《[崩铁]药王正统在欢愉》
1.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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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的青年轮廓还有些青涩,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身体比同龄人看上去要更健壮一些。此时,他拿着玉兆,对着他的老师怀炎给出的地址寻找目的地中。
他的名字是应星,是一名从朱明方舟到罗浮求学的匠人,同样也是一名短生种。
不过,应星并不认为作为短生种的自己会比长生种差,尤其是在工匠技艺方面。
在煅冶方面,应星是个能够力压长生种的天才。
说到他手里的这个地址,也有点来历。
应星初入朱明时,为了报复毁掉他家乡的丰饶孽物,他果断投身于煅冶之道,希望能够做出杀死孽物的武器。
他拜朱明方舟的将军怀炎为师,总有些时候会从同僚和老师的口中听闻一些轶事,比如他曾有个师兄。
少时的应星还不是如今的这种性格,孤身一人,唯一幸存者,年幼的短生种,种种枷锁与重负压在他的身上。他迫切的、饥渴的学习着能学的一切,他没有如长生种那般无穷无尽的时间,能做到的只有在有生之年,在工匠一道钻研到极致。
能够被怀炎收为徒弟,应星的天赋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有时,他发现老师怀炎的目光会透过他看向了另一个人,带着点感慨、怀念、遗憾和释然。应星知道他在老师眼里并不是那种话本里恶俗的替身,只是他也会好奇,让老师产生如此复杂情绪的,究竟是何人。
随着拼凑起来的只言片语,他终于知道了那个人,怀炎将军的徒弟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没出师却也从此没有了踪迹的师兄。
他的师兄似乎也同样地天赋卓绝,但性格却与他相去甚远。
应星并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是个过于直白的人。因此,应星直接去询问了他的老师,从怀炎将军那里得到了这样一个形象。
工匠世家的嫡系,天赋最出众的人,种种事迹,不管怎么听,都是一个天之骄子,而且对方作为长生种,说不定是下一任将军的候选者呢。
老师说起师兄时的骄傲并不会让应星嫉妒,甚至他对这位未曾见面的师兄升起了一丝工匠与工匠之间的惺惺相惜。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更加努力。
在老师口中与骄傲对应的,还有那鲜明的惋惜。
再加上他从未见过对方,就连其他人也只是偶尔谈论,会在意识到的时候忽然收声,仿佛是个禁忌。所以应星认为,自己这位天赋卓绝的师兄,大概是英年早逝了。
明明前途大好,也未曾坠入魔阴,却英年早逝。
应星对这位传说中的师兄升起了一丝仰慕与同样的惋惜,能让怀炎老师怀念的师兄,一定是个非常好的人吧。若是他能有幸见到这位师兄——
直到他离开朱明前,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即将启程前往罗浮的前一天,他收到了老师怀炎将军的消息。
老师告诉他,如果到了罗浮你有什么疑问,又或者是其他的事情,你就去找你师兄吧。这是他的地址。
应星:?
他师兄不是英年早逝了吗?
没好意思问出来的应星怀着敬仰、好奇、怀疑,总之十分复杂的情绪来到了罗浮,甚至连工造司那边都没来得及报道,就循着地址找了过来。
步行了不久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位置。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难得有些紧张地敲了敲门。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里面丝毫没有开门的迹象。
应星怀疑地看了看手里的地址,确实是这里,他没有走错。
就在他犹豫着今天要不要就这样先算了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是客人吗?”
白发青年转过身,愣了一下,面前的少年有着雪白的发丝,发尾纯黑,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银白的眼睛,他穿着有大片刺绣却显得格外素雅的民族风服饰,身上还有很多银饰,给人的感觉宛如冰雪。娃娃头的少年还捧着纸袋子,似乎是出去买东西了。
应星对着少年微微点头,“你好,我是应星。”
“应星?”少年重复着他的名字,垂下的雪白睫毛如同鸟羽,念着他名字的柔和的声音让应星就像是被幼鸟用柔软的绒毛蹭了一下手指,有点痒。
应星下意识地介绍起自己来,“我师从怀炎将军,如今来罗浮求学,得知师兄在这里,便过来看看。打扰了,师兄。”
面前少年气质老成,早就习惯仙舟人脸不对龄的应星下意识地鞠了个躬。
少年走近,“怀炎将军,师兄?原来如此,你是来找寻叔的啊,进来吧。他暂时不在。”少年朝应星笑了笑,“我出门置办了些东西,抱歉让你久等了,阿星。”
阿星。
这是个有些亲密的称呼,不过从少年的话语和态度里应星也意识到少年并不是他要找的人,他有些局促地跟在少年身后进了大门。
直到捧起少年倒的茶时,应星才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他明明是来问候师兄的,为什么他现在却坐在这里喝茶吃点心?
捏了一枚梅花形状的糕点的少年侧头看向应星,“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名为云谏。寻叔,也就是你说的师兄,目前被扣在工造司,我已经给他发过消息了。”
“被扣在工造司?”应星愣了愣,隐约察觉到这个师兄似乎和自己脑补的不太一样。
云谏点头,“不错,他因为摸鱼次数太多,被百冶大人留下了,说是要考校一下他的技术退步没有,不过别担心,大概过段时间就能回来了。”
作为时间有限的短生种,应星从没想过摸鱼,更没想过摸鱼这个词竟然会跟老师的学生、他的师兄挂钩。而且听少年的说法,这似乎并不是第一次。
应星只觉得有些坐立难安,是他太想当然了,此时此刻,他只想要立刻起身离开。
“抱歉,虽然有些失礼。不过,应星你是短生种吧。”安坐的少年捧着茶杯,淡淡地啜了一口茶水。
应星的思绪和情绪都被这句话拉了回来。
他下意识地皱起眉,“我是短生种怎么了?”
声音和语气生硬无比,像是炸了毛的猫或者竖起尖刺的刺猬。
不怪他语气变硬,毕竟自他以短生种的身份成为怀炎将军的徒弟之后,就受到了无数明里暗里的鄙视、嘲弄、嫉妒、诋毁,流言碎语如同海浪不断地拍向他。
这么多年,他已经完全能够对着这些恶意面不改色,甚至顶撞回去了,尽管大多数时候他不会卖弄自己的口舌,因为对于他来说,那是浪费时间。更何况,作为匠人,他更相信自己手中的锤子,工匠就是应该用能力和技术说话!
但这不妨碍他对于每个质疑他身份的长生种竖起尖刺。
云谏放下茶杯,并未因为应星突然变硬的语气露出不悦的表情,银白色的眼睛瞥了应星一眼,“我话还没说完呢,冷静一点,听我说完,如何?阿星。”
又是那个有些亲昵的称呼,但这恰好让应星冷静了些。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身处哪里,如果是对待那些长生种,这样的态度没问题,但显然,云谏并不在那个范围里。
从最初见面开始,应星就觉得云谏虽然看上去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但对他的态度、气质,说话的语气都不太像是少年人,更加老成,要应星说的话,给人的感觉其实更像是他师父怀炎。
感觉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应星却意外相信。
“我听说过你,应星。你同我一样,故乡受到孽物侵扰,最终沦为死绝之地,而你是那灾难的唯一幸存者,也是一个心怀复仇信念的人。”
应星那双灰紫色的眼眸看着身边的少年,此时他的态度已经软化了太多。
他的声音有些生涩,“你说,你同我一样?”
白发的少年点头,“不错,我同样是丰饶孽物侵略后唯一的幸存者,对于你我自然关注过。我还知道,你为了诛杀孽物,到朱明求学,是被怀炎将军收为徒弟的天才工匠,未来可期。”
应星扯了下嘴角,“天才工匠又如何,我的时间终究有限。”
尽管他
2.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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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青年因为少年的质问陷入哑然,他从来不怀疑自己对丰饶孽物的憎恶与仇恨,更不缺少决心与行动力。
可是当云谏提出要拿丰饶孽物当作实验材料时,他迟疑了。
现在的他陷入了一种十分古怪的情况里,无论是拒绝还是同意,身后似乎都是万丈深渊。
少年那双非人的银白色眼眸宛如高悬于天上的星子,冷彻逼人。
应星的嘴唇微动,张了又合。
“你就别欺负他了,小云,他也还是个孩子呢。”
青年的声音插入进来,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应星回头看去,站在门口的青年手里提着一件外套,熟悉的红色工造司制服。
灰发的青年似乎不觉得自己插入话中有什么不好,他随手把衣服挂起来,伸了个懒腰,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
“小云,我要喝茶。”
青年懒懒散散地说道,直接指使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少年端茶倒水。
云谏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又变回了应星最开始熟悉的那个少年,身上的气势收回去不少。他站起来,“坐吧,阿星。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寻柯。我去给你们泡茶。”
说完,他提着茶壶走进了厨房。
应星犹豫地看向了靠在椅子上的青年,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师兄。
灰色的头发,看上去有些文弱,很难让人想象到对方的身份是工匠,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着懒散的气息。
寻柯摆摆手,“坐吧坐吧,小云就是吓吓你。他其实是个好孩子。”他稍微坐正了一些,与头发颜色同样的灰色眼睛看着应星,“老师已经给我发过消息了,我本来想亲自去接你,结果……”他话没说完,但应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结果被工造司扣下了。
应星坐在自己之前的位子上,手放在腿上,心里微妙地有种见到老师的感觉。
他知道,寻柯并不是怀炎,但是他们两个身上有一种十分特别且相似的气息,应星不知道,那股气息是什么,但是足以让他收敛下自己因被多年排挤敌视所形成的乖张性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寻柯总是以一种浅薄的天才却令人惋惜的印象存在,真的面对他时,应星感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手足无措,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再一想自己之前以为寻柯英年早逝,他就更有点绷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寻柯也没出声。
一时之间只能听到云谏那边泡茶的声音。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
“你还说我把他吓到了?这不是见了你也和见了猫一样么。这么对小师弟可不好。”
云谏提着茶壶走了出来,给两个人斟茶。
应星嗅到了清茶的香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嗅着这股香气,就连本来有些绷紧的心绪都平静下来了。
“这盏茶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礼吧,寻柯说得不错,我只是吓吓你,不过我说的事情还请你好好思考,虽然这只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不过谁叫你是小师弟呢,阿星。”
雪白发丝的少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发尾漆黑与他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应星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而后被手中的茶征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罗浮的气候与朱明那边不太一样,这茶是爱茶不爱茶的人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不会太浓,也不会太清淡,清香四溢,却能够让人的心情平静,入口回甘,韵味悠长,实实在在是当得句一声好茶的称赞。
雪发少年与灰发青年就这样带着微笑看应星把茶喝完了。
直到喝完茶,应星才意识到好像就他在认真的喝茶,他有些拘谨的把茶杯放下,“抱、抱歉。”他憋出了两个字,就算他在朱明再不注重人际关系交往,也知道自己这样似乎有点失礼。
寻柯笑眯眯地摆手,“没事没事,你喜欢这茶我送你点,反正都是小云制的。他制茶的手艺还是相当好,多喝喝对身体也有好处,也算是千金难求了。”
应星看向坐在身边的少年,看了看又被斟满的茶杯,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茶?”
在他问出口的一瞬间,本来悠闲轻松的氛围好像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小云?”寻柯叫了一声云谏。
云谏的脸上还保持着那种清浅柔和的笑意,应星忍不住想到他似乎还挺喜欢笑的。
“这茶名唤照明春,之所以难得是因为材料比较稀有。”
应星有些疑惑,“材料稀有?”
云谏点了下头,“主材料是生命之芽。”
应星沉默了一下,“那个,好像是丰饶的。”他顿了一下,忽然感觉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我已经进行过处理了,不会发生,将你转变成长生种的情况。更何况,这是我培育的一个特殊品种,已经与仙舟报备过了。若是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大可联系十王司将我缉拿。令堕长生在仙舟可是重罪,不过。”
少年雪白的睫毛下,那双非人的银白双眸看向应星。
这目光与之前所有的目光都不同,应星能感觉到一股令人灵魂发颤的寒意,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看尽剖析。
像是观察、观测又像是评估,总之是一种上对下的目光。但应星奇妙的没有觉得自己受到轻视,他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不过他觉得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那双银白的眼睛之中只有平静,像是一面映照一切的镜子。
终于,云谏开口了,“说实话,我不认为你有长生的必要。”
在他说完话后,凝固的气氛再度流转起来。
简直像是通过了某种不可说的考验,而且他好像还得到了个很高的分数和评价。
这个古怪的想法浮现在应星的心头。
寻柯笑眯眯地拍了拍手,吸引了注意力,“好了好了,师弟住所安排好了吗?要我说,不如直接住进来,反正家里大得很,多余的房间也是有。而且,你是我师弟,老师可是嘱托过我,让我好好照顾你。”
“这,这会不会不太好?我可以住工造司的宿舍。”应星有点迟疑地回答。
工造司的工作属于公务员,吃住全包,倒是不用太花心思。最重要的是,工造司的宿舍距离工造司可近了,像应星这种工造狂人,都是巴不得直接在锻造室打地铺的。
其实,应星对自己的这位师兄其实还是很有好感的,这可是老师口中的天才,如果能一起探讨技术和知识,自己一定能受益匪浅。只是应星自认已经成长,并非少时求学的孩子,不用别人看着,也能好好地生活,而且他也不愿意寄人篱下,即使宿舍条件简陋,也不愿意麻烦旁人。
就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寻柯摆摆手,“你可以先住着,工造司虽然宿舍,但不能一直住在那里,总归要在罗浮有个居所,不如慢慢挑选,也没必要搬来搬去了,那多浪费时间啊。工造司那破食堂食谱一百年没换过了,我做饭可比食堂好吃多了。听师兄的,居所先不急,你在我住着,先熟悉熟悉罗浮,等到熟悉了,有偏好了,再选个居所也不迟。”
虽然对口腹之欲没有太多要求,不过应星也是人,好吃的东西自然也喜欢。而且就这么听着,感觉寻柯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
“咱们都是工匠,到时候还能交流交流技术呢。我这可有不少稀有材料。”寻柯朝应星挤眉弄眼,就差没把快点住进来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听到这里,应星被说服了,他乖乖地说道:“那就打扰师兄了。”不是我方意志不坚定,实在是对方太强大了。
对于匠人来说,少见的稀有材料可比什么金钱、美女、权利有吸引力多了。
“小云。”寻柯又叫了一声。
但是这次他并没有得到回应。
不知何时,少年端坐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那双银白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
“啧,又来了吗。”寻柯拧着眉站了起来,走到了少年身边,撩开对方脖颈的头发,那里有个纹路。
灰发的青年沉思了几秒,就招呼道:“师弟,麻烦你抱着小云跟我走。”
他让开几步,让白发青年有活动空间。
应星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成现在这样的,他看了看自己,看了看坐在那里的少年,又看了看寻柯,他好像确实比寻柯看上去强壮一些。
说服了自己的应星伸出双手,抱起了少年,比想象中的要重一些,大概是因为这具身体是人造的
3.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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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温度在逐渐下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他不甘心。
他想活下去,仅此而已,可是就连这个愿望都很难实现了。
形貌可怖的怪物们被仙舟人称为丰饶孽物,它们掠夺资源,是宇宙中人人喊打的存在。
仙舟一直在与丰饶孽物作斗争,然而,就算是云骑军讨伐孽物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更遑论他只是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了。
白色的头发沾染了灰尘、泥土和血渍,他知道接下来他会和那些被丰饶孽物屠-杀的丰饶民一样,失去生息,最后尸身腐朽,所有的不甘、怨恨都会化作一捧泥土。这就是他可悲可怜的一生。
纵使仙舟人不老不死那又如何?
云谏知道,这世上唯有一种真理,人被杀就会死。
内心翻涌的负面情绪偏激无比,他早就知道自己本性不是什么好东西,空洞等待什么填满的灵魂,以此为底色,属于将死之人的那些脆弱情绪完全不存在于他身上,他拥有的只有纯粹的杀意与毁灭的欲望。
耳边嘈杂的声音逐渐褪-去,他知道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活人了。
云谏缓缓闭上眼睛,若是他能活下去……
若是他能活下去……
复仇,破坏,以及对生的渴-望杂糅在一起,像是一只茧。
幼虫吐丝化为茧,并不一定能够破茧成蝶,也可能在成茧的过程中就因为各种内在外在原因死亡。
不过是命运的必然选择。
视网膜中出现的黑点,耳边的杂音也渐渐远去,身体和意识忽然变得很轻,化作了一朵云。
终于,要结束了吗?
少年半睁着眼睛,想要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他父母的葬身之处,他自己的葬身之处。
多可恨啊,多悲伤啊,多欢喜啊,多疯狂啊。
这样的世界。
眼前飘过金色的光点,一开始,他以为是未熄灭的火星,可随着金色的光点越来越多,身体不知从哪里获得了一股力量。灵魂在颤动,有预兆的提醒少年。手指攥紧,他用尽全力抬头,他看到了令人一生难忘的景象。
大火焚烧后的世界,残败遭受蹂躏的世界,天边染上了猩红,一个绝望的世界。
但唯有那个地方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
光中的存在六臂伸张,身姿虬美,关节舒张,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神色,祂俯视着这里唯一一个还活着也即将死去的人类。
这颗星球死去了,面前的这个存在也要死去了。
祂是唯一听到呼唤,受到那灵魂情绪牵引,降临于此,见证一切的存在。
祂的孩子,祂爱着的孩子。
在这生命终结之地——
「所欲何求?」
祂这样问道。
这个形象他知道的,云谏被其神圣华美的身姿搞得有点头晕目眩。
祂是丰饶星神药师,而在仙舟人嘴里,他们更愿意称呼祂为寿瘟祸祖。
可是到了最后,出现的只有祂啊。
如何憎恨?如何欢喜?他经历的,他爱着的,他恨着的,他想要的,能够给予他的,所有的一切,都与祂有关。
命运是个合格的剧作家,渺小的存在只能承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发的少年身体抖动,模糊的笑声自他口中溢出,而后笑声越来越大,听上去无比诡异。少年笑出了眼泪,他一边笑一边哭,看上去像个疯子。他的身体完全不能承受他这样的行动,发出哀嚎,可他却全然不惧。
灵魂在笑,身体在哭,灵魂在哭,身体在笑,在绝望,在哀嚎,在狂喜,在萌生希望。
无论地上的人如何表现,丰饶的神明只是安静温柔地注视着。
他的眼里满是祂的身影。
云谏缓缓张开嘴,无比虔诚地说道:“我……我想活下去……”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只有神的身影,“请让我活下去,请让我沐浴在您的光下,直至最后,让我长眠于您的怀抱。”
一直以来所塑造的一切轰然崩塌,然后被塑造成了新的样子。
寿瘟祸祖,不,应该说是慈怀药王。
云谏咬着舌尖的名字,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
“药师大人……”
丰饶星神垂眸看着少年。
「善。」
朱红的果实降下,少年含住果实,浓郁的生命力冲刷着破败不堪的身体,他死死咬住嘴唇,眼睛只是执拗地看向空中的神明。
疼痛引发的只有暴涨的杀意与破坏欲-望,空洞的灵魂第一次被完全填满。
他的意识模糊起来,但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捧了起来,像是回到了母亲的羊水,温暖,安静。
在这死寂的大地上,无人看见,白发的少年发尾染上了纯黑,身体上缠绕着黑色的纹路,又隐没于雪白的肌肤下,像是锁链,又像是符咒,原本纯黑的双眸化作银白,就连睫毛也是,左眼凝起浓郁瑰丽的紫色,但又很快消失。
身体被修复,但精神早已疲惫不堪,但他仍然睁着眼睛,眼前只能看到光,被改造和恢复的过程自然痛苦,不知到了何时。
云谏失去了意识。
他行走在黑暗之中,银色的双眸和白色的睫毛只能让他看上去更像非人类。
越是黑暗,越是寂静,他内心压抑的杀意与破坏欲-望就越发高涨,他想要杀死那些步离人、造翼者亦或是其他的那些丰饶孽物,只是杀还不够,他想要的,渴望的是彻底的毁灭。
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蒙受“赐福”的家伙,根本就只是垃圾,根本不理解丰饶的真谛。
但是没关系。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冰冷的笑意,他会杀,不,他会摧毁它们。
只有他,只有他能理解药师大人的意思,他并不觉得药师对向祂祈求之人赐福是坏事,忠诚的信徒总是希望神明的福音能传播到每一个地方,每个人都可以得到神明的祝福,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得到祝福。
神无私宽容,不代表凡人可以僭越。
所以,他要做的很简单,丰饶慈悲地爱着每一个人,祂的行为是善,可若有人将这份善用于恶,他这个有幸得到药师赐福的信徒,自当为了他所信仰的神诛锄异己。
不然只是对药师祈求活下去,而不做任何贡献,那和那些垃圾有什么两样呢。
他当然不是什么弑杀之人,也清楚不是每个丰饶民都该死。所以,其实他和仙舟巡猎的目标一样。
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从上方滴下了一滴金色的不明液-体。
云谏抬起头,被那金色的光吸引,就在这看似缓慢的过程中,那滴金色液体滴落到他的左眼里。
“唔?!”
他猛地捂住左眼,剧烈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他似乎看到了火焰,不,那并非错觉,金色的火焰自他身上燃烧,他嗅到了焦臭味,他的身体被火焰裹挟,但有另一股力量修复着他的身体。
他像是工造司中被煅冶的器材,熔化,重锻,往复着这样的过程。
*
病床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银白的瞳孔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这是陌生无比的地方。
他没有死。
云谏缓缓坐起身,身体像是年久失修的机械,骨骼之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醒了。”
出现在门口的女人这么说道。
云谏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走进来,说着种种事情。女人是丹鼎司的医助。
原来,自他濒死,已过了三个月,整个星球果然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里是仙舟罗浮。
女子絮絮叨叨地说着,在对方询问自己的名字后,云谏才开口回答道:“云谏,我的名字是云谏。”
他的身体得到丰饶赐福,又受到莫名重锻,恢复力比想象中的更好。
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当一个遭遇横祸,父母双亡,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受害者。
而他也会的,毕竟他确实是个无辜受害者。
少年垂下眸子,乖巧地回答着各种问题。
丹鼎司的女子心生怜
4.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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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娃娃头的少年发尾染成了黑色,穿着朴素的短打和褂子,唯有一张精致的脸格外醒目。他抱着袋子,里面是购置的熟食,父母的遗产加上仙舟给予的补贴,能让他过得相当滋润。
周围的邻居都知道他是遗孤,纷纷哀叹着他的不幸、可怜,然而再多的就没有了。这很正常,毕竟云谏的父母为了他可是留在仙舟之外数年。
不过,若是让他们看到自己此时能够融入罗浮,想必这对向丰饶祈求孩子的夫妻也会很欣慰吧。
抱着纸袋子,转过身的少年翘起嘴角,银白的双眸微微弯起。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为了买到的美食开心地孩子。
暗处监视的人没觉得这个名为云谏的孩子有什么问题,未成年、父母双亡、遗孤,这几个词放在一起让人心生怜爱与同情。
早就察觉到暗处有人跟着的云谏脸上没露出半点端倪,他穿过街道,拐了几下,才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他的父亲曾是工造司的一名工匠,而母亲则是一名行商。
只是无论他的父母曾做出些什么,取得了什么成就,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既然过去,那便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一名工匠和一名行商,这样描述就可以了。
云谏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刚放下,关上的门便被叩响。
心中疑惑是谁的云谏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一个并不认识的青年出现在他的眼前,对方的身上还穿着工造司的制服。
云谏的眼睛在对方的衣服上停留了两秒,而后抬起头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父亲作为匠人,与外界联系并不深,而母亲虽为行商,却行踪不定,很难有稳定的关系。
这么多年过去,实在让人无法想象还会有人来探望。
男人在门口搓了一下鼻子,似乎有些紧张,“你,你就是云谏吧。你大概没听说过我,我是你父亲的朋友寻柯。”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柔和。显然和云谏的父亲——云饷关系不错。
云谏微微垂眸,作出绝不会错误的有些怅然和悲伤的样子,“父亲,已经不在了。”他停顿了片刻,暗中打量着男人的神色,继续说道:“如果你想找父亲的话,抱歉,只能让您失望而归了。”
“这,这个……”
寻柯没想勾起少年的伤心事,一下子停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不过他没心没肺惯了,抬起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别哭,我就是听说云饷和玉姐唯一的孩子回了罗浮才来的。虽然晚了点,也没能去丹鼎司看你,不过如果你愿意,叔以后就是你的长辈了。云饷一定不会反对的。”
云谏是真的有些惊讶,他抬起头来,“您?”
寻柯挠了挠头,“哎,我还是进去和你说吧。咱们站在门口唠嗑,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云谏反应过来,退了一步,请寻柯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家里没有茶,只有水,可以吗?”云谏有些为难地问道。
寻柯大手一挥,“没问题,让我喝茶就是牛嚼牡丹。反正我也品不出来什么好茶坏茶,你给我倒杯水就行。”
云谏转身倒了一杯水,给对方,而后,他坐到寻柯对面。
“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寻柯摆了摆手,“不用敬称。”他斟酌了一下,“你父母的事情我很抱歉。”他绞尽脑汁,终于凑出了这么一句话。
云谏无奈地笑了笑,“谁也没想到,意外来的总是突然,某种意义上,我或许还算幸运……”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如今的双手,这是一双虽然有些白,但是健康有生命力的少年的手。
他诞生诡异,至少绝不仅仅是自然孕育,虽然父母待他极好,可是这样来自年长之人的关心还是让他有些新奇。
寻柯咳嗽了两声,四处看了看,想要找个话题,扫了一圈,然后眼睛定格在了放置在桌子上的纸袋子上,便出声问道:“这是?”
少年侧过头,“哦,这个啊。是我买回来的熟食。”他将纸袋子挪过来,将里面的熟食拿了出来,还带着淡淡的温热。
云谏对着寻柯笑了一下,“寻叔你吃过了吗?要不一起吃了吧?”
少年的脸一团稚气,还未张开,轮廓有些青涩,娃娃头可是显得乖巧无比。看得寻柯心口发热,一股属于老父亲的感情流淌出来。他看了看桌子上的熟食,想出了一个照顾孩子的绝妙点子。
“小云谏,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云谏点了点头,他确实有空,不如说其实是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他待在家里最常做的就是看书,看书这件事在他的认知里是个非常好的行为,又能获取知识,又能打发时间,还可以让监视他的人放松警惕,何乐而不为呢。
寻柯嘿嘿一笑,“你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很擅长做饭的,晚上你来我这儿吃饭吧。”
邀请来得突然,男人的态度也有些热情,明明今天只是初见,却透着一股稔熟。
少年眨了眨眼睛,他的内心虽然总是充斥着燃烧的毁灭之焰,可对这样的人并不讨厌。
哎呀,这就是母亲说的合眼缘吗?
云谏在内心这么想着。
于是,他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好哦,我可以点菜吗?寻叔。”
寻柯得意地大手一挥,放言道:“点!都可以点!你想吃啥,叔给你做啥。叔的工资养你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得到这个回答的少年笑得眯起了眼睛,“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了。我想想,我有什么想吃的。”他自小跟着父母,自然吃过很多不同的食物,所以他对食物其实没太大的偏好。
他仔细想了想,最终从记忆里挖出了一个词,“火锅?”
是了,他想起来了。
那是在他五六岁的时候,他们又搬离了一个星球,在另一个新的星球定居,为了庆祝乔迁之喜,父母一致决定吃火锅,而那个时候又恰逢仙舟过年,于是又备上了饺子。
滚起的水,蒸腾的热气,父母的笑脸,白白胖胖的饺子,还有被摞在碗里烫熟的食材,带着点芝麻的香气。
少年垂下眸子,而后又笑了起来,“我想吃火锅和饺子。”
寻柯虽然看上去有点懒散且不修边幅,带着一丝直男的糙,但他在某些时候意外地敏锐。他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好啊,火锅你想吃辣的还是不辣的?有没有喜欢的食材?饺子要吃什么馅的?嘿,你别说,这一顿正好也算是给你庆祝一下了,虽然有点晚了。”
云谏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男人,庆祝什么?
看懂了他的眼神,寻柯喝了口水,砸吧了一下嘴,就品出水味了,“庆祝你终于出院,庆祝你回到罗浮,以后就要在罗浮生活了啊。你还是个孩子嘛,总要过得热闹一点。”
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以后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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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晚上要大吃一顿,那云谏自然不可能厚着脸皮,什么也不做。
打下手这种事情他还是会的。
收拾好吃完的包装袋,寻柯伸了个懒腰,“忙里偷闲的生活就是这么舒服。”这话说得简直就好像是他很忙一样。
虽然没跟这人相处太长的时间,但是云谏却已经从这短短的相处中窥见了寻柯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总归小云谏你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不然趁早一起去我那里?”寻柯问话十分自然,半点看不出来对于幼崽独守空房的担忧。
娃娃头的少年点了点头,“好,我去拿几本书。”
他还有几本书没看完,不看完心里实在别扭难受。
寻柯好奇的看着云谏走到堆放着书的地方,看他快速的拿了三本抱在怀里。比起看书更喜欢上手实践的寻柯实在好奇,于是他出声问道:“小云谏,你手里的这几本书都是讲什么的?”
云谏低头看了看怀里书,“仙舟的历史、有关持明族的传说,还有……”他顿了一下,“建木摘要。”
听到最后一本的名字,寻柯的眼神变了一下,而后又快速地变回了那副不着调的摸鱼打工人样子,他心有戚戚地拍了拍少年的头,“真难为你看这些晦涩难懂的大部头了。现在的孩子。”他晃了晃脑袋,“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云谏神色平静,“我只是想好好了解仙舟,毕竟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作为要生活在这里的人,他必须要好好了解这里的一切,从历史文化到吃穿住行,那些隐秘的或者日常的,他知道得越多,对他以后的帮助就越多。
少年用手抚摸着怀里的书籍的封皮,“寻叔,我们可以走了。”
寻柯点点头,爽快道:“行,那我们就走吧。正好走着去,顺便消消食。”
一大一小就这样出了房子,但在暗中监视的人却有些为难,他们仙舟人向来仇视丰饶孽物,连带着对寿瘟祸祖也没什么好脸色,建木正是寿瘟祸祖的遗迹,但是仙舟向来实行开放包容的政策,尊重他人信仰,更何况,建木被帝弓司命斫断多年,这少年也只是看看书,好像也没什么必要禀告将军。
在纠结了片刻之后,这人决定全都扔给将军,把事情扔给上司决定是个绝对不会错误的选择。
解决了这件事情之后,监视者松了口气,然后再次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根据他从将军那边得到的说辞来看,估计再有几天,就要解除警戒了,这估摸着是他最后一次监视那孩子。
将军府。
收到消息的现任罗浮将军滕骁刚从寻柯那摸鱼哲学中缓过来,就又收到了监视对象阅读与丰饶有关书籍的信息。
滕骁:……
留着点胡茬的男人有些头痛地摸了摸下巴,“不就是借书看吗,又不是什么禁书,说不定是琢磨怎么搞死丰饶孽物呢,随孩子去吧。倒是寻柯。”
滕骁沉思起来,他对这货当然有印象,毕竟和朱明将军怀炎有些关系,寻家本是朱明仙舟出名的工匠世家,只是人才向来贵精不贵多,人员稀少得可怜,这一代甚至就剩不到一个巴掌的人了。
而这个寻柯,则是从本家那边过来的,据怀炎所说,这个寻柯是寻家这代里天赋最好的一个,但奈何脾气性格着实独树一帜,所以直接搬家到了罗浮。
滕骁也是在寻柯进入了工造司,才从当代百冶那里知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才会被怀炎称作独树一帜。
摸鱼打工人。
滕骁觉得有点牙疼,某种意义上,他这个将军也算是打工人。
但他这个将军没法子光明正大地摸鱼,可寻柯可以,忽然之间,滕骁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对于寻柯的敌意。
于是,他默默地把寻柯那番“人生哲理”转发给了当代百冶。
做完这些,才心情颇好地重新面对起堆成一摞的公文。
哎呀,真是日行一善,神清气爽啊。
正在和云谏讨论,火锅菜品的寻柯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打了个喷嚏。他一脸凝重地抱着手臂,“难道我感冒了?不能啊?还是谁发现我翘班了,把我举报了?不对啊,我明明溜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啊。”
在旁边听到他话的云谏沉默了下来,眼神飘了一下,唔,如果他没估算错的话,寻柯的那番话估计已经被上报给了将军,又被将军转发给了当代百冶吧。
娃娃头少年瞥了一眼身边的灰发青年,只觉得仙舟成年人心都是脏的,同为打工人,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呢?
“要再买点水果吗?”云谏理智地转移了话题,指着摊子上卖的桃子问道。
这桃子又大又粉,水灵灵的,看上去尤为可爱。
寻柯暂时把这恶寒扔到一边,看向云谏指的那个摊子。
“你喜欢吃桃子?”
云谏歪了下头,“算是喜欢吃吧。”
寻柯当场拍板,“那就买。”他上前,张嘴就跟摊主说:“老板,来二十斤桃子。”
云谏:?
他眼疾手快地揪住寻柯的衣袖,“等等,你说多少?”
是他聋了,还是寻柯傻了。
摊贩老板看了看眼睛睁大,一脸严肃又藏不住惊愕的娃娃头少年,又看了看张嘴如放屁,开口就要二十斤桃子没点逼数的不靠谱大人,果断选择了真正的一家之主,对着云谏说道:“咱家桃子又大又甜,有脆有软,您喜欢吃什么样的都有,您选选看?”
云谏收敛了脸上的惊愕,又端出一副冷淡认真的样子,与摊主交涉道:“麻烦您了,我比较喜欢吃脆的,软的也可以拿上几个,不过家里就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桃子。”
寻柯眨了眨眼睛,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少年用那双如寒冰霜雪一般的银白色眼睛逼退,那眼里分明透露着几个大字:
你给我闭嘴。
明明是个成年仙舟人,却半点插不上话的寻柯乖巧闭嘴,一边像是跟随大人一起购物的小孩一样四处看看,一边内心又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老父亲的骄傲与得意,看,我家崽都会跟摊主讨价还价了。
只是别人丝毫不晓得这男人内心的想法,只能看到这大人小孩身份颠倒的一幕。
监视小哥:……
尽职尽责的小哥又给将军发了一段任务对象行动报告,甚至还拍了360度的全清□□照片,和一段寻柯发呆,年龄还小的云谏和老板杀价的视
6.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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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柯看上去有点不修边幅,但他的家里却意外地整洁。
当然,这样的想法,仅仅到云谏看到寻柯的工作间之前。
作为工造司的一名工匠,寻柯自然也在家里单独搞了个工作间,为的就是能够在有灵感或者搞什么私活的时候,在家打铁。
货架上放置着各种材料,地上也是如此,还能看到许多书籍和草稿,不管怎么说,最终也只能用一片狼藉这个成语来形容。
云谏冷静地将工作间的门关上,他完全能够理解工匠们对待自己的地盘是如此地肆意妄为,他的父亲云饷也是如此。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和母亲都绝对不会踏进独属于父亲的那个地盘。
尽管混乱,没有下脚的地方,但那只属于工匠本人,里面的一切工匠都了如指掌,反而是他们这些什么都不了解的人如果只是以不整洁为理由,就随意地摆放里面的物品,才是真正给工匠添乱。
寻柯有点意外地看到云谏关上工作间的门,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软榻上面,翻看起了自己手里的书。
似乎是注意到寻柯的目光,云谏抬起头,“怎么了?”
寻柯挠了挠自己的灰发,“没,就是有点意外,小云谏你看到我工作间竟然那么冷静,也没让我整理。”说到这里,他带着一股有点沧桑的味道,显然已经不知道被别人说过多少遍了,但始终一意孤行。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云谏反而有些好奇起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仙舟历史,微微歪头。以他所见,他可不觉得寻柯是那种被人说了就会改的类型。
寻柯摸着下巴,“毕竟,小云谏你看上去就很干净,而且很有强迫症的样子啊。”
白色是很娇气的颜色,只要稍微多了点其他色彩,就会十分刺眼。但是云谏的衣服却十分干净,甚至连什么褶皱都没有,对这个年龄的少年人来说,着实是个意外的景象。
若非寻柯知道云谏的身世,他真的会怀疑云谏是哪个被教养在老祖那里,一丝不苟的世家子弟。
云谏垂下眼睛,拿起了手边的书,“我是很爱干净,不过我还不至于闲到去管别人的份上,我难道看上去是一个很喜欢管教操心别人的人吗?”
听到少年这么说,寻柯露出了一个确实如此的表情,他诚实地说道:“确实,小云谏你看上去就像是那种,就算有人死在你眼前,你也会冷冷地说死一边去,血别溅我身上的类型。”
虽然寻柯的话有些凶残,但他确实看透了云谏的本质。
冷酷、孤独。
娃娃头的少年瘫着脸,“所以,你也不需要我打下手是吗?”
“别呀。”寻柯连忙求饶,他还想体验一下传说中的亲子活动呢,他咂了咂嘴,“没事,这样也挺好,云崽你一看就是我大仙舟未来的花朵,铁巡猎啊。”
云谏捏着书的手指微微用力,如果可以他觉得巡猎命途还是不必了吧。他虽然对丰饶孽物的仇恨值高,但也不至于走上巡猎命途,应该不至于吧。
不太确定的少年可耻地沉默了。
手中的书页翻到了没看的那一面,但上面的东西,云谏愣是没看进去一点。
而寻柯早就在云谏沉默的时候,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提着一大兜东西走进了厨房里。
虽然距离晚上还有不少时间,可他要处理的东西也不少。
自认为靠谱的成年大人寻柯从刀架上抽出菜刀,决定绝不让云谏动刀子,动刀子的事情还是他来好了。想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哪有几个精通厨艺的,说不定是只能舞刀弄枪,却没法挥舞菜刀呢。
这可是吃饭的家伙啊。
寻柯无比唏嘘地想道。
没过多久,云谏就听到了从厨房传来的流水声。
伴随着水声,云谏也有些出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到了父母的故乡,这段时间,他时常回忆起父母的样子和言行。明明不久前和家人一起讨论过下个要去的地方,晚饭要吃什么,而现在却已天人永隔。
生命啊,真是脆弱无比。
无论是短生种也好,还是长生种也罢。
终究难逃死之一字。
少年靠在软榻的小案上,银白色的双眸出神地看向传出声音的厨房。
仔细想想,心中这难以熄灭的火焰,究竟只是因为对于丰饶的狂热与信仰,对于孽物的冷酷,还是对于父母逝去的愤懑呢。
他不晓得,只是那些情绪最后组成了满腹怒火与憎恶,充斥着毁灭的情绪。
这具身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收容压缩装置。
云谏侧过头,面色平静地翻过书页,越是渴望毁灭,越是愤怒,越是疯狂,便越是冷静。
因为,炸弹只有在关键时候爆炸,才能造成致命伤害。
不急,他还有很多时间。
厨房中,灰发的男人玉兆忽然响了起来。
正拎着菜刀给肉切片的寻柯放下菜刀,满脸纳闷地洗干净手,用毛巾擦干,打开了玉兆。
是当代百冶公冶,也是他的后门之一。
显然,他摸鱼溜号的消息已经被百冶大人得知了,此时,对方正通过玉兆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狂轰滥炸。
早就是老油子的寻柯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对对对好好好,我知道错了但我不改,态度主打的就是一个敷衍。
终于,百冶也意识到,寻柯这个老油子,都是嘴巴答应得好,行动上那是一点不改。索性,他换了个话题。
没事别烦我:云饷的孩子怎么样?
寻柯沉默了一瞬,他已经意识到至交好友亲子的特殊,可是他是人,有私情,会偏心,尽管公冶也是他的熟人,可是他还是决定不透露全部。
下班了,不在线:是个好孩子,这娃以后绝对是个铁巡猎,老铁你信我。
没事别烦我:谁是你老铁。寻柯,你能不能对我尊敬点。
没事别烦我:以你的眼力,这孩子将来能继承云饷的手艺吗?
下班了,不在线:啥?你期待他继承他爹的手艺,去工造司打铁?!
寻柯差点连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公冶这老头想啥呢,让一个喜爱干净,看上去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的孩子抡锤子,在工造司打铁。
下班了,不在线:老登,你疯了吧?让人一乖巧孩子抡锤子,你多冒昧啊!
没事别烦我:我看你才冒昧。
没事别烦我:你今天又早退是吧,我算你旷工,明天给我滚回来加班!正好来了一批订单,让老夫看看你的手艺退没退步,要是退步了,哼,你自己知道后果。
对面气呼呼地扔下话之后下线了。
寻柯对着玉兆上的消息唉声叹气,对于他这种摸鱼人来说,工造司的单子,分到他手里多少,他就做多少,KPI永远卡在及格线,不少做,也绝不多做。谁知道百冶不爽他说实话,让他加班。
果然,诚实的人永远都是遭受排挤的。
寻柯一边感叹,一边自得地摸着下巴。
他收起玉兆,眼睛瞟到了走到门口的少年。
云谏站在门口,“寻叔,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明明说要打下手的,结果最后还是当了那个坐着等吃饭的。
“你怎么过来了?”寻柯重新拿起菜刀,“我这里暂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去看书吧。”他思考了一下,试探问道:“包饺子的时候我叫你?”
娃娃头的少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进入了厨房内,他走到放着买回来东西的桌子上,挑选着袋子里
7.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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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吃到了夜晚。
云谏扶着喝得酩酊大醉的寻柯扶进卧室,在收拾完餐桌上的碗筷之后,他用手帕擦着手,走到了院子里。
抬头望向天空,夜空上缀着星子,可是这是假的。
仙舟上的气候、季节、日光、月光、繁星全部都是可以人为调节的。
这一刻,云谏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和母亲要离开仙舟,到处旅行。
或许是看腻了这虚假的景色,或许是无论如何都想追寻真实。
哪怕代价是生命。
少年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夜风轻轻地吹着。
最后一道暗中的视线也消失了,他感受着这自由的气息,绷紧的那根神经也放松下来。
明明只是过去了几个月,可是他却觉得自己许久没有那么放松过了。他对罗浮,对仙舟没有什么恶感,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是父母的家乡,还有父母的故友。
总是盘旋在心中燃烧的火焰也变得如同水一般,潺潺流淌。
“真好啊。”
云谏闭上双眼,不知道在感叹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站起来,时间到了,他该回去休息了。
明天,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白发的少年面色柔和,背着双手步伐灵巧,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又或者小鸟,回到了屋子里。
第二日。
宿醉的寻柯从床上爬起来,觉得自己被八个大汉群殴了。
“醒了?喝点蜂蜜水吧。”
云谏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并递过来了一杯水。
温热的蜂蜜水下肚,稍微缓解了寻柯的头痛。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的云谏,对方的腿上还放了一本书。
显然,在他醒来之前,云谏在他旁边看书。
“麻烦小云谏你了。”寻柯半死不活地靠在床头,“我今天还要去工造司上班。”他发出了腐朽的声音,还带着点对工作的痛恨。
云谏拿起书,“没关系,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你好好休息吧。”
寻柯显然没想到,在自己不清醒的这段时间里,少年已经处理好了一切。这个行动力,这个决策力,和安排好一切的风格,果然和玉姐一样啊。
寻柯一边慢吞吞的喝着蜂蜜水,一边看似不经意的打量着床边坐着的少年。
柳玉是出了名的美人,身为行商,她的温婉中还多了几分潇洒与英气,那时云饷也才进了工造司不久,立刻就对柳玉一见钟情了。
记忆中故人的笑颜宛如昨日繁花,只是多了几许哀愁。
云谏继承了双亲的优点,或许是因为还没长开,小巧精致的脸和娃娃头搭配在一起,显得格外乖巧,像是巢穴里的幼鸟。
小鸟好啊,有着能飞翔的翅膀,有着漂亮的羽毛。
等等。
宛如病中垂死惊坐起一般的寻柯发现了盲点,他又仔细地打量着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少年,对方穿着浅色的短打,简单干净且熟悉。
是他失策了。
寻柯在心里捶胸顿足,他的崽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理应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怪他太粗心,没准备衣服。
寻柯将杯子里的蜂蜜水一口饮尽,萎靡的精神早已恢复了大半。
“小云谏,咱们今天出个门。”
云谏朝寻柯投去疑惑的目光,“出门?有什么需要买的吗?我去就好。”
寻柯掀开被子,“不是,是我疏忽了,小云谏你才来罗浮没多久,我们去给你购置些衣物,买你喜欢的。”
云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觉得自己的短打很好很方便,而且也没有破,“可是我的衣服还能穿,而且我也没什么偏好。”
“那就都试试呗。小云谏你带回来的东西不多,总该置办一点私服,我倒不是说你的衣服不好,只是穿不一样的衣服,也会有不一样的心情。”寻柯洗了把脸,彻底清醒过来。
云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
他的母亲就很热衷于置办不同的衣物与配饰,还要搭配不同的发型。柳玉不仅乐于打扮自己,还乐于打扮自己的丈夫云饷,而有了云谏之后,她就更热衷于打扮云谏了。
毕竟云谏那张精致的脸就摆在那里,无论是打扮成女孩子还是男孩子,都十分赏心悦目。
云谏回忆了一下母亲的说辞,“这是,亲子时间吗?”他记得母亲是这么说的。
收拾好自己的寻柯换了一身衣服,听到云谏的话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亲子时间。”他已经完全能够无缝代入老父亲这个身份了。
他相信,凭自己和云饷的交情,对方绝对不会介意云谏多个爹。
“你吃早饭了吗?”寻柯顺口问道,“如果没吃,我们就出去吃。”
云谏摇了摇头,“还没有,本来想等你醒了一起吃的。”
“那正好。我们可以出门了。”寻柯叉着腰满意地点了点头,因为请假休息,他今天穿的也不是工造司的制服,宽松的外套里面是中式衬衫,黑色的长裤,还带了一副墨镜,青春时尚的气息迎面而来。
这副打扮,就算是被认成化外民都不会让云谏惊讶。
寻柯叉腰,理所当然地说道:“干嘛那种眼神?你叔我虽然是仙舟人,但这可不意味着我是个老古板哦。”
云谏放下书,站了起来,“我也没说你是。还有,叫我小云就好,我父母都是这么叫的。”
寻柯一把搂过少年,蹭了蹭少年的头发,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好,柔软,带着香气,像是小鸟的羽毛。
“知道了小云,走吧,出门给你置办物件。衣服,玉兆,笔墨纸砚估计也需要。要买的东西好像还挺多的。”
寻柯数着打算给云谏买的东西。
被他搂住的少年叹了口气,“不好让你破费。”
寻柯大手一挥,“放心,叔养得起你,说到做到。小云你不考虑搬到我那里吗?你还是个孩子,虽然你很成熟,不过按照仙舟的规矩,总得有个监护人才行。”
寻柯的话很有道理,云谏沉默了起来,他明白搬进寻柯家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还想再想想。
“我再考虑考虑吧。”
少年这么说道。
寻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云谏在想什么,他又何尝不是呢,云谏还怀念着亲人,而他也怀念故友。
只是,他们早晚都要往前走的,故人可以回忆,但不能停留。
但好在仙舟人的寿命悠长,他们有太多的时间走向新的生活。
乘坐着星槎,一路到了宣夜大街,繁华的街道行人不绝。
“其实要说吃的,还是金人巷更好。不过咱们接下来要置办的东西还不少,就不用麻烦多跑一趟了。”
寻柯带着云谏朝着某一家店铺走去,垒起来的蒸笼冒着热气,白白胖胖的包子看上去格外喜人。
“老板,来四个包子,两个牛肉,一个豆腐一个鸡肉的。再来两个豆腐脑,要辣的。”
灰发青年啼哩吐噜说了一串,跟念咒似的。
老板眼疾手快地打包好东西,递给了他们,云谏自觉地伸出手接过早餐,看着寻柯用玉兆付好了钱。
“自己选吧。”寻柯示意边走边吃。
最终选了豆腐和鸡肉包子的云谏鼓着脸,咬了一口豆腐陷的包子,感觉还挺神奇的。他虽然有点怪,但挺好吃的。
8.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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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云谏来说,被按着更换一套又一套衣服这样的活动已经久违了。
他甚至十分自然地换上了一件带着斗篷的中式洛丽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混在那一堆衣服里的。
走出来之后,正在喝茶的寻柯双眼猛地睁大,一下子喷了出来。
“咳咳、咳,小、小云你这身是怎么回事?!”
不怪他反应大,实在是因为云谏那张精致的脸与身上的裙子过于般配,完全找不出半点异样。如果不是早就从丹鼎司那边拿到了资料,性别一栏亮亮堂堂地写着男,他真的会以为自己领回家的是个小姑娘。
对于女装颇为接受良好的云谏抬起手,散开的袖子如同花朵,“不好看吗?”他歪了下头,在寻柯面前转了一圈。
“好看,好看。”寻柯有些一言难尽地回答道。
毫无疑问,云谏是好看的,裙子也是好看的,二者相加,就更好看了。
但问题是,他老友的孩子,是个男孩啊,穿着裙子,摊开手在他面前转圈问好不好算是个什么事啊?!
“小云,你知道自己是个男孩子的,对吧?”
寻柯面色凝重地问道,这件事很严重!
云谏像是玩够了一样放下手,什么表情都没有的小脸冰冰凉凉,没有一丝动摇,“我知道啊。女装而已,又不是没穿过。这条裙子混在那堆衣服里,我还以为是你挑的呢。”
寻柯的面色不仅没有缓和,反而变得更凝重了,“我怎么可能给你条裙子,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啊。”
“那我就换下来,衣服没有必要买那么多。”云谏淡淡地说道,“我对吃穿住行没有太多的要求,随意一点就好。”
说完,他转身回到了更衣室。
再出来的时候,他穿了一身颇有民族风的服饰,银饰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这是那些衣服里,相对来说比较方便活动的。”云谏抱着自己本来的衣服这么说道,比较宽松,但不会过分飘逸的袖子,下半身则是五分裤,手腕小腿都露了出来。
“嗯,除了这些配饰,穿着还算方便。”
手腕上的银镯,脚腕上的铃铛,脖子上的银项圈,只从配饰来说,这身衣服的配饰相当之多。
大概是为了方便售卖,这套衣服上有着大片刺绣,但并不花哨,也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整体看来颇为中性。是一套男孩能穿,女孩也能穿的衣服。
只是。
寻柯低头看着云谏现在的这身,捂住了自己的脸,长叹了一口气,接受了自家崽子打扮得好看起来就性别模糊这个特点。
他拍了拍云谏的头,“就这身吧,再随便挑两套,咱们给你买玉兆和辅导书去。”
云谏点了点头,“好。”反正换装游戏他也已经玩腻了。
得亏仙舟物流发达,买好的东西可以直接通过机巧鸟运送,不然云谏和寻柯就要提着大包小卷的继续购物了。
购买玉兆比较简单,在选好玉兆之后,二人直奔书屋。
摆在架子上的书琳琅满目,让人挑花了眼。
“我看看,仙舟如今最新的教材是哪一版来着?”寻柯挠了挠头,通过书屋的专属玉兆查看着。
云谏喜欢书,他看了一眼身边头秃的寻柯,凑近轻声道:“我去转一转,玉兆联系。”
寻柯胡乱地点点头,对云谏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得到允许后,云谏穿梭在书架之间,没一会儿就挑了好几本自己感兴趣的书。
“这本好像也很有趣。”怀里抱着几本书的少年伸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正当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书架对面传过来的声音。
“药王慈怀,建木生发……”
面色平静的少年猛地转头,那双非人的银白色眼眸宛如盯上猎物的凶兽,又像是领地被侵犯的猛兽。
云谏靠在书架上,放轻呼吸,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
那边的密谈还在继续。
“魁首命我们暗中行事,不过最近风声紧,我们前阵子损失了太多的兄弟姐妹,如此看来,尽管想要吸纳新鲜血液,可也只能一点点来了。”
“妖弓走狗,真是可恨。”另一个声音恨恨的说道。
“无碍,无论他们现在如何挣扎,最终他们都会意识到,我等才是真谛。”
那边的人眼看就要离开,云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书,直接将书放下,关掉了玉兆,确保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可惜,没带武器。
雪发的少年冷漠地想着,没人能看出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他跟上的这个人,是咒骂帝弓与云骑军的那个,可能是因为还年轻,又或许是因为他地位不高,这样的角色可比另外那个好对付多了。
在前面的人拐了几下,进入了一个小巷子之后,云谏觉得机会来了。
少年故意加重脚步,脸上露出了警惕与期待混杂的表情。
“什么人?!”
被跟踪的年轻人转过身来,嘴里呵斥着,当场抓了个正着。
“哪来的小孩子,去去去。”年轻人露出不耐烦的样子,驱赶着面前的少年。
但少年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上前了几步,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惊喜,“我之前听您说药王,您,您也信奉药王大人吗?”
少年语气中的惊喜,脸上的激动并不作假,分外真诚。
那年轻人心下有了猜测,却也没立刻暴露真面目,而是做出了另一副样子,“什么药王?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联系地衡司,把你抓走。小小年纪,不学好。”
没等他说完,少年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压低声音,“我听到了!在书屋,你跟另一个人说药王慈怀,建木生发。莳者一心,同登极乐。你们,明明就是信奉药王大人的。为什么否认?!”
似乎是因为同样信仰丰饶的人否认,少年的情绪变得有些激烈起来。
年轻人一看不好,立刻小声道:“噤声!别说话,跟我来。”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因为声音出现,立刻按住少年的肩膀,推着少年离开了他们目前的位置。
直到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年轻人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你也真是太鲁莽了,云骑军最近抓得严,你再大点声,咱俩得一起蹲牢子。”
年轻人终于有工夫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年了。
雪色的
9.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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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杜仲分开,重新打开玉兆的云谏就收到了寻柯消息的刷屏。
云谏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给寻柯发了一个安好,无事的消息。
他收好玉兆,垂下眼眸,看着自己佩戴着银镯的手腕,看上去纤细瘦弱,脆弱易碎,这估计是每一个看了这双手的人都会想到的词语。
身体里有巨大的力量又如何?不能发挥出来,就什么也不是。
或许可以先从其他的角度考虑。
少年的头发被风轻轻吹拂,颈上的项圈微微晃动。
比如,药理可以是医,自然也可以是毒。
只要掌握了毒之一道,即便他暂时手无缚鸡之力,也能够掌握主动权。
又或许,还可以再修习一下别的。
让他想想,什么和毒比较相配呢?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非人的银白色眼眸里要流淌出什么可怖的东西。
他忽然站定,他看到了一队人,穿着的衣服与云骑军截然不同,那是十王司的冥差。
那一瞬间,少年心领神会,他还需要学习一点医毒之外的知识,保证自己接下来能够得到更多的消息,不需要学习太长时间,只需要熟能生巧和一把锋利的刀。
想明白了一切的云谏露出了一个可以说是明媚的笑容,他自言自语道:“不愧是父母的故乡,果然我还是挺喜欢这里的。”
穿着民族服饰的少年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处,没有任何人知道刚才那一刻少年脑海中出现了怎样惊世骇俗的想法,更不会有人想到,接下来的发展又会怎样地叛经离道。
……
寻柯表情严肃地抱着手臂,他指着墙角,对云谏说道:“去,去面壁去。”
云谏从善如流地回答了一声好,走到墙角,面壁思过。
“你知不知道,我找完资料,转头发现你不仅人没了,还联系不上你,我有多害怕。我跟你讲,小云谏这件事情十分严重,你一定要放在心上。虽然仙舟律法完善,但也说不定有人就喜欢你这样长得好看的孩子,你要是被拐了,我哭都没地方哭。”
寻柯回想着自己找不到云谏,又联系不上对方的那个场景,心里是一阵后怕。他差一点就要找他认识的那些后门把仙舟翻个底朝天了。
“抱歉,寻叔,我玉兆开了静音,没注意。”
少年对着墙壁,乖巧地认错。
寻柯看了眼时间,对方才面壁不到五分钟。
此时有两个小人在他脑袋里打架,一个说你看,他这么乖,也认错了,就算了吧。他都面壁思过五分钟了。另一个则在说,他才面壁五分钟,这怎么能够?必须得让他好好反省。
就在这个时候,寻柯忽然收到了一条快递到了的消息。他愣了一下,他买的那些东西都已经送到了啊,这个快递又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送错了?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面壁思过的云谏转过头说道:“寻叔,你接一下快递。是我给你买的东西。”
寻柯出门签收了快递,拆开一看,发现是一套相当精美的餐具。
“这是?”
灰发的青年呆呆地问。
“是我给寻叔你买的礼物,寻叔你不是还蛮喜欢下厨的吗?用了好看的餐具心情也会不一样吧?更何况,寻叔你为我买了那么多东西,我也要送你些什么。”
云谏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你也知道,我身上没有太多钱,礼物挑来挑去,最后就选择这个了。寻叔你不要嫌弃。”
少年转头,对着寻柯笑了笑。
那一瞬间,寻柯心里给云谏说好话的那个小人一脚把那个要让云谏好好反省的小人踹开。
他抹了下脸,“我怎么会嫌弃呢。”他朝云谏招了招手,“别站着了,快过来。”
云谏小步走过去,得到了寻柯一个大大的拥抱。
“呜呜,我的崽,是爸爸错了。”
少年感受着寻柯有些激动的情绪,脸颊边的头发被蹭得乱七八糟,还有那些有点奇怪的胡言乱语,不过他并不讨厌。
过了好一会儿,寻柯终于停下了自己糟蹋小鸟的举动。
被放开的少年用手梳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坐在椅子上,看着颇为感动的寻柯,“你还生气吗?”
寻柯摇摇头,“不生气了。”他本想伸出手揉揉少年的头,不过在看到云谏打理头发之后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就好。”云谏松了口气,“对了还有一个东西想要给你。”
在寻柯的注视下,云谏拿出了一本册子,他抚摸了一下封面,然后把东西递给寻柯。
“这是父亲的遗物,说是手札,不如说是札记。里面是他关于煅冶的心得,我并无煅冶天赋,所以这本册子,还是交给你吧,寻柯。”
寻柯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双手接过了那本册子。
“这么给我,真的好吗?”这是他故友的东西,是云谏所得到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
云谏点点头,“当然。父亲曾和我提过您,说您天赋卓绝,他有许多想法还未曾实现,交付给您也算是个好去处。毕竟,我不像父亲那般,有煅冶天赋,虽然也和父亲学习过,但终归不得其道。”
煅冶是需要天赋的,天赋、热爱与努力缺一不可。
云谏他或许能够钻研医术毒道,但煅冶却绝不适合他。
“我知道了,你父亲的东西,就交给我吧。”寻柯神色坚定,那是云谏熟悉的样子。
他的父亲云饷,也曾做出过这番模样,那是一个匠人对另一个匠人的承诺与敬重。
这样就好。
云谏忍不住这么想道。
他这一生或许都要与丰饶纠缠在一起,或许哪天他会死在孽物手中,他的未来注定血腥,可把父亲的东西托付给同为匠人的寻柯,那父亲的心血也不算落寞。
寻柯看着手中的册子,试探地问道:“我,可以看吗?”
云谏点点头,“当然啦,毕竟已经交给寻叔你了。”
寻柯翻开那本册子,他与云饷年岁相差颇大,算是忘年交,看着册子上熟悉的字迹,他的呼吸不由得顿了一下。
云饷与柳玉离开仙舟时,他当时只觉得旅行而已,下个百年再聚,可谁能想到,再见面却是如此。
这里面不仅有云饷的各种异想天开,还有关于云谏的碎碎念。
「我曾询问过小云他喜欢什么样的武器,可是他不喜欢剑,不喜欢盾,也不喜欢刀,我拿着仙舟的武器图鉴和他一起翻看了好久,最后他才选择了环刃。」
「我问他为什么,小云告诉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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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谏要学的东西变多了,甚至需要两头跑。但他并不觉得辛苦,不如说,他很乐于见到这个场面。
药王秘传的藏书阁藏在一家古董店中,仙舟人对于古董的认知与化外民不同,而且古董店客人本就不多,所以一直在云骑军眼皮子底下藏了许多年。
“你又来了呀,忍冬。”
穿着丹鼎司丹士服装的女子微笑着与雪发的少年打招呼。
那双银白的双眸微微向她看,那一瞬间,女子的灵魂似乎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寒,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她知道,这只是因为少年信仰虔诚狂热,眼中只有药王,没有他们。
她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甚至觉得如少年这般的人才是药王秘传的未来。如少年这般纯粹的莳者,应该越多越好。
“茯苓小姐,麻烦你了。”
被称呼为忍冬的少年轻轻颔首,言语平和,与给人的初印象截然不同。
“没有麻烦,不如说,你能看懂钻研那些典籍,反而叫我惊喜。我相信你,忍冬,以你的天赋,若是你未来进入丹鼎司,必是前途无量的丹士长,不对,说不定你还能更上一层。”
得到如此评价的少年脸上没有半点自得,沉稳得不像是少年人,“您谬赞了,茯苓小姐。若药王大人需要我救助众生之苦,我当然愿意为他奔走。不过,我现在还只是个新入教的莳者,当不得要务。”
茯苓摆摆手,“没关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而且丹鼎司中的我教中人可比你想象得多。你若是能进入丹鼎司,成为司鼎,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她将牌子递给云谏。
云谏接过牌子,看着上面的花纹,“司鼎吗……这倒也是个思路。”
他对茯苓点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你,茯苓小姐。”
少年与女子告别,转身朝藏书阁走去。
药王秘传的藏书阁中,除了教中典籍,还有诸多医学典籍,似乎都是从丹鼎司那边拓印过来的。就如同茯苓所说的,丹鼎司中隐藏的药王秘传,可比想象的多多了。
踏入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书阁之中,云谏走到左侧第三排的架子上。
“我记得,看到这里了。”他伸手将架子上的书抽了下来,距离他进入这里已经过去了七天,他的进度早就超过了杜仲说的考验。看上去,那些应该是针对武力派,是最低下限。
若是在岐黄之术上有天赋,或许便会被药王秘传安排进入丹鼎司。
云谏翻开书,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毫无疑问,他在医药一途上的天赋已经吸引了教中目光,再联想到茯苓小姐说的话。
云谏的眼神变暗,该说这些老鼠是胆子大好呢,还是胆子小好呢。罢了,还是找时间去趟丹鼎司比较好。
他知道药王秘传中有一味丹药,名唤还尘驻形丹,能够掩盖「药王相」「繁枝相」,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不得药师大人真谛的渣滓。
少年掩去眸中锋芒,无人感受到的危险尽数被收回体内。
工造司。
灰发的青年微微皱眉,脸上戴着一副眼镜,手里的笔在纸上不断地写写画画,就连门被敲响都没反应。他嘴里甚至还念念有词,“不对,这里不对,若是这么做,怕是用上一段时间就会崩毁。”
“寻柯!寻柯!你小子给我出来!”
见里面的人始终没反应,外面的人终于忍不住动用一些必要的“非法手段”,锻造室的门被人为撬开,穿着工造司红色制服的男子大踏步走了进来。
“寻柯!”
随着男子抬高声音,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青年终于脱离了出来。
那双灰色的眸子茫然地看向来者,并发出了一个,“啊?”
公冶恨铁不成钢,“啊什么啊!你小子几天没睡了?”
寻柯抬起手,摘下眼镜,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您,您小点声,我感觉我脑子要炸了。”他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拆了糖纸塞进嘴里。
完全神魂离体的寻柯忍不住在心里想,幸亏小云有先见之明地在所有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放了吃的,不然他得饿晕过去。
耳鸣终于消散了一点,寻柯耷拉着眼皮,看向男人,“你怎么来了?”
公冶差点气乐了,但看到寻柯这个模样,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打算看看他最近到底在折腾些什么幺蛾子。
“你还问我,你知道你最近申请材料的频率和报废材料率有多高吗?”
公冶低头看着图纸,图纸已经不知道翻了几版,被设计者更改了多少次。
不是工造司向来喜欢的金人或者机巧,也不是来自云骑那边的订单。
满月一般的设计看不出任何攻击性,但公冶立刻看出来,这是一把武器。不同于云骑那边惯用的刀、剑、枪或者盾,而是更加冷门,甚至无人使用的武器。
圆月轮、环刃、战轮哪个说法都好。
这样的武器需要使用者极具灵巧与柔韧,不过以他所见,正常的月轮多为双手持,战斗时可抛掷出去,造成巨大伤害,但寻柯图纸上标记的数值,显然远超正常的月轮。
将月轮放大数倍,这样一来对于使用者的力量要求也绝对不低。
这不是正常的工造司订单,也不是寻柯自己有灵感会做的东西,显然是一份为他人量身打造的武器。
“这是你想出来的?”
公冶看着面前的这份图纸,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他与寻柯共事这么多年,他熟悉寻柯的锻造风格。
但面前这图纸的设计思路,显然更像是另一个他熟悉的人的手法。
寻柯舔着嘴里的糖球,“这是云饷的思路,不过他也是想给小云打造一把武器。”
云饷。
这个名字令公冶沉默了,当年工造司有两个天赋卓绝的匠人,一个是从朱明远道而来,继承了寻家天赋与技艺的寻柯,最擅长的是机关道,一人操控堪称无敌的机关城。而另一人,则是出身普通的云饷,他最擅长的,是打造武器。
尤其是变化多端的武器。
但可惜的是,这样的武器对于使用者要求极高,不仅是身体素质,战斗意识,还有对于各种武器的熟悉程度。
云骑军确实需要武器,但是他们不需要掌握太多武器,只要选择一样,做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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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想法倒是挺好的,就是这里怎么还有个秋千的标注?什么意思?”
公冶努力无视寻柯提出的问题,并坚强地把话题捡了回来。
寻柯咬碎化开的糖球,把一本小册子递给公冶,“喏,小云送我的。”
公冶接过册子,翻看起来,“这是云饷的手札。小云,那孩子叫什么?”
寻柯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出神,“云谏。”
“云谏。好名字,好名字。”公冶反复念叨着,“看来这孩子志在云骑,难怪你跟我说他是铁巡猎,不会进工造司。”
寻柯想了想最近在家里看到的那些书,以及家里多出来的实验室,真诚地说道:“我觉得,小云大概会进丹鼎司。”
“丹鼎司?”公冶重复着寻柯的话,微微皱眉,“怎么会选择丹鼎司?”
不是他看不起丹鼎司,对丹鼎司有意见,而是自从建木折断,丹鼎司就逐渐落寞,实在算不得是一个好去处。
更何况,丹鼎司中或许存在药王秘传的孽党。
寻柯思考着最近云谏的行动,目光微闪,他已经有些猜测了,只是按照他对那孩子的了解,少年最近的行动绝不只是看着那般简单。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专心替云谏打造一柄武器,这才是少年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灰发青年眼睛一转,露出了个窃喜的笑容,当代百冶送货上门,不要白不要,统统过来给他打白工吧你。
拉着公冶开始研究云饷手札的寻柯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起来,这世上有几个像他这样的好父亲。
在藏书阁中的云谏忽然身体颤抖了一下。
他抱着手臂,微微皱眉,“怎么回事?忽然感觉一阵恶寒。”
他身边已经放了一摞书,他慢吞吞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露出了一段白皙柔软的腰肢。虽然身上这套民族风的衣服很方便活动,但是动作大一点,便会露腰,让云谏有点苦恼。
将脚边的书都放了回去,云谏出了藏书阁,再次来到了茯苓面前,“茯苓小姐,令牌。”他把令牌交还,做出了踌躇犹豫的样子。
茯苓收回令牌,看他这样子自然询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吗?”
云谏点点头,他捏着自己脸颊边的发梢,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茯苓小姐,我想问一下,如果想要做点研究,嗯。”
虽然少年没有说出口,但茯苓立刻领会了少年的意思。
“你是想做实验吗?你果然很有天赋,我们这一道实践是必不可少的。我想想,这个给你。”她拿出了另一块令牌,递给云谏。
“拿着这块令牌去丹鼎司,找一个名为千兰的丹士,她自会安排好你的。”
云谏眸中闪过一丝暗芒,或许这是考验之一。
他接过牌子,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茯苓小姐,那我就先走了。”
看着少年离开的身影,带着微笑的女子收敛起笑容来。
“茯苓大人。”
一名有着繁枝相的内丹士出现在女子身后,“您似乎很看好那个小子?”
茯苓将头发捋至耳后,“是啊,那个孩子有着即使是我也难以企及的天赋,而且他对药王的信仰虔诚无比,我甚至可以断言,若他成为魁首,那我们药王秘传必定能更进一步。我等如今被逼迫到这一步,不仅仅是因为妖弓走狗,更因为我等没有一个适合领导我等走到高处的人。那个少年——”
他有这样的资质。
那名内丹士沉思了片刻,“您说得的确不错。只是他出现得太过突然,当真不是妖弓的卧底吗?”
茯苓露出一丝冷笑,“当然不可能了。我已经从丹鼎司的人那里拿到了那孩子的资料,一个刚来仙舟没多久的遗孤,寄人篱下,无人关心,就连将军那边也是派人监视。不过我倒是也谢谢他,给咱们送了这么一棵好苗子。”
茯苓沉吟了片刻,“你去传令,从今天开始,派遣教中丹道、医道出众的人去教那孩子。等到了时候,便让他参加考试。呵,丹鼎司的司鼎我们倒是也很有兴趣。若是六御之中能有一个我们的人,我们也就不至于如此被动了。”
内丹士低下头,“我知道了,茯苓大人。”
女子挥挥手,“去吧。”
繁枝相的内丹士离开,女子背着双手,看向上方。
“药王慈怀,或许,这是我等大业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
进出丹鼎司的化外民比比仙舟人还多,这倒是不叫人意外。
少年抬脚进入丹鼎司内部,银白色的眼睛从过往的人身上掠过,在一阵打听之后,他找到了那个名为千兰的女子。
他跟着指引找到的时候,对方穿着医士装,正在为一名云骑军包扎伤口。
那名云骑正在朝千兰道谢,“谢谢你,又麻烦你了。”
千兰摇摇头,“没关系,为你们包扎伤口,本来就是我们医士的职责。不过你最近要注意,伤口不要沾水,而且要忌辛辣。三天之后过来换药。”
那云骑连连点头,看到在旁边站着的少年,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好像有新的病人,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千兰小姐。”
千兰笑着点头跟云骑告别。
在那名云骑路过的时候,云谏嗅到了自那人身上溢出的羞涩与心动气息,他喜欢的人正是那个正在收拾桌子的女子。
云骑军与药王秘传?有意思。
云谏淡淡地想到,他无法理解这种浅薄的爱意,不过是荷尔蒙与肾上腺素作祟。
“过来吧,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千兰招呼着少年。
云谏走过去,接着抬手的动作,将手中的令牌在千兰面前展示出来。
在看到少年手中的令牌时,千兰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好。她按住少年的手,低声道:“等到半个系统时之后,再来这里找我。”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伤口好得快,给你开点补血的,喏,你走吧。”称职的医士这么说道,开了个补血的药剂,塞给少年,然后示意下一个人进来。
云谏的目的已经达成,他点点头,拿着单子,收好令牌离开了。
“半个系统时,这段时间做什么好呢?我想想。”云谏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他的眼睛望向远处,“说起来,丹鼎司似乎距离持明的鳞渊境很近。”
少年思考了一下,决定靠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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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昏暗的屋子里点着灯光,少年雪色的发丝被在灯光下染上了温暖的黄色。
他的手边放置着书本翻开的书,另一边的桌子上则放着许多人们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草药,其中还能看到一些毒物。
他身后的门被敲响。
少年头也没抬地说道:“进来。”
“忍冬大人。”
烛火下,丹士的影子好似怪物,即将显露出可怖的样子。
“这是魁首的命令。”
少年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民族风的服饰与银饰全部被换成了白色的仙舟传统服饰,外面则是一件白大褂。
他伸出手,“命令给我看看。”
丹士将写着命令的密函奉上。
云谏拆开密函,将上面的命令看完,“在丹鼎司专心研习,又是这个命令。我知道了。”他神色冷淡地把手中的纸放到烛火之上,看着纸张化为灰烬。
“没有别的事了吧?那就离开吧。”
丹士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您想要的毒物我们已经寻到了,只是仙舟对此把控极为严格,所以数量不多,请您小心使用。”
云谏转回去,重新拿起笔,在手下的药方里又添了一笔,“安心,只差了这么一味材料。”他拾起写好的药方,将手里的药方递给那丹士,银白的双眸注视着有些紧张又有些恐惧的丹士。
“你怕我?为什么?之前交给茯苓小姐的药方好用吗?”
丹士接过少年手中的药方,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只凭他看到的,就发现这药方里有四五样毒物。
“没有怕您,只是您的地位比我高上许多,您对组织万分重要,我必须要小心。”丹士斟酌着说辞,努力想让少年相信自己。至于少年说的药方。
他回想起部分同僚的惨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若是能从药方中撑住,那便可以压制药王相、繁枝相,继续伪装成普通人,是还尘驻形丹失效后,依旧好用的药物。可若是没能撑住,便会化作恶臭的尸水,尸骨无存。
“好、好用。”
云谏嗯了一声,“成功率有多少?”
丹士低声道:“七成。”
“七成啊,也足够用了。”相貌青涩精致的少年漠不关心地说道,死去的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不值一钱。
“你手里的那张方子若是吃下去,便可以从大人变成小孩子,不过副作用是需要忍受缩骨之痛。虽然是个没什么用的方子,不过在某些时候,也能产生特别的作用。”
云谏走到放置着毒物的桌子前,“退下吧。”
但是收好药方,默默地退了出去。
直到门被关上,云谏才打了个哈欠,摸出了玉兆,看着寻柯的消息。
他们两个现在是没一个回家的,他住丹鼎司,寻柯住工造司。平时的消息,只有活着,勿念一条。互相汇报一下自己还活着这件事。
“毒倒是做了不少,却没什么可以实验的人呢。”云谏有些苦恼地拖着下巴,手指从桌子上放着的药瓶从左移到右。
“一共十三瓶,从哪里找愿意配合实验的冤大头呢?”
不管怎么想,药王秘传的人都十分合适啊。
“让我看看,毒性从弱到强,就选择这五瓶吧。”云谏将桌子上的五个瓶子收起来,熄灭了烛火,转身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之所以不锁门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傻子会去他的制药室偷东西,他那里起码有七成的东西都是有毒的。
本身含有毒的东西可以制毒,多种无毒或者有毒的东西调配在一起可以制毒,甚至无毒的东西可以提炼出毒来。
“真有意思呢,若是加强剂量一点点服用下去,会变得百毒不侵吗?”
少年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这里面是他制出的毒性最弱的毒。只会让人感到剧痛,但半个小时之后痛感就会减弱。
在月光下如同精怪的少年盯着手里的瓶子,喃喃自语起来,“其实也没必要求远舍近,这里明明还有一个更适合的实验品。”
他说的,是他自己。
雪白的睫毛遮住银白的双眸,忽然,少年唇边露出笑意。
“药王慈怀。”
他轻声道,打开了瓶子,将瓶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做完这些,他舔了舔嘴角,在月色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浮现出一丝红晕,“大概是因为毒性不强,就和喝糖水一样呢。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甚至还有功夫品评一番。
“现在就要等待发作时间了,得记录下来。”云谏掏出玉兆,朝着最近经常待的栈桥走去。
这里是他空闲时间会来的地方,是个偏僻的好地方,尽管最初在这里碰到了持明龙尊,但是云谏并不在意。
他坐到木板上,手中握着玉兆,眼睛看向建木。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他感受到了疼痛,但很轻微,并且很快就消失了。
“看来是我身体里的力量太强了,果然还是得找个普通人试试么。”云谏将剩下四个瓶子摆出来,选择了毒性最强的那个,被制成药丸的毒丹被含进嘴中,然后吞了下去。
这次他感受到了比之前更重的疼痛,伴随着疼痛的还有蔓延在五脏六腑中的火焰。
他记得这瓶毒药的主要材料是含有火毒的沙拉曼德。
少年感受了一下,若把他身体能承受的疼痛等级分为十级,上一瓶是0级,这一瓶则在2级,不过放在普通人身上,这些等级都会提升。
云谏打开玉兆,记录下自己此刻的感受。
意识清醒,四肢神经无碍,未有恶心、眩晕等症状。
看来他下次能再尝试一下更厉害的毒。
心满意足地云谏收拾好“垃圾”,确认现场没有什么遗漏之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夜色深重。
这几天一直往将军府跑,和滕骁扯皮的丹枫正在往回走。
忽然他脚步一顿,看到了正从丹鼎司出来的白发少年。
对方那一身白色实在是太过显眼了,让人想忽视也不行。
少年对目光似乎十分敏锐,转头正好与他对上了视线。
云谏转头就看到了某位端庄严肃的龙尊,他朝对方点点头,然后朝夜色中走去。
目送他离开,丹枫倒是对少年升起了几分好感。
知礼数,安静,乖巧,倒是个好孩子。
不由他多想,玉兆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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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白色仙舟传统服饰,外面罩着白大褂的少年行色匆匆,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那个孩子吗?”
“是他。看上去才十几岁吧?这就通过资格能力考试了。”
穿着丹鼎司制服的人窃窃私语。
“不过,听说他更喜欢研究毒物,开的药方,炼制的药物里也都放了毒物。”
“以毒攻毒未尝不是一种医治思路,也算是另辟蹊径。难怪丹士长那么看重他。我听说,丹士长好像有意像司鼎推举他?”
“这个年纪?不过也是,他那天赋也算是咱们丹鼎司头等的了,若是现在开始积攒资历。”
“病人在哪?”
少年走进门内,与某位龙尊大眼瞪小眼。
云谏顿了一下,有些困惑地问道:“你、您是病人?”雪发的少年忍不住掏出玉兆,看了看消息。“不是说,病人不慎吃了毒物,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意识不清,念念有词吗?”
持明龙尊哪里看上去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意识不清,念念有词了?玩他吗?
丹枫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是病人,病人在后面。”
他是把病人送过来的那个。
云谏点点头,收回玉兆,“我知道了,不过我听说持明族修行云吟术同样可以治疗。您没有试过吗?”这正是云谏奇怪的地方。
持明族修习的云吟术能够治疗伤势,除非太过严重,怎么想都轮不到送到丹鼎司来医治。
“云吟术虽然可以治疗外伤,但对毒却无用。况且,也不是每个持明族都能使用云吟术治疗。”丹枫神色淡淡地说道,并不觉得自己把属于持明族的事情告诉少年有什么不对。
云吟术在普通持明族的身上多表现为驭水。
丹枫作为持明龙尊,掌握的力量显然要比普通持明族厉害得多,这才是他能使用云吟术为他人治疗的原因。
云谏颔首,“我知道了。我去看看病人。”
他越过屏风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
是个云骑军。
怪不得龙尊会将人送过来。
少年熟练地扒拉开这人的眼皮看了看,而后又打开口腔嗅了嗅。他转头看向也跟着进来的龙尊,平静说道:“先洗胃吧。”
“具体情况和我说说。”
丹枫有条不紊地说了起来。
云谏听完之后陷入了思索,“若是食物中毒还好说,但是不会检查不出来。你确定你这位下属不喜欢吃菌子?真不是背着你们吃了什么?”他忍不住确定了一下,是不是吃了什么菌子,看见小人跳舞。
丹枫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吃菌类,而且他不是那种性格。”
“皮肤也没有出现异常,应该也不是接触类。”云谏翻看着病历,“没有针孔,也不是注射类。所以,可能是吸入类?”
少年敲了敲板子,把病历放了回去。
“不知道您介不介意我抽下血。”
那位云骑军有持明族特有的长耳朵,应该是跟着丹枫一起加入云骑的持明族。按照持明族把族人看重得和眼珠子似的习惯,他要对那位云骑做些什么,估计得先跟大家长沟通一下。
丹枫点头,“可以,不过……”
他沉吟了片刻,“不知道我能否旁观治疗过程?”丹枫的云吟术可以治疗,为了更好地运用云吟术,他本人对岐黄之术也有所涉猎。只不过,有关毒理的知识,他确实甚少涉及。
云谏思索了一下,“你有执照吗?”他顿了一下,改口道:“你通过医士的资格能力测试了吗?”
不管怎么想,持明龙尊都不该在丹鼎司挂牌啊。
丹枫傲然回答:“自然。”
云谏掏出玉兆,指示着医助给这位倒霉云骑洗完胃,送到他那里去。他放下玉兆,抬头对着男人说道:“走吧,去我那里。”
丹枫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医疗室,准确来说,这里更像是什么研究室。有毒之物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放在桌子台面上,似乎是因为主人走得急还没来得及收拾。
想到自己进入丹鼎司听到的那些议论,本来就对少年有不低好感的丹枫更是在心里给少年加了分。
“我记得之前制过几版解毒药。”云谏在放置成品的柜子里翻找起来,拿出了几个瓶子,一一摆放在丹枫面前。
“这是液体的,这是药丸类,这是冲剂,这个是含片。作用都差不多,我这儿毒物多,您最好吃了解毒药再行动。”
丹枫扫了一眼,最后选择了液体类。
看着他喝完,云谏忍不住掏出了个本子问道:“我能问问您什么感觉吗?”
丹枫觉得自己这饮月君的头衔在少年眼里估摸着还没有试药人地位高,好在他虽然时刻端着龙尊架子,但在这方面也不太在乎那些虚的,便十分快速地代入了自己目前的角色。
“微苦略涩,不太好喝。”丹枫慢吞吞地回答道。
云谏记录了一下,“能保住小命,口味不重要。”
丹枫认同地点了点头,“不错。”
云谏放下笔,盯着面前的龙尊,“您要不要再试试别的?”他这里没别的,就是毒物多,药物也多。
丹枫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解毒剂,“我喝的这种能解哪些毒?”
“针对大多数毒物都有效,不过剧毒除外。”少年顿了下,“我是说,触之即死的那种猛毒。”
“你专门炼制的这种解毒剂?”丹枫看着少年从摆放整齐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厚册子递给他,是云谏的药物实验记录,上面还标了个2。
“准确来说,是炼制毒物的副产物。万物相生相克,剧毒之物附近必定有解毒之物。”
云谏把解毒药都收起来,外面恰好将那位倒霉的云骑兄弟送了过来。
云谏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将人送来的医助,“进来吧,放里面那屋,记得别乱碰东西,虽然我不介意就是了。”
听到他的话,医助哆嗦了一下。
云谏在丹鼎司可是相当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年纪轻轻便通过了医道考试,更是因为对方喜欢研究毒物。
前不久有个倒霉鬼进了云谏的屋子,不小心碰到了个东西,结果就被毒倒了,在床上待了三天。
从此,每个丹鼎司的人都对云谏这里讳莫如深。
医助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放进屋内的治疗室,然后头也不回地撤离了,看上去就像是有鬼在后面追他一样。
云谏不爽地皱了下眉,“哼。”他哼了一声,关上门,转过身就看到抱着手臂看戏的龙尊大人。
丹枫挑了下眉,那双青蓝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笑意。
“没想到你声名远扬啊,云医士。”
云谏轻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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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收好报告,打开了手中一同被拿进来的实验册子。
目录上有大概三四十条,大多数都是毒。
毫无疑问,云谏在毒道上有极为特殊的天赋,算是相当少见的冷门人才。
把实验记录交给他,还真是相信他。
这样的认知让丹枫心绪混乱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目录第一条就是解毒剂。
丹枫翻开那页,将上面的字迹尽数收入眼中。
「烟云(注一)副产物。」
「经试验,此物可解大多数毒,轻度与中度中毒症状能够被清除。重度中毒症状,非必死或即死毒外,可使中毒者的症状缓解,得到更好的医治。」
「……」
「根据成分制成的其他形态解毒剂均有几乎同等的疗效,但嗅闻类的见效更快。或许是与烟云的形态有关。但其他类服用类更为稳定。」
「注一:见记录册一32条。」
丹枫合上书,越发不能忽视那股直觉。
他看向在翻找笔记与书籍的少年,言简意赅地问道:“你这上面的记录,实验者是谁?”
云谏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淡然地回答道:“动物。”
丹枫与他对视,语气极淡,却颇为笃定,“不止。”
雪发的少年叹了口气,“这么敏锐可不太好。反正你心里也有猜测了,还需要我亲口说出来吗?”他终于从一堆笔记里找到了相关的记录。
丹枫拿着书走过去,“只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敢拿自己做实验。”不过在第一次碰到少年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毕竟可是很少有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保持冷静,平静疏离地交流。
“丹鼎司自愿给我做小白鼠的人又不多,我也懒得和上面的人掰扯,这样最省事。”云谏将手中的笔记推到两人中间,“这里。”
“腐烂的植物与动物尸体产生的气体,再加上一点点特殊的力量磁场,就会形成这样的瘴气。”云谏抵着下巴,“不过,据我所知,这样的形成条件极为严苛,仙舟上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特殊地段。”
“而且,总觉得哪里不对。”云谏歪了下头,“这种程度,丹鼎司不可能检测不出来。”
他用手指轻点着桌面。“要考虑生物类吗。”眸子垂下,雪白的睫毛遮住了银白的双眸。
丹枫却是微微皱眉,“不久之前,我曾带领一队云骑去别的星球与孽物进行作战。”
但是他分明记得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丹鼎司进行过检查,没有任何异常。
云谏拖着下巴,“那从最简单的角度考虑。你这位部下,会不会背着你们又偷偷去了一趟?”
丹枫摇头,“概率不高。”仙舟人进出玉界门需要进行审核,虽然算不上严苛,却也相对严格。而一名当值的云骑军更是如此,出门要打申请,作为上司的丹枫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
丹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除非,他走的正规渠道。”
比如云骑军的任务。
两个人对视一眼。
云谏起身,“我还是觉得不对,我去打外出申请。情况如何,还是得看现场才行。至于你那个倒霉下属,先用解毒剂看看吧。”
丹枫颔首,“我和你一起,顺便叫人查查他接了什么任务。”
一拍即合的两人加了联系方式之后,当即分开。
“也不知道解毒剂好不好用。”云谏快速调配着解毒剂,将解毒剂喂给了躺在床上的倒霉兄弟。“估计还得再施个针。”云谏若有所思地看着床上的男人脸色似乎变得好了不少,“但是普通的瘴气真的会有这么厉害吗?”
仙舟的医学和科技可没有这么拉。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男人忽然面色变得狰狞起来,有什么在皮肤下游走。
猛地睁开了一双白翳的眼睛。
云谏的脸色猛地变化起来,“尸毒?”他啧了下舌,立刻回过神来,“不对,是蛊。”
他掏出细针,扒开男人衣服,在几个穴位上通通来了几针。
暂时遏制住了惊变的云骑之后,云谏皱起眉。
怪不得他觉得哪里不对。
那血液里的不明成分若真的只是不明成分倒还好说,只要将体内的成分代谢出去,自然就会好。就怕是这不明成分其实是活性生物。
云谏站起身,走到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不大,而且因为建在阴面,阳光不足,显得有些阴暗。
房间中央有个看上去颇为古朴的药鼎。
但实际上,与丹鼎司的药鼎不同,这是一只炼制蛊虫蛊毒的蛊鼎。
“没想到这就送上小白鼠了。我的运气似乎还不错。”云谏自言自语地走到了放置在墙边的那些小罐子前。
他蹲下身,“让我看看吧,到底有多厉害。”
他抱起最大的那个罐子,将罐子打开,朝黑漆漆的罐口伸出手。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罐子中响起,罐子中的东西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一条雪白的蛇,朱红色的眼睛与信子,但身上却有黑色的花纹。那些花纹如同水墨画中的游云,缥缈素雅。
只有一指宽的小蛇缠绕在少年的手腕上,像是一副银镯子。
忽然,云谏感到手腕一痛。
他低头看去,只看到小蛇咬他的地方已经愈合,只留下一点红色的印子。
云谏摩挲着那个地方,若有所思。他这具身体的自愈能力过于强悍,这是好事,意味着他的身体里有着太多丰饶的力量。
药师大人。
少年雪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他逗弄着小蛇,又打开了另一个小罐子。
这次里面是一颗金色的小珠子。
在小珠子出现的一瞬间,雪白的小蛇支起上半身,缓缓吐出艳红的信子。而少年手掌中的金珠子也活了起来,那是一只虫子。
云谏将罐子盖好,带着两只蛊虫离开房间。
被固定在床上的大兄弟还是那副狰狞的表情,但因为身上的细针,完全无法动弹。
相当满意自己手法的少年笑了笑,将还没有自己一个指节大的金蛊虫递到云骑旁边。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男人皮肤下游走的东西鼓了起来,而金蛊虫则张开了翅膀,咬破男人手臂的皮肤钻了进去。
云谏观察了一下,确认金蛊虫能够压制倒霉兄弟身体的蛊虫之后,将插在穴位上的针拔了出来,然后又换了几个穴位。能够限制那奇怪的蛊虫,又能遮掩一下自己使用蛊虫的痕迹。
不得不说,蛊这种东西,挺让人奇怪的。
明明那么大,却可以钻进人的身体里,在身体
15.015.
当真正踏在战后土地上时,云谏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头。
萧瑟的战火之后的世界,没有生机可言。
“伍首在前两天接下了打扫战场的任务,地点距离咱们现在的位置大概有几百米。”丹枫与云谏分享着自己得到的信息,他侧过头,看到了少年拧起的眉头。
男人忽然意识到,他身边的这个少年还是个孩子,甚至还没有成年。丹枫抬起手扶了下额头,他直接让一个未成年,一个真真正正的孩子面对这样的情况,是他这个成年人的失误。只能说,云谏表现得太成熟,成熟到足够让丹枫忘记他的真实年龄。
“要不然,你还是留在此处,或者我送你去最近的云骑驻点。”丹枫俯视着穿着一身白色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云谏,虽然他也穿的白色,可不像少年这般,完全的雪白,几乎没有一丝杂色。
云谏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他扭过头,“不用。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你也没必要把我当作真正的孩子。我是战场遗孤。”
少年面色平平,淡淡地开口:“我是那颗星球上唯一的幸存者。”
这样的景色,他见过、经历过更加惨烈的。
他的父母为了大义,更为了他,付出了一切。
然而在战争中,个人的努力只能被大势裹挟,所以,最后只剩下了他。
丹枫是第一次听说云谏的经历,他露出了抱歉的神情,“抱歉,我没想到。”
那双银白的眸子注视着远处的战争残骸,“无所谓。我们走吧,最好早点解决他身上的问题,我那里可不留人,除非他决定给我做小白鼠。”
云谏抬脚朝着丹枫发给自己的位置走去。
听到他的话,丹枫无言了一瞬,也抬脚跟了上去。
几百米的路程很快就到了,这里是正面战场的边缘地带,地势并不平缓开阔,反而有不少遮挡物。最显眼的就是一片还算茂密的林子。
那个倒霉云骑伍首的打扫范围里并不包括这里,但林子的存在相当醒目。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几十步之外的树林。
在来的路上,云谏已经确认过来时所见的一切均不具备诞生瘴气的条件。
“要过去看看吗?”云谏转头看向丹枫,咨询意见。
丹枫颔首,“可以。”
云谏抚摸着手腕上装作镯子的蛇蛊,慢吞吞地说道:“如果,咱们在林子里发现了他体内的那种寄生物,那他为什么要进入林子?”
那个倒霉兄弟的打扫范围里可不包括打扫林子。这点着实令人玩味。
丹枫反倒面色平静,“先进去再说。”
云谏耸了耸肩膀,“我知道了。这个拿好,含嘴里。”他把解毒药递给丹枫,“虽然无法确定里面的情况,但好歹是解毒药,多少也能发挥用处。我这还有口罩,要吗?”
少年掏出白色的口罩,给自己戴上,遮住口鼻。
询问完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丹枫那身优雅又不妨碍活动的广袖长摆,把手里的口罩换成了轻薄的面纱。
“喏,凑合用。”
那面纱看上去极为柔软,轻飘飘的像是一缕月光,可就算这么夸奖,也不能改变它是一条女子使用的面纱这个事实!
要么用女式面纱,要么用和自己完全不搭的口罩。
丹枫默默伸出手,接过了面纱,嘴里的多谢二字完全说不出来。
持明龙尊相貌清隽昳丽又不失英气,身上既有上位者的威势又有持明骨子里的高贵端庄。那一层月光般的面纱在他脸上显得异常合适,只凭丹枫的气势就足以让人无视这条面纱是女式的这个事实。
有的人,就算穿麻袋,都是好看的。
云谏打量着丹枫,被面纱遮住的美人脸多了几分出尘和神秘。
合适,实在是太合适了。
让人忍不住想要掏出玉兆来一张。
“咔嚓。”
青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你在做什么?”
云谏放下手,收好玉兆,“没什么,我们走吧。”他转身,朝树林子走去。
走,没走动。
雪发的少年沉默了一瞬,抬起头,与气笑了的龙尊对视,对方的手还按在他的肩膀上。
丹枫言简意赅,“删了。”
云谏的目光微微移动,一副我知道错了但我不改的样子。
丹枫盯着少年,甚至想不顾多年龙尊仪态叹口气,毕竟少年真的只是个孩子,还是个没他零头大的孩子。
怪了,幼年的持明族也这么闹腾吗?不对。丹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云谏可比持明幼崽,甚至比大多数幼崽安静多了。
最重要的是有天赋。和云谏同样年纪却能取得如此成就的,寥寥无几。更何况少年的身世,想到这里,丹枫垂下眸子,少年如同与族群分离,独自挣扎羽翼未丰的幼鸟。他又不是真的冷漠,不近人情。
“算了,下不为例。”丹枫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没再拘着少年。
云谏眨了下眼睛,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还是拿出玉兆递给丹枫,乖巧地说道:“对不起,你删吧。”
丹枫推开玉兆,淡淡地说道:“不用了,我说过算了。不过,不许外传。”
雪发少年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他抬起手,捻了捻脸颊旁的头发,睫毛遮住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实际上,云谏想的很简单。
他发现他人口中高高在上,不好接近的持明龙尊并不完全如传言所说,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人和他人口中一样。
显露在外面的终究不是全部。
不过,这位龙尊,似乎是个内心温柔的人。
他嗅到了那样的味道。
太过温柔的人,会很辛苦。
口罩下的嘴角微微翘起。
但是,他很喜欢。
云谏伸出手,轻轻扯住丹枫的袖子,上面的仙鹤展翅欲飞。
“最好,靠我近一点,丹枫哥哥。”少年弯着眉眼这样说道。
蛊虫也是分等级的。
就如同金字塔一般,最顶尖的能够命令支配蛊虫的蛊王在针对其他蛊虫上,远比解毒剂好用。
丹枫被拉住,听着少年对自己的称呼,终究还是默认了这个哥哥的头衔。从外貌和年龄上来说,云谏这个叫法还真没错。只是这样的称呼对于丹枫来说实在是太新奇了。
云谏和丹枫并肩往前走,不知何时,林子中弥漫开了雾气。
在雾气出现时,云谏手腕上的蛇蛊就颤动起来,那是在提醒主人。
云谏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下,对着丹枫低声问道:“我想带回去点做研究,能操控水试试它们是否溶于水吗?”
毕竟能够溶进血液之中,能溶于水好像也有些可能。
丹枫没出声,凝结的水液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散开来,然后凝成水团。
操控着看似没什么变化的水团移动到云谏面前,丹枫才缓缓出声,“你带能检测的工具了?”
云谏摇摇头,“我有其他的检测方法。”
他摊开手掌,银白色的小蛇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
丹枫这才发现少年竟然还随身带了一条蛇,他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这是?”
云谏看着小蛇对面前的水团作出反应,心中了然。他轻轻抚摸着蛇蛊作为奖励,让小蛇再度假装成自己的手镯,拿出随身携带的空瓶子,“独特的检测道具。”他把瓶盖打开,示意丹枫把水团扔进来。
拧上瓶盖,确认不会出现漏液的情况,做完这一切,云谏才把装好了实验样本的瓶子收好。
“有了这些实验样本已经可以回去研究解药了,还要再继续往前吗?”
云谏望向林子的深处,他倒是没感觉到什么危险。他本人也对深处有什么,以及这些如同雾气一般的蛊虫的来历感到好奇,但如果丹枫决定返程,他也不会反对就是了。
丹枫扫了他一眼,“就算我现在说回去,你之后也会偷偷跑过来。”他的口吻十分笃定,在相处的这短短时间中,他差不多已经掌握了少年的性格。
这种属于研究人员的执拗在少年身上格外突出。
“继续往里走吧。”丹枫看向林子深处,“我感觉到了水汽。”
罗浮的持明族一脉擅长驭水,对水元素天然敏感。
两个人再度往前,林子中的雾气愈发浓重,但随着水流声出现,潮湿的水汽掺杂在空气之中,雾气反而变得稀薄。
面前终于豁然开朗,他们看到了一片水潭。
青碧的颜色,显得格外美丽,与外边没有生机残败的战后战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谏摘下口罩,走到水边,蹲下来盯着水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水面倒影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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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笑了一下。
“唔?”云谏歪了下头,他抬头看向丹枫,“你感觉到哪里不对了吗?”
掌苍龙之传,行云布雨的饮月君应该比他这个凡人对水更加敏感。
但此刻,丹枫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这是罕见的,显露在外面,能够让他人捕捉到的情绪波动。
云谏站起来,“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丹枫抬起手,抵着下颌,把目前的情况告诉了云谏,“这里的水给我的感觉很、普通。”他选择了普通这个词,“但是这不应该,不同地域的水会有不同的性格,即便是同出一支主脉的两条分流,也不会一样。但这里的水。”
他望向水潭,“这里的水不是死水,却也没有活水的活力。”
既不是死水,也不是活水,这很奇怪。
云谏对于丹枫说的水各有各的性格倒是接受的很快,毕竟云家笃信万物有灵,在这有些神叨的说辞方面接受的向来迅速。
“那些雾气也没有接近这里。”云谏接上了丹枫的话,他若有所思地抚摸着手腕上的蛇蛊,但是蛇蛊并没给他提示,也就是说这附近并不存在其他蛊虫。
丹枫点头,“不错。我本以为是那雾气是虽然可溶于水,但是却并不喜欢水汽浓重的地方,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这里的水有古怪。”
云谏想到自己刚才在水面倒影产生的错觉,他指了指水面,“你盯着水面,看到了什么?”
这个要求听上去有些傻。但丹枫知道,少年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否则对方不会提出来。
丹枫走到水边,低头看着水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看向云谏,“并无异常,你看到了什么?”
云谏有些苦恼的支着头,“这就难办了。我无法确定是不是我的错觉。”他顿了一下,看着面前的水潭,一汪碧潭,平静且美丽。
“水中的那个我,似乎笑了一下。”
云谏垂下眸子,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俯下身子,再次看向水面。
雪白发丝的发尾深黑,如同鸟儿垂下的羽翼。
他俯视着水中的自己,而水中的他也俯视着自己。
云谏缓缓抬起一只手,向水面伸去。
水中的倒影也伸出手。
在手掌重合的一瞬间,平静的水潭忽然暴-动,狂暴的水流猛地缠绕住少年的手臂,熟悉的力量让少年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的想法。任凭水流将他卷入潭中。
丹枫在水潭暴-动的瞬间就出手,但是面前的这片水潭却不受他的控制,甚至因为他似乎想要阻止水流带走少年的举动而显得愈发暴躁起来。
水流化作墙壁,逼得丹枫不得不后退几步,然后将少年带走。
水潭再次恢复了平静。
丹枫拧起眉,终于还是没忍住啧了一声。谁能想到会发生这些,他抬起手捏了捏鼻梁,事情变得大条起来了。
但不管后面要写多少报告,和滕骁、丹鼎司进行多少扯皮,至少得先把云谏救出来。
男人的脸色重新变回平静,他单膝跪下,手伸向水面。
这里的水并没有拒绝他,又或者是因为那股奇怪的水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还留存在水潭中的水完全听从他的指挥。
这种听话乖巧很有即视感,像是被水流乖乖卷走,挣扎都不挣扎一下的少年。
他家里人都不给他请个教授武艺的师傅吗?不对,云谏是战场遗孤,那监护人应该有吧?
持明龙尊在心里漫无边际的想着,最后给这位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监护人冷酷地盖下了一个不合格的章。
还不如让他来养呢。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丹枫愣住了。
他皱起眉,将这个念头瞬间打散。
黑发的男人抿着嘴,他明明不是这种给自己找事的性格。
不管怎么想,只能归结于云谏确实得他好感这件事情。
搜寻终于有了结果。
水潭底部有个洞口,云谏似乎是被水流带去里面了。
稍稍松了口气的丹枫摘下面纱,在水里就没必要戴这东西了。他将面纱收好,然后一头扎入水中,青碧的龙尾出现在身后。
先露出持明本相的男人直接朝底部洞穴游去。
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丹枫忍不住这么想道。
16.016.
雪发的少年被水流裹挟进黑暗的洞穴,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触碰到了地面。
水浸湿衣物,贴在身体上,带走了本就不多的温度。云谏抬手将脸上的水抹掉,从跪着的地方站了起来。
湿漉漉的衣服给人的感觉并不好,所以他一边抬头打量着四周,一边双手提起白大褂的衣摆,双手拧起水来。
这里是天然形成的洞窟,却有许多人工痕迹。
云谏放弃拧干衣服的想法,快步走向中间的圆形祭坛。
他感受到了丰饶的气息,从祭坛中央的半圆容器之中。
“水?”云谏看着容器中的东西,忍不住伸出手捧起了盆中的那团活水。
“丰饶的力量。”他喟叹起来,如此温暖,如此熟悉,如此地让人落泪。能够有幸亲手触碰与丰饶有关的东西,对于云谏来说无异于天降赐福。
只是可惜。
云谏垂眸,他并非一人前来,持明力量倒是超出他的预期,或许丹枫这位龙尊才是特别的。联想到不久前给丹枫做的一点小小检测,云谏的心里对不朽的力量有了一点点猜测。
只是这猜测他并不好说出口。
剔透的水团就好像游戏里名为史莱姆的生物,软软的一团,有些湿润,微凉,手感异常地好。
“只是水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云谏忍不住自言自语。
他将水团重新放回容器中,然后取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瓶瓶罐罐和仪器。
到了这种时候,云谏就忍不住要赞叹一下仙舟发达的科技,压缩空间的储物技术十分成熟,节省了不少事。
他手持空着的注射器,抽了一管水团内部的水液。
水团的外观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云谏默默地观察着,将注射器中的水液转移到罐子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量太少,罐子中的水就和正常的水一样,无法聚团。
看来要多抽几管。
云谏又抽了两管,这次罐子中的水液呈现出一种颇为微妙的形态,好似具有了生命活力,变成了生物,质感也更近似于浓稠的胶状。
“似乎没有意识,也就是全靠本能驱动?不,应该是受到丰饶力量驱动。会对同类的力量感到亲近?”云谏回忆了一下自己被卷来的过程,猜测着活水的性质。
他思考了一下,又取出了一把小刀,是实验室中经常会出现的那种。用刀切割水毫无疑问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即便是小孩子也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但现在的状况却和切割水流截然不同。
刀尖对准盆中的活水,就如同切黄油一般顺滑,水团被分成了两份,一份大一份小。
与之前的狂暴截然相反,面前的这团水堪称乖巧。
云谏将左边的那团拿起,遵从灵魂的本能,张开嘴,将那团水吞咽了下去。
力量的吸引是相互的。
留下小的那份已经足够交差了。
云谏垂眸,估摸着丹枫也该寻过来了。
果不其然,在空旷洞穴中格外突兀的水声响起。
云谏放下手中的刀,转身看了过去,就如同初见一样。
黑发青眸的男人踏水而出,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一条细长优美的龙尾。
持明本相。
在持明族中,唯有龙尊才会有龙角龙尾的本相,更甚至龙尊可以变为龙形。只是丹枫作为龙尊几乎不会将尾巴露出来,只有头上的那对青色龙角显示着他的身份。
明明自水中而出,丹枫的衣服却颇为干爽,与浑身湿透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到少年好胳膊好腿地站在那里,丹枫松了口气。很好,工作量可以减一了,但随后他的目光就凝住了。
“你在干什么?”
衣服还在往下滴水的少年一手持着小刀,一手拿着空了的注射器,地上还摆着瓶瓶罐罐,其中一个里面是颇为古怪的液体,正在冒泡聚合。
云谏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抬起头神色十分普通地回答道:“如你所见,我在研究这团活水。”
洞穴内的温度不算高,甚至有些低,身上色素本就浅淡的少年现在更像是化外民话本里的幽魂,还是溺死的那种。
丹枫抬起手,云谏身上的那些水被凝成了团,丹枫将这团水直接扔到了水潭里。
身上重新变得干爽的云谏露出一个惊奇的表情,他看着丹枫的眼神忽然变得奇怪了起来。“持明的能力还真是好用啊。”云谏已经想到可以用这种法术做什么了,比如清洗实验器具,打扫实验室,简直不要方便太多。
放下手中的注射器,伸手抚摸着衣袖,云谏感受不到一丝水汽,这种操控能力太过细致,让人惊叹的同时,背后还隐藏着另一个含义,那就是丹枫对云吟术的运用,甚至是对力量的掌控,显然强大无比。
丹枫上前来,低头打量着被云谏研究的东西。
一团活水。
虽然不具有意识,却有本能的水,自然不会受到控制。
活化。
这熟悉却又令众多仙舟人深恶痛绝的词汇,丹枫冷笑起来。
毫无疑问,是丰饶的力量。
他没想到,这一趟简单的查探情况,会与丰饶有关。
丹枫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么一想,那这个星球上,与丰饶孽物发生的战斗背后的情况或许并不如他们想的那样。一般来说,孽物之所以会侵略其他星球,是因为需要掠夺资源。但这之中还有另一种少见的情况。
比如说,当年造翼者侵略仙舟,为的是抢夺建木,得到丰饶的力量。
但紧接着,丹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若孽物当真是为了丰饶力量而来,他们不可能会放过这里,让他们捷足先登。
丹枫的目光向身侧的少年身上飘去,他察觉到了少年身上的古怪。
云谏歪了下头,“现在怎么办?上报云骑?让他们过来接手?”他盯着容器中所剩不多的水团,慢吞吞地接续说道:“或者,让我带回去研究?”
丹枫当然能听懂云谏的意思。
他已经完全了解云谏颇有些法外狂徒的性子,在丹鼎司研究毒药毒物,甚至敢给认识了并不久的他介绍一点可能会需要用到的实验成果。
再来个秘密研究丰饶力量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在仙舟此乃禁忌。
云谏瞥了眼男人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收好了工具和地面摆放的容器。
“那就上报吧。至少,这已经不是我能处理的事情了。你的权限比我要大,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他转头去看洞窟内的其他地方。
说实话,丹枫来之前他只顾着研究活水,还没来得及看其他东西。
这里的祭坛显然是人为产物,除去他们通过水潭来的那条暗道,估计还有别的地方。
云谏将注意力放在了洞穴内的植物上面。
他盯着生于石缝之间的菌类,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他的研究本能蠢蠢欲动,这蘑菇好像是变异品种。
对云谏撒手的反应有些意外的丹枫最终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研究需要多少?”
已经戴上手套,准备采集植株的云谏回过头,“你改主意了?”
丹枫抱着手臂,“条件是,我要看着你。”
他必须要确保云谏不会把这东西用在其他的地方上,不会对罗浮造成损害。
持明龙尊那双青蓝的眼睛瞳孔呈现竖型,宛如野兽。他冷声警告道:“你最好只是研究。”
云谏撑着膝盖从蹲下的姿势站了起来,他将手套取下来,以免因为沾上活水,导致在取植株的时候让植株发生变异。
“多谢提醒,我会的。”少年露出了一个笑容,重新取出注射器,在丹枫的注视下抽了两管,然后推到了之前存放水液的容器中。
这次,里面的水液终于凝结成团,不大,颤颤巍巍的一个小团子,仿佛随时会散开,但最后也没有化作水液,算是保持住了水团的形态。
“好了。”
将容器封闭,收了回去。云谏重新戴好手套,看向丹枫,“你可以联系云骑军了。”
看着丹枫颔首,开始联系云骑,云谏走回角落,取走了被他看上的蘑菇。
他怀着一种轻松的心态在山洞内转悠,脑袋里却在思考外面蛊虫的来历。
蛊虫总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不然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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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炼蛊这一说了。
云谏重新蹲下来,盯着潭水发呆。
用余光看到他样子的丹枫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质疑,主要是对自己的质疑,还有对丹鼎司的。
他们这算不算雇佣童工?毫无疑问,云谏还没成年,放在仙舟应该还是和其他孩子玩闹的年纪。丹鼎司如今当真已经没落到这种地步,需要靠一个孩子来解决疑难杂症了吗?
丹枫不在云骑时,也会在丹鼎司帮着治疗,算是不是挂牌医士,但怎么说也是通过了医士的资格能力考试的。
不等丹枫说话,他就看到少年一脸凝重地抓了一把有些潮湿的土,凑到了眼前。
瞬间,少年猛地蹦了起来,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可以说是有点惊慌的神情。饶是如此,他也不忘记顺手把手中的土放进空着的罐子里,好带回去研究。
把手套一摘,云谏想也没想拉住了丹枫的手。
“让云骑别过来!我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银白色的眼睛睁大,“孢子!是孢子!那根本不是正常的孢子!是虫卵!”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脚下的泥土鼓动起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
丹枫瞳孔微缩,尾巴上的鳞片都差点炸开。
密密麻麻的虫卵钻出泥土再过不久就会孵化成虫,变成如同外界那般的烟雾状。
只是依照洞穴中的大小以及浓度来看,他们两个估计会被侵蚀成傻子。
“往哪走?”当机立断的丹枫直接把少年按在怀里,操控着水覆盖在身上,隔绝了与虫卵接触。
“水里!快点!”
云谏才不在乎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势,直接伸手搂住丹枫的脖颈,让对方直接把自己抱起来。丹枫抱着云谏,运气云吟术朝着潭水冲去。
看着身后的泥土中不断翻出白色小点,密密麻麻,手腕上的小蛇也躁动起来,被云谏一把按住。
最开始翻出的那一批已经开始孵化,云谏听到了微弱的翅鸣。
丹枫抱着身形单薄的少年,身后的青色龙尾一甩,照着来时的路快速向上方游去。
“我们闯大祸了。”云谏搂着丹枫的脖子,一脸深沉地说道。
冷着脸的丹枫比他更晓得他们闯大祸了,之后的各种报告估计是少不了了。
云谏双目无神,“我只希望不要联系寻叔,让他在工造司好好打铁吧。”
丹枫看了怀里的少年一眼,对方口中的寻叔估计就是他的监护人了。原来是工造司的,难怪对云谏直接采取了放养政策。
多亏丹枫是持明族,也就花了几分钟,就带着云谏回到了水面上。
双脚重新踩在土地上,云谏稍微松了口气,他看着旁边飘起来,不愿意脚沾地面的丹枫,心里默认这是龙尊洁癖发作最严重的一次。
“总之先回去吧,顺便把这林子封了,别让人靠近。”云谏头疼地扶着额头,“我得赶紧回去研究一下,还好我采集了植株和土样。”
关于活水的研究也势在必行,就算他不想研究也不行了。
丹枫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林子,说实话,他现在不想看到那片虫子化作的烟雾。
云谏叹了口气,“麻烦您再忍忍。我们得先出去。”
丹枫沉默了一下,对着云谏说道:“过来。”
过于言简意赅,但指令十分明确。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云谏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抬头看向男人。
这个角度显得云谏长相格外精致且幼态。
再次将人抱起来,丹枫抿着嘴唇,操控云吟术形成了一层水膜,罩在他们身上,然后运气云吟术就往外赶。这破地方,他真是一秒都不想待下去了。
目测和在水里的速度不相上下,甚至略快一筹。
再次有幸乘坐持明龙尊的云谏在感受到丹枫身上那股低气压时,果断选择假装自己是个人偶,是个挂件。
接到通知大惊失色的狐人飞行士等来的便是冷着一张脸,气压有些低的龙尊抱着装作挂件的少年的景象。
“您……”狐人飞行士欲言又止,他的大脑一时之间有些宕机。
云谏与他默默对视,互相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名为“救救我救救我”的求救信号。
17.017.
狐人飞行士面不改色的驾驶着星槎,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参军,不敢看后方一眼。
云谏坐在来时的位置上,面无表情看着手中的玉兆。
另一位面无表情的人也是如此。
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终于,肩膀被人按住。
丹枫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滕骁叫我带着你一起去见他。”
云谏沉默了一下,试图挣扎一下,“这就不必了吧?我有些急着回去医治那位倒霉的云骑。”他还没做好面见一位巡猎令使的准备。
“不,他说让我务必将你带过去。除非你想实验室里的那些东西都被没收。”
丹枫冷淡的声音将云谏心中的那点侥幸全部打碎。
云谏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看了一眼玉兆上,寻柯那边依旧悄无声息,没有一点要回消息的意思。
星槎穿过玉界门,直接朝将军府驶去。
丹枫显然已经来过这里无数次,此时他已经端上了持明龙尊的架子。
第一次进入将军府的云谏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眼睛从手持兵器的云骑身上扫过,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显得气势磅礴。
偌大的地方,却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清。
前面领路的人不出声,丹枫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跟着走的云谏脑子此时已经飞了出去,他这次出门收获不少,起码能研究的东西不少。只等会丹鼎司写报告,写课题研究的申请。
“将军,人到了。”
女性的声音将云谏飞出去的思绪拉了回来。
坐在案牍前的男人将手中的笔放下,动作怎么看怎么有点迫不及待。
“你们回来了。”滕骁的眼睛在丹枫身上顿了顿,而后落到了他身后的少年身上。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继承了柳玉的美貌,少年显得格外精致。
可惜了。
滕骁在心里感叹一声,然后直接进入了正题。
“大体情况我已经清楚了,不过具体的细节还需要你们补充。毕竟此事事关丰饶。”滕骁的表情变得严肃无比。
追随巡猎的仙舟,无比警惕丰饶的存在。
云谏看了丹枫一眼,发现他似乎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缓缓开口:“与其说是事关丰饶,不如说只是有猜测。从我们看到的情况来说,丰饶的力量反而能抑制虫群。不过,我并没听说过,丰饶的力量能够将物种转变,这似乎不像丰饶的力量。”
听到这里,丹枫无声的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心中却已经从对方平静的态度、语气,以及之前的一些细节之中里得到了准确的判断。
饶是高傲如丹枫,也忍不住感叹一声云谏好胆色。
并不明白自己的底快要被丹枫扒了的云谏正在对将军滕骁阐述生物概念,科普生物医学知识。
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
打仗云谏不行,医学他可以!
被专业名词和概念砸了满脸的滕骁把握住了重点,“也就是说这颗星球上不止有寿瘟祸祖的力量?如还可能有螟蝗祸祖的力量?”
云谏托着下巴思考起来,“从变异形式来看,或许。只是目前还不能确定,我的建议是和当地土著进行交流,或许有什么本土力量或者信仰。这一点也不能忽视。”
滕骁点了点头,“不错,这点确实需要确认。毕竟宇宙之大,我们所了解的力量定然不是全部。只是如此一来,就要在这方面都费些功夫了。人手方面……”
上座的男人陷入了沉思,仙舟的人手倒不是不足,只是这件事情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劲,云骑军显然不太适合,太卜司那边倒是可以去问问,只是要派卜者出差还是算了。太卜司的工作可不比他这里少,卜者们都是不下班就不加班不上班的狠人。
滕骁的眼睛缓缓移动到了面前的两个人身上,双眼中的光渐渐亮了起来。
云谏正在思索自己带回来的样本能研究出什么东西,丹枫则明显捕捉到了滕骁眼中的光,他忽然意识到即将的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开口,“等等,滕骁你不会是想?”
被声音打断思路的云谏疑惑的抬头,“什么?”
滕骁直爽到不顾他人死活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两个是这事的发现者和经历者,那就交给你们俩吧。”
丹枫有些头痛的捏了捏鼻梁,“这件事情,你就不能交给别人吗?”
倒不是丹枫怕事,而是他确实有点忙不过来了,本来他就因为族内与药王秘传的事情准备进行清洗,龙师一个个蹦的高跳的远,就是不知道能在清洗里全须全尾活下来几个,加入云骑军的持明族也需要他,要不是不朽没有分身的能力,丹枫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好几个。
“说实话,我这边是找不到比你们两个更合适的人选了。”滕骁了叹口气,“最近打的架有点多,六御这边正在思考是否要放慢步调,休息调整一下,主要是把内部的一些问题解决下。”
滕骁的口吻有些模糊,显然是因为云谏在这里。不过,云谏还是听懂了,谁叫他现在就是药王秘传的卧底呢。
拒绝显然是不可能拒绝的,云谏歪着头,慢吞吞的开口:“将军,我只能算是个研究人员,这么危险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面无表情的张开口,“得加钱。”
被得加钱三个字搞的一愣的滕骁拍一下自己的大腿,“钱而已,好说。就算你不提,最后的奖励也不会少的。”
在与祸祖,尤其是有关丰饶的事情上,仙舟从来不会含糊。
丹枫倒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满脸好说的滕骁,冷笑了一下,他可不会觉得云谏要的是钱。
果然,云谏淡淡的开口:“钱倒是无所谓。我缺少研究材料。”
滕骁挠了挠后脑勺,“缺材料?这个应该要和丹鼎司那边沟通吧?跟我说是没用的。”
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了。
丹枫在心里叹了口气,给某位工作到智商被挂了debuff的将军提醒道:“将军,你知道他是研究什么的吗?”
云谏是少年天才,还未成年就用极短的时间考入了丹鼎司,简直是难以想象。更何况,他不仅仅是医士,还精于丹道,显然是丹鼎司少见的双修战士,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云谏在丹鼎司以毒出名。
滕骁先是面漏茫然了几秒,而后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瞪着面前的少年,试探道:“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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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谏笑了笑,看上去颇为轻松,“有些材料被仙舟列为禁品,禁止流入,我想将军这边能否为我通融一下?”
好典型的一个研究人员。
看着面前的雪发少年,滕骁觉得牙疼。
他是想找人替他解决麻烦,不是想给自己找麻烦。
努力稳住自己表情的滕骁问道:“能说说这些东西的用途吗?”
听到他的询问,少年反而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当然是用来制毒了?”看着差点憋不住的滕骁,他又打补丁般的补充道:“顺便研究一下针对这些东西的解药?”
丹枫已经不想看了,他转头,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了将军府的装修上。
嗯,滕骁的这将军府装修的可真不错,只可惜持明族不喜欢这种风格。
“制毒?!顺便?!”滕骁的声音越来越高,眼神是那种看到了千年难得一遇的熊孩子,“我这要是批准了,你那边不巧出事了,你猜咱们俩会不会一起进幽囚狱做邻居?!”
面对情绪激动的滕骁,云谏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您对我这么有信心?”
这么相信他,他搞出来的毒波及范围大到能把他直接送进幽囚狱蹲牢子?对于云谏来说,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夸奖。
滕骁啪的一下拍着额头,“我没在夸你。”
现在的小年轻都是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有个性。
滕骁叹了口气,“要求你还是换一个吧。抱歉,你的要求我不能批准。”
目的没能达成在云谏的意料之中,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知道了,那我换一个。这些材料,总能让丹鼎司批给我了吧?”
他好似早有准备的掏出了一个卷轴,递给了滕骁。
接过卷轴的滕骁打开卷轴,在他们的注视下,展开的卷轴成功垂到地下,上面写满了字,一看就是准备许久。估计是撰写的人发现缺了什么就顺手记上,然后搞出来了这么一个长单子。
滕骁:……
丹枫:……
云谏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神色平静冷淡,并不知道自己给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造成了怎样的学术震撼。
丹枫觉得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作为一条年龄在四百岁往上的老龙,已经承受不住太多的折腾了。此时此刻,他只想回持明洞天,在即的府邸好好睡一觉。
滕骁捧着卷轴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虽然不是文盲,可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觉得自己还不如文盲呢。
“这、这些都要?”滕骁真怕自己同意了让丹鼎司批给云谏,同为六御之一的司鼎今晚就能找过来撕了他。
云谏点头,完全不打算同情大龄社畜。
“嗯,都需要,怎么?这样也不行?”未成年人开始质疑起没用的大人们的能力。
滕骁捂住自己的心口,默默地点了点头。
可以,必须可以。
“嗯,那就拜托您了。我要先回丹鼎司,我带回来了一些样本,需要尽快研究。将军,告辞。”
在两个成年人的注视下,丹鼎司的未成年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那身影,看上去分外绝情与冷酷。
18.018.
回到丹鼎司的云谏快步走向自己的地盘,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他经过的地方,旁边的人都忍不住降低了自己的声音,有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了他和那位持明龙尊去干了什么。
有部分不明所以的患者也学着旁人,或是悄悄或是正大光明地观察着路过的少年。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氛围才悄然一变。
并不关心旁人的云谏推开诊疗室的门,被封印在病床上的云骑伍首老老实实地躺尸中。云谏已经有了新的治疗想法,他需要进行一些实验,现成的小白鼠也有了。
他重新检查了一下倒霉兄弟的情况,并没有恶化,因为金蛊虫的原因,伍首体内的蛊虫也被压制住了。云谏思考了一下,便对金蛊虫下了一个驱赶部分蛊虫到体外来的命令。
他找了一个可封闭的器皿,用来容纳蛊虫。
收到命令的金蛊虫很快便开始了驱赶。
看似正常的皮肤下有什么在游走,随后胳膊的皮肤被咬开,从中钻出了一缕“烟雾”。这情况怎么看怎么古怪又可怕,但云谏却面色不变,只是将器皿靠近烟雾,让烟雾充斥在器皿之中。
没过一会儿,烟雾就将器皿填充完毕。
此时伍首的脸色也变得平和了许多,虽然眼睛依然白翳。
将封闭器皿放在一边,云谏又抽了一管伍首的血,然后带着器皿回到了自己的研究室。
“土壤里应该还有虫卵,蘑菇里可能还有存留的孢子。”云谏一边念叨着,一边把从洞穴中采集到的样品拿了出来。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他还特意启动了能够隔绝内外的法阵。要是他这边出事,让这东西跑出去,他就真的要进幽囚狱一趟了。
“孢子到底是怎么转变成虫卵的,难道是有繁育的力量?那丰饶的力量为什么不会激发虫卵孵化,反而会抑制?”云谏取了一点点土壤样本,用仪器进行观察。
因为他只是顺手抓了一把土壤,样本中的虫卵不算多,只是对比不靠水边的地方来说不多。
泥土中的虫卵隐隐有孵化的迹象,云谏思考了一下,将土样又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他将活水滴在了上面,虫卵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
见状,云谏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了起来。
他又换了一份含有丰饶力量的材料,重复了一下自己的步骤。虫卵的孵化变慢了,但并没有停止,甚至再过了一小会后有恢复的趋势。
怪事。
云谏伸手摸着下巴,同样都蕴含丰饶的力量,但是差别在哪里?力量的强弱?他歪了下头,取了一滴自己的血。
结果是,虫卵死亡。
这是被撑死了?
云谏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看着含有丰饶力量的材料,那是药王秘传部分药方里提到了金枝,本质上是仙舟人魔阴身后的产物。
难道是因为魔阴身后的产物与他自己的血和活水类别不同吗?
想到自己身体的净化能力,云谏倒是觉得这是一种思路。
他提了一只实验用的小白鼠出来,先喂了一点毒性不算大的毒,等到小白鼠显露出中毒症状后,他又喂了一点活水。
不久,小白鼠果然恢复了活性。
血液检测中也表明小白鼠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清除干净。
果然是净化的能力。
云谏倒是不算意外,他自己身体的净化能力可比活水强上不止百倍,就连致命的毒都能净化。同样都蕴含着丰饶的力量,但是表现出来的结果却不一样。魔阴身产物中虽然同样蕴含丰饶力量,可丰饶的表现并非净化能力,而是分裂重生。
“净化驱散的能力才是关键。”
得到这样的结论,云谏反倒是松了口气。能净化意味着可以把这蛊虫当作一种负面影响看,并不致命,倒是一个好消息。
金蛊虫驱赶的是伍首右臂的蛊虫,还好上位的蛊虫能够压制下位的蛊虫,让云谏抽到了一管不含蛊虫的血液。
此时血液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细胞活性不大好,估计全身蛊虫全部清除之后会变得虚弱不少,需要好好修养。
这烟雾般的蛊虫能够进入人的体内,与人体争抢养分,从这方面来看,比起蛊虫,倒是更像真菌寄生。
关于孢子是如何转变成虫卵的这一课题还是要放到后面去研究,现在最要紧的是研究出净化药剂。在云谏看来,净化药剂和解毒药倒是没有太大区别,不过是称呼不同而已。
云谏眼睛略微一转,拿出了之前研制好的解毒药。
只是可惜,不算太好使,有效果但不多。顶多是能抑制一下虫卵活动。
如此看来含有丰饶力量的净化药剂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将军府。
丹枫的玉兆响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距离云谏离开还不到三个小时。
这个速度不可谓不快。
在看了云谏那边发来的消息后,丹枫沉默了一瞬,看向了滕骁。
他们这段时间讨论了一下处理方案,首先要确定那片烟雾不会蔓延,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那些虫子并没有离开树林,距离当地居民居住的地方还有不远的地方。这是好消息。
但不好的消息是,那片树林里已经没有生命了。
他们甚至让人做了下实验,动物走进烟雾的一瞬间,就化作了血雾,连骨头都不剩。看得人毛骨悚然。
得知这结果的丹枫倒是不意外,毕竟在洞穴里,他的预感已经告诉他这些虫子不是好惹的。回想那一路上的平静,或许不仅仅因为那隔绝的一层水幕,云谏也做了什么,比如他手腕上的那条雪白水墨花纹的小蛇。
丹枫可不觉得对方是那种会出门携带宠物的类型。
“云谏那边来消息了?”
听到玉兆响声的滕骁精神一振。
丹枫点了下头,手指敲打着桌面,“他说现在有两个方案。”
“哪两个?”滕骁竖起耳朵。
“第一个,使用丰饶的力量,利用丰饶的净化能力,可以净化驱除体内的虫子,还可以消灭外界孵化的虫子和还未孵化的虫卵,不过前提是高浓度的丰饶力量。”丹枫冷淡地把玉兆上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叙述了出来。
滕骁沉默了一下,觉得有点牙疼,虽然仙舟人不至于那么偏激,听到丰饶两个字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但这个高浓度的丰饶力量让他不得不多想了一下。
“还有一个呢?”
滕骁追问,他倒是要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丹枫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第二个,是利用蛊虫,通过上位命令下位。”
有些陌生的字眼,滕骁挠了挠头,“蛊虫是个什么东西?”
原谅他是个大老粗,没听说过这个词,不过他感觉蛊虫似乎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仿佛看到了滕骁心中想的,丹枫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你自己看吧。”丹枫把玉兆递给滕骁,等待他这个将军做出选择。
滕骁接过玉兆,快速的看着上面的消息,越看眉头拧的越紧,等他看完,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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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觉得,这两个方案似乎都不那么对劲啊。
丹枫接回玉兆,抱着手臂,一副不关自己事的样子,“所以,你选择哪个?”他眼眸微微垂下,看着玉兆,倒是没想到云谏会把蛊虫的事情告诉滕骁。这就像是把阴谋诡计放到了明面上,必定会被人警惕。
当然,丹枫倒也不觉得云谏会毫无准备,就这么摊牌,或许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打算。
左思右想的滕骁开口道:“你帮我问问,若是要利用蛊虫,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高浓度的丰饶力量并不好找,滕骁无法保证丰饶力量的可控性,更不能因此忽视可能会产生的后果,比如丰饶的力量可能会吸引丰饶孽物,把罗浮再次拖入战火之中。这是滕骁不愿意看到的。
丹枫点头,心知滕骁或许已经作出了选择,“好。”
他通过玉兆,将滕骁的问题告知了云谏。
正在利用金蛊虫驱除伍首体内虫子的云谏收到了消息。
不过,虽然玉兆响了起来,他却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施针的手依然精准,很快最后一点烟雾蛊虫也被驱除。
这个时候面色平和的伍首脸色变得苍白,毕竟是体内的营养被摄取,会虚弱一段时间。云谏拔出针,收回金蛊虫,顺手给这位倒霉兄弟打了个营养针。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看向玉兆。
看到丹枫的消息,云谏挑了下眉,打了个通讯过去。比起打字说明,还是他亲自说明更好点。
通讯很快被接通,丹枫的脸出现在了通讯画面中,即便是这种时候,依然端庄,和旁边头发已经被挠成狗窝的滕骁将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送来的那位云骑我已经治疗好了,不过因为身体营养流失,这几天需要打营养针,暂时休养一下。”
丹枫颔首,“多谢,我知道了,等下我会让人去接他。”
云谏点头,然后看向了滕骁。
他不打算询问为何滕骁不选择第一种,他不关心。从这个方面来说,他是个相当冷漠,甚至冷酷的人。
“利用蛊虫,其实指的是利用蛊王。让众多毒物虫子彼此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是蛊虫,而众多蛊虫厮杀,选出来的则是蛊王。这种虫子更像是蛊虫与真菌的结合,并非完全的蛊虫。因此需要的也不是普通的蛊虫。”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滕骁这么问道。
屏幕上的雪发少年面无表情,银白色的双眼如同一面反射一切的镜子,没有任何感情,连一丝波动都没有,这才是他的常态。
“通过现有的材料,培育新的蛊王。”他的口吻稀松平常,“好消息是,送来治疗的这位体内有不少材料。除去耗损的部分,差不多够了。”
滕骁安静了一瞬,“培育蛊王需要多长时间?”
“三天。”
云谏抬起手,似乎打算结束通讯,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对着丹枫道:“对了,你需要来一趟,我还需要验证点东西。”
话音落下,通讯结束。
丹枫放下玉兆,看向滕骁,“就是这样,我先过去看看。”
滕骁自然不会阻拦,看着丹枫施然离开的背影,滕骁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看向放在手边的卷轴,那是云谏列出的那份清单。
“现在的小朋友的爱好可真是危险。”他嘀咕起来,抬手摸着下巴,“不知道寻柯知不知道这件事,听公冶说是在工造司闭关。”
“算啦。”滕骁咂了咂嘴,肩膀摊下来,等着他处理的工作还有一堆呢。
19.019.
丹枫在去丹鼎司之前,已经通知了人将伍首从云谏那边接了出来。
毕竟云谏那边并不适合病人养伤,或者说他的地盘根本就不适合活人。
顶着万众瞩目走到云谏地盘的黑发男人没有任何犹豫推开门,走了进去。
而后,议论声炸开。
无非就是好奇持明龙尊怎么会再次到访云谏的地盘,他们先前已经看到有人将那个中毒原因不明的患者接出来了。
无论他们怎么猜测,显然都和屋子里的人没有关系。
穿着白大褂的云谏低头研究着面前的东西,右手偶尔会拿起笔,在旁边摊开的本子上记录什么。
“你来了。”云谏抬头,他盯着丹枫那身衣服,宽大的衣袖上有着仙鹤的图样,“你要不要换个衣服?”
持明龙尊吃穿用度显然堪称奢侈,就连头发和衣服上都有着淡淡的香气,还是那种闻一下就知道很贵的香。要是他这里的东西弄脏了丹枫的衣服,估计把寻柯卖了都赔不起。
丹枫随意地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又打量了一下云谏,语气虽淡,却带着点调侃,“你这里有我尺寸的衣服?”
云谏放下手中的器皿,面无表情,“不好意思,没有。不过下次我会记得为丹先生您准备的,如何?”
丹枫笑了一下,而后严肃下来,“好了,你找我要验证什么?”
将手套脱下,云谏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指了指放在器皿里的一小点土样,“你对着土样用一下云吟术,不要太多,就一点点就好。”
他用自己的血液,活水,金枝汁液,普通的水,还有其他液体进行了对比。
目前看来,这种烟雾蛊虫更喜爱人类血液,动物血液次之,偏好富含营养物质的血食,但同样也对培育营养液有反应。
丹枫根据云谏的要求,对着那一小份土样用了一下云吟术。
重新戴好手套的云谏将培养皿放到仪器下观察起来,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
丹枫看着他的样子这么问道。
“我觉得你自己看或许比较好?”云谏让出位置。
丹枫走过去,通过仪器观察到了有点匪夷所思的一幕。
原本的虫卵停止孵化,但没有失去活性,只是。丹枫微微皱眉,“没有任何变化。”
云谏点头,“没错,任何变化都没有,没有孵化的迹象,也没有失活迹象。”他靠在桌子边,“维持着目前的状况,但是你送来的那位同样是持明族,可没有这个样子,起码这些虫子在他身体里活得还挺好。你要拿自己的一滴血试试吗?”
又是这种感觉。
丹枫看向靠在桌子边的少年,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对自己、对他人无所谓的态度,一种极端的冷漠。
“没有必要。”丹枫从仪器前面离开,“比起研究这些,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云谏离开桌边,“你说培育蛊王吗?其实,我要做的也不多。”他将封闭的器皿展示在丹枫面前,里面是白色的浓稠气体。
银白色的眼睛看着器皿中的存在,缓缓开口,“我只需要让它们自相残杀就好。”他的手指轻轻从器皿壁上划过,肉眼可见地,浓稠的气体翻涌起来。
“就这样。”
云谏抬眸看向男人那双青蓝的眸子,两人都没有说话。
云谏转过头,将黑色遮光布盖到器皿上。“等三天就好,期间我会加一点别的东西,保证蛊王的凶性,不过等到一切结束,这只蛊王也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
丹枫点头,“如此,我就先走了。”
云谏点点头,乖巧地抬起手,朝他挥了挥,“嗯,再见。”
直到丹枫的身影消失,门关上的声音响起,他才放下手。
“不朽的后裔。”
云谏重新看向放着各种实验素材和仪器的桌子,他倒是不奇怪最后他们会选择第二种方案。高浓度的丰饶力量不可控性太高,造成的影响与后果也需要考虑其中。不管怎么想,还是蛊虫这种听上去更可控的方案比较好。
毕竟他们想要的不仅是驱除,而是彻底灭杀。
云谏看向自己桌子上放置的一个玻璃小瓶,里面有着淡淡的血色的液体。实际上也的确是。
最初版本的净化药剂其实他已经做出来了。
用的正是自己的血液。
他的身体里有着极高浓度的丰饶力量,只要稀释一下血液,就可以拿来作为净化药剂使用。
收好这瓶初版净化药剂,云谏把研究的精力放到活水上面。
活水同样蕴含丰饶的力量,云谏好奇这力量究竟是哪里来的。他倒是听说过活化行星的事情。
只不过,活化行星「噬界罗睺」的诞生是因为丰饶令使倏忽,而非药师。
山洞中祭祀的到底是什么其实已经并不重要了,这团活水中只含有纯粹的丰饶力量,至于这力量到底是来源于令使倏忽,还是丰饶星神并无所谓。
“如果是之前的那团,里面蕴含的力量应该足够杀死虫卵。”云谏喃喃自语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下来,“不对,还不够,除非。”他停了下来,看向装着活水的器皿。
他脱下手套,拿过刀子,在手掌上轻轻划了一道,任由血液落在水团之中。
清澈的水团瞬间被血染红。
手掌上的伤口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快速愈合,就好似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
云谏眼睛紧紧地盯着器皿中已经变成红色的水团。
没过一会儿,水团重新变得清澈,颤颤巍巍地悬浮在容器之中,看上去格外可爱。
“变大了。”云谏低声道。
他若有所思起来,在他跟着本能吞食那团水之后,水中的力量进入了他的体内,没有任何隔阂地与体内力量融为一体,滋养着他。他的血液中也充斥着丰饶的力量,这力量也没有隔阂地融入了水团之中,滋养着水团。
不过,他本身没有力量流失的感觉。换个简单说法就是他被强化了,不会掉级的那种。
云谏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拿起针筒,抽了两管血,一滴不剩地注射给了水团。
再次被染红的水团慢慢地变得清澈起来,而它的样子也变得更大了些。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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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射时就开启了计时的云谏看了一眼时间,不多,五分钟。他举起针筒,再次抽了两管,这次用的时间更少了些。
“不仅变大了,净化能力也变强了。如果继续注入呢?会一直变大?”云谏沉吟了片刻,开始了第三次尝试。
旁边的记录渐渐变长。
「第三次注入,注入量200cc,用时4分27秒,变大。
第四次注入,注入量200cc,用时4分5秒,变大。
第五次注入,注入量200cc,用时3分14秒,无变化。
第六次注入,注入量200cc,用时2分24秒,无变化。」
此时,水团已经无法放在采集容器中了,被取出来的水团悬浮在池子上方,大小已经变成了两只手能够托起的地步。
明明抽取了1200cc的血液,可云谏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丰饶的赐福就是如此不讲道理。看着池子上方的水团,云谏停下了注入自己血液的动作。
净化能力变强了,但水团的大小却不再变化。是因为到达了上限?云谏这么猜测着,但是净化能力依然在变强,证明还没到上限。
在云谏的注视下,水团慢慢蠕动起来,它正在一点点变小,最后变得只有最初那么大。
“这就是活化?”
云谏注视着这团能被一口含入口中的水团,轻轻地伸出手掌,任由这团水落到自己的手心中。
湿润清亮,就是水的感觉。他还感受到了一股亲切的情绪,这情绪的主人便是手心中的这团水。
托着这团水,云谏将还留存的部分土样放到水团面前,如他所想的那样,水团不仅抑制了虫卵的活性,甚至杀死了大部分虫卵。
少年垂下眸子,浓密的羽白睫毛遮住了神色,他看向蒙着黑色遮光布的封闭容器,“或许,我们的进度可以更快一点,筛选一些足够强大的卵。”
迅速确定好接下来的计划,云谏先是处理了之前实验的东西,而后让水团筛选出剩余土壤中还活着的虫卵,最后将这些被筛选出的虫卵放入封闭的容器之中。
“差点忘了,还要加点东西。”
少年从保温箱里取出了一块血肉,打碎之后灌了进去。
“还有这个。”
捏着纸包的手轻轻抖动,红色的粉末落入白雾之中。
“一点,能够激发凶性的药品。”
嘴边噙着笑容的少年彻底封闭了容器。
在打碎血肉灌进去以及红色粉末落入的一瞬间,容器中的白雾暴-动起来,白色转变成了淡淡的粉色然后变成了有些浓郁的红色。
黑色的遮光布缓缓落下,将里面的一切全部挡住,无人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
操控着水流将容器清洗干净的水团得到了云谏的夸奖,“你可不要表现得太聪明。”水团回到之前装着自己的容器之中。
似乎在说明自己可以伪装成之前的样子。
并没有反对的云谏走到桌子边,随意地看了一眼记录着实验次数的纸,随意地收起来放到一边。
现在,他可以专心研究他想研究的东西了。
20.020.
正在配比药粉的少年专心致志,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打扰他。
放在一边的玉兆忽然猛地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足以看出对面的人有多么着急。
不大的纸包中,药粉最终成品呈现出深紫色,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治疗用的药品。将纸包包好,收起来,云谏才转身,拿起玉兆。
他心里已经对连番轰炸的人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是寻柯。
四通通讯,三十四条消息,又是两条通讯。
玉兆再次响了起来。
哦,这次是三条通讯了。
云谏在心里改了一下说辞,然后随意地接通了通讯。
“我的小祖宗啊!我是闭关了三个月,不是闭关了三十年吧?!”寻柯的声音从玉兆那边传来,听上去有些崩溃。
云谏恍惚了一下,“已经三个月了吗?”
听到他的反问,对面的寻柯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嗯,三个月了,所以你到底在我闭关的时候做了什么?”
云谏回忆了一下,“在丹鼎司研究,治人,回家看书。”
“没了?”寻柯质疑道。
“没了。”云谏肯定地回答。
人还在工造司,刚从锻造室出来的寻柯:……
要不是他收到了公冶的消息,他就信了。
寻柯沉默了一瞬,“你确定?”他翻找出公冶给他发的消息,“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叫滕骁想见见我这位丹鼎司天才的监护人?”
云谏的眼神茫然,“将军为什么要见你?”
寻柯也十分茫然,“是啊,将军为什么要见我?”
两个人隔着屏幕大眼瞪小眼,寻柯看着云谏煞白的脸,将这个问题抛掷在脑后,转而问道:“你没休息好?脸怎么那么白?”他有点心疼地看着云谏那张精致小巧的脸,他好不容易把人喂胖了一点,结果闭关三个月,得,又瘦回去了。
小巧的下巴,淡淡的唇色,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
“没。”云谏抬起手捏了捏鼻梁,企图让自己清醒点。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试验台,这几天他直接住在丹鼎司,压根没回家过。自从把培育好的蛊王交付给丹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问这件事。
寻柯叹了口气,语气柔和,就和哄孩子一样,“今天晚上早点回来,咱们吃点好的,如何?”
云谏没有犹豫太久,就点下了头,“好,我今天会早早回去的。”
寻柯嗯了一声,和他告别,“那我就先挂了,晚上见小云。”
“晚上见,寻叔。”
直到通讯结束,云谏的脑子才勉强从毒理药物中挣脱出来,他拿起玉兆,查看着这一个周里的消息。玉兆上的联系人有限得有些可怜,甚至不足两只手。
其中,丹枫的消息比其他人加起来还多些。
云谏翻了翻,基本上就是告知他事件的解决情况,总的来说利用蛊虫这个方案,取得的成果十分喜人,估计再过不久就能将这奇怪的虫子全部清除。
还有关于当地的信仰。
云谏仔细看了看这部分,终于知道了那个山洞以及山洞中祭坛的来历。
最开始只是用于躲避,后来逐渐演变成了祭祀场所。最先祭拜的是本土信仰,后来因为发生了旱灾,便转向丰饶。
不得不说,这些人还挺敢想的。
这宇宙中那么多人向丰饶祈求长生之法,但他们却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云谏觉得或许也有环境的影响,毕竟在天灾的情况下,长生可不如风调雨顺,因为生存是第一位。
至于活水那边,高层已经有了结论,只是一股含有精纯丰饶力量的水团,能够影响当地生态,也就是风调雨顺的保证。只是这东西只靠本能,没什么自我意识,也没有攻击力,但因为是丰饶产物,所以同样会吸引丰饶孽物。
六御几经讨论之后,认为可以以科技帮助交换这团活水。无论如何无害,到底是丰饶产物,为了避免徒生事端,还是直接一劳永逸解决了比较好。
云谏不感兴趣地关上玉兆,他对政治没有兴趣。
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这个周第一次踏出房门的云谏忍不住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光照。
云谏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这一个周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了,专心窝在丹鼎司,期间消耗毒物药材众多,顺带还研究了下蘑菇孢子是如何变成虫卵的。
结论是转变与那个洞穴有关。离开那个洞穴,孢子就是孢子,无法转变成虫卵。
那个洞穴说不好是天然的培育室还是人工的。
不过,这些就不在云谏的研究范围里了,所以把结论变成报告交上去之后,他就闷头研究毒与解药了。
刚走出丹鼎司,他就被一道轻柔的女声叫住了。
“云医士。”
他回过头,穿着医士服的女子颇为熟悉,是千兰。
“千兰小姐。”
云谏站定,看着对方走近。
“看来您的研究很顺利?”千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衣服整洁,除了脸色有些苍白,没有任何变化。
云谏神色淡淡,轻轻颔首:“是,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你有什么事吗?千兰小姐。”
他知道,对方找他并不是单纯地联络感情,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药王秘传的一员。与其相信对方是来寒暄的,不如相信对方是为药王秘传传递消息。
千兰笑着回答道:“确实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不知,你现在是否有时间?”
云谏看了眼时间,点了点头,“有。”
“那就好,请跟我来。”
千兰领着他朝另一个地方走去。
周边的环境逐渐从热闹变回了冷清,终于,他们到了。
云谏没有怎么犹豫,就推开门走了进去。千兰站在门外,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反而是就这样站在门外。
屋内坐着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茯苓。
“你来了,忍冬,坐吧。”茯苓和善地说道,还为少年倒了一杯茶。
云谏走过去坐了下来,银白色的眼睛没有因为茯苓的出现露出一丝意外来。“是有什么新的命令吗?”
他加入药王秘传之后,得到最后的命令,就是在丹鼎司专心研习,除此以外,他不需要做别的。听上去似乎很美妙,可云谏知道这意味着药王秘传有更大的图谋,在他身上投入的越多,他要为药王秘传做的就越多。
这很合理。
但是无所谓。
云谏并不在乎自己被人利用,他对药王秘传也是利用。他完全不介意之后将药王秘传一脚踹开,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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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背叛组织的小人。他早就在心里为药王秘传判了死刑,有些时候,死人的利用价值可比活人多。
“我得到了些消息,你为罗浮解决了一个麻烦。”茯苓的语气依旧和善。
云谏歪了下头,“这能算是我解决的吗?”毕竟他只是培育了一只蛊虫,其他的事情可都没做。
茯苓点头,“自然。”她轻轻地点着桌子,“我听说,你为罗浮培育了一只蛊王,解决了这次的事件。”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带着野心的光,“我便去查了查,我不知道,你竟然还会这样一门手段。”
云谏垂下眸,喝了一口茶,语气平淡,“没什么。蛊也算毒的一种。”
蛊毒自然也是一种毒,只不过比寻常的毒多了些神秘手段而已。
茯苓勾起唇角,幽幽地叹息道:“只是这门手段有些阴毒,难免会惹人猜忌。”她微微皱起眉来,似是在担心云谏,“你天赋卓绝,是丹鼎司千年难遇的天才,若只是精通岐黄之术还好说,可你不止精通岐黄之术,毒本就是小道,如今又有一门炼蛊手段,我怕你被卷入旋涡之中。”
云谏抬头看向茯苓,也微微皱眉,“可我并没有打算利用这些做什么。”这是一个正常的天才,但心思单纯的孩子的表现。
银白色的眼睛中映出女子的身影,他知道茯苓想要什么。
一个天才,但不通人情世故,单纯,能为她所用的少年。
既然她想要,他就给她。
少年漫不经心地想道。
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他可以模仿,可以表演,他有足够多的素材。
只要还存在于社会之中,人就需要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
所以,他可以模仿,可以扮演,而且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少年心中所想的一切,茯苓无法知晓。
但她得到少年的回答时露出了一个更加柔和的笑容,她包容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你不想用这些做什么,但那些人可不会这么觉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永远无法控制他人的思想,不是吗?”
女人双眼紧紧盯着少年的脸,不放过他脸上的一点变化。
又到我表演了。
云谏这么想着,却不妨碍他的表现。
垂下眼眸,抿起嘴巴,眉头微拧,做出思考的样子,还要留露出一点质疑和不可置信。
跟随父母在外的旅途之中,他见过许多人,得益于非人的嗅觉,什么时候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最喜欢模仿的是母亲,又或者其实孩子本身就在模仿父母。因为父母的教诲与宠爱,他也确实当了许久的正常孩子。
他是他们爱的结晶。
他被塑造成了他们的爱的样子。
这并不令人讨厌。
云谏嗅到了满意的情绪,显然对于自己表现出的样子,茯苓相当满意,她在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知心的长辈,一个领路人。
他抬起眼眸,依然皱着眉,“如你所说,那我又要怎么做呢?”
孩子理应寻求大人的帮助。
茯苓摇摇头,“遗憾的是,恐惧永远如影随形。”
“即便我死?”云谏反问道。
“即便你死。”茯苓笃定地说道。
人类的劣根性永远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