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君传》 第一章 天赐善人混沌成,合欢计盟少女走 “已经两个月了,希望师姐她一切顺利。” 一位装扮翠绿清雅,发贯银柳钗的芳龄少女正盘腿坐于闭关修行的道场之外。 平色雅妆如镜潭,立身端坐未见晃,可那起伏不定的胸膛,却是点破了少女心中意。 有男弟子经过,见到这位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天色少女还在默默等待,便是怀着倾慕之心,腼腆着脸向其问好:“莘蕙师妹还在等胜君师姐出关吗?这些天我见……” 青年滔滔不绝。 可年岁稍小的石莘蕙心有牵挂,只是礼貌地微笑点头哼声作应。 另外几位男同伴还有事务在身,拉着那位对莘蕙有倾慕之情的男弟子拜别师妹,走远了才相互聊起。 “胜君师姐这一闭关就是两个月,她大概是在突破生息境时遇上了大麻烦。” “师姐在幼儿时便开始修道,如今却被我们、还有年轻两岁的莘蕙师妹一个个超越,我觉得是父母的失踪让她的修行心态出了裂隙。” “师姐姿容雅丽,出尘脱俗,为我们刀龙宗这一代的第一美人,偏偏遇上此等糟心事,真希望她能早日走出困境。” “依我看,她身上流淌着一半的木精血脉,或许和我们父母都是人类的人修行略有不同。” 这个时代,修行有多重境界。 第一境界蜕凡,顾名思义,从此可以运转法力灵气,和凡物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第二境界生息,修士自此可以不饮不食、不休不息,入凡水不溺、经凡火不烧,人谓之:天道助力,使修道者尽光景务全事,以取道果。 第三境界凝华,可摄天上天下灵气于一身,聚虚气为实果,从而百战不殆。 此三境界通称为下三境,资质凡凡者,尽一生到此止矣。再往上的八荒、六合、归真等中三境,已是不可触及之高。 已经渡过了蜕凡境,达到生息境巅峰的石莘蕙,对着师姐闭关的石府洞室叹了一口气。 她修为比这几位生息境中期的师兄要高,这百米开外的私语,自然也被她轻易捕捉住。 “难道师姐还是放不下失踪的师伯和师伯娘,而导致心境有缺,从而这些年无法顺利破境?可木头师姐平日里什么都不和我说,想为她排解心结也难啊。” 砰! 就在石莘蕙诚心思考时,闭关洞室的石门被轰然打开。 修在苦境二十载,心结暗落凡心上。 今朝翠衣沾劫血,叩开玄关步云天。 却知灾去又苦来,愁眉困意皱莫舒。 尤在离奇中必然,阴阳纠缠因果欠。 光烛暗处,一位嘴角挂流血痕的高大女子捂着颤抖难止的心房,依扶石壁蹒跚步出。 那美人原本该是风姿暖心的俏脸蛋儿,此时挂满痛苦哀色,修长的手脚颤抖不定,直叫人观之不忍。 “师姐!你……”石莘蕙眉头跳动,未喜先惊,“受了多重的伤?!” 她急忙赶去搀扶起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个头的师姐,同时放出神识开始检查伤势。 被从虚空中来的劫风劫火煎熬打磨的秋桦胜君,见到小师妹石莘蕙来扶,强迫自己立即换上笑容。 只是这挂血的嘴角笑起来,别人都只会感到一份凄然之意。 胜君她现在身体欲裂,原本洁白如玉、体姿绝伦的娇嫩肉身被摧残破败至伤口连连,烧痂片片,血污满身不忍睹。 她对着小师妹喘着气,干裂的嘴唇一字一句道:“先,回家,再说。” 石莘蕙自是点头连连,生怕师姐又损了半根眉毛。 其后十日。 得小师妹的悉心运气调理,辅以诸多灵药救治,秋桦胜君破境时落下的一身皮肉伤痛总算逐渐被缓解。 “那我就先回去了,虽然师姐你已经突破至生息境,但这些伤口里暗藏渡劫余威,短短数日尚不能平,切勿忘了食膳喝药。” 石莘蕙虽是年龄比胜君少了两岁,但修为更在其上,又擅长丹药治伤,此时倒是像位长辈一样,仔细叮嘱胜君。 “放心好了,我会好好休息的。” 劝多日相伴,未曾休息的师妹离去后。 胜君独自一人坐在宁静的花园里,眺望灵晴界之上那银华闪耀的浩瀚星空,陷入沉思。 她出生时自带青华之气,天音环绕,已显当世良才之福德。 五岁破入蜕凡境,被众人夸口誉为天才,父母倍加寄予厚望。 然而十岁时,父亲秋英奇和母亲白桦馨奉宗门之命,到天龙洲外执行任务,却失去联系。自此她落下了心结,修行之路难有进展。 在她十八岁时,十六岁的师妹率先突破到了生息境,更是让她倍感紧张压力。 幸得有父亲的义兄弟兼她的引道尊师方笔豪,他在此期间对胜君谆谆教诲、悉心排解忧虑,终于让她走出了父母失踪多年和修为落后同龄人的心理阴霾,静心沉淀两年。 于两个月前,她触摸到破境玄关,便是申请一处专供弟子突破的安全洞室进行闭关,打算一气呵成踏进生息境。 然而就在她接受从虚空而来的风火雷三劫考验时,一道来自异世的魂魄突然沿着扭曲的空间与她的神魂撞到一起。 在那难以抵抗的破境道劫之中,遭到这突发的变故,她的神魂更加虚弱了,意识开始被异世魂魄逐渐融化。 直至接近虚空归零之时,她却是忽然听到一声叹息,随之那异界魂魄放弃了一切抵抗,被她的意识反过来完全包裹消化。 如此,在一个多月里,胜君无力地“看着”,感受着自己的神魂与这异世魂魄一点点地交汇融合,直至一体无瑕无缺。 此后她不仅渡过了破境道劫,顺利踏入生息境,而且神魂的力量经此融合淬炼,更胜以往数倍。 只是在这期间所受到的渡劫力量也成倍增加,所以才让她出关之时有这般惨状。 “我继承了他的一切,包括记忆……”胜君轻轻叹了一口。 这异世魂魄名唤李夏曌,因第一世的意外之死,很莫名其妙地历经九世红尘轮回。又因为本性纯真朴实,敦厚有余而机敏稍欠,所以每一世都因为行善惩恶而不得善终。 合九世之岁数,也不过一百三十余年。 这一世,本应是他的第十世,可他很不幸地遇上了渡劫中的胜君。 在虚无中一直飘荡,于这时候清醒回来的李夏曌为了不让胜君因为无妄之灾而彻底死去,选择再行大善,牺牲自己,任胜君神魂吞噬融合。 这般唏嘘之事,让胜君继承了李夏曌仅剩的一切——即记忆与魂魄。 他的魂魄直接让胜君神魂强大数倍,而这百余年的记忆,则是藏在深处,需要胜君一点点去慢慢潜心翻阅。 但,这并非就是这次大事件的全部。 或许是因为李夏曌木讷厚善少情,故他这九世为人皆是元阳未破的处子之身。 而胜君又是元阴未破的处子,两人魂灵融合之时,竟然意外演化出无上的阴阳合一大道。 胜君修为不足,才学见识一般,难以分析此间变化,只知道最后她的身体和神魂深处,各出现了一个貌若漩涡、光色变化万千的混乱之物。 “终究是我欠了大善人你的一份生死情义,唉……” 美人眼捷颤颤,桃唇唏嘘难言。 此番生死转瞬之间。 亲身面临死亡时的恐惧与无力感,还有恩人那豁达洒脱的思念记忆,百般思绪缠缠绕绕,捆结在心头,让她胸中好是闷堵。 但既然李夏曌希望她能活下去,她就不能让恩人的舍生之义白白浪费,眼下破境时的伤势基本好了个七七八八,也该探清楚体内和神魂深处的两处混乱之物究竟是什么。 她使用神识内观两处旋转的混乱涡流,想要探究出些什么特征,好让她查找一番。 斗转星移,一夜到东方白昼放光。 肉体中的混乱漩涡只有一滴血液般大小,在五脏六腑间随意挪移。想引导它往四肢移动,却是消耗了一半法力也无法让它顺着自己的心意移动半分。 神识中的混乱漩涡则是稳稳定定,宛如是神识之中一轮永不落下的太阳。当对着它冥思观察时,便会时不时主动化作眼中的一个幻影,浮现在虚幻与真实的间隙之中,在她的视野中扭曲世界的一切。 胜君沉溺其中,观变化万千,但实在难以捉摸两者的运转定律。 就在她放弃探索时,突然感到自己的神魂在不受控制地向着两处飘去。 神识中的混乱漩涡就像一个突然发生内部坍塌的神异洞口,又像龙吸水那般,引得胜君整个神识开始不断缩小,要被它倒转吸过去。 而体内那个到处乱逛的混乱漩涡更是将胜君的神魂与神识中漩涡一起拉动,不断吸去。 胜君感到自己神魂要脱离躯壳,害怕至极又难以抵抗,唯有将一身法力轰向体内那处混乱漩涡,企图打乱这一切,好让自己的神魂脱离险境。 然而所有法力冲入漩涡之中,也如同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无法抗拒地被拉近。 胜君整个神魂被神识中的混乱漩涡反过来包裹住,无力地感受着两处漩涡碰撞到一起。 噗 像心脏那样轻轻跳动一下,两处漩涡在碰撞的瞬间擦出了一片神识视野中的空白,继而像两个陀螺转子那样相碰弹开。 胜君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迷糊,待她清醒时,才发现已经日上正中。 她连忙感应,发现自己的神魂被漩涡吐了出来,没有一点的折损。 那两个神异古怪的漩涡也看不出有什么损伤,神识中的漩涡继续高挂心间。反倒经过这次的碰撞,之前一直在体内乱逛的混乱涡流也彻底稳定悬浮在心脏之中。 之后又过数天,胜君正式调养好身体。 有许多同门的师兄弟姐妹得知大美人胜君终于进入生息境后,都纷纷携礼前来恭贺。 有的亲善,倾慕。 也不缺嫉妒,厌恶。 来客各怀心意,都是笑脸拱手而入。 这些年一起一落,让缺失父母撑腰的胜君明白了为人处世之道。 她一一礼答,小礼纳,大礼拒,不敢多收。 结果又被一些倾慕者自我引意,又在宗门里传下一番“不慕厚礼”的美誉。 而某些心思不能见光的嫉妒歹毒之辈,自然在背地里将她骂作装模作样的女性表子。 偶有耳听,胜君作无事尔。 本想前去与方叔叔报喜,但师妹石莘蕙却讲方笔豪上个月已经闭关,准备再一次突破八荒境。 “敢修行九转归真法,方叔叔真是神人勇者。这些年也是多亏叔叔庇佑着我,不然估计早就被人谋划走做那妻妾都有可能呐。” 胜君在方笔豪的洞府前慨叹一番,更是感到自己资质愚钝,好似木头。 此后数月,胜君和师妹进行一些简单的师门任务,比如扩展药园,培养灵土等。 另一方面,对两处神奇的混乱漩涡继续进行查验研究。 通过翻找宗门内大量的书籍手记,胜君隐约感到这两处混乱漩涡,很可能便是最为原始的混沌雏形。 胜君多次使用神识操控,终于探索到一条可以让自己的意识进入雏形的方法。 意识进去后,才发现这两个漩涡之中另有更大的空间。 而胜君数次遇险,有一次,意志几乎被神识中的漩涡磨灭,幸好她急生机智,从外界摄来几张灵符投入到漩涡中分担压力,才幸运逃过一劫。 如此拼命探索,倒让她暂时发现两处秘境的一些功用。 肉身中的混沌雏形可通过肉身为媒介,吸取天地间各种精华,重新凝聚为一股色光万变的无形之气。 胜君暂称之为混沌原初之气。此无形之气可以融入有形之物中,譬如能融于水土辅助灵药生长;融于器物增加其坚韧与威能;直接融入肉体则可以增长血气、锤炼体魄;也可以积攒起来,一点一滴地扩大两处混沌雏形的内在体积。 神识中的混沌雏形则是可以经由神魂控制,收纳物品,无论死活皆可。但是在里面放置的东西,会随时间分解消散为各种元素精华。 幸运的是,在一次试验混沌原初之气和法器融合失败后,胜君将其丢弃于神识那秘境中等待分解为元素精华,意外发现寄宿着混沌原初之气的东西可以完整存在于这处混沌天地之中。 一分一聚,效用无穷。 为了方便辨识,胜君将神识中的雏形称为混沌分境,将肉体中的雏形称为混沌聚境。 坐拥这两处宝库,胜君那沉寂了十年的壮志雄心被重新点燃。 虽然她天聪灵性稍欠,修行多有苦困。 但有混沌聚境的原初之气洗练强大肉体,再用混沌分境获取的万物精华滋养神魂,加上如今融合了九世善人的强大心境,她已有底蕴与天下间诸多修士一争道果! 只是遗憾于现在神魂强度有限,她的意识无法在混沌雏形中探索更多效用。 但她随即释然,如今得此神物已是大幸,余下的只看自己往后修行。 在晴朗的一天,正当胜君饶有兴致地用混沌原初之气融于灵水中,浇灌园中花草,检验其属性变化时,忽然就听到有人推开了院门。 原来是外表纯真秀气的石莘蕙一手推开了门,大大咧咧地直闯而入。 反常的是,她很难得地穿着一套素白银辉的修身法袍,头冕银枝花叶冠,耳垂蓝玉棱钻坠,涂桃花勾心红唇,画黛黑俏美眼线。 谓之气质天佳,花容陷魂。 可石莘蕙自八岁丧失父母亲族时起,便由方笔豪这位男才俊杰一手带大,自是养了一身男子气,平常活泼开朗得像个女身大男孩似的。 过去的打扮,虽然也会有女子家的整洁有致,但大都搭配随意,未见过这等华丽打扮。 此时胜君一身平素,无金无银,饰物唯有那扎发的绿萝巾,相比之,形象更像一位天容偶成的农家良女。 胜君直觉有异。 “石莘蕙,你还是你吗?” “嘻嘻,师父要为宗门办事见一位丹药大家,顺便带我去长长见识,那自然不能落了刀龙宗的颜面。” 石莘蕙随手把一堆新炼出来的丹药放在桌面上,望着躬身在花田的胜君,很有兴趣地说道:“要我说,师姐你才像变了一个人。” 师妹石莘蕙在这几个月里,发现胜君的气质越来越自信,少了往日那畏缩之态,和她那修长挺拔、竹立灌丛的九尺高身子更加匹配了。 “是吗?可能是我终于追上你们了。古人说‘潜龙出渊一朝变’,我不算潜龙,勉强算是一只困觉的小鸟终于醒来了。” 胜君笑着回应,更多是对九世善人舍己为人的敬意。 没他,难有今朝的她。 石莘蕙狐疑地打量着胜君,但随后把话带到:“师父已经顺利出关了,他要你去他那里走一趟。” 她跟着师妹一起御器飞去方笔豪的洞府。 建于千丈山峰中的洞府,青松红瓦,云雾絮絮,下拒尘嚣,上接碧宵。 景致错落,禽雀间鸣,端得是一仙家静修地。 外貌年轻俊美,秀气淡雅的方笔豪穿着一身黑色绸缎锦衣坐在亭台烧水品茶,不像修士,更像一位富贵子弟。 胜君两人落地合掌恭礼:“恭喜叔叔(师父)又一次突破八荒境。” 方笔豪笑了,扬手一挥:“也难得你们两个这般恭敬,坐下来再聊。” 石莘蕙一屁股坐下石凳,便是捧起白瓷茶杯灌起来,结果被烫了一嘴,伤不着也在那惊惊喳喳的。 秋桦胜君扶着长裙俯身坐下,笑看师妹趣事。 “胜君你终于破境成功,我也就放下心头大石了,这是祝贺礼物,你且收下。”方笔豪将一个盒子推了过来。 胜君之前拒收了许多同门的贵重贺礼,但自家叔叔的,她可不会矫揉造作地婉拒,道谢后,立即迫不及待地当场拆封。 石莘蕙哈着热气,羡慕地看着礼盒:“居然是一套飞刀,师父你偏心!我突破生息境时,可没有这等好东西!” 一套七把的黑色飞刀,大小不一,但都在刀身上刻有相同的法阵印记。 方笔豪没回答石莘蕙的话,介绍道:“这是气连七星飞刃,生息境上品法器,一念同出,攻守兼备。若我没记错,胜君你有修炼我们门派的《奇星七斩》,正好适配这套飞刃,可以瞬间斩出一整套攻击。” “是的,谢谢叔叔!” 胜君获得这等合称法器,自然是爱不释手地立马打上自己的神魂烙印,在现场驾驭飞刃施展奇星七斩。 一闪之间,七刀无暇轮番斩击,轻易将方笔豪幻化出来陪练的数只生息境妖兽幻象切成碎块。 不愧是与自己境界相符的法器,操运起来得心应手,强弱控制得当。 这表现让石莘蕙满是好奇,哄抢着要耍几下。 借给师妹玩去,胜君重新落座,方笔豪又喝了一杯茶水,平淡地将一宗大事说出: “近来,我们刀龙宗有意与情天宗结为金盟,特此想举办一场聚会,想让两宗修士好好接触,加深了解。宗主暂时拟定了一份出席名单,如果我没猜错,身具木精血脉,木水土灵根突出的你必然在名单之上。” 胜君听着,心里大惊。 论样貌,她母亲是一位悟得化形之法的千年白桦树灵,具备一半树灵血脉的她,可谓天生丽丽质,脂颜玉肌,高挑亭立; 论天赋,她与木水土灵气相当亲和,修炼对应功法少有障碍,俗称为木水土三灵根修士。 而情天宗据闻是脱胎自上古合欢派的宗门,双修功法是他们的看家本领之一。 现在刀龙宗居然想要与情天宗结盟。 她这种有点家世,但是父母失踪、修为不高、天赋不差的美丽少女,确实很容易被逼迫成为宗门之间的定约之物——通俗来说,就是会被人拉去联姻! 看到胜君脸色瞬变,方笔豪说道: “虽说情天宗此前积下许多善名,并非那些神憎鬼厌的魔道宗门。但我知道,你的性子是不愿意去这种场合的,如果不想被宗门逼着去参加什么聚会,如今唯有一计。” “难道是……” “没错,走为上计。” 第二章 入红尘 石莘蕙自有师父安排,此时盛装打扮,也是要随方笔豪去拜访一位在天龙洲颇负盛名的丹药大宗,自然不能失了颜面礼数。 而上了交友会名单的胜君则是连忙赶回居所,开始收拾行李,借口外出历练,避一下风头。 本来她得到两处混沌秘境之后,想平静地沉淀数年,以便成长。 可现在宗门搞什么结盟,结盟的对象还是情天宗这等双修门派。 融合了男性九世善人的记忆与思绪的她,是真的怕,怕一个不小心被人拉去和男的联姻。 想到这事就浑身发抖。 虽说刀龙宗一直待她不薄,父母因执行任务失踪后也把她提拔成内门弟子,并且让她自由选择一个宗门传承秘术。 但她是真不想嫁人,为了防止事情变坏,只能先一步逃跑了。 胜君清点着自己的行李。 母亲留下的绯络衣、父亲给的碧鳞飞蛇环、叔叔在及笄礼上送的霞光刀还有刚才给的气连七星飞刃,都是好东西必须带上。 宗门传授的秘术《天龙荡云步》,只剩下一个在阅读后销毁了内在记录的副本玉简,留着家里当纪念好了。 其余像入宗时就能学的练气法《刀龙日月功》、攻击法术《奇星七斩》,父亲给的《日耀诀》、《大铮鳞甲法》,母亲给的《月照诀》、《藏意匿身术》,叔叔和师妹给的诸多丹药灵符…… 总之通通打包放在空间蓄物袋里,然后再贴上一张存有一缕混沌原初之气的灵气符,就可以安全无忧地藏在混沌分境之中。 这样既不用怕被外人用啥高深术式隔空偷取,也不用害怕被混沌分境直接分解。 一切准备妥当,胜君在门口钉下一纸,表明自己外出历练,随后便踏上一张竹席模样的寒酸法器往刀龙宗外飞去。 日渐升,近午时。 一位白衣道人驾云到方笔豪洞府前拱手笑道:“恭喜笔豪兄,贺喜笔豪兄,听闻你又突破一次八荒境了。果然如长老他们所言,敢修行这九转归真法的都是非凡人。” 方笔豪注意到他手执一份卷轴,当下谦虚答道:“唉,这九转归真法总归是不得已之选,我实在是害怕无法突破至六合境才如此胆大抉择。” 白衣道人胡离集的嘴边笑意不减: “笔豪兄莫要谦虚,谁不知道数十年前,你和英奇兄、白桦仙子三人便是刀龙宗数一数二的天骄门人,如今正是厚积薄发,想来突破六合境是十拿九稳之事,到时候我也该称您一句方长老了,哈哈!” “胡兄莫要折煞我了,你也快要突破……” 两人闲聊一阵,胡离集数杯茶水饮尽,终于回归正事。 “笔豪兄,听闻英奇兄的爱女胜君小姐在几个月前终于突破到生息境,真是件大喜事。我呢,今日是奉大长老的批字,想先来你这里,问问胜君小姐是否愿意参加我们与情天宗的交友会。” 方笔豪领意,先故意一叹,对答道:“胡兄,怕是要你白跑一趟了。胜君她待在宗门里太久了,要出去也是往荒野大山里去做些简单任务。现在好不容易踏入生息境,有了几分自保能力。她上午与我报备一声后,便心急火燎地外出游历世间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胡兄停了茶杯:“原来如此,缘差一线。那我就不打扰了,得赶紧去下一个地方。要知道大长老下的命令,可不好一无所获。” —————— “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诶!十文钱一串,好吃不贵咯!”小贩立着插满糖葫芦的棒子,尽情大声叫卖。 父母失踪后,便没在凡人墟市中闲逛过的胜君,对如今的一切都很有新鲜感,这晶莹亮红的诱人冰糖葫芦瞬间是吸住了她的目光。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买过类似的东西,很好吃。 “老板给我一串。” 小贩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个头的胜君先是一愣,随后赶紧拨出一串糖葫芦递上:“好勒!这位姑娘拿好!” 胜君站在街边吃着糖葫芦,行人们除了因为她身材高大挺拔而多看几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目光了。 为了低调行事,她特意将自己的肤色扑黄,涂上黑眼圈,描了皱纹,点饰黄斑黑痣,衣着朴素单调。 唯有一头靓丽黑发扎成马尾,让她气质尤为活力。 现在看来,这幅装扮很是很有用的。 她突然感受到什么,往身旁一看,才发现是两个小家伙在看着她吃东西。 两个小孩看不出男女性别,身上穿的都是破烂衣裳,连个补丁都找不到一块。 他们那灰蒙蒙的脸蛋上看不见红色血气,唯有两双眼睛尤为饥渴地紧盯着胜君手上的糖葫芦。 看到他们的目光,胜君心里有些堵堵的,便把只吃了两颗的糖葫芦串递给了他们。 小孩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馈赠有些茫然,随后又连忙哈腰点头抢着接过。 这么小年纪就得外出乞讨吗。 胜君有点难受,但也不会再做些什么了。 纵然修士们可以开天辟地又如何,在不强加意志的情况下,终究还是会不断出现这等难事。 就当她想静静地离开此地时,其中一个小孩囫囵吃完嘴里那颗糖葫芦,扯住了她的灰色长衫。 “姐姐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来给你带路,无论是游山玩水还是买卖东西,我都知道要去哪里。” 听着这等稚嫩又倔强的声音,胜君面对他露出遗憾的笑容,半蹲下来,将口囊里的十多枚铜钱塞到他有点泥污的小手中。 “收好,至少今晚你们不会饿着了。” 胜君行事了毕,连忙拂衣离去,让两个小孩消失在视线的拐角处。 抱着难受的心情,她又逛了夜间的市集。 中心街道张灯结彩,满目红喜金辉。豪商贵客络绎不绝,个个穿金戴银。 寂静偏巷阴凉潮湿,耳听鸡鸣狗盗。恶贼凶匪不请自来,全都恃强凌弱。 胜君夜宿客栈,见识到凡间城市的繁华与暗黑,赞叹再唉叹。 然而终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明月下,多是黑暗在衬托。 她黑纱遮脸,挪步在客栈周边,在暗处闪出黑色飞刃刺杀夜里活动的恶人。 这个晚上便杀了一个正要凌辱少女的贼子,四个设局拐骗良家的恶霸。 顺便惩戒一伙强抢强卖的贪婪豪商。 早上,悬挂在城墙附近旗杆下的五个凡人尸体轰动半城。 尸体的下方钉有石板刻书,列明罪状。 有官府人想到是修士行义举,恰逢这五人中的四人在民间多有恶名,便不想多作计较。只管把一堆陈年老罪全都塞给五个死人头上,顺带赞扬一波无名义士,便在众人的欢呼中简单了事。 “刘老汉全家被杀的事,不是修士做的吗,这也能归到这五个凡俗恶人身上?” “嘘!别提了,不要命了吗!” “我只恨这城的父母官不干人事!同是罗西国,若是祁阳府治下的城市绝不容许这等事情发生。” 听着坊间的闲言闲语,知晓此地官府这样顺溜推脱处事,让杀贼的胜君心中生出点点寒意。 如果属实,有这群遇事不为、推脱卸责的渎职者在,这城中冤屈只多不少。 “实不该如此尸位素餐,胡乱结案。还是我入世未深,不得真实?” 胜君无奈自嘲,她图方便,选择来到与刀龙宗相距不远的修士国度罗西国。一开始还被繁华乱了眼,天真地以为有国家修士在此驻守压阵,不至于出现诸多凡俗丑恶。 可有这么多实际事例,谓之触目惊心,都在把她以往的想法啪啪打脸。 “圣贤说修道修心,又有大能说‘有能者,自取之。’。 世人多有慕强凌弱之心,实所难免。将心比心,我假如被凝华境乃至八荒境修士相压迫,也不一定敢挺身行善。 但此地之风,我想更多是上有不正,下有效仿。罗西国既是修士创立的国度,不以道法匡扶正道,反而放任自流,定是出了问题。” 她自知自己修为不过生息境,她能做的事,罗西国的许多国家修士肯定也能做到。 此地累积的恶人恶事,显然不是一两天的历史。 她想帮也帮不了多少,如今一夜杀五贼只是一时义愤意气,实际效果不大。 “算了,我非圣人,更非罗西国治理者。” 胜君看着正在大喊正义之言,引导着民众向贼人尸体扔臭鸡蛋烂菜叶泄愤的官员差役。 隐约间,好似开始有点反胃。 那被愤怒所遮盖的血腥恶心感被污言秽语一点点地勾出。 在晚上第一次大开杀戒,第一次杀死智慧生命,也未曾嗅到过的污臭气息,现在却从贼人尸体、卸责差役与愤怒民众的间隙中传来。 恶心,刺鼻。 让她有了呕吐感。 胜君不能继续目睹后续,她萎靡在巷子中,靠着墙壁,佝偻了身子,在不停地间隔性呕吐。 直至她排尽胃中的一切,吐出了一滩黄胆水,那呕吐感才在眩晕之中逐渐远去。 那源于自己体内的腐臭味道。 仿佛化成另一股风,吹散了她心中那盘绕的血腥泡沫。 真是枉为生息境修士……居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脏器,露出这般丑态。 恐怕连凡俗刽子手第一次杀人都不会这般破落样。 胜君擦去嘴角的污渍,眼神从溃散重新凝为炬光。 她切身领会到为什么有的修道人要入红尘大世炼心了。 有些事情亲手做过了,才会知道那其中的滋味。 散去心中异感的她从城门来到城中小山,这里有一间高大华丽的四层楼阁。 多有修士御器飞行出入,或席地沏茶相谈,人气不亚于山脚下的平民坊市。 【四层天阁】,天龙洲范围最广、分点最多的悬赏任务组织。 下到凡人寻猫,上到天材地宝,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四层天阁便能找到高人为你解决麻烦。 虽多有吹嘘成分,但刀龙宗门人对此评价还是不错的,就凭它从不拖欠悬红。 贫穷的胜君这次出门在外,袋中除了功法和一堆不可能出售的法器宝物,已经没有多少天龙洲修行界惯用的灵石货币。 如今凡间也看过了,那接任务、挣灵石便是首要事。 第三章 四层天阁,诸事皆来 “张大哥,听说上旬又有一个宗门建立了,以宗主和诸位长老皆为八荒境的实力,勉强被评估为下品宗门。” “下品宗门也就比绝大部分散修强上一些,说到底我们天龙洲乃至整个灵晴界历史悠悠,亘古长存,没个上品宗门以上成不了气候。” “上品宗门,这要有登天三境以上的大能做靠山后盾才能评得上吧。” “说到上品宗门,最近刀龙宗和情天宗走得很近,如果他们结盟再加上主宗的支持,估计可以直接冲上地品,甚至评为天眷的圣地大教。” “别傻了,和情天宗结盟,不就等于和明享山结仇。再说,诸个圣地大教都有‘天’作支撑,刀龙宗和情天宗还得慢慢看。” “这几个宗门都是大派圣教的支脉,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我们等草芥小修士还是别管这些了,来,喝酒喝酒!” 胜君走向四层天阁时,居然也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宗门的绯闻传言。 这信息流传得如此广泛,看来自家对情天宗的盟约很是上心。 她紧了紧自己的衣领,保持低调行事。 出门在外若是没有音讯,尚可以找借口说自己迷失在什么秘境之中,若是被同门所见,那到时候被宗门传唤回去就糟糕了。 她未曾融合李夏曌的魂魄之前便对男女之事不怎么感兴趣,融合之后,更是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性害怕。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她也不想被人拉去联姻啊。 越想越怕,胜君加紧步伐走进了四层天阁。 第一层,只是凡人与蜕凡境修士委托。 第二层,蜕凡境、生息境与凝华境的委托都有,偶尔甚至有一两份不限修为的委托或者悬赏挂着。 第三第四层,有修士护持入口,非中三境以上不能入。 往通向第三层的楼梯看了一眼,便明白从这开始有诸多符箓阵法扭曲了空间,想来第三第四层内部另有玄机,应该分为一个个独立的小空间,而不是外观上的百丈宽楼阁。 她在第二层中仔细巡看起来。 “收微光龙琼草干货六斤以上。这草药我听小莘蕙说过,可以炼制不断提升速度的乘风合风丹,哪怕对中三境的修士也有作用,但只在龙龟蛇等鳞甲生灵常居之地可得,还要制成干货后的六斤,又难又麻烦。” “悬赏令,河阳派藏书阁遭盗贼窃经,凡提供可靠线索者赏灵石三千,捉拿盗窃者赏灵石三万。” “上仪门召集诸散修助阵对抗繁星派,视修为与战斗战绩获赏。诶?旁边就是繁星派的招募贴,这四层天阁是真会做生意。” 收集奇物、求购货物、招募人员、悬赏人命…… 四层天阁不愧为大型的任务收发组织,胜君和周围的修士看了半天,连半层楼阁的悬挂信息都没有完成。 有佩戴四层天阁胸章的道童步来问好,他们都持有一面镜子法器,可以为众人快速寻找心仪的委托任务。 胜君尚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拒绝了道童的帮助,继续往下看。 “罗西国祁阳州一处灵矿矿脉发生倒塌,矿中人员死伤惨重,已查明是一种妖类藤蔓在杀戮破坏,现招募蜕凡境至凝华境修士助力解决妖祸。有意者可到祁阳州州府详询报名,报酬为一百灵石起步。” 胜君逐字逐句地揣摩着眼前这份委托。 需要的人员从蜕凡境到凝华境都要,没有明确人数,报酬也没有说死,想来这妖藤必然有些麻烦,不然哪有可能要额外花费灵石来招募外人,罗西国的卫国修士难道是白养着的吗? “一百灵石起步,距离比较近,而且是藤类妖怪,我倒有几分把握,可以先去州府问问。” 她记下州府地址,离开四层天阁。 却是刚出大门,就看到一位大嗓门的修士迎面而来,大声宣扬: “大新闻!有大能算出天龙洲灰黎秘境结界变弱,将提早三十年开启!各大宗门要在六年内选出入境人员!” 有人听到这等信息,冷言冷语:“灰黎秘境这个埋骨地居然提前开启,上一次,我师门折了六位俊才在里面,致使这两百多年都无法晋升上品宗门,实属可恨!” “三百年一期的灰黎埋骨地提前了三十年……我没记错,天龙洲百年英才大比也在这几年里举办,想来那些天才后俊在这几年可忙得很了。” “哼,就怕他们有命进去,没命出来,修行一生,只余数字刻在墓碑上。” “你就嫉妒吧。” 有人怨愤,有人期待,有人哀叹。 更多人是在打赌。 赌这次进去多少人,又能出来几个。 胜君只听不语,脸色冷静。 她出身上品宗门刀龙宗,自然也曾听授业长老说过灰黎秘境的事情。 这处传说秘境,据古籍记载,乃是万年前一处异常空间风波,将异界秘境连接到天龙洲附近的空间。 每三百年的间隔,秘境的时空墙壁将会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变得薄弱,此时经由归真境修士出手,可以打开供生息境及以上境界修士进出的通道。 而秘境本身并非完整无缺,最多只能容纳中三境修为的修士进出。 修士进入秘境内时,会被秘境牵引到相应实力修为的分隔小世界,所以低境界的修士也不必担忧在秘境中会被高境界的修士抢夺机缘。 在这异域秘境之中,多有天龙洲罕见、乃至没有的灵植灵兽、奇异之物。 诸多修士为了这些宝贝相互杀伐。 被杀者往往散留不少随身遗物,功法、器物、丹药、符箓不胜其数,其他修士见之眼红,又再次相杀,后又被灰黎秘境中的灵物妖兽所杀,如此往来叠加,故而被戏称为埋骨地。 而且不是一般修士的埋骨地,是唯有通过宗门选拔才能进去的天才的埋骨地。 凶威之名太盛,胜君自量弱小,眼下无力竞逐,听了些信息后,便驾驭简陋的竹席飞垫离去。 此后数日时间里,她一边赶路,一边继续修炼父母留下的功法吸收日月灵光,导入混沌聚境,结为一缕缕的混沌原初之气。 “传闻《日耀诀》、《月照诀》都是由一本上古功法的不同分卷内容简化而成,爹娘各获得一部法决的抄录副本,却也和宗门后续一样,无法合二为一,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份机缘。” 《日耀诀》和《月照诀》也算是灵晴界的一大知名秘藏了,很多宗门和修士都同时获得过,却怎么也无法补全。 刀龙宗也只是参考其吸纳天地精华的法门,与其他祖传功法的部分精要混合,归纳为诸位弟子的入门修炼法《刀龙日月功》。 胜君自幼时起先修刀龙日月功,后修日月双诀,如今纳气藏精之事已是手到擒来,足以称同辈中佼佼者。 但她越是修炼,越是感到有若有若无的一层间隔在阻止她吸收更多的日月光华。 想来这便是残卷的限制所在。 明明能直接化日月之光为精气,却限制了转化的数量。 空有便捷之路,实际是窄小得无法通行。 所以很多人修到中三境后,面对日益涨大的灵气需求,便觉得这两门法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转而选择其他功法修炼。 而那不知名的上古功法,神秘且让人向往,至今仍在时光长河中沉寂,无从补全。 胜君只是稍稍感叹,又回归现实,将聚化出来的几缕混沌原初之气从心脏中导出,经由心脉管道,贯通全身,沉淀于血肉之中。 这并非像水与酸液的无限混合,也不像炼丹那样将数物聚变为一物,更像是一种助长、一种跟随心意引导的定向改造。 只是平日里用融合一词,更便于简单陈述而已。 混沌原初之气在一点点地强壮着身体的每一处地方,至今不过短短数月时间,胜君直觉现在单论身体强度,可以将几个月前初入生息境的自己揍成大薄饼。 用气连七星飞刃直接对皮肤斩切刺穿,也是难造伤口。 作为刀龙宗的修士多用刀法,近战难免。拥有一副好身体,比好武器还难得。 “我以前苦于突破生息境,没攒够宗门贡献换取炼体功法,但现在混沌原初之气的效能已经能代替半门炼体功法,不,甚至更胜于高阶炼体之法。” 跟随八荒境的方叔叔修行十年,这点眼力见很容易比较出来。 在无人山林中,她挥动长柄长刃的霞光刀斩舞,奇星七斩如魅光闪动,远处山石翠竹齐口皆断。 顺势劈向大地,可造百米长深壑。 胜君用了部分力量,估算出自己当下实力。 寻常生息境后期不用防御术法都受不了她灌满法力的一刀。 用了,估计也撑不过奇星七斩的连砍。 她望向远处的繁华祁府城,也该去看看这矿坑到底有多坑了。 第四章 五百年前的天才 祁府城,祁阳州州府。 作为一个拥地千里的大州州府,祁府城的繁华发达更甚于胜君驻足的上一个城市。 不仅有四层天阁等大组织在此建阁,天空上还以法阵托举着数座小山,其中建有亭台楼阁,可见都有修士常常驻足留宿。 但如此繁华的祁府城,为何要另外招募人员除妖? 胜君继续乔装成高大的中年女修士,向护府差役说明来意后,便被引往偏厅就坐。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男或女,散修或者宗门弟子三五成群,多是以最近灰黎秘境提前开放和各派英才为话题进行闲聊。 在这些人里面,胜君看到了有穿秀湖宗服装的修士。 秀湖宗和刀龙宗同为天龙洲西部的上品宗门,平日虽有事务争纷,亦多有人情往来。 好似察觉到胜君的目光,那名秀湖宗修士扭头向她露出微微笑容。 李房茗,秀湖宗近几年的新秀,十五岁才学道,如今二十一岁便已到生息境巅峰,只差一个机遇便能踏入凝华境。 此刻几位修士便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 “李兄,我们都来几天了,这凌其恩怎么还不下决定,是嫌弃我们实力尚不足以解决妖祸吗?” “我看未必,据闻凌府尹做了十四年祁阳州府尹,深受罗西国国君信任,必有其独到之处。”李房茗脸蛋红润和善,长袖道袍亦不能掩盖他的健壮身材。 有散修道:“罗西国与周边国家近几年摩擦渐多,卫国修士都被派往边境驻守,是故连中心区域的祁阳州也难以照顾,这就是家大业大的难处所在啊。” 又有人说:“就算如此,也不该把我们晾在这里干等,今天过后若再不出发,我当另寻委托谋划去。” 胜君保持静处,只是在听,并无与他人交往的意思。场中亦有几位修士如她一般,也不算独立独行的显眼包。 茶水一倾再倾,时至晌午。 虽然生息境以上的修士已经不用餐饮为生,但仆人们依旧为大家设了桌宴。 [这件事越发的不简单了。]胜君心里念着。 若是简单直接的除妖行动,也不至于这般摆弄。 众人越加不耐烦,不入餐桌。 此时,一位衣着黑锦衣鹤图官服,头戴紫珠冠的黑髯大官在数位文书侍从的陪伴下,大步走进偏厅。 “苦劳各位修士大人久等,我是祁阳州府尹凌其恩。”凌其恩脸有威仪,在修士面前却没有耍官家脾性,敬重地拱手致礼。 诸位修士自然也不会失了礼数,怠慢罗西国的府尹,起身回敬问好。 凌其恩坐落中堂,直切利害: “诸位且听,非是吾等故意怠慢延误各位,实是个中原因复杂。 据我前几天派去探查矿井的修士在刚才的回报,可以确认破坏矿坑的妖物正是一株成了精的蛇行诡藤。 但更麻烦的是,杀死诸多矿工的不是妖藤,而是民工在掘石时无意中打开一处古墓,放出了在里面徘徊的恶念神魂。 那恶念神魂想通过吸食鲜活血肉,再活一次,所以才造成这么大伤亡。” 凌其恩言罢,观察起众人起伏不定的脸色。 连颇负盛名的李房茗也皱起眉头,他对妖藤已有对应之法。而这突然蹦出来的恶念神魂多是修士陨落后,因为怨恨不甘之心而从魂魄中诞生的异类,寻常法术怕是无效。 有生息境修士自信道:“这恶念神魂人不人,鬼不鬼。如今大量摄取新鲜血肉,也大抵出自野性求生本能而已,并非真的能再生复活。我有一门克制神魂的秘法,只要诸位道友配合,绝对可以消灭它。” 就在大家商讨如何解决恶念神魂时,胜君无意中嗅到了一股腐化的味道。 不单单是血肉腐烂时的腥臭,更混合着一种雨后飘溢的泥腥味,好似一件带着泥泞出土的陪葬古物就放在这里散味。 这味道太浅了,若非胜君身负一半木灵血统,怕是都察觉不出。 是那位探查矿坑的修士也在这里吗? 除了那个古墓,应该没有多少符合刚出土的老东西味道了。 但胜君仔细辨认刚刚进场的府尹一行人,身上都没有法力流动的气息。 她便走近府尹,探问道:“请问那位探查矿坑的修士在此地吗?若能再问清楚下矿井时的具体信息,对于除魔灭妖有大帮助。” 凌其恩遗憾地摇头:“那人被恶念神魂追击,受伤不轻,和我汇报后,便闭关静修养伤去了。” 胜君本想再问,可灵光一闪,到嘴边成了另一番话:“这般辛苦,确实该好好养伤。只是现在平定矿坑的难度远非之前可比,报酬又该如何算起。” 这番话倒是吸引来所有修士的目光。 来这里的人不说全部,至少九成九最初都是奔着报酬而来。 凌其恩叹气道:“既然有了这番变故,那我祁阳府也并非小气之人。只要诸位愿意接取此任务,现在便可获得五百灵石。若能早日平定灵石矿脉内祸乱,按功行赏,最底不差于千枚灵石,且你们在里面得到的战利品,我等不会多加干涉。” 府尹此话,等于是把一个未知宝藏直接让给众人,灵石数量在这个时候倒是不太重要了。 要知道修行界的稀奇珍货,那交易用的灵石都是以万为单位起步论算,与其争议这点灵石,不如多期望这处古墓能挖掘出什么好东西。 只是胜君心中更是忧虑。 罗西国之前说没人手平祸,难道现在还能没人手掘宝? 开什么玩笑。 就算是她这等淡薄名利的木头呆瓜,也不会自己试也不试,拱手将机遇往外推。 大抵是找人探路,然后截取成果罢了。 胜君料定此事,重新隐于人群中,随后随意找了个实力不济的借口离开府邸。 此后十多日,她又在四层天阁里接了寻常任务,在偌大的祁阳州里一边采摘任务需求的灵草妙药,另一边寻古迹、访乡野。 凭借一星半点的望气术,加上一点好运,居然真被她寻到了一处倒塌的道观遗迹。 这废墟年代不算太远,也就这几百年时间里形成的。 她脸朝地背朝天,舍去仙子风范,化身翻土阿妈,控制临时祭炼出来的铲子法器,从外到内挖起来。 本想能寻到些没走散灵气的丹药便是走运。 哪知道居然被她几铲子下去,竟然挖开了一个通道。 她掐了个手诀,将风息灌入通道,又用铲子法器入内开路,在尽头发现了一个密室。 入蜕凡境后,修士只要法力灵气不竭,于黑暗无光处亦可视物,一如白日观物。 胜君警觉地跳入通道,小心前行。 密室四周布有钟鼓乐器,中央只有一个白玉砌成的天地祭台 祭台的香烛鼎前,有一个头腰下垂的道人背对通道,在那灰尘蒙蒙的蒲团垫子上盘坐着。 “前辈?晚辈晚秋霞多有打搅。” “前辈?” 胜君以假名探问,良久未见回话,便鼓起勇气,按着自己左手腕上戴着的碧青色带翼羽蛇手环。 这是秋英奇为秋桦胜君炼制的初阶下品防御法宝,碧鳞飞蛇环。 此法宝是秋英奇以青血铁为主材、融合了大量八荒境妖兽的鳞片甲块打造而成。外观为一条羽翼飞蛇盘绕成三圈环带的手环。 而胜君修炼的《大铮鳞甲法》也是秋英奇留下防身术,是需要器具为运行基底的防御功法。 常用兽皮虫甲和金石之物熔炼为一片片鱼鳞状甲片,刻上独门法印,平日可缩小变形,感应到袭击时,会自动飞出护主。对于防御实体攻击特别有效。 通过大铮鳞甲法与碧鳞飞蛇环相互配合,可化生为十六层绕身鳞片环带。通晓自动防御,亦可后续变化为鳞甲鞭攻击敌人。 [爹娘,如今你们在哪里呢?] 胜君嘴上默诵父亲教的《大铮鳞甲法》口诀,心里思念着父母。 法力驱使碧鳞飞蛇环在无声中分体解化,成为环绕身体四周的一圈圈碧青色鳞片环带。 她又操控气连七星飞刃悬于鳞片环带之间。 谨慎地掐着法诀走近,才发现那道人已经坐化成白骨身。 修行路上先人已逝,当寥表敬意。 她向遗体低头揖手,礼拜三下,随之用纸巾拿起祭台边上留下的百年香烛,重新点燃,照亮密室。 经此烛光一照,天地祭台莫名浮起一阵白色光波,吓得胜君速速远离,随后发现没什么变故才又逐渐靠近。 此时白光淡去,祭台上和香灰小鼎前分别出现了几个之前没有的东西。 香灰小鼎前是一个平素无纹桃木匣,胜君运法力隔空打开,里面是一封信函。 摄来悬空读之。 “吾,凌天佑,少时俊杰无竞手,因狂妄直入燊林险地,丝毫机缘不得,反而伤及道心,亏损寿元根基。后寻访数十大洲无法补全,终此一生,困顿八荒之境。 忆往昔,皆去矣。视当下,所剩不过寥寥孤身。只有三物,不忍遗失,自封于祭台上,待有缘人自取便是。 车覆马颠行路难 骐骥泥雪未改度 修在心田曲与直 今朝一死是我道” 墨水写不尽一生之事,唯有执笔时的思念寄于字句中,传在后世再诉。 胜君回望身披腐朽道袍的白骨去者,眼神难掩其震撼。 这人是凌天佑! 他曾在五百年前,以凝华境修为,力压天龙洲诸多同辈修士。甚至数度凭法宝、神技越阶而战。 包括刀龙宗在内,众多宗门的百年间天骄都被他斗败,基本没人是他十招之敌,被誉为一世奇才。 他纵横天龙洲数年,晋升八荒之境,夺了那届的百年英才大比第一名后,便远走他乡,自此了无音信。 有刀龙宗的前辈猜测他已经在别的大洲跨过六合境,抵达中三境的最后一境——归真。 只待时机合适,便要登天而上。 更有人猜测他早已登天。 直到今天,胜君开了密室之门,这五百年前的天才去向才得以明晰。 他因道伤而无法再进一步,默默归乡,寿尽坐化于山野中,免去刀兵死劫。 观其手书遗言,在丝丝不甘中煎熬,临末期而释然,算是一种幸福结局。 “前辈这等俊才,也会因一次冒险而困顿终生。我爹娘亦是失踪于洲外……” 胜君触类伤情,泪光闪闪,泛滥不落,好不容易才忍住。 将信函折起,重新放回木匣存好,她望向祭台。 一个长颈小瓷瓶,两摞用红绸带分开捆扎的手札书物。 这三样东西在数十载乃至百年的时光中不染一尘,放入旧日之貌,与这能以手写字的灰尘祭台格格不入。 凭空摄来细看。 两捆手札书物的厚度都在六寸左右。一摞记载灵物图鉴与炼药经验;另一摞记载阵法、五行八卦、九宫算法等心得摘要。 能看出凌天佑在活着的时光中一定是不断探索各种办法,从而累积得出这些杂乱无章的经验心得,只可惜最终都无法解决他的道伤问题。 “若是莘蕙看到这些东西一定会很开心。”胜君想起自己那位炼丹种药日渐老道的可爱小师妹。 胜君将这等好书物缠上混沌原初之气,置入分境之中,待后整理。 随后放出神识接触起那长颈小瓷瓶。 瓶身与瓶颈各长二寸半有余,总长应是五寸七分。 瓶身最宽处不过一掌包圆,颈身最窄处不到半指宽,胜君那秀丽修长如粉玉枝的尾指连瓶口也钻不进去。 瓷瓶老气敛华,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烁莹莹,却没有半点刺目感觉。 胎如玉脂,身为素净无图无纹。 色是亚白,随光泛生红黄喜气。 凌天佑没有在这瓷瓶上放置什么稀奇古怪的禁制。 摇了一下,听不到里面承装些什么,重量很轻。 轻敲数下,音色轻捷细润,如水珠点滴平湖镜,回转生出数圈涟漪荡漾。 胜君放胆探险,以神识稍稍摸索,便是从瓷瓶残存的法力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这长颈小瓷瓶被凌天佑称之为【灵养瓶】,从【南三赤洲】的一处仙山禁区里所得,品阶未定。 唯一探索出的效能是能用法力驱使小瓶吸收一切不受意识驱动的法力灵气。 本该是个在战斗中能起绝杀奇效的宝物。 经凌天佑一开始的多次试验,发觉灵养瓶每次最多只能吸干约等于一个普通凝华境修士的法力量。 让胜君这等修为的人来说,自然是宝贝。可对修为在第四境界巅峰的凌天佑来说,这倒是没什么用处了。 他全力一巴掌都不知道能拍死多少凝华境巅峰修士,差这一个么。 但他也留意到灵养瓶的一个特别地方,那就是每次吸饱又消化完法力之后,下一次能吸收的法力总量又能上涨几分。 成长虽慢,但胜在具有难以估算的上限。 是故,他一直将灵养瓶留在身边,常常以自身法力与冒险时遇到的奇异灵气喂养。 自凌天佑得到后,已喂养三百年,灵养瓶能吸取的法力也上涨到四五个普通凝华境修士的法力量。 百年前凌天佑坐化,灵养瓶也没了成长来源,被封存到今天重新现世。 第五章 天地瓶 胜君叹了口气,这宝物对于凌天佑这落魄天骄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对于她这等凡才,便是天降的大福缘! 要真能吸干四五位凝华境修士的法力,那她也就无敌于下三境。 胜君喜悦中将小瓶收入分境。 虽然这位凌前辈没留下什么无敌功法,但这三样东西,已经比她之前预料的宝物要高上无数倍。 怀着敬意,向遗骨又三礼拜。 她有一瞬间想要为前辈造副棺材,入土为安。但随后想到,八荒境修士生前若要自葬还不容易? 前辈坐于此地,还是勿要多加打扰为好。 胜君想了想,从外面切下一块青石为碑,以手为笔,刻下数行字。 “晚辈晚秋霞寻幽探密,误入凌天佑前辈安息之地,有缘得其传物。后来者请勿再扰逝者安息,若是有缘,心得同享。” 刻完字句,胜君又将石碑底部掏出一块空缺,放入一块刻有秋字的玉简,作为信物。 随后封好密室,再用石碑顶住密室门户,以示后人。 “希望后来人不要再打扰到前辈你的永眠。” 胜君再三礼拜,随之安静离开此地。 密室中,火烛泪尽,慢慢淡去。 在一切即将重归黑暗的宁静时,却又被一阵骨骼活动声打破。 “合阴阳之造化,种混沌之根源。晚秋霞?非也。有趣,有趣。” —————— 又是数日过去。 胜君继废墟密室奇遇之后,在一处战场遗址寻到一面残缺的金丝绣印战旗,又在一条地底暗河捞到一根壬水乌木。 可谓好运连连。 她知足而止,回城交了任务赚了点灵石后。 便去寻一处隐秘山崖洞窟,与鸟雀攀藤为伴,盘点炼化这段时间的斩获。 灵养瓶很容易就与她的神识相接,这位贪吃的主,等神识链接稳定后,便是急不可待地吸食起胜君体内的法力灵气。 小小瓶身,却有鲸吸之势。 它只是立在身前,便扭曲了周围的一切光气,不仅从空气中抢夺灵气,更 胜君用神识压制宝瓶,尝试控制它的吸收速度,但竭尽精神,也只是延缓了一丁点。 一身法力不到数息,便被吸尽见底。 要知道,她如今的神魂强度与法力在混沌两境的反哺滋养下,已经超越了生息境巅峰的修士。 更恐怖的是,灵养瓶在她即将竭尽法力的情况下,居然还在贪婪吸取,如同一只饿了上百年的豺狼,见人就咬,毫不知足。 主人越发虚弱,这宝瓶反倒亮出明媚诱人的柔和之光。 转瞬之变,何其难料! 死亡的预兆鸣响在心头,胜君心中冷意沿上了风华绝代的鹅蛋俏脸。 她直接调动这段时间一直积存在混沌聚境里所有的混沌原初之气。 光色瞬闪、变化无形的混沌原初之气沿心脏血管贯通全身,代替起普通法力的运作。 她一手蓄力,凝聚混沌光色,毫不留情地按到灵养瓶之上。 灵养瓶刚接触到混沌原初之气时光芒大作,好似兴奋起来,然而它根本消化不了这等气息,反被盘缠在瓶身之上,化去光彩。 胜君冷意不减,继续以混沌原初之气钳制灵养瓶,待它挣扎无力后,一把扔入神识中那明晦不定的漩涡之中。 在混沌分境里,胜君撤去混沌原初之气的保护,任由灵养瓶被分境的力量拆解。 灵养瓶还想挣扎,却无法敌过这无根无源的恐怖力量。 瓶身光芒逐渐暗去,那些被它吸纳的灵气法力也被无形威能一丝一缕地逐渐摄出,重新在分境中聚为一团淡白色的灵气光辉。 这下子,灵养瓶也终于尝试到被吸干榨尽的痛苦了。 瓶子在飘浮中颤抖,好似求饶,更像畏死,没有了之前那作威作福、强取豪夺的霸气神色。 “哼,若是我没有这底蕴,怕是今天真要被你这混蛋玩意吸死!” 胜君自认平日不算大好人,但偶尔也会施善举、行侠义。 今日遭这灵养瓶如此相逼,倒是激起了她身为年轻人的残忍好斗之心。 [别以为姐姐我是木精后裔,就会木讷和善到任人欺负!]胜君如此想着,要看看灵养瓶能撑到什么时候。 不到半日,灵养瓶已经被分境拆出一大团灵气,远超它刚复苏时从胜君和天地间吸取的那些法力。 这里面的存货还真不少,胜君的神识一边痛快吸取浓郁成雾的灵气,另一边坐看灵养瓶激烈挣扎。 又过了一个时辰,瓶身已经榨不出一星半点的灵气。 胜君思量这瓶子再待下去就要废了,见其还有些灵性,便是出言道:“你若认我为主,真心供我驱使,我便救你,了结你之前差点把我杀死的因果。不然就当是你咎由自取的结局,化为这混沌里的一片迷雾即是。” 灵养瓶闻言,颤抖着身子,胜君从神识链接处感知到它已经服软。 便是从自己的肉体取来一滴精血,调入分境。 先把神识烙印打上瓶身,又以精血和灵养瓶里的灵性缔结血盟,可算是把这贪心的灵养瓶降服,约束在身旁了。 自此她与灵养瓶一荣皆荣,一损皆损。 虽未曾达到同生共死的地步,但也是看中了它的成长性,要真心把它养成日后的神器。 胜君又将一缕混沌原初之气融入剩余一半的灵气雾团之中。 让灵养瓶吸收着雾团,然后她助力灵养瓶吸收融合混沌原初之气。 又是一夜过去,灵养瓶原本亚白色的纯色瓶身忽然闪出一道道混沌云纹,随即又藏匿不显。 “终于成功了,以后这灵养瓶不会被分境直接分解,留在这里便可最大效率地吸取多种元素精华,进化自身。” 胜君颇费心力,此时居然有点沉沉欲睡。 但她耐住睡意,将宝瓶引回现实,想要试验一下灵养瓶融合了混沌原初之气后的威能。 “轰!” 就在灵养瓶重回灵晴界时,这处崖壁之上天空忽然暗沉,雷声闷闷。 胜君又惊又喜:“天劫?看来混沌原初之气让这瓶子进化出不一样的东西了,甚至可能是新的神通!” 灵养瓶在高天雷声鸣动下,又显露出在分境时那种颤抖声色。 胜君鄙夷地望向手中宝瓶,随即一掌推出,将它送上高空。 不经历风雨磨难,怎练出真本领。 宝瓶一入空域,天上的黑云大海瞬即出现数以千计的雷龙电蛇。 这些雷电翻滚不息,嘶鸣震响,横裂云海,若是普通凡人要面对这些东西,怕已经要吓破胆了。 胜君怕惹人注意,以粗糙的阵法技艺,在此地补上匿光消声的普通法阵。 灵养瓶在空中,以瓶身为中心散出三十六层光晕。每层色泽不一,但都是最为精粹的灵气,以此为盾真是极尽奢侈。 而天上的雷龙电蛇早已等待多时,通灵的它们,代表大道规则对存在的劫与难。 更是一种考验。 通过者,升。 不过者,落。 “咚!” 好似有人敲响了一面巨大的牛皮战鼓。 天劫随即降下,数以万千的雷电将此地染为惊煞白光之境。 宝瓶身边的三十六层灵气圆环,只是坚持了十息,便被天劫破去。 胜君在下方看得冷汗直流,这种程度的天劫,恐怕连凝华境都能活活劈死! 她可不愿这么辛苦得到的瓶子在这里毁掉。 宝瓶用实身硬抗天雷,又勉强支撑了十多息,但下落之势越加明显。 天上雷云已经变淡,想来此劫已经过了一半。 胜君引出数十缕舍不得用的混沌原初之气,聚为一只鸟形,驱使其往宝瓶处飞去。 小小混沌鸟形,越过百般粗壮的雷海直抵宝瓶上方,为它抵抗天劫之威。 而那些雷龙电蛇则被此举激得更是威猛暴烈。 连番轰击,居然将混沌鸟形打散为一缕缕的气流。 但宝瓶有灵,它反倒直冲混沌气流中。 “这都什么时候,居然还这么贪吃……不,它在借混沌之物抵御天雷,亦借天雷助自身融合混沌原初之气!”胜君先恼后惊。 这瓶子真是够胆大的,在分境里融合了一丝混沌原初之气便能引来如此天劫,它现在还想融合更多,只怕是要撑死自己。 但胜君亦是知晓它在行不破不立之事,若是被天雷击败,怕是会散去这难能可贵的灵性,相当于毁去人的精神与意志。 就算宝瓶无损,但以后再次诞生的灵性,恐怕已和现在的灵性毫无相似之处。 它在为求生而冒险! 但胜君已经尽力,不过是分出混沌原初之气相助,便引得天劫倍加暴烈。 要是将宝瓶收回分境之中,怕是天劫会直接落在她身上。 到那时候也不知道这具刚被混沌原初之气洗练几个月的身体,能不能撑过一轮雷龙电蛇的攻击。 渡劫,终究是自修为事。用巧法,易犯天忌。 胜君心有所定,盘腿坐起,开始主动维系起阵法的运转。 七十二息后,激鸣破空之声寂寥,天际雷海散去。 黑夜里,皎洁月亮高悬天顶。 朦胧月纱重撒大地。 宝瓶也颤颤巍巍地飞回胜君身边。 亚白色瓶身上,已然出现了数朵迷幻变色的云纹图样。 显然它不仅成功渡劫,还借势融合了更多的混沌原初之力,所以才能把混沌云纹锁定在自己的瓶身上,再也不是一开始那种忽闪忽现的情况。 但胜君来不及兴奋,莫名的一阵心悸让她直接收起宝瓶,然后用母亲教给她的藏意匿身术藏起身形,脚踏宗门秘术天龙荡云步迅速离去。 不过十分一柱香时间,数道身影已经飞到这里,他们望着还在运行的低劣法阵,但其中的渡劫者已经离去。 “贺兄你看?” “不是人在渡劫,而是宝物。可惜了,它的主人修为虽然底下,但行事很谨慎。” —————— 虽说《藏意匿身术》有隐没身体,藏纳意念之效能。可躲大多数探查法术,避众生耳目听看。但胜君还是紧张地飞逃数日,转换数次方向,直至心里缚紧松下,才找到一处灵气稀缺的隐秘山洞停了下来。 在这里,她与灵养瓶沟通,才知晓它在渡劫中觉醒了神通【吞天】和神通【福地】。 吞天神通倒是功能单一,就是从之前的只吸收灵气法力,到现在啥都能吸进瓶身里去了,至于消化问题要看具体情况。 而福地神通则是在瓶身里出现了一小片原始世界,原始到连一点泥尘都没有,全是空无,也不会自己产生灵气,全要靠自己从外面吸取东西进来填放。 现在的福地大小约等于一块百丈之地,但胜在能随宝瓶变强而变大,说不定以后能成一片和灵晴界差不多大的世界,到那时瓶子也算是神器了。 但这福地神通对于拥有混沌双境的胜君来说,有点鸡肋重复了。 她现在最缺攻杀或保命之物,经营自身尚且来不及,哪有精力谋划培育一片原始世界。 “算了,好过没有。” 胜君有点嫌弃地把宝瓶在两手间抛来抛去,惹得宝瓶又在颤抖,似是激烈抗议。 “得了这两样神通,你以后也别叫灵养瓶这普通名字了,就叫【天地瓶】吧,总要有点期待。” 取名奇才的秋桦胜君也不管天地瓶怎么抗议,就这样称呼下去。 随后她又拿出战旗和壬水乌木开始研究起来。 战旗的外表虽然破损,但内在法则道纹不曾大损,胜君一边翻阅凌天佑的书籍手记,一边补全后,让战旗重回生息境上品法器。 这战旗以法力驱动运行,可放出一个由灵气组成的刀枪弓盾自走战阵。 在阵法里,敌人要同时面对刀枪弓的攻击,而己方又能得到盾牌的防护,可谓混乱战场的厮杀利器。 胜君将战旗收起,望向另一边的壬水乌木。 壬水为十天干数之第九位,两仪属阳,五行属水,有直指奔流不息之水的意思,往下引申,说法众多,且不详谈。 这一截乌木约一丈余长,粗宽似秀竹,略有弯节。乌色均匀,偶露红纹,遇光无华,平稳沉实。 胜君自地下暗河发现时,便是爱上此物。 按发现地论理,它应为癸水之物。事实上,阴阳尚有一线交汇转化之间。 若无胜君截留,在地下多待几万年,这乌木便要转为癸水之物,甚至更不幸一点,遇到地火熔岩,便要化阴土去了。 胜君按木纹推测此木当是千年檀树的枝干,后又断裂倒伏,沉浸在水泽数万载不止,被水里的活跃灵气浸染木身的每一个部分,至此才彻底成为壬水属物,而非形意上的说法。 她还没想好要用这木头做什么东西。 而且她现在的炼器、阵法、符箓知识,无论理论还是实践经验都太低了,根本造不出什么好宝贝,瞎搞只会浪费好东西。 还是先用混沌原初之气直接保存,时不时添加新鲜活水养着。 这样到以后说不定品质能更上一层楼。 就在收起万年壬水乌木后,胜君才后知后觉地自问起来。 “我这样算不算是把同类的尸体炼成器具,会不会太残忍了……算了,和我幼儿时捡来烧火的柴枝又有什么区别。母亲化形后,爱打扮,有一把常用的漂亮木梳,也不见她会说什么。虽万物有灵,但不生智慧,终究难以归为同类啊。” 第六章 珍树矿洞险中行 胜君收拾好两物,将天地瓶装入小袋贴身而放。 这宝瓶觉醒吞天神通后,便可自动吸取天地灵气,且十分高效,在小范围里堪比刀龙宗里的高阶聚灵阵法。 胜君随身携带,便是等于带着一座只供自己享用的高级阵法。 就在她陶醉在这浓郁灵气的氛围里时,天际突然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绿芒,直接落入她的身前。 胜君看准身前绿光之物,心头猛然一跳。 那是一只由绿光组成的虚影蜻蜓。 她认出,此乃刀龙宗传信秘法【蜻蜓传信符】所化现的绿莹蜻蜓,只有成为内门弟子时会被分发一张符纸,或凭贡献换取。 她虽然没用过自己手上那张传信符,但也从方叔叔那里知道一些内容。 这蜻蜓传信符的制作颇不容易。 先要收集擅长飞行的破天灵蜻蜕下的硬壳,配合璃满翡翠、星碎银等灵物矿材研磨成粉。 用天龙洲近海生有十只腕足以上的红灵章鱼,和牛皮一起熬制胶浆。 将以上的粉、胶,再加祝法一月的无根水混合,方能制为符纸专用的墨水。 书写符纸后,再由宗内符箓阁的前辈以秘法连续灌输两三日的法力,才能炼制成功。 此符纸一旦祭出,会瞬间化为数只绿莹蜻蜓携带信息左右飞离。 寻常八荒境修士连刚祭出时的影子都望不见,更别提捕捉蜻蜓虚影了。只有六合境的修士在近处出手,才能有机会截获。 这等东西肯定是危急关头,或者有大事急报才用。 胜君可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收到蜻蜓传信,当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见绿莹蜻蜓闪飞到胜君手背上,她只感到腰间小袋一阵发热。取出一看,原来是自己那张蜻蜓传信符在闪耀绿色光芒。 绿莹蜻蜓又一闪,融入到符纸之中,随即便有一段信息顺着扩散的灵力直入她的脑海。 “内门弟子陈兼广,在罗西国祁阳府西北方的珍树矿洞被妖藤围困,万望同门相救或报至宗门,急!急!急!” 当传音已尽,蜻蜓又脱符而出,爬在胜君手背等待着什么。 胜君细细思量,祁阳府的矿洞还有妖藤,这么巧合,莫非正是府尹凌其恩发布悬赏要收复的矿洞? 与她这种自出生以来便得了父母荫庇,却在修行路上一波三折的人不同。 陈兼广只是平民身份,十二岁才被宗门收入,开启修炼之路。却在前年,也就是他二十二岁时,已突破至生息境中期。 因为年不满二十五岁就有如此修为,符合晋升标准,才被拔擢为内门弟子。 年龄虽说比她大上几岁,可人家修行时间短啊,这天赋可见一斑。 胜君又想了想。 按理智说,修为比她高的陈兼广都遭遇到要命的麻烦,她就更不应亲自前往。 但如果他真的只是被妖藤所困,看在同门情谊上,身负木精血脉的她还是有办法一救的。 此时她不便回宗门,而且蜻蜓应该同时通知了不止一个同门弟子,她可以先行过去探查消息,另外通过修士驿站传信方叔叔,这样比较保险。 决定即行。 胜君火速赶到祁阳府附近一座大城的修士驿站,以每份多给一倍灵石的价格,先后发了两封加急信件。 然后乘着草席法器,又看地图又问路,终于是用了一天一夜赶到珍树矿洞的附近。 胜君没有贸然前行,而是下了法器,精心装丑打扮一番,背着行囊,假装成一位赶路的女武修,向附近山村询问起矿洞的情况。 “这位老伯,请问珍树矿洞可是在这附近?” 放牛砍柴的老伯看到如此高大的年轻女子,虽说样貌普通,也让乡村老农放出咋呼称奇的目光。 他连忙接话:“这位侠士,矿井就在北面十多里的地方。不过最近听巡山的官家说那里已经被封住了,您去也是白去啊。” 胜君随缘攀问:“老人家与官家熟悉?” “只是同村出身,人家还念着旧情愿意跟咱家说上几句,已是大情分咯。”老伯放下柴斧,坐在树桩上,用那灰黑的汗巾擦着大汗。 胜君递了个竹筒水壶过去:“天气炎热,老人家出门在外可记得多饮水,见你没带水来,这个水壶送你罢了。” 老伯笑着收下,却是不饮,只说道:“女侠这般厚待,可有什么要问的?” 胜君闲聊数句,得知老人家年轻时原是在城里跑腿干活的,老了回乡务农,倒不曾失了那份机警,也见其口齿利落。 “我自南边来,周遭各府百姓都说祁阳府好,却不想我有位朋友陷在了珍树矿洞中,至今不知生死,故特来救上一救。”胜君讲道。 “祁阳府好,再好也是仙家好、官家好,我们平常百姓也就多混口饭吃。”老伯摇头说道,“既然女侠也有朋友陷在珍树矿洞,那多半是没了。” “何出此言?” “我们村不大不小,也有三百余户人,其中就有十几个干苦活的,图方便,替珍树矿洞挖灵石开地道。就在半年前,那里生出变故,说是塌了矿,官家来给那些人的家人发了点零星银子抚慰一下,也见不着尸首,然后就听闻矿洞封了起来,也不知道啥时候才重开。” 老伯顿了顿,又叹息起来:“你说祁阳府好,也或许真好吧,要换作其他州府,些微苦工死了便死了,哪管你家里人会不会饿死。” 胜君趁机问道:“我也听闻府尹凌其恩多施恩政,严治吏下,才有这般善待。” “府尹叫啥名,我倒不晓得,不过也听过有村镇给他修了万民伞,赞其功业。”老伯摇头道。 胜君问不出其余细事,便拜别老伯,继续独自上路。 她心里揣摩:[凌其恩治下风评不算太差,他所说的事由应该实诚,那矿洞中是真发生不得了的变故。只是,为何在事情发生数个月后才招募修士前来处理灵矿这等要紧之地?难道真是后知后觉?] 抱着疑虑,胜君潜行至珍树矿洞附近数里地方,却意外发现有几位修士驻守在一个石头堆旁。 她借山林地利,手掐藏意匿身术,轻松靠近。 “唉,这破地方到底还要待多久,怎么矿坑里的妖魔还没被消灭。” “淮哥,我想小红了。” “屁嘞!天天就知道去红灯楼,要是多花点心思在修行上,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蜕凡中期。” “淮哥你天天修炼不也是个蜕凡后期,按我说这个人生啊,就得早享乐,哎哟!别打别打!” 戴着银冠的胡子道士直接提起拂尘砸到一旁的中年男道徒身上,真是怒其不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的什么,你们爱折腾自己,便自个死去,可若是耽误府尹大人和傅道官的事,放跑了矿坑里的妖魔,你们被拆骨煎皮也减不了罪!” “凭心自问,淮哥。我们平日虽多偷懒游闲,但办正事也是真上啊!现在祁阳州道官府都把我们调来此地布阵,定不会折了上人的门面,坏了事去。” 胡子道人轻啧一声,不太相信:“那就给我看好这阵点,听好风信,不然我第一个毁了你们!” “是!”四位手下皆拱手回答。 胜君得知此间被布下阵法,环绕矿坑四处搜去,总共发现了三十六处。 每处皆有四到五位修士保护,实力不一,绝大多数都是蜕凡境,只有三位生息境修士。 祁阳州的道官府如此谨慎布置,那矿中妖魔与恶念神魂定是非常物。 胜君也怕入局有险,便选取五处看守人实力最弱的阵点,布置了一番。 又从数里外的南方森林,以法力打了口数十米深的小井,将一块打了法力标记的灵石放了进去。 如此一切办好,改回真容,披上刀龙宗的弟子服,擎着身一般长的霞光刀飞向矿区。 “这位道友且慢!” 看守矿区以策应变的两位罗西国国家修士飞来截停胜君。 他俩见其颜色绝丽,气质非常,身穿衣物不俗,当即恭敬礼问:“前方便是禁区,请问前来是为何事?” 胜君来此,是为救同门子弟,自然不必隐藏身份。 “我是刀龙宗的秋桦胜君,前些日子收到同门救急传信,他正深陷珍树矿洞,生死未明,万望两位道友放我通行。” “原来是刀龙宗的女冠前辈,既为救人而来,不妨等上一等,今日亦有一批高人前来伏妖镇魔。”守卫解释道。 胜君细问。 原来胜君当初离去数天后,李房茗他们便入了矿洞行除魔事业,结果多日未见踪影音信。 府尹凌其恩心急如焚,先后又招募调遣了两批修士前去增援,但都如第一批那样泥牛入海,不见身影了。 他一怒之下,唤回了数名凝华境的国家修士,定要拿回灵石矿洞。 胜君听得援军将到,心中反而生有忧虑,那天她在祁阳州府衙里闻到的那股腥味不简单,但愿与此事无关。 她抬手说道:“既是如此,我自可先行一步,望诸君体谅。” “女冠前辈!万万不可,矿洞坑道复杂,很容易迷路……” 守卫还想劝告,但修为只在蜕凡境的他们根本拦不住胜君。 一入矿洞,胜君唤醒左手腕上的碧鳞飞蛇环护身,将绿莹蜻蜓取出,打入秘法,让其引路。 矿道十曲九折,多有坍塌,胜君既要提防暗处袭击,又要多做指路标记,真是越走越慢。 深入到第十九个岔路口,胜君双眼突然发现一物。 她急忙上前细看,原来是一只残缺手臂。 这手臂豁口不齐,像被某种东西硬生生从躯干撕下。这片地血污点点,周围有法术宝器轰击造成洞壁碎裂的痕迹。 应是他们在此发生了第一次战斗,但还没出现伤亡。 也表明,从这里开始必须倍加小心。 胜君知晓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翻了跟头,自己是没有那个硬碰硬的实力了。打定主意,能救就救,自保为上。 她也不再吝啬法力,口含丹药,手掐法印,要一路凭藏意匿身术走下去。 又跟着绿莹蜻蜓走了一路,胜君那能在黑暗中视物的法眼视界里,却是蓦然滚出了一团浓如黑墨的气团,彻底封住了视野。 胜君大惊,急忙后退,但还是在一个岔路口被黑色妖雾追上。 她见走不出这雾,唯有定心沉息,紧持术法,躲在岩石的凹陷处,静静观察。 连那绿莹蜻蜓也被她包入掌中小心护着。 墨色黑暗中嘶嘶嗦嗦,好似有些东西正在沿地面爬行。 胜君不愿点出亮光查看,怕惊动此物,却是鼻子中嗅到一股腐化的臭味。 不似血肉生蛆,更像沼泽里树木泡水腐烂的味道。 除此外,黑雾深处还弥漫着一阵阴凉冻人的邪气,教胜君心神一惊,身躯渐冻。 又有丝语飘荡,细细听起,好似人之将死时的绝命呐喊嘶吼,是越听越发清晰大声。 警觉这是妖物伎俩,心思纯粹的胜君当即默念起安神定心的经文。 引神语法言护身守意,不过数息,身体渐暖,耳边那死亡呼救也渐行渐远。 不过这般从旁接触,胜君便差点着道,可见驱驰这黑雾的主子的实力。 [莫非正是那入侵矿坑的蛇行诡藤?] 胜君思揣着,回忆起与莘蕙师妹幼时研读的杂学教本。 蛇行诡藤,乃是亲水之灵妖植物,罕见难寻。根须可拔地而动,茎生百千枝藤蔓,沿藤身长有尖刺锯齿,多带毒素,可缠活物肢解吸食。逢水愈伤,逢山钻洞,刀兵不能轻解,端是难缠无比。 蛇行诡藤的藤身坚韧柔软,而且这株修为不浅,连李房茗他们都生死不明,胜君自然不愿轻易动刀。 耐心等待,蛇行诡藤当真是裹着黑雾渐行渐远,但胜君仍旧多观察了一会才从岩壁的凹陷处脱出。 往回看,原来在地上的残缺手臂已经化为了一支白骨。 若她没猜错,这蛇行诡藤应是饿了,正到处觅食。 这妖异诡藤已是大敌,真不敢想象矿洞更深处那被掘出来的神魂恶念又有多难对付。 只能希望陈兼广他们多有后手,能够自保。 胜君叹息中,又处于谨慎,以法力响应埋在矿外的标记灵石,得到回应仍是清晰,可辨东南西北后,才敢继续深入。 过第四十九个岔路口,胜君既入一个空阔的山中洞窟,霎时间花容失色,惊走眉宇清雅。 第七章 洞中存者五,妙计横是空 洞窟无火,灵矿在洞壁上引出点点光芒,莹莹疏疏。 可那洞窟中,却是恶臭漫积,腥腐煞魂,骇走凡夫俗子。 污血暗红,石壁更阴冷。 皮肉不存,毛发吹散乱。 臭味引鼠,啃骨嘎吱然。 哀魂命祸,挖矿反成墓。 沉沉恶味盖着那一堆堆的黑白骨架,乱了原型,混杂粘结又四散错落,辨不出尸骸数。 甚至有几颗圆浑浑的头骨散在胜君脚边,尚有丝丝暗色血肉残存,更叫惊悚。 耳听不如眼看。 千人之丧已成这般地府阴间。 胜君失色片刻,更是怒从心来。 点起从未有过的激愤,踢走那不做主的惊恐。 若非修为有限,另有当务之急,她定然要回头让这株妖藤形神俱灭! 洞窟葬人坟,佳人色更冷。 胜君稍稍探看无奇异后,亲手提起霞光刀,往更深处去也。 复行至一长直道时,前面忽然又生起诡异黑雾,胜君还没找到人,便想退去。 却不料身后居然也有另一股黑雾填住,教人进退不得。 胜君有异感,怀疑自己入了妖藤迷局,只好素手爬壁,挂在半空。 两处黑雾迅速合拢,那蛇爬一样的异响再起,但胜君听得这是两股方向相反的音源。 不止一株妖藤! 它们嘶嘶而行,只是此次不再是只沿地面走,碎石掉落,洞壁轻颤,显然这两株妖藤散开了藤蔓,要上下左右不漏,完全搜起这通道。 胜君目不能视,正打算要砍出一条活路时。 左侧通道却是烧起了一把亮色火光。 劲火焚烈,罡风散迷。 两株蛇行诡藤遇到克星,顿时失了掩护身体的黑雾,露出那布满锯齿尖刺的邪绿藤身。 锯齿尖刺因为妖藤间的旋转摩擦,生出了难听至极的撕裂声。 它们放弃搜探胜君,百千藤蔓凌空飞杀,转而想要将烈火罡风的来源盖灭。 “道友且往我这边来!” 烈火后一声高呼勾住胜君心神,她见到援军天降,果断将法力与混沌原初之气运入霞光刀中。 “哼!” 她一声轻叱,双手握刀,旋起百般金锋冷光。 奇星七斩,往复劈斩。 纵是妖藤之躯坚韧如金,亦要挫折受力,难以直攻。 烈火后的修士见得胜君这般威势,有意配合,驱使烈火步步相逼,让妖藤无力相挡,只能往深处逃走。 妖藤速度迅疾,胜君有心留住它,也只是多砍掉几根数丈长的手腕粗藤蔓而已。 既入深处,又不明数量,可不能瞎追。 胜君立刀在地,才发现坑道周遭都是被她砍出来的黑腥植物汁液,恶心愁人。 而此时放出烈火相助的几位修士也来到胜君身前。 其中一人看清容貌,惊喜道:“秋桦师姐,是你吗?” 胜君收刀回望。见说话者大眼珠,方下巴,秀气不显正气足,正正是她来此搭救的陈兼广。 “见过陈师兄,你应该无恙吧?我收到你的救急传信便前来一看,幸得无事。”胜君虽然成为内门弟子的时间比陈兼广早,但依然按修为高低称呼。 那陈兼广是诚实谦虚人,此刻身上衣裳虽多破口,挂有血伤,也不至于致命,他望着胜君致歉道: “秋桦师姐有心,我自无恙,只是未想会让师姐前来救援。” 他也在数月前恭贺过胜君破境的喜事,只是眼下这等事,不是一个生息境初期的援手就能解决的。 在陈兼广身边的数位残存修士见到胜君的花容月貌时皆是一阵目光流萤,只是感受到她的修为时,便转为暗地叹息。 当日在府衙中为众修士魁首的李房茗也在此列,他说道:“此处险要,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这位师妹且与我们到安全地方再细说。” 胜君跟着众人七转八拐,又去到一个洞窟中,只是这个洞窟没有那般尸山骨海。 陈兼广解说道,这里曾是堆放灵石矿块的地方,也多亏这些灵石补给,他们才能坚持这么久时间。 洞窟上方有一处平台,被他们改造为临时营地,设有隐蔽与预警的阵法。 在营地中坐下,众人才稍稍放松,报出情况来。 本来李房茗他们正是要尝试突出诡藤合围之势,巧遇胜君被困,故此才能及时出手。 只是从他们被困矿井后,陆续有修士战死。 到现在,第一批人只余李房茗一人;第二批人只余陈兼广与其余三人;第三批人因为轻敌冒进,已经全军覆没。 所幸,存活者修为皆在生息境中期以上,还有一点突围之力。 只是苦恼那些蛇行诡藤闻得血气法力,又感得震动异常,每每他们想要突出矿洞,便被妖藤不计代价地截住。 为此,他们之前也是牺牲了十多人,才探出一些情报。 余下现在这五人数,只能勉强自保。 但要他们静候援军,又不甘心把自己的命运彻底寄望在他人手上。 只好每天在不同的时刻,尝试潜行逃出矿坑,再不济也能打乱诡藤们的封锁行动。 胜君得知,问道:“那诡藤到底有多少株?” “已探到的不少于七株。”陈兼广叹气,“七株合力,连凝华境修士也只能逃命,这次只遇到两株,已经算我们走运。” 李房茗补充道:“那是它们之中有一株已达凝华境的实力,放外面也能祸害一方了。好在它不懂术法,全赖躯体打战,不然我们估计也早去了。” 胜君想要问起恶念神魂的事情,但回想到自己当初是易容入府,不便询问,只能听众人闲说。 李房茗继续向她这位新来者提点道: “我等之前在矿洞底部探得有几处地下水坑,发现那些诡藤会轮流回去补水,本来是个逃跑的好时机,但我们在数次逃离的过程中,都会遇上另外一个阻碍。” 陈兼广接话道:“秋桦师姐,除了诡藤,这矿洞之中还有一险——那就是一个由古修士神识蜕生而出的恶念神魂,这玩意神出鬼没,最爱吸食修士魂魄与血肉,自以为这样便可以让自己重活一世。” 秋桦胜君直言道:“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这诡藤与恶念神魂轮番堵塞,也未免太过配合了吧?” “我们也思索过,可能这两玩意之间达成了某些交易,想把这里变成狩猎修士的猎场。毕竟多次接触以来,我觉得他们智慧不亚于活着的人。”李房茗的忧虑在此。 胜君问:“那恶念神魂实力如何?” 有人答:“可与凝华境修士比拼,我们齐攻或可暂时僵持,但往往动静过大会把诡藤引来,这般不利,致使我们多次失败。” 为了振奋人心,胜君将守卫那里得到的消息报与他们知悉。 得知府尹召回数位凝华境修士,众人自是大喜。 只是不曾开心几下子,忽然一阵山摇地动,又让胜君顿生忧绪。 “这准是那些诡藤又在挖取灵矿了。”陈兼广一拳砸地,很是苦恼。 既是有灵有智的妖物,于修行路上,自然会被灵石内含的灵气所吸引,才主动挖取。 李房茗苦涩道:“它们知晓我们还躲在这里,不过越来越不在乎了,万一真让它们多晋升几个凝华境的妖物,我们必死诶。” “守卫说援军便在今日到来,我们再等等。” 胜君沉心说道,万一真不行,她便用天地瓶把大家收进去,然后以藏意匿身术缓慢离去。 天地瓶虽是内有空间的宝贝,但不露神通,也不至于让出自大宗门的众人觊觎。 而且真到那一步再说罢。 李房茗又说了一些恶魂神魂的信息: “那恶念神魂很容易被修士放出的神识所吸引,甚至会优先吸食修士的魂魄,所以在地底下我们都尽量不使用神识探路搜物。 而这恶念神魂,却偏偏只能以神识攻击,才能伤害它的本质。一般术法和阵法无法对付他。如果我等能把他拘束到阳光底下,聚万亿缕太阳精华,应该能轻松将他化为虚无……” 将重要的信息细说完毕,随后众人各自调息修养。 胜君得知诡藤还是活物,便是取出一些东西在那里调配,想依藤类的大体本质,做杀敌毒剂。 虽说诡藤也是能驾驭黑雾的毒物,但她可不信这区区妖藤有万毒不侵之躯。 君不见五毒之间尚且互食,双双毙亡常有之事。 只是在她心中,不明之事始终盘绕。 灵矿既然重要,何故一开始没强悍点的修士把守? 而后不施雷霆手段,反倒磨磨唧唧地招人干事。使得如今三次遣人不得成事,最后还是得调回凝华境的修士。 实在误人误事。 胜君调配好毒剂后,自是要等待援军,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 “诸位师兄道友,胜君对丹药小有心得,现在配了一味除草毒剂,打算先往那诡藤喝水的井坑里设个暗招,到我们逃离之时说不定能起奇效。”胜君讲话道。 陈兼广问道:“师姐之前差点被诡藤堵住,如今也没有必要为了投毒而亲身犯险。” 胜君答:“观它们的行动,并非真的找到我,只是凭感觉合围罢了,我的藏身术还是可用的。” 李房茗并不阻止胜君的巧思奇想,只是将一张符纸递来,说道:“师妹有心了,如果遇到危险,可以激发这张符纸,我们这边就能知晓,立即制造大动静为你创造逃生机会。” “多谢师兄。” 与众人分开后,她独自一人持术潜行,先是回到那血煞的洞窟,用天地瓶吸拿了十几只吃人肉的老鼠,再探向矿中深潭。 越往里面走,那坑道中妖藤爬行留下的痕迹越发清晰,可见它们确实经常来往这里。 摸到附近,可以目视水坑了,也不见那诡藤伴身的黑雾,正是设陷阱的好机会。 她所制的毒剂名为乱心散,顾名思义,即是捣乱服毒者的心智,可让其行动错乱,意念难持,法术不畅。 因为手中制药的原料所限,最多只能对生息境的修者起效。 她先把瓶中的老鼠们放出,宰杀到一处,让血气满溢,足够引起诡藤的注意。 随后将乱心散用糯米纸包起,剖开鼠腹,塞到老鼠的脏器之间。 做完一切的胜君攀岩倒挂石壁上,等待起来。 并不多时,坑道传来挤压碎石的声音,黑雾散开到这个矿洞之中。 胜君只听见一阵唏唏嗦嗦的吸食声,只是一会儿,黑雾随诡藤的离去消散了。 而那些被当做诱饵的老鼠都已经化为挂着血丝的鼠骨,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的凌乱放着。 药效应该还一刻钟才发作,胜君本想潜回李房茗他们那里静候佳音,谁知道又有一阵黑雾堵门。 [不妙,这气息,是那凝华境的诡藤!] 胜君感受到诡藤毫不收敛的气息,顿时紧张地依附岩壁而立,不敢喘出一丝气息。 呼咕呼咕的喝水声从黑雾中传来,听得出这凝华境的诡藤可比生息境的诡藤胃口要大得多。 “还要在这狗屁矿井待多久,本君好想念那大肉的滋味呐!还有那些修士也不知道躲在哪里!真是烦烦烦!” 黑雾中忽然传出闷闷的人声,让胜君有猝不及防的感觉。 “这是,老鼠?也不知道哪个走了运,还能尝一口肉味,不过也没多少机会了。” 会说话的诡藤驾着黑雾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 独留胜君在此地脸色惊变。 从那诡藤的话可知,它们出现在这里乃是一场安排,就是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该不会是那祁阳府府尹把邪魔外道的主意打在自己的辖区里了吧? 要不然,是其他内鬼变故? 那诡藤后面的那句话,又该如何解读。为什么它会说其他诡藤没有多少机会能尝到肉味? 疑问陆续而来。 缺少信息的胜君要回去与李房茗他们说清关键。 却不成想,正当她入了坑道时,数十道藤蔓自转角处凌空杀来。 “我就想怎么还有老鼠敢来这湖边喝水,还刚好都死在一个窝里,原来是有只会隐身术的‘大老鼠’在这里搞事。” 轰隆大声在坑道中爆发。 胜君那护身的碧鳞飞蛇环配合大铮鳞甲法,转出千百道鳞片光彩,将偷袭的藤蔓全部拦住。 她本人乘着间隙,如同燕子返身一般,直接折回空广的水坑洞窟中。 同时激发李房茗留给她的那张信息符。 踩在水面上,胜君一手继续维持藏意匿身术,另一手摄出几瓶灵药往自己嘴里倒去。 她眼光前方,黑雾已经完全堵住了唯一可以出去的坑道,那狰狞邪性的千枝藤蔓正从洞口处不断挤出,飞舞游回,不见破绽。 “别躲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诡藤无口有声,操控那些藤蔓变长变短,想要完全搜索这片洞窟。 第八章 秋桦力斗智诡藤,洞外援军携阵行 胜君不为轻言所动,反倒更是认真观察起诡藤的外形。 只是枝蔓互生,重重叠影,短时间内难寻主茎。 又见黑雾拢来,欲要填满洞窟,让胜君没了眼睛助力。 视觉一旦被夺,对于修为未够的胜君来说,便陷入了大凶险。 她敲定主意,额头眉心一点光明闪动,从混沌分境中取出霞光刀。脚踏天龙荡云步,单手挥动,一道锋芒直杀藤蔓最为密集的中心区域。 “哼,不过如此。” 诡藤躲不了,也无需躲避。 刀芒炸在诡藤蔓上,留了一道淌着黑绿汁液的印子,但这点伤势对于诡藤来说,真是九牛一毛。 而在刀光凌空炸现的瞬间,周围的尖刺藤蔓立即甩动包夹过来。 胜君继续持法躲闪,却是发现无论她如何腾挪闪转,那些藤蔓都能追上。 “你以为你还能躲得掉嘛!区区生息境的小女娃,我闻到你那木香味了,没想到你祖上与我还是同族。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诡藤凶厉,胜君见到自己藏身无用,也便不再消耗法力隐藏,双手持刀大砍起来。 混沌原初之气附上霞光刀和碧鳞飞蛇环,让两件器物坚固万分,这才勉强顶住上百道藤蔓的拍击贯刺。 而诡藤也是机敏,它可不愿意让胜君有任何一丝暂时喘息的机会。 它暗中施展术法,提取坑中水源,灌上正在攻击的那些藤蔓,短短数息便是聚出一层层冰霜壳层。 附上了冰霜后,藤蔓寒气逼人,胜君交手数十下,居然连霞光刀都被冷得上了霜气,再打战下去,必然会被冻住身体,任其鱼肉。 可眼下危机又何止冰霜,诡藤又涌出黑雾掩护,时而喷射酸腐毒液,想要融掉胜君那一圈圈护体的鳞片环带。 胜君一刀横开,挣到一息空闲,顿时操控起天地瓶。 天地瓶身上的混沌云纹变换无常,化生五光十色,耀出夺目神彩。 “吸!” 胜君一声历喝,天地瓶亮出吞天神通,小小瓶口是为风口,将眼前那些黑乎乎的雾气,还有那绿莹莹的腐水统统旋转吸入。 诡藤对这法宝没有防备,周身黑雾顷刻被扯走个八九成,露出那人一般大的中心躯体。 胜君见得根须茎叶都从那中心躯体表面上长出,哪里还不懂这便是诡藤的要害,瞬间便架着霞光刀,耗费大量法力施展奇星七斩招式。 奇星七斩虽是初入修道便能练习的刀招,但能被贵为上品宗门的刀龙宗提为弟子选修的入门技法之一,必有其独到之处。 七刀如龙瞬出,朴素无华,却是一刀更比一刀强。 这更是胜君多耗法力运施的七刀。 刀势锋芒无挡,长驱直入,斩得拦路的藤蔓纷纷断裂崩碎。 感知到躯体即将要受创,诡藤不情不愿地挪开堵路的身体。 胜君威势不减反增,将眼前陆续有来的藤蔓斩断,意在脱出这瓮中捉鳖的境地。 “呵呵,这般实力,倒是让我未曾料想到,想来是某个宗门的种子门人,更不能让你走丢了。” 诡藤淡然,法力荡漾而出,压得胜君心气一堵。 妖物摄出无形之法,提起坑中水源,化为浪涛涌向洞窟四处。 水中带着渗人寒流,轻易便让整个石洞变作冰洞。 同时这些冰层不断生长,一蔟簇晶莹冰柱冰牙无序地横竖袭来,挤得胜君可以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而那些藤蔓仗着细长,倒是钻来钻去,毫无阻拦。 而此急变更不止于此,待到冰层够厚,诡藤又控法炸开所有坚冰,顿时四处飞溅冰刺。 胜君不幸中了几支,就感到身体行动下了一个速度。 而那些碎裂的冰粉飘荡乱飞,也穿过碧鳞飞蛇环的防护圈,一点点地附在胜君体表。 天地瓶的吸收反而让更多冰粉顺风飞向胜君,可胜君也不敢让天地瓶离开身边悬空挂着,否则容易被诡藤强行夺取。 “你修的术太弱太少了,即使有着不凡法宝又如何,咕哝,我开始好奇你这等贵女的血肉滋味会不会比那些粗俗修士更胜一筹。” 诡藤狂妄妖邪,还没赢下来便是打着主意,要尝味道。 而面对冷意侵体,胜君转攻为守,将自己吸入天地瓶之中,一边敷药疗伤,一边隔着空间操控霞光刀来回飞舞抵挡。 有着胜君提供的混沌原初之气的加持,霞光刀和碧鳞飞蛇环攻守齐进,保得天地瓶无恙。 诡藤一时拿不下,唯有不断攻击。 而过了不到半刻,外面坑道轰轰鸣鸣,将诡藤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一群木呆子!连这点人都拦不住吗!” 诡藤大骂着,舍了缩在瓶子里的胜君,追着动静而去。 胜君思量:[看来这些诡藤的要紧任务是把人封锁在矿洞之中,否则不可能让我有逃命机会。] 她在瓶里先是给自己上完创伤药,再给一直忍而不发的气连七星飞刃涂毒,之后才飞闪离开天地瓶福地。 李房茗他们能争取的时间不多,胜君只能争分夺秒。 —————— 那边李房茗、陈兼广一众正为胜君的逃生制造动静,同时也想先折杀一两株诡藤,为逃生大计下谋划。 五人各有施展,风助火烧,刀劈剑砍,将眼前的那株诡藤打得绿黑色的血汁乱溅,节节败退。 这些生息境的诡藤除了伴生的黑雾外,不会其余术法,但天生强体韧皮,遇水则伤愈,败而难死。 实力最强者的李房茗本来擅长用水术法,现在也只能鼓鼓风,多是运剑拼杀。 “李兄,后面有诡藤要包夹过来了。”一位修士感应到在后方放置的警示符纸已经被点燃,大声提醒道。 李房茗一身法力激荡,转起两把飞剑,左右杀伐,应道:“先诛杀眼前这诡藤,然后冲出矿坑。” 陈兼广同样杀进诡藤近身处,问话:“那秋桦师姐如何是好?” “这些矿道四通八达,正适合秋桦师妹那一手藏身术发挥,我们这般打斗引了太多注意,需先自保!” 李房茗五人合力齐攻,终于将第一株诡藤生机彻底抹去。 他们先过了道,又借死去的藤身作柴薪,点起法力烈火来堵住后面那株刚赶来的诡藤。 诡藤喜水畏火,不敢轻进,放出十多根探路的藤蔓,但都被烧得焦黑生烟,只得退后,绕别的路去。 李房茗他们跑来跑去,却是发现这地下的坑道和岔路口很多都已经被泥石堵塞了。 那些诡藤有意将靠近地表的通道弄塌方,却又留了一些畅通的通道,好似这样才方便它们对修士的围捕追猎。 陈兼广心里拔凉拔凉的,他们前几天探索时留下的指路标记大都无用了,发动神识搜查又容易引起恶念神魂的注意,这下真是麻烦大了。 李房茗当机立断:“就快到地表了,我们一起放出神识探路,恶念神魂再快也要一段时间才能穿墙而来。” 到了这地步,再龟缩回去地底深处的临时营地,可真会把他们的心气都给折煞坏了。 既然事已如此,当一鼓作气,莫作贪身惜命之愚举。 李房茗这般下了坚定决心,引得众人同意,合力之下,不用数息,竟然真被他们寻到了一条可通行的求生之路! “走!”李房茗当头勇进。 又有一株挡路的诡藤也被求生欲暴增的他们推开,五人真的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这要命的矿井,重见久违白日。 那株诡藤追到出口,感应到五人已经出去,又灰溜溜地缩回漆黑的矿洞里。 地下这般动静也引起了看守们的注意,他们驾着飞行法器落在五人面前,惊喜道:“李前辈你们出来了!” “侥幸而已,秋桦师妹还困在下面,你们可有什么丹药补给?那增援又何时才来?”陈兼广拍掉身上的白灰,忧心忡忡地问这话。 看守们自是点头,掏出一些疗伤、回气的丹药分予五人,说道:“有的有的,府尹和道官府都已经下了红印文,增援的前辈们今日必到。” 此时有一位看守手腕上的晶石珠串亮起蓝光,他惊呼道:“是信号,我们的增援来了!” 天际外,一个六角形的朱红平台破云而出,数息间便飞到众人身前。 平台上站立的四人,有的喝酒说笑,不羁放情;有的白发苍苍,肃穆正气。 下方的众人没有多虑,他们再怎么表现得奇怪或古板,皆是有着凝华境修为的前辈高人,是这任务的完毕人。 四人里领头的正是那位肃穆正气的白发中年人,名为傅清阳,修为已达凝华境后期,想来收拾那些诡藤和恶念神魂不过抬手之事。 “前辈,晚辈是秀湖宗弟子李房茗,先前……” 李房茗面对修为高于自己的四人不卑不亢,首先将那诡藤与恶念神魂的事说清楚。 然后又补说道:“就在今天早些时候,和陈兄弟同样来自刀龙宗的秋桦师妹,不顾险阻,只身前来救援我们,结果现在深陷敌阵,希望各位前辈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陈兼广也往前走了几步,低首敬拜道:“秋桦师姐乃刀龙宗不出世的人杰,万望前辈们施展援手,晚辈陈某虽不才,亦会将铭记大恩!” 傅清阳与其余三人下了平台,淡然应道:“既然如此要紧,你等且随我们再走上一走吧。” 他又与看守们叮嘱,切记守好周边大阵,在他们出来前莫要放过任何一个人出去。 那喝酒的修士则是从小囊袋中摄出数支阵旗,借与李房茗几人,教他们遇敌结阵。 准备妥当后,众人结伍为队,一起闯入坑道之中。 得知恶念神魂喜爱吸食魂魄,易受神识的波动勾引,傅清阳等人压抑修为,伪装成又一批生息境修士放出神魂探索四周。 “除了你们剿灭的那株诡藤,还有八株。” 傅清阳感应到妖气,掐着指法,沿道路疾去,似走似飞。 只是那些诡藤这会儿反倒是不战而逃,让众人是越走越深。 “妖物有智,这般勾引,看来前方是有一番针对的布置了。”傅清阳不傻,从李房茗那里得知有同为凝华境的诡藤后,可就把它们视为同等对手了。 那放情肆意的修士又闷了一口酒,笑道:“小子们结阵前行,管它是谁,战上一战便知晓道行有没有。” 傅清阳对这般懈怠的道友有点无奈:“具常你虽年纪轻轻便得了凝华境修为,但也莫要轻视敌手。” 具常道人,确实看上去挺年轻的,不过二十许,修为却已经在李房茗和陈兼广之上,胜过很多大宗门的内门弟子了。 “傅老哥,不怪我话痨,不就几只小妖和一道还没被我打散的神魂,赶紧解决这点破事,回边境去建功立业不是更好。” 傅清阳摇摇头,罗西国边境之事,小战接大战,大战先小战,反倒让国内州省为之空虚。 具常道人刚投效罗西国没多久,自然对此不以为然,一心只想杀敌立功,积攒资本。 可他毕竟身任祁阳府道官府行务一职,对这等祸乱,自有不可推脱的责任:“这灵矿虽说快要采完,价值低下,但凌老弟失策了,应该果断上书请来援军才是。” 李房茗他们不便插嘴,只能操作阵旗结阵,随四位凝华境前辈斩妖除魔。 有一只诡藤不知为何在发疯砸墙,见到傅清阳他们不躲反进,没几下就被烧成一堆黑碳。 具常道人倒是很有兴趣地采集起这些焦黑的碳灰,听他说是要日后研究研究,这种蛇行诡藤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药效。 只是到目前为止也不见那恶念神魂出现,想来他可能看破了傅清阳四人的实力,不敢轻易露面。 众人谨慎又快地追入了最大的那处地下洞窟。 “这里直通着地下暗河,这些蛇行诡藤当初很可能就在这里潜入矿洞,在离这不远的另一个洞窟里是我第一次遭遇恶念神魂的地方。”李房茗说道。 傅清阳细看周围的痕迹,发现那些诡藤确实已经潜入暗河里消失不见,此时再追已经很难了。 而且诡藤善水,在河中有万夫莫敌之威,胡乱追去,恐生变数。 傅清阳打量片刻,撒下一片粉末,打算去另一边追查那恶念神魂。 “砰!” 傅清阳回身之际,巨响惊乍,结阵的李房茗他们个个喷血横飞。 第九章 恶人明暗计复生,非是多谋不抵事 惊变突来,众人骇目。 尚不清楚结阵的李房茗等人为何蒙受重创,只见那边暗河汹涌拍浪,成千上万根藤蔓贯水而出。 “妖孽放肆!” 虽说没了一众生息境的援手,但傅清阳等人本就打算以自己的力量根除诡藤。 四位凝华境高手一起打出法器。 火焰倾覆寒水潮,刀兵冷厉逐影杀。 洞窟中横行的千根藤蔓被瞬间毁掉,但那些藤蔓落到暗河水潮上居然诡异地融化消失。 “诸位小心,诡藤可以遇水而生,水不歇,命不尽!”有人提醒道。 傅清阳双手画印,浑厚法力震慑众妖,他双掌左右推出一道黄光,暗河两端洞窟猛然塌陷。 潜在水下的诡藤知晓岸上修士想要截断暗河,害怕被一网打尽,不得不上岸竭力缠斗。 陈兼广众人负伤颇重,也不敢在这打得震震颤颤的洞窟中久留,陆续支起身子往外逃去。 “为什么我们持有法阵,却是第一批受到受伤的。”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现在我们且先逃命去!”李房茗亦是满腹疑虑,可眼下这环境真没时间计较这些。 那些凝华境修士又不是他们亲人好友,打起火来可不会顾及他们性命。 落在队尾的一人腿脚受了创伤,跑不快,还想喊李房茗他们助他一把,可连话都说不出口便生出一脸惊慌。 他的惊慌凝固不动,双目抖动却是失去了光彩,难以说清的扭曲光景在他身后浮现。 李房茗感受到熟悉的神识波动,急忙回头细察。 见得那队尾同伴动也不动,他那身为修士莹莹发光的神魂被一股无形力量从肉身背后抽出,然后肉体木然倒地,模糊的神魂做着各种挣扎的动作,但依然是被一点点、又迅速地填塞融入到身后那边扭曲光景之中。 那人的神魂直至消失前也还在伸手张口,欲要喊出呼救之语,但他们都无法听到。 事实上不止李房茗一人感到异况才回头,同行的四人都看到这一幕。 其中一人咬牙惊呼:“恶念神魂隐遁不显,是故意在这里偷袭我们的。” 李房茗知晓情况万般紧要,他朝洞中呼喊:“各位前辈,恶念神魂已经出现!” 同时也明白他们要跑也跑不过会穿墙遁壁的恶念神魂,便是取出自己炼制的那套阵旗,提点众人道:“大家守心持意,待在阵中一起抵抗恶念神魂!” 另外三人也是这段时间幸存下来的老手了,自然明白什么是聪明选择。入了小阵法,集四人共拒强敌。 洞中,傅清阳听得李房茗的呼叫,让具常道人三人暂时拖住诡藤,他则是直接返身进入过道。 那恶念神魂倒是不慌不忙,当着李房茗四人眼睛,将死者的血肉也一点点地挖出,融入到那片虚幻之中。 肉眼是看不到那扭曲光景的实情,但是李房茗他们的神识视界,将真相原原本本地还原在脑海之中。 这般场景自然也被老道人知悉,他一言不发,双目闪出神光。 李房茗众人便是看到一根明光长针直接抵在恶念神魂的额头上。 “虽然也是凝华境的人,但这把年纪,你的血肉我没有兴趣。”恶念神魂首次在众人面前说话,就像是寒冰深渊中飘出的厉鬼那般冷冷无情。 傅清阳见多识广,不为所动,一言道破恶念神魂根脚:“我观你神魂之强,本身应是踏入八荒境的修士,却不修正法,专练邪道,将自己化成这等妖孽企图复生,今日我便匡扶正道,拔除了你。” 恶念神魂与那明光长针相抗衡,笑着应道:“你这老小子不通应变,一口一个邪道的,却不知晓生命之宝贵,正因为没有轮回更替,所以吾等修士才会倍加珍惜活这辈子,修真道果。” “若有轮回,我亲自送你这狂邪去畜生不如道。”傅清阳倒也刚烈,直接骂去。 “夏虫不可冬语。你时候未到,不晓命。” 恶念神魂周身放出血光,反逼明光长针缓缓退去。 李房茗四人见得这般紧急,同时行事,聚精会神凝出四道光华一起朝恶念神魂打去。 神魂无形,正反随变。 面对小辈偷袭,恶念神魂背后的凌乱长发直接转化为又一张脸,他这背后脸张嘴一笑,直接隔空震碎了李房茗四人打出的神识攻击。 神识攻击与现实攻击不同,一旦不成,便很容易受到反噬。 李房茗四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气息更是萎靡。 “之前一直养着你们作饵,莫以为自己真有几分本事。” 恶念神魂狞笑着,猛然一叫,神魂显像的身体在众人神识中瞬间消失。 洞中那些仗着天赋神通不断断肢重生的诡藤,受到呼唤,立即是聚为一团。 “是时候了!”那身为凝华境的诡藤则不在其中,它吸取着绝大多数的水份,拼命缠住三位修士的猛攻。 而且洞中不断有紫黑色、红黄色、冰蓝色的光芒纹路沿四周岩壁显化而出。 “原来这里另有几个阵法隐秘潜伏,难怪刚才会莫名伤到那些人。”傅清阳赶回此地,看到这场景,心中略有猜想。 那些诡藤悬在半空之中攀结成团,在周围那些诡异光彩的照耀下,上万根藤蔓接连臌胀破裂,溢出让人闻之恶心的腥臭血气。 傅清阳则运法成术,步步紧逼。 他取出一个如小臂般长短大小的塔型法宝,结合一身光耀术法,带着破风之威,直接镇落在诡藤血气团上。 明目光耀与污浊血气相交,却是明光被渐渐吞噬。 “这恶魂有八荒境的根基,汝等助我一臂之力!”傅清阳可不会犯那怄气比划的傻事。 这下反倒是具常道人缠住智诡藤,余下两人都为小塔灌输法力镇压妖邪。 过道中,李房茗四人不知洞中光景,却是从后方那惊呼声中听到了危险之意。 双方力量强强对撞,一触即发,引得地动山摇,多条通往地上的坑道再也熬不住折腾,自发坍塌。 偏偏他们身伤又带神伤,正是进退两难。 唯有李房茗实力最强,他最先稳住神识,说道:“你们先上地面,我回去相助前辈他们。” “李大哥,你这情况,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和我们一起掘路逃走吧。”有人擦去鲜血劝道。 李房茗还记得恶念神魂刚才对他们说的话,应道:“前辈说了那恶人是八荒境修士所化,若不能胜,没有人能逃走。” “那我和你一起去。”陈兼广当是讲究道义。 “陈兄弟,如果你能跑能跳,还是先找到那位秋桦师妹要紧,她现在下落不明当是我等不该了。” 李房茗有些后悔让胜君独自一人去搞冒险的动作。 “这……”陈兼广很是懊恼,但很快反应过来,“李兄,你也说过不除恶魂,洞中无人能幸免,那我更要与你同去。就算是搜救,也是凝华境的前辈更快。” “陈兄弟说得在理,我们此刻枯荣一体,自然要同生共死。”其余两位修士乃是亲兄弟,自然也是共同进退。 李房茗不用矫情做作,当即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再赴一次便是。” 四人服了些丹药镇压伤情,协力持阵而回。 傅清阳感受到四人回归,淡淡叹了口气,手上法力洋溢,镇压妖邪的力度越加威骇。 具常道人见得四人回归,便要他们暂时挡住智诡藤一会儿,好让他们四个凝华境修士一起发力,炼化恶魂。 李房茗四人应下任务,结阵暂拒诡藤的千鞭万凿。 半空中的诡藤团在血气的光影中若隐若现,那些散溢飘荡的血气纷纷涌入诡藤团之内。 “傅兄,邪修这是要重塑肉身啊。”有一名修士警觉道。 使用污浊血气重塑肉身的法术多是偏向邪门诡异,可这个恶魂底蕴深厚,四名凝华境修士共同发力施展大威大正的净化法术也制不住他的邪法。 傅清阳面不改色地平静说道:“毋急,具常你先去灭了那还活动的诡藤,再来助我们。” “烦死了。” 具常没有用术法散去酒气,此刻还是一脸红喜。 他慢悠悠地取出一个酒葫芦法器砸向智诡藤,顿时让诡藤浑身撒开酒味。 “小子们让开,烧死莫怪我。”提点一句,随后具常大吸一口气,正要自喉咙中崩出一道火来。 谁知道这时候自暗处忽然飞出一个小小的长颈玉瓶,它悬于空中转出十色光华,引起一阵倒逆狂风,使得那些血气被强夺摄入瓶身之内。 见得此景,具常道人那醉咪咪的眼帘却是猛然杀出一道异彩,他决然扭头,将一嘴火舌化为炎光长线,打向身边那位凝华境修士。 同时另出一掌,震飞玉瓶,免得这突来之物坏了事。 “具常!” 那位修士正全力镇压恶魂,防身的几件法器顷刻被毁,当即破口大骂。 然而具常可不想给他说出第二句来,口中舌头一弹,一颗酒气凝聚的珠子闪出,击向那位修士的脸庞,瞬间将他头颅打碎。 那修士肉身被毁,神魂还想遁走。 却见半空中的诡藤团一张一缩,宛如一次心脏般地跳动,顿时给神魂吸去。 众人只听见修士神魂在诡藤团里,发出数声不甘的大喊后便彻底暗去了声音。 本来人力已经捉襟见肘,眼下具常反叛,更是雪上加霜。 傅清阳此刻冷冷无意,不发一言。 另一位修士破口大骂:“具常!你这糙胆家伙!当真该死!” 具常道人无所谓地踏踩着法器飞到诡藤团身前,说道:“师兄你真是太慢了。” 诡藤团里发出那恶念神魂的声音:“血气消耗太多,我需要更多的血气。” 具常闻言,将之前收集到的一些诡藤灰烬吹向诡藤团,诡藤团吸收灰烬之后又榨出了一些血气供给内在那正在聚型的肉身。 “还不够。”恶魂闷闷要求。 具常道人已经和另一位凝华境修士战到一边,满不在意地狂笑道:“哈哈,那得靠你自己拿了。” 傅清阳和诡藤团角力,双方灵气妖氛时而炸闪,轰动石洞。 [你们快出去,这里快要塌了。]他向苦苦支撑的李房茗众人果断传音提醒。 具常道人修行不凡,截听到传音,哈哈大笑:“这些懵懂小鬼,自以为高尚,放弃了生路,现在想走也晚了。不过,莫要说如今路塌了,便是没有塌,那来时的路也被我暗中下了阵法陷阱,你们谁也逃不掉。” “具常少说大话,看我不把你挫骨扬灰!”那位修士急攻猛进,意想迅速拿下具常。 “你也配说这话?若是傅清阳,我还畏几分,你不过刚刚突破到凝华境中期,说这般大话就不怕折煞了命子。”具常道人取出数件法器,围住对手四面而攻。 而那被击飞的长颈玉瓶又乘着混战,飞到具常身边。顿生一股巨大吸力,让这叛徒身形猛然一歪。 具常正要一气呵成拿下对手,被这一干扰,失了机会。恼火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又这般重复数次,具常终于被惹出真火,舍弃只剩下半条命的对手,打出连片火法炎网,一口气罩住玉瓶。 不曾想,这瓶子不单不怕烧灼,还反过来将火焰一并吞光。 “这等神通功用,恐怕是八荒境修士才能炼制的宝器……” 具常再狂妄,也是实打实的凝华境修士,他暗忖数念,开始瞄准底下就快被诡藤绞杀的四人袭去。 果不其然,玉瓶自相前来阻挡。 越是阻挡,更是要杀! 具常道人心有主意,要先和智诡藤合力杀败在场的所有人。 玉瓶抢先转来,半空兜住具常道人,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形吸力叫他身形颠倒。 他反应敏捷,掷出数张符纸迎风而去,至瓶口处突然炸开,震得两边各自弹飞。 “这到底是谁的法宝?”具常疑惑,又要与身后的凝华境修士战到一起。 法宝、法器名字相近,制造与用处有所区别。 按照此世划分,法器是所有修士都能炼制的东西,按照制造时下的材料与功夫来判断器物的强度,往往失了进化变强的可能性。 而法宝往往奇妙玄迷。 先天者,为一方世界开辟时所遗落,非常法,非常物; 后天者,需要八荒境或之上的修士,以精气神反复熬炼,创生一点灵性玄机,缔结未来造化根基,方可称为宝。 具常道人边战边数着。 在场中人里,他师兄生前是八荒境修士有两件法宝,现在不见使用。 傅清阳有际遇,得了那座小塔法宝。 那这第四件法宝又是从何而来的? 第十章 叛逆转恒常,弱女话锋芒 唯有底下正和李房茗他们打战着的智诡藤知晓这尊长颈玉瓶的来路。 它震着法力说道:“具常小主,这瓶子的主人乃是一位生息境的女娃儿,之前她躲在这瓶子里逃过死劫。以她的实力,难以远控法宝作战,现在多半就在这瓶子里等着,你可别被暗招伤着了。” 听了智诡藤的话,具常道人直接起了占有之心,他估摸着:[既然生息境修士,又怎么能完全发挥法宝的威能,眼下这宝贝的出现,正好补足我缺少助力的遗憾。] 而陈兼广他们听着,知晓秋桦胜君未死,皆是大喜。 只是,哪怕智诡藤在慢吞吞地打着,也将他们一点点地逼入绝路。 玉瓶在这一刻,却是放弃支援旧识,选择缠住具常道人,不让他有机会杀死第二位凝华境修士。 [陈师兄你们且再坚持一会儿,我必取下这叛逆妖道!] 胜君那坚定的清丽雅语传入众人耳边,一振士气。 又见玉瓶中闪出一把长刀入阵,助四人抵御诡藤,再振人心。 具常窥听得传话,又看到又一把法宝显露,这时看向玉瓶的目光,已经火热得像色狼瞧见大姑娘那般赤裸裸的疯狂。 他数招逼退敌手,使唤十多件法器伴身同去。 欲望下,具常攻势炸雷,擎风捉电。 几番远近追逐,玉瓶被数件飞行圆盘给围住。 那些圆盘上刻有复杂的字纹,一经法力催促,便生出互相连接的蓝光长带,放出封锁法阵。 玉瓶左冲右突,上下刺去,就是撞不破法阵的封锁,每次都被那蓝光带或者透明泛蓝的障壁给堵回来。 具常阴笑:“什么大宗门子弟,承了祖辈恩泽宝贝,横行一时,却不知天高地厚,无谋无智。以为什么事,都是你能干涉,能拯救的吗!” “任你再多法宝,今天都做了我的嫁衣!”具常越说越兴奋,咧嘴哈笑,视众人为空气。 陈兼广又气又急,真怕来救自己的师姐出了什么事,但又不敢将秋桦师姐的家世说出,激得妖道辣手摧花。 只好大声说道:“前辈!你修为高实力强,我认了。宝贝你且拿走便是,只求别伤我师姐一根毫毛!你们放我们走,便当此事了过,这珍树矿洞里发生的一切,我们就当没参与过!” 具常看着陈兼广,像看白痴一样:“你们一群待宰羔羊,又有何谈判的余地?” 李房茗见势难为,也说道:“前辈,我等愿意以物换命。” 智诡藤几鞭过去,抽得阵法摇摇欲毁,让李房茗等人不能分心说话,才插话道:“就你们这些人用的什么破铜烂铁,也配和我小主议价求生,纳命来便是!” 具常一边加强圆盘阵法的围困力量,一边打趣道:“换命也未尝不可,你们可有法宝?” 陈兼广大声应话:“没有,但我还藏有一瓶凝华境也可用的中等保心丹,可减轻心魔劫难!” “我等也有几件灵矿材可给前辈铸器用!”两位兄弟修士同说。 李房茗说道:“我身上有的丹药和法器可让前辈尽取去。” “你们说的都是小物而已,换不得命,换不得命啊。你们死后我自会取用。不留于我,那现在毁了便是。” 具常毫不在乎,他也是略有天赋与机遇的修士,不然怎么可能随师兄一路当野道士,却能修行到凝华境。 却未想,此时玉瓶中传出胜君的声音: “若前辈你能放过我们,我便与这玉瓶解了心契,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法宝。不然我等必抗争到底,你能拿到的也只是一个废玉瓶,等到那时,万一你的师兄真复活了,你又能拿什么去抵抗他?” 这以文雅悦心的音色说的话,一字一句听着不成美,反倒惊得某些人心灵大骇。 具常脸色瞬间暗沉下来:“小女孩,年纪不大,这嘴皮子倒是像个村口八婆一样会生事。到了这种地步,以为说几句话就能挑拨我们,你们好乘乱而逃是吧。” 胜君又平淡说道: “那会说话的诡藤是你师兄养的灵物吧。它在之前便故意放我一条生路,现在又假装和我四位受伤的好友打个有来有回。 凭它身在凝华境的实力,何故演如此麻烦戏。 为的就是留我们一命,好消磨消磨你的实力,到时候来个黄雀在后,尽收我等尸骸,铸它主人的新肉身。” 具常道人眼珠子颤了颤,终究没有望向诡藤一眼:“等我把你揪出来,还能这般平静说大话吗?” 底下的智诡藤,适时出言:“具常小主,你且相信主人和我,在一边安心炼化玉瓶,看我杀光这些小辈,破她的妄言妄语。再和你合击那用塔的老鬼,到时候法宝任你挑选!” “智诡你说得不错,若真是让她们三言两语误了我等计划,传出去不说整个天龙洲,也够这罗西国说我们几十年的饭后笑话。” 具常说罢,打出十多张符纸,悬于玉瓶上下四方,又从酒葫芦里倒出一颗充满酒米香气的黑溜溜团子。 他双手作坛作碟,承着黑团子,以灵气法力为炉,将黑团子融为一滩奇形怪状的黑水。 “具常你死来!” 那位凝华境修士执着为同伴复仇,依旧火爆,短暂调息后再来邀战,不放具常有炼化法宝的时间。 具常自在应话:“吴兄你不逃吗?” “你要和小主斗战,得先过我这关。”智诡藤的声音泛空而响。 下方千根藤蔓袭来,组为巨网,逼迫那吴姓修士唯有将法器打出,护住自身。 李房茗知晓诡藤特性,见得时机已到,便与陈兼广三人各自打出最强一击,却不是击向智诡藤。 他们的攻击越过了诡藤那密密麻麻的蛇状藤蔓,打在它身后的暗河石壁上。 数道阵法光纹亮起,石壁不为所动。 “再来!” 四人大呼,法器符篆尽出,只求把握住这分秒机会。 轮番攻击下,本来就被傅清阳炸过一下的阵法再护不住暗河石壁,碎成大大小小的石块下落,堵塞住涌水的暗河。 “诸位助我!” 李房茗集众人法力与保护,更是大展修为,之前他的水法伤不着诡藤,现在却是控住了水流往其他洞穴中改道而行,要一滴也不放进这洞窟之中。 “你们好胆找死!” 之前还沉着气的智诡藤,感受到愈伤的水源将绝,顷刻变得暴躁,千根藤蔓刹那间改变攻杀方向,啸出震聋破风声与千万残影,直接抽碎了四人的阵法,将他们统统打入爆裂的地表中。 渡劫而成器的法宝霞光刀也丢了光彩,直插大地。 四人气长气短,难逃命劫。 吴姓修士则无视这等生死事,甩开诡藤继续攻向具常道人。 只见具常道人双手突然甩出,那摊黑水化作点点滴滴水珠漫散四周,又狞笑着吐出一线火色。 呼呼烈焰,哄哄火火,依四散的水珠蔓延,点爆半个洞窟为火海。 不仅吴姓修士被炸个正着,就连底下的智诡藤也被烧起。 加上诡藤本身畏火,之前还被具常撒了些带法力的酒水,这下是越烧越猛。 诡藤吃疼至极,也抽不出法力说话,只管四处敲砸,以痛解痛。又想四处翻身滚动,引泥石灭火。 可这法力与邪药合生之妖火,又怎么会被寻常泥泞所灭。 “具常你好计算!” 智诡藤再也不藏拙,全力引导一身妖力,想厮杀掉半空中的具常道人。 “智诡,你又怎么能怪我,正好师兄他不够血肉用,你也为师兄尽最后一份力吧。” 具常言语歹毒,出手更是狠辣。 先是一招御器术取了被烈火缠身的吴姓修士头颅,将其抽魂断魄,只余下无用皮囊。 又是从酒葫芦里拔出一把燃烧着赤炎的剑法器,直直指向满身大火的智诡藤,很是调谑。 “不!你才是那份血肉!” 或是感到自己已经穷途末路,智诡藤回复野物天性,狂躁急攻。 面对这千枝藤蔓的攻击,具常用着那把赤炎剑,有一种切瓜砍菜般闲适快爽。 一根攻来,便是十根断绝。 百根攻来,已然千根覆灭。 智诡藤那些可以自由伸长缩短的藤蔓都已经断作两截,焚身的妖火烈焰,更是烧得欢快。 让人满腹作呕的焦糊气味散不去,那智诡藤的性命也在飞速流逝。 “主人……救我……” 它将希望寄托在诡藤团中那还在吸收血气的内在。 “唉,具常,你又何必呢。”诡藤团中传出恶念神魂的无奈之语。 诡藤团与傅清阳一直角力较量,两者也将场中的全部变化看着、听着。 具常与傅清阳与诡藤团里的恶念神魂,三者此时互成掎角之势,危险一触即发。 而两次行叛的具常无疑是关键中的关键。 事已至此,正气为人的傅清阳也不得不出声:“具常你助我除魔,为时不晚。” 恶念神魂抢话说:“师弟,傅清阳一旦逃出,这罗西国便要追缉你了,这次是凝华境的傅清阳,下一次就是八荒境的护国修士了,你逃得掉吗?助我复生,共谋大计。” 具常笑了:“你们两个再多说点,我爱听。” “傅兄弟,不如我们联手拔除这等不忠不义之辈,之后再说正邪之事。”那恶念神魂倒也直爽,见师弟贪婪成疾,居然向对手提起了联手之意。 傅清阳冷静不予回应,也不敢松开小塔对诡藤团的镇压。 “不急不急,等我先炼化了这看戏女子。” 具常冷笑,摄来霞光刀,入了圆盘法阵里保护自身,好安心调息回气。 [此等风云关键时刻,前辈可有安身之法?]蓦然,观察良久的胜君终于再次开口,只是这次是谨慎的传音。 具常有作壁上观之意,存心探问:[这话,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晚辈不自量力被前辈所制,当是咎由自取,生死只管前辈一念之间。然而前辈既要作那渔翁,那便不能与我相消耗,不然是鱼非渔也。] [倒是读的书多,好文采。那让我试试你这小辈是否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能耐。] 具常不被片言只语迷惑,直接取出一尊方型炉鼎,将长颈玉瓶投入其中。 以法力灵气催生出一簇两指头大小的蓝色火焰,燃着炉鼎,把玉瓶当作那熔炼的矿石。 [此鼎是我冶炼矿石金兵的重器,配合这可以烧魂融金的蓝宝瘦火,你在里面熬上一刻钟后还能说大话,我便放你出来。] 具常双手八指分开微曲向上,两只无名指下沉弯曲相交,结成灵火法印。 口中念着模糊经文。 得此咒言相助,那一簇蓝宝瘦火变得更是幽蓝媚人,连带周边温度也好似冷了下来。 可偏偏炉鼎被蓝宝瘦火烧得又红又蓝,连身在天地瓶福地里面的胜君居然也能感到那无比的热力。 根本不是以往她和师妹捣乱的那些炼丹火可以媲美的。 幸亏现在天地瓶里没有其他特别东西,不然被烧毁了,可叫她心痛死。 胜君披上母亲所留的防御法宝【绯络衣】,隔绝温度,顿时感觉舒服许多。 看来这天地瓶尚要找到进化的方法,才可以辟火驱寒、消力减震,不然瓶身再坚实,福地里面的人和物被烧没震没,那就真鸡肋了。 不过,这都是日往后事,如今得先过这生死关。 烈焰易挡,生路难觅。胜君当真要细细思量。 一刻钟的煎熬不快不慢地便过了去,具常此时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所谓的“试试”的雀跃。 他发现玉瓶神光依旧,神识被挡截在外,显然这里面的主人并未在炉鼎的炼化中死去。 具常又细想,脸上生了喜色。 这等护主的宝贝落在他手里,当真是大福缘! 如今既然一时之间烧不死,便要使些别的手段。 他传音道:[很好,你已经证明自己有与我一谈的资格,说吧,你要用什么来换自己的生路。] [前辈……可有灵丹妙药……我将要死,恕我不能将宝贝留给你了。] 女子传音断断续续,好似真像现实中要断气的模样。 具常在心里骂着这装作的小婆娘,传信时却换上了另一幅面孔:[你且慢,我送你药来。] 他暗自掏出几颗毒药与迷魂丹,确实想趁此机会一举拿下。 胜君又补说道:[前辈……莫要……糊弄我,我这里……有灵宠,自可验药。] 具常冷了脸,这小婆娘真是该死的谨慎。 他不想失去了这等好法宝,哪怕他可以送一瓶爆炸火丹进去,也怕这人就捏着自尽法术要带这好瓶子一起入那不存在的无间轮回。 不得已,他唯有送入一瓶真的疗伤丹药,当然里面也混着一颗迷魂丹,就看她走不走运。 瓶内,胜君虽说耗了许多法力以抵抗咒法煎熬,但其实未伤到身体分毫,也不可能碰具常给的丹药,她把整个药瓶子直接扔到混沌分境里分解去。 果不其然,在一众被分解出来的物质精华中,除了常见的丹毒外,还混了几缕不相同的原生毒性物质。 它们在灵药精华里特别显眼,甚至会中和其他灵药精华的药性,这才让胜君留意到,不然胜君缺乏毒药学问与鉴别器具,肯定察觉不出。 暂时对比不出这些毒性物质源自哪里,又有何作用,但具常必定不怀好意。 她又听到瓶外传音。 [小娘子,我已经依约行事,你赶紧说说还有什么东西可换你那宝贵性命。] 第十一章 修行苦楚,独木渡难 胜君当然不可能将天地瓶相让,她自有想法。 当下应道:[前辈若是愿意立下天地誓言,放晚辈安全离去,自会能应得自得。] [好一句应得自得,你的刀被我控住,玉瓶也被我锁死,这两件东西换不得你的活命,你还得拿出其他东西。] 具常当真贪婪,已经把一刀一瓶两件法宝视作自己的东西,此刻还要诈出胜君身上的其他好货。 [晚辈已无他物,前辈且自己定夺去。]胜君也被这家伙激起了脾性,打定主意就住在天地瓶中耗着,看他要怎么对付自己。 具常摸索出胜君话里那带有把握的暗意,更是觉得这大宗门出身的贵女必定还有别的宝贝。 也难怪人人都想入大宗,这里面的宝贝可真不少。 他这般想着,却不曾记起,现在埋在乱石底下的李房茗、陈兼广皆是出自大宗门,又有谁的底蕴有胜君这等丰厚。 具常不想发那天地誓言,也不想弱了自己颜脸,便是说道:[那你就在这瓶子里好好想想吧。] 随后他静静打坐调息,好似把众人视为空气。 又是数刻钟过去,玉瓶抖动数下,传出胜君那折服的声音:“前辈就放小女我离去罢,我真无心牵涉进此事之中。” 听得这般求饶声,具常神气爽朗至极。 “不放不放,先前已给过你机会,偏偏你这等小辈诸多计算,现在你就待在里面慢慢等吧,兴许哄得我一个高兴就会把你放走。” “前辈何苦执着于我呢。”胜君知晓他和另外两人生有仇隙,有意让他分心,故意搭话。 具常本性恶劣,面对软弱者更是激得欺负之意,随心折辱道: “说起来我还没有尝过天之娇女的味道,可否与那街边流莺有所不同?你的嘴皮子倒有几分斤两,就是不知道你的美貌是否也和嘴皮子一样让人侧目。” “晚辈的臭脸自然入不了前辈的法眼,只是兜里还有些灵石,前辈自可取用,到那些仙阁红楼寻欢愉去。” “你越是这样说,我是越对你的样貌起兴趣了,该不会真是位大美人吧!哈哈,那也算我具常走了狗屎运。” 此后,具常陆续说的粗言秽语,当真难堪至极,寻常风月男子听了尚且皱眉,瓶里的胜君更是杀意阵阵。 但就在他说得兴起之时,原本和诡藤团僵持的傅清阳突然双目金光一闪。 诡藤团也是爆发出阵阵红潮血色。 悬在诡藤团上的小塔猛然拔飞,血色内的恶念神魂聚出一道暗色波纹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具常其实一直有留意提防两人,要立即回身加固防守。 却料不到傅清阳居然真敢舍弃镇压大敌,直接操纵小塔砸破他的圆盘法阵。 具常见得危机,当即大惊呼道:“傅清阳!你这伪君子!” “叛徒有何面目说‘伪君子’这三个字。”傅清阳正气呵斥,双手推出一轮金光,压得具常一身法力运转不畅。 未待具常反抗,那暗色波纹突然绽放在他身体周边,无形之气杀入他的神识脑海,震得他眼鼻四孔齐齐流血。 “具恒!” “具常你反复无常,见利忘义,行事偏斜,心智雏弱,担不起师尊赐给你的名字,现在为兄我要代师尊收回此名,并罚你一死。” 恶念神魂的声音响震洞窟,让具常心意胆寒。 “具恒你净在那放屁!你可以杀万千人重活身躯,如今我为自己谋划些许利益,有何不可!也别拿师尊说事,你我早被逐出师门了,既然你要与外人联手折杀师弟我,那别怪我无情!” 具常骂着只剩一道神魂的具恒,又转头与那操控金光的白发修士说道: “傅清阳,你不是要除魔吗!和我一起杀这狗贼!” 只是具常的狂言并没有打破傅清阳与具恒的联手决心,显然他们在之前便暗语交流过了。 “不可能!明明就差这一点!” 具常被两人联手打得神识法力激荡不稳,周身护身器物也是一件件碎去。 连原本被他困住的霞光刀和天地瓶也重获自由身。 “我的法宝!”具常想要拿住这两件法宝,却是伸手也触不得。 天地瓶转出耀目光华,和贴在瓶身四周的那些符纸激烈相斗,数个呼吸便尽数毁掉那些封印的符纸。 等待时机久已的胜君身穿绯络衣,自天地瓶中闪出。 一卷桃红,艳得暗窟满墟明。 怒嗔天颜,捻起痒意更烧心。 惊艳登场的胜君,眼上两道黛青横眉冷冷展出心思。 她无言无话,右手一张,把握护主飞来的霞光刀,向着那厌恶的具常道人振挥出一带艳丽无比的霞彩。 具常直面抵抗傅清阳二人,感到背后锋芒,却避无可避。 唯有是恨恨地吃满了胜君的全力一斩,撒出一抛精华热血。 又见一道道黑色疾影飞驰插入具常背部的斜痕大伤口。 具常吃痛,运气逼出那数把飞刀。两个呼吸后,又感到背后发痒,一身血气转运迟滞。 “臭女人!以为在兵器上沾了毒就能战败我吗!” 胜君纵是有天仙雍华之丽质,此时在具常眼中也成了阴魂不散的夺命厉鬼。 背受重创,又被三面夹击,具常只能选择先逃再说。 恰巧胜君那个方向直通坑道,同时她也是三人中最弱的,具常转瞬已有决定。 他深吸一口清气,反吐出万倾酒气。 “这是具常平日蓄在肺里的狂乱酒雾,中了便是敌我不分。” 恶念神魂首次出言提醒,却叫具常更是生气。 他乘傅清阳和胜君躲闪酒气时,骂道:“具恒你这天杀的,快把你那捆人的绳子,还有那把可碎兵甲的六棱黄金锏取出来见见人吧!” 恶念神魂不怕酒雾,直接驾驶诡藤团封堵去路。 具常发了疯狠,酒葫芦、赤炎剑、蓝宝瘦火、炼金炉鼎等法器异宝尽出,真是死也要拉着师兄一起下黄泉。 两个恶人相互捅出底蕴,相杀撕恨,真令人感慨发笑。 胜君这边招来天地瓶,将堵路的狂乱酒气摄入,也避免具常再次借机放火。 傅清阳向她点点头便跟着具恒一起围攻具常。 具常,一个凝华境后期修士,之前为了厮杀同僚便已经耗了不少法力。此刻受到两人齐攻,一人偷袭,已经独木难支。 “我死也要拉你们当垫背的!” 具常自知难逃,嘴一张吞入蓝宝瘦火。 只见他体内涨起,皮肤血管透出些火速流动的悚人蓝光。 傅清阳急退,唤回小塔,升起结界,护佑他和身后的胜君。 诡藤团无视这等巨大威胁,生出数条黑色藤蔓直接缠住具常四肢与腰腹。 一阵刺痛与吸力充斥全身,正要爆开形体的具常看着自己那一身血气法力,在诡藤枝条地一吸一吮间,飞快枯竭。 他又惊又怒地大喊:“傅清阳你再看戏!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傅清阳见得这般要紧,祭出小塔神威,化生出一个青铜色巨塔虚影垂下,要把具常和具恒两个恶人一起镇死。 胜君更是细心,望见地上有些藤蔓偷偷摸摸地爬行,想吸食留在洞窟里的修士一身血肉精气。 不说那两位已经被首先吸食的凝华境修士尸体,连那之前被被乱石掩埋的四人也被拖出,即将化为诡藤枝条的血食大餐。 神识有感,胜君心有悲切,急要打断妖人暗渡之计,又想保住同门完整。 她亲使霞光刀飞下,劈砍掉诡藤枝条。 那边的具恒已经和傅清阳再次打战起来,不愿再浪费精力在这点东西上,卷起两位凝华境修士尸体,带着那在疯笑的具常,便顺着坑道离开洞窟。 傅清阳直接追去,胜君却是要照看四人。 “是,秋桦师妹吗……” 此时背后一把虚弱至极的男声飘荡入耳,胜君回头,看得真相不免有点哀悲。 说话者正是秀湖宗的李房茗,他半截身子还在土里,可那上半身惨不忍睹,连那让人看得敦厚安心的脸庞也是血污模糊了。 他双目睁不开,唯有最后一口气在。 胜君靠近取出一些救命药丸,俯身答话:“李师兄,这是骨血丹和回春散,你快点吃下。” “不用,师妹,你也知晓我等,已经药石难救……我只有一愿,带我尸首回去秀湖宗,找我弟弟,身上的东西随你拿用,作为酬” 李房茗声音弱断,气息已尽,竟连最后一词也无法说出。 “师兄一路走好。”胜君有些难受,取白布盖住他的脸。 而陈兼广与那两兄弟都在智诡藤的混乱攻击中早早故去,连一句话也没能留下。 “若是你们不回头进这魔窟,也不至于丢掉性命。我们这些修士,多求长生之道,但在正邪交锋之间,一个抉择便能丢了性命,又该如何选择是好。” 胜君说罢,又想起自己这番逞能来救人,竟是徒劳无用,又得几句喟叹。 或许这就是命吧。 她善始善终,亲手将四人遗体掘出,收拾整齐,收入天地瓶中,打算在此事了结后再安置。 现在该去助阵傅清阳,将最后一祸除掉。 此时,胜君神识中的混沌分境突然一跳,惊得她神魂不定。 凭感觉猛然回头,却见那化为焦黑碳堆的智诡藤身前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弯腰驼背,穿着一套银边黑衣,头戴盘龙束发冠,腰挎赤红蟒筋绳,背悬六棱黄金锏。 似是暮年皇者,再是天大的成就也直不起残身败躯。 但那暗藏不发的威仪,却教人胆寒,生怕激得他爆出最后的雷霆之怒。 他将抚摸智诡藤尸身的枯瘦老手收回,以不快不慢地速度转身看向秋桦胜君。 “再是诸多计算,到最后也未必能胜啊,具常两次叛逆,死局已定。” 胜君入了这险境以来,从未有这时候的心惊胆战,她知晓八荒境这等修为到底代表着什么。 进可求一宗要职,权衡上下;退可周游各大洲,得逍遥乐。 纵使像刀龙宗这等上品宗门,那也是前排门脸的待遇,积极拉拢的对象。 归真境多是潜修百千载以求登天之日,六合境的高人长老不出,八荒境纵横天下无敌手! 以她的见识,生息境修士还可以凭法宝和符篆丹药等身外物,和凝华境修士缠斗一时。那都是因为,蜕凡境、生息境、凝华境皆为下三境,个中差异不算天地之别。 而八荒境已入中三境之列,正常来说,一道术法就能压垮凝华境后期修士,若侥幸不死,那也只是后续多费点法力的事。 胜君此时向实力折服,拱手道:“前辈好是耐心,却不知为何此时要在晚辈面前现身?” 这具恒妖道的真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胜君要离开时出现,岂能让人不怕。 “唉,终究是时不待我,若能参透秘术,我又何须这般谋划。” 具恒唏嘘叹息,老脸上带着几道红红的疤痕,并没有完全修复如初,显然是受过重伤。 胜君乘此机会遁入天地瓶之中,想要捉住先机逃走。 但具恒只是隔空用手指一点,便将天地瓶擎住在半空。手一翻,一股巨大法力就将胜君从天地瓶中摇了出来。 胜君跌在地上,任是两瓣水玉桃臀作垫,也是摔得一脸花颜愁中惧。 倒是具恒对胜君这逃跑行为没有多少奇怪,只说道: “我也不说假话,我急需要一具新鲜身体寄魂续命,你的身体似乎参有阴阳造化,我看上了,报个价吧。” 胜君强忍住胸中那股不愿犟气,持刀卫身,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相让。况且前辈取了我的身子用,我便要化为一缕孤魂,永别人世间。” 具恒已经站到通道之前,彻底封住去路:“我会将一道来之不易的秘术传授于你,更可亲手助你凭此法重铸肉身,甚至更胜这具身体。” 胜君走脱不得,只能拖延时间,缓慢问道:“那我倒有疑问,前辈你这般推崇秘术,却不用自己造出来的肉身,来要我的身体,又是何故?” “我已经说过这个答案。”具恒摇头,“你这般拖延时间,莫非以为那傅清阳能来救你?他已被我假身引出矿洞,救不了你了。” “我之所以愿意授你秘术,自然也是不想打坏这肉身,但我只给你十息时间考虑,十息过后一切好处作罢。” 具恒这边说话,便是数起数来。 “十” 胜君不需选,已经挥刀来打,只是砍在残像上,触不得具恒半点皮毛。 “生息境初期的修为,纵有诸多法宝加身,也太弱了。” 具恒已经身在胜君背后,隔空以大法力硬生生囚住少女,使其左右挣扎也迈不出一步。 “咳咳……这身体,唉。”纵使这般妖人,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也是不愿舍弃原始肉身。 只是他当初为了争夺神奇秘术,受了致死伤,身体加快老去,这残躯能拖至今日已是走运。 更可笑的是,这秘术明明能救他于水火,他却参不透,走了偏差,弄到现在只能抢个女儿身来活,真是憋屈。 “时也命也,莫怪我,这是修行路上常有的事。” 具恒转到胜君身前,背对她盘腿而坐,手掐出数个法印施展秘术。 胜君目睹一道虚像自具恒道人的背上升起,正是他的神魂。 这神魂也像具恒一样背对着她,她看着迎面飘来的神魂,那充满畏惧的眼里忽然闪过一瞬勇敢坚毅。 神魂是虚,身体为实,两双重合,立足天地。 具恒的神魂完全贴合胜君的身体,随后化为一点玄光没入胜君的眉心额间。 第十二章 两般计算身死去,贪念亡了恩义存 具恒可比具常干脆直接多了,两股神魂力量相撞下,胜君只觉到身体感觉全然一空。 吃喝无味,视观无像,触物无觉,听震不响,闻嗅不香,冷热不知。 身体一切五官六感归于空寂,唯有神识尚在,可助分辨世间事物。 脑海中,具恒化为年轻时的方脸浓眉模样,一双眼睛锋芒如初,没了肉身的累赘,更显八荒磅礴大气。 他发现无法控制和窥视胜君的身体,更无法搜探她任何记忆,便想要一击黯灭胜君的神识,让这身体变为无主之物,行鸠占鹊巢之举。 “明明是只是元阴未破之身,修为也不过生息境,却有这等非常事,以我八荒境的神识亲自入体也无法窥知细节,该说是不愧是阴阳持恒的造化产物吗?” 具恒观视胜君神识,啧啧称奇。 他自胜君进入矿洞后便一直有所注意。 胜君与智诡藤打斗时,不小心露出许多异常的法力灵气,被他推算出这具身躯里持有与众不同的阴阳造化,所以才放弃诡藤团里自己养出来的有缺陷的新肉身,执着要抢了胜君身体。 胜君自然也是“看到”具恒。 她在意识世界里,让神识化身挽扎起墨色亮发成笄,穿着黑色衣裙,双手无物静静垂下。 具恒知晓在这里是心境。 一切皆是胜君意想创造,实则无形无物无色无味,与那物质现实大有不同。 无须再多言,具恒的神魂引出万丈光彩,一切光华又聚变为百兽百虫,开始大口吞噬起胜君所创造的一切。 面对这等危机,胜君心意坚定,忍住神裂之痛,将一切能调动的感觉与思想,投入那难以言喻的意识深处。 那滚滚淘淘、千变万化的混沌旋涡,在胜君的全力推送下,开始浮现在这意识脑海的表层。 具恒只感到一阵神识晃动,不待他打出第二轮神识攻击,那万丈光芒所化的百兽百虫便已经被无边混沌撕碎吞噬。 “这是!” 具恒惊骇万分,闪过一丝明悟,却说不出。 那混沌分境无情施虐,不分敌我,要将这意识表层的一切具象之物通通融合。 胜君当初对混沌分境的一些实验也曾试过这般感觉,所以早有准备,引来累积在脑袋中的混沌原初之气结为安身界限,导开混沌分境那狂野乱流。 具恒则没有这般好运气,纵是他已经达到八荒境的修为,此刻也不过是大江浪潮中的一叶轻舟,只用些许惊慌分心,神魂便被混沌所化的无形波涛盖住,沉没其中,不得再救矣。 可叹具恒道人一身不凡修为,数月的精心谋划,又是杀戮,又是安排师弟当那背刺卧底,又是假死藏身,大费周章。 然后,只因一时突生的贪婪,陷在小小修士的底蕴里,顽抗了几滴水落的时间就彻底湮灭,让一切安排落了空,不复再生的可能。 当真可笑可骂,也该引以为鉴。 看似轻松出奇制胜的胜君也不好受,她把混沌分境导出到意识表层,还得收拾干净,再费大心神大力气按回意识深处。 这般下来,让她这段时间积存的混沌原初之气彻底清空,人也是昏昏沉沉,好似凡人数日不眠那快死模样。 她让已有灵性的天地瓶先把具恒这死老鬼的法宝和身子收进去。 然后便毫不在乎美人形象地摆出大字,躺在地上,喘息调气。 “这混沌分境比数个月之前还要恐怖了,如果没有准备好混沌原初之气,恐怕我的神魂也得被撕碎成几份才能按住它。还是心脏里的混沌聚境好,能老老实实地聚化产出百般用处的混沌原初之气,助我修行畅通顺心。” 安静的洞窟里,胜君静心调息数刻,才逐渐舒缓起来。 一道人影劈开坑道落石,又回到洞窟之中。 原来是傅清阳。 他又追又打了上百里,突然发现诡藤团一动不动,剖开一看,那恶念神魂已经消散,只余下核心中以血气养着的一具古怪变形的肉身。 用法力催生的灵火,将这些诡异之物烧个精光后,又火速赶回洞窟,查看是否有何突变。 胜君见这道人在之前的举动堂堂正正,便省略了些许内容,说出部分真相: “前辈你追出去后,我不忍同门尸骸落在这里,便是将他们掘出安放。 谁知道恶念神魂突然出现,入侵我神识,想要夺取身体。 幸亏有师门赐下的法器庇护,那恶念神魂被法器直接炼死,晚辈侥幸逃过一劫。 只是这番下来,神识受创颇深,故此在这里调息静养。” 傅清阳点头以应,他也听过胜君来此地的原因,便是讲道: “原来如此,真是因果循环,屡报不爽。具常反复叛逆,困死于师兄手段之中。具恒多造杀戮恶行,最后千般算盘皆落空。小道友却是行大善,得大福,亦是美谈。” “晚辈姓秋桦,名胜君,来自刀龙宗。此行本为救同门而来,却是看着同门被奸人残害,最后只能为他们收敛尸首。如无傅前辈出手制敌,胜君大概也要遭毒手,死于此地了,请受我一敬。” 胜君言罢,当即双手抱拳,低头作恭。 傅清阳虽然装扮老道,但非固执礼数之人,当即运出法力隔空扶起胜君。 “不必如此多礼,吾辈修士能见得明心已是不凡。秋桦道友,你如今实力未显,闯荡道途多有凶险,应该好好养身修持,方得善始善终。” 胜君抬头平视,双手礼数不落,甜甜美音道:“多谢傅前辈一番劝话,胜君自要铭记于心。” 傅清阳眼看胜君一双星目涟涟,身姿正直如心,礼仪修容有致,言语真切诚恳,品性柔中有刚。 颜绝天上色,格是人间尚。 怎得她恩义,圣似轻风爽。 对这年少女孩好感满满的他便提点道: “真是期待日后能有一天,可以见得道友极尽风华光彩之时。如今我还要巡查矿井一遍,以防异变。秋桦道友若无他要紧事,可先休息片刻,随后再跟我到祁府城里领取奖赏。” 胜君现在缺乏灵石,面对这等好意却之不恭,便是应下。 此时的洞窟前的矿洞又吹出一股清风来。 胜君又怕生出异变,下意识地唤出天地瓶,想要躲进去。 而傅清阳更是敏锐,藏在长袍袖口里的双手已经暗中结下法印。 下一刻,两人见得虹光数道,几位修士已经顺着探路的清风,驾着法器飞入洞窟之中,让胜君两人脸色各变。 不待胜君喊话,那群人里,一位青春悦动的少女修士,已经朝着她扑面而来。 “师姐!!!” 少女抱住胜君多是欢喜。 胜君看准是师妹石莘蕙,后面站的是方叔叔与两位穿着刀龙宗修士服的高手后,当然也是开心得很。 这说明她花了高价的加紧信件没白送。 就是晚来了一点,救兵早来一步,她就能省下那些混沌原初之气了。又转念一想,她尚能借混沌两境之威自救,没死就已经是大幸,倒是陈师兄他们实在可惜了。 傅清阳感知到方笔豪的修为,自然紧张。但经过胜君在旁,相互通说情况,两边都已经明了事理。 就在不久前,方笔豪在接到加紧信件后,与负责护宗救人的守备堂那边通了气,带着两位执事前来救阵。 只是正如胜君所想那般,世事曲折转瞬而变,他们没能救下弟子,白跑一趟。 “还是太不谨慎了,这种情况应该静候等待我们才对。”其中一位执事,听了事情前后,也是叹息。 胜君将陈兼广的尸身取出,交由刀龙宗守备堂的两位凝华境前辈送回宗门。 傅清阳知晓陈兼广尚有凡人的父母在世,也送出数百两金银珠宝,对其家人略表抚慰。 半天后,傅清阳巡视完矿洞,带胜君三人回到祁阳府休整。 住在专为修士设计的客栈里,方笔豪又补了阵法,才与胜君说道:“你这番逞能行事,若是得了什么意外,怎叫我与兄长嫂子交代。” 胜君知晓叔叔平日疼爱自己,便是换上一副怯生生的面孔:“我也是后知后怕,可同门有难又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方笔豪也懂胜君的性子,知道这位如今身高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些的义侄女在假装害怕,他毫不顾忌地直接拆穿: “别给我这表情,又让我想起你们两个以前的捣蛋模样。 以正常说,你现在的修为,别成为被救的人就已经很对得起宗门对你的培养了。 但你很厉害嘛,连八荒境的恶念神魂也能对付得了,再过多几年,还能听得进我这叔叔说的话吗?” 听出反问中暗藏探意,胜君也不想方叔叔多心多虑,改怕为笑,将渡劫时那发生的事,改化为她因为破境是偶得机缘,悟得了一项天赋神通,可以专门防备神魂攻击,甚至反过来击毁魂魄,正是如此才防下了具恒道人的夺舍。 石莘蕙听后,羡慕了:“师姐真强,那以后岂不是只要故意引诱敌手用神魂攻击你,便可以一招制敌?” 胜君自知对混沌分境掌握不足,答道:“这一神通也是颇费我的心血,今日首次用于对敌便让我精气神快要枯竭,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轻易不得使用。” 方笔豪不像石莘蕙这般好糊弄,但世间万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又怎么说得准数。 他也不会去特意揣测自己的后辈的机缘来由,只是提醒道:“既然如此,你这神通该好好作为底牌藏匿着,但更重要的是小心行事,别做让人担心的莽举。” 胜君笑着给叔叔倒了杯茶水:“一切依叔叔说的算。” 方笔豪喝了口茶,又拿起自己的徒儿教话:“莘蕙你也一样,这次你因为莽撞差点误了宗门的要事,更误了自己,若非一时侥幸,你现在就得给汪大师白干一百年的活。” 胜君好奇,便是听方笔豪讲起故事。 原来,他们两师徒这次去拜访一位自由闲逸的丹药大家汪直函,汪大师。想要邀请他出工,为宗门炼制几炉特殊丹药。 石莘蕙平时也爱炼丹制药,谁知道与汪大师的门徒因为一些偶然的碰撞,先是起了口舌之争,之后更是要以炼丹决斗,比出高下,再说对错。 若是如此,权当小辈之间不打不相识罢了。可石莘蕙与对手两人,更是另外下了赌约。 若汪大师门徒输了,以后要免费出工出料为石莘蕙炼一百炉丹药。而石莘蕙输了,则是要在汪大师这里当一百年的药童作劳工。 本是小辈争执,方笔豪有意和解,但汪大师见两人斗志激昂,便让他们斗去。 幸亏石莘蕙聪慧过人,在炼药决斗中额外调剂了一手灵水和液,出奇制胜,赢下赌约。不然估计要在要野田里对天长叹,那得现在和胜君两人的夸夸笑谈。 “那个小气鬼跟我同时找到了一株千岁黑灵芝,本来我想和他公平一战,结果他抢不过便出口不逊。现在力量才学都输给了我,平白赔了一百炉丹药,看我不把他榨得钱包空空。”石莘蕙好有自信地双手叉腰。 胜君则是和善地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他练的丹别太贵,不然汪大师那边不好交代。” 石莘蕙摆摆手:“我自有分寸,才不会轻易做些得罪人的事,他炼的丹药,我也不敢吃,怕吃死人。可汪大师门徒的名号还是有市场的,待我去修士坊市摆摊卖他个几万十几万的灵石。” 李房茗、陈兼广他们做个赌命的任务也只是五百灵石起步,可莘蕙她已经开口闭口几万灵石,这世间的参差真是巨大。 方笔豪该说的也说完了,看着呱呱聊天的两人也加不进嘴,走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 胜君她们回来时已经是深夜,傅清阳拜别三人后,到凌其恩官邸与其相会。 凌其恩问之,得到简略情况后,叹息不说话。 傅清阳则是说道:“这次没给你带回来妖人的重塑肉身之法,实在是为兄的失误,或许我该狠下心来的。” “妖道谋划已久,能安排师弟蛰伏进道官府使计背刺,确实让人防不胜防。师兄你一切安好,亦是大幸,又何须再求他物。若是害了良人性命,为自己道心蒙尘增添罪孽,师弟我自尽也换不了清白。” 凌其恩叹气对答,望向窗外的天际,天上繁星点点,他这颗凡尘太渺小。 都这般半百岁数,有些事该放下了。 傅清阳摇头:“天道何其不公,师弟你为人正直,讲究原则,却被身体所限,修不得道法。而那些妖人自持利器,明着干了多少破事,却也修到了凝华境八荒境,甚至更高的境界。若我们不倍加努力,岂不是真的成为他们的脚踏石。” “我为官,何能担得起正直二字,多是便宜行事罢了。可师兄你又……” “师弟无需多言自责,这起事都是为兄的过错。明明三番四次潜入矿井,却总是被这具恒走脱。只好利用小辈们作饵,钓出这妖人。只是万万没想到,在最后一步,这妖人没死在我手里,反倒被生息境的女孩折杀,连那重塑肉身之法也没了。” 凌其恩虽然也修学过经文,但总归没能操控灵气法力,很难切身体会修士之间的强弱,问道:“生息境可以杀死八荒境的修士吗?哪怕他只是一道恶念神魂。” “普通修士自是不可,除非她是大帝大圣托命转世,自有神通术法,又或者身上有不需要消耗法力的神兵利器,不然万死难逃一劫。” 傅清阳就是伪装成凝华境的八荒境初期修士,自然明白八荒境代表着什么。 第十三章 事了姐妹交心,行道收获有数 天光放明,祁阳府的早市已经是人声鼎沸。 而胜君则是来到城外一处人迹罕至的林间背阴坡地,为那不怎么熟悉的何姓两兄弟遗体入了棺,浅浅造墓。 “我们虽是萍水相逢,但有缘相识,在危难间相互扶持,胜君给你们简单地设了个埋身地,也不至于暴尸荒外,请两位安息。” 虽然知道死者已经魂灵俱灭,但胜君依旧在墓前喃喃自语,添上四根红烛六柱清香。 她从李夏曌的记忆里知晓他为九世善人,彼时定是有着转世重生的途径。 但岁月流去,千万世界变动无常,此时也不知晓还存不存在轮回。 至少她在宗门的密卷之中并没有看到明确的说法,只是民间还是流传着许多神仙佛魔故事,有些故事便粗略讲述轮回受劫、百忍成圣的说法。 个间真假难辨,但修行之辈多是看重今生现世,所以关于轮回的探索与记载不多。 “若是还有轮回,也该让好人投个好胎罢了。” 胜君心思越飘越远,忘了自己什么回到城里。却是有位衣着不凡的官人来到客栈,恭恭敬敬地邀她往府衙处喝茶,说是府尹相请。 来到府衙后厅坐下,凌其恩与傅清阳先后进来。 先是说了他们在四层天阁上发布的任务,虽然胜君没有接取,他们依旧给了一袋子的灵石作为她平定恶念神魂的报酬。 听闻李房茗还有一位弟弟在秀湖宗修炼,也另外补了一份重量少了许多的灵石袋作抚恤金。 胜君直率行事,探手入袋,知晓一份高达五万灵石,另一份则为三千灵石。 残酷的现实,往往是赢家通吃,败者入土吃尘。 为雇主做事打战到死的人,其家属若还能得到少许慰问,已经是雇主的大发善心了。底层修士便是如此挣扎着修行。 出身于大宗门中层的胜君自然也能体会到这份感觉,她现在修炼的天龙荡云步,便是另一层意义上的父母卖命钱。 千难万难,没有最难。 胜君收好两份灵石,便是向两位大人致辞。 傅清阳步行相送,又问道:“秋桦道友,接下来可有什么计划?” “晚辈往日多是闭门潜心修炼,唯独缺少行走世间的经验。待我将故人送回给秀湖宗的亲属,了结他的遗愿,自然也要继续闯荡游历,积下心得修行。”胜君对答。 傅清阳说道:“你可知道,天龙洲这次的天禾灵植妙华会选在北边的琥国举办,就在下个月中旬开展,皆时多有神异之物出货买卖,你可以去观摩一下。” 天禾灵植妙华会,是一场巨大繁杂的修士商贸盛会,其中牵头者为纵横灵晴界的大组织天禾园,又因为最初以交易灵性植物而出名,故有此名。 这天禾园传承久远,实力深厚,多有高人支持。在各大洲都有其组织留驻,定期相约各地区的教派、商业组织共同举办盛会,以此谋利经营的历史已有十万余年之久,是平凡修士小辈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头。 在天龙洲这里的妙华会大多是四到六年举办一次,刀龙宗每届都会派人参加。 胜君自然从长辈与一些有幸参会的师兄师姐那里得知过:“晚辈当然听说过,只是哪怕在宗门里,也是凭实力与贡献说话,不是我这种小辈可以轻易参与的。” “既然是商贸盛会,又岂无赚钱谋利的道理,以灵石这种修士财物通路即可。上一次参会灵石的入场券为一万灵石起,这次也不会变改多少,你若是有需要,够进去看一看了。而且就算进不去盛会场地中,周边城市也会借机大搞货贸,你可以自己选择来去。” 傅清阳送到府门,对这位顺眼的后辈又提点说道:“秋桦道友,罗西国近来可能会对外大动刀兵,届时在国内的外籍修士多有不便,如果可以还是尽快离去为好,免得受那盘查之累。” “多谢傅前辈提醒,晚辈原定今天过后便要起行。” “修行之路多有险阻,道友有缘再会。” 胜君礼别傅清阳,回到客栈与石莘蕙一起说起天禾灵植妙华会的事情。 石莘蕙早有期待,自是说道: “我也是想要参加许久了,只是宗门一向只给当代男女首席弟子入场的资格,其余真传弟子都无法去,更别说我们这些内门弟子。可真要给一万灵石作入场费,我可舍不得。还不如在周边逛逛就是。” 胜君则是另有计划:“师妹你那株得来不易的千岁黑灵芝可否拿出来。” “喂!师姐你居然把主意打到我的宝贝上来,我可是要留它做种原,接种栽培出更多株黑灵芝来的。你想拿它当问路石,想都别想啊!”石莘蕙端是被踩中尾巴似的,直接拒绝起来。 胜君则是将一个玉瓶取出,置于桌上,说道:“师妹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师姐你可别拿什么恶搞的玩意来找弄我。” 石莘蕙拿起瓶子左瞧瞧又看看,掂量不出什么重量,才拔掉塞子往瓶子内部望去。 一片昏昏混混,道不清看不明,诡奇万化,似乎内有乾坤莫测之机。 “也不搞什么哑巴谜语了,师姐你就明说吧,拿这玩意出来,和我那株千岁黑灵芝又有什么干系?” 胜君挥手散出法力屏障,密密以心语传话道: [师妹你是有过大机缘的人,连服下一枚恒宇丹,得了一片天地的这种要紧事都和师姐我讲过。如今师姐也得了机缘,能产出这神奇宝气,自然要与师妹你分享。] 传说中的道行高强者,可摄宇宙于一物中,亦可以点化一花一草、一沙以泥成就世界寄体。亦有佛家的【三千婆娑世界】法门,道家的【洞府】神通等等。 石莘蕙尚未能修得仙法神术,却是得了那神仙难求的恒宇丹,提前在体内开辟出独属于自己的一方世界,可让胜君在以前眼热艳羡得很。 现在,已经舍去往日苦困的胜君,自然将某些情绪斩绝。 她挑择混沌聚境的奇妙功用与石莘蕙说清,其中便包括混沌原初之气可以滋长灵药的好处。 后者何等聪慧,不需要问东问西,一切明了于心,倍加珍贵这份情义。 胜君对其说道:“我想用宝气养好黑灵芝,让它可以在妙华会上卖个好价格,我们也能另外寻些灵物种子好生种养。到那时,又何必介怀这株黑灵芝。” 石莘蕙当即收纳这瓶宝气,要在这些日子试试功用。不过她也说好了,一定要留下黑灵芝的一部分柄根,好接着重新养出菌盖伞子。 两人随后与方笔豪说清楚去往,便是打算动身前往秀湖宗。 方笔豪知晓人总有独立的一天,也不阻扰她们两人同行,只是心有忧虑,多说了几句提醒的话。 “若是有危险,可别忘了你们身上的蜻蜓传信符。” “是啦是啦,师父你今天有点唠叨了。”石莘蕙已经听腻了类似的话。 胜君则是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与方叔叔有礼貌地道别。 石莘蕙到城外展开一个黑色底的白云画卷,催动法诀,从图画里飘出一大团白色云霞。 “这画卷是法宝?你是什么时候得到这宝贝的。”胜君看得画卷不凡,便是问道。 石莘蕙跳上云霞,笑着反问道:“师姐你也没说过你腰间那会吸收灵气的瓶子是什么来历啊。” 胜君一时气恼,也跳上云霞,找着莘蕙的痒处挠去。 “仗着修为高就敢对姐姐我驳嘴是吧。” 石莘蕙不使用法术,还真是挣脱不开胜君的咸猪魔手:“别啊,别摸那里!你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又是那宝气的功劳是吧。” “嘻嘻,你这俏皮小娘子屁股又大了一点,是不是又偷偷吃什么大补品,不和我分享一下。” “才没有!师姐你好怪诶!” “哦,怪我是吧。看我的,你还从不从?” “不从不从……别别别,我输了,别摸啦。” 两人嬉笑打闹一阵子,幸亏没有旁人,不然可把两人平常那装出来的恬静仙女颜脸都看破了。 胜君笑玩了数下,过了手瘾,才放开石莘蕙。 她身材高大,足有五尺七寸有余,石莘蕙与她相比则矮了一头,只有五尺二寸余。 本是承了木精血脉那等坚韧挺拔的好体品,又得到混沌原初之气的洗练打磨,可谓是先天设后天造的体修奇才。 纯纯的身体压制,石莘蕙当然反抗不了。 石莘蕙将衣服打理整齐后,载着胜君坐云霞,往秀湖宗方向飞去。 胜君定时服药,慢慢恢复神识。 也该是时候查看一下那具恒道人的尸身上还有什么宝贝了。 她托莘蕙看好天地瓶,自己则闪身进入瓶中福地内。 具恒之前便未死先衰,如今这尸体更是起了皱皮。不单如此,还有那些被吸进来的狂乱酒雾水汽,胜君看不得这瓶子里的糟糕环境,只得把它们统统用神识挪入混沌分境之中分解。 “这样子搞下去,恢复的时间又要延长了。”胜君才刚清理完杂物,就感觉自己脑袋生痛,意识模糊。 看来调用混沌分境对付具恒神魂的代价,还得一点点弥补,这段时间不能过度使用神识。 静息调整一段时间,等头不痛后,她戴上一对皮手套,用这两天炼出来的几缕混沌原初之气缠在绯络衣上做好防护,正式检查起具恒的尸体。 赤红蟒筋绳、六棱黄金锏这两件法宝随着具恒的死亡已经成了无主之物,而且并没有生出智慧,不会有什么反抗,待日后找时间慢慢炼化,即可为自己所用。 借着具恒的身子上除了一个蓄物袋也摸不出什么东西。 胜君怕袋子里面有什么暗招术式,不得不再次动用神识力量,将具恒的身体和袋子都丢入到混沌分境之中。 这具恒的身体虽然一眼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血气,但好歹是曾经经历过数次破境道劫的中三境肉体,可以慢慢被分解为大量基础的元素精华。后续无论是用来浇花培草,还是打造炼器都是极好的选择。 也算是将具恒彻彻底底地毁掉,消灭了这等恶人留存的最后一缕物质痕迹。 而蓄物袋则是花费了胜君两天多的时间,才被混沌分境削去大半封闭的法力,随之炼化。 等到差不多时,胜君在分境中的神识人形站得远远的,隔空控制元素精华化为一张物质有形的手掌开启蓄物袋。 果不其然,当她一开启蓄物袋,里面便炸闪出一道火光。 幸亏在混沌分境之中,那些外来之物,无论有形无形都被极大程度地压制了,才让胜君得以在爆炸火光之中操控元素手掌抢救出数件物品。 “唉,这些修士就不能少点心眼吗?这多浪费。”胜君看到余下那些被炸为残渣的物品,就很心痛。 她没学过什么空间术法,自然难以处理这种情况。 “以后要找一门可以瞬间转移物品的空间术法才行,不然碗里再多东西,吃不着也是白费。” 但是空间术法比一般五行术法可珍稀得多,刀龙宗里也有几种空间术法可以直接用贡献换取,可那需要的贡献数量,连一般的八荒境修士看着都傻眼,只是挂在那里激励人心、彰显门派底蕴罢了。 而要去修士拍卖行那些地方,就更是价格无底洞了。胜君这点家产,在那里怕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唉,缺的东西也太多了。还是先看看眼下自己保住了什么东西吧。 胜君赶紧把东西兜回来,生怕混沌分境把它们融了。 神识带着这些东西转移回天地瓶里的肉身中,此时眼前出现两本书籍和三瓶药物。 经过仔细小心地辨识,那三瓶药物都是可供八荒境的中品疗伤灵丹,主攻补充血气,又一次证实具恒那肉体确实已经到了快要熬不住的地步,也难怪他不惜变性也想夺了胜君的身体继续活下去。 剩下的两本书,一本是名为《登雷打》,另一本名为《祇法肉灵身》。 —————— (设定:本书按照现代尺寸单位,三尺约等于1米,十分为一寸,十寸为一尺,十尺为一丈。胜君身高为191cm,石莘蕙为175cm) 第十四章 胜君收获惊奇书,双姝初临秀湖宗 粗略翻阅。 《登雷打》是一门专门为钝器打击与肉身搏斗而创造的武道招式。因为运转攻击之时,会激发雷电威能,更似打雷震响,才被创者如此命名。威力强大,但需要蓄力时间,长于近战疏于远战,优缺点明显。 以胜君目前的眼光,这武道招式至少可以评为下三境里的中品功法。 与那破甲利器的黄金六棱锏很是匹配,胜君很幸运自己没有领教过具恒的亲手施展。 不然哪怕有母亲给的法宝绯络衣加混沌原初之气护身,也受不了一锏。 而另一本书籍,胜君是越看越震惊。 这次是真的捡到宝了! 难怪那具恒道人会异想天开,用万千生灵血肉活力给自己重塑身体。原来不单是原身老化将灭,更是因为这本可参天地造化神功的奇书! “幸亏那具恒老妖道参悟错了方向,不然真让他成功造了新身体,怕是八荒境之内少有人能敌……” 胜君看得后怕,甚至开始思量起自己眼中堪称同阶巅峰的方叔叔是否能击败拥有新身体的具恒。 “具恒又未尝真正出手过,我不该乱想。” 胜君压制住自己的幻想,沉下心仔细看起这书。 《祇法肉灵身》,是一本未被创作者署名的上古秘法,流传抄写至这一本副本已经不知道历经了多久时光。据抄录者的注明,这本书是严格按照上一本抄本,一字一图不漏,一字一纹不错地原原本本复制过来,但终究是遗憾未能亲身观视原本,实不知个中是否错漏。 学得此法,见义参悟,能够以万事万物万理万性为基材,自由任意地塑造新身躯。 相比夺舍、转世、傀儡寄宿等常见重活之法,被创造出来的肉灵身可以完美契合需要更换肉身的修士神魂。更可以通过精选塑体的材料,融合造化出一些独特的天生特质。 在塑造完新身体之后,达成某些简单条件,配合此书附带的移魂植身之术,便可无损转移魂魄神识至新身躯之中,甚至比原生之身更为适配。 这秘术的最难点在于选择肉灵身的制作材料与塑造时的精细度把控,还有这些材料成型后与自身神魂的相适性。 如果所有过程都完美执行,那新生的躯体便可一举超脱五行,跃出天地限制,成就世间无双。 但这等秘术既能易天改命,当遭天地忌惮。一旦开始炼制新身体,便会不断出现各种诡异的突发情况,肉灵身塑造完成时更会面临天地劫的考验。 故非平凡者学此术,只会招灾引祸,好处全无,命魂易断。 胜君看到这里,额头不免流出一滴冷汗。 这具恒妖道先是自己悟错了方向,接着被人打断身躯的塑造,最后碰到带有阴阳造化的胜君,自以为好运气想要夺体,却不料她前不久得了专克神魂的混沌分境,故而一命呜呼。 这些该不会都是书中所言的“招灾引祸,好处全无,命魂易断”吧。 太邪性了! 但这功法确实很难不让人勾起主意。 毕竟可以自由捏造具有天生特质的身躯,那岂不是相当于某种程度上的人造天赋神通,这怎么可能不让人心动! 但胜君如今却不像具恒那般心切。 她本心挂念父母生养的身体,这原身又得了善人恩情、阴阳造化、混沌双境,这秘术的吸引力远远不足了。 怕是费时费力费物,弄出来的新身体也不比这原身。 至于书中所说的完美躯壳,夸得那叫一个天花龙凤,什么超脱五行六感、挣开天地枷锁都来了。更是天上楼阁,看看便得,别太纠结想念。 胜君看且看罢,又取出凌天佑遗留下的那两捆手记,出了天地瓶,和师妹一起参详归整起来。 “这凌天佑真是不简单,有些对药品的论证方向,连汪大师这般能人都没试过,如果他不曾受过道伤,恐怕现在早已登天了。” 石莘蕙好问好读书,前不久甚至还面见过在天龙洲也有不小名气的汪大师,能让她这般惊讶推崇,凌天佑所留下的知识当真不差。 除了炼丹制药,还有阵法符箓诸多经验心得。 除了丹药外,其余的胜君略懂不懂,只能暂时细细分类,还得另外购买书籍资料和物料进行试验推演才知其真实效果。 “师妹看来真的要卖掉你那黑灵芝了。” “哦!说到底你就是在打我的灵芝主意!” …… 数天后,两人来到秀湖宗门坊前。 秀湖宗与刀龙宗同为天龙洲西部的大宗门,相互之间互有往来。 胜君在接触李房茗之前,便在宗门里遇到过来给宗主长老们贺礼的秀湖宗门徒,所以才会在祁阳府里一眼认出李房茗的出身来。 但她还是第一次来拜访秀湖宗的根基之地。 百丈白石门坊后,便是一条可供数十人同时通行的石阶长道。台阶在山林中弯弯转转,偶尔被老树阴影遮盖,难得全容。 之前两人在天上看不清被阵法遮盖的秀湖宗鸟瞰全境,现在落到地上,还是半点传说中的景色也看不到。 石莘蕙和胜君一样从未来过秀湖宗,急不可待地想要看看那被称为天龙洲十绝景之一的秀湖。 “师姐,我们能进去吗?”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胜君心有负担。 她走向在门坊前值守的几位秀湖宗修士,打听起李房茗弟弟的消息。 “你等找他何事?” 胜君先报自己两人身份,再将李房茗逝去一事简单厘清,重点说道:“受他临终所托,特意前来一见,好将遗体交还。” 值守的那些人也是听过见过李房茗的,知晓他被外务堂长老看好当成后备的真传苗子来培养。 如今身死道消,众人直接被这消息震惊。 其中领班的一位执事,叹息道:“修行须经生死劫,他卫道身死,但能遇到你这般守信之人也是幸运了。” 值守之人对李房茗的弟弟不熟悉,查了点阅名册后,得知他的名讳叫作李知河,与具体住所地址,从属于内务堂,近来并无出行记录,不知如今在宗门里的何处地方。 胜君她们作为外面的修士,没有人担保,进不去秀湖宗,只能是在此等待。 那些值守的修士看到两人的美色绝颜,一身肌肤光净细腻,正如天上云霓,甚是叫人心动。 纵使无相识,此刻也是围绕上来嘘寒问暖,各说美话佳言。 “两位刀龙宗的师妹请勿担心,我这便让人去找找看。” 一位凝华境修士对两人笑口应下苦差事,却是转身使唤起另一位生息境的小修士去李知河从属的部堂询问去向。 小修士也想和两位美人攀谈交流,但也敌不过长辈师兄发下的任务,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登上法器,飞入秀湖宗里找人去。 相比于身材高大,但对陌生人少言少语的胜君,像男孩子般石莘蕙倒是很快和他们都聊起来了。 甚至有几位师兄在拍着胸口,打包票说他们在轮值之后一定能带两人进去秀湖宗。 [师姐,你看看他们这样子,恐怕魔道出几个美女弟子就能直接渗进秀湖宗里了。] [真真假假,我看他们现在只是空口说白话罢了,真让你我进去再说。] 胜君心理敏锐,她直觉众人不过是一时新鲜好奇,真到了要紧关切之时,可没多少修士会顾及美色。 况且秀湖宗又不是没有美人,她们两人现在也没有装扮,全靠素颜撑起门脸。 论让男人为之倾心折腰的吸引力肯定不如那些花俏妩媚的女人。 石莘蕙看出了胜君的淡泊,传声反驳道:[那是师姐你天天照镜子,身边还有我这种好女孩,自然觉得天下颜色不过如此。] [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是在借我的脸作垫子,实则夸自己的美貌。] [师姐真是木头,不解风情甚矣。] 胜君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顿,猜疑自己是不是真被那九世善人的魂魄影响太深。才导致看美不是美,看丑不是丑,全凭一颗心,照得真脸容。 又是半天过去,却见那找人的小兄弟苦着脸回来,报: “回江执事。我先是去了他的住所,找不到人。 才去内务堂找人问,谁知道前台接待的弟子一问三不知问,个个摇头。 我还没说几句话,突然出来一位执事直骂我几句后便将我赶了出来,实在是问不到人在哪处。” 同为执事职位,轮值的凝华境修士有些不太明白同门这般不可理喻,这成何体统,当即生气:“他骂你什么了?你没有报我的名字?” “我有报过江执事您的名字,但那个王执事并没有在意。”小兄弟小声回答,也不说王执事骂了什么,生怕引火上身。 江执事感觉自己的颜面被抽了几巴掌,还是在两位外来的美人面前抽的。 他都黑了脸,若不是有守备任务在身上,定要去寻个说法:“真是荒缪!” “没错,小江你说得对。门人惜死在外,如今遗体得以归家,却连家人都不见着,真是荒缪至极!我便去瞧瞧是哪位执事这般嚣张。” 江执事他们听到声音,瞬即个个回头一敬。 “张领事。” 领事,比执事高一级的职务职位,在天龙宗、秀湖宗这样的上品宗门里,一般都由八荒境修士担任。 果然门坊作为秀湖宗的第一道门脸,又怎么可能只让一位凝华境修士值守。 张执事本身在后方凉亭静处,听到李房茗陨落的消息也不为所动,唯独知晓内务堂这般阻拦,才烧起怒火。 胜君看得这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的道人衣服朴素,灰斗袍,白内衬,黑布鞋,用棕色发巾扎出发冠,一派修心养性的练气人风范,主动问了声前辈好。 “我是在此值守的张无闻,两位小友可有刀龙宗信物。” 胜君两人均取出刀龙宗的内门弟子令牌,神识激活,令牌中的文字瞬即亮起光芒。 张无闻见过真物,点头:“是刀龙宗友人,那还请你们放出李房茗的遗体,我们要检查妥当。” 守备职责所在,胜君也不作那些不讲理的胡来。 她将李房茗从天地瓶中送出。 看到盖着白布的尸体,在场那些也曾听闻李房茗之名的弟子纷纷生出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糟心感。 李房茗既然能在生息境这辈弟子中闯出名堂,那自然也不是实力底下者,偏偏这种明日之星陨落在外,怎么不叫他们这些实力更加底下的弟子心头颤抖。 张无闻掀开白布,放出神识仔细辨认。 数息后盖回白布。 他打出一道寒冷术法进一步冷却遗体,淡然说道:“肉身并无异样,是受到外力致死的,只是保存得有些不完整。江升。” 闻言,那位江执事便挤开那些环绕在胜君身边的弟子,应道:“我在,请领事吩咐。” 张无闻道:“她们是客人,按宗里的规定,必须有人带领才能通行,就麻烦你亲自走一趟,带她们和遗体去见李知河,完结逝者心愿。” “是,属下定会护得两人周全。” 江执事领意,唤出一只能在空中浮游的四翅蝠鲼鱼,邀胜君两人登上鱼背。 这只灵鱼长达三丈,宽两丈半,鱼身扁平柔韧,后背无鳍宽阔,正适合载人载物。 别过张无闻,胜君两人收起遗体随江执事一路疾行。 随即越过被充当门前屏风的群山峻岭。 入了宗内,一眼便是那碧波澜澜,浩瀚如海的秀湖。 此时正值早上太阳,整个湖面好似有无数银鳞涌动,卷卷浪头奔马而至,冲拍到湖岸沙滩上生出朵朵白花清响。 秀湖深处,雾气稀稀,宛如丽人面纱半遮,舍不得让人窥见真相。 石莘蕙早就想看看修护了,此时正是两眼莹莹流彩,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胜君则是越过湖水,想要看清湖中迷雾里的东西。 见两人看的入迷,江执事让灵鱼放缓了速度,与两人介绍道: “这便是我们宗门的立宗之基,天龙洲十绝景之一的秀湖,因一百二十万年前的一次大界动乱而生。因为秀湖灵光生韵,天禧地护,有大福源之相,被贺通祖师寻得后,便在此建立秀湖宗。” “秀湖的美丽千变万化,但【雪浪镜鱼】这四景致是众人公认的绝景。 雪景色,唯有在初冬至初春可见,届时秀湖染白,冰岸银树,唯有湖水动静不改,反倒迎天色月华,大放异彩,可将白天染黑,黑夜生光; 浪景色,当属夏季风暴雨季之时最为奔放,水龙卷天,万马拍岸,我甚至亲眼看过湖水结出银河异相,要借风暴上天,但是湖中岛屿有前辈高人出手,一手遮天,截住了这片湖水,让它无法登天而去; 镜景色,倒是常见,只要那天平静少风,整个湖面便是化为一面细腻的镜子,可倒影世界万物。我听说以前有大能出手,用神通将整片湖面化为镜子,照出某位躲在异域的宿敌位置,随之将其隔空斩杀,真是想想也热血沸腾。 鱼景色,则是最难以捉摸的绝景。我在宗门这么多年,也只看过四次,到那时候湖中几乎所有水生生命都会游出,沿湖岸一直绕圈,直到带头的那群鱼豚累到沉底了,才会作罢。却不知是何原因引发,宗门好似对此不甚关注。” 胜君两姐妹听着这些神奇传说,更加对这美丽神秘的秀湖感到好奇。 第十五章 死祸 秀湖之大,一如凡人国度。 依江执事介绍,一般弟子都在湖边寻个山头为宿。湖中岛屿则作为宗门重地管理,想要在这上面居住,那至少得是长老的修为。 江执事带着大小两位可人儿飞到岸边一处青砖白瓦的巨大楼阁前。 巨大楼阁的门户上挂着“内务堂”这个金字牌匾。 有执事领着二人,自然没什么阻挡,大步走进其中。 这里面弟子进进出出,都是领了宗门要事,正在跑腿干活的人。 胜君两人在刀龙宗里也是这般来回干活,甚是累人心神,有时候还不如接外务府的任务出去采采灵药,打打妖兽更自在畅心。 江升直接走到前台,向那些弟子问李知河在何处。 那些弟子先是看紧胜君两人,被问到时才把目光挪正,恭敬答道:“江执事,我们真的不知晓李知河在何处。” 附近的弟子看到这场景,说起闲话:“那个李知河你认识吗?” “就是李房茗的弟弟呗,也被外务堂的人看中了,等李房茗突破到凝华境就把他从内务堂这边要过去。今天怎么先后来了两批人都在找他?莫非李房茗突破了?” “我看不是,这江执事是守备堂那边的人,该不是李房茗两兄弟出了什么事,要被盘查吧?” “查问宗门子弟不都是执法堂的事吗?又与守备堂何干。” “你刚来不久,不知道守备堂和执法堂那边向来不和……咳咳,干活干活。” 那些实力不一的弟子也不敢多说,怕惹祸上身,让胜君没法听个八卦。 另外一些弟子看到胜君两人,顿时眼睛一亮,密密私语起来。 胜君可不愿当鲜花给人围观。真有一股想把李房茗遗体交代在这里,她们直接走人的想法。 内务堂后台里走出一位执事,他的目光在胜君两人身上一顿,又挪到江执事身上。 他说道:“江执事,还有这两位刀龙宗的朋友,请进来再说。” 三人随行,到了里面的一间偏室坐下。 江升察觉有不和之处,与这相熟的人直问道:“葛兄,可是李知河发生了什么事?早些我让人来问,结果被骂了回去。” 葛执事坐到她们三人对面,叹了口气:“李知河犯了大事,现在已经被执法堂押到言法牢中,内务堂的大家也被他害得在晚些时候要受执法堂彻查盘问,所以才这般无礼。” 江升眼眉一跳:“言法牢?这可是宗门特地为中三境修士所建的监牢,他犯了什么大事?” “咳咳。”葛执事望了望胜君两位外人,提醒江升。 后者记起,便是将话题导回胜君两人来此交送李房茗遗体的事情上。 胜君也是机灵,知晓有大事在此发生,此时主动说道:“既然现在不便与李知河相见,小女将李兄的遗体在此地交还,望两位执事能让他落地归根。” 言罢,她便从腰间白色袋子里提出天地瓶。 砰! 侧厅的门户被猛然推开,外面一群人涌了进来。 胜君警惕地又把刚拿到袋口的天地瓶按回去。 几位穿着执事服的修士前行后侍,拱候着一位八荒境修士入了侧厅。 葛执事、江升见得来人,齐齐起身拱手礼敬:“石领事。” 那位石领事方脸浪发,虎步雄踞,一双利眼如剑视物,刺得凡夫俗子生出惊心。 胜君与石莘蕙自有不凡,但为了避免与他起争执,选择微微低头拱手。 “就是这两个人要见李知河?”这位石领事已经用法力封盖住这处偏室。 对面四人各有变色。 葛执事心觉不妙,立即干净利落地抢答道:“今日有两位刀龙宗的女修要来会见李知河,说是要归还李房茗的遗体,看守门坊的江执事便带了她们上来,我正要与他们说明现况。” 石领事眯起眼睛说道:“要归还李房茗的遗体又何须这般麻烦,你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安排外面的人与李知河见面,实在人心难测。先把他们四人都给我拿下!” 话刚落下,石领事身边的几位执事已经取出了禁锢手铐,向四人走来。 江升脸色一冷,真要被执法堂这些人用禁锢手铐给扣住,一身法力被禁不说,恐怕连修为和性命都成了牢中之鸟。 他连忙说道:“在门坊当值的张无闻张领事已经验明遗体真实,这才让我带人上来,石领事请给我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张无闻?哼!好,既然你把他抬上来,我也就给他一个面子,拿出你们的证据来。” 石领事傲得很,根本不把这些修为低于他的同宗子弟放在眼里,也就是同为八荒境的张无闻能让他稍稍忌惮。 而正当胜君想要放出李房茗的遗体,石莘蕙却是一步向前,截住了师姐的动作。 姐妹之间两道眼色交过,后觉的胜君立即懂得,当即说道:“恕晚辈无能,李房茗的遗体早已腐坏,贸然取出恐怕污了前辈的双眼和鼻子。” 石领事也看到双女的美色,便是不屑地啧声,道:“像你们这等女修都不怕脏了手,我一个叔叔辈的修士又如何能污了眼睛鼻子,我只数三声,你再不出示证据,便是有疑!” 正当胜君迟疑之际,那石领事暗中聚凝法力,突然打出四道光芒,正向胜君与石莘蕙两人的额头。 噼哩! 一块玉石在石莘蕙的腰间碎裂。 数百平方尺的侧室中,骇然出现另一道八荒境力量,化为屏障将胜君和石莘蕙一起护了进去。 石领事的光芒撞碎在屏障之外,又炸生出两道冲击,直接将江升、葛执事两人掀飞,未等他们落地,两边的执法堂执事已经将禁锢手铐扣到他们手上。 “石领事,你这是何意!?”葛执事虽知执法堂行事霸道,却也料不到自己会在内务堂里被人扣下。 石领事先声夺人: “李知河于凌晨五更时分,未经允许进入秀湖宗藏经阁,阁中立即丢失了几本术学珍本,虽然他很快被捕,但是珍本不在他身上,定然是有其他人接应,帮助转移赃物。刚才要你们自证清白,却拿不出证据,还敢说自己没有嫌疑!” 葛执事怒看胜君二人,骂道:“你们两个还不把李房茗拿出来!” 而江升想到更多,辩解:“我只按张领事的命令行事,其余一切不知,石领事您有疑虑就向张领事问去。” 石领事却已经不再留意他们两人,而是笑着看向安然无恙的胜君两人,说道: “真是好大的手笔,这起事件的背后果然有外宗的中三境修士参与进来,你们逃不掉。” 这人前两句听了算罢,后一句确是实实在在地要命。 整个侧室都已经被这八荒境修士的术法包裹住,连刚才的爆炸也炸不来一道刮痕,拿捏两个生息境修士简直不要太简单。 胜君好像猜到了什么,运出天地瓶,与师妹暗语数声。 随后回话:“看来前辈是一定要晚辈认下这无妄之灾了。” “是不是真的无辜,待我擒下你们搜魂一探,便能知晓。” 石领事双手向前推出,点点金芒飘去贴于屏障上,就把方笔豪这道保存在玉石里的保命法术融了个两三分。 “缺娘养,少父爱的老匹夫!”石莘蕙暗骂,知晓寻常搜魂法术的弊端,普通人都能直接弄死,生息境的修士被他这一搜魂,少说也得神识大损,被截断修道前程。 胜君往昔也在宗内的各位前辈处听过秀湖宗的好事好名声,这才会愿意助李房茗归家。 她可没想到秀湖宗会出了这样一个败类,更没有想到自己这趟简单的归还之旅会遇上这等生死大事。 “师妹助我!” 胜君全力以赴,石莘蕙信任师姐,亦不留余地送出灵气。 两人运转天地瓶,终于让这宝贝瓶子显露真本领。 瓶子灵性欢悦而颤,吞天神通在瓶口处演变出一个黑白交替的双色漩涡,无情地吞纳着侧室之中的一切灵气与法力。 几位凝华境修士被瞬间抽空了三分一的法力,不得不双手结印,集中精神与天地瓶对抗,不然余下法力在分分秒秒内就得被吸光食净。 石领事没料到两位小辈有这等宝物,纵使谨慎,也被吸取了一些法力。 遭了这混乱片刻,包裹房间的术法无人把持,被胜君两人合力破开。 石莘蕙借来胜君的霞光刀,运转刀术,一击冲碎房间墙壁。 “走!” 姐妹一起御器飞出,同时激发两张蜻蜓传声符。 十多只青色蜻蜓瞬间四散飞出,眨眼便消失不见。 屏障外的石领事也是从生息境一步步打熬至八荒境的人,如今这两位小辈这般表现让他震惊不已,真要让她们逃了回去,绝对会成大患! 石领事当即再不留手,运出一把宝剑,电光金闪,斩出了七、八十道凌厉剑气,方能碎了方笔豪那预留的屏障。 “以为那些蜻蜓能飞出秀湖宗的边界吗?你们快快束手就擒,还可留得一命!” 那些凝华境修士没了天地瓶制约,又见胜君两人在逃,便立即以法力大声宣扬道:“所有弟子听令,有两名外来的修士在宗门内犯了宗规祖法,现在正在逃窜,务必留住她们!” 石领事瞥了一眼身边这些不成事的家伙,当即瞬身炸出一卷流光。 胜君二人再能逃,也快不过八荒境的修士。 她们刚飞出遥遥数里之远,可还是被身后传来的一股巨力直接压下了地面。 法力成掌,石领事远远地一把捉住她们两人,又提到了半空中。 待他飞近一看,两位佳人已经披头散发,好是狼狈。 “可惜了,要怪就怪你们不从宗规吧。” 石领事很是惋惜两个人的美貌和那天生纯粹的元阴,但运转术法的力量却越来越盛,显然要直接捏死两人。 “死老头,你想找我们做那销账的替死鬼,还要扯这扯那,也未免太小瞧人了!” 胜君感受到自己的胸腹躯干都要被那磅礴法力给捏爆炸,便是毫不留情地叫骂起来。 石莘蕙只是冷眼直视这位同姓的下作者,不发一言。 两人护身的法宝在咔咔作响,近乎要碎裂。 天地瓶在此刻再怎么大肆吸收灵气也制不住八荒境的全力施为,只能旋起些汹涌云浪。 石领事见此处无人,听到胜君此话自是冷笑,却是未曾注意到那秀湖的雾气已经涌到了湖岸边上。 胜君被巨力相压,致死的剧痛让神魂也昏昏沉沉,在即将丢失意识最后的一刻看到石莘蕙炸出了一道闪光。 莘蕙…… —————— 千变万化的光彩之中,胜君缓缓醒来,感觉自己好似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和莘蕙被一个秀湖宗的狗领事给拿去杀命填事。 不对……这不是梦! 胜君骇然检查起自己,却发现周围的一切,与那混沌分境何其相似。 难道说自己整个神识都反过来陷入到混沌之中? 还是说,这便是死后的世界? 可她尝试用以往的办法,也出不去,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情况。 “姓石的那只狗贼,我一定要杀了你!” 胜君的神识来回盘旋,找了不知道多久,却总是得到一片迷幻光彩,再也没有其余的东西了。 “我要杀了你!” 最初胜君还是那般急切,可被这无情永恒的异光折磨下,也逐渐变成了略带痴狂的大喊大笑大哭。 “放我出去!” “师妹是我害了你……” “爹娘……” “狗贼,我一定要杀了你!” “不对不对,这一定是梦!!!” 胡言乱语,胜君不知时日,亦不知东南西北,更不知现在的自己还是否是人。 唯独她在摸索观看自己的躯体时,可以在这无尽的混沌中得到一些安慰。 那不为时光变化所动的身躯,成为了混沌中的唯一实质,唯一固型,也是她唯一的寄望。 “我还没死……我还是我……” 她呢喃着,又是哭了起来,而后又笑了。 躺了不知道多久,她又开始游泳、飞行、步走、跳跑…… 始终无法参悟这混沌的她,最终选择盘腿坐下。 “如果不是某位大人物在折腾我,那这便是我要面对的命运……只可惜坏了李夏曌给我的惊世机缘,难道做好人真的没好报?哪怕他已经身死魂灭,只要我继承其志,也达不到善始善终的结局。” 胜君叹息中,开始查阅起一直沉淀在思维深处的李夏曌的那些记忆,解解无边苦闷。 之前她害怕被同化,成为一个他人的记忆傀儡,所以不敢看。 现在都这般地步了,随缘便是。 第十六章 湖里鱼竞食,茧内人静候 秀湖,甲天岛 青流素素龙鱼走,千屿只因一人高。 仰目不见道真容,原是位冠甲天岛。 这座坐落在秀湖薄雾深处的美丽静谧岛屿,此时多了些客人的闲言片语。 水岸楼台上,一位白衣女子依着黑檀木座的靠背,她眼前那列在厅堂两边的席位已经入座了七八分。 平日里,秀湖宗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前辈高人、大师长老,此刻却是个个脸色不一。 有的惊疑,有的震恐,有的叹息…… 纵然他们只是低声议论,也让这处静谧之地躁动起来了。 白衣丽人居于首席,身穿一袭淡蓝色的叠层金纹绣裙,净白色卷领金边上衣。头饰只是简单地冠上两支挂珠黄玉钗,却已经衬出丽人的天颜绝色,乱了风雨错了心。 灵灵双眸游白泉,脉脉双眉书画线。 架粱纵下嗅心鼻,樱色横涂说理唇。 青丝盘髻年岁成,往去千年多受恩。 知得正道边缘势,平凡难有顺意事。 更要持恒立杆去,无愧今生情义缘。 她轻轻摇动一面画有绿叶墨兰的白纱团扇取凉,那些清香便随风沁意,点得人心晃动。 外柔内刚之人,又兼具高位的实力,便绝不能轻视。 眼见几乎已经齐人,坐于右边第三个座位的丹药堂大长老便是站起,先向居于宗主之位的白衣丽人拱手,再向左右各位同门致意。 “宗主,还有各位堂主、长老,这番事情已经被丹药堂和任事堂彻查清楚,就由我许灵井为大家说明。” 许堂主详细直说: “事情起因为五日前,内务堂男弟子李知河被外务堂女弟子周萱花的颜色所诱,共同约定潜入藏经阁寻找修行功法。 实质上,周萱花当晚是另行偷盗一套四册的《顺风水法》副本经文,李知河只是她用作掩护的人选。 次日清晨时分,执法堂成功捉捕一无所得的李知河入牢,但却让周萱花逃跑成功。 之后,执法堂的石征虎领事与其属下到内务堂调查。适逢两位刀龙宗弟子石莘蕙、秋桦胜君到达秀湖宗,想要把李知河的亲兄李房茗的遗体归还给他,在守备堂的张无闻领事确认下,由江升执事带往内务堂寻人。 其后,石征虎怀疑从外宗来的两位女修士,是与李知河合作将经书盗出宗门的人,所以亲自出手捉捕,但因为过于猛烈,几乎要杀害两人性命。 幸得恰逢宗主出关,所以才保住两人性命,避免我宗和刀龙宗的莫大冲突。” 许灵井将上半截原因说尽,又环顾四周,见大家要不是一声不出,就是顾左右私语,便把后续说出: “根据调查结果,现将惩处言明。 应在当晚值守藏经阁的李明长老与其余四位领事、十二位执事因为罔顾职守、粗心大意、醉酒误事,导致两名弟子潜入藏经阁,偷盗了一套高阶上品经书的副本。 现惩处如下,免去李明长老衔头与当前一切职务,扣除五十年的俸禄进收,削去五成宗门贡献,罚居家静修五十年。四位领事…… 执法堂的石征虎领事,谋事少智,行事专横,不听劝言,不思大局。企图杀死外宗人员,以充作偷书成员,增添自己的办事成绩,实在罪大恶极。现惩处如下,免去石征虎当前一切职务,扣押身上与名下的一切资财,削去五成宗门贡献,打入言法牢,面壁思过三百年。 执法堂的石征龙长老,知规犯规,明知李明长老为当值人员,却多次邀约其离岗喝酒,罔顾宗规门法…… 执法堂,执法不严,有错未察,纵容……” 这一字一句,可把厅堂上的某些人说得脸都黑了,那执法堂堂主便是其中佼佼者。 一个蠢货把半个执法堂拉下臭水。原先是他们持权执法,可谓偌大威风。 现在遭了难,执法者反被宗主定责追究,那笑的可是其他人了。 把该说的都说全了的许灵井,还特意对着执法堂堂主问道:“事情的经过与处理,都已说清,还有谁有异议的。” 执法堂堂主只感到自己的脸皮被语言啪啪狂打,当下却也只能低声回应:“是我领导无方,致使宗门颜脸失色,我愿一力承担对执法堂的判决。” 有人想顺水推舟结人缘,可那把一切看清楚的明眸则闭了起来。 “该罚的罚,该赏的赏,方能彰显宗规门法的公正严明。石堂主你贵为执法堂堂主该懂这道理。” 主席座上的白衣丽人懒得看小丑表演,清声一出,便再无回转余地。 任他石堂主心中意见如何,没那扭转定事的实力或证据,也要听从判罚。 “谨遵宗主教诲,经此大过,我回去后会加倍管束好他们,避免再生祸事。” 石堂主自觉没了面子,恨不得带着属下一众长老现在就离去,可又不敢拂了宗主的颜面。 不过也没让他等待多久,这件事完了,宗主便散会,让众人各回各家。 唯独有两人离去后又悄悄折返回来。 一位是宣读判处的许灵井,另一位则是守备堂堂主寇震雷。 白衣丽人站起,走到露台栏杆边上,眺望这相伴多年的秀湖,说道:“可有查到什么?” “回宗主,据李明所言,这几个月都有内务堂、执法堂的长老轮番邀请他外出采风游玩,当日是执法堂的石征龙长老相约,他已经拒绝,但半夜之时,石征龙又来寻他,他便在附近的岛屿应付了一阵子。结果回去就发现那些领事和执事都已经醉倒,若非藏经阁内暗中布置有留影珠,能记录下影像,恐怕连两位弟子的进入也不知晓。” 许灵井又说道:“一开始李明还想要掩饰过去,但刚好有一位内务堂的长老路过,见到众人醉醺醺的样子,知晓了此等大事,便传唤执法堂前来捉人归案。这样才让案子被惊发。” 寇震雷向宗主拜手,接话道: “此事涉及内务堂、外务堂、执法堂三堂,其中不乏六合境的长老、八荒境的领事,都修有道法守护自身隐秘,寻常的探查术法无法探知当晚实情。 当前只有李知河、李明、石征虎他们是明确的参与者。 潜逃的周萱花没有查到出入宗门的记录,除非她是大隐忍之人,不然不可能私下越过宗门经营万年之久的边域结界阵法。更可能是潜藏在宗门之内,或是被更暗处的家伙灭口消灾。 为了搜得更多情报,我想向宗主申请对李明、石征龙、石征虎他们的搜魂准许。” 寇震雷这话,让许灵井都皱起了眉头。 对那些没实力没背景的醉酒领事、执事搜魂也就罢了。 李明和石征龙本身是六合境长老,石征虎则是征龙的幼弟,也是石堂主的族人。一旦对他们搜魂,个中再不小心造出什么冤孽,或许真要激起千层浪。 白衣丽人问道:“《顺风水法》虽然贵为我们秀湖宗独有的上品水修功法,但也不值得长老为之挺险行事,要知道他们本身就能挑选真传经法学习,真有这亏本买卖,又是谁骗谁呢?” 许灵井与寇震雷找不出答案,不敢胡说。 秀湖宗现任宗主,白衣丽人皇甘珠,望着秀湖远处,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算了,就让此案过去吧,谁人无过。” “是,宗主。” 许灵井与寇震雷听到这话,齐齐松了一口气,安稳退去。 只有这皇甘珠,这绝色佳丽寂寞地从琉璃缸中捉过一把鱼粮,撒入水岸露台下的湖面。 那些等待多时的贪吃鱼儿立即扒浪用来,挤挤拥拥,大张其口,只为多讨得一两粒鱼粮。 远处水面上,一个黑发老脸的蓑衣渔翁踩在小舟上,用竹竿慢慢挑水飘来。 到了近处,他便用出中气,朝那倚栏喂鱼的大美人囔囔道:“小珠儿哟小猪儿,你还在猜吗?” 皇甘珠淡然摇头:“猜到了,一群结党营私之辈,守备堂、内务堂、外务堂、执法堂都有人参与其中,且不是第一次犯事,若非这次他们倒了霉,还能继续玩这套把戏。他们妄想一点点将宗门掏空,却不想想看,没了这个宗门,他们这等阴沟鼠辈是否会成为被他人啃食的猎物。” 这藏经阁乃是宝藏,平日里有些长老借职务之便,收受利益,放任亲近的弟子观看前三层的功法也就罢了。 现在连保存在第四层,须得八荒境修为才能观看的高阶功法副本也被盗走,实在是不能再忍。 “寄生虫又怎么会在意宿主的命运,对他们而言,把自身养肥才是最关键的。这么多借恩人资源成事,事后却反目成仇的白眼狼例子历历在目,你可要好好借鉴。” 感叹罢,渔翁将小舟停在露台边,又朝皇甘珠递来一筐钓上来的好鱼儿。 丽人辟谷多年,也不嗜好鱼肉,直接拒绝:“不要,替我放生了吧。” “该你们幸运,这送出去的东西就按小珠儿心意来吧。” 渔翁爽利笑出,毫不介意,反手将鱼筐罩子揭开,朝湖面抖动。 那一尾尾的灵鱼脱了等死的囚牢,重入自由大湖,当即活跃翻跳,有的甚至还往皇甘珠面前游了几圈,然后又对准渔翁喷了一口水,干完发泄事就急急往深处游去,生怕再次被捉。 渔翁倒是被这些不蠢不智的灵鱼气笑,直言下次要把它们生煎水煮。 和灵鱼斗完气,渔翁又回头与皇甘珠说道:“这鱼你还想养大来着,我就不多说了。可那个天煞的刀龙宗走大运,出了两位奇才,我听说她们两个情同姐妹,只要撬到一个,另一个基本没跑,小珠儿你可要认真想一想。” “老祖,你要不回天上去算了,在这里当护道人够忙活的了,时不时还得挖挖脚、牵牵红线什么的,实在委屈劳累您。” 渔翁老脸一摆,指着皇甘珠就叫了起来:“哎,我说小珠儿,你真不会成猪了吧!一个是能体内自生灵气,另一个是阴阳双全的,你又刚好救了她们,这大好机会,别跟我说你下不去脸。” “这番事故一出,她俩没心生怨恨就已经不错了,我还哪有脸去说这些。况且她们若是真天才,有大智慧,心存高远,定然不会为了些许利益而背信弃义,也不该如此轻率。” 皇甘珠知晓渔翁是为了宗门才说这话,但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渔翁听了也不再多荐说什么,皇甘珠为宗主,当有她决断的事,又开始挪起竹竿。 他朝水岸一顶,开了船,又想起什么,问道:“小珠儿,这次出关可是要登天去了吗?” “肩上责任未尽,未能为宗门养出几位好苗子前,我不考虑登天。”皇甘珠又撒了一把鱼粮,游来的鱼儿越来越多了。 渔翁驾舟摇着竹竿飘去: “你虽年轻,但也要为自己考虑。不嫁人罢了,不登天去修高台,白折了天份。而且你师父在云海间也惦记着你呢。” —————— 秀湖宗,丹药堂下属的一处疗伤舍。 石莘蕙看着眼前的东西,愁绪满脸。 当日她与师姐差一点被石征虎捏死,她被逼的要炸开体内宇宙同归于尽,幸亏秀湖宗有一位高人出手,眨眼间制服了石征虎,才让她们两人幸存。 只是胜君的身体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才刚刚逃过死劫,就有源源不绝的黑白灰混色的气雾涌出,将她整个身体包裹成一个灰色的大茧。 这五天里,石莘蕙紧紧守护在师姐身边。 秀湖宗有几位长老和领事前来慰问,顺便给两人治疗,但石莘蕙身上的肉伤好治,这灰色大茧却看得他们连连摇头皱眉。 他们看不明,还想借治疗的名义,把灰茧挪走细察。 石莘蕙不让,他们还想压迫,但随后被丹药堂的许灵井堂主出言制止,不然那些人都有可能直接动手拆茧探究。 “石姑娘,勿怪勿怪。他们都是些沉迷丹道神术的痴人,见到这未遇过的东西,自然起了好奇心,才做出方才的愚举,还请谅解。” 许灵井修为之高,当可视石莘蕙如蝼蚁,却说话亲切,让人如沐春风。真算是名字灵秀有格,为人风范雅致。 石莘蕙小心翼翼,不敢在这等前辈面前丢礼,恭敬答道:“晚辈得前辈帮助当是感激涕零,只期望以后自己能成就非凡,还得前辈之恩。” “一两句话而已,何须如此重言,不用这样拘谨说话。”许灵井抚着下巴留着的那束修整利落的黑色胡子,望向在阵法中悬浮的灰色大茧。 石莘蕙却知晓,普通路人能为陌生的受难者出一言相助已是善良,而这等大人物的一两句话足够定千万人生死。纵使其中另有内情,但愿为自己解困,自然欠下一份情。 她默默记下,以后有机缘再报便是。 “这几天里,生气一直保持活跃,命火不熄,身体不会有大碍。不过神魂始终毫无反应,以神识探究如同石投大海。按照你之前所说的经过,石征虎只是用法力聚型伤害你们的肉身,这种情况不该发生,真是古怪古怪。” 许灵井这几天里,不时过来对着灰茧思量,类似的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金针、神识、灵水、符箓、法阵等等,都粗浅试用过,但就是无法唤醒茧中的胜君神志。 第十七章 秀湖水火平混沌,胜君煎熬慢火炖 “石姑娘,你发现了吗?这茧好像每天都在变薄一些。” 沉默了几刻钟的许灵井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石莘蕙闻言,又开始认真看起,终究是修为不及许灵井,一双眼睛看不出灰茧哪里变薄。 许灵井提醒道:“它是从里到外变薄的,所以普通的肉眼看不出,你学我那样,去用神识仔细观察一段时间。” 石莘蕙学着许灵井的话,果然发现灰茧正在变薄。 “那是不是只要等灰茧自己消失,我师姐就能够醒来了。” 许灵井不否认:“姑且可以这样期待。” “这样太慢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句柔和悦耳的声音。 许灵井听得熟络,当即回头,看清来者后拱手礼说:“宗主。” 貌若年芳二十四岁的皇甘珠还是那套上百下蓝的衣裙装束,她没有随从跟着,只身一人跨步入了厅堂,直视那灰茧。 宗主!? 石莘蕙以前是遥遥看过自家刀龙宗的宗主在祭台上带领众人举行天地大祭的仪式,像现在这般接近大宗宗主级的人物还是头一次。 有些许慌乱的她也跟着许灵井那般拱手应了声“宗主大人。” “免礼。” 皇甘珠看了灰茧几秒钟,又扭头与石莘蕙说起:“你便是石莘蕙,那灰茧中的人是你的师姐秋桦胜君,对吧。” “正是。”石莘蕙估摸不来宗主亲临的理由,不敢多说什么。 或许是看出石莘蕙紧张,许灵井在另一边出声减缓气氛:“石姑娘,那天便是皇宗主她出手相助,才让你们两个人活下来,你还不赶紧答谢。” 石莘蕙目光一亮:“难怪晚辈之前问其他前辈,个个都说不知道,原来是宗主大人出手。这救命的大恩大德,石莘蕙无以为报,只望以后有朝一日能为皇宗主助力。” “那我就当你在发誓了,以后你可不要推脱我的要求。”皇甘珠对这不卑不亢的小女孩倒是有几分好感。 “晚辈全凭良心行事,以恩报恩,以德报德。”石莘蕙点头,也有几分自己的底线。 小话聊过,皇甘珠正是为昏迷不醒的胜君而来的:“许堂主,你这几天还认不出这东西是什么吗?” 许灵井见宗主玩起哑谜来,只能苦笑:“不才虽然游历过数个世界,但偏偏认不出此物来历根底,宗主您知道就直说吧,我是真猜不出。” 皇甘珠轻笑,笑声如铃:“既然游历过不同的世界,那你肯定看过混沌气。” “混沌气?” 许灵井刚听有点糊涂,几下水滴秒数后,立即猜测着问道:“这就是那横隔不同世界,与虚无空白对立,实为万物根源的混沌之气?怎么和我在穿越空间时所看到的不一样。” 他许灵井以往所见的混沌,皆是一片无定状的东西。 这一刻蓝蓝绿绿横横竖竖,下一刻就有可能变成红红白白卷卷绕绕,和如今的稳定灰茧大不相同。 皇甘珠简要解说道:“无主的混沌之气一旦脱离无序无垠,进入到稳定的世界后,便有可能会化为世界之中的各种物与气,也可能直接融入到天地之间,消失不见。而这姑娘身上有大机缘,才会得到这混沌之气化为茧体保护肉身。” 她当初救下胜君时,还隔着半个秀湖,就察觉到了茧内的秘密。 那灰茧不简单,茧膜之所以会变薄,是因为它正不断分离出无形气息。 想来这些原始的气,有一小部分和空气结合,转化为最外层的灰茧隔膜,自成一个密闭的小空间。而大部分的气都依附在灰茧隔膜上,保持最初的模样,混混浊浊的,黑白成灰,不被外界所影响。 或许受到胜君身体的吸引,团积在茧膜上的气又开始一点点分离。 这些分离出的气息隐晦至极,又充满了整个茧内空间,不留一丝空缺。 在没有明显变化的情况下,连许灵井那六合境的神识都认错了,以为那只是在茧内徘徊的浑浊空气。 唯有以她归真境的修为才能“看出”这些时不时闪动出五光十色的微弱气息,正在一丝一缕地融入胜君身体。 她结合往日见闻,由以上信息反推,方猜得此乃混沌气入世而化成的灰茧。 许灵井想起皇甘珠进来时说的那话,又问道:“宗主可有解救方法?” 皇甘珠淡然说道:“模仿炼器之法,火烧水冷,自可加速里面那位小姑娘的破茧速度。” 这话听得许灵井都愣住了,他其实很想说这样弄是必死无疑,但又怕出了奇迹,自是将说辞折中一下。 “下这般猛药,秋桦姑娘可能受不了。” 石莘蕙更是担忧:“皇宗主,要不我们还是静候佳音,由我看着就行,不用劳烦贵人出一人一物。” “不用,我有把握。” 皇甘珠不被动摇,除了自信,她自是有另一番计较。 不等两人再劝,皇甘珠双手一划,便将众人与灰茧挪移至秀湖一处打铁烧金的岛屿上。 许灵井认得:“这是炼器岛,宗主可是要借火?” “炼器岛长期集聚火气,又有金火两种聚灵阵,我也省些功夫。” 皇甘珠答道,她已经提前让炼器堂的人准备妥当,直接置身在岛心那最高等的火灵阵中心。 她与灰茧静立相对,说道:“许堂主带石姑娘离远点。” 待两人去到千米远。 她右手法印结成,阵中瞬间火色大起,艳如太阳金黄。 许灵井一手护住修为低下石莘蕙,又发现宗主控物之法高明至极,只见火光四起,实则那些热力都被聚拢到中心那位置,烫不到他们人一分一毫。 皇甘珠从渔翁处得知秋桦胜君有阴阳双全的造化,需要两仪相冲相融之法调和。 又见她左手一翻,抬起那岛外的湖水,升出一道弯颈水龙,直入火灵阵之中。 “快看!那是湖水成灵了!” “瞎说,你早上没来,不知道今天有大人物要借岛里的灵阵做大事,安心看就行,别乱说话。” “这是何等能为,八荒境能办到吗?” “我就没见韩领事使过这能耐,你说八荒境能不能。” 岛内那些弟子见到如此奇观,个个目瞪口呆,恨不得跟着水流去处一探究竟。 但那些有意寻踪的好奇之辈却都被一道无形屏障拦住,只能目送升天水流飞入灵阵,消失不见。 此时一位领事飞来,一把衣袖拂出,吹得那些弟子个个倒逆回去,灰头土脸的。 “这么多事,你们不珍惜炼器时间,就给我拿好东西走人,多得是弟子要来借火炼器。” 只是赶走了那些弟子,这位领事又是自己仔细看望岛内。 最后不甘而说:“我虽然也能升起这大小的水流柱,但不能同时分心控术,堂主他们还真是不得了。” 外围的精彩石莘蕙听不见看不着,但阵内的凶险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她身边四周。 皇甘珠导入阵内的那些秀湖之水,自然不是普通之物,每一滴都蕴有秀湖日月轮照的灵气。 水火相冲,瞬间点爆了灵阵。 金火蓝水炸,烈柔缠绵杀。 炸得响彻,杀得惊心。 连许灵井都开始担心这阵法会不会遭不住折腾。 “宗主!” “安心。” 镇住许灵井的惊呼,皇甘珠双手一合,水火瞬间成雾。 雾气蒸腾火辣,扭曲了视野中的一切。 原本即将要碎裂的火灵阵也被皇甘珠周身散出的一阵阵法力给彻底稳住。 这位美人宗主见到水火相合的这个时刻,一步走近灰茧,双手持法,按在灰茧薄膜之上。 “解。” 所有沸腾白雾如同旋风卷物,直接飞拢到灰茧周边。聚来散去,却不见重合为水,也裂不出火来。 借助简单却不凡的五行相冲技巧,皇甘珠成功撼动混沌气所成的灰茧,灰茧受水火灵力刺激,坏了平衡,果然加快了消融。 越来越多的混沌气散出,胜君的身体却无法再加快收纳了。 “啲咧。” 一声轻响,灰茧随之不断生出裂缝。 皇甘珠一手持法为胜君聚气,另一手则是不断隔空取物,收集起碎裂的灰茧。 灰茧彻底碎去,混沌之气絮絮飘飘,再也遮不住胜君那沉睡的身体。 “是个与石小妹妹各有精致的美人儿,穿的也不赖。” 她这般修为可登天去,自信不担忧胜君性命,倒是改不了女儿心性,点评起胜君的衣着样貌。 收集完灰茧,她又施展起另一套法术,右手双指平出,点在胜君的光洁额头上。 “入。” 那些游离的混沌气与水火灵气,随即顺着她那白皙细腻的玉指,不断融入胜君的额头之中。 皇甘珠为胜君在额头部位开了一个临时的灵窍通道,想借灵力与混沌气去冲刷洗礼神识,希望这只小懒虫喝饱吃足后就能醒过来。 只不过胜君的胃口着实不小,混沌气不说,全部的水火灵气入了身体,却好似根本没有进去过一样,忽然消失不见。 “真是让人难办的小女孩。” 她知晓体内阴阳二气持衡双全的人,一般不是雌雄同体的,便是经营阴阳大道的双修高手。 而像胜君这样的元阴未破的贞洁女孩,能拥有另一股庞大元阳,两者还不会冲突,就很不可思议。 可这都不是胜君的身体可以像牛喝水那般吸收灵力而不知足的原因! 这女孩的际遇肯定不简单。 皇甘珠没有夺取造化的心思,但如果费了这功夫,搞得整个岛屿声声嚷嚷,都唤不醒胜君,那她面子可就被自己扯下来了。 美女向来是爱脸的,这保养可费劲啊。 而高人更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的主。 可以浪荡,却不可以没风范。 美女高人都沾了的皇甘珠,倒是苦了自己。 她果断换了种方式,先自己吸收秀湖和火灵阵里的灵气。纯化后,再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渡给胜君。 以纯正洗混沌。 按理说,归真境修士的“一点点”灵力,那也是生息境修士不可承受的大山之重、大海之沉啊。 偏偏遇上胜君这人,打是不能打的,吃倒很能吃。 皇甘珠按着胜君身体所能同时吸纳接受的量,最大限度地输入灵气。 这一弄便是到了晚上。 这下连皇甘珠都哑然了,她真是服了这个小小的生息境修士! 正当皇甘珠想放下胜君,任她在火灵阵自己吸取灵气时,胜君那翘翘的睫毛突然颤抖了数下。 —————— 被困在混沌之中出不去的胜君,正在观看李夏曌的记忆解闷,时不时彻底融入其中,感受作为男子过那新奇趣的生活。 “这个坏女人真是该死!害了自己父母,还想设计杀人!” “这个叫做战列舰的东西,全部都由钢铁打造,和我们这里的木船很不同呢。” “就知道男人都喜欢大的……切,这女上了假体还没我天生的大。” “你怎么又倒下了啊!?给我站起来啊!就差几步就能救到那人了!” 正当她看得是喜又是哀,激愤掺悲壮的时候。 整个混沌空间开始巨震。 胜君一惊,瞬间从李夏曌那九世往事中脱出,却是无路可逃。 “我才二十岁……没想到就要走李夏曌的老路子。” 但事情没有像胜君意想的那样发展。 整个混沌万变之境一点点的出现无数白斑,这些白斑纯粹无暇,以一点中心不断拓展变大,宛如油脂滴在水中,只不过映光发彩的油污此时成了无暇的斑纹。 很快这片混沌变为了白色,胜君首次在这里出现了疲倦,还有身体的疼痛。 还不等她思量,便是彻底昏睡过去。 —————— “师姐!师姐!” 那一声呼唤点破了无物无念的虚无,胜君听得有人在喊话,艰难地撑开那沉重的眼皮。 眼睛所看到的模糊景像,是有形的,充满了固定的颜色。 她终归是脱离了那片混沌,那片令她畏惧的一成不变的变化。 “莘蕙……” “师姐你醒了!” 石莘蕙待胜君缓了半天,有了些清晰精神,才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与她诉说。 了解到秀湖宗已将枉法者惩戒,又有宗主皇甘珠出手为她治疗,心中的不满终究是消弭许多,不过一点芥蒂还是存着。 “师姐你先是彻底丧失了五天的神识,被皇宗主拉回神识后,又睡了五天,现在已经是十天后了。”石莘蕙说道,又将一个瓶子取出,“这是师姐你的法宝,这些天里都有我保管着,你看还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胜君接过天地瓶,又依师妹的话,检查起自身,发现自己原本贴身穿着的绯络衣居然不见了。 “莘蕙是你为我换的衣服吗?我身上穿着的那套浅粉色衣裳哪里去了!” 这可是母亲亲手为她做的法宝,意义更胜于什么天地瓶。 石莘蕙当即安抚胜君,说道:“师姐你放心,是我为你换的衣服。姨母给你的那件绯络衣受了损,被皇宗主取走修复,说是等你醒后去她那里。” 从前面的事例看来,那位皇宗主多好的人,又是一宗之主,应该不会昧了一件八荒境修士做的法宝衣裳。 第十八章 身可解困情难禁,因果咽去暗种根 胜君知晓母亲那衣物的下落便心安了一半,接着检查起其余东西也没有丢失什么。 这次应承诺来秀湖,差点把命丢了,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承接了李夏曌那倒霉命运,做一点点善事也这么崎岖难行。 但也因祸得福,借这次死祸,让胜君知晓了那些被她炼入体内的混沌原初之气,除了能够强健体格、升华血气外,更能在性命不保的情况下主动使出体外,结为一个保护肉身的灰茧。 目前的弊端则是会让胜君的神识魂魄堕入混沌之中,再也接收不到任何外界感知信息。 按照石莘蕙的描述,这种情况恐怕要维持到灰茧完全变薄破碎后,才能让胜君自己恢复过来。 胜军又问起:“那位皇宗主知道那灰茧是混沌气所成的,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 石莘蕙知道胜君担忧,说道:“我听他们所说,跨越世界时会遇到见到混沌,所以他们也没有起什么贪念,至少我感受不出。师姐你就放心吧,以皇宗主他们这等修为真要夺取这混沌气,你我都活不到说话之时。” 听着石莘蕙的话,胜君才把另一半心安下来。 随后师妹见得胜君还是那副疲惫样子,留她自己一个人静静。 莘蕙走后,胜君在床上盘腿而坐,细细检查起自己的身体。 被那石征虎所造的体内暗伤还有一点残留,要继续吞服丹药治疗。 而为了结出灰茧,消耗了不少的混沌原初之气,能被胜君身体重新吸收回来的只有五分之三左右。 胜君又去感知了一下混沌分境,分境之中除了那些贴着混沌灵气符的东西还留着,其余都已经被彻彻底底地分解完毕,包括具恒的尸身。 她弄不清楚之前自己堕入的混沌是不是这片混沌分境,反正没有遇到过贴着混沌灵气符的物品,还有那些被分解出的元素精华。 胜君嫌弃具恒分解出的那些血肉精华不洁,直接吸收更是恶心。 将这堆精华从分境中导出到天地瓶中,想要在瓶里设置一个培养土壤的区域,以后就用这类的血肉精华来种花植树。 接着她巡视到混沌聚境。 神识一探入,瞬间让她目瞪口呆。 那横隔半个混沌聚境,如同滔天巨浪的幽蓝色水灵气,和那烧灼巨浪的艳红色火灵气,正在不断交融又分隔。 更让她感到不知所措的是水火两种灵气之后,是无边无际的云雾。 云雾铺盖了聚境的上下左右前后,和这相比,水火两种灵气更像是在沙池里玩耍的小朋友罢了。 “这是经过修士提炼后的纯粹灵气,五行皆存,阴阳不偏,居中恒定,为之正。可以从中演化万般种属,正邪仙魔善恶皆可用,非大能为者不能炼得,这到底是怎么……” 面对如此庞大浩瀚的云雾状灵气,胜君能不猜想吗? 喘了几次捡到宝的紧张气,才记起莘蕙方才说过的事。 “水火双气,还有这炼化后的纯正灵气,定然都是皇宗主亲手渡给我的!” 胜君兴奋得双眼都化了星星,现在聚境里的灵气之多,是她之前哪里能够想象的。 以她生息境初期的修为,怕是得日日夜夜,不停不歇地炼化身边的日月、天空、大地灵气,以年为单位来修行,才能与之小小的比较一下。 但灵气多归多,混沌聚境的聚化效率还是那慢悠悠速度,除非投入更多混沌原初之气去扩大聚境,不然现在每日才能聚化出十缕左右的混沌原初之气。 这需要时间去打磨,急不得。 胜君沉心养伤,又过了一天,石莘蕙与许灵井敲开了房门。 她知晓许灵井,敬曰:“晚辈秋桦胜君,感谢许堂主这些天来的悉心照顾,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您。” 有礼貌总是件好事,许灵井就是那种喜欢有礼有规的人。 他温和笑着,没有一丝不可触怒的前辈威范:“不必多礼,此事是执法堂惹出的祸端,我们也该做到为无辜者治病疗伤的本份。秋桦姑娘伤势应该无大碍了,或许可以到处走走,游览秀湖风光,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秀湖风光好,但胜君也有要事未尽。 她将李房茗的事情说出,许灵井点头:“李知河虽是被人利用,但也终究是犯了错,现在已经被调往丹药堂,记大过,罚做三十年的农活,你们直接去那丁级十四号药园,便可以找到他。” 没被逐出宗门已经是大幸,三十年的时光或许能把这年轻人的大意妄为心性打磨圆润一番。 许灵井身上压着不少要务,亲身了解过胜君当下情况后便走。 胜君感叹:“没想到修为到了六合境,还要为这么多小事奔走,这修行当真不易。” 石莘蕙解说道: “此事可小可大,许堂主务实,所以才躬身亲行。而且我听说这秀湖宗与我们差不多,堂主都是五十年一任,不是终身绑定,全凭自愿,另有一份俸禄,也不算妨碍修行。” “也是善者平者多,才能养出秀湖宗如今名声,算我们两姐妹倒了霉运,偏偏踩中花园里的一坨狗屎。”胜君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石莘蕙翻过这话题:“师姐我们该去找李知河了。” 两人同去,问了一下路,还得耗上半天,才在这么大的秀湖宗里找到丁级十四号药园。 接待童子看到风情各异的两位美人修士先是看花了眼。 身材高大,简单将长发扎成马尾的胜君,文静中带着一丝的凛凛清淡,好像会拒人千里之外。 将头发在脑后挽成左右两圈再垂下的石莘蕙,则是有种清新活泼的亲近感,恰似青梅竹马来访。 “喂喂喂!看够了吗?我们要找李知河。”和外表不一样,石莘蕙可是内有一丝泼辣的女子。 童子被这话一敲,又看到胜君两人身上的衣着,瞬即醒悟:“你们要找李知河?噢!你们就是那两位来自刀龙宗的仙子吧。” 李知河私入藏经阁,然后执法堂冤枉外宗修士的那件糗事已经在宗内发酵多日,连底层童子都知道。 两位当事的长老被重罚,一位领事被判入言法牢。 当日值守藏经阁的所有成员被记大过,削去四成宗门贡献,赔付十年俸禄。 执法堂全体成员,甚至按堂主、长老两成半,领事两成,执事一成半,普通成员一成的比例,被一起削了宗门贡献和俸禄。 实在让人震惊。 只不过畏惧执法堂的威势,大多数人也只敢在私下说事而已。 反倒是作为此事导火索的李知河被调到丹药堂的地盘,罚做三十年的农活,期间没有薪水收入,已经算是轻描淡写。 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童子也有着初入蜕凡境的修为,他健步如飞地带着胜君她们找到了正在药园里干活的李知河。 那与李房茗七成相似的面孔,一下子就被胜君认出。 年约二十三,宽厚的双肩上是板正起棱的脸蛋,但眼窝袋子已经微黑,显然这段时间并不好熬。 他身穿普通的蓝灰色绵衣,腰系黑带,左臂扎一条白绸巾,赤足履地。是在做着检查灵药的活儿。 胜君却是看到他那棉衣为左衽相盖,与习俗违和。 “李知河!刀龙宗那两位仙子来找你了!”还未走近,童子就向他大声呼喊。 李知河闻言,恍得挺直了腰身,他那无神的双目再次恢复了情绪,只是黑色的眼圈也难掩瞳孔中那颤抖的哀伤。 他先是谢过了带路的童子,再向胜君二人深深鞠了一躬。 不用胜君两人说明,他便是问道:“两位仙子可是来归还家兄的遗体?” 胜君叹谓:“是。” 李知河便将两人迎入他在药园里的草棚住所。 “李某戴罪之身,已无外物,只得区区两杯茶水,还请恩人别介意。” 胜君接过白似水的茶,轻味一口,果真已经清无味道了,礼貌问道:“这般清苦平淡的生活,能习惯吗?” 李知河答道:“我和大哥都是农村里人,七八岁时被接到秀湖宗修炼,唯有是平淡宁静,依仗是刻苦勤勉,这点生活不过一般。” 胜君待他收拾一番,便将李房茗的遗体放出,并将他死前所交代之事说清。 李知河掀起遮挡的白布,望着兄长那苍白无色的脸庞滴了几颗泪水,说不出话,拿好兄长放在腰间的蓄物袋,颤着手又把白布盖了回去。 “一切按照兄长的遗愿行事。”他等心情平复,将蓄物袋中的诸多东西倒出。 “秋桦师姐和石师姐,你们两人为此奔波劳累不说,还险些丢了性命。但凡这里面有物品能入两位的法眼,皆可拿去,也该是它们的福份。” 胜君只取了相约的灵石货物,而石莘蕙则取了大部分她能用的东西。 “师姐不要,我且收下了。” “无妨,能让石师姐舒心就好。”李知河答道。 他又收起兄长的遗体,待明后几日,为其寻个好地方落土归根。 既然了却逝者心愿,哀伤的李知河也不便待客,本该是双方离别的时候。 外表可爱的石莘蕙,闲不下心却专挑难处问:“你为何愿意犯宗门大规,也要和那周萱花潜入藏经阁?” 李知河愕然,随后向天一叹,答道: “外面都传是我被周萱花美色诱惑而犯险,按诚实而言,周萱花的确人如其名,貌比花娇,为众多师兄弟追捧的一代美人。 但我自知并非那受蝴蝶围绕的仙草,周萱花可能会看上我兄长,但绝不可能是看上我。 她之所以会找到我合作,说是明白我为人缄口沉默,机敏懂事。而她又探得值守藏经阁的修士多有懈怠,不时会空出漏子,两人一起可以谋取好事。” 胜君说:“所以你答应了。” 李知河淡然承认:“是的,我与大哥不一样,大哥他专心练道,而我不如大哥,向来喜欢躲懒走捷径。以前是无得机会,现在周萱花提出后,我没多久就答应了。只能说她看人看得真准,若非我心存这份贪念,又怎么落得被人当甩手抹布的下场。” 石莘蕙嗤之以鼻:“天地万物同行,为一争矣。但你太大意了,那藏经阁既是宗门重地,又怎么可能是随意让一两个生息境修士合作就能潜入的地方。” “宗门并非不公,冒险犯事不是办法。”胜君以心说道。 李知河为两人又添了茶水:“宗门规矩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很公整简洁。但很多人的内心却是弯弯绕绕,致使发生诸多不平事。我也想过,如果我是那些长老子辈,或许就不用这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了。” 石莘蕙直说:“但你终究不是。” 李知河说:“所以我为自己争取过,现在败也无悔无怨了。” 胜君问:“所以你已经想到自己会有这般下场?” “想过,还想过更糟糕的结局,但我终究有那一丝希冀,就去做了。”李知河答。 对于李知河如何得到现在的结局,石莘蕙不太感兴趣,倒是对另一位犯事者的下落有点意思,问:“那周萱花是怎么逃过去的?” “我到了藏经阁里,目睹她入了第四层的禁区,才知道她一直在隐藏实力。不过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杀我灭口,而是带着我回到内务府才自己一人离去。至今如果连那些长老都不知晓下落,那我也无法知道更多了。 如果你们以后遇到她可要当心,这女人很会琢磨人心,加以利用后,又故意留下一手,以备更后的事,实在可怕。” 李知河知道周萱花对自己的利用,却怎么也恨不起来,这般手段,他猜得出,再想去只能是心带折服。 他又取出一卷画像,展开与胜君两人看。 画中女子静坐亭台,玄衣渐白托粉色,金钗玉枝挂明珠。 一对黑眸斜去,点出白亮有灵性。 一张玉唇轻开,似在耳边暖诉心。 石莘蕙美人识美人,看出画图之人对女子的倾慕之情,对李知河逗趣说: “这女人当真是个狐媚子,你画下这图,深陷囹圄还这般紧张收藏,肯定对人有意思。” 李知河这下倒是微红了脸:“这画是我买回来的……以前,我是爱美之心,现在只想留下这画,警惕自己勿忘往事。” 胜君看清画像,直觉红颜祸水,不是等闲人能够驾驭的。 实在不必再打搅,胜君掐了一下诸多问题的石莘蕙,拉着她果断离去。 李知河目送两人御器远去,随后对着她们两人的背影拱手,弯腰深深一拜。 “秋桦师姐如此大恩,李知河日后当报。” 第十九章 金珠点破矫情意,求道还得先看书 “房茗福薄,但愿李知河能以此事为鉴,从此认真修行,莫再作那火中取栗之事,别辜负兄长的寄望。” 许灵井从石莘蕙口中听说了今日之事,也是出言评价。 人生中经过的故事,其中又有多少重复相似,最后都化为别人口中的一句话而已。 胜君心思杂乱。 【我或许也会有一天像李房茗这样,死后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随风飘散。人生十载百千载,期间能顺得一时心意,便是一种幸福。又如何能奢望事事顺心如意。】 石莘蕙看得胜君完成李房茗心愿后便沉默少话,有心开导道:“师姐你说皇宗主找我们是有什么事?该不会是看上我们,要收真传徒弟了吧。” 胜君洞悉莘蕙的善意,顺着她的话说道:“或许只是还我衣物而已。” 她不想丢失母亲留下的绯络衣。 许灵井将两人送到甲天岛,出声拜说:“宗主,我们到了。” “观湖廊上见。” 皇甘珠的声音响在众人心间,随之护岛的阵法开了一个口子,让众人飞入。 到了宗主居住的宅院附近,就再也无法飞行,三人步行至会客厅。 那美人宗主今天换了一套衣服,一身黑白相替,显得身材凹凸有致。 她站在那九曲八折的湖上廊道里,眺望秀湖在阳光下的起落变化。 “拜见宗主(皇宗主)。” “两位客人坐吧。”皇甘珠又拿她的鱼粮来喂鱼了。 胜君望向许灵井,这么一位大前辈站着,她们坐下好像不太合适。 后者点头示意她们安心坐下,别让宗主难做。 皇甘珠几手鱼粮就把那些大大小小的各色鱼儿撩拨得要死要活,还饶有兴致地向三人问要不要玩喂鱼游戏。 这玩耍的快乐模样不似假的,倒是让胜君两人对这皇宗主的心性更加难以捉摸。 说出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普通人看到,还以为是那个大户人家的贵小姐在消遣玩乐。 “晚辈愚钝,不知道皇宗主让我们来是什么原因。”胜君倒是敢于出声。 皇甘珠把鱼粮放下,与她们相对而视,手一挥,便从腰间的一个透明玉佩里飞出三样东西。 为首的正是胜君那间心心念念的绯络衣。 “我已经帮你把衣服修复完整,听说这是你母亲失踪前留下的东西,那以后可得小心养护了。另外这两袋灵石,各有五万,是秀湖宗给你们的第一笔补偿。” 皇甘珠又朝许灵井说道:“我已经和太上长老商量好,等下许堂主你亲自带她们两个人去藏经阁,每人可以挑选一本功法,算是秀湖宗的第二笔补偿。” 许灵井有点惊讶:“这可有些……那按宗主的意思,可有挑选的规则?” “她们能选到什么功法,就看什么功法,有原本就看原本,当然每人仅限一本,而且不能带出藏经阁,也不准私下向他人授学。”皇甘珠放开了话。 这下子,连许灵井都觉得皇甘珠偏心了,诸多长老都没有得过这般优待,两位小辈如何敢拿这滔天的大恩德。 可宗主都这样说了,连那些太上长老都同意,那许灵井的意见就根本没处说,还不如没意见。 唯有胜君两人听得脑袋一炸。 “师姐我没听错吧。”连石莘蕙都开始怀疑自己。 胜君只收起绯络衣,实在不敢收这些礼:“我和师妹两人能得到皇宗主救命,就是天大的好事,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接下。” 皇甘珠美目流萤,理清道:“救你们,惩戒恶徒,是秀湖宗应当做的事;给你们灵石和功法,是对你们的补偿。你们不收下,万一此事传出去,岂不是让世人嘲笑我们秀湖宗,对内不严,对外无道?”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们矜持些什么,给你们就收好。还是怕有陷阱?我真要害人,需要搞那些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吗。” 皇甘珠很是直爽,手指一点,两个灵石袋就直接撞到胜君和石莘蕙的怀里。 胜君露出尴尬的笑容:“那我们就收下这灵石了,多谢宗主主持公义。” “别忘了那一人一本的功法,多少人望而不得的机会,你可以高尚可以不要,也别苦了与你同生共死的师妹。”皇甘珠毫不客气地点破其中关键。 胜君颤目,望向师妹。 后者故作清淡地望向另一边。 这模样,她哪还能不明白,向皇甘珠拱手低头:“感谢前辈指点,胜君自是不会拒绝。” 然后石莘蕙也赶紧拜首答谢,看那样子是恨不得现在就往藏宝阁挑选功法去了。 皇甘珠见两人收下了赔礼,也不多欺负小孩子,转问道:“我听说秋桦姑娘你是第一次外出宗门,此后可有什么要去的地方?” “之后我们想去那琥国看看,想要收集灵药为修行打基础。”胜君直说。 “琥国?那里只盛产水果粮食吧。”皇甘珠记得很清楚。 许灵井适时补话:“今期的天禾灵植妙华会就在琥国。” “原来如此,那我们宗门这次是谁带队去?”皇甘珠闭关了几年,消息并不灵通。 许灵井道:“大长老他们选了我去,全队一共二十四人,现在都选好了人。” “核心区域的门票价格没变过吧?” “依旧是一万灵石一人。” 皇甘珠又掷出一袋灵石:“我个人出资,你顺路带她们去领略一下妙华会的繁华。” 许灵井神识一探,就知道袋子里不止两万灵石,答道:“遵命。” 两位前辈一问一答之间就直接解决了胜君两人的出行问题,这效率没话说。 前面这么大的礼都收下,胜君也不差这点了,没有再婉拒。 只是在她要走之前,终究是忍不住直视皇甘珠问道:“皇宗主为何要这么厚待我们两人呢?其实根本不用付出这么多东西。” “哦?难道你希望我别做好事,而是位专横霸道的恶人?”皇甘珠将最后一把鱼粮撒向秀湖。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若我是一言不合便要大开杀戒的凶人,你还敢用这么多问题问我吗?” “应该,是不敢的。” “这世上好人不少,恶人也多。可以无端行恶,那施善就一定要有理由的吗?忽视自己的修为对强者多言多语,难道就不会招致凶祸吗?你也不是那懵懂无知的小孩,如何趋吉避凶应是知晓的。” “多谢前辈指点,胜君铭记于心。” “你这种话,我听过好多次了,能做到的人不多。” 被皇甘珠这一说,胜君真不敢搭话了,连忙告辞,追着石莘蕙走去。 “是真纯,还是真蠢,早晚会知晓的,希望她别死太快。” 美人宗主的自言自语还在廊道上荡着,可身影早已消失。回廊剩下的,只有另一边步行的两小一大的背影。 —————— 秀湖宗,藏经阁外院门 经过这次爆雷事故,新换上来的值守成员可不敢消极怠工。 纵使是许灵井这丹药堂堂主,也被严格盘问。 接待的领事得了太上长老的文书命令,陪同三人一起走向藏经阁。 占地数倾的大院种植了数圈参天大树,白石台阶,长明灯柱。 外设三层法阵结界,牢牢护住中心那方型六层宝楼。 藏经阁大体为朱红木构,黑石金斑瓦片作顶。四周横梁上放有天仙镇魔,救世扶危的五彩木浮雕。 门前两根柱子成左右一对联。 左:秀湖琼福灵流涵得珍珠明光华 右:书阁遗泽百识扶起青云荫世间 横额【福泽光世】 胜君觉得这对联与刀龙宗的相比,差了点意思。不过楼宇修得比较好看。 四人入了藏经阁内,里面是稀稀疏疏的修士,正在翻阅经书。 想来都是些花了贡献的人,胜君她们也是在宗里一点点地攒起贡献来看经书,但终究是比不过要命的买卖好赚。 真应了那句话,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虽然胜君她们是作为受害人得的补偿,用着这话好似有点奇怪,但也脱不出这理了。 既然皇宗主放了话,任她们选去。 那石莘蕙可不会拘泥客气,问了功法那里又好又多,便急急忙忙地往第三层赶去,吓得领事紧紧跟着,生怕她这位如今大名鼎鼎的外来霉星又点炸了藏经阁。 胜君就不同,考虑到秀湖宗以水土修行法闻名,她自己又是以木水土灵根见长,便是问向许灵井这位可靠的大前辈有何推荐。 “你要不要试试《顺风水法》?”许灵井淡然说出。 胜君没听过大名,又觉得此名字实在老旧普通,但既然是许堂主的推荐,当即点头,愿意去看看。 许堂主将胜君领到四楼。 在楼道执勤的领事被惊动,看过令牌后,又是恭敬将两人迎入。 到了四楼,和前面三层楼被木架承载的书册不一样。 这里每一种功法,都有独立的法阵保护,单独放置一处。 许灵井带胜君来到一个白玉台前,有一套新造的书册正在法阵之中漂浮。 一套四册,册册皆有【顺风水法】四个古朴墨字。 “你或许不知道,这次藏经阁失窃的正是这功法的副本,你因此遭祸,与它真是有点缘份。” 许灵井他向胜君解说,另一方面也在猜测皇宗主话语中的心思,不知道自己对不对。 “居然是这样。”胜君还真不清楚这事。 许灵井手握白玉台上的辨识灵珠,伸手探入法阵,取出第一册交予胜君。 “你可以先看看前言,再决定是否选择这个功法。” 胜君双手接过,将这好似玉脂一样光滑的书页翻开。 《顺风水法》的前言只有一页。 写着: “称心如意者,谓之顺; 冷热起波折,谓之风; 无定无依者,谓之水; 思考立理哲,谓之法。 顺风水法,行低微,究高大。 顺在逆中显,风来趋向势,困于对错是为失水性,不较轻重实为丧法理。 知之者,行制止。 不知者,纵晦心。 说为顺非顺,风断风,水祸水,法证法。” 前言多是道理,不吹嘘揽功,又无实例举证。莫非不是功法,只是一份教导为人处世的道德书而已? 许灵井修的不是顺风水法,无法为疑惑的胜君解答。 “据其他修行者说,这本功法是修炼水性、培养灵根的上品法门,亦有滋养神魂与身体的功用,后面三册另有记载有一些控水术。四册合来,法与术皆有,不需另外挑选术法经文。若是你拿不定主意,还可以先去看看其他功法,再做决定。” 胜君真没办法下决定,跟着许灵井又往其余白玉台上的好法术看去。 但是看得越多,那顺风水法的前言字语就越加显现在她脑海里。 【困于对错是为失水性,不较轻重实为丧法理。】 这可是在说她? 心底里不想服输的胜君耐不住烦恼,又是开口问道:“许前辈,这我该怎么选择?” “这是你的修行路,凭心而选便是。”许灵井淡然答道。 胜君隐隐约约觉得皇宗主就是想让她选这套《顺风水法》,不然又何必让许堂主开口便提这书,引得她看了前言后便满心烦恼,再也看不下其余功法。 她徘徊踱步,却是连石莘蕙何时出现在身边都不晓得,被径直吓了一跳。 “师姐,我都选完了,你怎么还在磨磨蹭蹭的不成姐样。” 石莘蕙说呛话,故意揶揄自己这位犯了选择困难症的好姐姐。 胜君没好气:“你选了什么?” “一本残经,就当是收集玩着。倒是你咋这么慢,随意挑一本领了皇宗主的好意不就得了吗?枉你之前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现在倒是比我选得还精细,你这人真的毛病不轻。” 石莘蕙这话说得太狠,胜君挂不住脸,都红霞满面飞了。 终究是师妹懂,见师姐就在那一套四册的功法附近走来走去,心明了解。 “你不选,我替你选了,以后有什么事就怪罪我吧。” 石莘蕙指着《顺风水法》,说:“许堂主就这本了,真要等师姐她做决定,这可就几天都不用出去了。” 许堂主自然也不太想耗在这里,但还想要听听胜君的意见。 被这一老一小看得心急,胜君只好骂着应下:“就这本吧,真是孽缘。” “切,矫情。” 石莘蕙鄙夷着,不料胜君直接一手钳掐在她的细柳腰,痛得她浑身一震。 “回去再收拾你。” 许灵井看两位俏丽小辈打骂,倒是别有一番趣意,只是按宗主之命,胜君要看的顺风水法不在这里。 第二十章 苦思可得真法否?修行玄妙偶然间 许灵井将胜君两人带到藏经阁第六层。 这一层里除了支撑盖顶的十六根朱红柱子外,没有任何墙壁作遮挡。 楼层中心,有一颗磨盘般大小的明珠轻轻漂浮。从明珠上,有白紫蓝三色的荧光散出,如同瓢虫一般,在这层楼里飞着。 好奇的石莘蕙想要捉住一点荧光,却是触之则碎裂暗灭,慕然让人生出一股虚幻凄美的哀伤。 明珠旁,看不见有明显的法阵或者法宝防备,只有一位白发皑皑的灰衣老人正盘坐在黄色蒲团上闭目静坐。 “唐长老,这是宗主批准。”许灵井将一枚青竹令牌送出。 这位新任的值守人披头散发,灰衣敞胸席地,与一路所见的整洁修者大有不同。 他右手轻举,以双指夹住令牌,法力闪动一下便明了令牌里的一切信息。 唐长老没站起来,也不张开眼睛,只说道:“请秋桦胜君上前来。” 胜君闻言,走到老人身前。 老人面无感情,左手向明珠一点,右手则指向胜君。 一股陌生的灵气从明珠上震出,那些飘散在外的荧光,全部朝向明珠归拢飞去。 不过几下眨眼,明珠在胜君眼中华光大放,那本应该遮挡风雨的宝楼盖顶也好似化为虚无。 明珠携着无数光芒星点,从楼层中央不断抬升飞高,直至化为夜空下的第二轮明月。 胜君仰望着,不知道接下来这明珠会用什么方式传授她功法。 但许久未见动静,她便低回头想问一下两位长老。 可她却已经身在一面如镜的万亿倾水面上,四处无岸无山,唯有天上的一轮明月与一轮明珠,还有那似是万古飘荡未散的悠悠白云。 是陷入了幻境? 还是一处真实的秘境? 水面虽大,可深度却只到胜君脚裸,无法潜入。 而胜君此时只有神识可以驱使,一身法力灵气被掏空,唤不出法器,自然也就无法飞天探寻。 秀湖宗是要她在这无尽的水面上,寻找那一本《顺风水法》吗? 胜君徘徊思量,被两轮白光照得形单只影,尤显孤独。 但是经过混沌之困后,胜君对这种一个人的环境已经有些习惯。 况且这里好似时光停滞,只见明月明珠高悬,不见太阳太阴轮替,当真是个闭关的好地方。 “顺风水法……顺在逆中显,风来趋向势……” 胜君喜爱自言自语,不时抬头向上望去。 虽然这地下水平如镜无风无浪,但天上有风,明月有时会被白云所掩。 依照前言所说,胜君猜想有两种选择,一是按照云朵飘去的方向顺风而行,另一种则是逆风而行。 胜君不知道会何时离开这里,当即是顺着风向疾跑而去。 望山尚且跑死马,那要是没有山,又该如何定下目的地? 不知道跑了多久,胜君还是看不到这片水域的尽头。可当她抬头望向天空,那明月明珠确实已经偏离了位置,说明此举并非无用之功。 惟有毅力与耐心,她继续跑着,直到天上的云朵逐渐灰白,明月的亮光也暗去许多。 是尽头了吗? 正当胜君如此猜想,那海天一线之间,似有一点光芒在闪烁。 点点汗水,少有地从身体中渗出,生息境的修为也经不住胜君这般消耗。 但她终究是到达了那光芒闪烁之地。 前后左右还是那无尽的水域,只是平静的水面被胜君坏去,踏踩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清波。 眼前,也是一个类似明珠的物体在发光,只是它透明无暇,包裹着一套四册的功法。 这套《顺风水法》的书皮外表和第四层里的副本很是相像,但更是古旧,甚至出现了书页的黄化褶皱,似乎被许多人翻阅过一样。 胜君双手穿过透明的光膜,将这四本有形有质的古书拿在手里。 那份重量,和已经变得粗糙的书页质感,都在确确实实地告诉胜君这就是功法原本。 但胜君却略有灵感地回头望去。 她在这处找到了原本,那相对的另一边,那逆风之处,会不会另有收获? 不然那高人设置这么大的一个场景,只为了让后辈们消遣奔波一番?也太容易了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胜君将四本书夹好,还是以天上云朵为参照,开始对着逆风跑去。 兴许是两倍,又或者是三倍往上的时间。 这次胜君已经跑得浑身是汗,但真让她在那逆风之地,借着稀疏月光找到一个漆黑的宝箱。 谨慎开启,但这内容之物看得胜君眉头一皱。 居然又是一套古朴的《顺风水法》! 除了外皮略有不同,和光膜里的那套并没有什么区别,胜君还特意简单翻阅对照起内容,结果连内容也是一模一样。 该不会是秀湖宗怕后来的弟子找不到功法,才布下这两头都能找到功法的设置吧。 胜君望着手上这两套功法,有些迟疑,如果现在就认真翻阅学习,很可能在看完四本书的那一刻就会被传送离开这里。 这处地方很是奇怪,如果没有任何考验,只是一路跑就能找到功法,那也太无味了,对不起这么浩大且神秘的场景。 定是有些别的东西隐藏于此。 虽说胜君不是秀湖宗弟子,但她这心思就爱琢磨这奇奇怪怪的玩意。 又再次回望天上,忽然灵机一动。 她顺着风、逆着风跑了两趟,那天上的明月和明珠都会随之相应地变动位置,那说明这两个提供明光的神异光源,都被固定了位置。 那在它两垂直之下的那个地方,会不会也有《顺风水法》存在。 也不怕徒劳浪费时间,胜君解了腰间的蓝靛衣带,将两套八本书捆扎起,一手提着便往那明月明珠之下跑去。 直到双光当头,影子成点。 胜君果然在这明月与明珠的两处明光下分别找了第三第四套《顺风水法》,随机挑选对照的书页内容也是完全相同。 这秀湖宗也太搞笑了吧。是真的怕弟子找不到功法吗? 但越是这样,胜君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何为原本,就是成书时的第一本。 这里有四套,难不成还能是原创者闲着没事干,这一本写一些,那一本写一些,最后一起补完,所以流传下四套原本? 怎么可能! 胜君不信。 这里肯定有那唯一最初的原本功法! 她在明月之下,将四套功法按出处,分开放置好,随意选了一套开始翻阅起来。 开头还是和第四层副本一模一样的前言。 结尾虽然高深,但多为功法要义,字里行间不像隐藏着秘密。 书页没有夹层。 用水浸湿也看不到什么隐藏文字。 迎着光看,侧着光看,暗着看,俯着看,仰着看…… 要不是用不出法术,胜君都想用火烧着来……咳咳,这就有点太过分了。 总之试过诸多方法,胜君还是在书页间找不到任何隐藏信息。 该不会真要将《顺风水法》学会贯通后,才能回到此地继续探寻吧? 胜君看过不少志怪小说,有点猜疑。 “算了,缘分如此。我这么多思虑,倒真成了莘蕙口中的矫情人。” 一句叹息,她心安好了,便直接盘腿静坐,默默翻阅起《顺风水法》。 越过了前言,每当胜君翻看过一页正文,便被那神异的力量在记忆之中刻下了页内的每一段文字。 这些文字记忆是模模糊糊的,但只要神识集中,便能清晰无比。 胜君如此翻看着,前后互文照应补充,对那看似假大空的前言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称心如意者,谓之顺; 冷热起波折,谓之风; 无定无依者,谓之水; 思考立理哲,谓之法。 顺风水法,行低微,究高大。 顺在逆中显,风来趋向势,困于对错是为失水性,不较轻重实为丧法理。 知之者,行制止。 不知者,纵晦心。 说为顺非顺,风断风,水祸水,法证法。” 不知不觉间,她又看起了前言。 那一段段思绪飘着飞舞,却在不经意间搭出了一道道难以明言的文字桥梁。 “称心如意者,谓之顺。没错,我确实很顺利就拿到了四套功法,根本一点难度都没有。这是目前的结果。” “冷热起波折,明月和明珠所发出的光亮并不像太阳那般温热的,水更是冷冷的,场中唯有我是最热的源头。而且也只有我的移动,才让水面起波浪。所以这句话,套用在这景色里,应该是暗指我本人。” “无定无依……水……如果说我能潜进水里,或者飞起,那可以符合这句话,但在这里都行不通。” “思考立理哲,谓之法。我现在已经在苦思竭虑了,它应该就是要我做这些思考,发掘奥秘。” “行低微,究高大。” “顺非顺,风断风,水祸水,法证法。” “顺在逆中显,风来趋向势,困于对错是为失水性,不较轻重实为丧法理……是要我别拘泥对与错吗?可这后半句的丧法理又是怎么一回事!” “知之者,行制止。不知者,纵晦心……” 不知,纵!知,行制止! 这两句话瞬间敲开了胜君的迷雾。 没错! 就是因为不知道真实的答案在哪里,所以她才会四处行走得到这四套浮于表面的功法。符合后言。 那么回顾前话,知之者,行制止。就是要我别四处走动,制止那“纵晦心”的行为。 别动,或者说不需要走动,就能找到真正原本。 顺非顺。现在找到功法的顺利,不代表真正的顺利。 风断风。无论选择的是顺风还是逆风而行,都被另一股风断绝,这是提醒我,这表面的风向是错误的。 水祸水。无定无依者,谓之水。平静的水面被我行动时的波纹破坏,可谓称得上水祸水? 法证法。要以我自己的方法,用实际行动证明真实。 好! 现在还差“顺风水法,行低微,究高大。”、“顺在逆中显,风来趋向势,困于对错是为失水性,不较轻重实为丧法理。”这两句话没被重点分析过。 行低微。说我应该放低姿态,是指实质行为还是心态情绪?只有这样才能够“究高大”。 顺在逆中显。我应该反方向? 风来趋向势。既然后面又说风非风,那是指要我自己制造风向吗? 困于对错就不是水了,不去比较轻重就不符合文中说的“法”…… 要不算了,这解密真不是人玩的。 真当胜君叹气,从浅浅的水面上站起时,她好似思绪撞到了明光,又急急忙忙地蹲下。 身体从高到低的移动,可以产生风! 那水该怎么办!? 无定无依就是水,然后要水祸水。 胜君摸向水面,除了影子、两圈明光、她的模样,与那被不断制造的波浪,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无定无依 顺在逆中显 不较轻重 困于对错 这到底要怎么解啊! 胜君现在开始头痛起来,若是让她自己别窥得这么多就好了,就差这四段字! 就差这四段,就能把一切都贯通起来了! 可她现在就是不前不后,要她放弃不甘心,要她想又是想不出。 啊!烦呐! 胜君耐不住,一时以水洗面,一时跑跑跳跳,期望能出现哪怕一丝的灵感。 却是不料脚底下踩着水,忽然一下子就把她往前摔了个浑身湿透。 胜君双眼无神地从水中爬起,静静站着,然后好似疯魔了一般地大声笑出。 “原来如此!” “那就试试吧,这次之后,已经无关所谓了。” 胜君笑声响尽,双眼燃出锋芒,顺着光照直视前面上方的两轮明月明珠。 眼前一切迎光可视之物,为之顺。 身后一切不明暗处之物,为之逆。 顺在逆中显,是要我从身后求取真正的秘宝! 胜君双手横张,待得水面上无波无纹,平如镜之时,却让双脚暗地发力,使整个人直直地往身后倒去。 在这一瞬间,她整个人没了支撑,双眼望着天上变小的两道明光,感受着发梢被微风带起,卷在耳边的触感。 当胜君整具温热的身体重重砸到水面上时,无数涟漪水花打成圈圈波浪,彻底破坏了原本平静的水面。 本该一下就触到底的浅水却突然变得好深,整个背部感受不到一丝承托,无数清凉水液从四周挤来,将胜君整个身体包入其中,还不断带着往下沉去。 第二十一章 顺势法 幸得她身上除了衣物,别无他物,那一时的下沉只维持了一小段时间。 只要适当调整姿势,别要胡乱动作,她便能借得浮力,从这水里缓缓浮上。 当她整个身体正向接触到水面,这无底的深水又好似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从她身体两侧缓缓降下,又只浅到脚踝处。 受过月夜静水对全身的洗礼,她疑惑地直起身子,上下左右看去,除了那四套书本,并无其他东西出现。 想象中的秘宝当真如梦似幻,不在人间。 “只是这样吗……算了,所谓真正的功法原本只是我的猜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当是一个小惊喜吧。这里的布置,说不定又是一些什么实地幻境教课,只是增加学生门徒的领悟性之类的。” 胜君已经放下了,就像她小时候在刀龙宗举办的花灯会里,苦思竭虑地破解了几道字谜难题,那也只是得了几盒子糖果罢了。 现在的情况,不过是没了那几盒糖果做添头罢了。 她走向《顺风水法》,从头开始认真研读。 经过这场哑谜考试,她果真更容易读懂、领会功法上的许多要义和苦涩字句。 为防前辈高人设了阴暗的小心思,胜君把四套一共十六册书全都看过一遍,确认是一模一样,没有隐藏或者修改。 当胜君盖上最后一册的末尾书页时,已经将全部内容记在心中,有些不明之处就等日后慢慢消化理解。 此时,天上的那颗明珠也缓缓落下,收起刺目的明光,只剩下片片柔和珠光,垂降到胜君身前。 如果没有猜错,只要触碰这颗大珠子,她就能回归到藏经阁之中。 只不过这四套功法好像不会直接回归到原处,要是在这里直接放着好像不太好。 这也太便宜后来者了吧! 本着让后来者也苦一下的恶趣味,还有坚持物归原位的稀罕德行。 胜君不辞劳苦,把四套功法放回原处,明珠明月离得近好说,这顺风逆风又走了两大趟。 可真是累得她满身滴汗。 一头秀发,浸水湿了风吹干,风干又被汗打湿。 完成一切的胜君,调整了一下面容,即将触碰到明珠回去之时,却发现周边越来越亮。 她下意识抬头望去,惊觉那天上的明月居然也在下降。 再细看,哪里是一颗明月,原来是一张被剪裁成圆形的白帛。 自身散发白光的白帛被染上了点点圈圈的污迹,灰灰黑黑,真的像那灵晴界星空上轮回的月亮,也怪不得胜君要等白帛靠近了才辨出真相。 与那些寻常平凡之物不同,白帛除了会自身发光,是远看与近看都差不多一样大。 原来秘宝就在此处,就是这秘境的“月亮”! 胜君有了预感,直接伸手想要拿住白帛。 可这张白帛自顾自地飘入胜君的手掌心中,又像雪花掉进暖水一样的瞬间融化。 是幻象吗? 正当胜君寻思接下来有何变化时,一篇上千字的经文忽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脑海之内。 不是实质的存在,是闭上眼睛也能“看到”的无形传承。 只可惜这些经文皆由胜君所不认识的象形文字书写,根本无法学习。 “遥远可见,近在莫知。命行冥冥,薪遗灰泥,中采貌样……” 道音渺渺,从心中响起。 惊得胜君懂了真意,连忙一边聆听,另一边要把经文中所有象形文字牢牢记在脑海里。 “此为《顺势法》,吾以古碑辨古文,粗略译得此篇。后世有缘人,自当勤勉补足,不必认此为真。古世之甚远,不能追诶,为新创可续。” 这位留言于秘术传承之中的前辈,最后也在一声叹息中静默了。 那份以象形文字书写的经文也从胜君眼里消失不见。 幸得胜君是修士,神魂力量远胜普通人,短短时间内硬是把留声与图像都记下了。不然换作那些记忆普通的,真是天上掉馅饼都接不住。 既得秘藏,胜君伸手碰触明珠,又是一阵刺目的闪烁,她就回到那只有柱子和盖顶的第六层楼。 “师姐,你刚才都直接消失了,是到了这珠子里面吗?” 石莘蕙急忙忙跑上来,这里捏一下,那里摸一下,生怕胜君掉了块肉。 【是肉身进去了,难怪这般真实,但这明珠里的限制当真厉害,别说天地瓶,连那混沌双境也无法感知。】 胜君给自己加了个心眼,以后遇到这等秘境需多加小心。 她止住莘蕙的夸张关心:“平时也不见你这样,怕不是又在图些什么。” “嘻嘻,哪有你说得这么坏。”石莘蕙嬉笑着。 一边的唐长老倒还是那样子的沉默,好似睡着一样。 知晓胜君已经学到了功法,许灵井带两人回去休息,并约好在五天后,一起去往琥国参加妙华会。 在这三天时间里,胜君继续修炼刚学到手的《顺风水法》。 另一边进入到天地瓶里,把自己记住的《顺势法》象形原文还有那不知名的前辈译文,统统抄录成书。 好记性,往往不如烂笔头。 再多写一本,贴上混沌灵气符放在混沌分境中保存,可谓是以防万一。这种好东西可不能失传了。 她又把第一本削去名头,放在天地瓶中学习。 顺风水法更像是后人对《顺势法》的一份拓展性试验,要说与“顺”字的关系上,还是顺势法更加深刻。 胜君依照译文之见解,直观象形文字之像,已经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议。 按照顺势法的暗意,这世间万事万物皆可为修行助力,这听起来就是假大空的话。 若是修行其中,以法施为,胜君却真得了无穷妙用! 胜君不过初初学习三天时间,便可增长五成的灵气提炼速度,扩大自身灵气法力的总量多达一倍。 这还不是顺势法的厉害之处,这神秘法门居然还能让混沌双境产生变化。 聚境里,混沌原初之气的凝聚速度增加不止三成;分境里,对实物的分解速度也加速了不止三四成。 不得了。 真不得了! 这等秘法需要谨慎对待,胜君本来还想把这秘法直接教给石莘蕙。 但现在看来,还是等她拥有足够实力后才好往外教去,不然一旦泄密别说她们俩,连秀湖宗也有覆灭之祸。 此外现在的顺势法还是有着明显缺点,那留言的前辈明示了必须每日都施术,才能保留这些增长变化,不然就会慢慢消退。 依照译文后部的前辈见解,谓之:“种养小势,累成大势。” 胜君明白,只是这每日施展都要耗费身上接近一半的法力,可见以后若是遇到大战,必然会有一些耽误不便。 “前辈都说了,现在这些妙用只是被他探究出的一部分,并非完整的法门。希望我以后能够得到与之相关的文化记录,彻底破解这古文,才好让《顺势法》的真正威能面世,体会古人留下的大秘宝。” —————— 剩余两日转眼便去。 胜君与石莘蕙出门在外,不必艳眼,连那容易招惹秀湖宗弟子目光的刀龙宗弟子服也藏起来。 两人一身平平无奇的黑底白纹曲裾衣裳,盘发为冠,无金无银,无珠无玉,朴素打扮,倒也别有清秀简美之风。 在许堂主说好的地点等待,期间陆续有秀湖宗的门人来此。 但他们不是执事、便是领事,将修为只在生息境的两人更加凸显了。 他们偶有私语,又带着一些疑惑的目光看向胜君。 “请问两位便是那来自刀龙宗的贵客吗?”有位执事特意靠近探问。 胜君望着这位修为比自己高,身高却比自己低的前辈,露出拘谨的笑意,答道:“是的,请问前辈找小女是有何事?” 这位自称是内务府成员的执事说道: “无事无事,只是好奇,特意来问问。我听说宗门不久前补偿了两位贵客一点心意,现在可是要和我们一起去参加那数年一度的妙华盛会?” 石莘蕙插话道:“正是,我俩听了许灵井许堂主的邀请,在这里等待。” 有了许堂主的名头,这位执事与身后那些眼观耳听的门人,瞬即打消了许多心思。 大家友好介绍了一番,简单谈了一些秀湖风光名胜,等到许堂主带着其余人来。 他对两人略微一点头,与大家说道: “我们这次去妙华会,各位的首要任务是完成宗门与各大阁堂布下的商贸需求,完成后,你们可以自由活动。出了秀湖宗后,切记谨慎行动,遇事不必怕事,但也不能肆意妄为,丢了我们宗门的面子。各位可清楚了?” “一切听从许堂主的命令。”众人答。 “好,我们出发。”许灵井从怀里掷出一座小小的山峰。 山峰随风变大,数息间便在众人顶上天空变为那遮天黑影。 这被许灵井直接炼成法宝的山峰,上下各有峰尖,下宽上窄。 山腰间葱葱绿绿,有一个洞府入口可以直达山腹内,入口上面有一面刻着【黄梨山】的青石金字横匾,想来就是这个山岭的名字。 众人进去休息。 唯独胜君和石莘蕙很好奇地满山走。 “真不愧是六合境修士,出行都是坐着山走的。” “这个山峰被祭炼成型为一体,宛如一块无缝石头。现在我们能看到的花草树木,多数是后来移植的。还有这些布置,好像是阵法的节点……” 胜君两人绕着山里的石路走着,对这一切很是好奇。 她们在宗里都是蹭方笔豪的云雾宝气出行,对这种他人口中之物多是好奇。 而且这座山峰确实不凡,攻击尚未能体现,但胜君她们已经遇到几个明面上的防御、隐蔽法阵,暗地里还说不准有多少。 也难怪秀湖宗会选许堂主担任商贸队伍的领队,有这宝物和秀湖宗的名头,绝大多数恶徒都会直接放弃幻想。 “两位小友可是看满意了吗?” 背后传来许灵井的声音,胜君两人笑着回头应话。 许灵井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他特意带来与胜君两人介绍。 男的名曰丹正玉,焕目平眉,明额正颌,端得一脸天胄贵气。着一身银甲青衣,背负一把三指宽的青锋宝剑,颇有年少将军的风范。 女的名曰李慧喜,黑眸浅影,红唇皓齿。结发为流云髻,左右佩白珠芯靛蓝垂条金花饰。 穿一带黄绸素色抹胸,桃粉细纱套裙,双肩贯过杏黄直领的正红褙子。别有一番诗中飞仙的飘逸感。 丹正玉、李慧喜年岁均不到二十五,修为已达凝华境,当真是日后翘楚,也难怪会被宗门带去妙华会览观世界,广交善缘。 那颜色不逊与莘蕙的李慧喜,向来是开心颜,当即说道:“我在宗门里早已听闻两位妹妹的事迹,今日有缘一聚,实在荣幸。” 胜君接话:“受人重托,不得不行。倒是李姐姐和丹大哥的名声在我们刀龙宗的年轻一辈里也是如雷贯耳,好多人都说你们如是参加这次的英才大比,必定能夺得好名次。” “哈哈,是真的吗?你可别骗姐姐我。” 许灵井自觉离开,让四位年轻人聊去。 到了那山腰亭台中,丹正玉一边俯瞰天空云海荡荡,另一边则是为三位美人沏茶倒水。 “天龙洲百年英才大比,都是八荒境的修为才能拿得名次,绝非依仗年轻就能成事的。修道不说年岁,往往只论修为。” 李慧喜说道:“我们不过凝华境初期的修为,参加大比只会给宗门丢脸。如不是两位首席弟子到了外洲去,我们也得不到这去妙华会的资格。” 首席弟子,顾名思义,弟子中的顶粱柱、第一人。 多为宗门历时百年挑选出来的最强弟子,也是百年英才大比里的种子选手。 像凌天佑前辈那种异军突起的无门无派的奇才,终归是少数。 修行界,讲究这个论资排辈,实力为王。 大宗门资源丰厚,底蕴深远,多少人都是攀着这把登天梯,才能叱咤风云。 别的不说,就胜君最近的体验,大宗门摇人干架是真的快。 要不是她和莘蕙的蜻蜓传信符被秀湖宗的结界拦下。两张齐出,怕不是能摇出附近几位刀龙宗的领事来。 第二十二章 妙华会初见颜祸 琥国,天禾灵植妙华会场地 悠悠飞行数天,这座黄梨山终于是飘到了琥国上空。 黄梨山穿过云层降下,那无边无际的大地瞬间展露在胜君眼内。 地上那些大城都好像成了一块块奇形怪状的芝麻饼,红黄黑白色繁杂,确实繁华。 城外是一片片的葱葱绿野,既有那平整的水田农地,又有那些深不见影的高树密林,真不愧是物产丰富,尤其以农产蔬果闻名的琥国。 “这么多飞行座驾,这妙华会应付得过来吗?” 石莘蕙的视野与胜君不同,她清点着附近的飞行座驾,都已经有了三十多个。 除了许堂主这座飞行山岭,还有那凤鸟牵拉的金红厢车,浑身漆黑的巨大楼船,彩色云霞的奇法神术…… 这些飞行座驾如此显人耳目,只因大部分的主人都在六合境的修为,且是大宗出身,这排场可不能怯弱于人。 黄梨山自顾自地飞临会场上空附近,有数位八荒境的修士立即飞来问候。 一位领事持令而出,与他们对接。 “秀湖宗贵客到!” 接待员在会场高呼,也将黄梨山引到附近低空悬着,毕竟这么大的座驾可不便进入会场。 随之又有几位凝华境的美丽女冠到来,她们身上都配着天禾园的胸章花带,点数着入场人员,派发相应的出入令牌。 许灵井为胜君两人给了入场费,随后说道: “秀湖宗到了会里,还有买卖需要我亲自推进,就不带你们做那些烦心事。 你们两人得了令牌后可以自由出入,这会里除了灵丹妙药,还有些人会摆摊叫卖兵器奇物,只要够眼力甚至还可以淘到好宝贝,你们且随意享受这盛会风光吧。 如果遇上了难事,可到我们秀湖宗的商位找我。” 胜君两人笑着领了意,拜别这位身有重担的贤良前辈。 此时李慧喜倒是拉着一脸无语的丹正玉,凑了过来。 “两位妹妹可是想不到要去哪里?不如和姐姐我一起走走?” 被她拉来当免费保镖的丹正玉可是没有一点好气,不过看在胜君两人美丽素雅的脸蛋上,勉为其难吧。 三位美人儿在前面走着,一位俊俏青年在后面相随,自然是把外人的目光吸得死死的。 “这男人倒是好福气,身边聚了这么三位美人儿。若是我能得一位,也是飘飘如仙,夜夜笙歌了。” “看看那男人戴的胸章,秀湖宗的人,你也敢碰?没看到刚刚停在会场外的那座大山吗?那可是许灵井的标志性飞行法宝。” “许灵井?谁啊,没听过。” 身边聊闲话的众人听到这憨子讲的这话,赶紧纷纷离去,生怕他惹到不得了的人,把火烧上身。 “诶!你们怕什么。”唯有憨子还不自知了,“没听过名号而已啊,用得着这么怕吗?” 实力不差的李慧喜自然听到身后的憨子所言,顿刻笑了笑,与胜君搭话: “秋桦妹妹,你看,这世上的蜜蜂就爱花朵,只不过嗡嗡嗡的,也不怕招惹了叶子上的螳螂。” 胜君别有见解:“既然李姐姐将他们比作蜜蜂,又把丹大哥比作螳螂,那黄雀在哪里?” 这惊奇言论,直把后面的丹正玉给镇住了。 连李慧喜也尬住,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 唯有左顾右看的石莘蕙解围道:“这妙华会当真是吞金兽,要将你我的口袋全吃光了。你们快看,那一株十岁的黄麟草就要一百灵石。” 摆买黄麟草的商家听得美女话,马上应答:“这位仙子可有兴趣?一株自然要卖一百灵石,但若你愿意批量收买,这价格当然是可以谈的。” “我先看看。” 虽然石莘蕙也有买药炼丹的需求,但对这种寻常货物不急一时。 略过尬语,三人又是从灵药看到了一件件的花衣裳,好让后面的丹正玉烦恼,当即辞别,要自己看买卖去。 “唉,你们说这人的脾气可真没耐心。”李慧喜笑着说。 而胜君和石莘蕙则很理解丹正玉。 “丹大哥他纯粹直率,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李慧喜笑说:“秋桦妹妹这样吹捧,可是对这人入了眼?若真有意,姐姐我为你做牵线人。” 石莘蕙听到这话,瞬间没了逛街的心情。 胜君则是摇头,直说:“我没有,只是对了脾气性格而已。” 李慧喜见得两人不悦,也不想没了这两陪伴,改口说道:“那就是姐姐我不对了,听说刀龙宗的男女门人都是真心练武修行之人,还差点冒犯了呢。” “修行归修行,姻缘归姻缘。李姐姐别怪我这般冷漠直言就是了。”胜君拱手道。 李慧喜感觉身边这位秋桦胜君,除开体格高大外,性格还真是特别像男人,就是实力对不上口吻。幸亏她是女儿身,倒免了一些斗气破事。 “这样吧,姐姐赔个不是,给妹妹你挑身衣服。” 李慧喜当即牵住胜君的手掌,拉她进了一间装潢不俗的仙衣屋。 等胜君再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装扮。 白领袖口的晴蓝底白梅襦衣,紫蓝底金兰边纹束腰带,白底渐染天湖色银丝绣菊罗纱裙。 头饰发型倒是没有变化,还是用那黑巾束扎及腰马尾。 “妹妹这身简洁爽利,不失年轻美姿。衣服绣了梅兰菊,本人又正如那仙竹节节高,正合了梅兰菊竹四君子的美誉。” 李慧喜夸完又赞,看得欢心,还拖着胜君去那胭脂铺。 胜君没给自己买什么,平常她也用不上,倒是买了一套灵石作辅料的多种红色的眼彩给李慧喜。 三人逛得心累,便去附近看起来最典雅的茶楼歇息。 “这茶楼居然也是法宝……这妙华会的参与者当真厉害。”石莘蕙落脚就往四处望去,辨出了真相。 那接待客人的男侍者笑道:“这位仙子真是火眼金睛,我们【火贞楼】乃是由七套法宝组成的修真酒家,我们东家更是那名扬灵晴界的龙灶君,只因为喜爱饮食,特此雇人经营酒楼待客。” 石莘蕙听到那个名字,当即惊讶:“龙灶君,就是那位一天困死四位归真境的龙灶君?” 李慧喜与胜君也曾听闻过这名字。 “东家她已闭关休息多年,未曾想仙子这般年轻也听过东家的故事。” 男侍者自然是满面自豪。 “四百年前,东家在天罗洲找寻一种奇异香料,却被火笼教的妖人设局陷害。 东家一怒之下设了三百重大阵,和他们的宗主与三位大长老打到星空上去。 结果这些妖人经不得真火炼,不到一天就全死光光,后面这个以血火邪法著名的火笼教也被东家一举铲掉,算是为人世间造一大福。” 把一战杀死四位归真境高人的故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当今也只有这位龙灶君的属下了吧。 [若能有前辈这般修为,不,仅需一星半点,我也可以去外洲找寻爹娘了。] 胜君感慨,却不知晓自己需要何年何日才能达到如此修为。 男侍者又介绍到,龙灶君一共造了二十四座宝楼,其中火贞楼便是常驻于天龙洲,多有年轻俊杰到此相聚,举杯论道,好不快哉。 石莘蕙毫不犹豫地点破:“聚贤是假,真正想要的,却是与龙灶君见一面的机缘。” 男侍者只是微笑,没有否认。 又听李慧喜问道:“我听闻龙灶君前辈所经营的一切酒楼都能悬空飞起,今天为何坐落在地上?” 男侍者答道:“东家与天禾园交好,能到此地经营,自是遵守妙华会规矩,不便升空。等这次妙华会结束,火贞楼又要飘荡四方,届时还望诸位仙子多多照顾小楼的生意。” “小哥真是好口才,有什么推荐的?” “当然,这周的菜式有【琥国荟珍】、【清源浸鸡】、【火海肉片】……” 三人听着新奇,又觉得价格不高,就多点了一些尝尝味道。 李慧喜吃得乐呵,放不下筷子,与胜君说道:“妹妹接下来可要再点一些。” 胜君见她未尽兴的样子,也就顺话道:“自然,我也有好几样想要试试的。” 进入生息境后,修士虽说辟谷不饥,但真要放开来吃,那也是堪称海量。 “三位仙子好雅兴,但你们好像并不知晓这火贞楼的名菜。” 一把男声插入到三位餐桌边上。 胜君回头望去,只见几位打扮高雅贵气、外貌堂堂有致的青年俊少向着这里迈步走来。 不待胜君三人发问,那领头的修士便是自荐道:“在下厉步云,殊薇派执事。” “在下凤滔,明享山执事。” “在下陶西行,明享山执事。” “在下蒲会有,殊薇派执事。” 另外三人依次自表身份。 胜君有些好奇:“四位前辈可有什么事情?” 被胜君这一叫,厉步云他们瞬间觉得自己成了老爷子,但看在胜君的天颜美貌与火辣身材,又忍住了平常的火气。 厉步云现出笑容:“这位妹妹,我们岁数相差不大,叫我们师兄便是。” “就是就是,难得大家能在这盛大的妙华会相遇,当饮人生一大白。” 陶西行的目光先在李石二人的脸蛋上扫荡,后又集中到胜君的高山上。 凤滔折起那风逸的扇子,肘了自己这位同门一下,抢话道:“听说这火贞楼的隐藏菜单,得上去贵宾房间才可以点到,恰好我们七人可以开一间房,不如一起去尝尝那能增长修为的美食。” 石莘蕙望向凤滔与陶西行两人,说道:“我也曾听闻殊薇派与明享山的高名,实在不敢高攀四位师兄,况且我们等一下便要回去帮助师门采购东西,四位师兄请自便。” 凤滔闻言,答道: “哈哈,这位仙子可是把我们明享山想得太坏了,若是真如坊间所言那般,我又哪里敢自己报出名头。 虽说我宗门主打一个双修功法,但也不是人人皆是那采花淫贼,只不过有人误入歧途罢了。对于这些自甘堕落的恶徒,我们宗门时常派人剿灭,请仙子慧眼明鉴。” 胜君听到这话,就打了一个寒颤,这明享山又是一个和情天宗差不多的宗门。 刀龙宗要和情天宗联合,已经够吓人了。 现在正面面对比情天宗还要凶名在外的明享山,胜君真想直接走人。 李慧喜看出两位妹妹不喜,当然她本身也无意与唐突而来的四人交友,便是借口回去,喊来侍者结账。 凤滔笑笑,扇子往那蓝衣同伴一点,说道:“蒲兄你不是也要为宗门采购灵药吗?正好与三位仙子交流交流。” 蒲会有挺胸向前,挽留起三人:“鄙人不才,这次来妙华会的一个目的正是为宗门收集奇花异草、灵丹妙药,这正好带着几本不对外流传的古药谱,也不知道能否有这个缘分和三位仙子一观。” “感谢您的美意,只是我们三人当真要走了,抱歉。”李慧喜站起,为两人做掩护。 陶西行还想再说,却被身边的厉步云横手一拦。 这位身穿黑衣的厉步云拱手致歉道:“我和朋友确实唐突,本意是想在妙华会这里多多结交贵人好友,未曾想惊扰了三位仙子雅兴,实在无心之过,还望见谅。如是有缘,日后自当再会,就在此别过三位了。” “请问客官们可有要事?”正好,那位持单结账的男侍者从身后走来,横在两伙人之间。 “无甚要事,只是见有良才于此,特意结交一番,诸位再会。” 厉步云轻轻一笑,又向胜君三人顿首点意,随即带着陶西行他们往楼上走去。 男侍者见怪不怪,与李慧喜结了账,笑说:“若是三位仙子再来本酒家饮食,可去开一间贵房,自可摒绝这种骚扰。若是在大厅中,也可以呼唤我等前来解围。火贞楼善待每一位客人,但也不允许那欺男霸女的糟心事发生在这酒家里。” “我以为东家只是饭菜好吃,可想不到服务也如此周到,下次一定再来。”石莘蕙算是对这酒家刮目相看。 男侍者微微曲身:“承您吉言,诸位贵客慢走。” 第二十三章 叫卖会 胜君走出火贞楼,察觉有道目光,便往上望去。 那个看似进退有度的厉步云就倚在楼边窗台,捧着一杯茶,对胜君略微一点头。 胜君假装没有看到,回头走去。 看到这一幕的厉步云不以为意,只是静观。 房间里面,凤滔将扇子啪的一声盖在桌上,冷语道:“哼,不过一个凝华境带着两个生息境,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蒲会有眼睛蓝芒一闪,餐桌上那红砂蟠龙纹茶壶就自己凌空旋起,飞往四人杯上,倾出一涓涓清沥飘芳绿茶。 他轻蔑笑道:“呵呵,那可是三位洁身自好的元阴女。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凤兄你这点耐心都没有吗?” 凤滔也是知晓,只不过他心中另有计较,嘴里说:“我当然知道,看来我们这明享山的名头还是太凶了。你有没有看到那看上去最高大,实则修为最弱的大号女,听到明享山的名字时,都被吓了个颤抖。不过那种女子一旦能被驯服,哼嗯,那般滋味那才叫骑马玩儿,摇得爽利,哈哈哈。” 话中,凤滔还故意用手指比划了个下流动作,引得陶西行与蒲会有发出淫笑。 陶西行笑罢,又说道:“我已经用嗅味虫暗中把那这三位绝色女子的气味记下,诸位该如何打算呐?” 蒲会有淡然说道:“陶兄弟你可要稳着来,以这等修为来到这妙华会内场的人,不是家里有人,便是隐而不发,未打听清楚前,还是以平常交友方式来吧。” “我又不是那光听二弟吩咐的人,自然会做好准备。”陶西行取出一个盒子,“只不过大家一起谋划行动,总归是同享之福。” 凤滔饮过一杯,望向那依窗看景的风流男子:“历兄如此沉默,可是已有了打算?” 厉步云回身归席,与这三人说道:“会有说得不错,此地人多耳杂,待打探清楚再说。再说以诸位的风姿能耐,又何愁摘不得鲜花在手?或许几天后的一场偶遇,就让仙子为之倾心仰慕也说不定。” “那是,我依旧记得凤兄那养着的妙龄三姐妹,身姿曼妙,声音动听,可惜看得听得,却触不得啊。我何时何日才能学到凤兄三成本事,那也就没白进明享山了。”陶西行说道。 凤滔扇子一展,盖住了半边面:“呵,陶兄弟啊,你还悟不懂吗?身子可以强取,但是那性子却是要像熬鹰那般慢慢来的。越是绝色能耐,越是如此,你莫忘了老祖宗的话。” 蒲会有与厉步云相视一笑,只是拍手让酒家上菜。 —————— 今天遇到登徒浪子,实在心有不喜。 与李慧喜分别后,胜君和石莘蕙到城里找了间修士用的客栈住下。 “呵,我猜他们可没有这么容易放弃,尤其是明享山的人。”石莘蕙布置好阵法好,就气呼呼地坐下。 明享山,出了名的情欲大宗,修的那些功法不是和阴阳大道有关,便是与那直白无挂的床帏之事相关。 天龙洲这边的修士对其多有怨言,但明享山还算会做人,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劫掠男女,淫溺世间。人人敬而远之的同时,也不至于被宗门组成联盟讨伐。 根据诸多流言蜚语造成的刻板印象,明享山这些人多是暗地里施展奇淫巧技,谋划布局,让仙子折腰,让俊杰俯首。 胜君亦是同意:“小心保持距离,其中有一人说是来此为宗门采购灵药,他们身后的殊薇派和明享山两座大山,说不准也是像秀湖宗这样由堂主长老带队前来,可不能轻易招惹。” 石莘蕙自有规划:“终究是修为要紧,待我进入凝华境,今天这般麻烦会少生好多。” 胜君点头,随后在石莘蕙的护持下,进入到天地瓶之中。 在赶来妙华会的路上,胜君用天地瓶摄取了许多天上云雾。 将混沌聚境之中那皇宗主的精粹灵气提出,融入云雾之中,再稍稍撒点灵石碎屑,便能让这些云雾彻底化为一汪充满灵气的小水潭。 胜君解去衣裳,赤身入水,同时运转《顺风水法》要诀。 全身被灵水包围,飘飘荡荡,沉沉浮浮,心神一同感悟水性变化,自是灵妙便捷。 《顺风水法》的修行畅通无阻,《顺势法》则要艰巨许多。 但胜君稳步迈进,心不急切,当要每日练术修意,持之以恒,待机遇变际就是。 这就是混沌双境给她的底气! 两人轮替进入天地瓶中,胜君重在修行,而石莘蕙则是要修葺改善这方难得的洞天福地,为师姐的灵药种养计划打基础。 此后数日,两人简装出行,易妆丑容,到妙华会里各处收购肥沃灵土,那些罕有、或者需要熬岁数方能成材的灵药种子与幼苗。 两人的开销可是流水无情,纵是之前得了美丽大方的皇宗主支持,现在也是袋子将近见空。 石莘蕙看着清单,数着数,说道:“现在师姐你那个天地瓶里还有两件要紧事没做好,一是提供灵药生长照明的稳定光源,二是内部的流水循环。这两件事做不到位,恐怕灵药种在里面也是艰难成长,质量平平。” 对于灵药用水的问题,从外界直接吸入大江大河的水源做库存,后面自己费点功夫融入分境的元素精华,和聚境的混沌原初之气,二者合一当灵水用,倒也是种奢侈的简易解决办法。 但这光源,可就不同寻常了。 灵药在现世中,多是接受日月精华轮番照耀,又或者喜爱那幽暗深涧、炎热泉流,故而引变出多种不同寻常的药效。 单单以法术点长明灯,可无法满足这些应天时地势而生的娇贵生灵。 胜君自知,若是能找到像秀湖宗藏经阁里的那颗明珠的类似物,就可以自己布下一个模仿日月光线的模型,足够养好大部分没特殊要求的灵药了。 但这种大明珠稀世罕见,不是龙鱼结得、奇石宝矿天生地养而成,就是靠那大蜃贝、大砗磲用年岁与福缘磨砺而出。 恐怕连秀湖宗都只有一颗,她就暂时别往这方面想了。 白天穿街过巷,寻货捡漏。 夜里打坐练功,学术修法。 晃悠半个月时间过去,这天禾灵植妙华会也进入到了真正的重头戏。 那些大宗门、高人前辈搞定普通的大宗灵货交易,便要把那些藏着捏着的精细东西取出来了。 天禾机缘会,是由天禾园组织的高端拍卖会,在每期妙华会的结尾阶段都会举办一次。 前面那半个月算是给各方人马选放拍品、与天禾园检验拍品的时间。 据说,天禾园还会另外在灵晴界范围里开展百年一期、千年一期的神仙会。那时候的场景,就不是如同井中蛙的胜君能描述的了。 胜君和石莘蕙自然也想要进去看看,然而她俩一无实力,二无名声,三无资财,四无寄拍的物品,实在进不去观看那些纵横大洲也难寻得的宝贝。 “唉,如果我那株黑灵芝是万年的就好了。” 石莘蕙自然是把黑灵芝拿出去给天禾园验过货,只可惜,那鉴别官以“年岁未成、根茎有损”等原因,遗憾地婉拒了莘蕙的寄拍。 胜君倒是有那世间不可见的混沌原初之气,绝对可入会场,但她真的怕拿出的瞬间,哪怕只是一缕,也够她俩死好几次了。 可不是每个人都像皇宗主那般超凡脱俗,见得在人世间长存的混沌气,也不起贪心。 唉,只能拿来浇花淋水,融炼身体了。 胜君望着近在咫尺、只差一墙的天禾机缘会,纵使遗憾也望不得,便转身与石莘蕙离去。 此时一个飘飘衣袖的男子,拦到两人身前。 “两位仙子,可是无法进去天禾机缘会?” 石莘蕙打趣道:“我猜猜,莫非你有那什么后门进去的渠道、还是说别人不要的门票资格之类的东西。” 那位修士笑着解释:“当然不是,只是每期机缘会都会有大量宝贝被刷下,无法寄拍,所以又有人另行举办低等级一些的拍卖会,拍卖这些宝物,以此让灵货流通。” 这位修士自然就是这些拍卖会的撬手,特意找上不了天禾机缘会的卖家商谈,以此赚点小钱。 这些临时组织的拍卖会,更像是叫卖会,组织者提供场地、客源与安全,然后便让卖家自己上去吹嘘兜售,每位商家有数量与时间限制,也算是比较灵活的买卖方式了。 石莘蕙信不过这种随时会树倒猢狲散的叫卖会,自然不会上去把千年黑灵芝露出来。 但是去看看热闹也是可以的。 两人跟着修士,交了一人一百的灵石,进到其中一个叫卖会场里。 巨大的环形观众席台并没有什么法阵运行,只有会场中心的空旷石台被数个强大法阵所保护。 很多修士陆续进到会场,三四成群的一列列坐着。 胜君两人心有灵犀地对看一眼,又走到角落,瞬即是取出黑纱面巾将鼻梁以下的区域全部遮盖好,连眼妆都抽空换了颜色与线型。 不多时,场里就坐下了七八分的买家与看客。 胜君粗略数去,也有近乎一千余人。 真不少了,而且这只是其中一个叫卖会,还有其他家的分了人流。 时不等人,这组织者立即是启动了叫卖会。 第一个上台的卖家就把几百斤的蛇炎草全部摆出来,直接以斤论秤地叫卖。 “蛇炎草,是火蛇丹与金身渡火膏的主药,其中火蛇丹可以辅助火法修行,上品的火蛇丹能给八荒境甚至六合境使用,这玩意需求量不少的,这家伙故意放到这里叫卖就是为了拍个好价钱。” 石莘蕙药学不浅,飞快就辨认出叫卖者的心思。 最后果不其然,这几百斤的蛇炎草都被一个紫伏门的修士打包带走了,不过比散卖的市场价要贵上半成。 第二个上台的卖家,则是摆出了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头,喊话说这是“补天石”,结果是半柱香时间都没人议价,被直接请了下去。 “这傻货到底是怎么进到妙华会内场里的,这真要是补天石,他会舍得拿出来卖?倒不如先补补自己的脑袋瓜子。” “算了,每次都有这些人,浑水摸鱼嘛,说不得真能捡漏出一两个人呢。” “那这是谁捡谁的漏啊?傻瓜捡白痴?还是绝世人物捡我们上千修士都看走眼的漏?” “天知道。” 周围有人闲聊,胜君听得趣闻也是好玩。 “极品土修功法《背土经》残本一份,起步价五万灵石。”一个衣着不凡的修士持一个玉匣上台。 “去你的!中品功法都被你吹成极品了,还是残本,滚下去!” “就是,赶紧滚下去,别碍着大家的时间。” 这卖家被骂退。 一位老人家直接手握一本经书登台:“《浚罗分水剑》无缺全本,可以群攻杀伐,亦可集千百剑只取一人,有意者,可上前来看前言章文。” “这……莫非是那刚被破门灭宗的清涧门的传承功法?” “这老人家该不会是那位【白发蛇翁】吧!” “知道还敢出声,赶紧闭嘴,别害了我们。” 这位老人家看似和蔼,实则双手血腥,虎煞凶威,激得场中是吵了又静。 胜君见到他们这般样子,虽是不知老人家修为如何,但能够涉及一个宗门的灭门惨案,如今在此地逍遥自在,那当真是辣手非常的大凶大恶。 “有人要吗?”白发蛇翁环视四周,再次出声。 忽然有一位胆大的蒙面修士起身,直视说道:“我想先看看前言。” 白发蛇翁径直点头。 蒙面修士上台观看了前言,只取出一个玉盒给白发蛇翁一观。 “手速太快,我看不清那个玉盒里面是什么?” “我也看不到,我这角度被袖子挡住了。” 大家都在议论,而台上的白发蛇翁与蒙面修士则已经完成了交易,立即各自转身离场。 “能不用砍价就直接交易,这玉盒里面的玩意也是不得了的东西。” “老人家为何不去机缘会呢?以他的名声足够进去了。” “唉,或许是有所顾忌吧,毕竟机缘会不拍卖赃物,兴许这《浚罗分水剑》再过一百来年就能上机缘会,但老人家他不想等了。” 经过这一大镇场面的故事,后面的交易就有点索然无味了。 直到有一位男子手捧一盆奇花上台,直接将胜君原本神游天外的注意力引爆。 第二十四章 打脸白发蛇翁 那一盆花,和平常所见的绿叶灵药很不一样。 透明的枝茎在那黑污的花泥中生出,一茎生两枝,一枝只有一花九叶。 叶为漆黑色,片片不同样,心、桃、椭圆、六棱边,偶有鱼龙禽凤与人形。 花独纯白色,瓣似无柄勺,四十九片层层叠,护得金蕊无瑕洁。 胜君看得心中紧绷,只感觉自己的神魂好像要被这奇花吸走,忍不住身躯往前倾去。 “你怎么呢?” 石莘蕙察觉到胜君的异况,出手按住。 胜君回神,止住想要马上取得花朵的身躯,但眼睛仍旧死死望着:“这花与我有缘。” 石莘蕙从未看到过胜君双眼满是欲望的样子,自是心惊:“你很不对劲,莫非这花对你用什么幻术。” “我不清楚。” 胜君从未见过这花,无论是以前看的药谱与经书,还是最近看的凌天佑的手记,都没有提及这朵花。 但她就是想要得到,这种热烈的感情,简直在焚烧她的心魂。 [痛苦,帮我。] 此时一声幻听传进心里,好像是那株古怪白花在和自己对话。 胜君左右看去,却没有其他人听到声音的样子。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救救我。] 不得已下,她当即是默念《顺风水法》内的静心口诀,才能将这份紧迫的炽热欲望松减。 而欲望消去,那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这发生在观看席一角里的数秒小事,没妨碍登台卖家的叫卖。 卖家说道:“这朵花是我最近在斩蛇战役的战场坟地发现的,天禾园这边的鉴别官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新品种的奇花异草,所以遗憾地未能上拍,现在可有人认得此物?” 观看席里也有那八荒境的修士,一眼看穿道:“这花朵虽然生得独特,叶子奇形怪状的,有龙有凤又有人,但毫无灵气流转的痕迹,生机也和路边草一样平平无奇,怕是过不了一个年头就要枯萎了。” “斩蛇战役?可是一万年前,天蛇洲的大蔚王朝对天龙洲发起的那场吞并战役?” “当初若非有天罗洲、北地银洲趁机攻击天蛇洲,导致大蔚王朝首尾难顾,恐怕天龙洲现在已经在大蔚王朝的治下了。” “斩蛇战役死掉的修士便有数十万之多,凡间军队更是不计其数,这战场到现在都是阴气深深的。会化生出这种奇异之花也不足为奇。” “这个人倒是勇敢,这个斩蛇战场这一万年来发生了这么多神神怪怪的恐怖事,都快成为新的凶地了吧,还敢进去。” 胜君听到斩蛇战役,心里回忆起看过的书籍。 万年前,强势统一了天蛇洲的大蔚王朝,名望贯界,野心勃发,把天龙洲视为下一个目标。 然而就在大蔚王朝的军队登录天龙洲时,天龙洲联合天罗洲与北地银洲,合力攻击大蔚王朝在天蛇洲的立足根基,大蔚王朝的数个强大盟友抵挡不住,先后败走。 其后天蛇洲内那些被大蔚王朝征服过的旧日王朝、大派宗门趁机背刺……这一战造成了长达百年的混乱,最终以大蔚王朝的惜败告终。 直到万年之后的现在,大蔚王朝这尊庞然大物,依旧占据着整个天蛇洲,对周边的大洲虎视眈眈。 天龙洲人士将大蔚王朝发动的这场战役命名为斩蛇战役,以纪念狂妄自大的野心终将被正道斩断。 斩蛇战役的古战场遗址就坐落在天龙洲正东部,和刀龙宗正正是一东一西,相对的两处地方。 胜君和石莘蕙细语交流,场内众人也是议论纷纷,但就是无人出价。 卖家自是不可能再等了,便是说道:“这等生长在凶险之地的未知奇物,就像以往的枯冬枝、天水星河藻,只要发掘到合适用途与繁殖方法,便是一本万利的生蛋母鸡。现在只要三十万灵石,就可以直接带走,错过了这番机缘便不再来了。” 卖家倒是个巧妙人,把两种同样是前期无人问津,后期大放异彩的灵药搬上来类比。瞬即是勾动了不少人的心思。 终于有人还价:“二十五万。” 卖家摇头,坚持原价。 价格太接近了,胜君的心猛然一跳,生怕这株对自己很有吸引力的花朵被人抢去。 石莘蕙见得胜君这个模样,也是烦起了眉头。 可惜她俩已经没剩多少灵石,把那千年的黑灵芝加上,也远远抵不了三十万灵石。 胜君默默闭上双眼,台下陆续有人议价。 “二十九万。” “三十万。” 正当卖家听到心仪的价格时,准备应下时,又有一把声音插入。 “三十一万。” 出了三十万价格的买家猛然回头,要看看是谁在哄抬价格。 却见那之前人人畏惧的白发蛇翁就站着众人之上,双方对视一眼,那出价三十万的八荒境修士瞬间止住了怒容,默默低头不敢再看。 而卖家也不过是八荒境修为,面对破门灭宗的白发蛇翁,当即笑口恭迎:“前辈好眼力,晚辈这就为您包装妥善。” 胜君却是在此时猛然把眼睛一张,起身说道:“我想以物换物,不知可否?” 场内气氛顿时一凝,众人害怕又好奇地纷纷循声望去,看究竟是谁敢和白发蛇翁竞抢必得之物。 “一个生息境的小女娃……真不要命了。”有位八荒境的看客仿佛看到一个血腥结局。 白发蛇翁直接无视胜君的话,一个瞬闪来到平台的边缘,接着迈步跨入到阵法当中与卖家交易。 “前辈。” 那位卖家虽然也好奇有什么东西可换自己手上这盆花,但这情况下,自然也是恭敬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捧着花盆等待与白发蛇翁的交易。 白色蛇翁点出一袋灵石飞向卖家,右手虚空一抓,便将那盆奇异白花拿在手里。 能让如此可怕的老人家守规矩,显然这叫卖会的幕后主人的实力当真不差。 但即使在这等公平环境,胜君也没有能与之竞争的财物,当即是失落地叹气。 周围的修士唯恐与这灾星扯上关系,纷纷躲避。 石莘蕙看得上火,冷哼一声,却是说道:“师姐,我们该回去了。” 胜君默默点头,正要离开,那台上的白发蛇翁突然平淡发话:“你要拿什么东西换这株白花?” 此言一出,当是直指胜君。 场中近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身材高大,修为低下的蒙面仙子身上。 胜君感受到全场的压迫感都蜂拥而至,却反而能压住胆怯,镇定地转身与白发蛇翁对视。 她说道:“晚辈手上的也是一株灵草,换予上一位卖家还有些用处,却怕入不了前辈这等高人法眼,到时候触怒了前辈心情,小女子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买卖便是买卖,这里只讲究价高者得,你情我愿。”白发蛇翁说着,好似刚才没有半点强卖强买的样子。 胜君听言便是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盒。 石莘蕙本来还疑惑师姐有什么东西能与三十万灵石比价,在看到这个玉盒时,是瞬间明了。 这半个月里,她们花费了不少灵石,可谓几乎掏空口袋,只剩下那株千岁黑灵芝最为金贵。 但千岁黑灵芝被石莘蕙自己截取了一部分用来培植新株,有了损伤,自然比较难卖出去。 后面为了赚取更多的灵石,两人绞尽脑汁,误入歪道,先后造了两个玉盒,里面各有不同,都是兵行险着的招数。 造好不到半天时间,待师姐冷静下来后,畏惧玉盒里的内容会泄露大秘密,就收了起来,没再提过。 哪怕被机缘会的鉴别官婉拒,师姐也没有拿出来,现在居然用在这种地方,这株花朵的重要性真当这么高?! 胜君感到自己被师妹拉了一下,回头望去。 石莘蕙担心至极,顺口借了他人名头说道:“师姐,许堂主可能已经完成宗门任务,我们也赶紧回去,勿要错过。” 离得近、耳朵尖的修士自然听到这话,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圈信息,冒上来一个名字,便是暗地心喜,要看那好戏。 胜君用手拍了拍石莘蕙的手背,安慰说道:“没事没事,一点耽搁,许堂主不会责怪的。” 随后她毫不惊慌地走向叫卖会中心平台,以不过区区生息境的实力,直面这位有过破门灭宗记录的可怕老人。 “倒是有些胆气,不像那些人,一个个连看一眼都不敢。”白发蛇翁的眼神还是那样子的无波无澜,但言语中对胜君的认可与对某些看客赤果果的鄙夷,都是实打实的。 这话不响不亮,但偏偏在场人都是修士,哪能听不见。 那些本就畏惧的人,听见了,也当做没听见罢了。 无畏者,有能者,自是笑看风云。 胜君虽然受赞,也是讲究礼貌,微微躬身致意,随后双手奉上玉盒:“晚辈才疏学浅,斗胆请前辈掌眼,看此物能否换得白花。” 白发蛇翁拿起玉盒,推开玉盖,看得里面是一株黑色的灵草,灵草上还缠绕着一股让他有些熟悉的古怪气息,但一时难以诉说真意。 惊讶之余,白发蛇翁更发现被灵草遮挡的玉盒底部居然刻有四个古文。 【见得混沌】 这四个字,让白色蛇翁双眼微微颤抖,随之用神识与术法审视黑色灵草与雕刻的四个古文。 黑色灵草没有任何变化,那些从内部往外发散的气息更是应了四字古文的名意。 未曾想,白发蛇翁的神识刚扫过那四个古文,顿时有一股极为精粹的灵气涌出。 归真境淬炼的灵气?! 胜君此时急忙发言:“前辈请盖上玉盒,莫要让精华外泄!” 其实不用胜君说来,白色蛇翁已经盖上了玉盒。 他还是那般淡然,望着胜君问道:“此物从何而来?” 胜君答:“宗门长辈所赠,说是每当心意烦恼时,与里面那株灵草对望观想,便可以参悟究极,早登天境。但晚辈愚钝,怎么也看不明白,倒不如以此物一搏未来,赌上一赌。” 白发蛇翁又问道:“你用此物易货,难道就不怕那位长辈怪罪吗?” 胜君此时眼睛露出自豪的神采,答道:“实不相瞒,那位长辈不是第一次向门人相赠这种东西了,所以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得之物。只不过,是我实力太浅用不得,所以拿来换取我看上的心仪之物。” 白发蛇翁三问道:“送你东西的那位长辈名字叫什么?” 胜君拱手向南方一拜,说道:“她尊姓一个字,白下王。” 白发蛇翁摇了摇头:“你说谎。” 言罢,这位老人家将手指慢慢平举,指向胜君额头。 石莘蕙见得这场景,贝齿相咬,双目尽是疯狂与酷冷。 在场所有人默不发言,裂目而看,甚至不敢眨下眼帘。 然而胜君不仅没有丝毫退缩,反而一脸冷漠地将手搭在玉盒上,将其取回。 “既然前辈无意,晚辈这就离去。” “少见,真是太少见了。” 一句轻叹,白发蛇翁终究是放下了那根手指,没有施下那无情杀戮。 胜君神识何等敏锐,知晓是有数人无声来到了平台边,才让这位阴晴不定的狠辣前辈收手。 白发蛇翁第四问:“为何不避?是真不怕死吗?” 胜君坦然回答:“我可以死,但妙华会的规矩,与我那位长辈的面子不能掉。若是掉了,那就得死人,而且死的人要够强,要够名声,才可以平息这场闹剧。” 胜君说完了前话,突然一改语气,变得猖狂毒辣,眼神更是凶狠如狼,仿佛眼前这位人见人怕的白发蛇翁不过是懵懂小儿,一踢就死:“就是不知道前辈够不够这个资格,用这条命做他们高挂面子时的梯子。” 啪,啪啪。 三下掌声自两人侧面而来,两位气韵不凡的修士也踏上了平台。 “说得不错。面子这东西太难得了,唯有自己争来的,才能稍稍多挂上一会儿。太久没挂新的上去,闹得现在我也感觉我的面子不够用了。” 两人中刚刚鼓掌的蓝衣修士直视白发蛇翁说话,他面容看似三十许岁数,顶上黑发如墨,却是两鬓先白,增添了几分唏嘘沧桑。 白发蛇翁的目光在新来的二人身上徘徊,开口道:“只是对小辈话语真实性的小小检验,何须劳烦两位道友亲临。” 蓝衣修士背起双手,淡然说道:“我开的买卖会,符兄镇的场子,郑道友却是在我的阵法里问东问西,还用手指指着一位修为只有生息境初期的晚辈的灵台。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尚在,你太不给面子了。” 白发蛇翁同样背起双手:“我又何曾说过这买卖不成?” 胜君在三位前辈高人的无形气势挤压下,却没有汗流浃背,回想,应该是那次灰茧的生死之旅给了她大感触,以至于现在也敢借势骂人了。 听到白发蛇翁有些服软,胜君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个玉盒伸向白发蛇翁,说道:“请前辈把那盆奇花取出。” 白发蛇翁将奇花取出飞向胜君,胜君毫不畏惧他会使些什么小手段,直接收入腰间的空间小袋里,同时也将玉盒送向白发蛇翁。 胜君做完交换,向蓝衣修士与那位不说话的符前辈拱手一礼:“晚辈谢过两位前辈助义出言。” 随后她直接下台离去。 白发蛇翁再次推开玉盒,确认无误后也是冷着脸下台。 此时蓝衣修士打趣道:“郑道友,莫非是忘了我们的面子?” “哼。” 姓郑的白发蛇翁不悦哼声,掷出两个小袋子,离开阵法后,便身形一虚,直接以术法离开会场。 蓝衣修士抖量两个小袋子,将其中一个抛给符道友,望着离场的胜君两人露出审视的目光,嘴上却说道:“大家继续买卖!莫得停下来!” “好!” “宋掌柜高义!” 台下众人早已看得热血沸腾,今日白发蛇翁被一位小小生息境修士重重挫掉面子的事情,想来在不久后,就会变成一件黑灯下的附耳趣事传遍天龙洲了。 第二十五章 腐烂命悼花 胜君两人出了叫卖会,七拐八转,离离合合,专门往那些有高阶阵法的宗门摊位逛去,绕了一大圈路,终于是在休息的客栈房间里会合。 石莘蕙当即是踮起脚尖,扯着胜君的衣领骂道:“你白痴吗!为了一颗破花差点就死了!” 其实胜君回到客栈后,也是惊虚了身子。 刚才真是差点出大事了,要不是有两位前辈突然出现,她也不敢对白发蛇翁说最后那几句话。 只是现在木已成舟,随遇而安吧。 胜君双手拍了拍莘蕙的肩膀,示意她放松点:“我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得大机缘,所以才这样子拼命的。” “那颗花,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书里没写,图里没画,怎么就大机缘了!”石莘蕙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被吓炸了。 “小妹你冷静点啊。” “冷静个毛线啊!!!!” 胜君花了几刻钟,好不容易才把石莘蕙心中的怒气消解大半。 她解释说道:“我就是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看不得它离我而去,就像是血脉相连的那种感觉,你懂的吧。” 石莘蕙气鼓鼓,涨得俏脸娇红,一连喝下好几杯茶水:“净吹牛皮,阿姨是白桦树成精,这一颗花再怎么神奇,也看不出能和白桦树搭上关系。” “可能,都是植物形状的关系?”胜君的脑回路倒是清奇。 “哈哈哈哈……”石莘蕙苦笑,好不容易才憋出话来:“那我知道了,师姐你上辈子是只猪吧。” “莘蕙所有人都可以说我是猪,就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是猪的话,你就是猪妹妹了。” “我屮!” “屮也是草哟。” “我,我……” 石莘蕙之前好不容易平下的心情,再次被胜君气到差点翻桌,连忙取出几颗定心丸吃下。 胜君嘻嘻偷笑,没再捉弄自己这位妹妹。 她坦言道:“我感觉这株花好像在呼唤我,以后必有大用。而换出去的那棵灵草里的混沌原初之气,只要多开启几次玉盒盖子就会消散大半,那白发蛇翁应该得不到什么大机缘。” “最好是真的,可别把祸当成福。”石莘蕙没心情拌嘴了,直接烧水洗澡去。 胜君虽然自觉与这株神奇白花有缘分,但出于谨慎,她在贴上混沌灵气符后,便忍着心中的莫名火热,直接放入到混沌分境之中。 混沌分境作为她的主场,无论这株奇花有毒没毒,是好是坏,她都有很大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毕竟这是会传声、或是引起他人幻觉的东西,可不是轻易好相处的。 尤其是在那个死气森然、充满诡异故事的斩蛇古战场挖掘出来的奇花,那就更应该小心谨慎对待。 进入到混沌分境,胜君以神识沟通奇花,果不其然,又出现了那些简单至极的话语。 [难受,救我] [饿,好饿] 胜君不知道它指的是什么东西,先是按照植物的天性需求。从天地瓶中取来一些灵土重新种下,又移入清水浇灌。 可这奇花还是不断传出饥饿难受的心语。 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怕是真会把这古怪玩意耗死,当时候可就真的应了莘蕙说的话。 胜君在分境中围着白花左飘右荡,想去想来,总不能现在就去找那位初始卖家,问他挖出这株白花时的生长环境如何吧? 要是再碰上那白发蛇翁,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胜君又是一轮左思右想,实在没办法了,就按照普遍的灵妖认主方式,挤出几滴精血来施展契约。 谁知道几滴精血刚刚引入到白花附近,就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吸力直接把这几滴精血吸到刚刚新埋的灵土里。 随后胜君就看到白花那透明的根茎,好似有一丝丝红光从下往上淌过,不到片刻,那金蕊的白花好像更鲜艳娇嫩了些,连那十八片奇形怪状的黑色叶子也在无风自动,摇呀摇的。 怪煞惊人! 这混沌分境里,就从未出现过这么诡异恐怖的事情! 胜君自觉自己好似碰到不得了的烫手山芋,连之前同为草木生灵血脉的吸引力,也都通通消散。 [还要,还要] 这白花突然脱开了灵土,在这混沌分境之中精准地飞向胜君的神识。 “莘蕙你这乌鸦嘴!” 这恐怖场景急得胜君脱口大骂,一边往后飞离,另一方边是瞬间隔空取掉贴在白花身上的那张混沌灵气符。 没了混沌灵气符的相隔,混沌分境的分解力量全部压到白花身上,立即让它的飞行速度猛地一滞。 胜君不容有失,又是调来一切的元素精华,化用为无数张垫子,将这居然能在混沌分境之中活动的白花团团围住。 这白花虽然行动诡异,却没什么力气,居然撞不穿任何一层元素精华。 胜君离得远远的,注视着白花在分境的力量下,慢慢被分解,析出一团团的灰黑气息,除此之外,没有像其他花草树木的那些木属性灵气或者物质精华出现。 [好痛,好痛] [救我,帮助] 胜君听得心颤,又对那些灰黑气息越看越熟悉,好像在她破解混沌双境能力的那几个月里遇到过。 “这,这是死气,还有腐败之气?!” 终于,胜君记起了,当初她把那些或死或活的生命,诸如鱼鸟牛羊等,扔进混沌分境之中做实验时,便会在它们身上产生诸多黑色的死气,或者是灰色的腐败之气。 “这玩意该不会就是以这些东西为食吧?!可我的精血又怎么会激发出它的恐怖,莫非是物极必反?充满生机元气的精血,往往能被转化为阴狠毒辣的血煞死气,邪修们都是这样子玩弄生命的。”胜君被惊得自言自语。 考虑到这花是从古战场而来的,这是极有可能。 而最近,胜君也得了一份浩大又新鲜的死气与腐败之气——都是从那位具恒妖道的身体上分解而来的。 怀着试验的心,将具恒分解出的死气与腐败之气统统送去给这株奇异白花。 结果是它一边高兴地吸食新的死气,另一边痛叫着被分境解离出更多的死气,真是看上去蛮可笑的。 胜君隔着元素精华的围网,与这株奇花神魂交流。 在痛苦地解析清楚什么叫安全,什么叫约定后,胜君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重新将混沌灵气符给它贴上。 果不其然,至少这株白花没有在立即扑上来了。 但胜君依然能感受到那让她毛孔悚然的无形“目光”,似乎这玩意在等着,等着她死去。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清楚自己是什么吗?” 或许是胜君问的问题太高深了,连人都没几个能答上来,更别说一颗只有一两岁婴儿般智慧的奇花了,自然是没有任何回答。 就在胜君哀声放弃时,她好似在奇花的透明根茎上感受到什么。 冒着危险,她飘近了才能感受那根透明根茎上产生的变化。 在神识中,那透明根茎里吸收运输她那几滴精血的地方,好像被染出了一个模糊的印记符号。 而且好像还随着时间在变得越来越淡。 胜君见到变化,当即是从身体里又调来十多滴精血,几滴一批地喂养给这株白花。 果然在精血的侵染下,那个印记越发清晰,直至完整。 她的神识触碰到这个完整的印记时,便有一段信息逆向灌输到脑海里。 【腐烂命悼花,大世诡种,以生死魂腐为食。开一花,渡一劫,功成不败,三花成势,薄雾命丧,籍天时运以化大世之变,是为转折。】 原来这段印记是腐烂命悼花在前两次渡劫时,大道所赐下的本命记载,是留给这株腐烂命悼花诞生完整灵智后,明鉴自己的出世因由。 “大世诡种,三花成势,薄雾命丧。” 胜君看着只有两朵花的命悼花,还得再养养才能知晓它到底如何成势。 既然知道这花朵以生死魂腐为食,那么以后可以多多收集这种东西,同时也多了一个毁尸灭迹的好手段。 此外,还得教养这株白花,在它的身上打上属于自己的契约烙印,或许这样就彻底收服了吧。 安排这株腐烂命悼花继续呆在混沌分境。 胜君脱出后,也去洗澡罢了,希望可以洗去今天那糟心事。 —————— 第二天一早,石莘蕙与胜君提建议:“师姐,你昨天得罪了那个白发蛇翁,在妙华会里,他还不会动手,但是出去后就麻烦了。这次刀龙宗来此地办事的长老领事我们一个也不认识,恐怕很难直接跟着回到宗里,或许我们应该跟着许堂主他们一起离开。” 胜君同意,这不是假矜持的时候,借势也是顺势之术。 两人惯例戴上面纱,一远一近地分开进入到秀湖宗的经商营地。 此时刚好许堂主他们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两位妹妹为何如此谨慎?”见到两人与半个月前大方露脸的行径相违,李慧喜很是奇怪。 胜君将她与白发蛇翁的仇怨说清,免得落下什么误会。 李慧喜讶然一笑:“原来真是你们两个,虽然从流言蜚语里,我也察觉到几分真相,但可还是无法想象你们会为了一颗奇花,与那郑老头起了大怨恨。” 能符合两位年轻女子结伴出行,又同样是生息境的人,在这入门要价就高达一万灵石的妙华会内场里真不多。 “若是那老头别起杀心,也不会生出如此多波折。”胜君也觉得难办,但修行中人为了一个机缘大打出手,决下生死,却也是常态。 李慧喜知道事情严重,便是去告知许堂主。 “你们随我们回去秀湖宗静等一段时间吧,既然那老头连宗主所留下的灵气都不给面子,有种就跟来和我打一架。” 许灵井也不畏惧这白发蛇翁,经营万年之久的上品大宗门的底蕴,岂可是那下品宗门可比拟的。 他郑老头欺负小孩子,还能欺负到他们这些堂主长老的头上? 真这么牛,大长老的位置给他坐。 就在这天,许灵井亲自带队登上黄梨山,胜君两人还是带着面纱静静跟在后面。 “快看,那个最高大的女子好像是昨天在叫卖会上把那老人家骂到没话说的人。” “嘘!不清楚就别乱说,哪里有骂,就是起了点小冲突而已。” “小小年纪就这么懂得利用厉害关系,以规矩压人一等,看来秀湖宗又得了一百年的好运咯。” “是否好运,还要看她日后造化,不过是真有钱财资产,居然能从白发蛇翁手中换到奇花。” “听人说,那换花的玉盒里可是有归真境大能的一句登天悟道之语。” “你听那些人吹牛,明明就是一朵珍贵无比的黑花。” 底下的人在窃窃私语议论。 刚与明享山道友分别的厉步云与蒲会有听到这些话,抬头望上黄梨山。 “想不到这三位仙子出身都是秀湖宗的人,也难怪会在火贞楼里这么傲气。”蒲会有也是出身大宗门,自然是明白大宗门子弟有多傲气。 厉步云则是笑了笑:“那凤滔和陶西行两个淫贼,还真以为我们和他们是一路人。你就等着看吧,如果他们真敢出手,早晚会死得音信全无。” 蒲会有不解:“他们想必都看到她们三人的底子了,还敢出手?” 厉步云说道: “当然不是在这里出手。可明享山对这些大教仙子、魔宗妖女情有独钟,都快要变成传承上的执念了。 他们可以等待,可以设圈套,又不是没有例子在前,在明享山里变成母狗与女奴的仙子魔女也不少了。不然你以为他们的恶名是从哪里来的? 要不是还有另外几个支脉在抑制这些沉迷美色双修的家伙,还做过不少的人情,这种垃圾地方早被我等正魔两边联手铲除了。” 蒲会有倒有些可惜:“那三位可是绝色天香,便宜谁也不想便宜给那明享山啊。” “想这些,还不如早日进步中三境,到时候天地之大,何处无花。要知道光是天龙洲,有名的大城就有五百余座,单论一代人,那倾国倾城的女子,都有五百多号人物。”厉步云点醒这位同门。 蒲会有叹气:“那毕竟是秀湖宗的仙子,不一样的。” 厉步云平淡摇头,知晓这位同门也有了执念了。 第二十六章 修道自然,贪色起念 在秀湖宗沉淀一个多月后。 胜君与石莘蕙拜别了叨扰多时的李慧喜师姐,从秀湖宗正门门坊,步出这个难能可贵的庇护所。 石莘蕙从坊市中买来烤肉饼,满嘴流油地幸福吃着,含糊问道:“师姐,接下来你要去往哪里?” 胜君当下虽有功法、法宝、奇花等许多东西等待进一步消化,不过还是不想太早回去宗门闭关。 她答道:“我打算在这天龙洲西部再逛一下,就算遇到什么事,也能及时喊来宗门援手。” “可是你的蜻蜓传信符已经用完了,要怎么叫?”石莘蕙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把那张蜻蜓符用了,情急之下没想起大宗门布置的诸多法阵,是绝不可能让一张传信符就把信息传出去的。 胜君自信道:“我有碧鳞飞蛇环、天地瓶和绯络衣护身,只要不是八荒境的前辈出手,一般人奈何不了我。” 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胜君也对自己如今的实力有了清楚的认知。 石莘蕙吃掉最后一口烤肉饼,以不信任的目光看着胜君:“好吧,只要师姐你别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就行,不然到时候我要捞你出来就麻烦了。” “那还得靠我们的莘蕙早点进入凝华境,多点照顾一下姐姐了。”胜君知道师妹在妙华会凑齐了不少灵药,回去就炼丹,准备突破到凝华境。 石莘蕙没好气:“行了,你照顾好自己便是。” 两姐妹间不必说啥客套话,直接两头离去。 和石莘蕙分开后的一个时辰后,胜君就感到了寂寞,身边没点叽叽喳喳的声音还真是不习惯。 惯例将天地瓶随身带着,充当高阶聚灵阵。 坐在从蜕凡境时就用着的飞行法器上,这劳苦功高、有些破烂的竹席载着一位高大的面纱美人晃晃悠悠地飞着,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都好笑。 胜君对自己的外观形象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太在意。 而这慢悠悠的速度,好像也招来了一些麻烦的家伙。 “前面这位仙子请留步。” 这声音好似听过,不过胜君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 咻咻 一道剑光、一道人影越过胜君的竹席,在前方停下。 正是之前在火贞楼里遇过的凤滔与陶西行二人。 凤滔踏着一把蓝光闪闪的飞剑,手里摇着一把桃花纸扇,眉宇轩昂,唇红齿白,衣冠雪白,绣纹金红,倒真有几分“人中之凤”的风采。 陶西行相比之下,外表逊色不少,但也是仪容整洁,着装得体。不需要法器相携任我飞行,想来是为了体现自己身为凝华境的修为。 “仙子可算是停下来了,我俩追得你好苦啊。”陶西行嬉笑说道。 [都是明享山的人。] 胜君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出声问道:“原来是当日在火贞楼有缘相见的两位前辈,却不知为何,少了另外那两人?” 凤滔收起扇子,眼目一转,若有若无地望向胜君的面纱,答道:“仙子可是说历兄两人,我也多日未曾相见,他们或许就在这附近仙游吧。” 胜君有意无意,说道:“原来如此,就说那位当头的师兄怎么不见了人,也是无缘,请问两位前辈找我又是为了何事?” 听见胜君暗中踩着他们吹捧一位殊薇派的,陶西行这豹子脾气差点就发作,只是被凤滔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这个动作被胜君精准观察到,断定两人中,以那位手执纸扇的家伙为首。 到了这野外环境,这凤滔倒也不依仗高出胜君一境的修为,摆起什么前辈身份。 他拱手礼问道:“我和师弟早已听闻秀湖贵为天龙洲十绝景之名,却是一直没有机会进去一观神奇,今日居然能在此地得遇仙子,实在是大幸运。实不相瞒,我与师弟想委托仙子带我们进去看一看秀湖绝景,哪怕要用什么花费,也听仙子的。” 呵,倒是说得有头有脸的。但如果不是故意在这里蹲点,能这么走运直接“遇到”?胜君可不会信这一套说辞。 胜君本可以将他们拉给门坊那边的守备堂前辈帮忙挡一两下,反正她现在在秀湖宗也是挺出名的,除了那件丢脸的大事,还能让许堂主亲自带去妙华会领略盛会繁华。 这份面子下,只要她开口,守备堂的人未必会拒绝帮个小忙。 不过考虑到成功性,不如当下简单直拒。 她说道:“宗门自有那旅游观光的服务,只要花得起灵石,自然有守备堂的执事带队尽情游览秀湖风光,正合两位前辈逍遥自在。” “跟着守备堂自然可以进去,但既然都要付灵石,为何不给与相熟之人,正所谓肥水不流别人田,给仙子多点花销零用,岂不是更好?”凤滔淡然笑着。 胜君摇头婉拒:“小女不便与宗门争利,还请前辈见谅,如无他事,我尚要出行,请恕无礼。” 奇怪的是,凤滔没有多加阻拦,只是说道:“本想以此为机会多与仙子接近,未想是我们自私打扰了,请见谅,仙子自便就是。” 待胜君远去,陶西行才疑惑地向凤滔问道:“为什么不直接留下她?又或者用以往的缠字法?” 凤滔对这同伴是无可奈何,这里离秀湖宗不远,真做些什么把那八荒境的领事惹了出来,大家都得一块死透透。 他嘴上却说道:“所谓因材施教,与女人接触也是这般,因人而异,使用不同的办法才可以先做朋友再做情人。” 陶西行倒是无意探究:“我泡妞骑马不如你,这事由你做主吧。不过那份处子元阴我要第一个拿。” 凤滔不满这粗鲁俗人,不过陶西行确实是位超乎想象的合格打手,暂时留着再说。 “那陶兄你可要盯紧那只嗅味虫,莫要走丢了人。” “那是当然。” —————— 这两个别有用心的人怎么想,胜君不太清楚,她寻了片山清水秀的山岭练起了功法。 《顺风水法》初学还需多加修行。 《登雷打》倒是好学得很,只是几天便能修得有型有款,但内在的雷霆霹雳之势,还需要经验打磨。 她在小溪边修行这拳脚武功,偶有惊雷炸响,吓得山林尿雨。 上白下蓝的齐腰襦裙被打湿多有不便,便卸了裙子,穿起宽裤,一心修起霸烈的登雷打。又寄情在风雨之中,二心攒得风与水两般灵感。 搓合揉离,难为沉溺。 风刮水走,纵横四周。 惊雷露角,可有困蛟? 拙补真义,唯勤自知。 胜君越是修行,越是能明白自己与他人的差距。 不论是自己那位妹妹,还是这些天里遇到的人,皇甘珠、许灵井、石征虎、白发蛇翁、具恒、傅清阳、具常、丹正玉、李慧喜…… 哪怕是被她讨厌的凤滔与陶西行,那也是到达了凝华境,与她相比,千里之别。 但好在年轻的心尚未晦气,他们都带给她一种根本上的压迫,这份压力却能成为一种动力,驱使她用尽更多的功夫,只为与他们更靠近一步。 修行,修心,修身。 大道,小道,从来直指自我。 日夜轮转,风雨阴晴。 胜君在这片小小山林之中一待便是一个月,终于生出了一丝不同的体会,却是难以明悟清澈。 “尚且欠缺一次契机。”胜君追求,但并不顽固执着。 意识到自己已经触摸到了修为的突破缺口,胜君便想起行离开。 在那雨林深处,一双暗暗观察胜君多日的眼睛终于是发出了光彩。 “哼,那个凤滔想什么还真以为我不知晓吗?你想慢慢攻略,我便直接夺了头彩!” 当夜,胜君如同平常一样,在天地瓶中洗刷换好了衣物,才回到世界之中。 或许是发梢间还有些湿润,觉得这片山林少了些许暖意,更是寒凉了。 “要准备入秋了吗?” 胜君接下一片飘下的青黄叶子,随后又任它随风去。 在叶子落地的那一刻,前方有一道身影背着月光逐渐靠近。 修士双眼自是能黑夜视物,看到真人登场,胜君不惊不怪:“是你啊,另外一位用扇子的人呢?害羞藏起来了?” 陶西行昂首挺胸,衣着整洁不凡,一双眼睛精光闪闪,没了凤滔作对比,还是很有模有样的。 他淡淡说道:“那个人早就被我甩开了,这次我来寻你只想一件事。” 胜君故作无知:“哦?那是什么事?” 陶西行自信道:“我这人嘴很笨,就不绕那些鸡肚花花肠子了。我真的很喜欢你,做我的道侣吧,我可以保证日后进了八荒境,你也必然可以进入八荒境。” 他不待胜君出言,又补话道:“你别以为那些什么仙子魔女真是全部受了委屈,才被掳到明享山的。你真当她们个个无欲无求,个个不情不愿就错了。我明享山以双修功法闻名于世,何为双修,即为进退同行,福祸共享。多得是仙子魔女、英才俊杰为了修为,自愿成为我明享山的人。” “所以?”胜君还在问。 “所以?”陶西行劝说起,“因为我看中你了,你可以不用做那些用完即弃的情欲炉鼎,而是终身相伴的修行道侣,这可不是一般待遇。” 胜君以手抵着下唇,思索道:“如果我要这些东西,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做你们宗里那些大人物的情人?” 陶西行听了,哈哈大笑:“你有这个门路吗?还是说你该不会真以为单凭相貌就能打动那些老妖怪……虽然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心仪的女人了,但这不代表你摇摇白兔,扭扭屁股就能滚到大人物的床上。你虽然是处子,可是修为太低了,只要修为达不到中三境,老头子和你双修只会反过滋补你的修为,那些老家伙个个都向往着登上天去,生怕会被耗死在这里,才不会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与功力。” “所以?” 胜君第二次用这简单的回话,却是让陶西行有种自己这么辛苦说清楚的规劝都成了废话的感觉。 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轻蔑感。 陶西行收起了笑容:“所以你愿意也就罢,不愿意就做了我的炉鼎吧!” “说这么多,还是要硬来,所以说你们是真的不行。”胜君无谓地耸了耸肩头,仅剩的那一点淑女仪容也不见了。 “等你叫得欢喜时,就知道我行不行了。”陶西行自顾自地舔起了嘴唇。 抛开那时而冷傲、时而温馨的百变脸容,胜君这该瘦则瘦,该丰满就丰满的身体,可是勾魂得很,他在这个月里馋了很久,也忍了好久。 胜君将霞光刀取出,直接鄙夷道:“你太猥琐了,我感觉溪里的癞蛤蟆都比你有点气质。” “呵呵……” 笑声荡漾,陶西行的身体已经消失在夜里的影子中。 胜君不想毁了这片居住了一个月的山林,踏着天龙荡云步,去到了别处。 猛地周围漫出无穷泥浆,一个个泥泞人偶从泥潭中爬起。 胜君不想被夹攻,直接离开地面,却是在半空中被一道透明的阵法挡了回去。 “你真以为你能逃走吗?” 陶西行的声音飘来,他这一个月可不是用来单纯地看美人练功的。 胜君淡然,神识扫荡下,终于发现一处树林阴影诡异至极。 她凝聚法力,居然是直接将霞光刀当作长矛般掷出。 唓 长刀没地,逼出陶西行的身体。 他赞叹道:“不愧是秀湖宗看好的后辈,这感应很灵敏啊。本来我还想多捉弄几下,好让你诚心折服,现在倒不如直接一力降服你罢了。” 陶西行的身体瞬即拉长为一道幻影,而本尊却已经来到胜君头顶。 他双手握拳,土黄色的灵光包裹住两个拳头,直接将没有回头的胜君砸到了地下。 “没事没事,等下我会把你洗干净,洗个白白亮亮的。” 恶心的声音垂下,胜君从地上刚爬起,那些化生出的泥泞人偶就已经迈着大步夹攻而来。 而且脚下还生出无比的重量,让人无法轻易飞空。 胜君出力一跳,跃在大树枝丫之间,右手虚空一捉,不远处的霞光刀炸出一带彩虹飞回手中。 “生息境就有法宝,真是有个好师傅。”陶西行眼里看得贪婪,也取出一把双手握持的金黄战锤。 他施了术法,一点胜君,这把金黄战锤便直接冲去。 刚刚砍翻几个泥人的胜君直觉背后有冲击将到,运转霞光刀直接格挡,却是被连刀带人一起砸出一个数十米的大坑。 风沙走石间,陶西行还在等着。 “大地江河,水成我愿,来!” 坑中的胜君大声疾呼,在顺风水法的驱使下,附近一切水源猛然爆发,结为一道道标枪洪流直接冲向这里。 那些砍不死,砸不碎的泥泞人偶被水波洪峰直接融去,不见抵抗。 “好好好!就知道你有这般天赋!”陶西行看得心热,忍不住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