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他不想干了(重生)》
1.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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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生疏的握拳又舒张,君既明迟疑着靠近了这条溪水。
清澈见底的溪水中,映照着的,恰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人,长得与他年少时期一样。
唯一的区别,只有头发的颜色不同。
他生来白发,溪水中的这位少年人——如今他使用的身体,头发却是黑的。
乌发如墨,双眸中隐约可见煞气。那是经年沙场血海酿就的痕迹。
事情还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半个时辰前,他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醒来。
山洞里什么都没有,醒来的时候,他就躺在地上,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乌压压的洞顶。
若非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君既明险些以为自己到了话本里的阴曹地府。
但这不可能。
因为他是一名修仙者,没有凡人的转世轮回。
——那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无名渊的战场上袭来的魔族,是他对战场记忆的最后一秒。
醒来,就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山洞了。
这里也不可能是什么给他养伤的地方,因为他所在的战场前线无时无刻都在战斗,绝不可能有如此僻静的地方让他养伤。
山洞安静得过分。
……这也不是他用惯了的身体。
君既明移开给自己把脉的手。
这具身体的状态与他十七岁时一模一样,甚至骨龄也停在了十七岁,只是修为略低了一些,堪堪入玄境。
走出山洞,入目满是苍翠,极净的碧蓝天空辽阔,两侧山坡上草木郁郁,有些君既明认识,有些他喊不出名字。
山洞口通往外面的小路也被盖住了,野草长得与他的腰一般高。显然,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
循着隐约可见的道路,君既明走出山洞所在的这出山谷。依旧是一派生机勃勃的盎然春意。
带着几分欢欣,君既明抬手去触碰野草上的春意。
他多少年,不曾见过这样的景象了。
野草尖尖上的绒毛拂过掌心,君既明又确认了一件事。这里的灵气,比他当年修行时所见的要多了起码十倍有余。
……不,不仅仅是这里。
而是整个世界。
神识悄无声息的飘到了远处。
他看到了在溪水边啜饮的小鹿,在枝头停驻的小雀叽叽喳喳,再远些,有一条官道,走一会能看到一座城池。
这还是他的世界,却换了人间,好像回到了进入战场以前的时光。
一二知交,养花一株,无事快意,有事仗剑。他手中握着剑,便如同天下尽在掌。
……但现在没有剑。
也没有花。
他一个人站在这儿。
君既明不自觉地抽动垂落的手指,收回神识。
真是稀奇。
自己的修为被限制在了这具身体的入玄境,神识受到的限制却比修为要少。
谁能够在他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做到这种事?
“我”又是谁呢?
凝视着溪水里的自己,君既明下定决心:既然想不明白,那就进城去看看。
多走走,多看看,总有明白的一天。
他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来到这儿。
.
此刻,君既明已经站在了方才神识看到的那一座城池前。
城门上悬挂着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牌,上面写着这座城的名字:镜明城。
字迹狂放。
君既明认出了石牌上的字,却对这座城没有一点印象。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天下城池千千万,难道他要每一座城都知道吗?
城门口的士兵尽忠职守的查验路引,君既明站在一旁观察了一会,摸了摸身上——
他的腰间缀着一个荷包,醒来的时候就有。
里面不多不少,正好一颗灵石。
一颗灵石能做的事不多,眼下唯一能办到的,便是让君既明入城。
他已经观察过了。来往的凡人要查验路引,修士却只用交纳一枚灵石的进城费。
隔着荷包,灵石的棱角分明。指腹压在棱角上,君既明垂眸。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似乎有人知道他会在这里醒来,有人知道他一定会来镜明城,又早早的想到了他身无分文的窘境,所以为他准备了一颗灵石。
这座镜明城,像是为他准备的瓮。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君既明摩挲着荷包,漠然凝视镜明城的石牌,敛尽眼底最后一缕煞气。
移步加入在城门口排队的队伍。
他从旁观者变成了尘世间的参与者。
一路行来,君既明都有收敛气息。及至城门外,战场上带来的煞气已经彻底见不到踪迹了,他看起来像是一名出门历练的少年人,凤目若星,英英玉立,自有一派大家气度。
这是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了的了。
接过灵石,城门口负责查验来人的士兵仔细打量少年,很轻松的下了结论:一位极其年轻的修士。容貌俊俏,看着像是大门派出来历练的。
近来城主的悬赏告示不断,很多修士都来了镜明城,这位少年修士或许也是如此来的,不用特别关注。
收回心思,城卫兵把象征修士身份的入城券给了君既明,示意他进城——
镜明城很热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人间感觉。
这种感受,比他刚才站在山中神识外放探知的更为强烈。
神识,只是他看到了。
现在却是耳目眼鼻,无一不有所感。
君既明不紧不慢的走着,街道两旁熙攘的叫卖声、街坊邻里搭话声构成了他对镜明城的第一印象。
这是一座属于凡人的城市。
温馨,喧闹,很世俗。
漫步在街道上,君既明终于有了实感:无名渊战场上尸山血海,怎么杀都杀不完的魔族,已经是过往了。
他如今,重新沐浴在阳光下。
可是,他究竟多久没有这样,用自己的脚行走在人间的城池了?
君既明恍然回顾。
自从十八岁那年,师父明河真人正式成为太衡宫掌教,他正式成为太衡宫的大师兄开始,他便很久、很久没有亲入尘世了。
如今……
这样也不错。
“小心些。”
扶住一个撞到他身上的小男孩,君既明屈指弹了弹小男孩头顶的冲天辫,微微一笑,轻声叮嘱道。
“谢谢哥哥。”小男孩身后还有几个同伴,追着过来,是顽童嬉闹。
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一边抬手制止君既明继续弹他的辫子,一边扭头看了眼追兵,“哥哥我要继续跑了!撞到你对不起!如果需要什么的话晚些时候可以来筒子巷大槐树找我——”
他一边跑一边喊,等不到喊完最后一句话,人已经跑远了。
好在君既明听得清楚。
头顶的冲天辫随着小
2.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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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清茶饮下。
君既明有些怅然,原来已经是六百年过去了。
六百年对修仙者来说不算太长,有时候只是一闭关一眨眼的时间,却也不算太短,能够移了桑田换了沧海。
他的手碰到茶壶把手,目光看向茶摊门口的招牌上的“一碗免费,再饮一文”八个大字。
“……”
君既明收回手。
囊中羞涩,无钱喝茶。
说出去会被笑的——堂堂太衡宫大师兄连一文钱都出不起。
可我现在也不是太衡宫大师兄啊?
君既明暗自想道:太衡宫大师兄和我有什么关系!
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位入玄境的小修士,勉强能握剑耍两三个剑花。
小修士没有钱,很正常。
而他也没有想法要回去。
不想再当回太衡宫的大师兄了。
君既明心安理得继续坐下来,听着边上那桌的聊天,不算无聊。那是两位中年男人,也许今天都休息没事做了,或者干活间隙出来松快松快,边喝茶边聊天,他们都有孩子,即将参加灵根检测……
灵根检测?
君既明怔然片刻。
也是,如今灵气这么充裕……不用再担忧什么了。各大宗派广开山门,亦是应有之义。
他微微闭目,灵气于天地间无比充盈。从前各大仙门内忧心的灵气枯竭一说,竟宛若笑谈。
此间灵气,是因为镇魔之战胜利了吗?
君既明暗暗思索着。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样,便再好不过了!
他为此执剑过。
而如今,得以知道六百年后,曾经的一切付出均有收获,就已然是值得了。
生死与否,倒是次要的事。
茶台上,说书人谢过在座客官,又开始讲新的一折。
这一折讲的是君既明少年时持剑入红尘,行侠仗义的故事。
戏文跌宕起伏,起承转合一气呵成,牵挂人心。
——君既明听着,却有些想笑。
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一回事?
想必又是写书人牵强附会,编撰出来的假故事。只不过借了“君既明”的名头,吸引人罢了。
君既明玩味般琢磨片刻。
别说,这个故事写得像模像样。
他仔细想了想,如果他是故事中人,也会选择去做跟故事中这位“君既明”一样的事。
稀奇。
这故事的作者是谁?
他应该很了解我。
在君既明陷入沉思之际,隔壁桌的两位依然在窃窃私语。
他们的话题已经从自己的孩子,重新回到了太衡宫前任大师兄君既明身上。
“如果这位大师兄还活着,恐怕也是大人物了!”
“哈,瞧你这话说的,人家以前不就是大人物!我们怎么也够不着的那种!”
“你没听过那句话?神交!神交已久!你说,我们是不是都是听着君既明故事长大的?”
“……这么说也没错。”
坐在一旁的君既明本人:“……”
听着我的故事长大……?
是不是有些过于离谱了。
“小兄弟,我看你听了这么久,光听不说可不好啊。”
被发现了。
君既明看过去,那桌的两个男人一个穿黑衣,一个穿褐衣。同他搭话的是那桌中穿着黑色短打的那位。
“你听我们聊了这么久,有啥想说的不?”穿黑色短打的男人开口问道。
这位小兄弟,在茶摊上孤零零一个人坐着,显得格外突出,怪冷清的。
“……我觉得。”君既明顿了顿,说道,“我觉得君既明死得不错。”
黑色短打男子:“啊?”
他同桌的褐衣男人也愣住了:“啊?”
君既明再开口,这回说得很流畅了:“我觉得他死得好。”
黑色短打男子虚心问道:“怎么说法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君既明说道,“我听他的故事,想来他太累了,死后落得轻松也不错。”
想到眼前这桌说他们是听着君既明的故事长大的,君既明又补了一句:“一家之言,玩笑而已,做不得数。”
——但他自己,当真是这么想的。
意识到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君既明第一想法就是:这个倒霉透顶的大师兄的位子,终于可以卸任了!
反正,他们只是要有一个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那都无所谓。
就算不是君既明,也会有别人,要承受那样令人窒息的、只把人当做工具的目光。
而他。
他解脱了。
“嘿!”穿黑色短打的男人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这小兄弟,说着说着怎么眼眶泛红了呢!他寻思着换个话题:“小兄弟,我看你这样子,像是刚来我们镜明城的,你要去哪里啊?”
“路过看看,随心而行。”
君既明淡声说道。
“噢——”穿黑色短打的男人想了想,便快言快语道,“那你来得不巧。我们这城没啥好看的,你是不是路上被人推荐的来这里?那你肯定是被坑了!”
他语重心长,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小兄弟,我和你说,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没错的,我看你年纪轻轻……”
君既明莞尔一笑,:“您住在镜明城里,住习惯了,自然察觉不到哪里好。”
这是自然的。
在一处待久了,这一处的好与坏便都成了融入骨血的事,一时间说不上来。
“哈哈哈哈哈。”男人乍一琢磨,发现眼前这位小兄弟说的话挺有道理。
“你们大城来的人真会说话!但是咱们这里,岷南山上也没啥宝贝可以挖了,前辈们都挖光了,最近城主贴出来的悬赏告示也被解决了……相逢就是有缘,小兄弟,你如果在街上碰到了说有捷径能够带你去挖宝致富的,别信,别花钱,都是骗子,特意宰你们这些肥羊呢。本地人都不上当的。”
在男人看来,镜明城属实不是一个值得来历练的好地方!收益与付出完全不成正比,有这个功夫,大可以去其他的大城。
何况不止是修士会被骗,从前还有普通人来镜明城,被街上那些挖宝致富的说辞骗了去,失去踪迹。
城主府的防骗手册每旬便要在街上宣贯一次,明晃晃招摇撞骗的骗子也抓了一波又一波,却总是有漏网之鱼!
男人很能理解城主的难处。他能够做的,也只有帮着多宣传防骗知识了。
如今受骗的少了,招摇撞骗的生意也萧条了。
君既明听了,觉得有意思:“能够在街上招摇撞骗的,也是本地人吧
3.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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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正经的名字叫做郝壮。家中略有薄产,祖传一个打铁铺,凭着打铁这门手艺,够他全家在镜明城吃喝不愁。
虽然只是个打铁的,但是在茶摊听说书听多了,来来往往的客人送多了,他自认为自己算得上镜明城半个百晓生。
可如此刁钻的问题,他还是第一次听!
眼前这位小兄弟殷切望着他,向他求一个答案。
自己如果回答不上来,像话吗?!
太不像话了!
郝壮憋着一口气,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一会,才不确定道:“墓碑……应该是没有的吧?从未听说过,不是都说他在劫雷下面尸骨无存了吗?一定要说的话,我知道清江边上有一个无名碑,是为了纪念镇魔之战里面死去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君既明的表情。
不太妙。
小兄弟似乎对他的回答有点失望。
这可不行!
郝壮紧急又想了想,“当然,我们也说不准啊,毕竟咱就一打铁吃饭的凡人,不懂仙家怎么想的,那个君既明既然是什么太衡宫的大师兄,肯定在太衡宫里面有纪念的墓碑、牌位吧?再不然,他家里呢?只是,我们就不知道了——”
君既明敛眸,淡淡嗯了声,“多谢。”
尸骨无存。
……没听说过墓碑。
在我失去意识以后,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
君既明凝视着桌上的空茶碗。
大乘后期,确有其事。渡劫的九九八十一重劫雷,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就算口口相传有谬误的情形,谬误也必然不会太多——他忘了一些事,他却不记得。
真糟糕。
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而且……
我死了。
我的小花,我的朋友呢?
他们在哪里?
木桌上的纹路层叠,仿若世间芸芸众生交织的命运。
郝壮的答案,不是他想听到的那一个。
银饰叮当。
突地,君既明视线里多了一道从上而下的水流。自茶壶嘴流出,注入他面前的空茶碗里。
而自己这桌的茶壶好端端稳在桌上。
君既明头也没抬,直说道:“没钱。”
“我请你。相逢是缘分。”来人把茶壶放下——现在,君既明这桌有两个茶壶了。
君既明轻轻挑眉,抬眸看去。
为他添茶的是一位青年,颈间戴着银制璎珞,红绳腰带上系着三四颗银铃铛,行动翩然。
说完话,青年大大咧咧在他对面坐下了,“师弟怎么称呼?”
君既明:“……师弟?”
我该是师弟么?
对他的疑惑,青年也很疑惑:“我是识微后期,观你是入玄境,按境界论,理应称你一声师弟?”
青年打量着君既明:他在自己师门里的辈分很高吗?竟然会对师弟两个字有反应。
噢……
君既明反应过来。
我现在只是一个入玄境修士呀。
“嗯,是该这么称呼。”君既明神态自若,“师兄请我喝茶吗?”
“区区一文钱,请得起。”青年摆摆手,“师弟你就放心喝吧。”
君既明没有碰这碗茶,复又问道:“这位师兄,找我什么事?”
在青年为他添茶的那一瞬间,隔壁桌的大黑便同步转头去和同桌的褐衣男人说话,仿佛看不见上一秒还在和自己聊天的君既明了。
君既明知道,这是青年用了混淆法术,让茶摊的凡人将他们这一桌忽略了过去。
“我来找你聊天啊。”青年热切道,仿佛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你刚刚问他的问题,我知道答案。”
凡人不识仙门,不知修仙事,但青年也是修士,自然知道得更多一些。
倒是意外收获了。
君既明做倾听状。
“因为我也找过!”
青年唉声叹气,“作为过来人给你一句劝,真的想去,去无名碑扫扫墓就够了。”
“……”
沉默一瞬,君既明说,“真的没有吗?”
郝壮说出口时,他半信半疑。
青年说出口,却让“他没有墓碑”这件事的可信度又上升了几分。
不然,为什么要劝他去无名碑就够了?
凡人如此。
修士也如此。
青年耸耸肩,“是啊,太衡宫和君家给的说法是劫雷之下灰飞烟灭,找不到踪迹了,衣冠冢是有的,但是……”
他神色尴尬:“我们也进不去嘛。只有太衡宫的人和君家能去,衣冠冢是在太衡宫的墓陵里。”
……呵。
君既明嘴角扯动,笑得有些冷。
衣冠冢。
太衡宫。
好极了。
他的墓碑,在他最不想去的地方!
……他是真的只想做入玄境的小修士,和高高在上的太衡宫、君家都没有关系。
可冥冥中的一切,又在推着他走。
催促着他。
我若是不想,又能把我如何呢?
——“所以啊,实在想祭拜,去无名碑就好了。”
青年的话,把君既明思绪扯回。
只见他眼带好奇,打量着君既明:“师弟你师从哪个宗门?我竟然没见过你?”
“天下之大,修士之多,师兄能每个都见过吗?”君既明轻飘飘反问回去。
“怎么可能!”青年大笑,矢口否认。同时说道,“方才师弟那一句话,说得妙极了!”
哦?
君既明细看去,青年神色颇为认真。
他这句话竟然是真心的。
君既明:“师兄不觉得遗憾?”
“人生行路,快意一场,便赚够本了。”青年如是说道,“我乃后学末进,不曾在那位大师兄的时代与之交往过,却也能遥想其绝代风姿。太衡宫乃仙门之首,仙门之首的大师兄,不好当的。”
“只是……”
青年笑道,“师弟你那句话,若是我一位朋友在这里,听到了,必然要拍案而起和你辩驳个分明。”
“这很正常。”
君既明淡定道,“什么时候天下人都是一个观点了,恐怕这天下也要不得了。”
青年拍案,轻声喝彩:“师弟说得好!就该让我那朋友听听你的话!”
他低声嘀咕道:“他们那一派,真是容不得别人说半句君既明师兄不好。要我说,何苦来哉。”
君既明:“……”
奇哉怪哉。
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忠诚的追随者了?
听这青年的描述,规模竟然还不小。
青年只是顺口提了一下,并没有准备往下深谈。他来同君既明搭话,也是有目的的。
但见他眸光闪动,递出一册玉简给君既明,同时开口称赞道:“师弟玉骨月神,我实在不该对你没印象。此乃我精心编撰的《群芳录》,师弟你务必要看看——能让我把你画进来就更好了!这一册免费送你,师弟不用同我客气!”
“……”
君既明推了推茶碗——他还没喝。
“这位师兄,你把茶喝了吧。”
他把茶碗往青年那边推。
这样,就不算青年请他喝茶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一文钱的代价未免太大。
“伤感情啊伤感情啊,师弟,同为修士,是不是应该守望相助?”青年义正辞严,“实不相瞒,我的《群芳录》发行以来,销量惨淡……今日我一见师弟,便觉得师弟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能够帮助我把《群芳录》做大做强!”
“我是入玄境,不是入傻境。”君既明说道,“一文钱,太便宜了。”
青年沉思片刻,慨然许诺:“我愿意让师弟入股!”
……这《群芳录》的销量是有多惨淡?
君既明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问出来了。青年不尴不尬的清了清嗓子,“《群芳录》至今一共出册三百零三本,入账零块灵石、一坛灵酒、百枚辟谷丹。”
他的话告一段落,君既明看着他没说话,目光依然十分具有压迫感。
这位师弟的目光的压迫感怎么比我师父还厉害?青年心里犯着嘀咕,实在是顶不住压力了,实话实说道:“都是友情赠送
4.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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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巧路过。”
君既明给出的说法同之前和大黑说起来的一样:“镜明城是附近离得最近的城池。”
这句话可以理解的意思很多了。
也许君既明的目的地本来就是镜明城,又或者他的目的地是更远点的城池,只是进城歇脚住宿一晚上。
桂小山没有深究,本来他就是随口一问,只是想拉近关系。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和师弟能在镜明城相见,实属因缘际会,难得。”
九州城池千万,他们两偏偏选中了同一座城。
这就是缘分!
“师兄是出来历练么?”君既明信口问道。
“是啊。”桂小山耸耸肩,漫不经心道,“一直摸不着金丹的门槛。尝试过在教内闭关,师父说我心不静,缘分不在玄清教内,把我赶出来了。”
想起玄清教的作风,君既明嘴角一抽,宽慰道:“行路读书,缘分自来,不必着相。师兄二十一岁便是识微后期,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这话说得并不算错。
资质寻常者,纵然有幸得道入玄,也会在入玄一境蹉跎几十上百年方能开府入识微——这还算幸运的了。还有的人,一时入玄,一生入玄,寿数临了亦不能开悟。
二十一岁的识微后期,离金丹境只有一步之遥。
何况玄清秘术极其擅长越级作战,如无意外,桂小山是有着金丹境战力的识微后期。单凭战力论,约等于一位二十一岁的金丹期了。
很年轻。
……恐怕桂小山不止是玄清教内门弟子。
这个想法在君既明脑海里晃悠了一圈,被他抛之脑后。
桂小山是不是内门弟子,同他有什么关系?
该放过时就放过,方能轻松自在。
劳心费力,何苦来哉。
桂小山倒是洒脱,相当看得开:“正是如此,师弟,看来你我合该有缘分!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我师父不这么想……唉!”
君既明笑笑,没接话。
桂小山兀自往下说道:“我是为着镜明城城主的悬赏来的,他的悬赏在黑市和琅天阁挂了小两个月,许多人揭榜了来镜明城,却还是没有人能成功,我听说以后就过来了。”
君既明心念一动,“刚才听他们聊天,说城主的悬赏告示已经被解决了。”
“当然是因为我来了!”桂小山眉目飞扬,“是我解决的——”
能够解决小两个月都没有人解决的悬赏。
很厉害了吧?
有没有更想加入玄清教一点?
桂小山用余光留心观察君既明的神情。
君既明目光散漫,心思似乎不在对话上,只是敷衍:“嗯挺厉害。”
桂小山:“……”
这样不行。
这样师弟什么时候才会加入玄清教!
他决定要多说一说自己在解决悬赏过程中的飒爽英姿,有他这么厉害的师兄做榜样,师弟一定会对玄清教动心的!
只是还没开口,就被君既明截断了:“悬赏已经解决了,师兄还留在镜明城么?”
按照大黑的说法,镜明城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近来只有城主的悬赏吸引人,如今悬赏被解决了,解决悬赏的桂小山理应已经拿到了报酬,为什么还要停留在镜明城呢?
桂小山尴尬的摸了摸鼻梁。
师弟果然敏锐。
他斟酌着说道:“自然是因为,师兄接的宗门任务还没完成了。”
……哦?
君既明瞬间意识到了桂小山在说什么:镜明城的城主下了一个悬赏告示,与此同时,玄清教内部也下了一个有关于镜明城的任务。
他意味深长道:“桂师兄这是一鱼两吃啊。”
“没错。”桂小山度过尴尬期,重新理直气壮起来,“既然有办法一鱼两吃,傻子才不这么做呢~”
他摆手说道,“这是基本操作。师弟你也知道,这世上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呀。”
他只是想赚钱而已,他有什么错?
君既明点头以示认同,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事实上,他问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桂小山已经一只脚踩了进去,他与桂小山无缘无故,何必也要跟着踩进去?
心态。
还是心态没有转变过来。
他已经不是太衡宫的君既明了,天底下没有那么多事要他管。
时刻谨记,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入玄境小修士。
君既明如是在心里默念着。
桂小山也不想多说。
不错,他有意邀请君既明加入玄清教不假,可君既明现在不是还没有加入吗?事涉玄清教隐秘,没道理平白无故让君既明知道。
一番对话,两人还没有走到客栈。
若只是走路,未免气氛微妙。桂小山索性再度重新起了话题:“师弟刚刚在看什么?”
两人都有意转移话题,一拍即合。
君既明如善从流,信口说道:“我看这街上的花开得正好。”
桂小山的视线随之落到花上。
镜明城中不只有一种花,但君既明一开口,桂小山便知道他说的是哪一种——因为只有这一种花,镜明城家家户户随处可见。院墙上能见着许多藤蔓攀折一抹绿意,花朵开在藤蔓上,色彩缤纷不一。
这并不是镜明城独有的花,九州每一座城里都有它的身影。
桂小山心中浮现出这种花的学名:“长生花每月有一旬半的花期,四季常开不败,应该是镜明城长生花的花期到了。”
君既明的目光落在街道一处墙角,弯折的墙缝里颤颤巍巍长着一小节藤蔓。他神色如常,附和道:“方才忽有所感。花如其名,无论什么环境,长生花都能扎根生长。”
桂小山很赞同他的话:“所以凡人给它取名长生,这名字很贴切的。”
借着长生花的话题,桂小山又联想到了一桩趣事,“说起来,茶摊那位说书人少说了一点。”
君既明:“少说了一点?是什么?”
“他只说了君既明陨落的时候,风云变色,山海震动。”桂小山轻笑,“没说的是,也是那一天,九州四海千万城开满了长生花——无论在不在花期的长生花都开了。”
“区区一朵花开而已,相比九州山海震动,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桂小山说道,“注意到的人想必很少吧。”
“玄清教有记载。”君既明说。
“当然。我们玄清教肯定要有记载的。”见君既明感兴趣,桂小山笑道,“师弟可以跟我一起去玄清教看看。”
君既明冷静指出问题:“没入金丹,师兄能回去吗?”
“…………”
桂小山沉默。
这位师弟说话可真犀利,一针见血。
出门前师父给他下了命令,让他没金丹就别
5.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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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教内一切正常。越惜师兄还在闭关,不知何时能出关。】
桌旁的油灯灯芯炸开微小的花火,劈啪作响。
桂小山无心关注一盏油灯的明灭。
他刚刚收到身在玄清教的好友传信。
传信每日一封,内容大同小异,说的都是越惜师兄依旧在闭关,教中一切正常。
神色阴沉的抹去水璧上的痕迹,桂小山默默起身,踱步到窗户旁边。
房间的窗户是半开着的。
这间房在二楼,能看到的镜明城夜景不多,隐隐有几户亮着灯。
桂小山放出神识,出去溜了一圈,无功而返。
郁闷地坐回桌前,桂小山提笔在水璧上留信:
【我也安好。只是依旧没找到师兄,已派大崽二崽日夜巡逻,希望能有好消息。另,今天收获了一个好苗子!没有师承的散修师弟!用我的人格担保,他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适合学我们玄清教的功法。请帮我告知师父,我准备用引荐名额推荐师弟加入玄清教。又即,看在我拐师弟回来的份上,能否把回来的条件放宽一点……】
写满一整张水璧,桂小山依依不舍的停笔。
光痕一闪而过,水璧传书已发过去玄清教了。
没有回头,桂小山精准抬手,捕捉到两只从半开的窗户里飞进来的蝴蝶。
蝶翼都是暗蓝色的,隐隐泛着流光。这光泽并不明显,反而能恰到好处的让人忽略它们——这是专门为了潜行进化后的蝶翼。
回到主人身边,两只蝴蝶灵活的从桂小山掌心飞出,绕着他翩翩起舞。
“大崽,二崽,你们出去一天了,还没飞够?”
桂小山心情郁郁,看它们欢快飞舞,只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快乐。
他戳了戳大崽二崽的翅膀,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可疑的事?或者找到师兄的灵力痕迹?”
大崽二崽在空中飞出表示否定的形状。
桂小山叹气。
都说养崽千日用崽一时,可是崽崽没用啊!
他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能把崽崽原谅。
“吃吧,我出去看看,好好看家喔。”
心知自己亲自出去探查,可能多半也是无功而返,但一点事情都不做,桂小山心里同样不痛快。
从储物戒中拿出大崽二崽的专属灵食,桂小山在自己身上施了一个隐匿术,翻窗离开了客栈。
这些天他都是这么操作的,借着夜色隐蔽,出来探查消息。
甚至路见不平,教训了好几个小混混——在镜明城中,隐隐流传起了这样一个人物,暗夜侠!
他/她总是在深夜出现,乐于助人却不留痕迹。
托暗夜侠的福,镜明城晚上的治安好了不少。
可惜桂小山这位暗夜侠,还是没能找到想找的人。
.
月色清冷。
君既明同样倚靠在窗边,晚风送来浅浅的花香。
花香似乎也浸润了月色。
冷冷淡淡的。
他垂眸。
窗框上缠绕着一小束藤蔓,上面的长生花只有花骨朵。
是一朵开得很晚的长生花。
君既明用指尖轻轻拨弄花骨朵。
花骨朵不躲不避的,任由他碰到,顺着他的力度往另一侧歪。软绵绵的。
一瞬间,君既明又觉得没意思了,怏怏移开手指。
没了他的外力,花骨朵又往回伸直了身体,笔直挺立。
……这朵花都不会害羞。
也不会很凶的一边撒娇一边咬你。
君既明想。
和我的小花比起来,差了点意思。
正如桂小山念出来的,玄清教内藏书所载的那样,他养过一株长生花,养了整整一百年。
……或许,不止一百年。
最初和他的小花遇见时,小花病殃殃的,伏卧在他的伤口上,藤蔓上一个花骨朵都没有。
还是他认出来了,这是长生花的藤蔓。
普通的一种凡花,九州四海不罕见。但这一株能寄生在自己的伤口上,必然有其不一般的地方。
藤蔓上也没有魔气。
只是一株小花,生长错了地方。
一念之差,君既明瞒着明河真人,留下了小花。
手指虚虚搭在窗框上,君既明看着眼前的花骨朵,又不只是看着眼前的花骨朵。
神思漫游。
起初,他看那株长生花病殃殃的,便想照顾到它恢复精神。
等它重新活过来,就放它走。
花应该长在土地上。
寄生血肉,吸食灵气,终归不是正道。
谁曾想……那小花明明扎根在他的伤口上,吸食他的血肉灵气,却一点儿都不见长。
君既明为此特意去拜访了一位好友,这位好友的宗门秘术,于灵植养育上颇有用处。
——正是那位不打招呼,便擅自把他的事情记录在册的玄清教恒晞。
恒晞教了他不少养花的诀窍,就连玄清教的秘术,也给他看过了。
君既明自认将花养得很好。后来,他也不提要放小花走的事了。
小花吸食的灵气,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反而是见到藤蔓上终于有花开时,君既明异常欣喜。
养一株花。
见花开。
这都是他精心饲养的功劳!
花是他的。
而如今。
如今,他眼睛一闭一睁,六百年的光阴就这么含糊的过去了。随着他换了新的身体,脚踏实地重新站在土地上,沐浴无名渊中久违的暖和阳光……
故人故事,好像也就这么囫囵的过去了。
他应该不留念的。
可他忍不住去想。
我养的花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遥望月光,桂小山那句“即使天涯海角分隔,也终有再见的一天”回荡在耳畔。
再见的前提,是他们都要好好活着。
……嗯,好像也不能太不努力了。
否则连自己的花都找不到,岂不是很丢人。
恒晞知道了定然要大书特书,说不得又会把这桩事写进玄清教的记录,让后来的弟子看到。
这可不行。
如此想来,君既明终于腾出心思去思考他究竟是为什么死的了。
他前世的记忆停留在无名渊中,魔族数位渡劫向他袭来,他正准备挥剑迎击——
然后就没了。
他就到了六百年后的山洞中。
这中间丢失的那一段记忆,至关重要,必然与太衡宫大师兄的死因息息相关。
怀疑对象的名单在心里一个个飘过。
“……”
君既明默然。
悉数检点过,原来太衡宫大师兄结交的仇家不少。
哈……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了。
——我过去的一生,活得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
没有人能够回答。
就连此刻的君既明,都无法回答自己心中的疑问。
夜空高远,众生芸芸,皆如潮水。
一片静谧中。
君既明的神识捕捉到了两只蝴蝶。
是桂小山点的灵。
君既明收回注意力。
想必桂小山是在这镜明城中找人,只不过看起来,他的进展相当不顺利。
嗯……
桂小山离开客栈了。
夜幕笼罩,桂小山身影敏捷,消失在君不野的视线里。
那两只蝴蝶还在隔壁房间,没离开。
……说来玄妙,他复生后再见的第一位修士,也是玄清教中人。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霎时间,思绪纷杂不一。
……但今晚,或许不适合思考问题。
不一会儿,他的思绪又被打断了。
君既明收敛了散漫的表情,虚搭在窗框上的手指收紧,目光严肃。
——他感知到了魔气!
有一个魔族在镜明城!
感知到魔气的那一瞬间,君既明便已经纵身轻掠,冲出了客栈。
“……”
夜风拂面,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君既明停住了脚步。
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吧。
魔族为什么会出现在镜明城?
放开神识,君既明搜寻这那一缕魔气的方位……是在城西。
而他今天是从镜明城正东面的城门进来的。
君
6.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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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怎么会在这里?
桂小山认出另一位隐匿的修士是君既明时,大为吃惊。
师弟是跟踪自己出来的吗?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被桂小山自己否决掉了。
他看着君既明,苦笑一声。
“我是为着宗门任务出来的。”桂小山挑着说了点能说的话,“玄清教有一位师兄在镜明城失踪了。我此行便是来找他的。”
“失踪?”
“嗯。”
既然和君既明撞上了,自己的躲避也没有意义,桂小山说道:“这位师兄一直在外游历,上次收到他的消息,是他传书回教内,说镜明城不太对劲,让我们派人过来看看。”
君既明说道:“若是这样,这位师兄应当还在镜明城吧?”
依照他的了解,玄清教的人,可不是传了信就算完事的性格,必然要留在这里等待桂小山到来的。
“……”
桂小山无语片刻,说道,“是,理论上确实应该是这样。我来镜明城能够和这位师兄碰上面。”
然后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处理镜明城的问题。
君既明:“但是你没找到他。”
“嗯,城主的悬赏发布和这位师兄来镜明城的日期相差不多,我便接了城主的任务,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这位师兄。”
桂小山摊手,无奈道:“很显然,我是没找到的。”
君既明:“如此说来,这镜明城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了。”
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修士失踪呢?
君既明又问道,“玄清教门内弟子失踪,只派你过来吗?”
桂小山摸摸鼻子:“这……我没办法说。但宗门有办法确定师兄的安危,他现在没有危险。”
君既明心念一转,大致猜到他说的是什么了。
桂小山遮遮掩掩,他所说的那位师兄,莫不是玄清教内某位修士点化的灵族?
“……”
君既明轻撩眼皮,纠正桂小山的说法:“是没有致命危险,但你们联系不上彼此,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哎。谁说不是呢。”桂小山叹气,“我是准备再请长辈过来的,可我总是要搞清楚镜明城发生了什么事吧?”
他自嘲道:“这段时日,我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君既明适时转移话题,说起自己的事:“我出来,是因为我感知到了魔气。”
他望向城西低矮房屋:“魔气在城西。”
桂小山轻咦一声。
君既明惋惜道:“但是现在没有了。”
可能是他和桂小山被那位魔族发现了。
他现在已经感知不到魔气。
看起来新师弟很敌视魔族……
桂小山眸光微动,把先前准备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们今晚都要无功而返了。”桂小山说道,“师弟回客栈吗?”
“回。”
桂小山说得不多,言辞之间还有遮掩。
君既明都能理解,毕竟自己不是玄清教的弟子。
何况,这正和君既明的意思——他不太想掺和这件事。
即使知道了那位师兄很有可能是灵族,也不想掺和。
前尘种种,故人故事。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
他都不想接触了。
只要一想到掺和这件事,有可能与故人重逢,他便打心底里生出一股疲倦之感。
如果一定要见一个人。
他想见他养的花。
……所以,现在这样正好。
他和桂小山能够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彼此互不干扰。
.
回到客栈,一夜无梦。
君既明醒来时,缠绕在窗框的藤蔓上的花骨朵开花了。
这一株藤蔓的长生花,是白色的。
晨露滚在花瓣上,玲珑剔透。
桂小山已经在敲门了。
“师弟!走!带你去用早饭!”
桂小山在镜明城待的时间并没有浪费。
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把镜明城的店铺情况都摸清楚了,不夸张的说,数得上来的店铺他都光顾过。
沿街的店铺一一开门,热腾的食物香气中,镜明城活了过来。
晨光舒畅。
桂小山带着君既明坐在一家小店,熟门熟路的要了两份胡饼,两碗肉汤。
“师弟,这家店你一定要吃。”桂小山烫了筷勺递给他,“我在镜明城里吃过的店里,这家能排第一。”
胡饼刚刚出炉,连香气也发烫。
入口满是酥脆。
“确实不错。”
君既明吃一口,点评道。
“师兄已是修仙之人,还重口腹之欲吗?”
这家早餐铺卖的,只是普通的凡人吃食,不含灵气。
对于修士来说,真的只是吃一个味道了。
桂小山哈哈一笑:“人生在世,不吃点好的怎么过。实不相瞒,除了《群芳录》以外,我还有一本《饮食杂谈》正在编撰之中,那里面写的食物,都是我亲自品尝认证过的。”
他喝口汤,咂摸道:“只是上面记录的不全,九州千万城,一城有一城的风味特色,我一人之力有限。暂时还没有正式出版……嗯,等下次我送师弟一册。”
君既明算是看出来了。
这位桂小山,不仅爱散财,还爱编书。
君既明只当自己没听到桂小山话中的《群芳录》一词,问道:“师兄今天继续找人?”
“肯定是要找的。”桂小山说道,“只是师弟昨天也听我说了,我属实没有什么头绪。师弟有哪里想去?”
君既明沉吟片刻:“我准备去昨天那位大哥家中的打铁铺看看。”
昨晚随手折下来的树枝已经没了。
或许,他还少一柄剑。
总不能天天折树枝吧?
恰好,他会一点微末技艺,也许可以空手白套一把剑。
思及此,君既明微微一笑。
桂小山想起来了,他跟君既明搭话以前,确实还有一位着黑色短打的大哥在和君既明聊天。他对那个男人有印象:“我知道。我知道他家铁铺在哪。”
君既明:“我也知道。”
聊天的时候,郝壮把铁铺的地址告诉他了。
桂小山摆摆手:“师弟,你才来第二天,镜明城这道路弯弯绕绕的,还是我给你带路吧。”
君既明:……
桂小山执意要和他一起去,一点都没有两个人各做各事,互不干扰的自觉。
他昨晚对桂小山的期望……果然还是太高了。
索性自己并不是去做见不得人的事,君既明应承下来:“那就麻烦师兄了。”
“好说,好说。”
桂小山心里同样自有计较。
师弟昨天晚上,拿在手中的武器只是一小节随手折下来的树枝,白天喝茶的时候,更是直说了自己没钱。
可见他囊中羞涩。
散修好像都比较贫穷。
桂小山回忆起秦姓散修自传话本中所记载的故事,心有戚戚焉。
也不知道那位秦姓散修现在什么样了,很久没再看到过他的自传续集……希望是攒够继续修炼的钱了吧。
说回君既明。
师弟没有称手的兵器,恐怕是想去打铁铺看一看
7.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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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既明和郝壮从锻造室出来时,天色渐暗了。
桂小山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大哥们终于出来了……”
早知道等这么久,他也一起进去了!
君既明笑了笑,出言解释:“我跟郝大哥探讨了下铸造方面的问题。”
“没错!”郝壮特别激动搓搓手,“小兄弟还真是练过的。”
他伸手比出大拇指:“是这个!”
“就是……”他挠了挠头,“小兄弟,你说的技艺对我启发很多,我也不好占你便宜啊。你看有什么看得上的东西?”
说是探讨问题,实则是君既明在铸造室里单方面的教导郝壮,给他传授了不少铸造方面的技巧。
平白无故拿了,郝壮于心不安。
君既明又是修士。
郝壮恐怕自己无论给什么报酬,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倒不如让他自己选了。
“我恰好缺一把剑。”君既明说。
“随便挑!”郝壮大手一挥,“铺子里的,有没有看上眼?”
步入店门的那一刻,君既明早已看好了自己要的剑。
正等郝壮这句话!
听得此语,他直接过去将那柄剑拿了下来。
剑身窄薄,极轻巧。
见他选择这把剑,郝壮抚掌道:“眼光不错!这一柄剑,是我前半生最得意之作了。一直挂在店里,舍不得卖不出。”
“——但如果是小兄弟你,我一点意见没有。”郝壮说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宝剑赠英雄!”
舍不得卖,是因为郝壮觉得,无论卖给谁,他的得意之作都会蒙尘。
找不到他心目中配得上这柄剑的人,他是不会卖的。
但眼前这位小兄弟——
郝壮目不转睛,看着君既明衣袂翻飞间,潇潇洒洒使了两三式剑招。
气定神闲,少年风流,飘然若仙。
只听君既明轻笑一声:“郝大哥肯定还能锻出更好的剑。”
“当然了!”郝壮自信满满应下,“小兄弟你说的技巧,让我,啧,大开眼界。等之后我再好好练习练习,说不得,以后我这家店还能做修士的生意了。”
他看一眼外面天色,“这么晚了,去我家吃个饭?”
.
“我家就在这巷子里,进去走个几百米,大槐树往左边拐就到了。”郝壮伸手指路。
巷子里的槐树生长很久的年岁了,十分醒目,树冠盛大。站在巷口——甚至还不到巷口,隔着老远的就能看到。
君既明轻挑眉,“这个巷子有名字么?”
“筒子巷。”郝壮说道,“不过,喊槐树巷也可以。咱们这里啊,这个大槐树就是标志,祖祖辈辈都在槐树下,习惯了。”
君既明点点头。
筒子巷。
昨天撞到自己的那个冲天辫,说的是可以来筒子巷大槐树找他。
路过大槐树时,君既明特意留意了,大槐树下坐着几位白发的爷爷奶奶在聊天。他随口问郝壮,“平时巷子里的人都喜欢来槐树下啊?”
“是啊。”郝壮肯定道,“小孩子也会在这里扎堆玩。不过是吃晚饭的时间点了,都被家里喊回去吃饭了。”
君既明若有所思点头,“昨天听大哥说,你家里也有个小孩。”
“是啊。皮猴子一个。”郝壮提起来,言语间满是幸福的无奈,“知道有客人来家里吃饭,等会又要人来疯了。”
“挺好的。”君既明说,“活泼。”
太衡宫的师弟师妹们在他面前从不敢放肆。不过……君既明转念一想,他当大师兄以后,也很少再和师弟师妹们玩闹了。
怪不得他们。
“没错!”桂小山非常认同,“郝大哥,我可会带小孩了,等会看我的!”
“你行?”君既明怀疑。
“我当然行。”桂小山说,“我小时候可是玄清教的孩子王!”
他这话说出来,君既明没什么反应,郝壮倒是吓了一跳:“两位小兄弟,是玄清教的?”
桂小山偷瞄一眼君既明,见他没否定,立刻承认下来:“是啊。大哥知道?”
“我家孩子不是明年要去灵根检测么?我了解过仙家们的门派,知道玄清教。”郝壮感觉自己碰到宝了,“我听说玄清教可厉害呢!”
桂小山也特别开心:“大哥,你真有眼光!”
外面挺多人不理解玄清教的。
难得能碰到一个!
郝壮停住脚步,推开身侧的木门,“到了,小兄弟们请进吧。家里面比较简单。”
“没事没事。”桂小山一点也不介意。第一次来镜明城本地人家里吃饭,挺新奇的。
“你们坐。”郝壮搬了两张木凳子过来,倒上两杯热水,“我去灶上看看,晚饭怎么样了。”
灶上肯定已经开始做饭了。桂小山用力吸一口气:“香!师弟今晚我们有口福了。”
君既明微微颔首,四下打量房间里的陈设。
郝壮三两步并走到灶房,“媳妇。”
“诶,回来了。”
“今晚吃什么?”郝壮凑到灶台边上看。
“还能吃什么?”郝壮媳妇反问他,示意他自己看,“喏。跟平时一样啊。”
“加两个肉菜吧。”郝壮说道,“上回的腊猪肉还有剩,切一条来……再煮个鱼丸汤。鸡蛋也别整个煮了,打散做个蒸蛋。”
“你带客人回来吃饭了?什么客人啊?”郝壮媳妇扭头,试图往前头房间看,“这能赶上过节吃的东西了。”
郝壮往前头房间也看了看,小声说道:“是昨天碰到的两个修士小兄弟,今天又来铺子里。我看时间不早了,就邀请他们回来吃饭了。”
“修士能来咱们家吃饭?”
“我看那两个小兄弟挺好说话的。今天其中一个还教了我点打铁的技巧。”郝壮搂上媳妇肩膀。
“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教你东西……”郝壮媳妇半信半疑,“那些修士可傲气了。”
郝壮笑呵呵:“也不是白拿的,换了把剑。再说了,咱家也没啥东西好给他们图啊,招待好就行了。”
“行了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欸对了,你把小黑也带过去,聊聊天啊。”
“知道。小黑呢?在隔壁?”
“今天早早就回来了。在屋里,你去捉他。”
“得咧。”
郝壮快步走出灶房,往后屋里去捉皮猴子了。
.
前头屋里,君既明、桂小山跟小冲天辫面面相觑。
小冲天辫眨巴眨巴眼睛,先发制人:“大哥哥,你是来找爹爹告状的吗?”
君既明:“哦?”
“你这样不好。”小冲天辫说,“昨天撞到你,我跟你道歉了,还跟你说了可以来筒子巷大槐树找我。你怎么可以直接来找我爹爹告状呢!”
君既明抿唇忍笑,故意说道:“嗯,但是我被你撞伤了。”
小冲天辫瞪大眼睛:“哥哥你身体这么弱!”
“……”桂小山没忍住,屈指在他头顶的冲天辫上弹了弹,“这个哥哥骗你呢。我们是被你爹爹请过来做客的。”
“哦……”
不是来告状呀。
小冲天辫放心了。
8.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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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
桂小山用灵力固定住郝小黑,灵力推着秋千飞荡。秋千高高荡起,荡出了平时没办法达到的高度。
郝小黑意犹未尽:“哥哥我还想玩。”
“轮流来。”桂小山屈指弹他脑门,“该我了。”
“嗯……”郝小黑眼珠骨碌一转,提议道,“哥哥自己就能飞,不用我推呀,我们一起坐秋千吧!”
“挺聪明啊。”桂小山说。
“可以嘛,可以嘛!”郝小黑深谙小朋友的特性,抓住桂小山的衣服撒娇。
第一次坐飞这么高的秋千。
郝小黑很喜欢。
“行吧。”桂小山抱起他,“抓稳咯。”
秋千高高荡起。
屋里,君既明和郝壮看着院落景象。郝壮:“……”
君既明笑说道:“郝大哥的孩子,平时在筒子巷也是孩子王?”
桂小山自夸曾经是玄清教的孩子王,看来并不算错。
两个孩子王玩在一起,挺融洽。
“是啊。”郝壮讪讪说道,“巷子里的小孩都喜欢跟他玩。”
“嗯,看出来了。”
昨天郝小黑撞过来时,身后跟着一大串小孩。
还有那位叫做晓晓的女孩,愿意把家里买的灵根检测秘籍赠品给郝小黑把玩,足以见得是非常信任他。
君既明收回注意力,继续和郝壮聊起白天没说完的事情。
“哥哥,你好厉害!”
郝小黑脸蛋通红——激动的。
“要是我也能和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桂小山把他从秋千上放下来。
“听你爹爹说,你是明年灵根检测。”
“嗯呢!”郝小黑脆生生回答。
“准备得怎么样?”桂小山问他。
郝小黑苦着脸:“怎么和爹爹一样关心这个呀。”
听他这话的意思……
桂小山问:“小黑你不想去修仙吗?”
“也不是。”郝小黑说,“只是学堂里的先生说修仙很看缘分,就那个什么……灵根?要有灵根才行。我觉得如果没有缘分,我也不一定要修仙吧?”
他捧着脸畅想:“继承爹爹的打铁铺,就挺好的。这样爹爹就不用去外面收学徒了。”
“那如果你明年检测出来能修仙呢?”桂小山问。
“当然是去啦!”郝小黑肯定道,“我听说仙家有给凡人延寿的丹药。如果我能修炼到那个地步,给爹爹娘亲吃丹药,一家人能相处得时间久一点。哥哥,你听过那种丹药么?”
他神秘兮兮的靠近说:“我听说那些不修仙的大人物,就会吃这种药。”
“嗯……”桂小山沉思片刻说道,“吃一颗,还好。吃多了,会把人吃坏的。”
“哦~”郝小黑感觉自己听懂了,“就像吃饭不能吃太多,不然会把肚子撑破?”
桂小山忍俊不禁:“嗯,可以这么说吧。”
嘿嘿。
我真聪明!
郝小黑叉着腰得意。
眼睛眨呀眨,看向桂小山肩侧:“哥哥,这是你养的蝴蝶吗?”
“嗯?”
桂小山偏头,暗蓝光流过。
是大崽饿了,来找他,催他回客栈。
“……”
明明留了灵食在客栈啊。
吃完了么?
真是贪嘴!
不过……
桂小山看着眼前的小不点。
他竟然能看到大崽!
桂小山忽略大崽催促自己的动作,和气道:“对,是哥哥养的蝴蝶。好看吗?”
“好看!”
郝小黑目不转睛盯着大崽。“跟哥哥一样好看。”
大崽挥挥翅膀,不满:哪儿来的小毛孩?
偏偏自己的主人和小毛孩很亲近。只见桂小山弯腰蹲下唤他:“小黑。”
“嗯?”
“你说我和里面那个哥哥,你更喜欢谁?”桂小山压低声音。
郝小黑:“……爹爹都不问这种问题了!”
“啧。你就说嘛。”桂小山催促他。
郝小黑思考一秒,说道:“肯定是哥哥你了。你能带我飞秋千!不过……里面的哥哥也是好人,我撞了他他不生气的。”
桂小山点点头。
甚好。
虽然他现在二十一岁了,但孩子王的地位还是很稳固!
他伸手在秋千藤蔓上揪下一片绿叶,“哥哥的蝴蝶只有聪明小孩才能看见。作为对聪明小孩的奖赏,送你个礼物吧。”
郝小黑疑惑着接过了这片被桂小山揪下来的树叶,惊讶道:“硬硬的!”
树叶应该是软软的呀?
郝小黑举手去摸藤蔓上的其他叶子,确认这一点,其他的叶子摸起来依旧是软软的。
只有桂小山揪下来,送给他的这一片不一样。
“这是法术。”桂小山说,“送给你了。”
郝小黑郑重点头,把这片叶子塞到衣兜里,“我一定好好收着。”
大崽不耐烦地扇了扇翅膀。蝶翼边缘碰到桂小山的耳朵。
桂小山:“……”
他很无语的调转脚步,敲了敲门框:“师弟,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客栈?”
.
两人要走的时候,郝小黑比郝壮还要不舍,站在大槐树下面朝他们两挥手了好久。
等君既明和桂小山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郝小黑才扭头往晓晓家走去。
“你送他什么了?”君既明冷不丁开口。
桂小山道,“没什么,就一片……叶子。”
如果明年郝小黑检测出灵根以后还是愿意修仙,并且不知道去哪个宗门时,这片叶子会为他指明要怎么去玄清教。
桂小山觉得自己和郝家的缘分还不错。
郝小黑的父亲眼光也很好!
——承认他们玄清教厉害的人都很有眼光!
叶子?
不止吧?
如果君既明没看错,桂小山在那片叶子上用术法施加了他的灵力印记。
但桂小山不说,君既明也没必要问到底。
只见他轻挑眉梢,问起了先前在郝壮家见到的那颗小石头:“喔。对了师兄,刚刚在郝壮家里,你为什么说‘有钱买闲云堂的灵根检测秘籍,是不会吃亏的’?”
桂小山轻咦一声,“师弟你不知道吗?”
君既明迟疑:“不曾听说过……我应该知道?”
闻言,桂小山恻隐之心大起。
师弟过去当凡人的时候,究竟是有多可怜?
他欣然解释道:“这些年灵气充盈,各大宗派都在广开仙门。凡人求仙的也多了。从前凡人想要求仙,多困难?基本上都是特别天资聪颖的,才会被仙门带回去,现在不一样。”
“现在各大宗派会定期对年满九岁的小孩开展灵根检测。当然,这个检测也是自愿的,不想检测的孩子可以不参加。”
君既明若有所思道:“想必是愿意检测的占多数吧。”
昔日,他在太衡宫时也见过。
凡人跨山渡海,千万里奔驰,只为在仙宗山门前一叩首。
君既明对此感受不
9.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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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燃着微弱的灯火。
“烛草姐姐,这次真的不用了吗?”
荆怀小手捏着烛草退回来的储物袋,愁眉不展:“你不用管父亲说的话。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再被他发现,就让他继续教训我好了。”
“反正每次都是罚站,我一点也不怕。”荆怀小声嘟囔。
烛草探手,揉开抚平她眉心褶皱,“开心点。皱眉做什么?”
“你不要我的东西,我好像帮不上你忙啦。”荆怀说,“为什么不要了?他不会放过你的吧。”
烛草垂眸,声音清淡:“嗯……最近、都不需要了。”
或许是永远不需要了。
她看着荆怀。
八岁的小姑娘已经长到同她的腰一般高了。稚气可爱,眼神清澈执拗。
她们认识的时候,荆怀才五岁。
一眨眼三年过去了。
“荆怀,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好呀!”荆怀忙不迭应下来,“烛草姐姐你说就好!”
烛草嘴角噙笑,把储物袋妥帖的重新挂在荆怀腰间,“上次来城主府做悬赏任务的玄清教的人还在么?”
“唔,我不喜欢那个哥哥。”荆怀皱眉,苦着小脸,“都怪他,我才会被爹爹发现!”
烛草摸了摸她的头,“嗯,他坏,我们荆怀好。”
“就是!”荆怀仰头蹭了蹭烛草的掌心,“我也不知道那个哥哥在不在,他把我抓出来以后,就领了爹爹的奖赏不见啦。城主府没见过他。”
“烛草姐姐要找他吗?”
烛草手心干燥,轻轻摸着她的发顶。
荆怀好奇的问她。
“嗯,想请荆怀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荆怀安静不动了:“姐姐你说。”
“路长信难越,惜此芳时歇。”说完,烛草问她,“带纸笔了吗?”
“带了的。”荆怀从储物戒里拿出纸笔,摊在桌上。
烛草把这十个字写了下来。
“好了。”纸上墨痕收干,烛草示意荆怀收起来,“如果那个哥哥还在,你帮我带给他。如果他不在,你就把它烧了。”
“我会的,姐姐。”荆怀说,“我该走了吗?”
烛草微笑:“嗯。我把很重要的一件事托付给荆怀了哦。”
她又摸了摸荆怀的发顶,“你先出去吧。”
“我带了定向传送符。”荆怀手中出现了一张符纸,“我走啦,姐姐。”
映在荆怀瞳孔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烛草微笑着朝她挥手。
桌上烛火芯摇曳着微弱的光,虚虚晕染在烛草姐姐身边。
她突然有些伤心。
.
暗巷中。
君既明瞧着前方紧闭的木门,语调似笑非笑:“说说?”
桂小山:“……”
看到荆怀和朋友出现在这里时,桂小山就意识到自己把什么东西忽略了。
面对君既明的疑问,他选择从头说起。先是给君既明介绍了下人物:“镜明城的城主名唤荆致,元婴后期。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荆怀,也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的,穿着黑斗篷的小孩。”
“……约是两个月前,荆致清点城主府的藏宝库时,发现藏宝库失窃了。他自己追溯没能找到小偷,于是就在黑市和琅天阁都发布了悬赏。”桂小山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复盘,“接单的修士不少,毕竟荆致给的价格不错。但没有人能找到是谁偷的。”
他紧缩眉头:“当时我接了悬赏,过来城主府住了两天,了解城主府的防御机制,外部作案其实很难——或者说,至少要在城主府有一个内应。”
君既明果断道:“内部作案。”
“没错!”桂小山点头,“师弟你目光如炬!当时判断出这一点后,我便跟荆致商量,来了一出将计就计,瓮中捉鳖。谁知道踩中陷阱的是荆怀?我看荆致当时也十分惊讶。”
“然后,荆致单独与荆怀聊了会。我当时想着我是外人,荆怀又是小女孩,我如果过去听了他们在说什么,岂不是很给荆怀难堪?我就没过去了。”
君既明微微点头。
桂小山这意思便是在说,他不知道荆致父女两谈论了什么。
“荆致提出来把悬赏结单,赏金给我,我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他想私底下结单没什么问题,就答应了。”桂小山后悔,“还是太草率了!”
君既明问道:“你没怀疑过荆致吗?”
“……荆致是个好人吧,应该没问题啊。”桂小山说,“我的灵觉在他身上看不出问题。”
君既明追问:“荆怀呢?”
“荆怀只有八岁。何况,我的灵觉在她身上也读不出问题……”
桂小山想起当时荆致逼问出来的理由,同君既明说道,“荆怀偷盗藏宝库的灵宝,是为了接济她的一个朋友。按她的说法来看,她偷灵宝是为了救人。”
君既明:“你可见过她的朋友?”
桂小山摇摇头:“不曾。”
他凝神回忆片刻,说道:“荆怀提过一句,她那位朋友住在城西。”
君既明:“这里可不是城西。”
郝壮家在城南。
“…………”
桂小山说道:“确实不是。”
“事实证明,灵觉也会骗人。”君既明说道,“师兄吃到教训了么?”
桂小山惆怅:“刻骨铭心。看来灵觉亦不能全信。”
他还是太天真了。
初出山门,竟以灵觉取人。
栽了个大跟头。
君既明轻笑一声,说道:“明天去拜访一趟城主府吧。”
桂小山点头认同。
是该去一趟。
桂小山:“我去安排。”
君既明没再说话。
城西……
昨晚的魔气也出现在城西。
荆怀的朋友,和魔族有关系吗?
桂小山那位师兄的失踪,和魔族有关系吗?
可是……纵然是灵族,又有什么值得魔族在乎的地方?
昨晚自己提到魔气时,桂小山很自然的把话题岔开了,显然不想多谈。
君既明眸光微动。
想必这中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时空横亘六百年。
他孑然一身轻了。
熟悉的,面目全非。不熟悉的,如雨后春笋。
云雾悄散,月光洒落到这条暗巷。
君既明凝视着月光。
这月光倒是千古不变。
清亮的月光照着正盛开的长生花,默默无语。
……我的花,如今开得还好吗?
君既明有些怅然。
.
与荆怀分别后,烛草遁在夜色中,回到了自己位于城西的小屋。
这里是她在镜明城的落脚点。
和衣而卧,烛草半梦半醒,时刻警惕着睡到了天色将明未明的清晨时分。
镜明城的居民还在梦乡中沉睡。
烛草从床榻起身,简单梳洗后便沿着暗道出城了。
她一路疾行,竟是到了岷南山中!
岷南山蜿蜒数百里,山鸟灵虫无数。
烛草走的是一条没有道的路,但她已经走过上千次了,无论这条路有没有道,她都无所谓。
因为她总能找到回去的路。
穿过玄妙阵法,烛草进入了幽暗的甬道,石壁上密密麻麻刻着暗金色的符篆,钩织成坚实的壁垒——一般的人,找不到这里。
接连走过了好些个岔路口,烛草停在正确的暗门前,验证身份通过。
“——和荆怀见面了么?”
沙哑的声音在窟室内响起。
很空荡的洞窟,中央平摊着一张偌大
10.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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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
“好了!”
桂小山小心翼翼收起刻刀,起身给出位置,“师弟,我已将符文铭刻好,请你验收吧!”
站起身,一直压着在嗓子眼的气终于舒了。
他在符文篆刻一道上,资质平平,只能说得上勉强了解,一定要用可以硬着头皮上场。
但为一位入玄境修士篆刻,还是够够了!
这柄凡铁,经过他一番努力,勉强够用。
桂小山自己是挺满意的,就是不知道师弟怎么看?
他伸出手指,遥点剑身上的符文,给君既明介绍:“这一道,聚灵符;这一道,增灵符;这一道,属杀符的一种,效果是能令中剑者血流不止……”
君既明听着桂小山的介绍,指尖一一点过。
符文精巧,隐布在剑身上,浑然天成。
不知为何,桂小山觉得在君既明验收过后,这把剑的剑锋愈发闪亮锋利了。
莫不是日光太晃眼的错觉?
晃晃脑袋,桂小山说起今天的正事:“师弟,我们该去城主府了!”
君既明的指腹恰好从剑刃与剑脊的交汇处离开。
长剑轻鸣。
飘然收剑入鞘。
如今,这柄剑上不只有桂小山铭刻的符文了。
借着验收符文的机会,君既明引来灵力,不着痕迹将天地灵力锁在了剑身内。
此剑虽是凡铁,却已与灵兵无异了。
再说君既明。
虽如今不过入玄境的修为,但前世的眼界底蕴还在,如此行为,对君既明来说,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君既明道:“走吧。”
.
离城主府还有两条街。
桂小山一边吃甜饼一边疑惑:“我们不提荆怀的事吗?”
君既明:“当然不提。”
“为什么!”桂小山忿忿,“我昨晚想了一晚上!荆怀这事绝对有不对劲!否则荆致为什么要提前结算悬赏把我打发了?!”
“正规途径可是要拿着他开的证明去消!”
他一时心软,答应了荆致私下拿报酬,可是被琅天阁扣了积分的——虽然桂小山是接悬赏的新手,积分扣完后跟负数没有区别了……。
但无论是什么等级,只要被扣了积分,就会被琅天阁相应的限制接取任务。
桂小山会不会继续去琅天阁接任务?
这是未知数。
但他主动被扣了积分,可是实打实的!
君既明瞥他一眼。
他知道琅天阁是什么地方。
前世,君既明也曾在琅天阁里历练过不少回。
对于桂小山的行为,他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活该。
“好好吃饼。”君既明轻咳一声,提醒道,“你先前不是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位荆致城主想私底下教育他女儿么?”
“……”桂小山已经没什么底气了,“都是我猜测的。”
君既明轻笑:“好吧。就姑且算你猜对了。按你的说法,这位荆致城主与爱妻多年只得一女,并且妻子过世后不曾再娶,足见他对女儿之爱重。”
他淡声道:“若你猜对了,荆致必不可能轻易承认其中有诡。与他纠缠此事,反倒平白浪费时间了。不如把这一节揭过去,大大方方问他寻人的事。”
桂小山凝眉思索。
“玄清教本就是正派仙门。荆致凭什么不配合你?”君既明轻飘飘把荆致架在了道义上,“玄清教弟子在这里出事,他能够承担得起玄清教的怒火吗?就算他可以,镜明城的这些百姓可以吗?”
“我倒是不明白一点。”君既明疑惑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和荆致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呢——你的灵觉不是告诉你,他是个好人?”
桂小山:“…………”
他感觉君既明在阴阳怪气。
但桂小山没证据。
“说来也奇怪。”桂小山说,“师弟你没提出来之前,我脑海里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荆致,让他帮着一起寻人的想法!”
他自我批判道:“这不应该。早在发现遍寻不到师兄时,我就该联络荆致了。”
“……”
这确实不寻常。
君既明想到。
一个很浅显的方法摆在眼前,局中人却浑然未觉,最有可能的便是有另一方动用了什么术法来混淆认知,掩盖天机。
一息之间,他脑海中浮现了数十种能达成这种目的的术法。
可是,一名玄清教的普通弟子,值得幕后之人花时间花力气用那些术法吗?
……纵然那名失踪的弟子可能是灵族,也该无甚稀奇才对。
灵族又不是第一天出现在世界上了。
君既明收敛神思,朝桂小山发问:“先不提这个了。来想想等会怎么跟荆致说吧?”
两天相处下来,桂小山在君既明心里的标签已经变成了愣头青加散财童子。
看得出来,之前在玄清教内被保护得很好了。
但既然入了世,便要学入世的道理。
自己与恒晞也算是好友,桂小山算恒晞的后辈,索性帮着提点一两句。
君既明垂眸,视线从桂小山腰间的银铃扫过。
悟性应当不会差。
桂小山点点头,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直接开门见山。”
君既明点头肯定:“甚好。”
被肯定了,桂小山继续往下说:“与他说明我在镜明城遍寻不到师兄的事,再请他提供帮助。”
“不错。”君既明循循善诱道,“还有呢?”
还有?
桂小山冥思苦想,片刻后眼前一亮:“那位师兄曾经传书回教内,说镜明城不太对劲。我大可以利用这一点,把荆致跟我们绑上同一辆战车!”
君既明微微一笑,再度肯定他的想法:“很合适。”
没了吧?
等了一会,君既明没有继续发问。
桂小山松了口气——刚才,他总觉得自己是在宗门里,被师父提问考试,生怕自己答不上来,或者答错了被骂。
明明自己才是师兄啊!
可恶!
恰好,他的饼也吃完了。
拍拍手,桂小山神清气爽:“师弟,我们可以进城主府了吧?”
此刻,他们离城主府还有一条街。
君既明停下脚步:“我们不走正门进。”
“不走正门?”桂小山道,“也行。”
说话间,他掏出两张隐身符,啪啪两下给自己和君既明贴上,“那就隐身从墙上
11.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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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小山语气坚定无比。
“东阳洲与我玄清教虽相隔万里,但事涉教中弟子生死,如有万一,玄清教决不轻饶。”
“……”听了桂小山的威胁,荆致脸色不大好看。他知道,桂小山说的并非谎话。“桂师弟的名声,我在东阳洲都早有耳闻了,我知道,你所言非虚。”
君既明听了这句话,神色微妙。
桂小山在玄清教是什么身份?
荆致面色难堪,桂小山无师自通,福至心灵,缓和语气道:“当然了,各城城主均是册封而来,自持清正之气,我是不信荆城主你会与宵小之辈同流合污的。只是,你毕竟主持镜明城多年,其间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么?”
“……非要说,也是有的。”荆致缓缓说道,“镜明城坑蒙拐骗的现象十分多。自我上任以来,已经整治过许多回,方才小有成效。如今,我安排了城主府的卫兵每旬在街上巡逻,宣贯防骗事宜,一月便是三次。”
是了,在茶摊时,郝壮也同自己说过,要小心在街上用挖宝致富旗号骗人的家伙。
君既明暗自想到。
递了个眼神给桂小山。
桂小山余光接收到信号,开口问荆致:“那些被骗的人呢?”
荆致舔舔唇瓣,回答道:“若是第一时间被发现,告知城主府的卫兵,或许还有得救的可能。但若是拖延了时间……就找不到了。”
桂小山沉思片刻:“如此说来,还是有人得救的。”
“……是。”荆致怅然承认道,“但很少。”
很少,但还是有。
桂小山说道:“我想见一见,请城主安排。”
荆致苦笑一声。
桂小山的请求理由正当,他不该拒绝。
可是……
“我知道桂师弟的意思。实不相瞒,我也曾想过,从这些得救的百姓中寻找共同点,彻底把这坑蒙拐骗的源头解决了,但……他们侥幸被解救以后,通常很快就搬离镜明城了。”
他长叹一声:“很是艰难。”
荆致在委婉拒绝。
“当真一个都没有吗?”
君既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咦?
桂小山发现,师弟这句话一出来,荆致就不说话了。
密室的气氛相当凝滞。
君既明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盯着荆致看。
桂小山已经意识到了:
师弟的这个问题,是一个突破口!
良久后,荆致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了一件他原本无论如何都不想说的事。
“……我的女儿,三年前,也被拐骗过。”
“……侥幸救回来了。”
乍一听此话,桂小山震惊无比:城主的女儿都能在城里被拐骗,这潜伏在镜明城中的势力是有多猖狂!
君既明倒是很淡定,仿佛他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情。
说出这件事后,荆致长长吐了口气,无力地坐下来。
“这事说出去并不光彩,三年前知道这件事的不多,只有我的几个心腹知道,他们一直帮我保守着这个秘密。”
“小怀从那以后,整个人都沉默了很多。从前很活泼爱玩闹的。”荆致用手支着头,放任自己陷入回忆,“说实话,我觉得很亏欠她。多少有一些因为城中事务忽视她了……好在她被救回来了。”
“那时候起,我就想,我对她没什么别的要求了,能够好好活下去就已经很好。如果再加一点,就是最好能够快乐的活。”
桂小山眼圈有点红,无声叹了口气。
君既明:“……”
这孩子太好骗了啊!
他再次伸腿踢了踢桂小山。
讲正事。
桂小山张了张口,没说话。
荆致倒是先提出来了:“两位如果想要见一见有这段经历的人,我可以让小怀和你们见一面,聊一会。但是……我也有个不情之请,请务必答应。”
桂小山心软:“你说。”
“请不要太为难小怀。”荆致诚恳请求道,“三年前我也问过她,小怀基本上都是昏迷状态,完全不知道什么……我也不想让她再回忆起被拐骗的记忆,就没有追问下去了。”
“这是应该的。”桂小山直接答应下来,问道,“那……什么时候能安排我们和她见一面?”
他想尽快见到荆怀。
荆致知道,桂小山十分着急了。他略微想了想,说道;“请两位稍等片刻,我把小怀带过来。”
城主府里,最安全保密的地方,应当就是他的密室了。
说完,荆致就离开了密室,把桂小山和君既明两个人留了下来,完全不怕他们翻阅密室——
这个密室里面,也没有什么值得翻阅的东西就是了。
桂小山一一看过去,全都无甚稀奇。密室的构造也很简单。
他的目光投向君既明:聊会?
君既明轻轻晃头,婉拒了。
毕竟在别人的密室里,还是不要聊更保险。万一这里有什么窃听的装置呢?
.
“爹爹,要带我去见谁?”荆怀的左手被荆致牵着,她仰头问道。
荆致已经同她走到自己住的主院了,因为要见桂小山的缘故,今日主院中并没有安排人来值守。
“是两位哥哥。”荆致说道,“其中一位哥哥,你见过的。玄清教,桂小山。”
他提示道,“有银色铃铛的哥哥。”
“……”
原本还想找办法去给桂小山送信呢,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过等会说话的时候,爹爹也会在,不能直接给他。
表面上,荆怀怏怏的“哦”了声。
荆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山哥哥做的事没有错,对吗?小怀。这一点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哦。”
“嗯。”荆怀点点头,“下次想要什么,我会跟爹爹说。”
“这就对了。”荆致很有耐心,“爹爹的东西,都是小怀的。小怀想要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小山哥哥想向你问一些事,你如实回答就行了。”
“喔……好呀。”荆怀答应下来。
问什么问题?
见荆怀乖乖答应了,荆致微微一笑,开门带荆怀步入密室。
“——久等了。”
君既明和桂
12.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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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主府之前,君既明还同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不要看他们说了什么故事,要看这些故事里,有谁出现了,有谁你已经打过交道了,还有谁你没有打过交道,为什么?”
是啊……
桂小山眼睛一亮。
“荆城主,当年那位来给城卫兵报信的人可还在?可否让我见一见?”
荆致一怔,立刻说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恐怕需要点时间了。”
桂小山疑惑:“为什么?人不在城内吗?”
荆致勉强笑了笑,解释道:“当初小怀获救后,我便去了解过。那位恩人是住在城西的拾荒者,他们日常靠拾荒维持生计,基本上都在岷南山里待着,只有晚上会回城住。”
“如今这个时候,恐怕她还在岷南山上呢。派人请她回来需要时间。”
“嗯?”桂小山好奇道,“那人报信救了小怀,城主不给她什么奖赏么?”
怎么会三年以后,还在做拾荒的工作?
听着便很是剑心。
“我给过了。”荆致耸肩,无奈道,“但是她不要,坚定推辞,我总不能强硬塞给她吧?”
“我听闻岷南山上的奇珍异宝差不多都没有了,去那里拾荒,还能维持生计么?”
——这话是君既明问的。
荆致望向他。
桂小山说,这是他的一位师弟。
见面至今,这位师弟只向自己问过两句话,却句句都问的是关键。
绝不简单。
玄清教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一位人物了?
他竟全然不知。
……是镜明城太偏远了么?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收敛神思,荆致如实回答道,“只是对于修士来说,挖掘不到什么宝贝了,来往的修士日渐凋零。但岷南山上虫兽草药也还是有的,毕竟是当年山海震动时新生的山脉,地脉自有灵气滋润。”
话音落下,他顿了几秒,又想到了一件事,补充道:“近来因着我挂出来的悬赏,来往镜明城的散修倒是多了不少。只是悬赏已经在桂师弟援手下解决了,想来很快修士们又不会来这里了。”
君既明同桂小山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肯定了一件事:他们昨天晚上看到的,和荆怀在一起的,高个子的黑斗篷,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所谓的恩人!
桂小山直截了当朝荆怀发问,“小怀呢,对这位恩人有印象么?”
“姐姐是个好人。”荆怀脆生生说道,“喜欢姐姐。”
荆致默默不语。
当年,荆怀得知自己被救是有人报信后,便一直闹着想去看恩人——那还是她被就回来后第一次这么活泼,他就带她去了。
初见之时,荆怀很高兴的同恩人道谢,拜访完后,也乖乖的跟着自己回家了。
只是……后来荆怀便和这位恩人成了朋友。
他们一个是城主府的大小姐,一个是城西的拾荒者,身份并不相配,但荆怀喜欢。
荆致就没再管过这件事了。
……这里面,有的事能告诉桂小山,有的事不行。
只听桂小山又问道:“小怀和恩人姐姐经常见面么?”
“偶尔会见呀。”荆怀开心道。
说到这个人,荆怀的语气都变轻快了。
荆致知道,该自己说话了。
“桂师弟,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有一件事,恐怕你也需要知道。”
“什么?”
“……”荆致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怀拿藏宝库中的灵宝,正是为了送给那位恩人姐姐。”
桂小山假意吃惊道:“是么?”
“是的。”
荆致自述道:“你发现藏宝库失窃是小怀的缘故,我与她相谈,追问她时,才问出来的。”
“……当时不说,想必桂师弟也能理解一二吧?”他自嘲一笑,“小怀年幼,被人挟恩施骗,是我教育不周。然而,此人毕竟对小怀有救命之恩……于我也是救命之恩,若没有她报信,能不能救回小怀还是两说。和小怀的性命比起来,只是贪图财宝,着实算不了什么。故而我当时想的很简单,让小怀从此和她断了联系,就算了结了。”
“桂师弟离开后,我也教训了小怀,让她知道其中利害。”
随着他的话,桂小山和君既明的视线都移向了荆怀。
荆怀歪头看着他们。
“小怀,为什么要拿灵宝给姐姐呢?”
“姐姐可怜。”荆怀说,“给她东西,送给她。”
桂小山若有所思,这样……
荆致轻叹一口气,拂袖而过,封了荆怀的听觉。
“荆城主?”
“恐怕我们接下来谈的事,不能让小怀听到了。”
被他骤然封了知觉,荆怀不哭不闹,坐在椅子上晃着腿,似乎沉浸在桂花糖的甜味里。
.
桂小山轻轻挑眉:“如此说来,荆城主也已经意识到了?”
意识到了,这件事不对劲的地方。
荆致苦笑一声,脸色难看。细究起来,这事是在他的地盘上出的,他多少有监管不力的责任,如今只能尽力协助玄清教找到他们那位失踪的弟子了。
“平日里,我看着眼前一亩三分地,全然不知有灯下黑这种事发生在镜明城。”荆致紧锁眉头,“我最初上任镜明城城主时,考虑过城西的拾荒者们如何安置,但这些拾荒者们……哎,他们不愿意去做别的事,祖祖辈辈都是拾荒的,他们自己都习以为常了。”
桂小山若有所思点头。
不错,如果当地居民十分团结,荆致初来乍到,改业工作的确不好开展。
他疑惑道:“这是最初,那后来呢?荆城主接受册封来镜明城时日不短了,后来怎么没考虑过继续处理城西拾荒者的事?”
荆致笑了一声,反问道:“桂师弟,你觉得镜明城是一个什么样城池?”
桂小山想了想,答道:“东西好吃,居民热情,挺好啊。”
荆致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又把视线投向君既明:“这位师弟,如何看待镜明城呢?”
君既明重生后首先接触到的是镜明城外的岷南山,重生后见过的第一座城池是镜明城。
再往前走,是六百年前的无名渊,他在看不到太阳的战
1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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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师弟请说。”
明明准备走了,却被他出声拦下,按理来说,荆致应当是要生气的。
可仔细看去,荆致的脸上却一丁点不耐烦都没有。
无论是表情、还是回答问话,都在证明他相当配合桂小山的寻人工作。
这些细节影响不了君既明。
君既明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是大事,我只是疑惑,荆怀小姐的恩人在三年前坚定辞去了城主您的奖赏,分文不取,为什么三年后,却会因为钱财动了贪念,怂恿荆怀小姐去城主府的藏宝库中拿去宝物呢?”
被他一语道破,桂小山震惊:“……!”
对啊!
为什么?
这么说来,那个恩人前后的行为不就矛盾了?
有问题!
他扭头去看荆致。
荆致坦然答道:“一个人,从前不曾见过多么富贵的财宝,心无杂念,当然可以坚定推却了。可是……两位师弟,人并非一成不变的啊!”
“谁又能说,自己一颗赤心永在?我等修士,尚要面对心中魔障,修心修念,更遑论是凡人呢?”荆致带着些微的怅然,感慨道,“我能理解,她在和小怀相交三年后,因为差距而心生欲望。”
荆致理由充分,甚至他放过对荆怀有恩之人的清算,也有理有据——一位修士,如何要与恩人计较?
凡人百年一瞬,修士寿数恒长。
他理解恩人言行不一的苦衷,愿意不与她计较。
若这只是他们荆家的事,荆致的选择无可厚非。
但……
桂小山长叹一口气,颇为理解荆致的想法,感慨道:“只可惜,她没有珍惜荆城主你的善念。”
随即,他又追问:“这位恩人住在哪里?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了,我是肯定要去见一见她的。”
荆怀安静坐在椅子里。荆致封闭了她的听觉,她听不见他们说话。
但荆怀知道,这是父亲在和两位哥哥说很重要的事,不方便让她知道的事。
“她住在城西的一处,桂师弟,我将地址告诉你吧。”荆致说道,“可需要我一同去?”
他目光关切,显然,倘若桂小山需要,他是要亲力亲为带人过去的。
“不必了。”桂小山摇摇头,“镜明城的事务不少,我和师弟已经耽误你一上午的时间了。”
“应有之义,算不得耽误。”荆致没和桂小山客气,“但城中事务确实很多……我陪两位再去一趟城卫兵处吧,把库房里的巡检记录看一遍。”
“也好。”桂小山道,“这样如果我们有什么疑问,可以及时询问你。”
荆致含笑点头,“请,这边出去。”
库房内的巡检记录浩如烟海,但修士以神念翻阅,速度极快。
三人都是修士,用不了一会,便将巡检记录都看完了。
这库房里的巡检记录,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荆致上任以前的。
一类,是荆致上任以后的。
论次数、论细致程度,都是荆致上任以后的更胜一筹,足以见得他在镜明城事务上的用心。
在库房内没找到线索,桂小山也不气馁,朝荆致拱手道别。
他准备去那位荆怀的恩人姐姐家里看一看了。
荆致已经把具体地址给了他。
离开城卫兵处,同荆致辞别,桂小山长叹一口气:“哎!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是么?”
“当然!说起来,师弟你以前做什么的?感觉你在破案上面,很有天赋啊!”桂小山抬手比了好大一个圈,朝中间收拢用力一握,“你一句话点拨,我就拨云见雾!精准的!抓到了!关键线索!”
“我?”
君既明想了好一会,才说道,“以前挺多人喜欢找我主持公道的,日积月累,培养出来了。”
这么说,也算是对的吧。
太衡宫的大师兄,可不是只用修行就够了。
“师弟,你才十七岁啊!”桂小山摇头晃脑,“我二十一岁,竟然比不过你!你果然天赋极佳!”
君既明淡淡一笑。
这类夸赞的话,他从前听多了。
如今听来,心里倒是平静无波。
——也无法再掀起什么波澜了。
他已经过了那样的年纪。
鲜少会再为这般简单的肯定、赞赏而动容。
揭过话题,君既明把选择权交给桂小山:“接下来我们去哪?”
“……”
桂小山:“嗯……”
那感觉又来了!
在玄清教被师长提问考试的感觉……
他冥思苦想,小心斟酌道:“去那位恩人的家里看一看?”
荆致给出来的,不仅是恩人的具体地址,还有恩人的名字。
——烛草。
烛。这个姓氏相当罕见。
“可以。”君既明点头以示认同,又问道,“师兄对荆致怎么看?”
又来了又来了!
桂小山心中叫苦不堪,嘴上却乖乖回答道:“是个好父亲,当城主也挺勤勉的。方才我们去看的巡检记录,他和之前的城主可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假思索说完,桂小山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师弟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问题呢?
他迟疑道:“……莫不是,师弟你觉得他有哪里不对?”
桂小山喃喃自语:“不应当啊,我这次可没有用灵觉看人!我的眼睛,我的心都在帮我判断,他刚才在密室中说的话,总不能是骗我的吧?”
荆致说得情真意切,所做之事与他的言语一致。
横看竖看,左看右看。
桂小山看不出问题。
君既明轻笑一声。
“说的话是否真心,做的事是否真心……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可谁规定了,不能够把话只说一半,事只做一半?”
说出来的这一半,是好的。
没说出来的另一半,是坏的。
君既明这声笑,多少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在其中。
跳出局外,见着荆致与荆怀父女两,他一直都在观察。
也正是在这观察中,他忽然意识到了——
意识到了前世被他下意识忽略的许多事。
桩桩件件,点点滴滴……
草灰蛇线,伏脉千里。
早有征兆。
只是他不愿意信。
“巡检记录中,师兄可曾注意到了?”
听他发问,桂小山一怔:“注意到什么?”
莫非巡检记录有差错?
可在桂小山看来,荆致给出的历年巡检记录无懈可击,非常完美,足以佐证他这位镜明城主的尽责称职。
君既明:“注意到
1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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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卫兵处的库房,和烛草家南辕北辙。
君既明和桂小山两人匀速走在街道上。
“我安排大崽去盯着荆致了。”桂小山说道,“喔,对了,师弟,我还没给你介绍过——大崽二崽,是我养的两只灵蝶。做不了什么大事,但在潜行探查上还是可以的。”
君既明点头表示了解。
他们如今已经走到了筒子巷口,大槐树在风中招摇枝叶。
远远能见到郝小黑在槐树下,带着一帮小屁孩玩游戏。
君既明看向那边,说道:“只是路过?”
桂小山:“只是路过。”
“原以为,你会去和他打个招呼。”君既明说道。
桂小山爽朗一笑:“没必要吧?该和他的缘分,我已经给他了,至于有没有机会兑现?那就看后面的缘分了——说起来他们真轻松,羡慕呀。”
君既明也笑:“玄清教不轻松么?”
“轻松。”桂小山说,“是我自己心里不轻松。”
君既明轻轻挑眉,定睛看向他。
这位玄清教弟子竟是真心实意为着自己不能入金丹苦恼。
所谓天才的烦恼,莫过如是——桂小山如今二十一岁,对比识微境的寿限,实在是太年轻了!
而他的烦恼,却是二十一岁没办法入金丹。
君既明一时哑然。
前世的他,并没有这种修为上的烦恼,他的一切修为皆是水到渠成,没有体会过瓶颈的滋味,开解不了桂小山。
思索片刻,君既明说道:“随兴所至,随缘而已。我倒是觉得,师兄的《群芳录》《饮食杂谈》很得趣味。”
桂小山震惊。
他仔细看去:“师弟,你竟然是真心说的这话!”
君既明无奈:“……不至于骗你吧。”
“师弟,那先前说的事,你考虑考虑啊,入股我这两本书,保你不亏。”桂小山笑嘻嘻地说,仿佛先前的失落是君既明的错觉,“何况,你只需要出一张脸就好了,这不是无本万利的事!”
君既明不为所动,用两个字压住桂小山蠢蠢欲动的心:“再议。”
“好吧……”桂小山叹气。
“城西错综复杂,师兄找得到烛草家么?”
“当然!”桂小山振奋道,“我把镜明城的路,摸得透透的!跟着我走就对了!”
随着他们前行,筒子巷的大槐树消失在视线余光中。
进入城西,霎时安静了许多。
按荆致的说法,城西最热闹是傍晚和早上。
傍晚,大家都赶着回家睡觉;早上,大家都赶着出去谋生。
而他们来的这个时间点,不尴不尬,正是大部分城西居民都出去了的时候。
“虽然这么做很唐突——”桂小山说道,“但也不得不做。如果烛草不在家,我也要进去看一看的。”
总不能只在门外守株待兔,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君既明微微颔首,却是停住了脚步——
他们如今站的地方,前后左右无人家。
桂小山疑惑,正要发问,却听君既明说道:
“阁下跟了这么久,不出来见一面吗?”
君既明一开口,桂小山人傻了。
哪来的人?!
他怎么没发现?!
他可是识微境啊!!
怎么师弟发现了,他还没发现?
目瞪口呆中,桂小山看到一堵墙角——他们刚刚走过的一堵墙角后面,冒出一个小小脑袋。
是真的很小。
迷你的、四四方方的脑袋。
配上同样迷你的四肢关节身体。
桂小山怔住:“……这是……木傀?”
木傀,一种依凭木气而生的造物。玄清教中不少精通草木一道的弟子都有驯养。
“不错。”君既明肯定他的猜测,蹲下身去,伸出手静静等木傀走到他的手掌上。
等木傀站稳了,君既明才起身。
他托着木傀给桂小山看:“正是木傀。”
“怪不得……”见着木傀,桂小山却是懂了,“怪不得越师兄能发现镜明城的不对劲!”
他懊恼道:“我虽然也修行教中秘术,但于灵植一道……实在不是很深入。竟然都没能发现这个木傀。”
他发现不了的木傀,君既明却能发现。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
桂小山再度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师弟,你当真与我教秘法很契合啊!虽然眼下时机不是特别合适,但我先告诉你,你可以考虑考虑加入我们玄清教——昨天郝壮都说了,玄清教顶顶厉害的!”
他细数优点一二三四:“……当一个有师门的修士,可比当散修好多啦!”
君既明挑眉,缓声道:“可若我没记错,第一次见面时,师兄和我说的是‘玄清教不大’啊。”
“啧。”桂小山忙说自己冤枉,“出门在外,都是自谦之语!现在邀请师弟你加入,当然要告诉你实情!我那天可也说了,咱们玄清教‘在西南几洲很是有名’呢!”
君既明笑一声,把话题拉回正道,“师兄刚才提到的越师兄是……?”
“喔,他啊……他叫越芳时,正是我此行来要见的那位师兄。”
也是在镜明城失踪的玄清教弟子。
桂小山叹口气,“越师兄其实……师弟,我便告诉你吧。越师兄其实是教内一位内门弟子点化的灵族,在我们玄清教,灵与人,没有分别,故而这位越师兄也是我教中人。”
终于从桂小山口中听到这个确切的答案,君既明心神大震。
玄清教失踪的这位弟子确实是灵族!
幕后之人在对灵族下手!
如此猖狂!
他的小花会不会也有危险?!
“越师兄是草木一道的灵族,对这类气息的感应,确实会更明显一点。”桂小山看向君既明,“但师弟你不是灵族啊,还能有如此敏锐的感应,当真与我们玄清教很契合!”
君既明微提嘴角,笑得勉强。
他当然会敏锐感应了。
他过去养花养得很用心的。
必须要加快找到那个幕后之人了!
能够在镜明城暗伏多年,绝非一人之力,恐怕镜明城的现象,也并非特例。
这座被山水分隔的、平静安和的镜明城下,汹涌着无数暗流。
正如六百年后的世界,在他以为一切都在朝着还不错的方向勃勃发展时,朝他当头棒喝。
告诉他,这欣欣向荣的不过是泡沫倒影。
告诉他,君既明的死,无足轻重。
世间看似好了,却还有恶丛生。
15.第15章
《大师兄他不想干了(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桂小山沉吟道:“春生之际,草木新萌,有没有可能是她在哪里沾染到的?”
“我想过,但不可能。”君既明说道,“她身上的草木之气,并非简单沾染就能有。”
桂小山的视线随之也落到了木傀上,“你的意思是……”
“是荆怀驱使木傀给我们送信。”
君既明点头:“可还记得昨晚?”
昨晚。
他们从郝壮家出来不久,便撞到了荆怀与烛草私会。
刚才。
他们路过了筒子巷口。
虽然不曾进去,目光却与那颗大槐树相交。
现在。
一个木傀跟在他们身后,要给他们送信。
……零碎的线索,终于被串起来了。
桂小山第一反应是问了句话:“荆致知道么?”
君既明轻笑一声:“这是我们的赌约。师兄,你要用眼睛去看。”
而他。
他猜测,荆致多半是不知道荆怀身上有草木之气的。
正如当年,明河真人不曾发现他伤口中寄生的那株长生花。
一开始是明河真人没有发现,后来……
却是自己有意瞒着他了。
荆怀呢?
她又是什么情况?
淡淡的疑问在君既明心中掠过,他看着桂小山的二崽闻够了,离开纸面,飞浮在空中。
只听桂小山呼道:“师弟,我们跟着走!”
.
镜明城外。
岷南山某处。
暗窟中。
烛草一双手稳稳当当的分拣着药草,默声不语。
蒙面黑袍人站在石桌前,捣鼓着汁液,身侧放着一些古怪器具——烛草叫不出名字,却知道这些器具是做什么的。
等会,这些器具有一部分会用来在石桌上加深阵纹,有一部分会用在青年身上。
锋利的刃会割开青年的皮肤,在他身上刻画阵法。
浸润了四十九次秘药的血液会迸涌而出,没过青年身上的阵法,注入到石桌的阵纹中。
从活下来的那一天起,烛草擦拭过无数遍的阵纹。
然而无论怎么擦拭,阵纹上都覆盖着厚厚的、暗色的血痕。
日日渐深的阵纹。
难以抹去的血痕。
像烛草的无数个同伴,死在这张石桌上留下的痕迹。
也像烛草。
生无来处,偏偏命硬。
蒙面黑袍人的实验做了许多次。
——只有她活下来了。
活下来的那一天,黑袍人给她也喂了药。
从此,她被允许跟着黑袍人。
有时也会被黑袍人放出去,到镜明城中去为他办事。
不合时宜的,烛草又想到了荆怀。
三年前,救荆怀的那一天,她给荆怀唱了一支安眠小曲——这首安眠曲声存在她隐约记忆中,每每回想起来,总觉得温暖,可她却记不起来是谁在何时为自己唱过。
烛草非常喜欢这首曲子。
唱着这首曲子时,仿佛暗窟里的生活已经远离了她,她可以生长在碧水蓝天下,拥抱朝阳。
她与荆怀的相识,并不纯粹。
但荆怀送给她了一段温暖的时光。
我是一个窃贼。
……从荆怀那里偷了三年时光。
思绪纷繁中。
药草分拣完了。
——这同样是烛草做过许多遍的事,一心二用也不会影响速度。
烛草默默地将分拣完毕的药草放到蒙面黑袍人手边,供他取用。
目光扫过石桌上躺着的青年。
他的目光,不惧不忧,无悲无怒,一切在他身上过去的,只能如流水般流过便罢休,什么也留不下。
……希望玄清教的那位弟子还在镜明城中。
……希望荆怀把信带给他了。
……希望那位玄清教弟子能够及时赶过来。
烛草轻轻在心里哼着安眠小曲。
她不是每次都能被允许站在石桌边观礼的。
但只要她被允许站在这儿观礼,她都会在心里唱一遍,曾经给荆怀唱过的,记忆中的安眠曲。
这是她送别同伴的方式。
即使对大多数同伴来说,站在黑袍人身边的她,也是一个刽子手。
一曲未毕。
方才她分拣的药草已经变成了混合在一起的药汁,器刃浸泡在里面。
黑袍人枯瘦的手掌,握住了刃柄。
有什么声音响起了。
是锋刃破开肌肤的声音。
幽渺的安眠小曲中。
这一瞬,烛草眼前浮现出自己的未来。
如果实验失败了,黑袍人会把她留下来,供玄清教发泄怒火,自己逃命。
如果实验成功了,黑袍人也会把她留下来,供玄清教发泄怒火,自己高升。
她的命是多么微不足道。
无论成败与否,都是取死。
苍天在上,倘若真能睁眼看看世间,请让黑袍人和她一起死吧!
……那位玄清教的弟子,还在城中吗?能在黑袍人遁走之前赶过来吗?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她相信荆怀。
疑问中。
灵气漂浮。
……是青年身体中的灵气。
黑袍人已经执刃,用锋利的刀刃划开了青年的肌肤。
与石桌一体的沉重锁链一度锁住了青年的灵脉。
如今,随着青年经脉裸露,他身体中的灵气便逸散出来了。
冷白色的肌肤。
冷红色的血流出涌入石台。
憋闷的暗室里透着淡淡的腥香。
这是烛草第二次闻到这股香气。
第一次闻到这股香气时,她知道了青年的名字。明明流出来的是血,但青年却可以借此和她对话——
越芳时。
烛草知道,他是黑袍人觊觎已久的上等素材。
那一天……
那一天,越芳时一边流血,一边请她想办法送信出去。
-“为什么是我?”
-“只有你一个活人了。”
烛草记得好清楚。
越芳时还说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感觉你是好人。”
真稀奇。
他竟然不把自己和黑袍人一般视为痛恨对象么?
越芳时被俘获,是中了黑袍人的计谋。
而自己……是计谋的执行者。
可越芳时却说,你是个好人。
……明明年日一久,连她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是好人了。
烛草答应了为他送信,但她也要找机会才能离开暗窟。
这一等,又是许久。
那位玄清教弟子,还来么?
嗅着自己的血香,越芳时的唇畔终于浮现一丝苦涩。
黑袍人在以血为引入阵。
他
16.第16章
《大师兄他不想干了(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荆怀视线落在盆景上。
瓷盆里的盆景精致,根本看不出来木傀出现的痕迹。
这是她在最近两年才拥有的新技能——木傀传信。
借着古槐树的力量,可以在镜明城内驱使木傀传信,但荆怀几乎不用——只在最开始试过一次构造木傀,然后,她便把木傀搁置了,再未用过。
这次送信给桂小山,是她第一次驱使木傀传信。
好在成功了。
荆怀不爱借用力量,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她还未引气入玄,如今除了被动的共感梦境以外,每次驱使槐树之力都会给她带来很多负担,能够不用的话,她就不会用。
就连烛草姐姐也不知道她能和槐树共感之事。
想到这儿,荆怀的心又飘远了。
坐在镜明城中,心却跟着烛草飞到了岷南山。
烛草姐姐……
她会没事的吧?
荆怀皱着眉,忧心忡忡。
松开被子,荆怀从枕头下翻出一个小小的淡紫色香囊。双手紧握香囊,举在胸前,荆怀闭上眼,在心里祈福。
这是烛草特意买来给她的香囊。
这份礼物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荆怀曾经在梦里见过好多次这种样式的香囊,现实中偶尔出府时也见到过——
闲云堂开设的书店里就有许多。
有时候路边也会有路边小贩售卖。
香囊的寓意同所谓的灵根秘籍类似,是为了参加灵根检测的孩童能够顺利开悟灵根祈福。
荆怀如今八岁,按照正常流程,她明年才会去参加灵根检测。
总之……
无论如何,这个香囊,是有祈福效果的吧?
希望烛草姐姐能够平安。
荆怀想到。
.
与东阳洲相隔万里。
西梧洲境内。
十万群山中。
玄清教正坐落此间。
丰草长林,连天匝地,恰是一处与世隔绝的仙山桃源。
春花烂漫,弥山亘野。
其间有一处山势陡峭的悬崖峭壁,上边不知何人用劲笔书了“识道崖”三次,笔锋狂放遒劲。
淡白色灵雾缭绕,隐没了识道崖的锋利。
再仔细看去,峭壁上开凿了许多小格。
——正是专门给教中弟子使用的闭关洞府。
四季灵气供应不歇,弟子只需在此专心闭关悟道即可。
不悟道,不出关。
今日在识道崖值守的是秋长老。
——这是玄清教内各位弟子公认的,不需要花费心神的活计。自立教之初,便定下了由四位长老轮流值守的规矩。
只是弟子们不知道的是,除了例行值守外,长老还需要负责闭关弟子的状态监控、灵道点拨等等……也是相当忙碌呢。
好在最近风平浪静。
秋长老乐呵呵的看着山间灵猴王由远及近窜过来。
但见这只灵猴王提着一坛猴儿酒,身形灵活。
等到了秋长老面前,将酒坛往地上一摆,便手舞足蹈起来。
秋长老耐心听他说完,点了点头,“嗯,你这坛酒是不错。”
“吱!吱吱吱——”
秋长老拂袖,掐指一算,说道:“可允许你带三个孩儿来听课。”
“吱!!”
灵猴王飞快点头,同意了这桩交易,生怕秋长老会反悔。
想到眼前这只猴儿的居所所在地,秋长老沉吟道:“便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将孩儿们带过来。”
一刻钟!
“吱!”
灵猴王即刻扭身,朝着来处飞跃,“吱吱。”
秋长老微微一笑。
俯身拿起酒坛,凑近嗅闻。
这坛百年猴儿酒……算是珍品了。
此次便将授课时间延长到两个时辰吧……
嗯?
不对!
一刹间,猴儿酒重新被秋长老放到地上。
而他已经愀然抬头,望向云层深深处。
那里有一道灵念袭来!
能够不受护教大阵的影响,直接进入玄清教内。
必然是教中弟子的灵念!
而灵念的目标亦非常明确。
——直抵识道崖第四层的第七十二处洞府。
那里是……
秋长老脑海中浮现出第四层第七十二处洞府内正在闭关的弟子身份。
是教中一位内门弟子,越惜。
闭关有些时日了,正处于元婴入洞虚的关键时候。
前段时间,越惜点化的灵族在外游历,往教中传过一封书信。
……莫不是,出事了?
不好!
秋长老纵身朝越惜所在的洞府飞去。
只此一息间。
云层中穿行的灵念已至洞府。
到了越惜闭关处。
只听得——
轰然一声炸响!
秋长老站在被炸开的第四层第七十二处洞府前,黑着一张脸,快步迈进。
好在自己反应得及时,将炸开的范围控制住了,没有影响到其他闭关弟子。
洞府内的景象不容乐观。
越芳时的灵念送来的那一瞬间,越惜的闭关便出了岔子。
在元婴破妄入洞虚的临门一脚前,硬生生停住了步伐。
——也因此走火入魔,功法反噬。
体内灵力暴动不已,人则昏迷了过去。
秋长老并指速点,平复了越惜体内暴动的灵力。
但冲关失败的代价,不仅如此。
秋长老凝眉,伸手搭在越惜手腕上,为他把脉,同步通知了越惜的师尊以及玄清教掌教。
如果只是一位弟子走火入魔,闭关失败了。
这很正常。
修行一路,岂能顺风顺水无阻碍?
凡是修行者必有劫难要渡,区别只在于这劫难是早是晚,是多是少。
这等劫数牵涉天机命数等秘要,动辄窥探必然损耗己身。
除却专司天机占卜一脉的物宜教会教授此等术法外,公然流传于世的相关术法已经很少了。
无法预知劫难,也是一种幸事。
无知者无畏。
故而修行者,入门第一课,便是学会将困境劫难化为进阶资粮,唯坚持不畏矣。
可如今……
秋长老一边给越惜嘴里塞灵丹,一边想到:如今,并不是一个弟子闭关失败,灵力反噬这么简单的事了。
越芳时不惜燃灵为念,打断越惜的破关进程,也要将消息传回来,必然在那东阳洲镜明城碰上了比生死之事更重要的大事
17.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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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阳洲。
镜明城外。
灵蝶蹁跹,一路撞进了岷南山。
桂小山吃惊道:“芳时师兄竟然在岷南山!”
见灵蝶飞进岷南山,君既明也暗自惊讶。
几天前,他在岷南山某处山洞中苏醒时,是用神识扫过一遍所有能看到的地方的。
当时,他的修为虽被退回了入玄境,但神识强度在洞虚初期……
东阳洲一座小城里,竟然有能够抵御洞虚境神识的力量?
“山路曲折,师兄多留意。”
桂小山感动:“师弟,你太体贴了。放心放心,二崽不会飞太快的,这次有明显的气息追踪,不可能跟丢!”
他已然斗志满满,想要立刻找到越芳时,把越芳时解救出来了。
君既明哑然。
他时常觉得桂小山太活泼了。
可是有时候想想,桂小山这个年纪,不活泼才奇怪吧?
倒是他自己。
……嗯,他如今比桂小山还小呢。
在两人前方的二崽挥动蝶翼,轻盈穿梭在林间。
路越走越偏。
一路上,君既明都在观察。
等二人跨过一道山涧后,君既明说道:“已经离开拾荒者们平时的活动范围了。”
“怪不得从来没人发现过!”桂小山推测道,“说不定还有什么阵法啊、什么符文啊……乱七八糟的东西挡着。”
“有可能。”君既明也是这么想的。
叮铃。
叮铃铃。
君既明循声看去,“师兄,你的铃铛在响。”
桂小山低头看去。
他腰间红绳上的铃铛无风自动,急促碰撞着。
“咦……”桂小山停住脚步,“教内有人找我。”
怎么会是这个时候?
桂小山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不再走,二崽也停了下来,等待着桂小山的命令。
“你接。”君既明说道,“我去那边看看……”
“不用去,师弟你一起听吧。”桂小山果断布下隔音范围,说道,“八成是有了什么消息,才会着急找我的。”
是了。
君既明反应过来:
越芳时的灵主还在玄清教内。
思考之间,桂小山已用玄清教特有的术法,解封了一重银铃。
小小一枚铃铛,联通万里之遥。
刚刚接通传音,桂小山便问道:“秋老大,你找我?”
听得此话,君既明诧然侧目。
秋老大……
玄清教中,这个姓氏……
难道是春夏秋冬四季长老中的秋长老?
紧接着,银铃中传出的声音肯定了君既明的猜测。
桂小山同秋长老的关系不一般。
“嗯,你还在镜明城?”
“对!”桂小山语气轻快说道,“我来镜明城后,联络不上芳时师兄,如今一路追踪,已经快要找到他在的地方了!”
“秋老大,你找我是什么事?越惜师兄出关了吗?”
“……”
秋长老看了眼被自己的灵兽驮在背上,脸色苍白,嘴含灵丹依然半死不活的越惜,回答道:“他冲关失败了。”
“啊?”
“灵气反噬,走火入魔。”秋长老淡淡道,“修为已经退回了元婴中期。”
并且还在逐步倒退。
桂小山神色难看,“是……”
“越芳时出事了。”秋长老想到越惜和自己说的,灵念里包含着的信息,“他用血引燃灵,将消息传了回来。”
而越惜身为他的灵主,也因此受到了血引燃灵的影响。
进境失败。
桂小山:“……我应该……”
他低声喃喃道:“我应该再快一点的。”
“听着。”
秋长老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无奈道:“不可轻举妄动。”
“为什么?”
桂小山不服气,问道:“难道秋老大你现在就可以过来?”
秋长老:“……”
不能。
即使他已经无视通行手续,摆出了玄清教的牌子,亮明了身份,也依然有一堆虫豸追在身后。
“你不能马上过来,我当然应该加快速度!”桂小山说,“我就快要找到芳时师兄在的地方了,没骗你。秋老大你知道我的灵蝶可以的啊。”
怎么出门一趟,脾气还是这么倔?
秋长老不得不说道:“根据越芳时灵念里传来的消息,对面的实力,你打不过。”
“那也不能让芳时师兄枯等吧!”桂小山可不管什么能不能打得过,“他还能坚持多久?”
“……”
秋长老想了想,回答道,“不容乐观。”
越惜的灵力坚持不了多久了。
即使借用灵丹吞服灵力也坚持不了多久。
“既然如此,秋长老你也不要劝我了。我肯定还是要去找越芳时师兄的。”桂小山说道。
得。
自己还没说什么。
桂小山先来脾气了。
秋长老只得叮嘱道:“无论如何,注意安全。你师父很挂念你。”
桂小山:“啊?真的假的,我不信。”
“……”秋长老想了想,没把青云真人要他把桂小山一并带回去的事情说出来,“嗯,他说你喜欢历练便在外多历练一阵,也好。”
“真难得……”桂小山还是不太信,但是这话是秋长老说的,可信度天然高几分,“好了秋老大,没别的事了?那我就断啦,我赶着过去呢,你们也快点过来。”
“等等,你边上有人?”
秋长老听到了两道呼吸声。
显然,桂小山身边还有一个人。
“对啊。”桂小山大方承认道,“是我认下来的师弟,天赋极佳,等秋老大你来了,我给你介绍啊,现在就不说多说了!”
桂小山的传音挂得很快。
秋长老接下来的话是说不出去了。
……你在外面认师弟,青云真人知道吗?
这话不问也罢。
显然青云真人是被蒙在鼓里的。
秋长老抽空给越惜背上来了一掌,帮他稳定灵力。
“多谢长老。”
秋长老脸上没什么表情,“真的不考虑解灵?”
“不考虑。”
不需要思考,越惜坚定回答了他的问题。
对他的选择,秋长老没有评判好坏与否,只是说道:“选择解灵,你不会这么痛苦。”
越惜如此疼痛,且修为倒退,都只有一个原因:
他与越
18.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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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桂小山谈兴正浓,似乎非要同自己科普不可。
君既明索性随他去了,做倾听状:“请师兄指教。”
“嗯哼。”
桂小山摇头晃脑说道:“我们教中秘术的名字,其实挺多人都知道的,正所谓点灵化生之术。这门秘术要求太高,从前只有教中的核心弟子能学习,要说改变么……”
“大约是八百年前吧,教中一位天赋绝艳的弟子,如今是长老了。恒晞长老对点灵化生之术进行了改良,陆陆续续的,直到六七百年前,才彻底完善。从此,这点灵化生之术,便有了深浅之分,高低之别。”
“缘分浅淡的点灵,若是因执念而生,在点化之后,可满足他们的执念,他们对此满意就会在消散之际寄予回馈,帮助修为提升。”
“也可以专门培育灵种,以灵种孕育灵族,点灵化生,二者之间结下平等的灵契,长期培养——这种灵族,不一定会化人形,但人形本就只是灵族的拟态,并不重要。像我的两只灵蝶,便是如此来的。”
……不错,恒晞同自己的书信往来中,确实提到过这件事。
君既明说道:“越惜不一样。”
“对。越惜师兄是少有的,点灵化生了人形的灵族……那灵族的本体,似乎早就和他认识,相伴过一段时间,像他这种啊,肯定不会选择解灵的咯。”
还有他家师父,青云真人同他点化的灵,也是如此情况。
桂小山正要继续说,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咦,不对,师弟你怎么知道解灵的说法呀?这个说法还挺隐晦的,外面人都不知道。”
君既明:“……”
这孩子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就是这反应……是不是太慢了点?
君既明淡淡道:“我以前认识一位玄清教的人,听他提过。”
“哦——谁啊?”桂小山很不满,“哪个弟子!你告诉我!怎么和你认识,还让你去当散修呢?多浪费天赋!”
正是你刚才夸赞的,说是天资绝艳的恒晞……
君既明轻笑,却说道:“不记得了。”
“好吧,那就是不重要。”桂小山说道,“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他和他的灵族订立的是最高等级的灵契,死生与共。”
“对于他们那种人来说,让他们解灵,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呢。”
正好,二崽已经吃完了灵食,补充够了灵力。
在它要再度飞起引路前,桂小山捏着它的翅膀,威逼利诱道:“二崽呀,你飞得越快,接下来一个月的伙食还能比这个高!这是今天最后的任务了,全力爆发懂不懂?你不能让我失望吧?”
二崽挥挥翅膀,蝶翼上隐隐流光。
这便是懂了。
桂小山放它飞出去。
补充过灵力后,二崽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刚才等它吃灵食的时间没有浪费。
.
高木密林环抱,二崽引路最终抵达的地方,是岷南山中一处人迹罕至的幽林。
抵达幽林中央后,二崽停下来不动了。
它感知到,信纸主人的气息就在这里……
二崽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打转。
明明气息就在这里!
可是左右四顾,此处幽林并没有入口。
怎么回事?
“真被我猜中了,这片密林里布置了阵法么……”
因为忧心越芳时的处境,桂小山脸色很不好。
破解阵法并非容易的事。
何况这里如此隐秘,其间所布置的阵法肯定非同一般。
他虽然在玄清教时上过阵法课,略通一二,但所学到的东西,都是适用于普通阵法的。
恐怕一时半会,无法破解密林的阵法。
……时不等人,只能勉力一试了!
还好没有听秋老大的话——等他和越惜师兄过来再处理阵法,再去救人,怕是芳时师兄都凉了!
“……师弟?”
桂小山凝眉思索完毕,正准备着手开始破解阵法。
但在破解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让师弟远离点。
毕竟破解阵法的时候,可能会有危险。
师弟只有入玄境,待在这里不合适了……秋老大判断自己对上幕后之人会有危险,不然让师弟先回去?
不行。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被桂小山自己否决了。
以他的观察,师弟绝不会答应他的提议。
桂小山正想与君既明商量,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君既明已经走了有段距离了。
他还站在密林入口处,君既明却已经走到了密林里,伸手去触探林间草木。
“师弟!”
桂小山匆忙跑过去,阻拦他的莽撞行为:“这里有阵法,小心为上。”
倘若不小心触碰到什么机关、节点,可能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
君既明收回手,神色冷淡。
“我知道。”
“嗯?”桂小山惊喜道,“师弟,你也研习过阵法吗?”
他们散修可真不容易……什么东西赚钱就要研究什么。
君既明:“略通一二。”
“唉。”桂小山叹气,“我也是略通一二。依我之见,这阵法看着似乎……应当是某种基础阵法演化而来,只是具体是哪种,还要再判断。”
他心里有些发虚,在玄清教学是学了,可学习和实践是两回事……
“四方八柱玄光阵。”
突然,他听君既明说了一个阵法名字。
“什么?”
这是桂小山没听过的阵法。
君既明偏头与他对视:“这里的阵法的名字。四方八柱玄光阵,”
曾经在玄清教学过的知识在桂小山脑海里飞窜,他灵光一闪:“这是玄光阵的变阵?”
君既明肯定道:“嗯,正是。”
“师弟!你太厉害了!”桂小山不胜欣喜,击掌道,“判断出是什么基础阵法,再去做推敲,可简单多了!节省了不少时间呢!”
君既明神色平静,“只是恰好,我研习过玄光阵。”
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平静。
反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为什么,四方八柱玄光阵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仔细辨认,就会发现:这个阵法与他当年改过的版本又有些细微之处的不同,形似而神不似
19.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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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浮光掠影的回忆中挣脱,君既明将心神重新放在了现在的大阵上。
此行出来得匆忙,除了一柄剑外,再无他物。
运功将灵力汇聚在指尖,抬指一瞬间,密林大阵中千万交织在一起的阵纹脉络浮现在君既明眼底,节点分明。
……咦?
利落斩断这处幻阵的关键节点,君既明抬手,捻了捻被选做阵眼的古树上斑驳脱落的树皮。
是被魔气腐蚀的痕迹。
抬眸望去,桂小山所在的正北方阵眼即将破解成功,君既明出声问道:“师兄,可有发现不对的地方?”
桂小山茫然抬头:“什么?”
君既明揭下一块树皮,走过去展示给桂小山看:“正北方是否也有被魔气腐蚀的印记?”
他一边说话,眼神已然锁定了目标——正是桂小山踩着的脚下泥土。
隐隐幽幽冒着黑气,让君既明想到了无名渊里土壤,也是这般模样。
桂小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君既明说的是什么——君既明指出这阵法有魔族的痕迹,是不是想说这里的玄光大阵和魔族有关系?
他正要出声解释,又听君既明说道:
“只是很奇怪,如果是魔族设立的阵法,为什么他们还要用魔气腐蚀呢?”
魔气腐蚀会加剧阵法的被破坏速度。
他目前发现的两处魔气,都在阵法较为核心的位置出现——指点魔族的人,想必对这阵法也有所了解,并非门外汉。
曾经出现在这里的魔族,在玄光大阵的核心位置留下魔气,甚至试图破解过这个阵法。
这才是君既明觉得奇怪的、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再细细想来,桂小山身为仙门正派——虽说玄清教行事是有些奇特了吧,但他对魔族的态度并非要坚决铲除,这和六百年前的修仙界又不一样了。
君既明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桂小山,显然是在等一个答案。
桂小山想到君既明对魔族敌视的态度,沉默一瞬:自己说还是不说?
既然师弟问了,便还是说罢!
也不知道师弟老家是什么地方的?对很多事情都不熟悉的样子呢……
“这和魔族新任的魔尊有关系。”桂小山说道,“这位魔尊大约是四百年前冒出来的,很顺利、没有阻碍的上位魔尊,自他上位以后,魔族的许多处事都有所改变。”
新任魔尊。
无名渊的老魔头死了?
君既明问道:“前任魔尊是……”
“太衡宫那位大师兄身死不久后,历经苦战,众多仙门联手击退了魔族大军,据传时任魔尊伤重,闭关养伤去了,就此止戈休战。”桂小山很有意思的说道,“这是官方的说法。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总之……”桂小山说道,“这位新魔尊上任后,改良了魔族的功法,约束魔族不许滥杀无辜,颇有成效。如今九州四海中,已有一部分洲城能够和魔族共存了。”
迎着君既明不可思议的眼神,桂小山笑道:“师弟,你是不是很吃惊?魔族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近年来,如果有肆意妄为的魔族败类,你可以向魔族告发他们,自会有人出手处置。”
“若是你不愿出面,你将事情告知我,我去联络魔族也是一样的。”
君既明:“……”
听完桂小山的解释,君既明颇为感慨:“……这变化,确实有些没想到。”
世事往复反易,实在神奇。
他想过,也许玄清教这一辈和魔族关系往来不错;也想过,或许是桂小山和某位魔族有交往……才有了桂小山对魔族宽松的态度。
唯独没想过的是,六百年后,魔族竟然可以与修仙者、与人族共存了。
“想必,也有保持对魔族敌视的洲城。”君既明说道。
无名渊数年战争,其中仇怨定然不能轻易消解。
“不错!”桂小山点头肯定道,“比如我们现在所在的东阳洲,清江最大的支流从此而过,离两族战场很近,这里的洲民对魔族很抵触。”
君既明想到了那天晚上,自己在镜明城中感受到的魔气——这魔气的出现,他与桂小山提及过,但桂小山并没有追究下去。
原来如此……因为洲民对魔族抵触,所以白天魔族一直隐匿不出,躲躲藏藏,直到晚上自己才发现魔气踪迹。
“你知道魔族来这里做什么事吗?”
步履不停,君既明思索着,一边继续破阵,一边问桂小山。
桂小山很坦然:“我不知道。”
君既明声音轻轻抬高,有几分惊讶:“你不知道?”
即使不知道魔族来镜明城做什么事,也相信魔族所做之事必然不是坏事……
这般信任。
何等稀奇!
桂小山能够对魔族交付这样的信任,是不是也代表了西梧洲玄清教的意思?
君既明心想到。
已知桂小山在玄清教中的身份不一般了——
方才,他与秋长老通音讯时,解封了一重银铃密印。
桂小山的动作没有避着君既明,这银铃密印同样是玄清教的不传之秘,寻常人看了也学不会。
何况在桂小山看来,君既明早晚会被自己拐回玄清教当师弟!
正是这密印解封的契机。
君既明回忆着刚才的景象。
解封之时,银铃花开一瞬。
一瞬之间,君既明看清楚了:内里一共铭刻了五重秘印——对识微境的弟子来说,有些超出寻常了。
言谈之间,桂小山同秋长老的关系也很亲近。
他的态度,能代表玄清教的态度吗?
应该是可以的。
“嗯。”
桂小山微叹口气,“师弟可能觉得我草率了,但在西梧洲……魔族还不错。”
他的目光落到君既明方才指出来的魔气所在处:“师弟,你觉不觉得,魔族也在破解这个阵法?”
君既明微微一笑,肯定道:“确实是这样。”
他的疑惑,也因此而来。
魔族为何会试图破解玄光大阵?
魔族与幕后之人有什么关系?
“——但他们没有我厉害。”
君既明找到了四方八柱玄光阵的最后一个阵眼。
他轻声说道。
随着君既明话音落地,桂小山听到了泡沫碎裂的声音。
此处精心布置的玄光大阵被破了。
暗窟通道的入口已经出现。
望着黑黝黝的洞口,桂小山欣喜道:“师
20.第20章
君既明若有所思看他一眼。
桂小山的灵觉天赋很高。
“是符文阵。”
指尖点上一处暗金色的符篆,君既明神色不愉,声音冷淡。
“这里的通道是后天人工挖凿而成,符文阵可以加固通道。”
桂小山沉默片刻,望向延伸至四面八方的岔路口,幽幽说道:“师弟,我站在这里,只觉得被百鬼千魂万魄包裹着,腥气缠身。”
他说:“究竟是谁,做得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
“他们不怕修行有愧吗?!”
这里必然死过很多人。
并且死得不情愿。
枉死之人的怒吼,在桂小山的灵觉中无比清晰。
过人的灵觉,让他随之沉没入在此地徘徊不走的怨魂中,眉目紧锁。
灵蝶察觉到他的状态,从前方道路飞回来,在桂小山身边盘旋。
“……”
君既明没回答他。
石壁上铭刻的符篆众多,加固石壁通道只是这些符篆其中一个作用罢了。
仔细分辨,就能发现这些符篆与外边的四方八柱玄光阵相辅相成——
以玄光阵聚灵,以石壁符篆指引灵气流转,能操控此间暗窟的人可借助地势之便,短时间提升修为。
再有……
原来,真正的幻阵不是外面的四方八柱玄光阵。
瞬息之间,君既明已经将这通道内的符篆解析得差不多了。
真正遮掩此处密林、让人下意识忽略放过的幻阵,恰是这暗窟之中的众多符篆!
幕后之人中,必然有一位符篆大师。
君既明屈指,敲了敲桂小山的额头,冷声道:“回神!”
桂小山:“……”
他一时还有些许恍惚。
“凝心定神,你的心乱了。”君既明说道,“我们该往前走。”
桂小山低声苦笑,方才共感到的记忆清晰在目:“师弟说得不错,我们该抓紧时间过去了……”
他招手收回灵蝶,“我知道怎么走了。跟我来。”
继续前行一段路,桂小山打量着君既明冷静的神色,迟疑道:“师弟,你见到这里的景象,难道不曾有感觉么?”
一种愤怒。
桂小山想到。
一种想把这里撕碎的愤怒。
“……当然有。”
君既明说道。
他觉得很恶心。
暗窟里面的符篆与他无关,可外面的四方八柱玄光阵是他在玄光阵基础上一手所创。
而如今,他改创的阵法,被人再次加以改造,成了作恶的帮凶。
改造阵法之人,必然是熟知他最初改创阵法的人。
屈指一算,寥寥无几。
亦均是曾经真心以待过的人。
……何其讽刺。
在认识到这一事实的瞬间,君既明已经失去了愤怒的感觉。
愤怒的情绪是一种浪费。
因此无需愤怒。
君既明抬手,抚过剑柄。
他心中只剩平静。
静等剑出鞘。
说不通的道理,就用武力让他们懂。
.
暗窟深处。
石室内。
黑袍人专心致志的在用越芳时的血液绘制阵法。
烛草安静待在旁边——黑袍人的实验开始后,是不会让她帮忙做事情的。
黑袍人让她在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烛草一直都很清楚。
那就是作为一个本该死去却侥幸成功的实验品,继续见证他的实验。
但是……
真奇怪。
烛草的视线落在黑袍人正在绘制的阵法上。
待在暗窟这么久,她第一次见到这个阵法。
新的阵法吗?
要在越芳时身上实验吗?
“咦……你的灵主竟然没有解灵。”枯瘦五指掐住他的灵脉,感受着其中涌动的灵力,黑袍人惊讶道,“我说为什么,你还有力气睁眼呢?”
越芳时微微抽动嘴角。
不解灵,越惜在过来的路上吗……
得到了我报过去的信息,掌教不会只让越惜一个人过来,应该有长老同行。
……得想办法,拖延时间。
越惜不想放弃,我不应该先说不行。
他声音微弱,“解灵与否,同你的实验有关系么?”
黑袍人高高在上睨他一眼,对他的问题不以为意。
不过一介将死之灵而已,成为他们伟大事业路上的垫脚石已成定局。
想到这儿,他心情不错,难得大方说道:“没什么关系,我见猎心喜罢了——第一次解剖你们这种还有灵契的灵,我很好奇啊,你的灵主会不会跟着你一起死?”
越芳时:“你不喜欢灵族。”
黑袍人冷淡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不是人,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想到自己查探到的见闻,以及在暗窟中见到的尸骨,越芳时忍不住说道:“可你也杀人啊。”
黑袍人哈哈一笑,不屑道:“我杀了他们吗?”
“不是么?”
“当然不是。”他正义凌然,言之凿凿道,“他们没办法继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了,我帮助他们去实现价值、创造价值,怎么能算杀了他们呢?分明是为了他们着想。”
灵脉中涌动的灵力慢慢流逝。
越芳时想了想,说道:“你们的价值是什么?成为你们的实验品?”
“是为了苍生。”黑袍人说,“一切都是必要的牺牲。”
“我不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黑袍遮住了他的表情,越芳时看不清楚,只听黑袍人在说,“等你身魂归天时,你便会了解我们所为之奉献的事业是什么了。”
越芳时感知得出来,他绘制阵法时的动作无比虔诚。
“介时,你将在生死之间了悟……”黑袍人轻声道,“此乃无上荣幸也。”
……真这么荣幸,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死?
黑袍人似乎猜到了越芳时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话语中优越感十足,兼带两分懊恼,“只可惜,我等要做这无上事业的持刃者,注定没办法享受此等荣幸了……”
他语带叹息:“这阵法,是那位大人新创的,玄妙非常。你是我手下第一位试阵者,灵族的效果……应当会更好吧?”
与自己想的一样。
这人已经疯了。
自己被点灵化生近百年,从未听闻过要用血祭来造福苍生的事!
越芳时偏过头,不经意与烛草对上目光。
……是那位受托帮自己传信出去的姑娘。
越芳时轻轻朝她笑了笑。
烛草疑惑的看着他。
为什么越芳时还笑得出来呢?
他……不怕死吗?
“你笑什……该死!有人闯进来了!”
黑袍无风自动。
黑袍人狠着嗓子,逼问越芳时,“你传消息出去了?这不可能!你没有机会往外面送消息!”
越芳时轻轻一笑。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1701175|1244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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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援兵过来了。
“多行不义者,自取灭亡也。”他声音飘渺,“你们作恶多端,被人找上门来算账,与我有何关系?”
“呵!”
黑袍人冷笑一声。
自然是不信他的话。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视线从越芳时身上滑过,黑袍人怀疑的目光看向了烛草。
自己从未离开过暗窟半步。
这几日,只有烛草出门进城办过事。
带着怒气的一掌隔空拍到烛草身上。
“你把尾巴带进来了?”
听到黑袍人这么问,被掌风推击撞墙的烛草松了半口气。
黑袍人没有把替越芳时报信这件事联想到自己身上。
她用手支撑着身体,勉力爬起来,低垂着脑袋,只有发旋对着黑袍人,“回来前,我仔细检查过,身后没有跟着人。”
说完,她迟疑片刻,不太肯定地说道:“莫非……镜明城有了新的追踪手段?”
“不可能。”黑袍人说道,“荆致没有这个胆子。”
否则,他们怎么会相安无事数百年?
黑袍人思绪飞转,“恐怕,是玄清教的人。”
“什么!”烛草惊讶抬头,澄澈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荆怀和我说,那位玄清教弟子已经离开了啊!”
黑袍人冷哼一声,“口说无凭,你可见到证据了?”
这话问得……
烛草哑口无言。
“既没见到证据,便有可能是障眼法。”
说到这句话,黑袍人已经从刚刚发现有人闯入进来的暴怒、惶恐中恢复平静了。
他静静感知片刻:“两个小毛孩……”
“也敢擅闯进来?”
只听冷笑一声。
“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两个小毛孩?
越芳时微微皱眉。
他本以为来人是长老与越惜,可如今听黑袍人的说法,只是两个年轻人。
是谁?
他们知不知道这里面危险?
越芳时心焦至极,偏偏已没有办法传信了。
他灵血尽失,灵力渐散,灵念渐消。
若猜得不错,这阵法的阵眼会是他的灵种。
黑袍人是要将他的灵种剖出来,拿来祭阵。
.
暗窟通道内。
桂小山袖带如流云,击退了突然逼近的一面墙壁符篆。
“师弟!你没事吧?”
君既明按着剑柄,轻摇头,“没事。”
桂小山皱眉:“这通道似乎活过来了。”
“……嗯。”君既明肯定道,“应该是暗窟主人发现我们闯进来了。”
桂小山惊异道:“他能操纵这里的符篆?”
一面石壁上,便有成千上万个符篆。
操纵其中一半,便是了不得的灵力消耗了!
桂小山自忖,自己是做不到的。
而这里,每一处岔道口,就是一处新的通道。
每一处通道的石壁上,都覆盖着符篆。
“此处符篆,也是阵法,颇为精妙。”
君既明按剑不动。
凝视着前方弯折扭曲的道路。
所有的通道都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的变换着造型靠近他们,暗金色的符篆上渐渐染上了深红的血迹。
就连他们脚下踩着的通道也变松软了。
金红两色交织。
桂小山一边抵挡符篆攻击,一边说道:“师弟,你可能破解?”
21.第21章
桂小山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君既明。
方才在密林中,师弟破阵迅速,可见在阵法一道上,天资同样不凡!
正视自己如今只有入玄境的修为,君既明冷静道:“需要时间,一时半会不行。”
密林的阵法破解快,是因为他对那个阵法太熟悉了。
但此处符篆数目众多,通道星罗密布,阵眼节点晦暗不明,想要破解,必然要耗费许多时间。
且不说桂小山能否在符篆围攻下支撑这么久,单说越芳时便有极大概率坚持不到那一刻。
桂小山正欲继续说话:“那……”
“左后!”
君既明高声喝道。
桂小山心神一凛,飞快旋身避过从左后方袭来的攻击。
“如此被动应对……很难找到时机啊。”桂小山感受着体内的灵力消耗,紧皱眉头,“等会我们找到芳时师兄,还有一场硬仗。至少要拖到秋老大过来。”
他带了可以恢复灵力的丹药,但是不一定够。
桂小山打起精神,警戒两人周围的符篆变化。
师弟的心神放在变幻莫测的符篆上,只能他来负责防守了!
随着通道内符篆的频繁攻击,匆乱之间,两人已经换了许多次位置,不再是一开始的正确道路了。
“这是我们走的第六条路。”
“对,已经是第六条路了。”桂小山叹息道,“这似乎又是一条死路。”
他是非常焦虑的,走了这么多通道,每个通道都是死胡同,根本走不通!
一路行来看到的所有符篆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分门别类,寻根究底。
与前世所学所见一一印证。
君既明摸了摸衣袖上沾到的痕迹,沉吟道:“……我好像知道了。”
听得此话,桂小山心神振奋,原本已经疲软的反击又变得有力起来:“知道什么!”
“通道是死的,符篆是活的。”君既明沉声道,“这处暗窟通道里的符篆,是用灵骨绘制而成,这也是你先前灵觉共感的原因。”
催动符篆时,上面会浮现出的暗红色血迹,正是那些侥幸引气入玄、又死在暗窟中的人们,灵骨被用作铭刻素材放进符篆里的证据。
“什么!?”
之前灵觉共感,便让桂小山觉得此处幕后主使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可言,但他以为这就是极限了。
谁知道,君既明告诉他:
还有比死更惨的事。
那就是死后亦不能安生。
“只有修士才会有灵骨。”桂小山说,“这里死的都是修士吗?”
话一出来,他又自我否定,“不全是修士。我共感之中,还有凡人的记忆。”
君既明语气平静,却让桂小山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只要引气入玄,不就成为修士,而非凡人了吗?”
“……可是…”
可是现在仙门广开,大收门徒,有求仙修道意愿的凡人基本上无一例外,都会在九岁时参加灵根检测,加入仙门。
桂小山忽然沉默了。
他明白君既明的意思了。
“师弟,你是说这处暗窟强行让没有灵根的凡人引气入玄?他们图什么呢?”
桂小山不理解,满心困惑:“只为了让他们入玄,再杀了他们取灵骨吗?”
“我不知道。”君既明坦然道。
匪夷所思至极!
“这幕后之人——”桂小山咬牙切齿,“用修士的灵骨入墨铭刻符篆,当真是疯子!”
“嗯。”
君既明淡淡附和他。
确实是疯子。
修仙者一但入道,便只有今生,没有来世。
只结一世的缘法,修一世的功德——但他们的一世,却远比凡人要长久。
灵气自天地中来,当回天地中去。
修仙者死后,便是身归天地,魂散九霄了。
而观这些符篆中流转的灵力……制作符篆的人将那些人的大部分灵力都锁在了灵骨内,再用灵骨研磨粉末,以灵骨粉末入墨绘制符篆。
这是为了什么?
那些死在这里的凡人,一生有限亦无限,却半途夭折,强行被引气入玄,断绝了来生的愿望。
这幕后之人,等到他们引气入玄了,不引他们修行正法,而是杀了他们,取了灵骨。这些凡人虽成为修士,却与案上鱼肉无异。
至于那些正儿八经的修士,本是道途可期,却死在密林暗窟中……同样可惜。
君既明凝视着符篆,金红两色交织循环往复,符篆表面流光莫幻。
等会打起来,这符篆——
既能引灵聚灵提升实力,又能作为幻阵主动攻击。
若为幕后之人所用,是他们的阻碍。
若为自己所用,便是助力。
只是如何找到暗窟通道内的符篆法阵阵眼,扭曲内里结构,让它为自己所用……
还需要时间。
“桂小山。”
“在!”
师弟想到怎么破解阵法了?
“听我说怎么走。”
君既明淡淡说道,“我们先找到幕后之人所在的核心暗室,再做其他的事。”
“了解!”
就是这种感觉!
被人指挥、有高手带队的感觉。
自己只需要跟着指挥走就好了。
看着桂小山的状态,君既明在心中暗暗评估:武力尚可。
能够护着两人在通道内穿行,防护符篆攻击至今还未有失手。
可堪一用。
有了既定的目标在前面钓着,桂小山的状态直接上了一个档次,从疲于应对到精神抖擞,元气十足。
君既明冷静指挥。
银铃叮当声不绝于耳。
指哪打哪。
如此两回下来,君既明便洞悉这些符篆的共性了。
每个通道内的符篆布置都是有规律的。
……他们先前走的通道,亦必然是死路。
因为那些通道象征着的,都是一次失败的实验。
救了荆怀的烛草……
和暗窟隐隐约约的联系……
两年前,烛草拿到荆怀偷窃出来的灵宝后,镜明城的失踪人数开始减少了……
有没有可能,烛草便是幕后之人在镜明城中找到的,成功的实验品?
福至心灵。
君既明试图模仿篆刻者的想法:
如果我是他,我会把哪里作为生门?
.
暗窟深处。
石室内。
黑袍人的阵仪绘制已近尾声。
烛草轻轻呼气。
密闭空间内,充盈着竹的清香。
该是令人心旷神怡、心驰神往的,偏偏眼前的景象算不得静好。
石台上的越芳时,灵脉裸露,血肉苍白。
阵仪最后一笔落成。
开始自发运转。
黑袍人手持一柄小刀,刀刃抵在越芳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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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处——
那是越芳时灵脉终末之来源。
里面跳跃的,并非人类心脏,而是他身为灵族,被点灵化生后作为性命核心的灵种。
刀尖破开心口肌肤。
声音在寂静室内格外清晰。
“……原来,你的灵种是一截断竹?”黑袍人稀奇道,“无根之竹,失去先天之气,竟也能点灵化生成人。”
“还能修行……”
越芳时默默无言。
如今,他也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我有点后悔了。”
黑袍人说道,“把你留下来再研究研究也不错,我听说那位大人,对灵族的修行功法很是关注。”
他摸着下巴:“说不定,能从你身上挖点东西出来?”
关注?
是谁?
越芳时想多听一点,但黑袍人不继续往下说了。
……幕后之人,还在觊觎灵族功法。
越芳时默默记下这一点。
如果他等不到越惜和长老,这些被他记载下来的消息,便会用另一种方法传递给玄清教。
所有灵脉最终的目的地都是越芳时的心口。
在那儿,本该是心脏的地方。
灵脉纠葛,形成了宛若拳头大小的、类似心脏腔室的东西,把灵种密不透风包裹起来了。
黑袍人双眼发光。
取来净水,洗尽手上的血污。
小心翼翼的,开始摘取越芳时心口处的灵脉——
他要把这些灵脉取下来,才能触碰到越芳时的灵种。
“——住手!!”
伴随着这一声高喝来的,是骤然倒塌的石室大门。
结实的两扇石门,崩裂为数不清的石块,分崩离析。
烛草小心翼翼往边上挪了挪,避开飞溅的石块。
黑袍人转过身,面对着石门方向,眯着眼:“你们竟然闯到这里来了。”
石门处,站着两人一蝶。
“哈!区区小阵,怎么可能难得到你爷爷我!”
冷笑一声,桂小山抽出腰间红绳,银铃随风而动,自行从红绳上脱落,飘到他面前,缩小贴近。
四颗银铃,化作四点银光,点在桂小山耳垂上。
红绳舒展,鞭声烈烈。
原来,那腰间红绳,正是桂小山平时使用的法器!
一道红云鞭。
手腕轻振,红鞭疾驰。
鞭如闪电迅速袭来,黑袍人却半步不曾动。
只见他淡定站定,双手一合。
声势浩大的一鞭,就此化解无形。
不好!
桂小山暗道不妙,退至君既明身边,压低声音:“师弟,预估错误。这人竟是元婴中期!”
而自己全力爆发,不计得失,也只能提升到金丹后期的战力。
与元婴中期的差距,太大了。
他迟疑道:“师弟,不然你……”
面对元婴中期的黑袍人,他只有把握让自己活下来。
灵蝶蹁跹,借着桂小山与黑袍人对轰之际,飞到了越芳时面前。
眼前倏忽出现一道暗蓝色流光。
周遭景色模糊,唯独流光清晰。
是一只灵蝶。
这蝴蝶是……
桂小山师……师弟?
灵蝶落到了他的额头上。
一股冰凉之意注入。
越芳时在心中轻叹:这菁纯灵力……用在自己身上,当真是浪费了。
22.第22章
“还未拔剑,怎能后退?”
君既明轻声反问他。
桂小山听了,心中长叹:此情此景,倒是有些能和秋老大共情了。过去面对倔强的自己时,秋老大心里的感受恐怕和此时的自己一样吧!
君既明不肯走。
桂小山暗自思忖,不然,把师父给的护命宝贝借给师弟?是自己拉着他过来的,总不能让他折在这里。
“你能接他几招?”
沉思之际,耳畔却响起君既明的声音。桂小山抬头看去,颇为认真的想了想:“十五招之内。”
“极限了么?”
“……”桂小山不太肯定的说道,“勉力一试,或许能过上二十招。但他会给我这个机会么?”
君既明抬眸望去。
黑袍人击退了桂小山一招后,许是试探出了他们的深浅,不欲再和他们纠缠,已然回头转身,想要继续去挖越芳时的灵种。
元婴中期……
若借助阵法,恐怕这黑袍人的修为远不止元婴中期。
必须要想办法把暗窟阵法的操纵权夺过来。
否则,几乎没有胜算。
“拖住他。”君既明简单明了,与桂小山交代道。
“好。”桂小山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就已经打算执行到底,“尽力。”
“嗯,两个要求。第一条,保住命,第二条,拖住他。”
石台上的阵法若隐若现。
桂小山拖住黑袍人,自己才有机会过去看一眼。
除了桂小山之外,还有一个魔族也该出手了吧?
余光扫过身后阴影。
君既明想到,自己放任这个魔族跟在身后进来,他如果懂事,便该知道要做什么。
若不是借助了自己的力量,这位魔族离真正的暗窟密室还差得远呢!
黑袍人的身形,挡住了一部分石台。
不会错的。
整个暗窟的阵眼核心,就在石台之上。
“好!”
桂小山应下。
此时此刻,他必须选择相信君既明。
放手一搏。
耳垂上,银铃所化的银色印记减少了一颗。
与此同时。
桂小山的修为骤然提升至金丹期!
长鞭再度出手,借着黑袍人分心之际,卷住扯开了他的左臂!
角落里。
一点儿也不起眼的。
丝毫没有存在感的。
烛草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神色淡淡看着黑袍人与桂小山缠斗。
她挑选的位置很安全,利用躲避碎石的机会,她从石台边上挪到了石室的角落里,远离了战斗的最中心位置。
接下来,只要她保持小心警惕,躲开会波及到自己的余波,就能平安无事……
漫无目的的眼神骤然缩紧。
烛草与君既明对上视线。
“……”
这个人……
烛草顿住了。
君既明也在看她。
烛草一点儿也不起眼。
黑发、黑衣、黑眸,在昏暗的石室角落里,几乎要与石壁融为一体了。
但当真的站在这里时,想把烛草忽略过去,是一件很难的事。
君既明与她对视。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
容貌普通,衣着普通。
甚至只是凡人。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不普通的点,那可能是:这个普通的凡人女子,出现在了她不应该出现的密林暗窟,并且是在暗窟的核心要害处。
君既明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这就是荆怀口中的“恩人姐姐”。
——烛草。
因为她的眼睛。
君既明很熟悉这样的眼神。
这种不甘心的眼神。
平静之下酝酿着风暴的眼神。
她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就如同燃烧蜡烛上的焰火,总会要到某个临界点才迸裂出噼啪作响的火花。
她一点儿也不像是烛家人。
君既明心想到。
或许,她只是恰好姓烛?
恰好也生长在清江附近?
视线从烛草腰带里隐藏的小木筒扫过,君既明什么话都没说,而是选择朝烛草笑了笑。
烛草怔住。
她看出来了。
那是一个带着鼓励、肯定意味的微笑。
手不自觉挪移到腰带上,隔着腰带布条,摸到坚实的木筒轮廓。
飘摇的心安定了。
这个与玄清教弟子同行的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了吗?
可是他并不打算拆穿自己。
为什么,那个玄清教弟子出手了,这个同行的人却不去帮忙呢?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也在等待一个机会?
烛草再度看向暗窟正中。
桂小山在黑袍人攻势下苦苦支撑,竟有几分打得有来有回的模样。
不错。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信任玄清教了。
如果无论选择哪一条路,结局都会死。
她也要自己做选择。
至少。
至少现在的烛草,能够选择自己死之前要做什么。
盈满暗室的竹香,是越芳时灵血里的香气。
竹香清新明显,总能遮掩一些其他的味道。
比如,黑袍人黑袍上,隐隐的幽香——那是能够定心宁神的归一草制成的熏香。
烛草不清楚缘由,但每隔三日,黑袍人便会给她一定分量的归一草,要她制成熏香用于他的黑袍上。
归一草,虽有定心宁神的效果,但修仙者并不常用。
烛草想起她要为荆怀购买祈福香囊,走进闲云堂时的发现——
闲云堂里不卖这玩意。
--“瞧你画出来的模样,是归一草吧?我们店不卖归一草制品,也不收。”
那家闲云堂分店的老板是这么说的。
他还说——
--“归一草可不好搞啊,用少了用多了都是毒。你要是想卖,可以和闲云堂签订代售协议,我们帮你卖到妖族去,妖族需求量大。”
--“不过,镜明城哪里适合归一草生长呢……岷南山?那里光照充足,没有它生长的条件啊……?姑娘,你这归一草是在哪里得到的?”
当时的烛草面不改色的撒谎:“这个归一草,有没有什么忌讳?我家里有长辈捡到了半株,闻着香气说是好东西,吃下去却不舒服。”
--“哎,怎么能胡乱吃东西呢!”
分店老板人善心慈,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给她:“姑娘,你可以看看这本书,里面有记载。”同时,他伸手指了指店内的书桌,“若只是看书,可以去那儿坐着,看完了再放回来,书籍不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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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损,否则是要自己买回去的。”
“多谢。”烛草双手接过,捧着书。
书封上写着五个墨字《非常百草谈》,作者匿名。
烛草伸手探进腰带,碰到藏在腰带里的小木筒的木塞,指腹摩挲。
怕回暗窟太晚了,那一天,她只看了归一草有关的描述。
《非常百草谈》上面是这么写的:
【归一草,喜阴暗湿地,厌光照,具定心宁神之功效,制宁神用品取五至六株为宜。忌与云砂同服,是为剧毒也。】
黑袍人每次给她的归一草,都是六株。
没办法在归一草上做文章。
便只能在云砂上下功夫了。
偏偏就是这么巧。
闲云堂卖的香囊里,是有云砂这一味药的。
恍惚之时,烛草也曾想过:这一切太顺利了,仿若是在做梦,梦中无阻无碍,心想事成。
手指轻轻一拨。
木塞脱落。
木筒里盛着的,是云砂磨成的粉末,极细极轻。
烛草特意处理过。
轻微的风起。
好风凭借力。
咦?
躲藏在暗中的雾状魔族见状,忍不住凑得更近一些:
凡人女子,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没有稀奇的地方啊?
怎么能驭风呢?
他贴得很近。
这女子确实只是凡人!
体内一点灵根都没有。
已经被研磨到极其微小的云砂,被风送入石室的战场,吸附在黑袍人的衣服上。
这是云砂与归一草的吸引力,二者共处一室时,便会不自觉的互相吸引、靠近。
有趣。
魔族的视线在烛草和黑袍人之间漂移。
原来他们不同路。
他分出一缕雾气,缠绕在烛草驭使的风上。
正好,他也来帮忙吧。
一是为了完成尊上的命令。
二是为了还人情——
自己是跟在桂小山两人身后进来暗窟的。
.
“红云鞭,银铃印。”
面对桂小山的攻势,黑袍人游刃有余,尚有闲心说话,“你是青云真人的弟子,桂小山?”
“你知道我?”
“哈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黑袍人闪身躲开长鞭,“西梧洲是个好地方。你是为了救这个灵族来的?”
“阵仪既成,他的灵种便已是阵仪的一部分。你救不了他了。”黑袍人悠悠道,“况且——”
“你也打不过我。”
他诚挚邀请道:“来都来了,不如考虑一下,改换门庭加入我们?”
“……”
桂小山执鞭而立,无语道:“你有病?”
“你身为青云真人的首徒,却做不了玄清教的大师兄、掌教接班人。”黑袍人说道,“加入我们,我敢担保,你的地位绝不止于一介普通弟子。”
“就凭你能破解密林阵法!”
“……”
桂小山懂了。
黑袍人根本没把入玄境的君既明放在眼里,想当然的以为密林阵法是桂小山破解的。
余光扫去,君既明已经避开斗争中心,绕到了石台边上。
但他没给信号。
自己还需要再拖一会。
最好把仇恨都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