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我自己》 求保命 “看呐,朕的大军如天兵......” 冯小怜觉得脑袋很疼,疼到抬头都觉得脑袋能压折脖子的地步。然而耳边还在嗡嗡响,也不知道谁在看视频,外放声音也太大了。 她费力的想睁开眼,就在此时,耳朵边响起来咚咚咚的击鼓声,本就觉得脑袋很疼头晕目眩,加上鼓声的震动,她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在忍不住要吐出来的那一刻,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妈耶~ 这是....... 不高的城墙,横尸遍野的护城河,近在咫尺的攻城梯,如蚂蚁一样还往上冲的乌合之众,远处还有兵器反光的督战队....... 她脖子像是生锈了一样,咔咔咔咔往右边转,她的右边是很多脸上带血身体瘦弱个子不高浑身破烂的士兵正搬着石头滚木往下砸,这些人里面有的头发发白,有的还是少年,他们相同的地方是脸上全带有麻木的表情。 这些人连一身完整的盔甲都没有,在一些小头目的督促呵斥下,机械的与人厮杀,稍微慢一些就有鞭子落在身上。 而远处一根旗杆上挂着破烂的旗帜,旗帜卷风,在翻飞的布料上,冯小怜认出上面一个繁体字“齐”。能认得这个字还是因为“齊天大聖”的功劳。 呐喊声将她的注意力又拉回眼前,耳边有人一阵大笑:“爱妃放心,他们攻不进来的,你看看这都是第几次了.......” 冯小怜这才注意自己被一个人搂着肩膀,她看向左边,一个高鼻深目的俊美男人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给她的感觉像那些带着美妞看比赛的有钱人。 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手,她才想到自己就是那个被人家带着装点门面的妞儿! 她想爆粗口! 然而头疼欲裂,恶心的感觉一直在,想骗自己这是在做梦都不现实。 这是在哪儿? 她很想回家! 这时候旁边的那狗男人指着城下一处被人团团围住的地方显摆的说:“都说宇文宪智勇冠世,攻战如神,在朕看来不过如此!” 冯小怜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她顺着这男人的手指往下看,只能看到大旗下一个盔甲雪亮的男人骑在一匹杂毛马上,因为距离太远,人家是胖是瘦看不清楚。她这会脑子太疼了,不知道谁是宇文宪,也不想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看这种人间地狱,她只想回家! 可耳边是厮杀声,她身处在战场上,眼神向下瞄到自己的裙子,再考虑自己仿佛得了大病一样的身体,逃是逃不掉的了,觉得还是要和这男人虚与委蛇才行!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怎么来这里的不知道,活过今天很重要!!! 她捏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含糖量高一些,接了一句自认为很安全的话:“您说的对呢!~” 这男人听了挑眉毛问:“爱妃怎么如此腔调?新学的?” 艹,普通话没听过吗? 然而冯小怜还真的学不会男人的口音,她只能揉着自己的脑袋语气稀碎的哎呦了几声。 示意对方:我病了,别跟我计较了,快让我走! 这男人一看她这幅惺惺作态,立即关心的问:“爱妃这是病了?不想看了?这血糊糊的也没什么看的,罢了罢了,摆驾回宫。” 立即有人来扶着冯小怜,然后她头重脚轻的被扶着下了城楼,这城楼的楼梯很陡峭,城墙里面躺满了伤兵,还有很多伤兵被源源不断的从城墙上抬下来,因为压根没想过救助这些人,所以随便找个地方把这些伤兵找地方一塞就完事儿了,根本没人管他们,任凭这些人等死。 而那些肢体健全的百姓被驱赶着登上城楼,要替补那些伤兵接着守城。 看着眼前这些表情麻木的人,加上此刻头疼的厉害,冯小怜根本弄不清自己身处何地,颇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然而眼前的伤亡和自己的疼痛是真实存在的,让她更是无法判断自己的处境。 她被塞进车里,被身边的男人搂着,听着这男人吹嘘:“朕率十万之众来晋州,纵然是周主派出了那宇文宪,也不能攻破晋州,爱妃刚才看了吧,他几次攻城铩羽而归......” 冯小怜坐在马车里,这车还不防震,一旦走动颠簸起来,那种恶心的感觉更严重。这男人没说完,冯小怜立即扑到门口要吐到车外,然而她忽略了自己的娇弱程度,压根没吐到车外,全吐在车上了。 吐出来的东西带着一股腥臭味,中间夹杂着黑色的血块,这味道刺激的冯小怜接着吐,一时间车上味道难闻极了,弄的一片狼藉。 马车停了下来,有几个翘着兰花指扭捏的太监来请这男人转移到别的车上。 这男人也想表现一下对冯小怜的关心,然而看她和那一堆呕吐物之后,还是别开了脸,急匆匆的下车,刚下车就闹着要换衣服,明明没沾到呕吐物,就仿佛是被吐在他身上一样。 有奴婢抖着土盖在呕吐物上,清理了之后上来了一个宫女,对着散发着异味的马车也忍不住皱眉。 冯小怜觉得那堆东西吐出来之后终于畅快了,虽然头晕,但是并不恶心了。 她闭上眼,直挺挺的躺着,来不及嫌弃身边有些地方没被清理,急速思考着自己的处境。 刚才吐出来的东西味道是腥臭的,夹带着不多的黑色血块,推断应该是食物中毒。 这身份是不是宠妃不知道,但是妃嫔,城墙,观战,食物中毒...... 而且她刚才听到一个名字:宇文宪。 宇文宪,晋城。 周主,应该是周朝活着是周地的君主;齐,守城的将领姓齐或者是齐朝,刚才那个狗男人自称朕,应该是齐朝; 齐朝的皇帝,呆着女人观战......联想到宇文这个姓氏...... 冯小怜抓住身边侍女的衣服问:“我是冯小怜?” “是啊,您是淑妃娘娘。” 啊!!!!!!! 冯小怜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血直冲脑门,一时间四肢百骸都有一种过电了感觉,那种如雷劈一样的感觉让她瞬间晕了过去。 尽管人晕过去了,但是脑子似乎还能思考,这种比较神奇的状态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是不影响她在心里仰天长啸。 她对这段历史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冯小怜这个人。 只所以要了解这个人,是因为她倒霉的也叫冯小怜。 听她妈妈说她出生前都已经把名字起好了,如果生的是一对女儿,准备给姐姐取名字叫冯夏莲,妹妹叫冯秋莲。之所以带着一个莲,是因为妈妈姓连,当时起名字的时候她很想把自己的姓氏嵌入到孩子的名字里,和老公商量了很久才把“连”改成“莲”。 然而当时所有的亲戚们云集在一起,护士让家属去护士站把孩子的名字说一下,她们要填写出生证明,家里那没学问不认字还不会说普通话的太奶奶自告奋勇的去了,全家都沉浸在喜悦中很多人都没在意,等出生证明拿出来,她妈妈立即傻眼了。 老大冯小怜,老二冯求怜。 当时护士说:“我们当时再三找你们家属核实,她说老大叫小怜。我们还问她,说是大妞妞叫小怜是不是记错了,她说没错。后来我们把字写下来,她说她不认字,找了孩子姑姑来确认,孩子的姑姑说就是这么起名的!” 然后做妈妈的因为这件事被气的回奶了,差点离婚,被家里的亲戚朋友们劝住了。 做爸爸的去改名字,第一次他跟妈妈说碰上节假日人家放假了;等到好不容易找到时间去,半路开车和人家的车刮碰了没去成;第三次去,证件忘带了,带上再去人家下班了....... 这样三拖两拖之后,三年过去之后,爹妈离婚,这姊妹俩就成了跟着爸爸的拖油瓶,因为办理了一系列的证件,奶奶一家觉得麻烦自然也不会给她们改名字,所以这破名字也就留下来没改成。 上学的时候,妹妹冯求怜对自己的名字深恶痛绝,屡次要求她做冯小怜,姐妹两个因此大打出手过好几次。上了中学,当大家知道“玉体横陈”这个典故的时候,冯小怜舔着脸拿这个名字换冯求怜也不行了,妹妹对小时候没战胜姐姐得到冯小怜这个名字由衷的感到幸运。 谁想被叫做冯小怜啊,不换! 因此冯小怜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在网上找了一下某个红颜祸水的一生。 如果自己真的是这个冯小怜,那么接下来就是晋州城破,北齐后主高玮开始做困兽斗,两三年内齐国灭亡,被北周吞并,北周被隋朝取代,继而完成大一统。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但是这个冯小怜的命运开始进入倒计时。 还是那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还打算活着回家呢! 可是该怎么回去? 眼前的局面明显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了。 以她那大专文凭接触到的知识范围,是不足以想象出来自己怎么从几千年后到了几千年前的。 而且这时候脑门很疼,很疼很疼。 像是针扎一样的疼,或许这也是中招了,有人想让这身体死,所以刚才吐出的东西里面很明显有黑色血块,这是中毒了。 正想着车停了下来,她听见车外有人说:“昏了?” 她身边的侍女说:“是啊!可惜没死!” 车外的人说:“这可不行!太后和皇后都要她死,三天内务必要让她死了才行,她若是不死,你死!” 车里的侍女这时候诚惶诚恐的对车外的人保证:“她今晚必死,不需三天!” 冯小怜一瞬间惊恐起来,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等价换 随后冯小怜感觉到自己被人粗暴的抬起来,像是扔大包一样被人毫不客气的扔到一个人的背上。 她感觉自己被人背着往僻静的地方去,渐渐的周围的声音变的微弱,杂乱的脚步声也在减少,周围显得十分安静,这样的环境让她的心开始提起来,毕竟刚才听到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友好,万一人家在这这种僻静的地方结果了自己的小命呢? 她被背着在建筑里面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就感觉到自己被很随意的放下,身体都没有舒展开,一条胳膊还被压在背后。 而刚才的侍女和背着她的太监开始说话。 太监说话的时候带着些忧愁:“刚才听人说淑妃被陛下厌恶了?” 侍女就很得意的回答:“她刚才吐在了车上,把陛下恶心坏了。所以此时陛下对她避之不及,刚才一下车被皇后娘娘迎去了。” 太监的声音更发愁了:“我听说皇后那边又有美女了。” 侍女接着得意的说:“是啊,还是两位呢,这才是她好日子到头了。往日皇后娘娘让她笼络陛下,让陛下对皇后娘娘回心转意,可她仗着自己长的好看反而背叛了娘娘。大家都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她倒是得意起来了。”说话的时候口气酸溜溜的,她也意识到了,立即改口,语气中收敛了得意:“反正娘娘是不会留着她的,前些日子陛下为了她三番两次惹怒太后......听说上次周军追来,陛下只顾着带她逃命,把太后撇在后面不管不顾,太后因此大怒,当娘的哪会觉得自己的儿子有错,所以早就恨上了她,怨恨她哄着陛下连母亲都抛弃,也早有除了她的心思,今晚上必要了结了她的命!要不然娘娘那边生气,太后也觉得咱们不会办事,你我是没法交代的!” 太监有些忧愁:“可她还有些圣宠在身上,跟着宠妃你我的日子才好过一些,皇后娘娘那边不缺得力的人手,你我这样的背主之人投奔过去,万一......”万一不得重用怎么办?这种时候是宁肯做鸡头也不能做凤尾啊! “她今日差点吐在陛下身上,陛下必定厌烦她了,你看看到现在陛下都没有打发人来问一声,陛下的态度如何你还品不出来吗?我劝你也别犹豫,跟着这样的人没前途还招太后皇后的眼......”说到这里侍女压低声音:“你等会去找人要一副药,就说要救她,等药拿来了,混些毒药进去,趁着她昏迷不醒灌下去,就说她福气薄,病死了......要是陛下舍不得,只管把开药的大夫推出去当替死鬼,只要咱们把事儿办成了,娘娘必定重重有赏!这样你我后半辈子也算是有钱享福了。” 太监的口气还是有些犹豫:“到时候陛下追究起来,娘娘未必愿意保下你我二人...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生气...要我说,咱们不用毒药了,等药熬煮好了灌下去,你摁着她,你我用被子闷死她如何?这样才不留痕迹,要不然医官嘴硬拒不认罪,到时候横生枝节,你我措手不及......” 侍女立即说:“对对对,还是你说的稳妥,用毒药难以毁尸灭迹,还是闷死更好。” 太监就说:“你等着,我去找医官开药。”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侍女推了几下冯小怜,又叫了几声娘娘,没得到任何的回应,胆子大了起来。 她觉得这里没其他人,语气就带着些嚣张的跟躺着的冯小怜说:“这也怪不得我们,是你太不要脸了。先是背叛了皇后娘娘,又哄着陛下舍弃了太后只顾带你逃命,她们岂肯放过你?这也罢了,你在大臣里面名声也不好,又是个贱籍出身,本就是贱命一条,让你享受几年的荣华你也够本了,今晚上高高兴兴的上路吧!” 说完之后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念过之后觉得自己的罪孽也消失了,然后这侍女哼着曲出去了。 冯小怜这会全身动弹不得,只能听见却不能看见,身体也不由自己掌控,眼看着自己小命也不保了,心里火急火燎更加着急。 然而身体不听使唤,她就是心里再着急焦躁也没办法拯救自己。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听见外面太监和侍女的交谈声,两个人在门口商量现在先熬着药,等晚上了再动手! 他们那不算是密谋的声音不算高,但是断断续续的都让冯小怜听到了,比如说等半夜动手,那时候大部分人都睡下了,陛下肯定在和新来的美人厮混,也顾不得她了。皇后和太姬必定会暗中助他们,陛下知道的时候她冯小怜早就和得罪了陆太姬的曹昭仪一样成一具尸体了。 两个人还感慨当初的曹昭仪是多么的受宠,最后不也是佳人薄命。她冯小怜还不如曹昭仪呢,人家还有父兄等人,她是独身一个,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听到这些的冯小怜心里更着急。 着急也没用,这似乎已经是死局了,压根没破局的办法。 她这会已经开始求助于玄学,满天神佛被她求了一个遍,然而她也知道关键时刻菩萨和天尊是帮不上忙的,她心里充满了绝望,要是能控制身体这时候已经嚎啕大哭了。 在这种极度绝望之下,转机来了,这虽然不是玄学,如果让她选,她更想选玄学! 一个机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嘀~~~平台检测到你需要帮助,请问你要向平台求助吗?” “啊!!谁?” “本平台名称为平台,天下没白吃的午餐,平台从不做慈善。如果需要在本平台发布求助信息,需支付一定的手续费,请问你需要向平台发布求助信息吗?” 冯小怜这会哪会管这玩意什么来历,人生都悲催到这地步了,先活过今天再说吧! “是是是是,我求助!” “请问求助什么呢?” “当然是要逃出生天啊!那个......你需要手续费是吗?这里的东西你看上什么随便拿,别客气!” “平台没有给你解释清楚,现在向你解释如下:平台收取的不是物质,而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比如你的声音,视力,听力,味觉......” “......”这什么玩意!这什么吸血鬼行为! 机械音自顾自的往下说:“......平台已经解释完毕,现在为客户匹配合适的交换对象。 一位女壮士需要出席一场舞会,寻找美妙的声音让自己在舞会上大出风头,愿意用自己的一把子力气交换美妙声音六个小时,对方的手续费是指甲盖三毫米。 这是目前最合适的一项交换,请问接受吗?” 冯小怜:“.......一把子力气换嗓音六个小时,对方的手续费是指甲盖三毫米?我也要付出三毫米的指甲盖吗?” 三毫米的指甲,给了! 机械音冷冷的说:“你想什么呢!对方的身体和你的不一样,对方的物种和你也不一样,对方和你不在同一个纬度,你的指甲盖没有任何的价值!再出价吧!” “我头发?” “平台检测.......客户头发可以制作假发,一次性收取全部头发,不影响后续头发生长,交易完毕之后收取手续费。 在没有开始交易之前友情提示:本平台交易一旦达成不退任何手续费,某种手续费是不可逆的,请谨慎选择。 本平台容易产生依赖性,请谨慎使用。 另:针对第一次使用的客户,平台客服善良提醒,对于本平台尽可能只使用一次,否则会堕入深渊!” “等等,我回家呢......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想回家,回家你们能帮忙吗?” 过了一会,机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来:“代价极大,您愿意支付手续费吗?在决定前请参考刚才的善良提醒! 我们对您的处境已经了解,你本人的灵魂与这处世界共振频率不相符,判定为误入平行世界。不建议你做这样的交换,手续费极为昂贵,大概率会使你终生需要人照顾才能生存,俗称瘫痪在床。具体需要我们查明你来自哪个世界,根据难易程度收取相应的费用,甚至需要你付出生命。 我们请你思考两个问题:有人真的值得你付出极大的代价回去团聚吗?甚至是仅仅为了看对方一眼而被收取生命做手续费。有人会照顾你的余生对你不离不弃吗?” 冯小怜沉默了起来。 所有声音消失,冯小怜反而没了刚才的绝望和焦躁,在寂静的环境里回忆着自己前二十年的生活。 她试图把所有的记忆摊开,从里面找出值得自己付出极为昂贵代价、有可能是生命为代价回去的人....... 开始回忆的她没注意到时间在缓慢流失,直到门口有脚步声,她才惊觉此时是晚上了。 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回忆,她发现没有哪个让自己付出生命的人值得自己回去。 就这样吧,如浮萍一样走到哪儿算哪儿,一生力争上游不沉入水底就够了! 四周寂静无声,能听见蜡烛燃烧时候偶尔爆发的霹雳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活下来还是入土?到了拼一拼的时候了。 机械音问道:“现在可否开始计时?” “开始。” 冯小怜的视野左上方开始出现数字倒计时,刚才胳膊在身体下被压的酸麻,倒计时开始之后,这种感觉瞬间消失,力量充盈在身体里,四肢百骸都被调整在最佳状态。 她发现身体可以动了,她的手指先是动了几下,然后眼睛打开一条缝,看到太监端着药,侍女举着灯盏,两个人无声的进来了。 侍女在桌子前放下灯盏,走到了床边对着冯小怜慢慢的说:“你也别怨恨我们,是你自己选了死路,也不想想你不过是一奴婢罢了,怎么敢跟皇后娘娘叫板!要怨就怨你自己吧。” 说完跟太监说:“动手,别拖了,免得夜长梦多!” 太监站着没动:“先灌些药下去,只要她把药喝下去了,医官就狡辩不得!” 侍女微笑着说:“她是淑妃,难道还要开棺验尸?若是给她开棺验尸,皇家的威严置于何地?这种事儿大家巴不得赶紧过去呢,而且陛下对她已无好感,加上各宫娘娘巴不得她立即死了好分陛下的宠爱,又有太后和太姬她们劝着陛下,谁会给一个贱人鸣冤啊!” 太监被说服了,走过来对侍女说:“你摁着她的手免得她挣扎,我来捂!” 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他们双双弯腰,这时候两道影子突然双双挨了一巴掌,侍女忍不住尖叫了一声被掀翻在地上,太监整个人被砸在桌子上发出闷哼的声音。 他们惊恐的看着刚才还昏迷的冯小怜翻身下床,两个人都想挣扎着逃命。 冯小怜把最近的侍女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自己太清楚了,此刻自己神勇无比却只有六个小时,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宫里,她要利用这么好的机会离开,要不然死亡的威胁一直都在。 她刚想问问这侍女怎么离开,弄不好还要杀鸡给猴看震慑一下旁边的太监,话到了嘴边,她不断的张嘴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这成哑巴了? 脱牢笼 冯小怜发现自己没办法说话之后,手里提着侍女使劲摇晃了两下,跟摇晃扇子一样轻松极了。 侍女被她摇晃的头昏脑胀开始翻白眼,太监已经挣扎着爬起来了,他看着冯小怜此刻力大如牛,拎着个侍女跟拎小鸡子一样,顿时脑海中出现一个念头“中邪了啊!” 手无缚鸡之力的宠妃举十斤的东西都费劲,怎么可能提着一个人还如此的轻松,这不是中邪了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如今是哪个孤魂野鬼占据了冯小怜的身体,然而有本事附身的孤魂野鬼都不好惹,人敢跟鬼斗吗?万一被抓住了剥皮抽筋怎么办? 这太监忍着剧痛瘸着腿慢慢的往外蹭,一点声音都不敢弄出来,此刻只想着赶紧逃命。 冯小怜这时候已经接受了自己没办法发声的现状,而且这侍女眼看要晕过去了,她一方面惊讶女壮士果然是女壮士,实力了得!一方面对自己如今掌握的力量不找该怎么收放。眼看着侍女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似乎整个人已经废了,她想到了太监,转头看去,那太监已经一条腿踏出屋门了。 都到这份上了,冯小怜自然不会让他跑了,随手扔下侍女,伸手操起一只凳子想砸过去,可是试了试手感,也不知道这凳子什么木料做的,反正很沉,她觉得扔凳子能砸死这阉人,考虑到自己不认识路还需要一个指路的,于是放下凳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冯小怜再次在心里感慨女壮士的实力不凡,这一步跨出去简直是一米的距离,身体的弹跳能力极为优秀,身体各部分更是极为敏锐且配合的很好。让她像一只灵巧的猫,不仅速度快而且落地无声。 这太监出了屋子,还没走两步呢,被后面追上的冯小怜扯着脖领子拉了回去。 太监被扔到侍女旁边,冯小怜抱着胸站在他们跟前,考虑到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太多的繁体字,她只能比划,希望这两人能理解意思。 然而这侍女太监根本没看懂她的比划,这侍女回过神来就开始求饶:“娘娘,娘娘饶命,奴婢是被逼的啊,皇后娘娘说要是不送您上路她饶不了奴婢啊!娘娘,娘娘您只要放过奴婢,奴婢愿意出面告发皇后......不,是告发穆黄花,奴婢知道穆黄花的一件事,要是抖出来了她绝对没好果子吃.......” 这几句话道尽了后宫女人的倾轧。 穆皇后,小名黄花,是齐国君主高玮乳母陆令萱的义女。陆令萱在宫里的权力不比高玮他亲娘胡太后少,很多时候高玮这昏君对乳母言听计从的程度超过了胡太后。陆令萱还频频插手朝堂上的事儿,在齐国境内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而原本的淑妃冯小怜就是穆黄花的侍女,本来是穆皇后安排大战曹昭仪的棋子,但是冯小怜自己把高玮霸占了。穆皇后自然生气,淑妃冯小怜觉得无所谓,因为穆皇后她自己是高玮第一任皇后斛律氏的侍女,后来巴结上了陆令萱才上位的,为了这个义母连出身奴婢的亲娘都不认了,史书上记载她生母来投奔她的时候,她使人“禁而掌之”,就是关起来掌嘴,这让很多人觉得这女人没一点德行,不仅没做皇后的德行,连人伦都抛干净了。 穆黄花自己都不干净,还说人家长了一身白毛! 论背主她是第一个!也别怨别人背叛了她! 大家都是奴婢,谁比谁高贵了! 侍女嘴里喊着穆皇后的小名,哪里还有对皇后的恭敬之心,这时候扑上来要抱冯小怜的腿,冯小怜哪敢让她近身,这样反复无常的人自然是避之不及,直接踢了她一脚把她踢到了墙根,这侍女挣扎着要爬起来。 而旁边的太监看到了吓的趴伏在地上不断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大仙,小人愿意供奉您,您想要什么只需吩咐就成,小人愿意为大仙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在地上挣扎的侍女听了也反应过来,眼前的冯小怜有些不同寻常,这个中毒没死一直昏迷的人怎么突然力大无穷了呢?只能解释被外面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推断是真的。 侍女挣扎着不断的磕头,说辞和太监一样,发誓要供奉大仙。 冯小怜想说自己不是大仙,然而根本说不出话来,越着急越是说不出来,只能提起太监无声的张嘴:“怎么出宫?” 太监看她重复了几遍,试探的问道:“您要出恭?” 冯小怜立即点头,这太监立即指了指床榻后面的屏风,谄媚的说:“都在屏风后面的屋子里出恭,小的伺候您去?” 冯小怜以为他明白了,没想到这太监理解成这个结果,谁这个时候要去厕所! 气的握紧拳头对着他的眼眶咣咣给了两拳,然后她用手指蘸了些到处乱流的茶水,写出两个字“出宫”! 太监不认字,而且刚被打了两拳,看什么都是带重影,苦着脸说:“小的不识字啊,太监不许识字的!” 侍女爬过来看到字体,谄媚的说:“奴婢认识,奴婢认识......原来大仙要出宫。” 随后她开始给冯小怜讲怎么走,眼看着这路线能把人绕晕了,冯小怜后悔了! 就不该跟他们两个浪费时间! 自己找出路岂不是更好,这两个人说的都是宫人走的路线,路痴听见这些绕来绕去的路线谁记得住?! 她想着古代建筑遵从中轴线,大部分都是长方形或者是四方形对称的布局,只需要找个方向不回头往前走,总能走出去的。 如果遇到墙怎么办? 翻墙啊! 女壮士的实力应该能让她翻出去。 她思考的时候稍微走神,瞬间回神之后就看到侍女在讲怎么出去的时候和太监两个对眼神,知道这两人开始拨弄他们的小算盘,冯小怜就更加厌恶了。 不得不说,这跟养蛊一样的圈着这些女人和太监在禁宫中生活,时间久了在这种环境里面就是好人最后也人性泯灭了。 所以这里不能留,留下早晚自己也是个充满了算计的恶人! 随后提起秀气的拳头,在他们头上一人给了一拳,力气大了点,这两人也同时晕了。 冯小怜这时候松开他们走到了院子里。 这是深秋或者是冬天,外面的气温很低。 哪怕女壮士天生神力,这时候的冯小怜还是被冷的一激灵。 她回去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想出宫衣服和钱财是不能少了的。衣服能御寒,钱财能应急。 淑妃冯小怜的金银细软有很多,这符合她宠妃的身份,全部装起来背在身上的时候觉得这些金珠细软很有分量,找衣服的时候她还发现有一件珍珠裙。 珍珠做的裙子诶! 展开之后甚是华丽! 每颗珍珠都是近圆的珠子,在蜡烛的照耀下,颗颗珍珠都在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冯小怜展开这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她太喜欢了,决定带走。 随后用衣裙把这件珍珠裙给包住,又找了厚衣服穿在身上,扛着大包小包来到院子里。 她在院子里尝试的蹦了几下,果然这些重量对于天生神力的女壮士来说没什么,很轻松的跳跃了几下,落地也很轻盈。 她毫无留恋的爬上墙头,刚开始还手足无措,接着掌握了平衡之后在墙头上如履平地。 靠着踩墙头和蹲屋顶,她终于爬到了这宫城的最高处。 说是最高处,是她自己说的,实际上也没多高,更不是真正的最高处。这个晚上几乎没月色,到处是黑压压的一片,这宫中的某些路边还有灯,她能来到这里全是因为那些微弱的路灯给她照明。 这时候登高远望,这宫里除了高高悬挂的灯笼还有一些地方灯火辉煌,那是昏君高玮在和他新到手的女人在寻欢作乐。 看看时间,六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一半。 这个时候别说是出去了,让她回到刚才的小院子都十分艰难,她在这种漆黑的环境里迷路了。 之所以这个时候爬这么高就是为了找一个方向,只要远离灯火辉煌的地方就行。 现在方向也找到了,想要出去也很容易,可是冯小怜却遇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女壮士确实是天生神力,但是这具身体却好久没有进食了。 力量是借来的,身体勉强算是自己的。在剧烈活动之后对热量的消耗更大了,那股子饿了的感觉更加强烈。甚至让她感到五脏六腑都在拧巴着痉挛着要求赶快她进食。 看了看视线里的倒计时,找吃的又会浪费时间。所以先出去很重要。 她背对着灯火辉煌的高楼,等着巡逻的侍卫路过之后无声的跟高玮那昏君告别,随后猫着腰背着大包继续爬高踩低。 宫城虽然大,但是并没有很巨大,折腾了两个小时左右,她趴在一处高墙上往外看了看,看到墙外地面上有一条反光的河流。 夜里行路,要记住一句话:黑泥白石闪水涧! 这反光的地方绝对是一条河,应该是行宫附近的渠道,刚才那侍女说过,说是行宫外有一条两丈宽的河。 这条河一般人真的跳不过去,设立这种渠道的原因是为了防止盗窃和攻打,自然也防止里面的人逃走。 女壮士的实力能不能越过去呢? 她趴在墙头对着这片反光的地方不停的看,希望找到一处比较窄的地方跳过去试一试。 可是这时候很饿很饿,胃部痉挛,那种肚子饿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饿的人头昏眼花心慌意乱。 她揉着肚子,自己对自己说:“再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然而饥饿是控制不住的,就在她一边忍饥挨饿趴在墙头寻找着窄处的时候,她听到了巡逻侍卫盔甲和兵器的碰撞声。 按照刚才的经验躲过去就行了,而且这时候已经到了宫墙边上了,只要翻身出去,不仅能躲开巡逻的侍卫还能鸟脱樊笼。 她毫不犹豫的翻身,落地的时候才发现墙根不是平的,是一个很陡峭无法站立的斜坡,她根本不知道,晚上也看不见。身上又背着一个大包,直接连人带包的滚入了河中,响起了很大一声“噗通”。 “有刺客!” 墙内的喊声瞬间多了起来,火把映照的红光迅速向这边移动,河水冰冷却未上冻,让在河道里挣扎的冯小怜被冻的一激灵,然后被侍卫的喊声吓得再一激灵! 不妙啊! 这时候她脑海里响起滴的一声:“尊敬的客户,我们提醒您,您的交换时间还有三十分钟,请您根据交易时间谨慎安排您的事情。” 未知祸 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叫做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眼前就是! 冯小怜觉得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倒霉事儿攒起来也没今天遇到的多。她还想着找这个莫名其妙的平台申诉一下,看能不能延长服务的时候,发现脚被河底的淤泥粘住了,要命的是她还背着大包,河水的深度超过了她的身高...... 这妥妥是溺亡的剧本啊! 救命! “咕嘟嘟嘟......”无声的呼救只换来一肚子冰凉的河水。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还不能发声。 这交易真的是利弊都有啊,一时说不明白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而侍卫们已经爬到墙头,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说的全是陌生的方言,很神奇的是她居然听懂了: “看到了,只有一个?” “同伙可能跑了。” “上面说了,抓住落水的刺客要严刑拷问!” “包抄的人去了吗?别让刺客跑了?” ...... 越挣扎喝下去的水也多,而且她背上的大包里面有衣服,被水浸湿之后更重,拖着她不断的向下坠。 背着大包跟身上绑了一个石头没什么两样,她已经感觉到没法呼吸了,再不自救今晚上真的要被淹死了! 好死不如赖着,她折腾了这么久不就是想活的好好的吗?谁想沦落成亡国奴被当做货品一样赏来赐去?谁想在封闭的环境里天天讨男人的欢心丧失了自我?谁不想肆意的活着? 身边是冰冷的河水,不远处是不来捉人的侍卫,人在水里很难憋气一分钟,在这极限环境里,背上的财物已经不重要了,她的命更重要。 她迅速在水中解开大包的结扣放弃这大包的财物和衣服,随后脚从鞋子里挣脱出来,刚才解开大包甩掉鞋子的动作一气呵成,整个人迅速上浮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是如此的宝贵,再晚几秒真的真憋死在水里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赶紧在水里向着周围观察。 女壮士的身体素质很好,让她在这种寒冷刺骨的环境里还能有力气向着对岸扑腾过去,好在河面不是很宽,她很快把两只胳膊搭在了岸上,甚至她不敢回头,争分夺秒的拖着沉重的身体上岸。 上岸很难,这里的淤泥很滑,衣服全部湿了。衣服的重量和湿滑的河岸让她挣扎了好几下没能成功,她迅速脱掉身上大衣服费尽力气爬上去。 来不及庆幸自己没被淹死,把身上泡湿的衣服脱下了几件仍在河边,穿着最轻薄的衣服争取用最轻的重量逃最快的命! 至于冻死......已经顾不得明日会怎么样了,先逃脱魔爪再说吧! 背后的喊声越来越近,她看着眼前的黑暗觉得黑暗的环境是如此的安全,只要自己跑的快,就能甩掉身后的人。于是立即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夺命而逃,钻进了黑暗的巷子里。妄图借助夜色来甩掉这些侍卫,让自己获得片刻的喘息之机。 大队侍卫分成两路,一路追着“刺客”而去,因为冯小怜的准备不多,她脱了外面的衣服后,贴身的衣服还是白色的不利于藏身,在夜色中距离不远还可以分辨。 加上她刚从水里出来,身上的水迹一直都有,这痕迹就是最好的路标,那些侍卫只要跟着水迹就能找到她。也就是她跑的快,到了死胡同也能立即翻墙,要不然早被抓住了。 而另外的一队侍卫已经开始打捞她扔下的大包了。 有人把她脱在河边的衣服拿起来检查了一下,发现这衣服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这料子都是贡品。侍卫头目立即恭敬的双手捧着,态度极其谦卑的把这些散落在河岸边的衣服给了一个刚来的人。 这人是个武将打扮,是个很壮硕的中年人,行走的时候跟铁塔在移动一样,他的面目也很丑陋,动作粗鲁毫不客气的夺过来抖开衣服看了一眼,看完就忍不住皱着眉头问:“这是那刺客留下的?” 侍卫头目低着头恭敬的说:“回刘大人的话:是,众侍卫都看到那刺客为了逃命,将累赘的衣服都扔了,而且.......” 壮硕的武将刘桃枝不悦的问:“何故吞吞吐吐?” 侍卫头目说:“虽然没看到那刺客的长相,但是能看出那刺客是个女子,有人说那女子落水爬出来之后身段纤细妖娆,而且众人都看到了她长发细腰......小的推断,这不是宫外的刺客,很有可能是宫里的逃奴。” 刘桃枝没说话,宫里的事儿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说的。就在他检查衣服的时候,一群人抬着一只大包走来,这群侍卫当着刘桃枝的面打开了包裹,里面除了一些金银细软之外,还有一件珍珠裙。 一看到这物件,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珍珠裙天下少有,是北齐宫中尊贵女人才能拥有的物件。 说起来自从曹魏夺了汉家天下,后来又被司马家取代,继而衣冠南渡以来,天下都未真正的一统过。以北方为例,五胡乱华后,北魏短暂的统治北方,后来分裂成了东西两个政权,称呼分别是东魏和西魏。随后又被齐周两个政权取代。 取代东魏的正是齐,地处北方,一般人称作北齐,又因为皇帝姓高被称作高齐。 高齐占据的土地是当时天下最富庶的一块土地,有漫长的海岸线还有千里大平原。无论是盐铁丝麻还是海货都是能在这片土地上找到的。 如此锦绣江山传到眼下这位皇帝高玮手上的时候,高玮就没为钱发过愁。 没发过愁且荒唐的高玮自然是要穷奢极欲的享受,珍珠裙就是在他的张罗下弄出来的。第一位拥有珍珠裙的女人穆皇后,而和穆皇后打擂台的冯小怜也有一条珍珠裙,这珍珠裙的珍珠是耗费了三万多匹彩锦换来的。这代价就是朝堂上的大臣们听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这样高昂代价做出来的珍珠裙还不是两条,除了穆皇后和冯小怜之外,高玮的生母胡太后也有一条。 总之,从太后到皇后和宠妃,北齐的皇宫里都没有正常人,是真正奢侈享受的多,出面谋划的少。 提着这件光华璀璨的珍珠裙,刘桃枝就信了侍卫头领的话,这是宫里出贼了啊! 刘桃枝咬着牙说:“一定要把这逃奴找出来!” 无论是穆皇后胡太后被偷了,还是淑妃冯小怜被偷了,发起怒来都不是他刘桃枝能承受的。 周围的侍卫轰然应诺。 随后刘桃枝命令这群鹰犬们倾巢出动,开始在城里搜查起来,不可放过一门一户。 而这时候逃命的冯小怜觉得自己简直要步入绝境,她感觉到呼吸越来越沉重,饥饿的滋味太难受了,要命的是身后的追兵怎么都甩不掉,而且附近很多居民都养狗,狗叫声此起彼伏,简直是给那些追兵们提示这里有闯入者。 更让人惶恐的是,她只剩下五分钟的时间了。 她不知道这是在哪儿,周围一片黑暗,也不知道这是大街上还是巷子里,刚才怎么甩都甩不掉侍卫们,更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逃出去见到明天的太阳,甚至她已经做好打算了,万一逃不掉就要再找平台交易,哪怕是付出了更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她死也要死在外面,绝不能回宫里!那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这就在这时候她看到前面一处有灯光的地方,这灯光很亮,这地方不一般,毕竟能敞开用灯油的人家也不是一般人家。 她想躲开却双腿不听使唤,身体酸软着仿佛是果冻,根本没法站立,让她一下子扑倒在地。 交易时间完毕! 女壮士的力量瞬间被抽走,全身的疲惫袭来,寒冷、肌肉疼痛、头晕脑胀、那股子恶心的感觉和无处不在的饥饿让她生不如死。 寒风一吹,她开始觉得头皮发凉,寒风吹着头皮寒颤传遍全身,刚才乱糟糟披在身上的头发已经消失。 而机械音响起:“交易完成,手续费收取成功!期待您的再次使用。” 她刚想开口要求续约,这时候那户亮灯的大门被打开。有个女人带着一个提着灯笼的童儿站在明亮的灯笼下问:“是谁倒在我们门前?” 身后追兵的火把光就在身后不远处,冯小怜只能咬牙赌一把,伸出手去用嘶哑的声音说:“救命!” 扎着小揪揪的女童提着灯笼出来,拿灯笼照着她的脸,只看了她一眼,受惊的跟站在门内的女人说:“是冯小怜!” 冯小怜猛然抬头,人家认知这身体,倒在这个地方究竟是福是祸? 童儿看着她没一根头发的脑门说:“咿,她也剃度了呢!” 门内的女人看着马上要出现的火把,再看看倒在地上的冯小怜,嘴里漫不经心:“是吗?是冯小怜这贱婢啊,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有一天冯小怜还会倒在咱们的门前,抬进来!” 门内涌出几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得到吩咐之后立即奔出来,这些女人很粗鲁的提起冯小怜的四肢进院子里了。抬的时候有个女人还语气不善的对冯小怜说:“你这贱人也有今日!” 冯小怜不敢说话,这到底是入了狼窝还是进了火坑? 大门随即被关上,冯小怜刚被抬着走了几步,就听见有人拍门:“开门开门!搜查刺客!有包庇刺客的以同党论处!” 冯小怜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前面可能是火坑,后面还有追兵,这日子怎么这么难啊! 斛律氏 尽管外面的拍门声没停过,但是抬着冯小怜的女人们也没停下脚步。 刚才骂冯小怜是贱婢的粗壮女人跟其他几个同伴说:“先把这贱人抬到柴房去关着,把她身上的这套衣服扒下来烧了,别留下什么,要不然到时候说不清楚。” 昏昏沉沉的冯小怜听见她们这样说,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毕竟对方不害怕侍卫找上门,可又对原本的冯小怜印象很不少。昏沉的她就被扔进了柴房,然后又扔进来了一套衣服。 一个老婆子恶狠狠的说:“赶紧换上,要是慢了老娘给你紧紧皮,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冯小怜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这会天气寒冷,赶紧换衣服才是做妥当的,不需要这婆子催第二遍。但是这会她的身体状态很不好,本来就是中毒昏迷好久没吃饭,接着是狂奔逃命消耗了很多的热量,最要命的是大冷天她还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一会,湿衣服穿了半天,各种因素叠加之下这会真的是想站起来都难。 然而这婆子是指望不上的,人家是不会帮着换衣服的,所以哪怕全身开始发热,双腿抖的跟面条一样,她的脑子还在告诉自己:这会处境很不好,身体更不好,还是乖巧些别惹人生气,等身体好点了,摸清环境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她费力的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然后又费力的把粗布衣服穿上,这衣服绝对不合身,穿上之后感觉处处磨皮肤。毕竟有衣服穿已经很不错了,她也没嚷嚷,裹紧了之后实在是坚持不住倒在柴堆上昏睡过去。 这婆子把她身上白色贴身锦缎衣物收拾起来,看她脸色潮红不对劲,伸手摸了她的额头,发现额头是滚烫滚烫的。 这婆子把湿衣服卷起来带出去,出了院子对外面守门的几个婆子说:“阿姐,我看那贱人发热了,管不管?不管八成要死在这儿。” 刚才抬着冯小怜进来的一个女人说:“先看主人是什么意思,主人要是心软就管她的死活,要是主人不想搭理,任凭她死了也没事儿。不过是贱婢的贱婢,一条狗罢了,谁会把一条狗的生死放心上。” 此时在大门口,刚才吩咐抬冯小怜进去的女管事带着身边的女童站在门口和侍卫们对峙。 这个女管事冷冷的说:“......这里没任何刺客,再说一遍,这里只有我们这些修行的女人,你们想要进来搜查,拍门前都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吗?这也是你们能进来的?让你们这些大男人进来了,我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侍卫还是嘴硬的要求进去搜查。 女管事就说:“行啊,你们前脚从这里搜查出去,后脚你们全家上路。我们惹不得你们的上官,难道不能收拾你们吗?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掂量。” 说完之后让开了路,这些侍卫反而不敢进了。 女管事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一群草包!” 说完吩咐提灯笼的女童:“童儿,关门!” 女童清脆的答应了一声,骄横的让老仆妇们把大门关上。 这女管事带着童儿一路往里面去,过了好几道门在一处佛堂前停了下来。 女管事问外面守着的侍女:“还没醒?” 这些侍女们纷纷点点头,其中有人用袖子盖着嘴无声的打了一个哈欠,这些都是守了一晚上的夜了,一边打哈欠一边说:“快了,等会就天亮了。”然后把袖子放下来小声问:“您怎么来了?” 女管事也没瞒着这些侍女:“刚才冯小怜倒在咱的门前,我看到不少人在追她。” 这些值夜的侍女听了都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然后几个人一起上来,拉着女管事往外面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一个侍女悄悄的问:“真的假的?别是什么苦肉计来骗咱们的。” 其他侍女立即点头:“她们这些人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特别是这个冯小怜,光着躺在桌案上让大臣参观,都这么不要脸了,什么事儿是她们做不出来的?!” 一群侍女们都很气愤,待听说把冯小怜弄进来之后这些侍女们都急的跺脚:“妈妈,您怎么老糊涂了,这样的灾星倒在门前都不用看第二眼,看的多了脏了自己的眼睛。您怎么还弄回家里来了,这不是恶心人吗?赶紧扔出去,扔的越远越好。” 还有人说:“您弄她进来就不怕主人生气吗?” 这女管事说:“我就是为了主人才弄她进来的,我难道不知道这人恶心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侍女们怎么都想不通,只能说:“妈妈是老糊涂了,您等着看吧,主人肯定生气,人家都避之不及呢,您还上赶着......” 这时候屋子里有了动静,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模样娇俏的侍女从里面出来,对着院子里一群人骂到:“都是聋子啊,怎么喊了半天没人应声!” 这些围着女管事说话的侍女瞬间散了,小碎步跑到门前低着头听训,随后又赶快端水伺候主人洗漱。 女管事趁着主人洗漱的时候进了佛堂。 佛堂中间供奉着一尊佛像,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两边有床榻,是她们主人休息的地方。 就环境而言,这里的摆设显得很朴素,真正的青灯古佛。但是这环境和前呼后拥的排场相比,又有着巨大的违和感。 她们嘴里的主人打着哈欠伸出手让人给她擦手,头上也是没有一根头发,旁边围着她侍奉的侍女们把一顶昂贵的貂皮暖帽给她戴在头上,盖住了头皮。 这位主人漫不经心的问:“刚才你们在院里说什么?” 女管事因为打扰了主人的休息立即诚惶诚恐的跪下请罪。 主人不在意的摆手:“起来吧,也不怪你,那会已经醒来了,睡不着天又冷,被窝里冷冰冰的,暖一晚上也暖不热,睡不着又不想起来,真是......寂寞就是这等滋味啊!” 说到这里觉得说下去也没意思,再次问:“没事儿吧?” 这意思问是没发生其他事儿吧。 女管事低头把冯小怜的事儿说了,小心的看了一眼主人。 这个主人也没因为听见冯小怜的名字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说:“你救她干什么?到时候又是一起是非,我是不想和那些贱人们打交道的。” 这女管事解释:“那冯小怜不过是一玩物罢了,但是却是某个人的心头肉,拿她换公主回到您身边绝对不亏。” 这位主人一听,瞬间来了精神。 “对对对,你说的对,冯小怜在我手上,高玮必定跟我换。”说到这里她眼神一转,语气开始冷静了起来:“想拿这贱人换我女儿确实是好买卖,然而她值不值这个价?别到时候高纬不乐意换......” 这女管事知道她顾虑的原因,要是这冯小怜失宠了,高玮不在乎,自然是换不来公主。如果是冯小怜还是高玮的心头肉,别说是换公主,就是换天下也容易。 女管事说:“昨日晚上收到的消息,说是高玮带着她还登上城墙观战呢。” 一晚上的功夫,昨日的宠妃怎么狼狈的跑出宫了?这位主人的第一反应是宫变,有人要杀高玮。 她问:“追杀她的侍卫是什么人?” 女管事回答:“是宫中的侍卫,只听说是宫里丢了物件,有几件要紧的东西被盗了,盗匪是个女子,其他的没听说。不像是有大事儿的样子。” 昨晚上的动静不是宫变的动静。 女管事跟着她的主人很多年了,能判断的出来。 这位主人听了女管事的话点了点头:“这么看来不是宫变,那就是穆黄花对冯小怜下手了。看来这买卖能做!让冯小怜过来,我要先看她一眼。” 外面已经是白天了,侍卫们搜查了一晚上全无所获,只能空手来找刘桃枝。 刘桃枝那张丑陋的脸上写满了阴狠,他刚才托人打听了,皇帝高玮昨日寻欢作乐的一晚上,刚才天快亮的时候已经搂着他新得到的俩个美人睡下了。皇后和太后这会也没起床呢,不过这两位很快就要醒了,醒来之后这件事必定要有个交代才行。 此时城外宇文宪已经下令进攻,昨日的战鼓声再次响了起来。 刘桃枝忍不住叹口气。 城外强敌环伺,城内君臣荒唐...... 刘桃枝侍奉过高欢,高澄,高洋,高演,高湛这五位北齐的皇帝,如今在侍奉高玮这第六位北齐的君主,作为一个专门替皇帝干脏活的人,他觉得北齐的江山摇摇欲坠。 君主再荒唐他也要效忠。在心里叹口气,他阴狠的看着眼前的侍卫:“此事重大容不得有一点差错,我也知道这城里有些高门大户不会让你们进门。你们说说,谁家的门没进去?我亲自带你们去搜查!” 就有人说:“我们追着那刺客到了一户庵堂前面跟丢了,那庵堂我们进不去。” 刘桃枝问:“哪里的庵堂?你们怎么就进不去?” 侍卫头目回答:“那是斛律家的庵堂。” 刘桃枝一哽,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斛律家,曾经的家主是斛律光,这是位虎将也是一个能臣,更是北齐的贵族。他家的亲戚遍布北齐的权贵人家,他还有个身份是高玮的老丈人。 高玮还是太子的时候,娶的就是斛律光的女儿做太子妃,当时高玮要处处仰仗这个老丈人,自然是时时奉承。当时太子妃生下了女儿,高玮为了讨好老丈人谎称生下的是个男婴。 然而后来高玮当了皇帝之后,斛律光带兵和周军作战,周军统帅韦孝宽打不过就构陷斛律光,让人在北齐散布童谣“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升是计量单位,斛也是计量单位,斛是一百升。明月正是斛律光的表字。这意思很明显,说斛律光有不臣之心。 偏偏从司马家到如今,皇帝大部分都是得国不正,臣子取代君王的例子时有发生。高玮本来对老丈人很忌惮,听了这个童谣就让人哄骗斛律光到宫中的凉风堂,让刘桃枝杀了他。 刘桃枝就是替皇帝干这种脏活的,在杀斛律光之前,他刚杀了北齐的琅琊王高俨,对宗室诸王已经杀了好几位了。所以杀国丈这种北齐的顶梁柱也没什么心理负担,杀了就杀了。 斛律光的女儿已经是皇后,高玮杀了老丈人之后立即废了原配发妻,将斛律家灭门。 废后虽然没能和娘家人共赴黄泉,但是下场也不算好,被迫出家了,如今就住在娘家的庵堂里。 刘桃枝知道刺客十有八九是躲进了废后的庵堂里。 哪怕是废后,也不是这些侍卫们能怠慢的。废后的娘家没了,但是亲戚们都还在,她的姑姑们和姐妹们都是高门贵妇,所以这些侍卫不敢闯进去也是人之常情。 刘桃枝可不管这些,他听了之后只犹豫了一下,立即说:“跟我去搜查庵堂!务必要把刺客抓到!” 刘桃枝 刘桃枝说完就没犹豫,直接带人往着废后的庵堂去了。 此时庵堂里面刚摆上了早饭,而一身粗布的冯小怜被抬了过来,拖到了此地主人的面前。 冯小怜昏迷着,被一张冰冷的手巾盖在面上,整个人被冰的一激灵醒来了。 虽然醒来了,但是头晕目眩,眼睛看什么都跟雾里看花一样。 但是在别人的眼里,这贱人眼神迷蒙的看着周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配上这样的眼神,再附一具柔若无骨的身段,把那股子勾人的本事用了十成十。 拖她进来的婆子就看不得她这种到处勾人的媚态,呵斥她:“快给我们主人磕头!” 冯小怜这时候是被拖着进来趴在地上的,听了这话,刚才支起的身体瞬间倒下去了。一来是她不愿意给人磕头,毕竟自己的膝盖骨还是挺金贵的。二来她也没力气磕头。 婆子一看冯小怜这个态度就要上来动手。坐着的废后斛律氏摆了摆手,斛律氏看冯小怜脸上有种不正常的白里透红,看起来面若桃花十分艳丽,此时浑身跟抽了骨头一样直不起身子,却是呼吸急促,不像是健康模样,就问身边的人:“这是怎么了?” 左右回答:“发热了!” 斛律氏点点头说:“拉下去喂点药,别死在这里了。” 左右侍女立即答应了一声。 斛律氏本来就是为了看看冯小怜,她以前是见过冯小怜的,那时候冯小怜还是个毛丫头,个头不高,毛都没长齐,属于最低等的宫女,贵为皇后的斛律氏也没留意过她,自然是扫一眼就过去了。 后来她被废除,并不是她的侍女穆黄花立即做皇后,而是胡太后把娘家侄女推上了后位,这位胡皇后也是出身名门的女孩,和高玮这种混蛋神经病自然是过不下去。才有了陆令萱这个皇帝乳母把义女穆黄花推上后位的事儿。穆黄花当皇后的时候,宫里最得宠的是出身乐奴的曹昭仪,穆皇后为了斗倒曹昭仪推出了自己的侍女冯小怜。 尽管斛律氏离开后宫了,但是她对后宫的关注丝毫没减少反而增多了,毕竟有个女儿在后宫,她自然是放心不下。 所以冯小怜的那点事儿她是知道的,自然对这个冯小怜有些兴趣,今日再看冯小怜也确实是个美人。 看完了冯小怜,她示意把人带下去,先治病再给她点吃的,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这个冯小怜死在这里,毕竟她还指望着拿冯小怜换她和高玮的女儿。 “先派人去打听一番,看看宫里知不知道冯小怜失踪了,再去探听一下那昏君的态度,咱们要捏着这棋子在关键时刻用出去。我一定要拿冯小怜换我女儿回来,我女儿留在高家没一点好处。” 斛律氏作为昔日的太子妃继而成为皇后,也是一位高门贵女,眼光是有的,她对天下大势看的很清楚,她的格局不是胡太后和穆黄花这样贪图享乐的女人可比的。斛律氏知道齐国的江山保不住了,高家要倒霉了!眼下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要赶快把女儿接到身边,自己母女赶紧找靠山才行! 亡国的公主不好当,高家的公主更不好当。北齐的几位君主除了开国的高洋稍微好一些之外没一个正常人,一个比一个恶心荒唐,他们做过的事儿说出来都能脏了嘴。斛律氏想着女儿的年纪越来越大,长的还漂亮,要赶紧脱离了那个魔窟才是! 就在她满腹心思给自己母女打算的时候,侍女急匆匆进来,带着些惶恐跟斛律氏禀告:“刘桃枝来了!说是要找刺客!” 刘桃枝! 这人的名字刚说出来,斛律氏把手里的瓷碗一下子砸了。 斛律氏咬牙切齿的说:“他还敢来!” 刘桃枝当然敢来,杀了斛律氏的父亲斛律光不过是一件他办过的不大不小的事儿,他这辈子杀的人多了。 昔日杀永安王高浚、上党王高涣,是他老主子高欢的儿子,是新主子高洋的兄弟。 高洋要杀两个兄弟斩草除根,让刘桃枝动手,刘桃枝把这两位郡王关在铁笼子里用兵器乱刺,要刺死他们。这兄弟也是有一把子力气在身上的,夺了兵器。刘桃枝就下令把铁笼子推进火中,把这兄弟二人活活烧死。 后来杀赵郡王高睿,琅琊王高俨也没眨眼。特别是琅琊王高俨,被杀的时候才十四岁,看到刘桃枝来杀自己,立即乞求说:“我要见家家和尊兄。” 刘桃枝二话不说,堵住他的嘴蒙住他的头,虐杀后埋入宫中室内。 下令杀人的是他的主子,谁是皇帝谁就是他的主子。 做一个冰冷的杀手倒也罢了,毕竟高家的人都少都有点大病在身上的。 然而刘桃枝此人手段恶劣也是真的,几乎都是将目标虐杀。宗室诸王和肱骨大臣不管身份地位做的事儿是不是正确,他主子说杀他立即执行,目标死前绝对不让人好受。 这样狂妄的人自然不把废后放在眼里。 侍卫拍开门之后,刘桃枝看到这里的比丘尼惊慌失措的去通报,也不再等,带着人立即闯进去,让人开始搜查。 刘桃枝自然不怕,但是这些侍卫都是心里打鼓的。 斛律光没有了,但是斛律氏这个族群还在,现在的权臣斛律羌举还活的好好的。斛律氏的根基还在,这些侍卫也是有一家老小的,眼看着城外宇文宪来势汹汹,这次不知道能不能攻下,就算是这次攻城不克,下次呢? 反正这城头变换大王旗,谁做皇帝不是做呢? 江山是皇帝,命是自己的。 这些侍卫分的很清楚。 刘桃枝去和废后对峙,这些侍卫到处搜查。 冯小怜的衣裙刚才被烧了,这时候又被抬回了柴房,一个穿着浑身补丁手上生了冻疮的小丫头拧着冰凉的手帕盖在她的光脑门上。 外面的婆子拦不住侍卫,这些侍卫推开婆子闯进来,在院子里不停的翻找,还不断的问婆子这里有没有地窖。 两个侍卫闯进来,看到柴堆上躺着一个光头的比丘尼,身边一个寒酸的丫头伺候,就下意识的觉得不是要找的人。因为昨日那刺客的头发挺长的,而且这躺着的比丘尼头皮光溜溜的,连发茬都没有,头皮也不是青的,不像是刚剃度的。 “这谁?为何躺在这里?” 小丫头很镇静:“是陪着我们主人出家的宫人,受了风寒发热挪在了这里。” 这些侍卫就举着兵器在这些柴堆里不停的戳,还呵斥这小丫头赶紧把碍事的病人挪开,病人躺着的那堆柴堆也是要戳几下才行的。 小丫头费力的把冯小怜从柴堆上拖下来,侍卫们胡乱的对着柴堆捅了几下对得起朝廷发的饷银就完事儿了。 他们出来之后院子里的头目问:“里面如何?” 侍卫们回答:“没藏人!” 一群人呼啸着离开了。 院子门口的婆子们瞬间松了一口气。 这次搜查自然是毫无结果。 但是刘桃枝觉得刺客肯定是躲在这里的,然而侍卫们说没有,他也不可能自己亲自各处搜查,在斛律氏的骂声中扬长而去。 被拖来拖去的冯小怜真的很痛苦。 这时候饥肠辘辘,两天没吃饭了,好在昨天落水的时候喝了一肚子的水,暂时不是很渴。要不然今天能不能活下去还不一定呢。 除了饿的发慌还有四肢炙热酸疼,脑袋昏昏沉沉,浑身热的冒烟,这一点都没夸张,他能看到自己身体在冒烟!身体里面绝逼是有一场因子风暴! 这感觉就像是魂魄下一刻要脱离躯体原地飞升了! 照顾她的小女孩还算是尽心,又费力的把她搬到了柴堆上,虽然柴堆躺着极不舒服,也比躺在地上好的多,如今的地面又冷又硬,跟躺在冰雪上一样。 晕晕沉沉的冯小怜说:“饿......粥......” 声音嘶哑难听。 小女孩放下手里的布巾出去了,找院子了的婆子们讨粥,说了一串她听不懂的语言。 冯小怜管不得那么多了,在心里呼喊平台:“平台,平台你出来!” “平台为您服务。” “我病了,我需要药......” 过了一会平台说:“那么您愿意支付什么手续费呢?” 差点忘了,这是个吸血鬼平台。 “我指甲?” “您的指甲被判定毫无价值的物品。” 头发已经没了,冯小怜试探的问:“我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很多,比如你的生育能力,你的视力,你的嗓音,你的听力......” “我拿声音换,我用一个月,不,十五天,不,十天的声音换,怎么样?” 平台回答:“您回去没发现,考虑到您这是第二次使用平台,为您解释您交易内容也是服务的一部分,现在免费为您解释如下: 鉴于您和一位女性客户用嗓音交换了体力,在交换之后,您的嗓音属于有损耗的物品。换句话说,经过别人使用您的声音后,您的声音不复之前的甜美,在对您嗓音测评后,我们认为这是属于九成新的物品。在您日后说话的时候,会发现您的嗓音在某些时候,比如大声说话高声呼喊会比较粗犷。 对有缺憾的物品的交易,我们收取的手续费会更多,为了使物品的损耗不至于太严重便于平台脱手更容易寻找买家,如果你交易,针对有损耗的物品,我们只会提供一次□□易。既,我们拿走你的嗓音,你日后失去说话的自由。” 换句话说,她要成哑巴! 不是对哑巴有看法,而是谁愿意主动成为哑巴啊! 冯小怜赶紧拒绝! 这买卖不能做! 平台接着说:“平台是极度公平的,你的声音所损耗的一部分留在了您的交易对象身上。同样,她的力气也有一小部分留在你的身上。你现在处于病中,等到你病好之后,就会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这......算好事儿吗? 平台接着问:“请问,你对上次交易还有什么疑问?还要进行第二次交易吗?” 不不不不。 冯小怜赶紧拒绝“我现在不交易,我要想一想!想一想!” 不到生死攸关的大事儿绝不交易。代价是承受不起的! 看来这次想要活命还是要靠自己了。 从来都没有什么神仙能救命,平台也是。 这时候柴房的门被推开,刚才的小女孩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黑色的大碗。 “主人,喝粥了。” “主人?”冯小怜气若游丝的问。这女孩不是这里的人吗?怎么叫自己主人? 女孩点点头:“我是讨饭到这里被叫进来伺候主人的,婆婆她们说往后要跟着您了。” 冯小怜脑子来不及思考,因为她发现这碗粥太香了,一股子麦香是如此的霸道,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这哪是饭啊,这是命啊! “快给我喝一口!” 就在她顾不得烫大口吞咽的时候,宫里面冯小怜失踪的事情也被发现了。 特别是那太监,醒来之后逮着人就说淑妃被怪物附身,跑了! 陆太姬 事情要从早上说起。 淑妃冯小怜怎么说也是个宠妃,她的侍女太监不少,但是淑妃亲近的也就那么几个,因为崛起的过程不正常,所以心腹一个都没有。 再加上北齐皇宫里发生的事儿有点挑战人的底线,所以大部分宫女没什么“上进心”也不会上赶着凑上去,更多的是捧高踩低。昨日淑妃吐了一车被皇帝高玮嫌弃的事儿也传开了,她昏迷着也没人上赶着来表现忠心,所以昨日冯小怜没见到太多人的原因就在这里。 今日一早很多侍女估摸着淑妃也该醒了,就来表现一番,刚进门就发现屋子里一片狼藉,再看看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和不翼而飞的淑妃,这下是个人都知道出事儿了。 叫醒了侍女和太监之后,侍女明显出现了脑震荡的症状,状态很不好,话都说不利索。找个太监倒是能沟通,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很怂人听闻: “淑妃娘娘昨日被孤魂野鬼附身啦!她一蹦比墙都高,她还像壁虎一样巴在墙上.......” 这时候大家都信佛,自然也迷信。 虽然没见过真的鬼神,但是大家都信有孤魂野鬼存在,自然也信有神明存在。 一听淑妃被附身了,个个吓的两股战战。那些魔神吃人心肝,鬼怪青面獠牙的传说在每个人的脑子里不停的出现,这中耸人听闻的事儿迅速的在宫里传播发酵。 还有些宫女私下里议论:“淑妃这下活不成了,当初曹昭仪是怎么死的,是太姬说她行巫蛊之事被赐死的。” 就有人好奇:“淑妃也太扎皇后的眼了,曹昭仪那是倒霉了,淑妃是不是也和曹昭仪一样斗败了要倒霉,才有人说她被鬼怪附身了?” “你这么一说也好像也是呢,不管怎么说都是她们争宠弄出的。” ...... 这已经不是宫中女眷争宠的事儿了,有句话说“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外面周朝皇子宇文宪正在攻城,在前几年的交锋中,齐的国土被周朝一点点的蚕食,这大齐的江山摇摇欲坠了啊! 这时候有妖孽混进宫中附在宠妃身上,这........听着好像是纣王妲己的故事啊! 要说这位皇帝的荒淫之处,比传说中的纣王也不差什么了。社会风气就是迷信的,所以很多人在心里嘀咕:齐要亡了? 这种恐慌在宫里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还有人悄悄的说:“皇后小字黄花,人家说黄花菜不长久.......” 当淑妃被附身失踪的消息在宫里蔓延的时候,胡太后和穆皇后也听说了。 穆皇后得知了之后根本不信,当时正在梳妆,立即说:“什么附身?不过是那贱人耍的手段,要勾着陛下去看她罢了。” 宫人提醒她,说是宫里有人传言国之将亡必须妖孽。 穆皇后也没放在心上,对着铜镜仔细打量自己的妆容,漫不经心的说:“这流言蜚语什么时候少过?陛下的江山不还是坐的稳稳的,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把手里的金簪扔在了桌子上,她的怒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不为别的,她嘴上说的很硬气,心里还是很害怕的,怕高玮丢了江山,更怕自己儿子得不到江山。 左右宫人看她的态度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至于淑妃冯小怜失踪的事儿,宫人们正斟酌着等会该怎么说才不会惹她生气。 胡太后也听说了,当时她怀里抱着一个打扮成尼姑的和尚,听了之后就说:“这话是谁传的,找出来打死了事,如今外面正在抵御外敌,有人散布如此言论,其心可诛!”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之后接着抱着年轻貌美的和尚寻欢作乐去了。 真正如临大敌的是陆令萱,这位皇帝的乳母听了之后顿时觉得这事儿严重了。 她亲自去了淑妃的宫院,各处查看了之后,心想孤魂野鬼的事假,宫中被人来去自如是真! 守卫森严的宫中让人来去自如了,这可如何是好! 真是又气又急,立即让人找刘桃枝进宫。 在等刘桃枝的时候她亲自去找高玮。 高玮这昏君还在睡觉! 你怎么睡的着的? 城外是大军攻城,江山危在旦夕,别人投降了还能活命,你投降了还有命吗? 这话不能说,而且陆令萱也有意哄着高玮,只有高玮把心思放在了吃喝玩乐上,他们这些依附在高玮身上的人才能攫取更多的利益。 陆令萱没敢打扰高玮,退出来之后就听说刘桃枝来了。 刘桃枝这个专门给皇帝干脏活的人年纪也不小了,他出身很低,是个奴隶。靠着给皇帝干了这么多脏活活到今天,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此时匆匆来了,见了陆令萱就拜:“太姬!” 陆令萱问:“你昨日守宫禁,有人趁着夜色出入宫中,你知道吗?!” 刘桃枝点头:“知道!昨日有侍卫看出那贼人是个女人,暂时没看到她有没有同伙,可惜让那贼人跑了,那贼人跑的时候把偷盗的东西扔在路上,就有一件珍珠裙。” 他说完珍珠裙赶快看陆令萱的反应,陆令萱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因为陆令萱查过了,淑妃的细软和珍珠裙丢了。 而且十有八九是她自己拿走的!虽然很匪夷所思,但是结论只有这个才是最正常的。 听了刘桃枝的话她心里想着:果然如此! 陆令萱叹口气:“这么说,你的人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跑丢了?” 刘桃枝低下头去。 陆令萱再次叹气:“丢了财货不要紧,要紧的是丢了人。” 刘桃枝立即说:“再加派人手,绝不会让这种事儿再犯!”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丢了一个大活人,淑妃不见了!” 刘桃枝倒吸一口冷气,冯小怜如今真的是高玮的心头肉,比他娘胡太后都重要! 这不是开玩笑,胡太后在高玮的心里还没冯小怜重要呢。 陆令萱接着说:“我今儿一早收到消息,说是淑妃的宫里闹鬼了,我去看了之后才发现昨日守夜的俩个宫人被打坏了脑袋,太监胡言乱语,说淑妃被鬼怪附身,一跳能跳到墙头上去。而且里面东西被扒的不成样子,金银细软和珍珠裙都不见了。淑妃左右的邻居都说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甚是安静......可能是她自己出去了。” “这......那女贼是淑妃?”刘桃枝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什么要逃?” 陆令萱也想不明白。 好端端的做人上人不好吗?怎么就自己跑了呢?要是看陛下江山不保......这也太早了,陛下还是陛下呢!而且冯小怜的身子骨很弱,说她能一下子跳到墙头,陆令萱不信,她更信自己的判断,侍卫中有人帮了她。毕竟那贱人长的好,只要肯让侍卫轻薄,想出去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陆令萱乐见其成,她不是因为冯小怜勾着高玮不去上朝而乐见其成,而是冯小怜这一跑,没人跟她的义女穆皇后争宠了! 陆令萱不仅能把持高玮,甚是还能把持高玮的儿子高恒。 说到底陆令萱还是跳不出去女人争宠的圈子,哪怕是有眼光和智慧,还是觉得女人该依附在男人身上。 她这时候是喜多余忧愁的,就对刘桃枝说:“宫中盛传,说她被鬼怪附身,我想着也是,她本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从宫里逃出去?你说是吧?” 刘桃枝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表面上是讨论,另一层意思不就是侍卫放走了淑妃!普通侍卫能背的起来这口锅吗?自然是不能的,所以背锅的人就是他刘桃枝! “太姬,您不能这么说!” “刘大人,你想想看,她冯小怜何德何能从严密把守的宫中出去的?那么多巡查的侍卫为什么没早早的发现?” 刘桃枝在想办法把这口锅扔出去,接不住的黑锅要扔了,要不然真的倒霉了。 陆令萱就提示:“除非她被鬼怪附身了,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能解释的清的吗?” 刘桃枝看着陆令萱,他信不过这宫里的女人,这宫里没一个女人是好的!一旦轻信小命不保。 陆令萱看他不说话,心里冷笑一声:“刘大人,你自己想想吧,要是你能在陛下醒来前把她找回来,倒也相安无事。要是找不回来,我们可是帮不上你了啊!毕竟一个大活人丢了啊!” 刘桃枝心里已经屈服了,他嘴里说:“可是,这话陛下信吗?” “那就让陛下信啊,这事儿我们帮着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是你和你手下的人要口径一直才好。” 刘桃枝点点头。 陆令萱又说:“也是淑妃那人没福气,只要待在陛下身边,有的是荣华富贵,可惜啊,她福气薄,阴气重,被鬼怪缠上了。咱们这位天子最听不得这样的话,更信不得淑妃由此遭遇,我下令让宫中闭嘴,就说昨日淑妃飘飘然飞升而去,去天上做神妃仙子去了。” 刘桃枝听了,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对于哄骗天子,他也是有经验的:“我必让侍卫们也这么说,而且等会必有亲眼目睹的人给陛下讲述。” 陆令萱点头,只要后宫前庭口风一致,皇上也就是难受几天而已,这事儿算是结束了。微笑着说:“刘大人向来是识时务的,将来必是荣华不断。只是,那宫外的冯氏.......” 刘桃枝说:“我亲自带人去找,找出来杀了,太姬不必担忧。” 陆令萱怎么不担忧,她说:“冯氏到底是个祸害,不亲眼看到她的首级我是不放心的。”要看到冯小怜的脑袋,免得有些人看她貌美,贪图那贱人的美貌和身子把人留在身边,到时候事情败露了,皇上那里不好交代。 刘桃枝点头:“我必把她的头颅带来。” 刘桃枝有预感,冯小怜就藏在斛律氏的庵堂里。 活下去 此时被惦记的冯小怜正狼吞虎咽,那样子就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 端了一碗汤药进来的婆子看了,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贱人就是贱人,吃点东西跟猪圈的猪一样,要是碗再大点说不定她真的跟猪一样把两只蹄子也摁进去了。于是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 把一碗硬硬的麦粥喝下去之后冯小怜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碗。 还是没吃饱,还想吃! 她那水汪汪雾嘟嘟的眼神粘在碗上,那种眼巴巴的模样看着楚楚可怜,要是有个男人在这里,真的会上去献殷勤。婆子在心里对着这贱人的评价又低了一分,不仅没教养,还随时随地的勾引人,这里又没男人,你勾谁呢? 她很嫌弃且恶狠狠的说:“行啦,别看了,这里有一碗药毒不死你,赶紧喝了。” 小丫头赶紧把大碗放下,从婆子哪儿接了汤药端到冯小怜跟前。 冯小怜如今是看到什么都想弄到自己的肚子里来,要是木柴能消化早就抱着柴房的木头啃了,这会有药也不嫌弃,哪怕味道闻起来跟生化武器一样,她还是抱着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她是不担心自己这会被毒死,想让自己死不用让自己去拜见他们的主人。对于此时的冯小怜来说就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饿的滋味太难受了,饿能让人丢掉理智! 这碗汤药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喝完觉得反胃,那股子臭味带着汤药麦粥从胃里直接反到了嗓子眼,她硬生生的咽下去了,不为别的,到了她肚子里的东西她是一点都能不浪费,下顿想吃饱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呢。 有这两碗东西打底,饿倒是不是很饿了,还暖和了一点。 她这时候才安详的躺在了柴堆上,小丫头把碗送出去拿了一床旧被子进来给她盖上。 “主人,婆婆她们说多捂捂,出身汗风热就能好了。” 哪怕这会头还是很晕,冯小怜有精神了。 她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手上都是冻疮,脚上趿拉着一双旧鞋子,明显大了很多,看着也干净,应该是斛律家的婆子给她的。同样身上的衣服也是旧且干净但是不合身。想到这丫头刚才说她是要饭到斛律家的门前被叫进来伺候人,可见斛律家也是要脸的,没让这丫头穿着一身破烂进出。 同样人家因为要脸,觉得自己这种行走的大垃圾不配被她家的人伺候,所以才找了一个小乞丐来照顾。 尽管如此,冯小怜自己觉得今天应该能活下去了。 人家给了一碗粥,一碗汤药,一条破被子,身上还有一件旧衣服,看样子是不想让自己这会死在这里。 但是代价呢?代价是什么? 连父母疼爱孩子都是有前提的,那么被人家救了,人家真的是想做好事儿换自我感动的情绪价值吗? 绝不是这样,门外饿殍遍地,随便舍些粥饭都有人念她们的恩情,几斗米就能换一个忠心的死士,救自己不会让她们自我感动,觉得日行一善是如此的美好。 可见自己是有大用的。 此地不宜久留。 她睁开眼叫小丫头:“外面冷,你坐进被窝里来吧,互相暖一暖,咱们都要活下去才行。” 小丫头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答应了一声,掀开被子坐在了冯小怜的脚边,然后把冯小怜冰冷的脚抱在了怀里暖着。 冯小怜看着她这么机灵,问了她一个问题:“我好看吗?” 小丫头顿时点头如捣蒜:“主人貌美,”想了想又说“比天上的神仙都美。” 冯小怜没高兴,貌美,在这种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年月里,貌美不是一件好事儿啊! 她嘱咐小丫头:“你睡一会吧,我也睡一会。”睡着闭上眼睛。 然后她在心里呼叫吸血鬼平台:“平台平台,你出来!” “平台为您服务。” “我拿我的相貌当手续费行吗?你尽管拿走,对我来说毁容也无所谓。” 平台那边好久才回应:“相貌是没最没价值的东西。” “怎么可能,我这张脸够祸国殃民吧?怎么没价值?” “价值是市场决定的,您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挂出去有人购买才是有价值的,没有人购买是完全没价值的。审美是根据时代变化而变化的,美也是多元的。相同的物种在不同群体里面对美的解释也是多元化的,从来没有一种固定的容貌成为普世的审美,所以你的这种美在大部分用户那里没市场,是毫无价值的。” 冯小怜居然无话可说。 最后她问:“如果在我的指甲和美貌中比较,我的美貌和指甲哪个值钱一些?” “尽管都是没价值的,如果真的比较的话,你的指甲比美貌更值钱,因为指甲是由活细胞和死细胞组成,有些魔法纬度对指甲的研究更多,所以会有物种愿意对指甲出价。” 冯小怜闷闷不乐,这招祸的美貌居然还卖不掉,真是晦气。 她结束了和平台的对话,在思考眼下的结局。 眼下晋州被包围,想混出去很难,几乎是没办法出城的,除非宇文宪退走。而且高玮那混蛋一旦发现他的淑妃失踪了,肯定会派人寻找的。 到时候大索全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她是真的不想在兵败之后跟高齐的其他宫眷们一起被押送到长安,然后被当做战利品分给宇文家的男人或者是周朝的其他大臣。 从一个男人身边转送到另一个男人身边,那种像物品一样身不由己,尊严被践踏......想到这种可能,她想骂街! 有的时候这该死的自尊心能隔离掉很多好日子。但是有自尊才是区别于人和其他物种的标准。 就是到时候能侥幸逃脱了,不必和其他人一样押往长安,她也不想现在和高家的那群人混在一起,眼下高齐宗室的男人大部分都是神经病!还有人说魏晋南北朝荒唐且美好,美好个屁!扔进这个环境里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荒唐且美好之后就知道说这话的人吃撑了。 那真是每个人削尖了脑袋用尽了办法想要出人头地,凡是有一点善念的人都已经被这个社会剥皮吞骨了。社会逼着每个人不断的突破下限,想要活下去不荒唐是不行的。 这不是一个好时代。 比如说胡太后,那也是出身名门,但是她丈夫高湛就不是个玩意。表面上高湛仪表瑰丽风度高雅,却在胡太后晋升皇后的那天,内外命妇来贺的时候,这混蛋逼着嫂子也就是文宣皇帝高洋的皇后李祖娥私通,威胁嫂子不答应就杀了侄儿,李祖娥后来生下个女儿,实在是觉得接受不了就把女儿掐死了。 高湛知道之后把侄儿高绍德叫到宫里,当着李祖娥的面说“你杀我女儿,我杀你儿子。”然后真的就杀了侄儿,还埋进了宫里!李祖娥更是接受不了儿子被杀痛哭不已。高湛就把李祖娥打个半死光着装进绢袋泡进水沟里,李祖娥被打的很严重,在水沟里泡了很久才苏醒。高湛还不解气,让人送她出家为尼。 高湛杀掉的侄儿不止是高绍德一个,好几个都被他虐杀了。因为高湛的哥哥高洋高演都做过皇帝,所以他对这两个哥哥的儿子很不放心,想要杀他们斩草除根的新从来都没放松过。 不仅如此,对有能力的兄弟和侄儿向来是宁肯杀错绝不放过,杀了这些人之外,这些人的妻妾也不放过,有的收入后宫,有的勒令出家为尼。不止是高湛,他那两个当过皇帝的哥哥也是这么做的。乌鸦也别笑话老母猪,都是一样的黑! 高湛的心腹和士开不仅权倾朝野,还和他举止令人诟病引得上下议论。就这样他还鼓励和士开和自己的皇后胡氏私通。高湛死后,和士开和胡太后更加肆无忌惮,和士开秽乱宫廷权倾朝野,胡太后的小儿子也就是十四岁的琅琊王高俨看不下去设计杀死了和士开,当时引得朝野上下拍手称快。 高俨这番举动虽然让胡太后伤心老情人死了,却让高玮觉得这弟弟留不得了,胡太后虽然把小儿子高俨藏在自己宫里好几个月却也没躲过高玮的杀心,高玮用打猎的借口把弟弟哄出来,刘桃枝奉命杀了高俨。 高玮为了斩草除根,把同胞弟弟高俨的四个遗腹子也悄无声息的除掉了,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胡太后最终在丈夫和儿子们的一步步杀戮中堕落。 这种种行为也确实是南方士人看不上北方权贵的原因,荒唐且残忍! 汉人的伦理道德在胡人的行为中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北齐的高家是鲜卑人,北周的宇文家也是鲜卑人。他们都是魏帝坚持汉化后的鲜卑人,虽然有汉姓,但是做事儿还是不讲究。这份不讲究从早先一直延续到唐朝中期,李二凤对兄弟下手算什么,放在眼下不过是基操而已!唐明皇和杨贵妃的那点破事儿算什么,往前翻一百年北齐的宫室里到处是例子。 高家的人荒唐且残忍,如果真的要比的话,宇文家的人稍微好一点点,也就是一点点点点点而已! 兄弟之间挥刀相向的事儿也是避免不了的,坐在皇位上的人登上大宝第一步不是想着如何施政,而是赶紧把有能力的亲属给杀了。过几年城外那个战功赫赫的宇文宪也逃不了这份宿命,就因为有能力,战功赫赫,要被他那荒唐的侄儿给杀了。 天下自从汉末桓帝灵帝以来,历经战乱,疲惫不堪,百姓已经是吃饭靠大树身上缺块布,对他们的盘剥已经是在石头上都刮不出油了。天下渴望一统,渴望远离战乱。过不几年北周的权臣杨坚就会一统天下建立隋朝,这种大势的裹挟之下,冯小怜本来是该庆幸的,然而她有着平台都不收的美貌。 适当的美会让人得到瞩目,过分的美就会让人得到灾祸! 特别是美人,那就是战利品中最瞩目的!是权力的具象化!越美丽的女人越是不能摆脱那种辗转在各个掌权男人身边的命运。 冯小怜躺在柴堆上,闭着眼睛叹口气:有的时候美丽也是一种错啊! 她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跳出这样的命运,自己的去留自己做主! 这是何其艰难。 想要达成这一目的真的是任重道远! 闭着眼睛的冯小怜给自己定下个小目标:先活过这个月吧! 随后她的意识陷入沉睡。 而此时这处庵堂的外面,刘桃枝的目光阴冷的注视着这处建筑。 他要尽快找出冯小怜来,要不然丢脑袋的人是他自己。眼下的局面不是她死就是己亡!刘桃枝奴隶出身,对活下去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强! 同样,天下人都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 就看谁活到最后吧。 不由己 刘桃枝看着眼前成片的建筑群,这不过是斛律氏的别院,也建造的如此规模宏大。看到这院落,他自己觉得杀了斛律光一点错都没有。 这个时代是一个很复杂的时代,自从魏孝文帝太和改制之后,胡人就开始汉化,汉化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这时候在北方是汉人的伦理道德治国理念和胡人的传统习性并存的时代。 无论是周还是齐,皇帝都希望臣子学汉家臣子那样忠义无双,恭恭敬敬。不能有一点的反叛之心,彻底抛弃当初在塞外草原上那种谁力量大谁说了算的规矩。 但是他们做皇帝的却可以延续传统,吸纳失败者的一切,比如是妻子和势力。血腥灭掉潜在的威胁者,比如说兄弟和侄子以及一切敢于动摇他们地位的人。 这是一个民族大融合的时代,这是一种胡汉文化交融的时代。 斛律光这个满门贵戚又地位显赫又有本事的人,在这种环境里要么死要么篡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所以刘桃枝才会觉得斛律光死的不冤。 看看眼前的这片建筑,一处别院,偶尔居住,建造的如此辉煌庞大,万一有一天这样的房子还觉得窄呢,是不是想住进更宽敞舒服的屋子里,比这里更宽敞舒服的地方在哪儿呢? 在宫里! 对着这处建筑冷笑了几声,因为早上进去查过一次了,这时候再进去极容易打草惊蛇,刘桃枝就打算智取。 他盯着这片建筑看了一会,问身边的人:“派人问了吗?” “派了,那刺客昨日落水,如今天冷,就是个好人也会病,所以盯紧了药铺准没错。” 刘桃枝摇摇头:“还不够,拿银子买通里面的人,我要确切的消息。” 他身边的人有些迟疑:“怕是不行,这里都是斛律光家的下仆,个个忠义,不会被轻易收买,只怕会打草惊蛇。” 刘桃枝转头看看属下:“那是你给的不够!派人绑了她们的家人,再多给金银,怎么选她们还不知道吗?” 这世间哪有忠心的人啊!不反叛不过是筹码少而已。只要是筹码足够,给谁卖命不是卖啊! 刘桃枝冷笑了一声,什么忠义,什么尽心,不过是看在好处的份上装样子罢了。 昔日魏帝对这些大臣不够好吗?为什么这些权臣还要篡位? 南朝也是隔三差五换皇帝,汉人讲究的多,嘴上挂着忠义二字,可是改朝换代的时候谁忠义过啊,不过是嘴上哼唧几句,然后赶紧去拜见新皇,唯恐去的迟了落于人后。 忠义,自古以来就是当笑话听听罢了。 这时候庵堂里面的斛律氏才缓过气来,斛律氏和刘桃枝有大仇,刘桃枝杀她满门,刚才刘桃枝扬长而去把她气的半死。 这个时候斛律氏恨恨的说:“我必杀刘桃枝报仇!” 她身边的侍女和管事们同仇敌忾。 随后侍女捧着早饭给她:“主人,您先吃点东西,不能不吃,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天不亮让人把冯小怜抬进来的女管事也跟着说:“是啊,这事儿急不得。眼下还是要赶紧换公主回来。”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要不要动一动咱们的棋子,让这些棋子在那昏君跟前说一说?” 斛律氏手里端着新瓷碗,听了这话点头答应:“刘桃枝既然找来了,这事儿就由不得咱们拖延了,我本来想捏着冯小怜让那昏君多出价,看来不行了,让咱们的人赶紧给那昏君说明白,要不然夜长梦多。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只要能换回我女儿,我就利索的把冯小怜送去。” 说到这里她放下碗,从一个侍女的手里接了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我是知道陆令萱的,这妇人有些手段,她又一门心思给穆黄花打算,冯小怜眼下是穆黄花的心腹大患,这对贱人巴不得冯小怜死在外面!我偏不答应,我必要让冯小怜回去刺那对贱人的眼!” 管事点点头,领了命令出去安排。 宫里面吃了两顿饭,快晚上了高玮才在奢华的大床上醒来,身边还躺着两个妖娆的美人。寝宫里面暖烘烘的,置身其中只觉得暖如三春,感受不到一点冷风。 高玮打着哈欠把身边的美人推开,翻身下床之后先从托盘里端了杯酒喝下去,心里多少有些惦记冯小怜,问外面的宫女和太监:“淑妃病好了吗?告诉淑妃,朕等会去看看她,与她共进晚餐。” 外面听命令的宫女和太监顿时哆嗦了一下,差点把魂给吓飞了。 淑妃被妖怪附身的传闻整个宫里除了高玮都知道了。自然也知道淑妃不见的事情,宫里对失踪的淑妃众说纷纭,各种版本的说法都有,相同之处都是过程很耸人听闻很离奇,这会去哪儿找淑妃让她陪着陛下共进晚餐啊! 然而寝宫的太监和侍女们只能硬着头皮不动声色按照陆令萱的吩咐行事:“陛下,刚才淑妃娘娘派人来说过了,说是今日玉体欠安,腹内有恙,呕吐不止,明日痊愈了再来伴驾。” 高玮听了略微一想,带些喜悦的问:“呕吐不止......会不会是淑妃有喜了?” 说完很高兴的推开缠着他的女人,闹着要去看望冯小怜,还说:“......若是淑妃真的怀有麟儿,朕晋升她为皇后。” 眼看拦不住他了,外面的太监火速请了陆令萱过来。 陆令萱就知道今日高玮必定要见冯小怜,她就不敢离的远了,就在寝宫附近呢,听了太监的话立即赶过来。 高玮看到陆令萱进来,乘着喜悦把打算晋升冯小怜为皇后的事儿跟陆令萱说了。 陆令萱只觉得危机不断,冷静的安抚他别去找冯小怜,只说淑妃病了,昨日请了大夫熬了药,是吃坏了肚子不是有喜了。还说冯小怜拉肚子呢,这会实在是没法陪着高玮。 高玮的乳母是陆令萱,所以高玮对她不说是言听计从,十句里面有九句半是听她的。陆令萱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他是从不怀疑这话的真假。 陆令萱安抚了高玮之后转头又说外面宇文宪天一亮就又攻城的事儿,还说大臣们请陛下出去拿个主意。 拿什么主意? 高玮才不管呢,说什么:“朕乃是天命之子,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那宇文宪几次来攻都没得手,这次仍是如此。告诉外面的那些人不必惊慌,放下心来与朕一起安享太平即可!” 说着还是要去找冯小怜,顺便埋怨了昨日两个新到手的美女:“......和淑妃比起来甚是无趣,淑妃的肌肤吹弹可破,抱着冬暖夏凉,这两个贱婢抱着跟老树皮似的,无趣的很!” 陆令萱跟着他急匆匆的出去,正想着怎么劝他别去了,没想到顶头一阵寒风吹过来,让高玮冻的浑身汗毛耸立。 他一直在温暖的室内,出来这一下有些受不了温差。 陆令萱就拉着他回去:“陛下,明日让淑妃来陪您吧,今日眼看着天要黑了,让她再养养。” 高玮有些不乐意:“这些人都没淑妃合朕的心意,淑妃肌肤滑嫩,抱着最是舒服.......” 正说着皇后穆黄花带着人来了,进来就喜气洋洋的说:“听说陛下醒来了,妾特意来陪您饮几杯热酒。” 她身后一水的美人,各有特点,都一起娇娇弱弱的拜下去,一时间十几个美人对着他飞起媚眼,到了这里揭开了外面的披风,这些细软的腰肢摆动几下,高玮瞬间把淑妃忘在了脑后。 陆令萱看着美人们簇拥着帝后转回寝宫,这才松口气,对身边的太监说:“催着点刘桃枝,让他赶紧把人找回来。” 说完她裹紧了身上的大毛斗篷出了宫室,寒风呼啸,宫中的树在这种寒风里东倒西歪,不少干枝被风吹折掉落在地上。 陆令萱站在寒风里,心里想着:这么冷的天气,似乎要下大雪了,宇文宪要退走了吧? 城外鸣金收兵,周军缓慢的撤了回来,统帅周军的齐王宇文宪骑马立于寒风中,大风卷着他身上的披风在空中猎猎飞舞,宇文宪叹口气。 这样的天气很难再持续攻城了。 这一次出征怕是又要毫无收获。 耗费无数粮草死了那么多人,就此退去,上无法向周帝交代,下不能令自己甘心。而且这次久攻不下,是因为高玮这厮凭借着城高河深......不若设下一计佯装退去,令其放松,到时候趁着他放松再杀回来正好賺取晋州! 他已经想到计策了,勒转缰绳,最后一个回归大营。 寒风呼啸,冯小怜在柴房里是被冻醒的。 下面是木柴,木柴是一根根的木头堆在一起,空隙太大,本来就透风。上面虽然盖着一条棉被,但是棉被薄的跟命一样,挡不住寒气,更不会保暖。 她觉得自己鼻塞咽疼,然而还是要计划着逃走的。再不逃走过几日下雪,除非自己能换来踏雪无痕的本领,要不然无处躲藏。 在逃走之前再哄人家一顿饭吧。 想到这里,她哼唧着要叫人。可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闯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婆子,进了柴房拖着冯小怜就走。 冯小怜立即问:“你们带我去哪儿?” 这群婆子也不回答,其中一个恶狠狠的说:“再嚷嚷把你扔出去喂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冯小怜瞬间闭嘴。 再一次体会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当她这番感叹的时候,早上给冯小怜送药的婆子走来和她们走了一个对面。这婆子还端着一碗药,看到这些人拖着冯小怜出去,立即喝问:“你们带她去哪儿?” 刚才威胁冯小怜要拿她喂狗的婆子瞬间气短,随即鼓起气势:“主人要见她,我们奉命带她去拜见主人。” 这婆子一听,把手里的碗一扔,退后几步拦住了院子门:“胡说八道,主人下午去亲戚家了,不在这里怎么见她?” 说完大喊不止,呼唤着其他人过来。 冯小怜明显感受到身边这群婆子变得躁动起来,随后刚才威胁冯小怜的婆子一把抓住冯小怜的领子,拿她做人质:“放我们出去,要是我等出不去,我们弄死她,让主人的打算落空!” 风雪夜 一 寒风中两拨人对峙,冯小怜觉得更冷了。 风一吹,先不说全身冻的跟冰坨一样,但说脑袋上没一根毛,头皮很敏感,感觉天灵盖都没关上,寒气从脑袋上和脚底板同时进攻整个人。她觉得牙齿冻的都在寒颤着。 她还是个病人啊! 但是没人关心病人,这时候两波婆子正在对骂! 对面的婆子骂这边的婆子忘恩负义,辜负了主人。 这边的婆子则对着主人破口大骂,说主人对下人薄情无义。 也不知道是这些挟持自己的婆子放开了还是怎么了,开始历数主家对她们这些人的打骂和冷待,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也确实是薄情寡义。 其中一个婆子哭诉自己的女儿因为长了一副好相貌被主人拿去送人了,从此之后再没见过她的女儿,如今是生是死也没个消息。 对面的婆子也说了,说大家都是主家的,生是主家的人,死是主家的死人,从头发丝到骨头缝没一丝是属于自己的。别说是拿她的孩子送人,就是那她的孩子去生殉也不能埋怨主人。 “......怨谁啊,怨你们母女生来就是一副奴婢身,怨你本来就没福,要怨就怨你!” 字字句句足够扎心,母女分离的这个婆子差点哭死。 而这时候提着冯小怜衣领子的婆子立即一口老痰吐在中间的空地上。 “要是这么说,那也是你主人福气薄坐不了皇后的金椅子,母女不得想见这也是命,要怨就怨她命该这样,反正命数如此了,我们就不必把这贱人给她留着让她拿这贱人换她女儿。” 说完对着哭泣的婆子大喊一声:“你哭什么,拉着这贱人出去还能换你儿孙的性命,你都没女儿了,还想没儿孙吗?” 对面的婆子立即问:“你们要带着她去哪儿?” 冯小怜瞬间松口气,总算是问到该问的了。 这边的婆子回答:“外面刘大人出价五十金,要换这贱人。” 对面的婆子狠狠的说:“为了五十金你们干这种事儿?你们别忘了你们全家人的命还在主人手里。” 这边的婆子则说:“就是因为我们全家的性命在刘大人手上,我们才这样干的!” 对面的婆子一下子明白了。 刘桃枝抓了这些婆子的家人,要挟她们交出冯小怜,这真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里,想到这里,对面忠仆们顿时生出后悔来,这事儿就该对内也保密! 而这时候,高玮的寝宫中有太监端着一碗粥进去了,这里正处处奏乐,四周宫灯高悬,暖气从铜柱中透出来,加上女人们甜腻腻的笑声,显出一副暖香荒唐的场面。 太监凑着高玮换酒的机会端着粥挨了上去。 高玮身边的女人接过来喂他喝了几口,这太监挤开旁边的美人在高玮耳边说:“这粥是昨日淑妃吩咐的,可怜淑妃娘娘一直在惦念您。” 说着哭了起来。 高玮一看这惺惺作态,就知道这是女人争宠的套路,有点手段的会让人先铺垫一番,务必要让陛下体会出这些宫妃的思念和委屈来。 对这些女人套路的熟悉,让高玮脸上带笑:“是淑妃让你来的,你回去跟她说,朕答应带她游猎,这事儿忘不了,让她先养着身体,过几日外面周兵退去朕与她约着一起游猎河北。” 旁边的穆黄花听了忍不住对这太监发射死亡凝视,心想这冯小怜能买通陛下身边的人,看来是真的留不得了,冯小怜必须死! 想到这里又拿眼神看着周围,让这些美人太监和侍女们赶紧把陛下的注意力拉回来。 送粥的太监并没有欢喜的擦去眼泪替淑妃谢恩,而是噗通一下跪下哭诉:“陛下,淑妃娘娘蒙难了,此时正是需要您搭救啊!她如今不在宫中了,有人挟持她出宫了!” 什么? 高玮皱眉:“你在说什么?” 太监抱着高玮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昨日有人要害淑妃,掠她出宫,被人救下,此时正在斛律家的庵堂,正乞求陛下派人接她回来。” 说着怯生生的看着穆黄花,穆皇后看这太监的作态,瞬间感到一定有黑锅会落在自己头上。 宫里连一块砖头都知道她和冯小怜不和睦,这时候这太监又是如此作态,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全都会认为是她迫害了冯小怜! 她刚要开口,高玮立即转头吩咐身后的一个太监:“叫刘桃枝来。” 抱着他小腿哭泣的太监立即说:“陛下,不可,昨日淑妃和您一同回来,当晚被掳走,若是没有侍卫参与其中谁敢信啊!” 话里话外暗示侍卫也不是忠心的人,这么说来刘桃枝也信不过。 高玮这下沉下了脸,穆皇后瞬间觉得危险起来。 她立即哭了起来:“这......没想到淑妃妹妹居然有这样的遭遇,陛下,妾没有看顾好妹妹们,是妾失职,妾愿意带妹妹回来,您放心,妹妹等会就回来。” 说着让人套车,她要亲自去把淑妃接回来。 高玮这时候哈哈笑了几声,对穆皇后说:“别去了,这么冷的天何必乱跑,让人接她回来即可。” 穆皇后一听,哭的梨花带雨:“本就是妾失职,此去正是求的妹妹原谅的好时候,”说到这里拿眼神偷偷的看高玮:“若是妾不去,又有那小人说妾和妹妹不和了。天可怜见,妾和妹妹比亲姐妹都亲,以前更是同进同出.......” 高玮就打断了她:“知道了,知道你们感情好,回去吧,照顾儿子早点睡了,朕安排人去接她回来。” 穆黄花一看他赶人了,不敢再多说,心里想着赶紧找义母陆令萱想办法,于是乖巧的退下了。 高玮盯着穆皇后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随后他发出了不明意义的一声笑,问跪着的太监:“如今淑妃在斛律家的庵堂?斛律氏能这么好心?她还有什么求的,一并说出来吧。” 太监立即奉承:“陛下料事如神.......”吹嘘了八百句之后才说:“她想念公主了,想接公主去住一阵子。” 高玮瞬间明白了前妻的打算,哈哈哈笑起来:“她哪里是想接公主去住一阵子,她是想带着朕的女儿改嫁呢,她的算盘珠子都崩到朕的脸上了,朕在晋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罢了罢了,把公主送去,将淑妃接回来吧。” 太监笑着退下了。 高玮随后又招来一个老太监,吩咐到:“刘伴伴,你去接淑妃回来吧。” 老太监应了一声,出去了。 但是高玮又招了一个太监过来,吩咐说:刚才给朕端粥来的哪个小子是谁的徒弟?吃里扒外的人留不得,派人把他杀了。” 他身边的人沉默着去办这件事。 高玮身边的美人们再次扑上去讨好皇帝,高玮搂着美人一如往常的饮酒作乐。 宫外斛律家的庵堂里,斛律氏已经回来了,和闯进来抢人的刘桃枝狭路相逢。眼看着外面狂风不止,大家就一起到了最近的一处屋子里避开将要落下的风雪。 斛律氏看到刘桃枝恨的牙根都要咬烂,对着背主的奴婢更是破口大骂,这样子实在看不出什么贵妇的模样。 她骂起刘桃枝和奴婢来滔滔不绝,在这些骂声中,冯小怜也听明白了:刘桃枝与她有灭门之仇。 冯小怜看着这女人,忍不住摇摇头。 斛律氏这时候看到她摇头,立即喝问:“贱人,你摇什么头?” 冯小怜看问到自己身上立即回答:“我头晕,摇晃两下。” 说这话的时候肚子又叫了起来。 斛律氏刚才骂了那么久,刘桃枝坐着不说话,那些跪在外面的婆子们也不说话,这会有个应答的,她自然是对着冯小怜火力全开。连此时冯小怜肚子饿都能被她骂。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冯小怜因为迷迷糊糊对这位废后没什么印象,总体上对她很同情,毕竟也是高玮那神经病折腾出来的受害者。这时候听她高高在上的语气,话里话外把冯小怜骂的都开出人籍了,冯小怜对她的态度顿时急转直下。 她也不是那好性子的人,不是刘桃枝和外面的奴婢挨了骂不还口,冯小怜当即戳穿了一个事实:“我以为斛律光的女儿好歹也是落雕都督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没想到女不类父。我虽然不是个好人,可也不会欺负人。你虽然锦衣玉食不过是一胆小鬼而已,刚才你骂刘桃枝,骂奴婢,不过是她们因为你的出身不如你,你才如此肆无忌惮。 你的仇人是刘桃枝吗?是高玮才是。你怎么不骂高玮?不过是不敢而已。你从骨子里害怕高玮,怕死罢了。要是不怕死你怎么不敢为你爹和兄弟报仇? 笑死了,刘桃枝不过是一把刀罢了,这把刀杀了你爹,你反而恨上了刀,却不敢提握刀的人。 你引以为豪的出身在落雕都督被刘桃枝杀了的时候就没了。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庶人,还摆你名门贵女的排场,在草原上你这样的人在失去了倚仗后该是什么下场?是扔到草原上喂狼还是成了别人家的羊奴?” 刘桃枝听了诧异的看了一眼冯小怜。 斛律氏这时候气的浑身颤抖,她咬着牙问:“你倒是牙尖嘴利,你现在还在我手上,你信不信我现在弄死你?” 风雪夜 二 落雕都督这个称呼是专指斛律光。 斛律光当年十七岁跟随着他的父亲斛律金西征,曾一箭射翻了宇文泰的长史继而飞马活捉,少年英勇的高光表现受到了高欢的器重,特意将其封为都督。后来斛律光陪同皇帝高澄打猎,射下一只车轮大小的大雕,于是有了落雕都督的称呼。这是个美称,而斛律光本人也真的是在军事上很有才能,据说是没吃过败仗,也因此是北齐的柱国大将。 这些是刚才两方婆子对骂的时候说出来的,冯小怜就记在了心上。 如今拿来一用果然有效。 斛律氏刚才骂刘桃枝是愤恨,骂家中的婆子是生气,现在被冯小怜的几句话刺激的癫狂了。 她这时候嚷嚷着让人勒死冯小怜。 她身边的几个女管事赶紧劝她三思,这是拿来换公主的重要筹码,这时候是不能有差错的,毕竟都给宫里传信了。 而刘桃枝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目的是要冯小怜的头颅,至于谁杀的无所谓。 冯小怜刺激斛律氏的时候以为刘桃枝能保护自己,毕竟这位目前是高玮的人,应该不会看着她死在斛律氏的手里。 然而看着刘桃枝无动于衷,冯小怜瞬间认清了自己的处境,果然是不能靠任何人的啊!别人都是靠不住的,也只有自己能靠自己。 而斛律氏的愤怒不是几个下人的安抚能抚平的。 冯小怜揭开了别人不敢揭开的伤疤! 这伤疤揭开之后鲜血淋漓,令她再次无所遁形。 她的丈夫杀了她的父亲兄弟! 而她无力复仇,哪怕是满门贵戚也得不到一点支持,就连她本来是一国皇后,也被迫母女分离在这娘家仅剩的几处房产里青灯古佛的苟延度日。昔日娘家的一切荣耀荡然无存,夫妻的恩爱的假象也消失无踪,留她一个人孤独的在这处庵堂里凋落。 她讨厌她房间里摆放的那尊巨大的菩萨像,这不该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她每日忍受着对现实的不满已经极度憋屈。 最不能忍的是揭开这伤疤的人是冯小怜! 冯小怜是谁? 她侍女的侍女,一个无父无母的低贱卑微之人,靠着一身肉皮获得宠爱的贱人!这样的人也在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怎么能接受的了? 被一个这样的人指着鼻子骂和被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可怜自己一样,让人心里接受不了。 而一边的刘桃枝还微笑的看着等待着暴怒的废后杀了淑妃。 斛律氏对跪地哀求的下人狠狠的踢了一脚,这一脚踢的极为严重,让挨了一脚的人当时就吐出一口血。 斛律氏还叫骂不止,招呼着门口的婆子们勒死冯小怜:“......惹不起别人,还处置不了这个贱人吗?只管勒死她,一定要勒死她!” 这时候外面大风呼啸,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 寒风吹进屋子里,穿的薄的冯小怜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颤栗了起来。 她这是冻的,绝不是被吓唬的。 面对着歇斯底里的斛律氏,冯小怜觉得今日是真的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看来晚上还要逃命! 一个小目标怕是实现不了了。 就在她思考付出什么代价逃命的时候,外面守门的婆子连滚带爬的进来,带着巨大的喜悦:“主人,公主来了,公主在外面呢!” 歇斯底里的斛律氏听了立即转头看着外面,速度之快差点转折了自己的脖子。 她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是狂喜,站起来推开身边的人:“我女儿来了?我女儿呢?” 她说着就要出去,连同坐着的刘桃枝都站起来。 一群人随着斛律氏出门去了,冯小怜想出趁乱溜走,发现刘桃枝的目光死死的钉在她身上,她被盯着,真的没机会再逃。 斛律氏出门就看到风雪里一群人走近了,一个老太监举着伞,伞下罩着一个穿大红皮草斗篷的女孩,也就是七八岁的年纪,被老太监牵着进来了。 斛律氏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哭声,如鬼哭一样,大哭着扑向孩子:“我的女儿,我的孩儿......” 这小女孩松开老太监的手也哭着扑向斛律氏:“家家,家家,家家我好想你。” 斛律氏蹲下来抱着女儿,在风雪中哭的不能自己。小女孩也抱着她,两个人都哭的情真意切。大雪很快落满了她们母女全身,成了了,两个能动的雪人。 大家看斛律氏哭了一会,都去拉她们起来,七嘴八舌的劝慰,说是外面寒气重,别把公主冻着了。 这小女孩是高玮和斛律氏的女儿,也是高玮的第一个孩子,当年为了讨好斛律光这个老丈人,高玮谎称生的是个儿子。 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劝说:“家家,耶耶说我能长久的和家家住在一起,想他了回去看看就好。” 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欣喜,颇有些欢呼雀跃的样子。 斛律氏刚才满心的愤怒被女儿的到来驱散的无影无踪,她整个人在风雪中显出生机和光彩:“走吧孩子,外面冷,随家家去后面,今晚上家家搂着我儿一起睡。” 搂着女儿走之前,斛律氏对着撑伞的老太监说:“淑妃就在屋子里,伴伴带走吧。” 老太监很恭敬的送走了她们母女,也看着斛律家的下人们消失的干净。 随着老太监的到来,刘桃枝知道今日杀冯小怜的打算已经没法再执行下去了。紧紧的看住了冯小怜等着老太监把她带走。 老太监进了屋子,他身边的小太监接了伞。老太监看看冯小怜,十分吃惊她短短一天居然剃度了。 面对着废后和冯小怜这个声名狼藉的淑妃,老太监的态度至始至终都很恭敬。 只看了冯小怜一眼立即见礼,随后就说:“陛下知道您被歹人掠到此地,特意派奴来迎接,您请上车吧。” 冯小怜诧异的看老太监:“我是被哪个歹人掠到此地的?” 老太监微笑不语,有些话不能是说破。天大的事儿一床被子盖住了,要是深究只怕要出大事儿。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淑妃的落难和穆皇后有关系,但是穆皇后生育了储君高恒,这也是陛下想把这事儿糊弄过去的原因。 刘桃枝十分紧张,最后肯定有一个人要为这件事背锅,淑妃是陛下的心头肉,是绝不会有事儿的。宫里的女人也不会有事儿,陆太姬是陛下的乳母,而穆皇后是正宫皇后且养育了储君......怎么看自己都像是那背锅的。 这风雪夜他生生的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太监也不问刘桃枝是怎么在这儿的。 他在不断的催促着淑妃赶紧上车,然而冯小怜付出一头茂密的头发和得了一身风热的代价才逃出的,这时候自然不肯回去。 她也不认识这个太监,应该说她对高齐皇宫里的人都不认识。真正冯小怜的记忆她一丝都没有,宫中又是危险重重,将来也不会有好下场。 绝不能回去! 她心里赶紧想办法,旁边的刘桃枝看她不动,更害怕了,要是淑妃欢喜的跟着回去了,还能说她是被不知名的歹人掠到此地,这样抗拒回宫,没私情谁信啊! 他刘桃枝是个男人,还在此地出现,白天陆太姬就有意把黑锅扣在他头上,言语里暗示有人和淑妃私奔,这会更是担心会发生这种罪名落在自己头上。 刘桃枝的脑海里不断的出现各个豪门家的年轻子弟,看哪个倒霉蛋平时喜好美色也有机会和淑妃见面,就说是这些浪荡子哄骗了淑妃! 人家死不死的不重要,自己不能死了! 刘桃枝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但是冯小怜还没想好理由,她坐回了刚才的椅子上,就这个动作,让老太监觉得有很严重的违和感。 一个人不可能有两种气质! 淑妃是个什么玩意?是尤物。 眼前的是个什么玩意?他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给人的感觉这是一片绝壁,陡峭且刚硬!是一座大山,稳重且巍峨! 这绝不是淑妃那水性杨花的玩意! 老太监自信自己一双眼睛没看错人。 他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看看刘桃枝:这是淑妃吗?别是一个长的像的,也有可能是淑妃的姐妹。 刘桃枝意会错了,以为是让他催着淑妃赶紧走,立即跟外面说:“找几个婆子,请淑妃上车!” 这是强令带走她。 这时候一白天照顾冯小怜的小丫头立即跑出来紧紧的跟在冯小怜身边。 这个毛丫头和刚才的公主年纪差不多,但是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乞丐,同样的年纪不同的命运。 老太监身边的小太监拉着她:“你是什么东西,往前凑什么?” 小丫头就说:“我要跟着我主人!” 冯小怜不想带着她,她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就不知道呢,带着个累赘更难说了:“我不是你主人!你也不好跟着我。” 小丫头听了没有退却,“您是我主人,婆婆她们说了,跟着主人有吃有喝!我以后不用再要饭了!” 冯小怜被这话顶的一股无名火冒起来,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你得手的时候就要付出代价的!你以为宫里的东西是那么要下咽的骂? 但是看到这小丫头皲裂的双手,冯小怜的火气瞬间消失了,自己觉得不好的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自己觉得最可贵的,对人家来说是弃之如敝屐的。 有的时候,就该适当的放下助人为乐的情节尊重人家的命运抉择。成年人不要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喋喋不休好为人师,讲太多没用的,人家不会听的永远不会听从。 “罢了罢了,吾之□□彼之蜜糖!你想要就去拿吧。” 冯小怜知道风雪夜里想要藏身很不容易,这处庵堂是呆不下去了,她还是要回到宫里去的。 但是她不甘心,想在回去的路上做最后的一博。 她对老太监说:“启程吧!” 风雪夜 三 在上车的时候,冯小怜还在想自己折腾着从宫里出来有什么意义? 是不是已经彻底的失败了? 毕竟付出了一头茂密的秀发,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样,思来想去总是不甘心。 已经付出了巨大的成本,是不是要对昨晚的行为归类成沉没成本? 冯小怜在马车里深呼吸一口气,她是不会放弃离开的,之所以回宫里是因为今晚不是个逃命的好日子。 她要回去吃饱喝足,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身体好了,才能在寒冷的野外活下去。 老太监看着冯小怜上车,想了一下也跟着上去了。 车里摆了火盆,还有厚厚的斗篷,裹着厚斗篷烤着火,冯小怜才觉得自己的手脚变得灵敏起来,刚才因为气温低,手脚都是僵化的。 老太监上车,冯小怜有些惊讶,但是没说话。马车开始动起来,老太监就说:“陛下对娘娘十分宠爱,娘娘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有此行为。” 冯小怜没说话,她在衡量自己暴露之后的要付出什么代价,她不知道日常的淑妃是一副什么做派,所以她拿不定该怎么做。 老太监说:“陛下已经打算封您做皇后,已经派人跟冯家打招呼了。” “冯家?” “是啊,出了冯太后的冯家。” 冯小怜想笑,冯小怜是何德何能和冯家攀上关系?这不是抬高身价是自取其辱,她说:“是北燕王室的冯家吗?出过前魏冯太后的冯家?” 老太监点点头,冯太后就是北燕末代皇帝的孙女,国破厚充入北魏宫中为奴,先是做文成帝的贵人,四年后成为皇后,两度临朝主政,前后共十五年。 冯小怜自嘲说:“我这等没出身的人,人家怎么可能捏鼻子认下我?正所谓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陛下此举是为了给我找个好出身,只能激怒了冯家,让人觉得我是痴心妄想。我也不想去要那个光鲜的出身,我就是我,出身低微我认了,红颜祸水我认了,人家说我引着陛下荒唐我也认了,这都是我。 我又不是那沽名钓誉的老爷们,非要博一个好名声才能有个好前程,我这人坦坦荡荡,无欲则刚。所以请你劝劝陛下,不必弄这么多花活了。” 这种言论让老太监对她刮目相看。 同时也令老太监心里的疑惑更大,这绝不是昨日的淑妃! 一个奴婢出身靠宠爱上位的年轻女孩,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他印象里淑妃向来是见好处就要粘一粘的,粘上了必要到处炫耀。 这番言辞反而显出几分豁达和胸襟来,所以给他的违和感很强烈。 老太监就说:“冲你的这番言谈,说是冯家的女儿一点都不假!”继而又说:“但是有个好出身是真的能助你上青天。如今天下都是看出身的,那些衣冠南渡的名士们哪个不是有个好出身?咱们北方不也是处处看出身?可怜那些普通人跟着一起南渡,背井离乡本就辛苦,但是在南朝也未必有一个肯怜惜他们的汉家天子.......算了,说这个没意思。你还年轻,不知道有个好出身的好处。” 南方的天子不怜惜百姓,北方的就怜惜了吗? 冯小怜没讨论这个,正所谓一首词里说的“兴,百辛苦,亡,百姓苦。” 于是点点头:“是啊,您老人家说的都是对的,这道理就是过上几千年也是对的。我也知道世间人情就是如此,我因为没一个好出身,不知道父母是何人家乡在何地。我若是有个好出身,何至于声名狼藉?何至于陪着陛下胡闹传出玉体横陈的事儿来?我要是有个好出身和早先的胡皇后那样在家族的操作下离开宫廷脱离是非了。我若是有个好出身,将来就是被陛下弃了,也和今日的废后那样还有一片容身之地。 就因为我没有好出身,我被骂的这样难听,将来我的下场必定十分凄惨。人家能靠父母家族,我是靠不上的。就是出了冯太后的冯家愿意捏鼻子认我,我落难了人家也不管我死活。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人总要活出个人样来的,我最终只能靠自己。” 老太监听了过了一会才说:“您还能靠陛下。” 冯小怜只是微微一笑,随后闭上了眼睛假寐。 她在思考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人是群居动物,根本没法子脱离人这个群体。她又不想和这些权贵们周旋。以后总要给自己找条路子的啊! 这时候她的脑子里倒是有了一个想法:她要聚啸山林! 对,她要落草为寇! 像是瓦岗寨,像是水泊梁山,像是黄巾绿林赤眉起义! 不和这些地主豪强玩的,不和这些大家族一起玩儿!什么五姓七望,什么江东英豪....... 冯小怜深深的出口气,有了目标,就好比人生找到了锚点。她整个人轻松了起来。 在她呼出一口气的时候,老太监在观察她。 淑妃不是之前的淑妃。老太监觉得这不是自己要接回来的淑妃,这或许是淑妃的姐妹? 车子进了宫,转来转去在高玮的寝宫外面停下来,有侍女上来扶着冯小怜下车。 老太监引着冯小怜到了高玮的寝宫,高玮这时候喝的醉眼迷蒙,看到一个穿着寒酸的女尼从外面进来,颇有几分庄严之态,看到她在不远处坐下与周遭的环境相比格格不入,要不是因为对方的容貌十分熟悉,他都要真的以为这是个新来的尼姑了。 高玮看到冯小怜的瞬间觉得心神荡漾,全身都愉悦起来,在寒酸的女尼跟前,这些穿金戴银裹着绫罗绸缎的美人们瞬间成了庸脂俗粉,这些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冯小怜的指甲尖。他急忙推开身边的女人,端着酒杯跌跌撞撞的着坐到冯小怜身边,满脸带笑的凑过去:“回来了?” 不得不说高玮长的真的很俊美,高鼻深目十分贵气。他和冯小怜坐在一起,真的是容貌交相辉映,令人看着赏心悦目。 冯小怜冷淡的点头:“我来了。” “回来就好,”高玮根本没听她说什么,对着宫室的其他女人们挥挥手,尽管这些女人们不乐意还是被侍女们拉走了。 高玮打了一个酒嗝,搂着冯小怜的肩膀说:“这几日天气好,朕带你游猎。” 城外大军围城,此时还下着大雪,天气好?游猎? 冯小怜秉承着尊重别人选择的态度没劝谏他以国事为重,江山是他的,他不在乎别人为什么要替他着急。 只是很平淡的跟他说:“这几日下大雪,不宜出行。” 高玮点点头,“那就过几日再去。” 冯小怜忍不住问他:“你不问问淑妃为什么要走吗?” 高玮哈哈笑起来,把杯子扔到一边,搂着冯小怜说:“还能为什么?你看上哪个男人了,不过是男女的那点事儿,放心,你跟人家好了朕不会生气的,你总要回朕身边的,外面的人乐一乐就算了,不回家可就说不过去了。” 冯小怜一把推开他:“既然这么说了,咱们索性讲明白,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你的淑妃没了,我不是她!我就是......一孤魂野鬼,占了她的身体......” 高玮皱眉,继而又开始笑起来:“闹脾气呢?别闹了,事儿都过去了,不翻旧账,朕答应你不翻旧账。” 冯小怜还要再说,这时候外面陆令萱求见。 高玮皱眉,很不高兴的跟侍女说:“请太姬明天来吧,夜深了,朕和淑妃要安寝了。” 侍女说:“太姬有要事禀告,太姬接到了消息,城外的周军撤了,太姬请您出去说几句话。” 外面太冷,高玮对宇文宪退兵的事儿也不放在心上:“有事儿明日再说!” 这时候外面一个贵妇进来,笑容满面的说:“陛下大喜,陛下鸿福,外面大军撤了,如今文武百官都等着贺一贺陛下呢。”说着从侍女的怀里接了披风,哄着高玮:“不如出去看看,外面虽然下雪了,但是下雪不冷化雪才冷呢,今儿出去过几日化雪就不用再出去了。” 把披风披在了高玮身上,再推了他两下,哄着他出去。 这贵妇说话的时候手里给高玮整理衣服,眼神却是看着冯小怜的。冯小怜也在看这位北齐的女臣,而且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丝毫不回避,直直的看了回去! 陆令萱就觉得淑妃胆子大! 不过话说回来了,胆子不大也不会陪着陛下荒唐。 高玮被她哄着要出门,走的时候跟冯小怜说:“留着不必走了,朕等会回来。” 陆令萱拉着高玮出去,高玮一边走一边回头嘱咐冯小怜,但是陆令萱却对着几个侍女不听的使眼色。 他们出去后,这些侍女看冯小怜的脸色很不善。 回来也不是个好选择啊! 想活下去怎么这么难呢? 这时候平台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想起来:“尊敬的用户,一个女壮士向您发来交易申请,希望和您再次交易声音六个小时。请问是否同意?” “嗯?” “请问是否同意?” 窥机制 这交易是不公平的。 冯小怜当初在交易的时候是六个小时没说话,对面的女壮士却是可以自由活动,人家还去参加舞会了,难道跳舞是不出力气的吗? 侍女来请冯小怜沐浴更衣。 冯小怜站起来跟着侍女去换衣服,在去的路上还在脑海里问平台:“你手里肯定有其他的甜美声音,为什么女壮士不购买反而还来找我呢?” 平台的机械音就开始变得愉悦了起来,哪怕是没见面,给人的感觉也是一瞬间从数据流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你很敏锐,我以为你会问要付出什么手续费呢。 比起向平台购买,她用这种一次次交换的办法来谋夺你的声音更划算啊! 先不提她能从我这里省下一大笔手续费,你要知道她的那点指甲盖和她要复出的其他代价相比真的太微不足道了。其次,她算准了你的资产没她的多。 我给你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你的资产是一桶水且是甜水,她的资产是一条河且是咸水。你需要咸水,她需要甜水,每次大家都公平的交换一勺子。但是久而久之,你的甜水被咸水置换完了,但是她却拥有了甜水和咸水。我这样解释你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会频繁的找你交换,因为她发现你的资产不多好拿捏,仅此而已。” 冯小怜这时候已经在侍女的帮助下把那身破旧的衣服脱了,被扶着走进浴池里坐下。 刚坐下,热水带来的热量驱赶着身上的寒意,让她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侍女开始往她的身上慢慢的浇水,因为被温暖的水包裹,冯小怜此时也放松了下来。 平台问:“你答应交换吗?” 明知道这样再交换下去是饮鸩止渴,就像第一次交换的时候平台给的忠告一样,这是一种极易上瘾的交换,毕竟多少有点不劳而获的意思,但是眼下的冯小怜还真的需要。 “我有个问题,对面的女壮士的力气到底有多大?我六个小时不能说话,她为什么上次还有力气去参加舞会?” “对方和你的物种不一样,没办法比较的,你要和一个蝼蚁比较谁的力气大吗?就像是刚才哪个例子,你倾尽所有才够人家用六个小时,人家付出一点点就够你用了。” 冯小怜刚想和平台掰扯一下,突然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摁进了水里。 冷不防喝了一口洗澡水,接着双手也被人摁进去了。一瞬间不能呼吸,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让她生出一种恐惧,这是生物对死亡的恐惧,恐惧让她的身体不经大脑的控制开始挣扎自救。这种挣扎很快被人摁住了手脚,只需要短短的几个呼吸,冯小怜就能溺死在这里。 这里只有侍女,也就是说今日陆令萱要让淑妃毙命于此。人家敢这么做想必后路已经找好了。 冯小怜在水里使劲挣扎,昨日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近日在温暖的洗澡水里挣扎。不脱离这个环境是永远挣脱不了随时死亡的命运。 冯小怜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上一次交换的时候女壮士遗留在她身体里的力量此刻被发挥出来,两三个侍女摁不住她,被她从水中挣脱。 冯小怜一边大口的呼吸一边赶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呆着,做出戒备的姿态。 几个侍女没想到居然被她挣脱了,眼看着事情起了波澜,心中不禁生出惶恐。其中一个侍女对着其他人说:“姐妹们,今日不杀了她,咱们谁都没好果子吃,就是太姬不杀咱们,陛下也饶不了咱们。” 冯小怜的背部抵着浴池的墙壁,跟周围的没参与的侍女说:“你们助我拿下她们,本宫必向陛下为你们请功,你们想要金银有金银,想要出宫就可出宫,想要荣华也能手拿把攥!本宫若是死了,陆令萱和穆黄花能保住你们吗?到时候陛下会下令让你们统统给本宫陪葬,那时候你们悔之晚矣!” 冯小怜说的也确实是实话,高纬喜怒不定,确实会这么做。然而对于侍女们来说陆令萱也得罪不起…… 这些侍女中缺少有胆识的人,两边的人都得罪不起,反复权衡之下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巨大的压力使得其中一个尖叫一声跑出去了,其他的人瞬间跟从,也一起跑出去了。 浴池中四个女人,一方是冯小怜一方是三个侍女,三个人一起缓慢挤压冯小怜的空间,不断的缩小包围圈,冯小怜似乎落于下风。 平台在问:“平台检测出你正处在危险的境地,是否答应交换?” 她警惕的盯着着越来越近的侍女们,在脑海里问平台:“我要付出什么手续费,头发都已经没了!” 如果手续费太过昂贵,她是不会答应的。 “这次是对方发起交易,你可以用眉毛交易。” 上次也是对方先找资源的! 这平台就不是个公平的平台,可是至始至终冯小怜就处于弱势地位。对面的女壮士想要一副好嗓音,冯小怜也想要一把子力气,所以这次的的交易很快达成。 眼前再次出现倒计时。 那种充盈的力量再次弥漫全身,四肢变得有力量了起来。 这也算是有经验了,当力量充满全身之后冯小怜拍了一下水面。 在对面三个侍女惊讶的眼光里,冯小怜飞快的扑了出去,一巴掌拍在了正中间领头的那个侍女的头上,这个侍女一点反应都没有,瞬间倒在了水里。 这下两边的侍女尖叫了起来,她们想起来今日白天宫中传言说是淑妃娘娘已经被孤魂野鬼附身了。 眼前的这位其动作之灵敏,眼神之凶狠,已经不再是她们认识的那位淑妃了。 在她们惊恐的目光里面,冯小怜两下解决掉她们,淡定从容的从水里慢慢走出来,找到了放到一边的厚实衣服,穿上去之后,把脑袋上的水擦干净慢慢的向外走。 冯小怜在高玮的寝宫里面走了几步,发现这寝宫里面安安静静。 或许是寝宫里面的人知道今日淑妃要毙命于此,免得到时候被皇帝迁怒,提前避开了。就是到时候问起来也有不在场的证据,个个显得白璧无瑕,被惩罚的时候也有资格叫屈。 总之此时的寝宫仿佛是一座无人的宫殿,任凭冯小怜在这里面走来走去。 寝宫里面虽然有很多好东西,摆满了金银玉器,冯小怜却不像上次那样想要席卷很多东西到外边生活。 上一次只是想逃命,仅仅是想逃离这个地方而已。这一次冯小怜有了目标,她要去城外,去那种有流民的地方,在那里才能拉起一支队伍才能有自保之力! 冯小怜在这里找了好久,没有找到一把匕首之类的武器,毕竟那昏君是不会在寝宫里面放这么危险的东西,想通了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出了寝宫。 外面大雪纷飞,鹅毛大雪飘飘悠悠的从天际落下阻挡了视线,掩盖了一切,天地之间早就是一片白色。早先高玮出去时候所留下的脚印已经被白雪覆盖,冯小怜想着自己在这种环境里面出走,似乎也不会留下太多的线索。 皇帝的寝宫必定在中轴线上,寝宫面对的方向必定是宫门。只要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向前走就能出宫,出宫了之后沿着中轴线接着向前走就能到达城门。 冯小怜想明白之后就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沿着中轴线向前走。 此时一些文臣武将簇拥着高玮的马车也在向着城门而去。 对方撤军,而且还是在晚上撤的,哪怕是大雪纷飞,站在城墙上也能看见周军举着火把位逶迤向远处而去。 文臣武将好不容易把高玮给请到了城墙上,这个时候两方激烈的讨论。 文臣觉得这个时候就该派人带兵出去,趁着他们此时正在撤兵偷袭一把。毕竟兵书上说了,半道而击之能大获全胜! 武将表示了明确的反对:你追什么追!你看到没有?人家是淡定从容的撤兵,不可能不做防范。这个时候带人出去半渡而击之明显就是送人头! 随后武将们就对文臣评价:读书读傻了的! 文臣一听立即讽刺:你们是胆小怕死! 下面的敌军还没有撤干净,城墙上已经上演了全武行,官员们不顾体面挽袖子伸拳头,某些人已经滚在一起互相挥着拳头了。 高玮对这一切熟视无睹,打了个哈欠,只想赶紧回去搂着爱妃早点睡觉。他的爱妃真的是冬暖夏凉,搂着非常舒服。 陆令萱眼看着这文武大臣失了风度,气得暗暗咬牙。 跟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在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国家?! 就在城墙上吵吵嚷嚷的时候,冯小怜已经到了城墙下面,此时城墙上站满了人,吵架的声音在墙根下就能听见,冯小怜放弃了从这里翻墙出去的打算。 她沿着城墙又走了一段,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觉得这里应该是个翻墙的好地方。城墙并不低,在大雪天冯小怜抬头看城墙的时候,觉得这真的是庞然大物。 就在她想着自己是需要梯子还是绳子才能爬上城墙,上了城墙之后怎么做才能不惊动守军的时候,她视野里一直在跳动的数字突然停了。 同时四肢的力量瞬间褪去。 冯小怜感觉到力量被抽掉立即问:“平台你出来,倒计时怎么停了?别跟我说时间停滞,这不可能!” “尊敬的客户,您的交换对象目前出现了生命危险。极有可能会随时中断这次交易!” 什么意思?我都已经到城墙下面了,我就差爬出去了,跟我说要中断交易?!?! “我反对!” “请稍安勿躁,等待平台核实具体进展。” 冯小怜被冷风一吹,头皮发寒,在漫天大雪的城墙下心里默默祈祷:女壮士我正在逃命呢,你可千万别有事儿啊! 祈祷完了心里就想:果然,谁都不能依靠,靠山山倒就是这个道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