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欲熏心[先婚后爱]》
7. 后悔拒绝(捉虫)
原来,刚刚是有一片叶子落在了她的头上。
“周总,”栗心脸颊仍在发烫,却故意板着脸,沉声道,“结婚这种事,不适合拿来开玩笑吧?”
不知是枝叶太稀疏没能阻挡日光的倾斜,还是眼前男人的笑容太过耀眼,总之,她觉得有些晃眼,说完便仓皇移开了视线。
“我爷爷得了阿尔默兹海默症,”周煜的手指玩弄着那片嫩绿的叶片,眼神淡漠,不像是求婚,更像是在同她谈判,“他清醒时曾说,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成家。”
言外之意,他没开玩笑,且急需找个人结婚。
栗心抿了抿唇,没等她想好婉拒的说辞,包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微信置顶联系人从前任换成了摄欲熏心工作室的群聊,标红的消息是凌妙语PO的一张聊天记录截图,还@了群里所有人。
截图里,凌妙语给冯曼曼发了一个精修图的压缩包,而对方回了个“OK”,看样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妙妙:【还好@栗子机智,咱们的视频都是拍的4k高清的,外行根本看不出相机拍的图和视频截图的区别。】
栗心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在来找周煜的路上,她突然灵机一动,让修图师先拿订婚宴的跟拍视频截图精修后交付。
急火扑灭了,眼前的难题自然也一并解决了。
“周总,”栗心捏紧手机,目光落在周煜手里的内存卡上,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想跟您结婚的人恐怕能从这里排到法国,但很遗憾,我不在队伍里。内存卡您要留要扔都行,我这边已经用不着了。”
她来之前和前台小姐姐撒谎了,她来找周煜只想解决工作室拖片的危机,对于两人的绯闻,她从未放在心上。
说罢,栗心转身就走,没给对方增加筹码的机会。
周煜似乎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也对,人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又不是她平日里接触的那些刚出道就飘得不行的小明星。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有一道滚烫的目光一直烙在背上,直到她完全脱离他的视线。
-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栗心走到家门口,正要抬手按指纹,就听见屋内传来母亲唉声叹气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没立刻推门进去。
能想象到一墙之隔的餐桌旁,母亲喝了一口自己炖了整整两个小时的鸡汤,握着汤勺、眼眶微红的模样。
事实也几乎分毫不差。
“哎哎哎,闺女不就是没喝你炖的汤,至于哭成这样吗?”栗父嘴上嫌弃,到底还是给妻子递了张纸巾,站在她身后轻拍着肩膀安抚道。
栗母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丈夫一眼:“你没看出来,心心是有事瞒着我们?昨晚她根本不是在公司加班,而是和男朋友在一起!”
“老婆,你这是老花眼进化成千里眼了?”
“你没瞧见她锁骨上的红印……”女大避父,栗母到底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女儿锁骨上的分明是吻痕。
虽然刻意用什么东西遮了一层,还是能隐约看到,痕迹还不止一处。
她这个做母亲的,看破不说破罢了。
栗心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绯色。
她没想到,连狗仔都看不出来的端倪,被她亲妈看出来了。
只是可惜,母亲肯定猜不到,昨天和她共度一夜的人并不是前任,而是一个陌生人。
“心心……这……你是说,我们家心心昨晚夜不归宿是因为……”栗父的表情在瞬间变幻数次,他后知后觉,显然比妻子更不能接受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事实。
闻言,栗心脸上的绯色更深,有些懊恼自己的偷听行为,如今骑虎难下。
栗母叹气:“她那个男朋友说是处了三年,我们也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这回该让她带回家让我们好好看看了。心心也快二十五了,该订婚就订婚,能直接结婚就更好。”
她紧抿住唇。
父母如此保守,要是知道在他们面前乖巧的女儿已经悄悄变质,会不会伤心?
他们自然是爱她的,正因如此,面对一个从家世到外形,都几乎挑不出毛病的准女婿,大概会即刻倒戈加入催婚阵营——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爸、妈,我回来了。”栗心不想再听下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推门,一边低头换鞋,一边用自然的语气像平常一样和父母打招呼。
“心心啊……”栗母和栗父做贼似的快速对视了一眼。
栗母尤其心虚,起身迎接女儿时手一抬,还把桌面上的汤碗给打翻了:“妈妈再去厨房给你盛一碗。”
“妈,家里有没有过敏药啊?”栗心演技爆发,一边表情痛苦地挠脖子,一边在客厅的抽屉里翻找什么,“我这几天好像皮肤过敏了,又痒又疼,我是不是得去医院看看去?”
栗父首先松了一口气,责怪地瞟了一眼栗母,似乎在用眼神笑她“指鹿为马”,然后笑盈盈地推了个微信名片给女儿。
“你陈叔叔的儿子就在三甲医院的皮肤科坐诊,刚从米国留学回来的博士,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咱们女儿可是有男朋友的,你别一副介绍相亲对象的样子,”栗母遮住栗父的手机屏幕,怪嗔道。
“不用了,我找到外用的药了,”栗心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中的不知名药膏,在父母看清上面的字之前一溜烟回了房间。
好险,暂时混过去了。
栗心倒在柔软的床垫上,将衣服领口拉到锁骨以下检查。
五月的天实在太热,她出门前特意涂的素颜霜早就被汗水融化了,瓷白的肌肤上,斑驳的红痕随处可见。
恍惚间,栗心仿佛看到周煜自她跟前抬起脸,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唇角,湿漉漉的眼神里藏着狡黠的笑意。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才把这十八禁的幻视驱散。
虽然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但作为被父母从小碰在手心的京城独女,她就连和男朋友交往三年都不允许在外过夜,第一次坦诚相对竟然是跟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
栗心的心跳突然莫名加快,不知是因为刚刚的幻想,还是因为先前周煜的那句“结婚”。
如果周煜提出的是交往而不是结婚,她或许会答应。毕竟,走出一段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马上开始下一段恋情。
想到这,她把言修的所有联系方式一并拉黑,包括社交平台都挨个取关了。
取关微博时,栗心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置顶那条求婚现场的九宫格。
由她亲自掌镜的照片,浪漫氛围感几乎要溢出屏幕,她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正要退出,却无意中发现转发了这条微博的冯曼曼的头像画风莫名的熟悉。
是一张古风的漫画头像。
栗心警铃大作,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把微信黑名单找出来,对比一看,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两人这是早就用上情头了!
而且这对情头还有出处,是一位知名画手为《玉滢传》二创的同人漫画,当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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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CP粉疯狂吹捧而上了热搜。
栗心气得发抖,自虐般点开冯曼曼的微博一路往下看,原来这女的早就在拍戏期间,用不露脸的合影和暧昧的文字,跟言修隔空暗戳戳的不知秀了几次恩爱!
好一对因戏生情的渣男贱女!
栗心后知后觉,原来那些磕角色CP的粉丝也是因为正主明里暗里地引导,才跟风磕起了真人。
只是她当时忙着自己的工作,又过于相信言修,并没关注女方微博,而且她从不追星,打心眼里对CP粉的自嗨式磕糖行为嗤之以鼻。
如今脸颊火辣辣的疼。
栗心感觉自己被扔进了冰窟窿,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的发冷。
再联想到求婚现场听到的八卦,冯家本想让冯曼曼和周煜联姻,却被后者婉拒一事……栗心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傻了,就不应该在周煜提出结婚时拒绝得那么干脆!
就该答应,然后狠狠地气一气冯曼曼——你得到的男人是我不要的垃圾,而你得不到的白月光却对我爱而不得!
“什么?你说周煜跟你求婚,你还拒绝了?!”凌妙语从电话里听到栗心说出的炸裂八卦,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来掐死不争气的好友。
“我现在也有点后悔,你说,我转头去和周总说,我答应结婚,但不能真结,只能做协议夫妻,各取所需那种……他能答应吗?”栗心嘀咕道,“反正他也是为了了却老人的心愿,假结婚的时间也不用太长……”
“心心啊心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好友的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就算是真结婚,你也不亏啊!我们国家的法律又没规定结了就不能离!你都不知道网上那些人都怎么议论你的,说你想当顶流嫂子不成,就去爬床京圈大佬,结果再次豪门梦碎!我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伤心难过,现在告诉你,是想鼓励你,答应结婚,狠狠抽这些酸鸡耳光!”
“有道理,但现在说这些,好像晚了……”栗心一听,也觉得很爽,但转念一想,自己白天拒绝得那么干脆,现在眼巴巴地送上门,人家怕是也不要了。
“你试试联系周总,又不少块肉!上网买个东西还要货比三家呢!”凌妙语突然想起什么,继续煽动情绪,“对了,下午冯曼曼那边打电话来,说我们没有给她全部的底片,还说再不解决,就要在网上曝光我们工作室黑心,真是气死我了!”
“原图和精修图不是都打包发过去了吗?”栗心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就有点恶心。
“发了呀!发的都是JPG格式的原图,但冯曼曼说,她要的是RAW格式的底片!”
栗心皱眉。
摄影行业的潜规则是不给顾客底片,为的是增加精修的数量赚更多钱,摄欲熏心从工作室起步的第一天就已经打破了这个潜规则,按合同同时交付精修图和全部原片,但惯例会给更常用的JPG格式的照片,而不是专业摄影师修图才会用到的RAW格式的原图。
RAW格式的照片只能用专业的电脑版修图软件处理,一般顾客就算拿到原片,也舍不得再花钱找别人修图,只会用手机里的美图秀秀随便套个滤镜发朋友圈,根本用不上什么RAW格式!
若是平时,顾客点名要,她也会大大方方的给。
但这一次,没及时拿回相机内存卡匆忙交付的视频截图只有JPG格式,或许是有懂点摄影的人在背后指点了冯曼曼,教她如何给自己搞事。
而这个对摄影略懂一二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她的前男友,言修。
8. 黑热搜
三小时前。
“说精修五十张,还真就一张都不多送。老公,你这前女友到底是抠呢?还是因为嫉妒,故意针对我呢?”冯曼曼用刚做了美甲的手指懒懒地划着平板,屏幕轮番播放着昨日她和言修的喜宴现场跟拍照片。
照片里的冯曼曼穿着镶钻的婚纱笑颜如花,照片外的她却肉眼可见的有些不耐。
言修坐在新房的单人沙发上读经纪人刚送来的剧本,听到未婚妻娇滴滴的抱怨声,头也不抬地回道:“做摄影这行就是靠客人加精修赚钱啊。”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帮栗心说话,又开始找补:“你想全部修完也行,我们也不差这点钱,就是我不方便出面和他们对接,还得委屈你。”
“你知道是委屈了我就行。”冯曼曼起身,把平板扔给言修,“但我也不想再见到那张晦气的脸了,你给我找别的摄影师把剩下的图全修了,要比你前女友更有名气的,然后再把所有的精修图印一本完整的相册。”
说罢,她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动气,又绕到男人沙发背后,俯身用纤细的双臂和长发缠住他的脖子。
冯曼曼吻了吻言修的耳垂,撒娇道:“老公,我在订婚宴上说的都是场面话,你以后应该不会打着照顾前女友生意的幌子,私下偷偷跟她接触吧?”
言修被她温软的唇弄得有了反应,转头回吻她,两人的唇刚黏在一起,他才突然想起未婚妻已经有了身孕的事实,微微喘息道:“医生说前三个月不行,当心动了胎气。”
冯曼曼轻哼一声,又吻了他嘴角一下才肯罢休。
他们在剧组一次聚餐中意外有了火花,言修送喝醉的她回酒店,被她勾住了脖子,然后就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原以为只是一场露水情缘,可那次醒来,言修信誓旦旦地称自己刚进组就对冯曼曼一见钟情,随后对她开始了强烈的追求。
那时候,冯曼曼刚刚被周家独子拒绝了以联姻为目的的相亲,正是心态受挫的时候,很快就被言修的甜言蜜语攻陷。
她很快查出了怀孕,虽然冯父一开始强烈反对,但沉浸在热恋中的她却认为,与其和一个没有感情的陌生人联姻,不如和皮囊好看、还能提供情绪价值的言修共度余生。
“这照片格式好像不对,得让他们重发一次RAW格式。”言修指着平板里的照片文件后缀皱眉,“JPG格式的照片也能处理,就是后续如果需要放大做相框,画质会很糊。”
“而且……”言修欲言又止,冯曼曼眼神示意他继续。“我对比了照片和视频,这些照片很有可能是视频截图的,因为机位不同,拍摄的角度不可能一模一样。”
那晚栗心在喜宴上发酒疯的样子历历在目,再加上照片莫名分了两批交付,言修笃定,她的相机内存卡肯定出了问题。
“老公,你怎么什么都懂?好厉害。”冯曼曼捧场地亲了一口言修的脸颊,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毕竟我和栗心交往了几年……”言修脱口而出的话,让正在亲热的两人都突然身子一僵,他慌忙开口解释,“你知道的,我和她是工作认识的,好几年了……”
“老公,”冯曼曼安静地盯着言修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窝在他怀里,玩弄着他的手指,“答应我,以后我们的对话里都不要再出现那个女人的名字了,好吗?”
她不是没质疑过言修和栗心的关系,但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被荷尔蒙给降低了,后知后觉,她只能忍下这只名为欺骗的苍蝇。
他现在是她的未婚夫,“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她从小就听父亲讲。
“好,曼曼。”言修暗松一口气,却不知道怀里看似娇软的女人此刻眼神逐渐锋利。
-
一定是言修想借冯曼曼的手给自己使绊子。
这个预设的答案让栗心呼吸不畅,真是绝望又愤怒。
电话那头,凌妙语的愤怒值还在攀升。
“别理这个狗女人,我觉得她就是故意找茬!想趁机抹黑你,顺便搞我们工作室的名堂……”
栗心冷笑一声:“没事儿,既然她这么想要,我给她就是了。”
虽然在闺蜜面前强撑,但这一晚,栗心还是罕见的失眠了。
她想到过去三年和言修的种种,想到那人曾在自己以为浓情蜜意时三心二意,如百爪挠心,翻来覆去睡不着。
凌晨三点,栗心竟然又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冯曼曼的微博,看到对方最新更新的那一条,让她彻底失去了睡意。
【冯曼曼V:一屋两人三餐四季。他说,以后这就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小家了。@言修只想好好演戏V】
配图是冯曼曼和言修肩并肩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窗外是一望无垠的江水,拍摄的地点无疑是栗心之前想带言修去看的那一套江景房。
那原本是她和言修的婚房啊。
栗心憋了一天的泪水彻底决堤,自以为足够清醒和坚强,但不得不承认,冯曼曼在社交账号上秀恩爱的内容还是打击到了她。
难怪事后置业顾问没再联系她,她被一堆破事搞得焦头烂额,也全然忘了要买房的事情。
她痛定思痛,爬起来打开电脑开直播修图,准备一晚上把攒了大半个月的几百张照片一口气修完。
凌晨六点,栗心顶着红肿的眼睛修完了第三套写真,她瞥了一眼直播间,在线人数居然有九百多人。
她轻轻勾唇,看来和她一样的夜猫子还不少。
【栗子工作别太拼了,要注意身体啊。】
【栗摄修图技术棒棒,完全还原我女神的美貌!】
【好久没看到博主直播了,是不是上次直播的时候说的好事将近啦?】
栗心几乎要被最后一条弹幕怄死,她打开麦克风幽幽地回了一句:“看中的房子被人横刀夺爱,我要抓紧赚钱买大别墅!”
不但要买房,还要比前任买更好更大的房!
她话刚落音,就看到直播间闪过一道炫目的白光,紧接着系统弹出提示:用户一碗粥送出9999颗钻石之星。
五、五百万?
【一碗粥:大别墅还差多少?】
栗心盯着这熟悉的ID和逆天发言,又一次被这位榜一大哥的壕无人性给震慑住了。她虽然习惯了这位出手阔绰的打赏行为,但还是忍不住心疼被直播平台白白捡走的二百五十万。
她看对方没有像之前那样打赏完就下线,赶紧追上去私信“一碗粥”。
【一颗栗子:麻烦你提供一下银行卡信息,我把你之前打赏的钱一起还上。】
【一碗粥:不是着急买大别墅吗?】
“……”栗心汗颜,心里嘀咕道:买大别墅也是我的事情,你一个素昧平生的网友也太操心了。
【一颗栗子:无功不受禄,我还是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劳动所得挣钱买房。】
她到底没等到对方回复,只等来了对方在线提示的绿灯熄灭的结果。
这人大清早来她直播间就为了豪掷千金,连多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栗心扯了扯嘴角,她点开“一碗粥”的主页想看看能不能发现这人真实身份的蛛丝马迹,但空荡荡的主页,除了IP显示为沪市,一无所有。
她微微蹙眉,依稀记得这人之前是同城IP来着,她还托言修去打听过,京城里有没有大佬是她的摄影粉,但一无所获。
栗心无奈,这位榜一大哥工作调动到了沪市也没有变心,还一如既往地惦记着远在京城的她,实属不易。
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栗心情绪得到了释放,总算有了睡意。
但她没想到,早上七点才躺下匆匆补觉后,醒来时又变天了。
-
早上九点,栗心接到小晴的电话匆匆赶到工作室,发觉今天的办公区气压异常的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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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工位上的同事们似乎都心事重重,但却商量好了似的将头埋在一个个显示器后,没有任何人跟她的视线正面对上,更别提打招呼了。
“妙妙,你是不是忘给大家发工资了,怎么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栗心不动声色地推开凌妙语办公室的门,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打趣道。
“心心,我们工作室被人黑了,应该是有预谋有组织的那种。”凌妙语原本背对着办公室门坐着,听到栗心的声音才把办公室转过来,神色凝重,表情和外面的其他同事如出一辙。
栗心喉咙一紧。
“是不是……冯曼曼和言修那对狗男女干的?”栗心想到昨天的事,捏紧了拳头。
她本来打算今天一大早就去找周煜要内存卡,彻底堵住冯曼曼的嘴,听小晴说工作室这边有情况就先赶过来了,没想到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不确定,但冯曼曼确实点赞了黑你的热搜。”凌妙语叹了口气,指着桌面的电脑屏幕,“你自己看吧。”
#黑心摄影滚出摄影圈#
#遇到过最离谱的跟拍摄影#
#摄欲熏心工作室退钱#
大面积的黑热搜同时占据了今天微博的文娱榜和社会榜,源头是一个百万粉的营销号转发了冯曼曼和言修订婚宴上的视频CUT,开头正是栗心强吻周煜的那一段,还将冯曼曼和言修两人尴尬的表情也剪了进去。
配文:收费天价的跟拍摄影师栗某在客户订婚宴上发酒疯,强吻了另一个宾客,本以为只是单纯的想抢新人风头,但知情人士透露,这位栗女士此前知三当三,勾引准新郎未遂,这才故意在人家喜宴上发疯,闹事不成,企图勾引另一位京圈大佬挽尊。
视频最后还贴了许多照片佐证。
第一张是栗心和言修在订婚宴洗手间对峙时的照片,她当时眼眶微红,被颠倒黑白说是抢亲失败的眼泪。
第二张是栗心一大早从周家别墅离开的照片,虽然拍到了背影,却被解读为自荐枕席未遂、落魄离开。
第三张则是栗心给周煜和爷爷拍照的照片,她的微笑服务被解读成了对周家掌权人的谄媚。
更有“知情人士”跟帖大放厥词:栗女士听说小周总曾是冯家指定的联姻对象,所以并未放弃纠缠他,还追到了京郊的养老院,借着给周家老人拍照的由头接近对方,但最终被赶了出来。
栗心快被这些离谱的杜撰给气笑了。
最可笑的是,那位在拍摄现场调戏她的男演员也不请自来,用大号转发了黑热搜。
【演员林翊V:我作证,这位栗摄影的人品的确有问题,曾在拍摄现场借教摆POSE的理由偷摸我腹肌,我当时一心只想完成好《心悸》的宣发工作,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某人的揩油行为。看来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啊!#遇到过最离谱的跟拍摄影#】
一副和冯曼曼同病相怜的受害者姿态,想必是想趁机跪舔冯家背后的资本。
“要不要花钱撤热搜?还是找律师?报警?”凌妙语抱住栗心的肩膀,能感受到后者正在微微发抖。
她没敢告诉栗心,因为这个黑热搜和冯曼曼在背后推波助澜,今天一大早就已经有十几家杂志和明星工作室找上门要求取消拍摄预约,光是退单的损失就高达上百万。
更别说这件事情对工作室和栗心本人的名誉的影响,简直不可估量。
此刻工作室人心惶惶,凌妙语是真的担心栗心会因此自责,甚至大受打击。
“我们有能力撤一个热搜,他们就有能力再上十个。”栗心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抖,似乎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那你准备……”凌妙语欲言又止。
“妙妙,我们不要陷入自证陷阱。”栗心眼神里最后的一点光熄灭了,冷笑一声,“那对狗男女不就是想看我着急澄清又没人信的窘样吗?我偏要坐实和周煜的绯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9. 证件照
周氏集团大厦。
“抱歉栗女士,我们周总不在,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依旧是上次那位前台小姐姐值班。
应该是上次金特助的态度还在起作用,因为今天栗心既没有被当成周煜的追求者被敷衍,反而收获了热情洋溢的微笑服务。
找周煜什么事?
栗心哭笑不得。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来找周煜谈结婚的吧?
真这样说的话,可能下一秒又要被人当成神经病赶出去了。
栗心现在无比后悔,昨天为什么如此果断地拒绝了周煜的求婚,甚至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一个!
昨天的她对人家爱答不理,今天这不就自食恶果、高攀不起了?
栗心想去摸包里的照片,是之前在养老院给周煜和那位老人家拍的合影,昨晚已经加急冲洗出来了,但她刚把照片找到,又缩回了手。
万一前台小姐姐让她把照片留下代为转交,岂不是白忙活?
幸好栗心脑子转得快,她想起车里一应俱全的摄影装备,突然灵光一闪:“我是摄欲熏心工作室的摄影师,之前来为贵公司的高管拍摄形象照时,独独遗漏了周总的,今天我是来补上的。”
生怕对方不信,末了,她又微笑着补充道:“我和周总有预约,你跟他说是叫栗心的小姐,他应该能想起来。”
栗心脸不红心不跳。
被求婚了,可不比别的什么预约更硬核吗?
“稍等,”前台小姐姐拨了一个电话,简单聊了几句后,又捂着话筒,冲栗心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栗小姐,我们周总今天早晨去沪市出差了,最快也要今晚回来。”
今晚啊。
栗心忍不住想,昼出夜归,这总裁当得也怪累的。
她犹豫要不要把照片先留在前台,也算是给周煜一个提示:自己来过,而且还有示好的态度。
就在这时,尚未挂断电话的前台小姐姐看向栗心又开口道:“金特助说要派人给您捎样东西,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您看是在这里喝杯咖啡稍等片刻,还是给您送到别的地址?”
“我就在这等。”栗心隐隐猜到可能会是什么,但又不敢确认。
她当然可以选择让人送到工作室,但想到今早工作室的低气压,又有些逃避的情绪。
罢了,等她解决好一切,再用事实回去给她的小伙伴们加油打气。
前台小姐姐将栗心带到顶楼,安排在一间装修雅致的会客厅等候,还贴心地询问她是想喝奶茶还是冰美式。
“冰美式,谢谢。”
前台小姐姐走后,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不但有沙发还有书架,更神奇的是,书架上除了金融、司法类的书籍,竟然还摆着几本关于摄影的书。
还没等栗心喝上冰美式,凌妙语又火急火燎地打来了电话。
“心心,我真是要气炸了!”
电话里,好友像是刚喝了一盆超辣的火锅汤底一样暴躁。
“网上突然冒出了一堆自称是我们工作室客户的黑子,说我们拍摄过程中不但有隐形消费,还服务态度差,重点是还放出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丑照,硬按在我们摄欲熏心头上,现在黑我们的热搜已经十几条了,想不看都不行。”
“刚刚还有工作室的小伙伴被对家趁机挖墙脚了,他开着扩音放给我听的,对方居然说我们摄欲熏心这次倒霉,惹到了京城的大人物,最迟三天就会倒闭……”
凌妙语说到最后都想哭了,她本来不想让栗心刚分手就操心这些事,可是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她一个人已经扛不住了。
大人物?冯曼曼?
“你别急,妙妙。”栗心的心态也有点崩,但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她必须比凌妙语更冷静,“我们和微博那边的运营关系一直都维护得还不错,我马上联系他们撤热搜,不惜一切代价。”
十多分钟后,一位和金特助穿衣风格一模一样的青年敲门,递给栗心一个信封。
她拆开的时候,几乎手都在抖,竟然真的是她落在周煜家的相机内存卡!
-
沪市,拍卖会现场。
金特助悄悄走向坐在第一排的周煜,蹲下身在后者耳边汇报道:“周总,东西已经交还给栗小姐了,不过她似乎遇到了些麻烦。”
周煜摩挲着手里的号码牌,沉吟片刻:“把晚宴推了,改最早的航班回去。”
“好的,周总。”金特助微微欠身。
起初他也不知道,周总为何要参加这场拍品几乎都是珠宝的拍卖会,直到刚刚后者连连举牌,力压全场将一颗竞价颇高的高定钻戒拍下。
金特助想起那位在前男友订婚宴上强吻自家老板的美艳女摄影,突然有了一个离谱又合情合理的猜想。
-
栗心拿到失而复得的内存卡,欣喜若狂,迅速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读卡器,将内存卡里的照片全导进了手机里。
眼看着拷贝的进度条到了100%,她才总算放下心来,喝了一口冰美式,再慢悠悠地给冯曼曼传邮件。
传照片的空隙,她早已经联系好了媒体那边的朋友,把工作室的黑热搜都下架了,一下花了大几十万,虽然肉疼,但为了稳定军心,值得!
【小晴:心姐我真的哭死!好多你拍过的漂亮女明星都出来站队了!】
栗心看到消息先是愣了一下。
如果冯曼曼只是个女艺人,她有自信,那些被她拍过的女明星不至于被冯曼曼三言两语收买,出来黑自己——但偏偏冯曼曼还是不折不扣的豪门千金。
冯家为了捧自家孩子,投资了许多公司,不然像林翊那样的人,怎么会主动跳出来颠倒黑白也要跪舔?
反观栗心,区区一个摄影师,就算拍照技术好上天,也比不上人家一个顺水人情的资源来得实在啊!
但很快,栗心紧张的情绪就放松了下来,那些合作过的女明星不止是出来站队,更是出来站她的!
【@一颗栗子小姐姐不但拍照技术一流,还特别人美声甜,网上那些影楼风丑图一看就不是摄欲熏心的水平,就不要出来沾边啦!】
【保护我的宝藏摄影@一颗栗子!今年夏天还要一起定格美丽呀!】
【听说最近有人傻到退定金?@摄欲熏心工作室记得把空出的档期留给我,栗摄@一颗栗子的档期太难约啦!】
……
栗心一边抹眼泪,一边读着这些力挺自己的微博,还不忘截图发到工作室的群里,也算是给小伙伴们打气。
谁知道群里早就被这些链接给刷屏了!
是她太过投入,没注意到微信群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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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姐,网上那些丑图都被女明星的粉丝们扒出来出处了,根本不是我们家拍的!】
【不止如此,女明星们的微博都带上了你当时拍的照片,网友都辣评眼睛得到了净化!我们这回,也算是靠口碑逆袭了!】
【肯定是有人故意想搞垮我们工作室,休想,我们以后可是要全国连锁的!】
【我建议,那些叫嚣退定金的那些明星工作室以后统统拉进黑名单,永不合作!】
【复议!】
……
早晨工作室压抑的氛围,差点让栗心以为要失去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小伙伴了。
此刻,一条条暖心的留言,让栗心的心像刚从烤箱里端出来的烤栗子一样又暖又软和。
【栗子:待会让凌总给大家点奶茶和小龙虾,记我账上!】
这话一出,自然是雀跃一片。
邮件提示发送成功,冯曼曼自然没有直接回复栗心的邮件。
但凌妙语很快发来消息,说冯曼曼雇的那些水军都商量好了似的将之前发的黑料给删了,甚至有些还注销了账号。
“我都截图了,还咨询了律师,那些转发超过五百的,删帖也没用,诽谤罪一告一个准。”凌妙语这回总算挺直了腰杆,她又想起什么,恨恨开口,“不过那个林翊还贼心不死,他居然在微博上造谣,说什么周总远在沪市,你却苦守在周氏集团总部当望夫石,还嘲笑你想进豪门想疯了!我看,是他想作死想疯了!”
栗心无奈:“他没造谣。”
“?”
“我确实在周氏集团总部等周煜,”栗心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算了,我本来想等他回来,当面感谢的,不过时间还早,我现在回工作室和你们一起庆祝一下……”
她刚起身准备清点一下带来的东西,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没等她回头,门开了。
“过河拆桥?”男人的影子覆上她的后背,暧昧交错。
栗心愣了一下才回头,看到穿着高定西装的周煜站在门口,他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压抑刚刚快步赶来的喘息。
说这话时,他唇角上扬,带着微不可察的戏谑。
是在说她用完自己就丢?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晚点再来。
栗心知道无力的解释比不上实际的行动,于是她把清点东西的动作改为了拿取——将证件照专用的蓝色背景布挂好,又拧好补光灯,不到五分钟就搭好了一个临时的摄影棚。
她将三脚架摆正,然后从相机后探出脑袋,冲周煜扯出一个明艳的笑:“抱歉周总,欠了您三年的证件照,我今天亲自上门补上。”
“有红色的背景吗?”周煜指了指面前的蓝色背景图,微微挑眉。
“周总,证件照一般是先拍蓝色,我们后续会通过后期处理,给您把几种常用底色的证件照都给您做出来备用,而且换色服务不额外收费……”栗心甜甜一笑,耐心地解释着。
她隐约猜到网暴事件解决得如此顺利,除了她个人的人脉,应当还有周煜的顺水人情——绝不止是托人给自己捎内存卡这么简单。
栗心还在掂量要不要干脆问个清楚,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进了相机取景框里。
周煜揽住她的肩膀,低头一笑:“换色简单,但结婚证件照,应该不允许把后期人P上去吧?”
10. 民政局
栗心仰头,眼神茫然地望着周煜,却听见“咔嚓”一声——原来是她刚才按的定时拍摄生效了。
那只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掌还搭在她的肩头,传来对方身体的温度。
“我给你重拍。”栗心反应过来周煜是故意想拉自己同框,赶紧挣脱跑回相机后,借检查情况回避暧昧氛围。
谁知,屏幕自动回放,定格了她刚刚抬头看他的一幕。
栗心有些无语,她懵懂的眼神在这个特定的角度和构图里,竟然加了一层深情凝视的意味。
她头皮一紧,下意识抬手想删去这张意外诞生的“黑历史”,却有另一根白净的指头将她伸向删除键的手指挤开,还顺便设置了一个保护图像功能。
“你……”她惊讶地扭头,发现周煜不知何时悄悄绕到她身后,气定神闲地操作完了一系列在她看来他不该会的事情。
“周总,”栗心缓慢地眨眨眼,指了指相机屏幕上被标记上代表锁定的星型图案,“您还懂摄影?”
她脱口而出,但说完又很快脸红,因为她意识到自己这话似乎有点冒犯。
人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周家大少,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文盲,这点相机基本操作算什么?
况且,这间会客厅的书架里不就摆着几本现成的摄影书吗?
“有人教过我,”周煜深邃的黑瞳里忽然闪过一丝柔情的光,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十年前。”
“那周总记性可真好。”栗心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不得不拍对方马屁。
周煜眼底的光黯然下来,似乎不吃溜须拍马这套。
栗心尴尬的笑容凝固在嘴角,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上次在养老院拍的胶片洗出来了,看得出来您和那位老人家关系很是亲密,照片我特意洗了双份的。”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凌妙语的内部消息称,周煜幼时走丢后,爷爷奶奶寻他不成,伤心过度双双早逝了。
所以在养老院看到的那位老人家,极有可能是收养周煜的人,也才能解释老爷爷为什么会住在那里。
栗心从包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牛皮纸信封,递给周煜,自说自话起来:“我喜欢胶卷相机一次成像的感觉,就像开盲盒一样,不洗出来永远不知道照片拍成什么样……”
“谢谢。”周煜没有立刻拆开信封,而是随手放在了会客室的茶几上,似乎对照片和她的滔滔不绝都不感兴趣。
栗心顿时感觉更尴尬了,对方突然莫名的冷漠,让室内的气温仿佛都降了一个度。换做平时,她肯定要找借口溜了,但她没忘记今天来找周煜的目的,还得硬着头皮呆下去。
“周总,刚刚的照片没有拍好,我给您重拍一张单人的证件照吧。”她低头摆弄着相机,似乎只有触碰到老朋友的时候,她才能不那么坐立不安。
“栗小姐是不是记性不太好?”周煜伸手遮住相机镜头,迫使她抬头看向他。
他明显话里有话,让她再次心情忐忑。
栗心深吸一口气,默念着“早死早超生”。
然后大着胆子看着他,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周总,我知道从您这里拿回相机内存卡,视同答应了与你的交换条件,但我始终觉得,婚姻不是儿戏。如果您有应付家里人的需求,我愿意配合您去演戏,临时女友也好,妻子也行,但,不能是真的结婚。”
堂堂周氏掌权人,不管是真想结婚还是想找个人应付家里,怎么想也轮不到她啊?除非,那晚也是对方的初次,而他十分在意……又或者说,很是满意。
栗心脸上烧得慌,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想很荒谬。
周煜略微斟酌后开口:“我爷爷虽然患有老年痴呆,但还是有清醒的时候,光领个人去,他是不会信的。或者,比起领证,栗小姐更能接受办婚礼?”
栗心“咯噔”了一下,眼眶竟然有点泛红,她和言修热恋时想象过无数次举办婚礼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婚礼的主角不是对方。
她低头,哑着嗓子回到:“周家的婚礼应该排场不小,那我还是选领证吧。”
周煜的意思,是不可能接受拿假的结婚证忽悠老人,她只能妥协,反正结婚又不是不能离。
“等以后……”栗心当然不敢说“等老人家去世以后”这种晦气话,“是可以离婚的吧?”
“一年为期,”周煜凝视着她,语气认真,“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随时提出离婚。”
还好只是一年。
有了这句话做担保,栗心终于放松下来,她爽快答应,又从摄影包里拿出了一件白衬衫套上:“领证照得穿白衬衫拍。”
她转头一看,周煜已经在解西装外套的扣子了,虽然他显然是在配合自己,但男人脱衣服的动作还是叫她联想到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有些心跳加速。
更巧的是,金特助在这时候推门进来,撞见了这一幕:“周总……”
周煜的西装脱到一半,而栗心的衬衫刚套了半只袖子,乍一看,就像两人正在双双宽衣做某种活动的事前准备。
金特助立刻用手里的文件夹挡住脸,另一只手迅速关门:“抱歉,你们继续。”
“等等。”周煜在门关到只剩一条缝隙时,及时叫住了想要狼狈逃开的助理,“你现在出发去民政局拿号,我们随后就到。”
什么?民政局?这么快?
栗心的心跳本就在加速,这意外的插曲直接让她的心跳暂停了!
“好的周总。”金特助以超快的语速说完,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要不要……稍微解释一下?”她看着金特助逃窜般消失的背影,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转头望向周煜,磕磕巴巴地开口。
周煜神色自若地将脱下来的西装挂在靠墙的落地衣架上,一边整理袖口,一边淡淡开口:“他不会外传,除非他想领N+1。”
也对,能做到总裁特助这个位置的人,谨言慎行的程度比普通人要更高。
栗心微微点头,扣好衬衫的扣子,继续布置,她将蓝色背景布翻了个面,背面就是正红色。
不知是害羞还是背景布的颜色反光,又或者两种都有,白瓷般的脸蛋变得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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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红。
民政局的照相技术实在不敢恭维,就算只是为期一年的证件照也要好好拍。
周煜等她设定好定时快门的参数,然后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边站定,两人穿着白衬衫肩并肩站在红色的背景布前,明明是要拍见证幸福时刻的领证照,却都僵硬得不行。
栗心转头看向周煜,欲言又止。
“婚前协议我会让律师拟好,最迟今晚送到你手上。”他似乎有所感应,温暖的掌心轻轻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传递过来的不止是他比她高一度的体温,更是一份莫名的安全感。
栗心恍惚间又想起了言修,在她决心去看婚房的时候,对方应该也是给了她几乎同样安心的感受,而如今……
“咔嚓。”快门声响起的瞬间,她猝然低头,用尽全力捏紧了拳头,身子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细碎的呜咽声从胸腔里溢出,眼里迅速蓄满的泪花似乎下一秒就会决堤而出。
“对不起,给我五分钟。”
“就算是被抛弃,也要振作起来,让抛弃你的人后悔。”耳畔是周煜低沉却有力的嗓音,这熟悉的对白有一种让人相信的魔力。
总觉得,这话在哪听过。
“嗯。”栗心再次抬头时,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倒流回去了,她努力扬起最灿烂的笑容看向镜头。
“咔嚓。”
-
民政局。
等栗心和周煜赶到时,恰逢民政局的业务高峰期,幸好有金特助提前来取号,才让他们免于排队的困扰。
不仅仅是排队这么简单,临近下班时间,许多匆匆赶来的新人没取到号,只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们走进办事大厅。
“心心!”让栗心意外的是,在民政局大厅居然看了凌妙语的身影。
“你还接了领证跟拍的活?”栗心一脸不可置信。
凌妙语母胎单身,不太可能是来领证的,虽然工作室成立以来,闺蜜一直负责管理层面的工作几乎都不参与具体的业务,但毕竟是曾经搅弄时尚圈风云的摄影,拿着单反出现就有种大师风范。
“还是周总让金特助联系我过来,不然我都不知道你今天结婚!”凌妙语眼里有不满,当着周煜的面不好多说,只是捏了一把栗心脸上的肉肉,“过分!”
栗心知道,周煜顶多是让金特助通知摄欲熏心安排人过来做领证跟拍,绝不可能指定身为工作室创始人的凌妙语亲自下场,闺蜜出现完全是为了借工作便利见证自己人生的重要时刻。
虽然,这个重要时刻有演戏的成分,还是年度限定款。
但并不妨碍她敏感的泪点又被戳中了。
“妙妙……”栗心可以把为言修落泪的冲动回收,却不能回收对凌妙语的感动。
就在她想对闺蜜说几句煽情的话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人群熙熙攘攘,为首的女生珠光宝气,却言辞不善。
“结婚不是每个公民的权利吗?怎么还要提前预约?你的意思是,我冯曼曼花重金请大师算的领证黄道吉日,却要因为你们不肯延迟下班时间而打水漂?”
11. 结婚证
这声音的主人最近出现在她生活里的频率过高,栗心想忽略或者猜不出是谁都难,更何况,对方还叫嚣着自报了家门。
“真是晦气,冯曼曼和言修偏偏也是今天来领证?”凌妙语翻了个白眼。
栗心在心里默默鼓掌,闺蜜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连自己想说什么都知道。
“还好他们来晚一步,没取到号。”
栗心远远瞥了一眼趾高气昂的冯曼曼,还有跟在她身后畏畏缩缩的言修,哼冷一声:看来这大师算得也不是那么准嘛。
“抱歉女士,今天周五,按规定我们需要提前一小时结束窗口业务,去开周工作总结会议,请你下周一……”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还在向冯曼曼耐心解释,但后者不耐烦的情绪似乎已经上升到了顶峰。
冯曼曼将脸上的墨镜取下,往手里一折,然后戳了戳工作人员的太阳穴:“你知道得罪本小姐是什么后果吗?把你们这里最大的领导叫来,否则我就发微博,把这事闹大!我的一亿个粉丝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你们这淹了!”
栗心狠狠代入了被为难的工作人员,浑身血液都像烧开的沸水一样翻涌,她想冲过去和冯曼曼对峙,却听到叫号的机械声。
“请C098号到1号窗口办理。”
“先领证。”周煜牵起她的手往办事窗口的方向走去,甚至没有分神去看后面的闹剧。
栗心这才反应过来,这还不是管闲事的时机,过号就作废了,浪费的不止是金特助的时间,也是她和周煜的。
“麻烦二位将身份证和户口本给我,然后根据这里的模板填表。”工作人员指了指旁边的塑料立牌,上面贴着打印好的表格模板。
那天在家假装找过敏药时,栗心就偷偷将塞在客厅茶几抽屉里的户口本给藏了起来,虽然当时的她还没有彻底好答案,只是先拿到手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结婚这么麻烦,我还以为是直接拿证。”栗心将心里的嘀咕脱口而出,随后就意识到这样好像显得自己很无知,又红着脸假装在桌子上找笔。
“给。”周煜适时将手中的签字笔递给她。
栗心的脸却更红了,低头奋笔疾书。
“心心看这里,给我一个甜蜜的笑容。”
“咔嚓。”栗心紧张之余差点忘了还有凌妙语这个专业领证跟拍的存在。
她偷偷瞟了一眼周煜,笔在他指尖行云流水,而他浓密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一样落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看不出他的心情究竟如何。
金特助本在为自家老板终于修成正果落泪,看到摄影师一脸惊叹的表情,也忍不住凑过去看相机屏幕。
栗心虽然知道拿了内存卡就要答应和周煜结婚,但她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今天就出现在了民政局。
她出门时焦虑得顾不上化妆,在来民政局的路上才匆匆用包里的气垫和口红简单打了个底,但她本就挑不出毛病的五官,素颜都美得不像话,脸上自然的红晕定格在镜头里,比擦任何一款大牌腮红都要娇俏动人。
金特助默默竖起大拇指,为凌妙语的摄影技术点赞,同时也在心中感叹,这位未来的周夫人虽然家世并不显赫,但单轮颜值却是放眼娱乐圈都算得上顶级,在外貌方面,和小周总的确十分般配。
“恭喜二位。”工作人员将盖了钢印的结婚证递给栗心和周煜。
栗心忍不住用手轻触钢印的凸起,看到结婚证上她亲手为两人拍摄的领证照,终于对这段突如其来的婚姻有了实感。
“心心,”凌妙语反手指了指隔壁布置得温馨浪漫的领证打卡房间,“多拍几张,凑齐九宫格?”
“要拍吗?”栗心递给周煜一个征求的眼神。
虽然他们已经是法律上的夫妻,却是只有一年保质期的夫妻,她怕拍照会耽误周煜的时间。
刚刚他拉住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或许就是一个提醒。
“按流程来。”周煜微微颔首,随她一起走进那间喜庆的打卡房间。
房间里除了一张贴着“京城民政局”字样的木质讲台外,墙角还扎了一个玫瑰瀑布墙,旁边点缀着粉色爱心气球。
往常以摄影师身份来这里的栗心,只会对这些土气又没新意的摆拍场景嗤之以鼻,做一个按快门的工具人,但今天以新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她居然对和这些道具摆拍跃跃欲试。
经验十足的她,不需要凌妙语指导动作,也不需要现场搜小某书的领证照教学,她脑子里拍过的领证动作何止十连拍,就算一百连拍都能轻松应付。
“俊男美女,真是怎么拍都好看!”
作为摄影师,夸模特本身也是工作的技巧之一,因为模特越自信,照片越好看。
但面对栗心和周煜这对360°无死角的建模脸级别的新人,再加上闺蜜的上镜经验,凌妙语的快门简直弹无虚发,十分钟不到就超出了九宫格的需求。
她看着相机屏幕里可以原图直出的美照,发自肺腑的将两人一顿夸。
-
等栗心等人走出民政局大门时,冯曼曼还因为无法在今天领证而在门口冲着言修发脾气,但很显然,她的撒泼打滚离开了冯家的地盘,不管用了。
领证和拍照前前后后加起来也花了大半小时的时间,栗心没想到出来时还会碰到这对晦气的男女,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想赶紧绕过他们离开,却被冯曼曼的一声轻喝给叫住了。
“哟,这不是栗大摄影吗?”冯曼曼刻意拔高了音量,还抬腿挡住了栗心的去路。
“真巧,冯小姐。”栗心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伺机挽住了周煜的胳膊。
冯曼曼看清栗心身边的人,原地一愣。
她刚刚先是看到了拿着相机走在前面的凌妙语,然后才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栗心,她起初以为两人是来工作的,但看到后者挽住手臂的人竟是周煜时,她都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
尤其是在看到栗心手里的红色证件封皮上,明晃晃地写着“结婚证”三个大字时,冯曼曼的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恭喜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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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嫁入周家,挤进了上流社会的圈子;也恭喜周总,抱得美人归,只是这美人,恐怕心思还在别处。”输人不输阵,冯曼曼皮笑肉不笑地说着祝福的话,却笑里藏刀,每一个字都在内涵栗心的心思不纯。
谁让眼前这个女人不但在她冯大小姐挑的黄道吉日领到了结婚证,领证对象还是自己得不到的周家掌权人。
冯曼曼剜了一眼身边退而求次的选择——言修——家世、样貌都不如周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凌妙语激动地想要上前,却被栗心拽住手腕,她扭头见闺蜜一脸息事宁人的眼神,只得狠狠瞪了冯曼曼一眼,憋着一股气。
“哔哔”两道急促的喇叭声将冯曼曼吓了一跳,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她险些摔倒,堪堪扶住了一旁的言修。
原来是金特助刚刚将宾利开到了民政局门口接人。
“冯小姐与其记挂我太太的心思在何处,不如多关心、关心枕边人的心思在哪。”周煜意有所指地睨了一眼全程游神的言修,语气云淡风轻,却足以击溃自鸣得意的冯曼曼。
然后他轻笑一声,泰然自若地牵着栗心上了车。
留下气急败坏却只能怒锤言修胸口的冯曼曼,在原地继续发疯。
-
凌妙语开了工作室的车来,没有跟着栗心他们上车。
金特助在前面认真开车,后排只有栗心和周煜两人,一改在民政局挽着手的亲密姿态,两人的座位隔得很远,各自沉默的五分钟里,仿佛是两个偶然拼车的陌生人。
“我还以为,你领证前着急拉着我走,是不希望我和冯曼曼正面对上。”等车驶离了民政局有一段距离,栗心才望着窗外缓缓开口。
车窗玻璃上映着周煜冷淡矜贵的脸,他似乎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明明刚刚替她狠狠出了口恶气,却没有多余的情绪。
仿佛在别人眼里开挂爽文一般的剧情,只是他的生活常态。
啊,她似乎应该习惯去掉这个“仿佛”来形容她的丈夫。
周煜没有立刻回答,这让栗心莫名紧张起来,她是不是不应该哪壶不开提哪壶?毕竟刚刚冯曼曼挑衅他们时,言外之意是在说自己还没忘记言修。
就算只是法律上的丈夫,也是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吧?
栗心不觉得凭两人算不上有感情的婚约关系,周煜会为自己吃醋,但他或许会因此生气,生自己的气。
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她还有些忐忑:“你刚刚那样怼冯曼曼,不会影响周家和冯家的关系吗?”
如果她此时看的不是车窗上影子,而是转头看向真实的周煜,就会发现他一直低头用手指摩挲着那张枣红色的结婚证封皮,甚至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会。”周煜终于开口,如往常一般惜字如金。
对方搭腔了,栗心本该松懈的神经,又因为这个意味不明的答案而再次紧绷起来。
周煜抬头看向栗心,勾了勾嘴角:“冯家会为在今天挑衅了周太太而付出代价。”
12. 见家长
周太太。
尽管周煜在呛冯曼曼时,已经用过一次“我太太”形容自己,但脱离了那个剑拔弩张的环境,没有外人在场,他霸气护妻的语气居然依旧没变。
这让栗心感觉惊讶的同时,又心头一暖。
除了父母和凌妙语,世界上从此又多了一个如此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的人,尽管他们只是暂时的盟友。
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代价,周煜没有细说,栗心也不好意思多问,兴许人家只是喊喊口号呢?
说起来,她还有些心虚:偷户口本去领证这事,还没敢告诉父母。
周煜本就话少,栗心一游神,车里又恢复了安静。
“周总,今晚是回老宅还是?”金特助从后视镜观察这对新婚燕尔良久,终于找到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先送她回家。”周煜撩起眼皮,将结婚证收起。
栗心也跟着检查了一下包,确认属于自己的那本结婚证还在,小声嘀咕道:“是得放好,离婚登记的时候得带上。”
就算是自认训练有素的金特助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虽然声音极小,但安静狭小的车厢空间还是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见自家老板嘴角是往下走的趋势,金特助只好闭嘴,并努力回忆出生以来最悲伤的事情,拼命压抑爱笑的天性。
周煜调整了一下坐姿,转头懒懒地望着栗心,微微挑眉:“周太太,结婚第一天就聊离婚,会不会不太吉利?”
他幽深的瞳仁里闪着名为揶揄的光,那声“周太太”叫得性感又自然。
“sorry啊。”栗心老脸一红,这才刚领证,他是怎么做到如此随意的?
但很快又腹诽道:这不就是为期一年的契约婚姻,至于这么忌讳吗?
“周总,呃……我知道你可能是想尽快适应我们的新关系,但其实,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还是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这样我会比较自在一些。”栗心谨慎措辞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同时小心觑着对方的表情,见他没有太大反应,又大胆地继续说。
“所以,从现在起,我也能直接称呼你的名字吗?”末了,她露出一个足足八颗牙的微笑,期待对方的正面回应。
周煜的胳膊搭在车门扶手处,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车门,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很快,他想到了:“你的父母是怎么称呼对方的?”
-
“老公——”在厨房里忙碌的栗母突然失声尖叫.
栗父听到锅铲落地的“哐当”声,鞋都来不及穿就从暗房里冲出来,隔着厨房玻璃门焦急询问:“老婆你没事吧?是锅炸了还是菜炒糊了?”
栗母唇色惨白,举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她平时习惯将手机摆在灶台边上,一边炒菜一边刷短视频或者追剧,谁知道今天推送给她的竟然是女儿的男友的订婚宴视频。
“心心她……”
“心心的男朋友……呸!”
“你闺女被劈腿了!”
或许是情绪太激动,栗母起了好几次头都没能组织好语言,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扔给栗父,怒哼一声:“你自己看吧!”
栗父狐疑地接过手机,就看到言修正单膝跪地,拿着戒指对着一个女人深情款款地说道:“曼曼,你是我这一生都不会后悔的选择。”
上个月还殷勤地往家里跑、给自己送茶叶的小伙子,怎么转头就求娶别人了?
他到底是做过战地记者的男人,沉得住气,擦了擦眼镜,又重新戴上,仔细辨认了一下视频里的女人:“老婆,你担心过头了!这女的不就是你之前追的《玉滢传》的女主角吗?”
“我知道!为了你未来女婿的收视率,那部戏我都一集不落地追完了,可剧情是编剧写的,这求婚总没有编剧吧?”栗母没好气。
栗父上前,抱住妻子的肩膀,乐呵呵地解释道:“闺女说过,这叫什么CP营业,是为了保持剧集的热度,特意在别的节目里演出来的,虽然没有剧本,但也有台本,你就放心吧,咱家闺女这么优秀,言修这小子莫非瞎了眼不成?”
“这倒是……”栗母勉强认可丈夫对女儿的夸赞,但她到底是没全信CP营业的说法,又点了一下屏幕右上角的放大镜,查了一下相关信息,这下,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老公,我看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我看网友都在说言修和这个叫冯曼曼的女演员准备领证,都有人拍到他们今天去民政局的照片了!居然还有人说我们心心是小三?不行……我得打个电话给闺女,问个清楚!”栗母气呼呼地把围裙摘了一扔,把手机从丈夫手里抢回来就开始拨号。
栗父伸手将手机屏幕遮住,继续劝阻道:“老婆老婆,你别着急!如果这是真的,闺女肯定比咱们先知道,故意瞒着咱们,不行让咱们伤心呢。你现在打电话给心心说,她还得安慰咱们,不就更难受了吗?”
或许是丈夫的话过于有理有据,栗母颓然地放下手机,靠在橱柜上抹了一下突然溢出的眼泪:“那你说,怎么办?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闺女被人欺负,还要装作不知情陪她傻乐?”
栗父扯着袖子靠近,温柔地替老婆擦去眼角的泪,耐心哄她:“老婆,心心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面对情感问题肯定有自己的解决方式,咱们要做的,就是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栗母不满:“她就算七老八十了,也还是我闺女。”
“是是是,也是我闺女,是我们的宝贝疙瘩,行了吧?退一万步说,就算咱们心心真的被人劈腿了,这古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是还有更好的女婿在前面等着呢?”栗父笑了,殊不知自己一语成谶。
栗母破涕为笑。
-
“我爸……就叫我妈名字啊,或者不带姓氏叫的那种;我妈……就叫我爸——孩子他爸,或者老栗。”栗心为了达到和周煜互叫名字的目的,罔顾事实,开始瞎几把编。
“是吗?”
栗心点点头:“我还能骗你不成?”
只是,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今晚撒的谎很快就会被人戳破。
宾利停在了她家小区门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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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势要下车。
周煜瞟了一眼车窗外的灯火:“百闻不如一见,我想亲自上门学习一下岳父岳母的相处之道。”
栗心刚推开车门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原地,她想起自己刚刚信誓旦旦撒下的谎言,讪讪转头:“这么晚,会不会有点打扰?我父母作息很规律的。”
好家伙,她母亲是全职作家兼职大学中文系客座教授,她父亲曾是战地记者,现在是自由摄影师——包括她本人在内,一家人的职业都和“作息规律”这四个字没有半毛钱关系。
今晚的她,撒谎撒的有些过分密集了。
周煜充耳不闻,迈着大长腿下了车。
栗心贼心不死,挡在他面前试图游说他打消这个拜访的念头:“而且,虽然我们是契约婚姻,但你作为女婿第一次上门两手空空,也不太好吧?”
金特助闻言,打开了宾利的车子后备箱:“周太太,这点您不必担心,周总已经提前吩咐过我了。”
栗心在心中大喊着“不会吧”,转头一看,敞开的后备箱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包装精美的礼盒,她咬了咬下唇,继续垂死挣扎:“我觉得,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父母的喜好……”
周煜微微颔首:“目前了解到的信息的确不多,你父亲是摄影记者,你母亲是作家兼教授,所以除了拜访长辈最常见的烟酒茶叶以外,我还托朋友买了一些绝版的古籍和限量版的相机,今晚见面再多了解了解岳父岳母的喜好,下次就不会这么唐突了。”
栗心拧了拧眉心,只得伸手迎客:“周总,您这边请。”
-
栗心跟不认路似的,磨蹭了好久才走到自家门口。
她伸手去按指纹解锁前还轻轻叹了口气,默默祈祷着父母当着外人的面能稍微矜持一些,不要像平时相处那样肉麻,否则她在周煜面前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就坍塌了。
“爸妈,我回来了。”栗心拉开门,先周煜一步溜进去,发现母亲正坐在沙发上追剧,父亲不在客厅,但暗房里隐隐传来动静,他大概正在冲洗胶片。
她转头示意周煜和拎着大包小包的金特助进门,还贴心地给他们一人找了一双家居拖鞋而不是鞋套。
金特助却摆摆手,把东西放在玄关处,就默默退出去了。
“妈,”栗心替周煜分担了两箱礼品,然后挽着他的手一起走进了客厅,“我想跟你和爸说件事。”
栗母看到关键剧情,正入迷着呢,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门口的动静,直到女儿和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双双闯进视线,她才吓了一跳似的大叫一声:“老公,闺女回来了!”
“妈……”栗心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无奈地捂着额头苦笑,敢情她提前叮嘱的微信,她妈是一点也没有看到啊。
“怎么了老婆?闺女回来不是很正常……吗?”栗父拿着刚洗好的胶片出来,看到周煜这张完全陌生的面孔,笑容凝固在嘴角,“这位是?”
随后,栗父和栗母的视线同时往下移,落在了两人因为挽着而交错的手臂处,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心心,原来是你把言修那小子给绿了?!”
13. 十年前
“到底是谁绿谁啊?”栗心欲哭无泪地跺脚,她简直要被这对活宝父母给气死。
听她爸妈这惊喜十足的语气,好像还很骄傲她绿了言修似的……
栗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煜,眼神懊恼,希望他不要因此误会自己有什么人品问题。
“爸、妈,”周煜弯腰将她洒落在地上的礼盒一道捡起来,耐心地将它们一一摆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然后抬头,冲栗父栗母温和一笑,“初次见面,我叫周煜。”
“爸?”
“妈?”
栗父栗母缓缓对视一眼,双双拉长了尾音反问,他们拖着皱纹的眼睛里都流露着惊惧和狐疑。
若不是刚刚才看到言修和别人订婚的新闻,他们大概会误会眼前这个陌生的小伙子是女儿的男友整容过后的样子。
唔,不过无论从身高还是身材方面,眼前的年轻人似乎都比言修那小子强,还强不少。
栗母下意识地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眼神,栗父却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小伙子,我看得出来你对我们家心心是认真的,叔叔的眼睛厉害着呢,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但,你第一次上门就管我们叫爸妈……”
“是不是有些着急了?”栗母冷不防接话,旋即掩嘴轻笑,不忘伸出纤纤玉手戳了一下自家老公的胸口。
栗心嘴角微微抽搐。
母亲是写小说的,还是那种男女主动不动爱得死去活来的眼前小说。
平日里,她创作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关在书房,对着电脑又哭又笑,所以她妈妈戏精的样子,她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但最近怎么连父亲都传染了?
今天父母的状态,活像在表演脱口秀里的漫才,带着一丝丝浑然天成的喜感,幸好她和周煜只是契约婚姻,不然有这样一对不让人省心的活宝父母,只怕是要吓跑真正的老公。
“咳咳,”栗父板着脸打断妻子,企图挽回一点严厉岳父的形象,“我的意思是,我们家的闺女虽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骗走的。在你没有通过我们这关之前,还是先叫一声叔叔阿姨吧。”
“其实……”
栗心想解释,但周煜却挡在她面前,将那张枣红色的结婚证拿了出来,双手递到了她父母面前。
“爸妈,我和心心是闪婚,今天下午刚领完证,没能提前告知二位,是我做的不好,请你们二人不要怪她。”周煜说这话时微微欠身,尽管这动作算不上太卑微,但放在一个素来以矜贵冷漠形象示人的周总身上,却有一种被人夺舍一般的格格不入。
栗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在她父母面前谦卑的样子,似乎被人临时毒哑了一样,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刚刚说领的什么证?”
“这结婚证是真的吗?”
栗父栗母刚还稳稳坐在沙发上审视着这位陌生青年,此刻听到“领完证”三个字,又亲眼看到那张暗红色的封皮,屁股竟像被针刺了一般,坐立难安,尤其是敏感如栗母,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把结婚证抢过来仔细看了又看。
她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写言情小说,最擅长的就是先婚后爱的题材,这小说里其中一个常见套路就是男女主角假结婚然后假戏真做。
自从栗心进入青春期,栗母也没有避讳地让她看这类小说,因为她打心眼里替自己的职业感到骄傲。
可眼下的情形,让栗母不得不怀疑,女儿不会是被她写的东西给毒害了吧?
“心心,咱家户口本可一直在家,办的□□是违法的,你可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栗父虚虚握拳,清了清嗓子。
周煜没再说话,而是递去征求的眼神,将选择权交给了栗心。
“爸妈,对不起。”栗心犹豫着从包里拿出户口本和另一本结婚证,“户口本是我偷拿的,结婚证的确是真的。”
-
确认了女儿闪婚的事实后,像每一个新晋的岳父那样,栗父将周煜单独叫到了书房谈心。
“抽烟吗?”栗父递给周煜一根烟,看他的眼神仍带着审视的意味。
“我不抽烟,谢谢爸。”周煜将书房门关上,仍微笑着,拒绝得干脆。
“咳咳……”尽管不是第一次被这个小伙子当面叫“爸”了,但只有两人的密闭空间,再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亲密称呼,饶是栗父这样经历过真枪实弹战场的战地记者,也高低有些腿软。
“那你不介意我抽烟吧?”他还是没完全接受闺女已经嫁做人妇的事实,这一声声“爸”并没有带来升级的爽感,反而叫他多了几分突然做岳父的感慨,一股酸楚的滋味涌上心头。
“不介意,这是您家,您随意就好。”周煜被指定坐在了书房的单人沙发上,手边是一盏落地的羽毛灯,暖光透过一根根绒毛泄出,柔和的光线让整个房间充满了少女审美的梦幻气息。
“你是做什么的?也是演员?”栗父点燃了香烟,在吞云吐雾间开启了岳婿单聊的第一个话题,尽管有些俗套,却是问话内容的必选项。
从见到周煜的第一眼,他就从外貌武断这人和言修干的是一个行当,一个长相精致优越的男人,从事演艺圈是有很大的优势的。
但另一方面,这年轻人身上比言修多了几分老练的沉稳,那是一种深藏不露的气质,这一点,和他在国外血雨腥风的战场上见过的许多优秀将领有相似之处,干练、老辣,甚至在不说话时有种不怒自威的王者气质。
栗父暗暗在心中揣测,这个叫周煜的小伙子,经历大概有些复杂,是不是闺女的良配,还有待商榷。
但他和妻子作为闺女坚强的后盾,会替她在背后默默担起一切可能的后果。
“爸您误会了,”周煜语气仍是淡淡的,“我家里是做生意的,虽然也会投资娱乐圈的一些项目,但我并不是演员。”
“那就好,”栗父点点头,“心心这孩子,从小就被我们保护得太好,心思单纯,她那个前男友我当初就很不看好,混娱乐圈的,歪心思多。”
栗父没好气地点了点太阳穴。
周煜不置可否,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烟头轻敲烟灰缸的闷响,有些尴尬。
“行了……”
栗父本来也没打算问太多,他正按熄了烟头准备起身出去,却不料少言寡语的周煜却突然主动开腔继续下一个话题。
栗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这个年轻小伙,看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爸,我知道在你们老一辈人眼里闪婚不靠谱,”周煜看了一眼门的方向,似乎透过那扇沉重的木门想象栗心此刻的表情,然后低垂着深邃的眼,继续柔声说道,“但我对心心是认真的。或许您也已经忘了,十年前,我们就见过。”
外人眼里杀伐果断的周总,在这个特定场景里,难得有了局促不安的时刻。
“我想说的是,我对心心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心悦已久。”
-
十年前。
因为一对义工父女的到来,砚山镇的这个暑假变得格外的热闹。
“心心,你帮爸爸把背景布收起来好吗?”
给最后一个排队的老乡拍完遗照,栗父将相机三脚架缩回最短的状态装进摄影包里,又冲着不远处拿着傻瓜胶片机给当地孩子拍照的女儿挥手呐喊,示意她准备一起离开。
“可是爸爸,”栗心兴冲冲地跑过来,指着村委会给的名单说道,“这里还有一个名字没有打勾,是不是还有人没有拍到?”
栗父收拾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认真拿起五保户的名单看了又看,在一片打过勾的名字里,的确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姓陈。
他笑着,伸手替女儿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或许这位陈爷爷是忙着干农活,没能赶来,这么热的天,我们心心愿意再多等五分钟吗?”
“嗯!”栗心像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爸爸你不是说,这里的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城里,连一张像样的遗照都没有,要是我们就这么走了,这位陈爷爷一定会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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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吧?”
“好,那我们就再等等。”栗父爽朗一笑,将刚收起来的三脚架又重新杵回地上,他拉着女儿纤细的胳膊,找了一处树荫下的阴凉处席地而坐,双手环抱着她一起翻看刚刚拍过的照片。
栗心用手不停地按着相机上“下一张”的按钮,一张张黑黄色、满是皱纹的面孔轮番出现在屏幕里,却脸上无一例外的挂着灿烂的笑容。
身为摄影师的父亲从小就对她说,拥有一张无限逼近弥留之际、且好看的遗照,也可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为这意味着人是正常死亡。
直到太阳落山,一位老爷爷才迈着蹒跚的步伐满头大汗地赶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不情不愿的男孩,头上戴着一顶缺了口的草帽。
“对不起啊栗先生,我刚刚去学校接我孙子放学,是来晚了一些……”老人局促地解释。
“没事的叔,我现在给您拍。”
栗心想,这位应该就是名单上唯一没有打勾的陈爷爷了。
“栗先生,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陈爷爷不安地将身后的小不点推到前面,指着他低声央求道,“我孙子马上就要读高中了,老师说他毕业证上没有证件照无法盖章,您看能不能也给他拍一张,我这个老骨头拍不拍都行!”
她早注意到老人身后那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身材高挑,瘦骨嶙峋,脸虽然晒得黑黝黝的,五官倒是很精致,眼神有一种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冷峻。
男孩头上的草帽又旧又破,却为他挡去了毒辣的阳光,比起边上毫无遮挡、仿佛被汗水浸泡过的陈爷爷,前者身上的汗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整个人清爽得像是青春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美少年。
“我来给这个小哥哥拍!”栗心遗传了父亲,对记录美的事物有天然的执着,也乐于助人。
她自然而然地冲男孩举起相机,却被他突然伸手用力打了一下,相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就连里面的胶卷也狼狈地滚落出来。
栗心“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知道,这意味着她今天晒了一天的太阳白晒了:胶片提前曝光就不能成像了!
“你、你赔我照片!”她指着男孩哭喊,手指连同整个人都在颤抖。
陈爷爷呵斥道:“还不快点捡起来!”
男孩起初冷漠的脸,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哭声弄得有些窘迫。
他捡起沾了枯草的胶卷和相机,他低头观察了一下,相机外壳没有裂痕,便伸手弹去上面的枯草和灰尘,把胶片塞回了相机里递给栗心:“还你,没摔坏。”
语气硬邦邦的,态度却并不恶劣。
“它就是坏了,照片永远回不来了!”栗心瞥了一眼相机,转身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哭得更加厉害。
这对喜欢拍照的人来说,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因为就算是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父亲也无法挽回一卷曝光的胶片。
陈爷爷方才局促的表情更上一层楼,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又从塑料袋里翻出了一张旧报纸,这才从最里面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
他心一横,将纸币塞给男孩,眼神凶悍地威胁道:“你快道歉,这钱是赔人家的。”
“不要。”男孩睨了一眼老人,冷漠地拒绝。
“你这兔崽子,我当初就不该带你回家!”陈爷爷气得一掌拍下来,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脸上的红痕立竿见影。
“哎,陈爷爷,小孩子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栗父有些于心不忍。
他向来骄纵这个宝贝女儿,就连栗心小时候拿着他最贵的单反一起泡澡,他都没舍得动宝贝女儿一根手指头。
但陈爷爷这话也让他理解了,为什么明明有“孙子”,陈爷爷却还出现在村里的五保户名单里。
男孩的头都被打得偏过一边,嘴角也渗出一丝血,但他到底没接那钱,而是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还带走了栗心的相机。
14. 十年前
听周煜提起封尘十年的往事,栗父面色一沉,搭在书房门把手上的手突然调转了方向,“咔哒”一声,将门反了锁。
他又重新坐回了书桌后的转椅上,他重新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这才从气质截然不同的两张脸上看出一丝客观上的似曾相似。
十年前那个离经叛道的乡野少年仿佛脱胎换骨,一副成功人士的形象坐在他面前,还成了他的女婿——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后续,叫身为父亲的他神色凝重起来。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透过烟雾审视着周煜:“你是说,你喜欢心心十年了?”
栗父以为对方会羞于在长辈面前表达情感,谁知周煜的视线始终没有逃避的痕迹,反而目光坦荡地给了正面答案:“是,我喜欢心心十年了。”
这细微的动静被坐在客厅里的栗心察觉,她知道父亲肯定会盘问周煜到底怎么把自己骗到手的,也实在好奇周煜会怎么回答。
她爸谈了半天才突然锁门,难道是挖出了什么让他不能接受的消息。
周煜总不能对她爸爸实话实说:他俩是天雷勾地火滚出的契约婚姻吧?
里面的情形尚未可知,栗心自己却也要面对来自母亲的压力。
“你和言修什么时候分的手?又是什么时候和这个小子在一起的?还背着我和你爸偷偷领证,栗心,我看你是真出息了!”栗母穷追不舍,眼神里有被女儿蒙在鼓里的怨气,更多的却是对自家女儿的心疼。
闺女之前有多喜欢那个叫言修的演员,这三年来,栗母全看在眼里。
她自己就是搞艺术创作的,最懂情感代入的重要性,也曾旁敲侧击地提醒女儿,娱乐圈三教九流多,言修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美女,还要和对方演甜蜜的感情戏,怎么可能没有心动的时刻?
但恋爱脑上头的栗心听不进去,不光情感上投入颇多,甚至还为了两人共同的未来加倍努力奋斗,没日没夜地接活,眼睛都熬红了。
做母亲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只能默默在背后给她当好坚强的后盾。
可这一次,女儿的选择完全出乎了栗母的预判,不仅和相爱三年的言修果断分手,还立刻掉头和另一个她从未听过名字的男人领了证。
“对不起妈妈,”栗心扑进母亲怀里,开始撒娇,“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和爸爸的,只是想新感情稳定一点再公开,免得你们担心,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嘛,这不是刚领证就把人领回家让你们考察了吗?”
栗母被她的撒娇软化,嘴上却还在置气:“结婚证都领了,我和你爸还考察什么?难不成还盼着你们离婚啊?”
栗心身子陡然一僵,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年后是肯定要离婚的,现在说让父母放心的话,以后又要成为打在自己脸上的耳光了。
她只好心虚地嘀咕,给母亲打预防针:“现在的年轻人离婚也很正常,合适就结婚,不合适也不能将就一辈子呀。”
但栗心却不知道,周煜和父亲对话的画风和自己截然不同。
-
“这个臭小子,真是气死我了!”陈爷爷佝偻的腰因为剧烈颤动而显得更弯了,他了解孙子的脾气,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跑掉,转头窘迫地冲栗家父女拼命道歉,“对不住啊,听村长说,你们明天还要给隔壁的乌海村拍照,等我今晚回家把这个臭小子的腿打断,明天再上乌海村还你们东西。”
说罢,他连连鞠躬,一杆老腰几乎直不起来。
“没事的陈爷爷,那个就是我扔给心心玩的旧相机,不值钱。”栗父摸摸栗心的头,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因为父亲温暖的安抚得到了缓解,“我们先把您的照片拍了。”
今天的公益拍摄结束了,村里的住宿条件不好,今晚他们照例要回镇上的酒店过夜,明天再赶去乌海村。
和陈爷爷挥手告别后,栗心再次坐上父亲的越野车返程,丢了相机,她当着陈爷爷的面没有发作,但只剩和父亲单独相处时,她小嘴一撇,又想哭了。
“爸爸,那才不是什么不值钱的旧相机,那是我这几天收集的满满的回忆,很珍贵的!”后视镜里映着栗心刚哭过、通红的双眼,像只委屈的小兔子。
“心心,没有了照片,你就会忘记这几天跟爸爸来砚山镇发生的一切吗?”栗父没有正面说教,而是积极地引导女儿往好的地方去想。
栗心果然上钩,下压的嘴角渐渐拉平,随着温暖回忆的翻涌又变得上翘:“不会忘的,我记得那个第一次拍照被闪光灯吓了一跳的老奶奶,记得那只乱入镜头拉粑粑的小土狗,还记得……还记得把我的胶卷弄曝光的臭小子!”
那只眼神阴郁的小狗,还不如路边的小土狗可爱!
“心心,相机能记录光影,回忆却只能用心去铭记,胶卷曝光了不能修复,但其实曝光的底片本身也很珍贵,不然明天我们再回来一趟,找陈爷爷问试试?”
“嗯!”栗心眼底染上笑意,因为太热太累,很快就在颠簸的车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车子已经停在了镇上的照相馆。
这是胶片机横行的时代,不同于后来洗胶卷只能在京城、沪市、羊城等一线城市的摄影工作室,就连小镇上随便一家不起眼的照相馆都能提供这样的基础服务。
“心心,你在车上睡一会,我让老板把照片弄好就来。”栗父的公益活动内容不止是拍完就走这么简单。
老人们没有条件来镇上的照相馆,自然也没有洗照片的预算,他还需要亲自跑一趟镇上把拍摄的底片洗出来,统一交给村委会来发放。
“爸爸,我一个人害怕,我想跟你一起。”栗心嘟嘟嘴,栗父就替她把安全带解开,领着她一起走进照相馆里。
镇上的消费水平不高,照相馆只有特定的时间有生意,比如开学前和六一儿童节。
但今天,栗家父女还没进门,就听见照相馆里头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你说你不会修相机,开照相馆干嘛?”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很倔强。
栗心想,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小伙子,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我跟你说了三遍了,这个相机它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胶卷!胶卷提前曝光了!”是店主的声音。
“那胶卷有问题你就修胶卷啊!我给得起钱!难道你连这个都不会都敢开店?”男孩不依不饶,语气甚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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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蛮横。
修胶卷?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等等,该不会是他吧?
栗心对这个男孩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心脏“咚咚”跳个不停,突然甩开了父亲的手往店里跑去。
“滚滚滚,老子真是遇见鬼了,人话都听不懂!”店主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挥手赶人。
“不行,你必须给我修好,我今天就要!”男孩拔高音量,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委屈。
栗心猛然掀开照相馆门口的暗红色帘子,眼睛一亮,她再次见到陈爷爷的孙子。
果然是这只阴郁小狗!
她再定睛一看,那个男孩手里举着的不就是她的相机吗?
她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只知道自己即将失而复得,她急忙冲他大喊一声:“还真是你!”
男孩身子一僵,显然也听出了栗心的声音,根本没敢回头看她,拔腿就往照相馆的后门跑。
“你给我回来!”栗心着急地提起裙子就追着出去,不管栗父在身后急切地喊着“心心你去哪儿”。
店主嘟囔:“栗摄,刚才那小子该不会是偷您的相机吧?”
-
男孩长着一双大长腿,腿部的肌肉线条也格外流畅,他跑起来脚步生风,一下就没了影子。
栗心那又细又白的小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她急于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罢休,继续往前跑,不知道追了多远,人没追到,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纹着大花臂的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栗心不到七十斤的体重,虽然是她撞的人,却被那人健硕的身材反弹,反倒是她摔倒在地,膝盖都被滚烫的水泥地面蹭掉了一块皮,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教养、连连道歉。
“对不起就完了,还要警察干什么?”花臂男毫发未损,却还是凶狠地瞪了栗心一眼,可看清她娇俏的小脸蛋后,却又换了一副嘴脸,他蹲下身,冲她伸出手,“来来来,摔疼了吧?哥哥扶你起来。”
栗心本想说“谢谢”,却在抬头对上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神后,本能地缩回了手,怯怯地婉拒:“不用了叔叔。”
花臂男染着黄毛,皮肤晒得黝黑,和陈爷爷那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同龄人的孙子不同,看不出年龄。
“叔叔?”花臂男咋舌,他本来说的是方言,却在听见栗心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后,特意改说了夹着方言音的普通话,别扭又好笑,“我才二十多岁,你应该叫我哥哥。”
“不用了哥哥。”栗心乖顺改口,声音甜糯。
她牢记父亲说的,出门在外不要轻易得罪任何人,哪怕是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的老人,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
“小妹妹真乖,要不要哥哥扶你起来,还是说,你想要哥哥抱你回家啊?”花臂男自信地撩了一下遮住额头的斜刘海,伸出双臂就要来抱栗心。
男人身上劣质的烟草味逐渐靠近,让她作呕。
栗心攥紧拳头,在思考是要打对方的左眼还是右眼时,突然有人凌空飞起一脚,将花臂男踹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回家抱你爹去吧!”
15. 婚房
“没爹没娘的野杂种,你还真以为自己在英雄救美啊?”花臂男骂骂咧咧地从垃圾桶里爬出来,将头上的烂菜叶扔到地上。
男孩闻言,拧着眉毛,一脚狠狠地踢在花臂男膝盖上,痛得对方立马跪在地上,就跪在打翻的垃圾桶掉出的腥臭厨余上。
见花臂男痛得骂娘,嘴里仍不干净,他又一脚踩在那人手指上,冷声道:“你有爹妈,却没教会你怎么好好说话,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痛痛痛!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花臂男飙泪求饶,男孩冷嗤一声,将他一脚踢开。
花臂男不敢再逗留,夹着尾巴跑了。
男孩目送他离开,这才吊儿郎当地走到栗心跟前,蹲下来,冲她伸手:“要扶吗?”
栗心刚刚目睹着男孩一点点变冷的眼神和对付别人残忍的手段,顿时觉得他比猥琐的花臂男还要可怕一百倍,她本能地摇摇头。
男孩看出她眼神里突然多出来的害怕,自嘲地勾勾嘴角,起身要走。
“等等,”栗心却突然叫住了他,怯怯开口,“你抢走我的相机,就是为了拿来镇上修好它吗?”
“嗯,”男孩转头,从裤兜里摸出那个熟悉的相机,“但我修好它可不是为了还给你,而是为了拿去卖钱。”
“你骗人!”栗心眼里有泪,语气却无比坚定,“如果你是为了拿去卖钱,你刚才就不会回头救我了。”
男孩顿了一下,看她的眼神不再是阴暗的冰冷,好像冰川暖化了一些:“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很了解我的样子?”
“因为陈爷爷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老人,”栗心的声若蚊呐,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这么好的人,养出来的孩子也一定是个善良的孩子,至少,陈爷爷也会是这样想的。你在外面是什么样子没关系,但不要让他发现,他会难过的。”
她说完低下头,肩头一抖抖的,似乎在哭,她面前的地上也很快多了水渍,像刚下过一场小雨。
男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哭,没有马上离开,但也没有要伸出援手的样子。
栗心还在一个劲儿的哭,肆无忌惮地哭,仿佛知道对面的人还是有良心的,不会把自己扔在这里不管。
良久,他听见女孩还在发出哭声,而且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又无意中看到她破皮还在流血的膝盖,他皱着眉,伸手轻轻拍了拍栗心颤动的肩头,语气没了初见时的戾气:“我刚骗你的,相机还你,我才不要这垃圾玩意儿。”
他把相机递到了栗心面前,像是在哄她别哭了。
“我不要,除非你背我回去找我爸爸。”栗心知道他心软了,伺机加码。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真的走不动了,再强行走几步,她的膝盖可能就要废了。
“得寸进尺。”男孩冷冷拒绝,作势把掏出来的相机又要往裤兜里塞。起身要走。
“你要是不照做,我明天还要回去找陈爷爷,告诉他你把刚刚那个花臂男揍得跪地求饶的样子。”栗心突然提高音量,大声威胁道。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她可以十分确定,男孩是在乎陈爷爷,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的。
“……”
男孩只默默挣扎了一分钟,就背对着栗心再次蹲在她面前,语气硬邦邦地指了指自己的背:“我背你。”
“那我的相机坏了怎么办?”栗心爬上了男孩的结实的背,仍然不依不饶。
她体重很轻,但男孩被她人畜无害的脸给蒙骗,此刻只觉得身上有千斤重,气得咬牙切齿:“我现在是没钱,但等我长大了,一定打工挣钱赔你,十倍、百倍的赔。”
“这可是你说的,”栗心气呼呼地从他肩膀探出头来,见男孩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故意伸出葱白细长的小拇指,“那一言为定。”
男孩毫不迟疑地也伸出手指,勾住她的,语气仍然硬邦邦,却似乎多了一丝青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
她看了一眼两人缠在一起的小拇指,又突然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他:“我叫栗心,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万一你耍赖,我上哪找你去!”
男孩垂下眼眸,淡淡回道:“陈周。”
他眼里有难掩的低落,因为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只是隐约记得自己的名字里有个周字。跟着陈爷爷生活,就理所当然地随他姓陈了。
栗心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终于破涕为笑:“那就说好了,等长大了,我在京城等你。”
-
周煜和父亲在书房聊了足足大半小时,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栗心坐在客厅沙发上百爪挠心,生怕合约婚姻的事情就此曝光,影响她在父母心中乖巧的形象。
趁妈妈去厨房泡茶,栗心蹑手蹑脚地挪到书房门口。
可她刚把耳朵贴上去,还一句话都没偷听到,就感觉到身子往下坠——书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她摇摇晃晃地伸手想扶住门框,却抓到了几块紧实的肌肉,她脸颊快速升温,不用抬头看都知道腹肌的主人是谁。
毕竟她爸那啤酒肚……是戴个假发坐地铁都能被让座的程度!
栗心一收回手,身子就因为没有支撑再次摇摇晃晃,关键时刻,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将她的胳膊牢牢抓住、扶稳,惯性却让她一头栽进了那人带着木质香气的怀里。
栗心抬头,看到周煜正低头看着自己,他嘴角没有上扬,只有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出卖了他。
她好像总是在他面前出糗。
不是醉酒失态就是摔倒,仿佛遇到他智商和肢体协调能力就自动变成了负数。
一旁的老父亲见两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地亲亲我我,清了清嗓子:“请人家小周再到客厅坐坐。”
说完,栗父先一步去了客厅,留下黏黏糊糊的小情侣。
栗心不想第一天就在父母面前穿帮,只好踮脚和周煜说悄悄话:“我爸没发现我俩是假的吧?”
“嗯。”周煜淡淡道。
湿热的气息自她口中度出,呼在他的耳际,像挠痒痒一般,他非但没有同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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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距离,反而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带着她慢慢往沙发的方向走。
“还好还好。”栗心低头瞥了一眼落在腰际的手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扣着她的腰窝,她的上衣有些短,露出些许肌肤,与他滚烫的指腹偶尔相触。
她并未觉得两人亲密过度,只当他在配合自己演新婚第一天见家长的戏。
直到两人并肩落座,周煜的手才顺势搭在了栗心手边的沙发扶手处,仍是揽着她的状态。
“爸,你刚查户口呢?这才第一次见面,也不怕把你女婿给吓跑了。”知道父亲没有对两人的关系生疑,栗心反客为主,对着父亲娇嗔道。
“先斩后奏,你还好意思和你爸爸凶呢?”栗母将沏好的明前茶端上茶几,被茶壶暖过的手指轻戳着女儿的额头。
栗心脸一红。
她知道,妈妈表面上是维护栗父的权威,实际上却是在提点自己,还没见过父母就和对方领证,现在第一次见家长还在替男方说话,有些掉价。
栗父递给周煜一个茶杯,同时端起自己的,嗅了嗅雾气蒸腾中的茶香,假装不经意地问起:“你们今晚准备住哪,婚房都准备好了吗?”
栗心一愣,她爸怎么不在书房悄悄问这事?
万一周煜不是什么周氏集团的掌权人,而是穷小子一个,当面提这种事让人多难为情啊。
“还没有。”
栗心惊诧转头,对上周煜坦荡的眼神,他居然也这么直接?
栗父和栗母显然也被他的回答给惊到,对视一眼,却没有表现出责怪,栗母笑笑,拿出了一个红包塞到栗心手里。
“你们结婚的事情太仓促,小周没有准备好也是情理之中。这是爸妈给你攒的嫁妆,来不及取现,就把银行卡给你了,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是五百万,你们拿去买房也好,买车也好……总之,是给你们小两口的新婚贺礼。”
五百万?!
栗心眼眶微红,这大概是父母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了。
周煜也有些怔忡。
门铃声适时响起,栗心正疑惑着自己今晚没点外卖啊,只见周煜神色自若地起身去开门,半分钟后折返,手里多了一堆文件。
“爸妈,我刚说还没准备好婚房,意思是还没来得及让心心挑选。”周煜将一叠红彤彤的不动产证摆在客厅茶几上,“我刚继承家业,但周氏的房产大多数都在公司名下,并不属于我个人。我个人名下的房产不多,都在这了。我还让律师起草了一份婚前协议,只要她喜欢,这些随时都可以过户到她名下。”
栗心从来没有想过,富豪的房产证都能多到让人产生密集恐惧症,更没有想到周煜会将戏做的这么足。
刚刚周煜出去开门,应该就是委托金特助带这些东西过来,看来他是早有准备,对这份合约婚姻还挺上心。
“心心,你让爸妈替你参考,挑选一处作为婚房?”
而对周煜身家毫不知情的栗父栗母更是瞠目结舌,他们面面相觑,发出相同的感叹:女儿这次真的不再恋爱脑了?
16. 隔音好
栗心看穿父母的心思,决定好好配合周煜演好这出新婚燕尔的戏码。
她随便拿起一本房产证翻看,却呼吸一滞——她发现上面写的并不是某套商品房的房号,而是一整个楼盘的名字。
更巧的是,她手里这本就是前几天才看过的那套江景房所在的楼盘,也是差一点成为她和言修婚房的那个楼盘——水尚名都,这个楼盘的名字,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栗心的眼睛像忽然涨水的池塘,她匆忙抬手擦掉瞬间蓄满泪花,顺手将房产证摆在一边,努力稳住呼吸不让其他人发现。
“老婆,你看中的这栋别墅,位置会不会偏了一点?”
“你懂什么?咱们心心不是一直想把租来做工作室的别墅买下来吗?这就是同一个别墅区的,搬家也容易。”
“那还得再挑一个用来住的,工作和生活最好还是要分开。”
还好,父母虽然一开始震惊,但到底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正欢欢喜喜地替她挑选婚房的住处,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唯有周煜适时递上了一张纸巾,眼神晦暗不明。
“谢……谢。”栗心有些愕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一直留心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不该是一个合约丈夫表现出来的体贴程度。
似乎有些过了。
她接过纸巾,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或许,只是因为他现在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又恰好坐在她旁边,只要不瞎就能发现她眼眶通红。
“没有喜欢的?”周煜的目光落在房产证上的“水尚名都”四个字上,他自然知道这个楼盘和栗心的微妙关联,也猜到她刚刚失态是为了谁。
“诶,心心,这不是你之前发给我们看过的楼盘吗?”栗母突然瞥见栗心手边摊开的那本房产证,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水尚名都”的名字。
“当时你说钱还差一点,每天加班加点地接活,生怕去晚了喜欢的户型就没了。现在不仅得偿所愿,还是一整个楼盘,想选哪套就选哪套……”栗母说这话时笑眯眯地看着周煜。
她本来就对这个年轻人的外形和落落大方的气质很是满意,只当颜控女儿又找了一个皮相好的对象,倒也没有反对,可现在知道对方不仅要长相有长相,家世还相当好,今晚摆出的姿态更是一副将她的宝贝女儿捧在手心的样子。
她作为丈母娘实在无从挑剔,越看这女婿越满意。
栗父最先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清了清嗓子,暗暗提醒妻子:“你少说几句吧,这是孩子们的婚房,该由他们自己商量。”
栗母这才回过神来,女儿先前看房子是为了结婚,可结婚对象却突然换了……她只好借口去厨房拿水果遁走。
栗父也不声不响地跟了过去,客厅一下只剩栗心和周煜两人。
“既然你之前就想买个楼盘的房子,那就定这里的江景大平层?”周煜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写着“水尚名都”的房产证。
“不用了,我喜欢的户型已经被买走了。”栗心垂下眼帘,艰涩开口,她和周煜不是真夫妻,她倒也不怕他知道那些不堪的过去。
“先前我觉得房市低迷,有过抛售的打算,就让金特助将几个增值空间一般的楼盘挂了出去,”周煜淡淡开口,几个亿的生意在他看来就像别人去菜市场卖菜一样简单,“后来决定跟你结婚,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和买房协商把意向金都退了。”
“退了?”栗心睫毛微颤,可她没收到钱啊!
她脑子里闪过言修和冯曼曼在那套房子里的合影,着急地追问:“你的意思是,这个楼盘现在一套都没有卖掉?”
“嗯,都是你的,等过户了,你喜欢住哪一套都可以,拿去出租或者开工作室都行。”周煜抿了一口栗母泡的茶,隔着滚烫的雾气,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那……”栗心握紧拳头,心咚咚直跳,置业顾问没有联系自己,那她之前交的意向金难道是被言修一声不吭拿走了?!
-
冯家。
“老公,给我倒杯水……呕——”冯曼曼趴在床边,从垃圾桶里抬起头,她刚吐完一轮,倒在床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她想让言修给自己拿水漱漱口,谁知对方却一直在隔壁的书房打电话,没有回应她。
“老公?”她又拔高音量喊了一声,一股无名火随着胃部不断上涌的酸水窜出,“言修,你给老娘滚过来!”
楼下的保姆闻声匆匆赶来,扶着冯曼曼起身,将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小姐,这个时候不能生气,当心动了胎气……姑爷,兴许是在谈工作,您别为了这点小事置气。”
“这还用得着你教?”冯曼曼白了一眼保姆,后者知道触到了对方的逆鳞,赶紧低头闭嘴。
旁人越是好言相劝,她的脸色就越难看。
这样的事情在订婚后发生了多少次,冯曼曼都快记不清了,就连保姆都知道这位姑爷对小姐的态度判若两人。
说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在女人眼里,亲密关系中的一点点小细节都会被无限放大,更何况是在尤其敏感的孕期。
“订房合同上说好的,交了意向金后,如果是卖方违约,要赔双倍的钱给我,要是白纸黑字也不作数,我会请律师维权!”一墙之隔的书房里,言修还在和置业顾问谈判,语气激动,完全没有听到未婚妻对自己的呼唤。
自然,即便言修听见了也会先打完这通电话再回应,因为在他眼里,高达一百万的双倍违约金是到了嘴边却飞了的鸭子,比冯曼曼这个已经得手的娇妻重要得多。
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以为用打官司威胁十拿九稳,谁知道置业顾问却给了这样的回复:“言先生,是这样的,虽然订房合同上签的是您的名字,但缴纳房款的人却是您女朋友栗心小姐,当时刷卡的小票签的也是她的名字,为了避免纠纷,另一半违约金,我们会在核实后打到她的账上。”
“既然合同上只有我的名字,违约金就应该全打到我卡里。”言修只字不提已经和栗心分道扬镳的事情,一心只想拿回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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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钱。
他过于专注,甚至没有察觉书房的门被冯曼曼推开了。
“那这样吧言先生,您和栗小姐约个时间,一起来我们公司一趟,你们双方都在文件上签个字,这违约金再一起打到您账上。”
“什么违约金?”冯曼曼突然开口,将还在思考如何回答的言修吓了一跳。
他捂住手机的话筒,走到未婚妻身边,搂住她亲了她额头一下,温言软语地哄道:“老婆怎么还没睡?我们的宝宝正在发育,需要你多休息。”
冯曼曼却冷冷质问道:“我们两个人的婚房,你自作主张退了?你就这么着急坐实我父母眼里的软饭男形象?”
-
栗心嘴角翕动片刻,到底没有问出口,怕周煜知道自己曾经对言修那么恋爱脑会后悔跟她继续合约。
但说来也巧,她刚想着这事,就收到了置业顾问发来的消息。
AAA卖房小哥:【栗小姐,您好!关于卖方违约的违约金退还问题,辛苦您明天下午带齐资料跑一趟,我们当面对接。】
她以为肉包子打狗的钱,居然有了追回的希望!
等等!
栗心将手机屏幕举到周煜面前,另一只手掌心朝上,也伸到他跟前做乞讨状,笑容有些滑稽:“你不就是那个要退我钱的卖方吗?那我不用你赔双倍了,原价退还就好。反正你不卖这房子,目前看起来,受益人还是我。”
周煜将茶水喝完,将杯子放回原处,不紧不慢地答道:“这事交给金特助全权打理,具体我不清楚,你按流程办理就是。”
栗心悻悻地收回手,打量着他:小周总这是成心要给自己当财神爷?
“吃一点水果,你们就早点回去休息。”栗母端上刚切好的水果拼盘,笑盈盈地给周煜和栗心两人递上叉子。
栗心看到自己爱吃的芒果眼睛一亮,又听到母亲的话,急了:“回哪?这不是我家吗?妈,我才刚领证你就赶我走!”
“刚刚小周不是说婚房还没准备好吗?要是今晚没地方去,就在家里将就一晚。”栗父发话了,指了指楼上。
栗心瞬间紧张了,去周家她好歹还能抢个客房睡,这要是周煜留宿,她可就要硬着头皮和他共处一室了。
她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给周煜。
“爸妈,只是婚房没来得及布置,住处还是有的。”周煜赧然一笑,“不过心心大概舍不得那么早搬过来跟我住,我今晚就先自己回去。”
说完,他又看向栗心,眼里有留恋,见她没回应,他眼神一暗,起身就往外走。
“我送你!”栗心松了一口气,只当他的恋恋不舍是演的,赶紧起身送客。
“哪有新婚夫妻就分居的道理?”栗母却将周煜欲迎还拒的那点小心思瞧了个分明,抓住女婿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回拽,“好好坐着,妈给你们收拾收拾屋子,今晚就在家里歇下了。你们住楼上,我们两个老的住楼下。”
末了,她怕栗心脸皮薄,又在周煜耳边小声叮咛:“这楼隔音好,不妨事。”
17. 叫老公
只是客厅的空间相对封闭,即便栗母刻意压低声线,也还是被在场的其他人听见了。
栗父挠着头假装咳嗽,没听见。
栗心的脸羞得像今晚回家路上见过的火烧云,热辣滚烫,只好低头狂吃芒果掩饰尴尬。
而周煜,被身材纤细的丈母娘拖着走,硬塞回了沙发上挨着栗心坐下,他全程低眉顺眼,没有一丝肢体上的抗拒,只是在听见那句“隔音好”时耳根红了一瞬。
感受到沙发旁边突然出现的凹陷,栗心太阳穴一跳,她凑近周煜,表面上在微笑,实则咬牙切齿地跟他“咬耳朵”:“你今晚不是要回公司加班吗?”
说完,她期待地冲他眨眨眼,希望他能配合自己乖乖“回公司加班”。
“取消了。”周煜说这话时神色如常,他叉起一块苹果送入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完全没有撒谎的痕迹。
根本没有什么加班,都是她为了避免共处一室编的瞎话罢了,可他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化解了。
栗心急了,继续编瞎话试探:“那你明天出差怎么办?你住我家,明天一早再回家收拾行李,会赶不上飞机吧?”
周煜顿了一下,很快,叉起另一块苹果递到她嘴边,勾唇一笑:“老婆别担心,金特助会替我准备好行李,如果实在赶不上飞机,我还有私人飞机。”
老、婆、别、担、心!
栗心再一次被周煜又一次猝不及防的改称呼行为搞破防。
他、他、他怎么能这么自然而然地叫完自己“周太太”“心心”,现在又突然改口“老婆”,还面不红心不跳的?
对面见招拆招,栗心彻底没招了,愤恨地咬了一口苹果,放弃挣扎。
“小周的工作那么忙呢?”栗母乐呵呵地端起空盘子往厨房走,“你们俩都那么喜欢吃苹果,我再去削一个。”
栗母刚进了厨房,就赶紧拿出手机在百度上搜索“周煜”两个字,能拥有那么多资产和坐得起私人飞机的人,应该有个百度百科吧?
厨房里的WIFI信号差,她刷新了半天,栗父进来洗茶杯,看到妻子突然鬼鬼祟祟地遮掩手机屏幕,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老公,”栗母神秘兮兮地将手机递过去,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巧不巧?百度百科上这个周氏集团的独子和小周同名同姓。”
栗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盯着百度百科上空白的照片栏皱眉:“这上面也没有张照片,可能只是恰好同名呢?”
“你刚刚没听见小周说吗?什么私人飞机……还有他之前让我们挑的那些房产证,哪里是普通富二代那么简单。”栗母直摇头。
栗父一笑:“那你是高兴呢?还是担心咱们闺女呢?”
栗母叹了口气:“他们都把证领了,我担心有用吗?还不如高高兴兴地盼着孩子们好。”
“那就对咯。”栗父轻拍妻子的手背,“既然担心也没用,那就顺其自然,不是你说的吗?永远做闺女最坚强的后盾。”
-
栗心磨磨唧唧地嚼完盘子里最后一瓣苹果,还想开口再要一份果盘,一旁的周煜却微微拢拳打起了哈欠,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却没有正面开口催促。
“上楼吧。”她在父母的眼神攻势下,不情不愿地起身领周煜上楼。
栗心生无可恋,周煜却没忘记和栗父栗母打招呼,一副贴心女婿的做派:“爸妈,你们也早点休息。”
“诶,好。”
栗心转身的瞬间,表情欲哭无泪,她知道合约妻子不好当,可没想到周煜甚至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开局就是地狱级的难度。
虽然,他们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坦诚相见了。
但关上卧室门的瞬间,栗心还是感觉到心脏跳到嗓子眼的紧张感,她握着门把手,背对着已经走进她房间的周煜,轻声嘟囔道:“周总,您这好歹也给我个心理准备啊。”
半天都没人回应,她转头一看,周煜正站在她卧室的照片墙前认真欣赏。
栗心的心头一热,她没想到周煜是真的对摄影感兴趣:遇到同好的感觉,比遇到一个长着八块腹肌的美男更令人心跳加速。
那些都是她学摄影以来拍摄的最满意的作品,挂了满满一墙,虽然让她出圈的摄影作品是给各路明星拍的神图,但在主流摄影圈,她却是以纪实摄影著称的实力派摄影师。
大学刚毕业那会,她还在京城日报社实习过一段时间,只是那些嗅着泥土芬芳的日子早已恍如隔世了。
“周总之前提到过的那位教您摄影的大师,应该对您的影响很深吧?”栗心走到周煜身边,侧目看他。
“嗯,但她已经把我忘了。”周煜垂下眼睫,掩饰一闪而过的落寞。
栗心继续自说自话:“我喜欢摄影就是从小受我父亲的影响,他曾经是一位战地记者,差一点就命丧前线,可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去到那些炮火连天的地方。直到我出生以后,他才为了我们的家庭完整舍弃了最热爱的事业。”
她说这话时眼底隐隐有光在闪烁,明明是微笑着,看起来却有些悲伤。
“我小时候,也想像我爸那样成为一名战地记者,哪怕只是一名普通记者,也比现在只能拍那些流量明星要有意义得多。可我爸不让啊,说什么自媒体当道,主流媒体早就失去了话语权,当记者既没前途,又没钱途,还不如去做婚礼跟拍呢!”
婚礼跟拍在摄影圈的鄙视链里基本上处于最底层,栗心叹气,她爸爸年轻的时候是多么潇洒帅气的一个男人啊,怎么人到中年就这么现实呢?
周煜欲言又止,最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跟着自己的心走,如果你想做,就去做。”
栗心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两道眼神相撞的瞬间,她竟然又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急忙低下头错开视线:“工作室还有几十个小伙伴等着吃饭呢,我总不能这个时候临阵脱逃。”
男人低哑却温柔的声音自头顶上方落下:“所以你现在的工作也是有意义的,栗总监。”
-
摄欲熏心工作室。
“栗总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这几天老上黑热搜?”小晴本来在埋头修图,网页却突然跳出一个微博热搜的弹窗。
#演员林翊直播控诉被捂嘴事件#
“这个林翊是不是前几天造谣心心想攀周家高枝那个撒币?”凌妙语刚加完班准备回家,路过小晴工位时正好看到林翊的直播画面。
只见一向打扮风骚的林翊在镜头面前以憔悴的素颜示人,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己被资本捂嘴的事:“我只是说了事实,那个栗姓摄影师就是个女海王,在片场被她揩油的男演员不止我一个,只是我勇敢地站出来揭穿了她,我有错吗?”
“她不但对我们这些小演员动手动脚,还不知死活地想攀上周家的掌权人,曼曼姐订婚宴那天我恰好也在现场,亲眼看到她强吻小周总,还借着醉意缠住人家不放,现场那么多人看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声……”
“她不但靠手握时尚资源明目张胆骚扰同事,还仗着美貌勾引有妇之夫和单身王老五,有这种业界毒瘤存在,娱乐圈就永远是别人眼中的大染缸!这就是我今天直播讲出真相的意义。”
……
凌妙语被气得牙痒痒,撸起袖子简直想隔着屏幕打人:“这男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自己调戏人不成,还倒打一耙!我都怀疑是不是冯曼曼给他钱了?”
“多少钱啊,值得他葬送自己的前途。”小晴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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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或许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人,根本不可能再有前途了,干脆殊死一搏、鱼死网破。”
-
暂时放下了手机处于断网状态的栗心,对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还一无所知。
她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和一直站在那里没有下一步举动的周煜,开始犯难。
说起来周煜算是她的甲方爸爸,让甲方爸爸睡地上会不会不太好?
栗心看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又瞅了一眼墙壁上指向十一点的挂钟,突然灵机一动:“周总,您先洗澡睡觉,我再直播修会儿图,我会关闭麦克风,您尽量别走来走去出现在镜头里面就行。”
虽然领了证,但他们还没正式官宣,要是周煜突然出现在她的直播间里,恐怕她的私信会爆掉。
“好。”周煜没有异议,只是走向浴室两步后又停住了脚步,“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说着,栗心翻出手机打开某黄色软件,絮絮叨叨:“我给您叫代买,一件男士睡衣,一条男士内裤,还有……一双袜子?质量可能一般,您将就一晚上。”
周煜不知何时折返,突然走到离栗心很近很近的距离,呼吸突然交错,她吓了一跳,抬头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周总您还有什么要求?”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老婆别再用‘您’称呼我了,否则,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那晚的叫法。”他眼神晦暗不明,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
等等,那晚她叫他什么了?
疯了,栗心记忆全无,头皮发麻,她不会奔放到叫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老公”吧?
周煜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肢,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诱哄:“比起‘老公’,你好像更喜欢叫‘宝贝’,我都行。”
说完,他松手,转身进了浴室,语气又恢复了稀松平常:“睡衣选长绒棉的材质就行。”
好像刚刚撩拨她的是别人。
他云淡风轻地离开,留下太阳穴突突直跳的栗心在原地风中凌乱,她羞耻的下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烂了:栗心啊栗心,喝酒误事,下次可不能不分场合瞎喝了!
五分钟后,栗心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走到书桌面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她刚刚的确是想逃避选择睡床还是打地铺的选项,但也确实是很久没有直播修图了,为了维持住她千万级别博主的头衔,和摄欲熏心工作室的流量,她选择在领证当晚开直播。
“宝子们,好久不见,我是一颗栗子,最近有没有苦练修图技术?我今晚要来检查各位宝子们的作业咯。”栗心难得把摄像头调到对准脸的位置,以往她修图都习惯对着电脑屏幕,这种纯技术流的直播方式也可以很好地规避不喜欢摄影、只是因为她这张脸误入直播间的人走错地方,节省彼此的时间。
她今天之所以露脸,就是为了向之前在网上揣测她失恋后会一蹶不振的黑粉宣战,她不仅没有被网暴打倒,还过得非常好。
【栗子姐终于回来直播了!么么么。】
【栗子姐今晚终于要教我们中性灰的磨皮方式了吗?期待住了。】
【听说栗子姐失恋了,没关系,我们大女主就是要搞事业的!加油!】
看到这么多温暖的弹幕和留言,栗心会心一笑,将摄像头又调回了对准电脑屏幕的方向,打开了PS软件开始修图。
浴室那边也传来了花洒流水的声音,栗心怕有细心的网友扒她的私生活,及时关闭了麦克风。
“滴滴。”
随着一道清脆的手机提示音,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栗心一时间忘了自己的手机正夹在电脑上方的支架上,下意识地看过去,上面是一条视频软件的消息弹窗。
【您的特别关注@一颗栗子开始直播了。】
18. 锁骨吻
栗心将手机拿起后,发觉这个手机屏幕比平时用的大了许多,而且背板的颜色是黑色,并不是她那贴满奶油胶的小粉红。
她疑惑地蹙眉,直到听见浴室传来的水流声才后知后觉,这应该是周煜的手机。
可屏幕上的通知消息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一颗栗子正在直播”,难道……
栗心过于沉浸在思索中,完全没有留意到水声戛然而止,和身后逼近的脚步声。
一只湿漉漉的手掌突然自她背后伸过来,覆盖在手机屏幕上。
她感受到身后涌来的一股湿热潮气正将自己包裹,转身想问一问周煜什么时候关注了自己,可她微微张嘴还没来得及发问,唇瓣就擦到了一片带着水汽的滑腻肌肤,那薄薄的皮肤温热湿润,能感受到下方隆起的坚硬骨骼。
她好似吻上了一座嶙峋的山脉。
而那座看似冷峻的山脉竟然是座活火山,在她猝不及防的碰撞下,骤然升温、沸腾,仿若有灼热的岩浆在其中翻涌,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
站在她面前的周煜头发湿漉漉的,下身只裹了一条粉色浴巾,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材,胸肌和腹肌纵横交错,冷白的肌肤上还缀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栗心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四个字:秀色可餐。
周煜在抹沐浴露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她刚刚说自己要开直播,而他进浴室前顺手将手机摆在了桌面上。
他顾不得新睡衣还在送来的路上,将身上的泡沫快速冲干净,就推开了浴室的门。
而现在,他接过手机时屏幕面部自动识别了,栗心的直播画面同步在他手机里,他果断按下了锁屏键。
黑屏后的镜面倒映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你是什么时候……”栗心正想问他什么时候关注的自己,转移话题时不自觉地放低了视线,却忽然瞥见周煜锁骨处留下的一抹艳丽。
那是她的口红色号,玫瑰豆沙。
这熟悉的一幕又唤起了他们第一晚的回忆,这不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被这旖旎染色,她紧张地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后腰却因此磕到了身后的桌角,痛得她立即捂住腰部,轻声叫唤起来。
“哎。”
周煜的胳膊悬在半空,他刚刚伸手想挡住她身后凸起的桌角,却还是迟了一步,他手掌最终撑在了桌面上,身子前倾,像是要低头吻她的姿势。
这么近的距离,栗心能嗅到他身上残留的沐浴露的气息,那是她最喜欢的橘子味,眼前的男人身材优越、五官精致,也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盯着他氤氲着水汽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有些泛红,薄而红润的嘴唇也是湿润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那晚意乱情迷的画面在眼前重叠,她的心脏又开始咚咚直跳,好像下一秒就会蹦出来。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是外卖小哥打来的。
“好,您挂在门把手上就行,我马上下来取。”栗心挂了电话,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开着直播,这回她的心脏是真的跳到了嗓子眼。
还好她的摄像头方向对准的是电脑屏幕,而且现在没有开麦。
真是万幸!
栗心手忙脚乱地想关闭直播,却鬼使神差地点到了反转屏幕的图标,直播画面里赫然出现了周煜结实的腹肌、性感的人鱼线和结实的小腿肌肉,和他身上粉色的卡通浴巾格格不入。
【啊啊啊栗子姐这是找到第二春了吗?恭喜恭喜。】
【嘶哈嘶哈,新姐夫的身材是真的好啊。】
【可惜只看到了腹肌,没看到脸,栗子姐的审美从没让我失望过!】
被人鱼线炸出的弹幕铺满了整个直播画面,她顾不上回应,尖叫一声退出了直播间。
虽然栗心和言修一直是地下恋,但她从来没有立过单身人设媚粉,早就和粉丝报备过自己有男朋友,哪怕是七年的铁粉也是从她被劈腿上热搜才得知前任是谁。
他们当然无条件地信任她不是外界口中的小三,甚至里面有几个言修和林翊的颜粉都为了栗心脱粉了。
“不解释一下?”距离这么近,周煜想忽略她屏幕里那一闪而过的粉色画面都难。
直播首次翻车,栗心内心抓狂,生怕刚刚疑似擦边的画面会让平台作封号处理,却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往外走:“给你买的睡衣到了,我先去拿快递。”
栗心拿着黄色的手提袋正往楼上走,手机震动个不停,她点开未读信息,是凌妙语发来的领证跟拍精修九宫格和一条幸灾乐祸的语音消息。
“有人把你刚刚直播事故的截图发我了,啧,小周总这身材可以啊!趁机官宣吧?官宣物料姐们都给你准备好了!”
栗心嘴角微微抽搐,虽然一开始她是想坐实和周煜的关系打脸冯曼曼和言修,但现在真到了这个公开的节骨眼,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场腥风血雨,她却突然有点怂了。
“你……先把衣服穿上,别着凉。”栗心推开房门,把袋子塞给周煜,这才捂着还隐隐作痛的后腰坐在床边。
她见周煜再次进了浴室,这才掀起衣角检查,那里常年晒不到太阳本该白皙一片,却浮起一层薄薄的乌青,刚刚那么痛,果然撞出淤青了。
栗心正想着要不要下楼拿点外擦的药,浴室门却猝不及防地又打开了。
周煜身上套着她刚买的黑白条纹的睡衣,最上方的扣子不知是忘了还是刻意没系,敞开的领口露出锁骨处抹去后还是隐约能看见的朱色,更令人浮想联翩。
栗心将手里攥着的衣角缓缓放下,用手悄悄熨平,装作无事发生,起身去找换洗的衣服。
其实她平日里喜欢穿花里胡哨的真丝吊带睡衣,但今晚他在,她想了想,翻出了一件许久没穿过的纯棉短袖套装,淡粉色,就连领口都是规规柜矩的圆领。
“家里有药油吗?”周煜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低哑。
“啊?你受伤了吗?”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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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在衣架上的手顿了一下,转头不解地看他。
周煜的视线往下,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桌角很尖,得处理一下。”
栗心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她刚刚取衣柜上层的衣服时踮起脚,衣摆翘起露出了腰间的一抹雪色,隐隐透着乌青。
真是欲盖弥彰。
她脸颊一热,抱着手里的睡衣就往浴室跑:“没、没事,你先睡,我去洗澡。”
这个澡洗得格外漫长,为了拖延出浴室的时间,她还特意洗了个头。
栗心用干发巾擦头发时,看着镜子里被热气熏得白里透红的那张脸,突然有了新婚的真实感。
是的,她和周煜是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的真夫妻,不管是合作一年的约定也好,两人各有所图的利益交换也好,可两人从未谈论过夫妻生活这一块的约定。
或许是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纠葛,刻意谈论反而有点又当又立的感觉,周煜的避而不谈,从今天他的留宿行为来看,更像是一种默认。
如果他今晚想,她有资格抗拒吗?
又或者说,她是抗拒的吗?
纠结的时间里,头发上的水分几乎□□发巾吸得半干,栗心习惯性地伸手去拿吹风机,却发现架子上空空如也。
联想到周煜刚刚也是湿发出的浴室,有可能是为了错开和她使用浴室的时间,把吹风机拿出去用了。
果然,等栗心穿好睡衣出去,发现周煜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而一旁的床头柜上摆着她的吹风机。
她懒得绕路,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越过他的身体去拿吹风机,却听到身下传来他低哑的声音:“滴到我了。”
栗心原本以为他睡着了,被这突然发出的带着怨气的声音着实吓了一跳,“嘭”的一下倒在他身上,不偏不倚地跟他鼻尖相触。
这么近的距离,她发现他额头上有几滴新鲜的水珠,这才反应过来他刚说的是——她发梢上的水滴到他脸上了。
“抱歉。”栗心眨眨眼,此刻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睫毛几乎跟他的纠缠在一起,身体的其他部分也有重叠。
感受到身下传来的异样,她的脸颊有灼烧感,却偷偷分视线到一边,抓起吹风机就想溜,可被点燃的周煜却不肯轻易放过她,一个翻身,两人的地位发生了极限反转。
她整个人被他压在了身下,手腕被他温热手掌牢牢扣住,像一副有温度的手铐将她钉死在床上,动弹不得。
周煜俯下身来,V领的睡衣在这个角度下敞开的范围更大了些,毫不吝啬地露出他肌肉线条流畅的冷白肌肤,像是在邀请她欣赏这无边春色。
“你、你要干嘛?”
原来,俯视一个人和仰视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栗心倒在床上,仰头看着周煜清晰的下颌线,他身上沐浴露的橘子香气淡了许多,却因为距离太近而将她完全萦绕包裹,叫她的心跳愈发如擂鼓。
“帮你。”
19. 除你以外
栗心被这句“帮你”抽干了身体里的氧气,脑子像被人按下立柱暂停键无法思考,她认命地闭上眼睛,只觉得一道滚烫的视线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她手掌一空,原本那只手里握着的吹风机被人取走,手腕又落下周煜掌心的温度和力道,她身子一轻,被他拉起来坐好,背对着他。
栗心这才发现,刚刚自己一心只想拿吹风机,竟然忽略了床头还摆着一瓶棕色的药油,上面赫然写着跌打损伤。
“帮你吹完头发再搽药。”
她不敢拒绝大佬的亲自服务,绷紧了身子,看着吹风机的三角插座被怼进床头柜上方的插孔里,周煜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某种意义上,她觉得自己和吹风机同时被过了电。
他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次次穿过她的湿发,将它们打理得蓬松柔顺,吹风机里的热流游走在她的每一寸头皮,偶尔还会掠过她的耳后和后颈肌肤,让她的小腹一阵阵酥麻。
栗心的床边就是衣柜,为了节省空间,其中一个柜门上嵌着一面全身镜,此刻,她只要微微偏一寸目光,就能看到镜子将两人框住的画面。
周煜面无表情地为她吹头发,眼神晦暗不明,动作却极其轻柔耐心,好像他正在打理的是世间最珍贵的一件艺术品。
她紧绷的身子也随着头发逐渐蓬松而变得放松下来,但等他按下吹风机的关机键,那些热流不再朝她涌来,她又重新进入了忐忑。
他的鼻息取代了那些热流,落在她刚刚降温的后颈肌肤上,叫她更加难耐。
镜子里,周煜此刻两手空空,他将温暖的手掌搭在她的肩头,将她的上半身轻轻下压在床头靠枕上:“别动。”
他的视线往下走,落在她仍在隐隐作痛的腰际。
栗心直呼救命。
怎么会有人把这么稀松平常的事情做得如此暧昧,她觉得自己刚刚被撩了,但没有证据。
头顶的热流消失,但热量却悄悄溜到了她的小腹,甚至隐隐有往下走的趋势。
和言修交往三年都发乎情止乎礼,她对这样柏拉图式的恋爱已经适应,甚至还一度误会自己在那方面可能是冷淡的。
但和周煜那意外的一晚过后,食髓知味,她才体会到自己的身体原来是有正常的反应和需求的。
懂得了自己的欲念为何物,她想,她现在是真的需要他“帮”。
“给你搽药。”周煜偏冷的音质打断了她的遐思。
可惜,对方现在只是正经地在帮她吹头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她见对方说完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好自己动手撩起上衣,露出那块淤青附着的肌肤,她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但又不敢说话,怕一发出声音就泄露了此刻内心乌七八糟的想法。
冰凉的药油经过他的指腹有所升温,又在他稍微用力的揉搓下变得灼热,乌青的地方本来就蓄着痛楚,他的按压将那些疼痛放大,同时带来了血液循环后的舒爽。
栗心一会儿觉得痛得想叫出声,一会儿又觉得舒服得化作一团绵软的云朵,就想这么趴在床头靠垫上沉沉睡去。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实在是有点疲惫了。
“感觉你很会照顾人,和别人口中冷酷无情的周氏集团掌权人完全对不上号。”或许是身体肌肉过于放松,也带动了精神一块松懈,她像宠物店里被人温柔搓澡的小猫一样,惬意地闭着眼睛,心里怎么想的就这么脱口而出。
周煜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声音暗哑:“我幼时流落在外,收养我的爷爷身体不好,需要经常帮他搽药按摩。”
栗心感慨,她还真是捡了一个便宜老公。
外界传言六亲断绝的男人实际是个隐藏的孝子,不但为了圆非血缘关系的爷爷的心愿主动提出和自己结婚,还在婚后对自己体贴入微。
嫁入豪门非但不用看人眼色,甚至还被出身矜贵的丈夫反过来服侍照顾,这样的婚姻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即便只有一年的体验时间,她也入股不亏。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周煜的动作停了,他下床往浴室的方向走,应该是去洗手,毕竟那药油多少还是有点味道。
“我能问个问题吗?”栗心舒舒服服地滑进被窝里,瞧着镜子里正在用纸巾擦手的男人,就这么随意地问出口了。
“问。”说这话时周煜已经走到床前,按下了开关熄了灯。
寂静的夜,只有他钻被窝时发出的淅淅索索的声音。
栗心感受到被子里突然钻进的冷空气和接踵而至的男人的灼热的体温,忍不住屏住呼吸。
刚刚得到放松的肌肉因为他的靠近又一次绷紧,她的床只有一米五的宽度,床上只有一张被子,他就这么坦然地并肩和她躺在一起,静静地等着她的下一个问题。
“为、为什么选我作为合约对象?”他的体温隔着睡衣传过来,稍高于她的温度,让她有了逃跑的冲动,悄悄往床边挪了一寸,给自己物理降温。
黑夜里,周煜幽深的眼神却被月光缀上了一丝光亮,他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想起早些时在书房,栗父对自己语重心长的叮嘱。
“心心三年前出过一次意外,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但损伤了一些记忆,作为父亲,我认为她现在的工作和生活都在往正向的方向发展,所以我希望,从现在起你也能配合我们,不要重提一些不必要的旧事刺激她。”
他认可老丈人的做法,浓密的睫毛扑闪,将提前酝酿好的一番话生生咽了回去。
周煜转头看向栗心,目光灼灼:“我很排斥别人碰我的身体,除你以外。”
-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下午要去一趟中介那里,栗心直接向凌妙语告了假,昨夜也的确折腾到挺晚,需要补觉。
栗心打着哈欠下楼,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可口的早餐,是妈妈亲手熬的肉粥和现磨的豆浆。
同时在冰箱的留言板上看到了母亲手写的字:“我和你爸采风去了,你可以留小周多住几日。”
她老脸一红,自己刚结婚,父母就开始避嫌了?这不是在暗示要让早点她搬家?
栗心心中警铃大作:该不会是她昨晚过于沉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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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控制好音量吧?
“爸妈出去了?”周煜比她起得更早,已经换上了金特助一大早送来的定制西装,他似乎偏爱黑色,衬衫一丝不苟地系着最顶上的扣子,金丝眼镜戴着,俨然一副禁欲十足的模样。
和昨晚折腾她时的浪荡模样判若两人。
栗心定了定神,从砂锅里舀了两碗肉粥出来,推了其中一碗到他面前,眼神示意他用餐,低头认真喝粥。
昨天夜里,男人的一句“除你之外”点燃了她体内名为占有欲的导火索。
栗心突然鬼使神差地转过身吻住他薄薄的唇,本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有所反应,谁知这个行为却是引狼入室。
周煜顾忌栗心的父母还在楼下,没有像第一晚那样对她无节制地索取,只是单方面、温柔地帮她纾解。
倒也不完全是温柔的。
像给她吹头发时那样,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次次抚过她的肌肤,不同的是,吹头发是把湿发弄干,而此刻他的轻抚却让原本干燥的地方变得湿润。
像给她搽药时那样,没有借助棉签,用的是他修长的手指,粗粝的指腹沾着药油,湿润的指节摩挲着她敏感的肌肤,小腹的酥麻阵阵扩散,渐渐遍布全身,又痛又舒爽的感觉弥漫开来,让她忍不住压低嗓音一次次叫出声。
像他给她做以上这两件事的时候一样,那面嵌在衣柜门上的全身镜默默同步着一室春色,情到浓时她余光瞥见自己脸颊潮红的瞬间,心跳更为剧烈。
不止是手指,甚至还运用了他身体更柔韧灵巧的部分。
栗心觉得自己的欲念不但被挖掘,还被他朝着一个无法控制的方向疯狂开发,她在深夜被他肆意放纵,几乎有些刹不住车了。
唔,也不是很想刹车。
“好喝。”周煜坐在她对面,用瓷白的勺子一点点舀着肉粥,他吃饭时的礼仪应该是回到周家后重新学过的,吃东西时细嚼慢咽,吃相很好。
即便是吃到美味的食物,他在咀嚼和吞咽时,也不会轻易发出任何不礼貌的声音,极有修养的样子更让人存了打碎他这副端庄模样的邪念。
可她昨晚却听见了他吞咽时的声音,和现在矜贵斯文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握着汤匙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腹不小心沾到了瓷碗边缘的粥水,他边放下碗,慢条斯理地抽出餐巾纸仔细地擦净,再重新拿起汤匙继续。
这熟悉的场景让她再次有了小腹酥麻的感觉。
“那你多……吃点。”栗心心虚地低头,强压着羞耻感,甚至羞耻地把“喝”字调包了。
“我上午有个会议,你约的是下午去找中介退定金吗?”周煜放下碗,突然提到了这件事。
“对,”栗心点点头,粲然一笑,“你要是忙的话,也不用特意陪我去,从合约夫妻的角度来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周煜刚抿了一口豆浆,嘴唇被湿润后格外诱人,他端着杯子,再次用那种晦暗不明的眼神凝视着她:“你喜欢就好。”
和昨晚刚刚替她纾解完时说的话一字不落,真叫人脸红心跳。
20. 改姓栗
栗心出门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幸好周煜提前安排了金特助送她去找房屋中介,才免于在雨中等出租车的困扰。
她刚接过置业顾问递来的红糖姜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让她刚被水杯捂暖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说什么呢老公?既然这是我们两人的婚房,我肯定要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的呀!”冯曼曼挽着言修的胳膊进门,一副可心人儿的模样。
言修脸上虽然挂着笑,笑容却有些勉强,眼底凝着愁云。
冯曼曼进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喝姜茶的栗心,弯起的嘴角拉平了一些。
上次在民政局亲眼看到栗心和周煜领证,她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对方踩在脚底下,可今日一见,她到底还是忌惮对方已经是正牌周太太的身份,必须维持表面的客套。
可她左顾右盼,竟然没见到周煜的身影。
天底下的新婚燕尔,难道不该都像她和言修这样黏黏糊糊的吗?
冯曼曼觉得两人的关系肯定有猫腻,又恢复了最初对线栗心时趾高气昂的态度:“哟,这不是栗小姐吗?还是说……现在要称呼一声‘周太太’了?”
她掩嘴轻笑,暗中观察着栗心的表情。
“当然要叫‘周太太’,”栗心随手将喝完的杯子放在一边,泰然自若地对上冯曼曼的视线,勾唇一笑,“叫一声‘房主太太’,也不是不行。”
言修脸色一变,似乎听出栗心话里有话,生怕冯曼曼待会儿会受到刺激,低声哄她先行离开:“曼曼,你先回车里等我,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冯曼曼瞪了一眼言修,低头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我知道你和我老公有过暧昧,不过我这人大度,根本不在意,你别以为他带你看过这套房子就代表真心想过娶你,毕竟最后买下它的人,是我们。”
她特意在最后的“我们”两个字咬了重音。
栗心忍不住冷嗤一声。
她可算是听明白了,冯曼曼没听懂自己说的“房主太太”指的是房子的产权归属,以为自己还沉溺在和言修的过去,还困在上一段感情里走不出来呢。
更重要的是,冯曼曼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在感情里被冲昏头脑,完全被言修的花言巧语蒙在鼓里,压根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婚房是栗心出钱买的,只是当时她碍于言修的自尊心,以及为了给自己父母一个交代,付定金时只写了他一个人的名字。
看言修如此紧张又心虚的表情,应该害极了她当面揭穿、打碎他入赘豪门的美梦吧!
“随便你怎么想,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捡回已经扔掉的‘垃圾’,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钱,就这么简单。”栗心瞟了一眼对方的孕肚,微微一笑。
她倒不是什么圣母,属于她的那部分,就是全部。如果说卖方不是周煜,她或许还能当做没有双倍违约金这回事,按言修一人一半,但现在,另一半也轮不到他了。
只是怕刺激到冯曼曼,对方这种不讲理的人会把动了胎气的锅扣到自己头上。
尤其是她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周太太,在外还得顾及周煜的形象,冯家和周家是世交,又有暂时无法切割的合作关系,她没必要和冯曼曼过不去。
况且数次交锋后栗心已经有了底,她越表现出不在意,冯曼曼就越跳脚。
被前任形容成“垃圾”的言修脸色愈发难堪,但他到底和栗心相处了三年,知道前女友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听她这么说更是放心了一半。
“栗心,”言修努力保持着平静的微笑,和她谈判,“虽然购房合同上只有我的名字,但毕竟你也出了一部分的订金,就按销售说的,双倍违约金,我们一人一半,好聚好散。”
若不是碍于冯曼曼在场,他势必不会如此好说话,即便和栗心撕破脸也要独吞这笔钱,但现在,他必须冷静,不能让未婚妻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史和财务状况,放长线钓大鱼。
栗心还没发话,冯曼曼却呛出口:“凭什么违约金一人一半?不是,这房子怎么突然就不卖了,是不是栗心联合卖家搞的鬼?我都在这拍照发微博了!”
她嘴角微颤,气得不轻。
要是退了,她怎么和父亲交代?她的那群塑料闺蜜和粉丝们又会怎么看她?
“言修,难道你不想给我和宝宝一个家吗?”冯曼曼眼角有泪,偎依在言修怀里,却背着人偷偷用指甲掐言修的后腰。
“曼曼……”言修吃痛却只能忍着,看了一眼栗心,欲言又止,他现在哪里有和前任谈判的资格?
这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一家房屋中介,只做豪宅业务,接待的客户不算多,可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比菜市场骂架。
就在三人僵持之际,一个熟悉却意想不到的面孔出现在他们面前。
“哟,这不是栗大摄影吗?”林翊吊儿郎当地把手踹在裤兜,优哉游哉地走进了中介所的会客厅,他瞟了一眼言修和冯曼曼,故作吃惊,“这是枝头没飞上,又吃起回头草来了?”
栗心冷笑,不屑于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他对着栗心用力鼓掌,绕着她踱步兜圈子,让她无法避开自己,然后用恶狠狠地语气嘲讽道“为了封杀我,你不惜睡了周家掌权人,可那又如何呢?我区区小演员退圈了也不可惜,你可是千万粉丝级别的顶流摄影博主啊!”
“你别太高看自己了……”栗心刚想回击,却猛然发现林翊身上有哪里不对劲,她眼疾手快地从他肩膀上摘下一个微型摄像机,攥在手里,“偷拍是违法的。”
中介所的保安也不是吃素的,听到“偷拍”二字,一下窜出两个身材健硕的,将林翊左右控制着,随时可以将他扔出去。
“不愧是栗摄,真是好眼力,”林翊眼里有兴奋之色,“可惜啊,我身上装的摄像头可不止一个,而且直播画面已经同步到京城每个商圈的LED大屏幕了,小爷这次是掏空家底陪你玩!”
言修冲到窗边,面色惨白,果然,中介所对面的商场大屏一直在播放他们三人对峙的画面,期间闪过林翊表情狰狞几个的镜头。
保安对视一眼,开始对这个狂徒进行搜身,一个、两个、三个……一个个微型摄像头被扔在地上。
栗心有些头皮发麻,顾及周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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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的关系,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可现在这枪都顶在她脑门上了,她更不可能坐以待毙。
“这些是我当初购房时所有的付款凭据、银行小票,你们可以去比对字迹,”她将这些材料交给职业顾问,然后看向言修,“虽然房子首付是我一个人出的,但却因为无条件的信任你、喜欢你,选择了在购房合同上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现在我们分手了,婚房也没必要买了,这订金要退还,也应该全部归我。”
“既然有人花钱买了大屏的广告位,总不好浪费。”
一道清冷低哑的声线突然出现在这混乱一片的现场,却成为了栗心的定心丸。
是周煜。
面容矜贵的男人径直走到栗心身边,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会议结束得晚了一些,抱歉。”
-
摄欲熏心工作室。
“外面是下雨不是下钞票吧?有这么好看吗?”
面对同事的揶揄,一直扒在窗户上的小晴这才转过头来,捂着嘴一脸兴奋:“比下钞票还精彩!不信你看弹幕!”
【没想到堂堂言影帝还是个软饭男,吃完前任的又吃现任的,真下头!】
【这故事告诉我们,女孩子没吃过生活的苦,就要吃爱情的苦!】
【保护我方@一颗栗子!】
【哇哇哇,传说中的周家掌权人长这么好看不要命啦!】
“不过你说咱们栗总监和这位小周总到底是什么关系?愿意蹚这个浑水?”
“你傻呀!当然是Crush了!没见小周总看我们心姐的眼神都要拉丝了!?”
-
周煜一个眼神,金特助颔首,将会客厅里的投影仪打开,插上一个U盘。
“我是真的爱你。但演艺圈实在太残酷了,开机前一天被通知换角色的难堪,我真的再也不想感受了……”
“你现在说‘爱’这个字,只会让我恶心。”
“这些年我们共同的买房基金,我也陆续往里面存了有小几十万,你能不能……还给我?”
“房子我已经付了全款,退你?不可能。就当是你给我的分手费了,堂堂言影帝,还是冯家的上门女婿,还差这点?”
“我求你了栗心,算我借你的!我给曼曼买钻戒都是刷的信用卡,等《玉滢传》的分红到账,我就还你……”
……
栗心眼皮一跳,刚听到第一句就浑身鸡皮疙瘩,这抓马的对话,不就是言修和冯曼曼订婚当晚,她被他纠缠不清时的对话吗?
拍摄视角一看就是宴会厅的监控,她下意识地看向冯曼曼,对方果然面色惨白。
林翊颓然瘫在地上。
他这个跳梁小丑更是没想到,栗心不但真的攀上了周氏掌权人,就连在言修和冯曼曼的三角关系里也是绝对的受害者。
“房子决定突然不出售是觉得我太太可能会喜欢。”
素来神色倨傲的周煜难得展露柔情,几乎叫冯曼曼认不出来,他勾唇一笑:“当然,如果冯小姐和言先生诚心想买,也可以再和我太太商榷一下。因为过了今天,这个楼盘的产权人就改姓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