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反派alpha的臣服对决》
7. 合作愉快
从一开始席昭就发现路骁在跟踪自己了,那种仿佛盯上猎物的炽热眼神,想忽略也很困难。
本打算看看路骁究竟要干些什么,结果他今天的运动指标都快完成了,这家伙真就只是跟着,偶尔用余光望去,看见的都是一副纠结犹豫的表情。
说实话,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路骁住在隔壁,席昭绝对会想办法换个房间,他又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爱好,但事情已成定局,反倒没什么所谓了,而且从门口重逢时的情形来看,这位反派同学似乎也没有“原著”描写的那么疯魔恐怖。
不过,一想起脖颈上残留的咬痕,席昭眼神就有点危险。
多能耐啊,三天了都还留着印子,让他大热天气里不得不一直拉紧校服领口,某种意义上还从侧面印证了“精神不太正常”的流言。
席昭也的确该“谢谢”他。
被制住,路骁当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身体剧烈挣扎着,席昭能清楚感知到掌下紧实肌理中蕴含的爆发力,一时更具技巧地加重了手中动作。
浑身神经紧绷,路骁咬着牙,表情愈发凶狠:“席昭……你敢不敢光明正大和我决斗!”
还决斗呢。
席昭眼底勾出些笑意:“好啊,你挣开我就和你决斗。”
话音刚落,路骁便感觉自己被制住的那条胳膊按上了后背,逼着他越发贴近眼前的铁丝网,整个腰身都塌陷下去,姿势要多屈辱有多屈辱。
“路同学,收好信息素,浓度过高会被检测到哦~”
低沉声音响起,漫不经心的语调和不容反抗的力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感觉太糟,路骁眼眶发红,还必须要听席昭的命令收敛信息素,龙舌兰酒的味道慢慢淡去,周遭苦薄荷的香气却一直稳稳浮动,哪有传闻中暴走失控的样子?
他想骂,逞些口头之快也好,可刚生出这个念头,午夜梦魇中那句“别在我面前说脏话”就浮响耳边,像无形枷锁,硬生生把喉咙锁住。
不甘心,不服气,不愿意。
路骁手脚并用地挣扎,他动弹得越是厉害,席昭身上的压迫感就越强,一分一分叠加,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妙……太不妙了……
……
眼前掐住铁丝网的手臂细微颤抖着,喉结急促滚动,竟显出几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席昭知道什么样的力度能让人痛,更能让人痛得难以忍受,看棕发少年肩颈处紧绷的肌肉,清楚他应该快到极限了,但路骁死死抿着唇,除了开头愣是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脱离了易感期的躁郁影响,再来看这幅桀骜模样倒有几分意思。
不过——
黑眸闪了闪,极快涌过一丝诡谲暗流。
忽然抬脚踢上那强撑的膝窝,力道不重,触碰的位置却极为要命。
路骁猝不及防地半跪在地,额头撞上铁丝网,晃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梦境与现实骤然重合的时刻,身体肉眼可见地发抖,急喘呻吟终于从唇间溢了出来。
压抑沉重。
——这才对啊。
再怎么桀骜,在他面前,也请暂时收敛一下~
悠悠松开了手,席昭半蹲下身:“路同学,我们谈谈怎么样?”
琥珀色眼眸失神抬起,一时竟有些涣散。
席昭不急,耐心等路骁缓过这阵疼痛,良久良久之后,才听到嘶哑嗓音慢慢响起:“你想谈什么……”
语气压抑复杂,却已没了一开始的咄咄逼人。
席昭眼底笑意深了深,也不在意路骁身上未曾消减半分的攻击气息,原著疯狗一样的顶级alpha,要这几下就彻底屈服了,那也成不了最大的反派,现在能听他好好说话就行。
“器材室里的事,我的确有几分责任,那份药剂是秦文洲给我的,不过你现在应该也知道,我同样是遭他欺骗的受害者。”
“秦文洲?”路骁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他为什么要针对我?我和他又不熟。”
果然如此。
席昭并不显意外。
隔离三天,他还整理出了《焚心逐爱》里所有可能有用的信息,也发现秦文洲同原主一样,都属于推动主要角色情感进程的炮灰,尤其在原主得罪反派下线后,秦文洲更接过了针对反派的“重任”,可奇怪的是,从路骁视角出发竟然没有多少和秦文洲相关的内容。
起初席昭还以为是这本狗血烂文不讲逻辑,但很快他就改变了想法。
依旧要明确那个事实——“这是真实的世界”,小说或许可以随意砍掉某个不重要角色,但真实的世界里,每个人必然有自己完整的一生,所有举动也必然遵从自己的行为逻辑。
路骁与秦文洲交集不多,那秦文洲口中所说“路骁欺负过他”的动机便纯属编造,他对路骁不停使绊子肯定另有原因。
“而这,”席昭微微一笑,“就是我要和你谈的。”
路骁眸光渐深。
席昭:“我能肯定地告诉你,秦文洲之后还会对你出手,我又让他出了那么大的丑,应该也已经被他恨上了,所以我可以和你合作,找到秦文洲针对你的原因,并帮你解决掉这个麻烦,作为交换,器材室里的事,我们就算两清了。”
“毕竟,除此之外,我们也没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对么?”
这是席昭构想中最好的处理方式。
如果不是开局太混乱——易感期影响,没有相关记忆,还被路骁咬了一口——席昭压根就不会和任何“主要人物”产生纠葛,主角也好,反派也罢,你们要怎么戏剧就怎么戏剧,要怎么狗血就怎么狗血,他只想安静看个乐子,顺便再期待一下某天穿回原世界。
不过也正如他所说,器材室下药那件事的确和“他”有关,席昭不喜欢麻烦,但也不会推卸自己身上的责任,所以帮自己帮路骁解决秦文洲,之后剧情如何发展就都不关他的事了。
“可是,”路骁舌尖抵上犬齿,眼神不善,“我什么要相信你呢?”
席昭歪头:“哦?”
“秦文洲的事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你的的确确是对我用了违禁药剂,如果我向学校举报,你不仅要受到处分,还有可能被药物监管局追究责任,席昭同学——”琥珀色眼瞳避也不避地对上黑眸,“连医院都检查不出的易感催化剂,你说,这会被列为几级违禁品?”
“而你,又会接受怎样的处罚?”
视线交战,空气中骤然漫开焦灼。
火星四溅的硝烟味里,路骁只觉席昭眼中的笑意更晦暗不明了些,却又不是被因为威胁而恼怒或慌乱,是一种……他说不清的情绪……
令他灵魂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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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生出遇见天敌般的颤栗。
但很快席昭就把这种情绪收了回去,恢复到那种游刃有余又略带慵懒的神情:“是啊,医院都检查不出来,学校又凭什么信你的举报?”
“你——”
路骁还想反驳,席昭却突然站了起来。
昏黄路灯打在身后,他轮廓勾勒出的阴影瞬间如潮水般淹没视线,稍一俯身,路骁顿时呼吸发紧,脑袋嗡嗡作响。
淡漠眼神犹如一个幽深黑洞,连路过的光线也会被吞噬殆尽,物体的质量和吸引力成正比,但这个黑洞的质量究竟有多庞大,他竟半点都计算不出。
薄唇勾了勾,有些恶劣,有些逗弄。
“而且,身为顶级alpha却被一个劣等alpha压在地上揍,路同学,你觉得,这会是一件值得说出来炫耀的事情吗?”
路骁对峙的气势瞬间裂了,又回到最初被压制时的愤怒,但此刻这份怒意里却掺杂了不少被拆穿的“羞恼”,声音越是拔高越是显得虚张声势:“你一早就知道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对不对?!!”
席昭但笑不语。
那药剂如此特殊,没有明确证据,贸然说出去极有可能被反咬一口说是诬陷,路骁不会蠢到连这点都想不明白,更重要的是,说了,不就代表他得承认自己被席昭狠狠收拾了一顿么?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小路同学~
“小路同学”喷火了: “席昭!我要和你决斗!光明正大地决斗!我才不会输给你!”
哟,炸毛了。
席昭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弯腰捡起那顶掉落的棒球帽,转身轻轻扣在路骁汗湿的卷发上。
“先解决这件事情再说吧,”修长指尖擦过帽檐扶正方向,黑眸对着那气呼呼的琥珀眼瞳弯了弯,“那么路同学,祝我们,合作愉快~”
……
……
俊逸身影越走越远,由线变为点,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被遗留下的僻静天地内,路骁忽然脱力般靠上身后的防护铁丝网,低着头,半点都看不清脸上神色。
夏夜闷热,风不知不觉停止了流动,一丝近乎呜咽的气音从唇缝泄出,他用力掐住颤抖的左手——被席昭强硬制在身后,被那修长手指握到泛疼的左手,指尖烫得可怕。
如果刚刚席昭再晚一步松开,就会发现他的后背衬衫已经全被热汗浸透,剧烈心跳伴随着邪火到快要穿透胸膛。
不正常,太不正常。
然而路骁终于清楚,这不是愤怒,不是惧怕。
——是兴奋。
他在因这个人带来的疼痛而兴奋。
事实清晰浮现的那一刻,路骁脑中一片空白,灵魂仿佛割裂成了两半,一半惊慌失措,尖叫着“快逃”,一半却保持诡异的冷静,受了蛊惑般慢慢回味着那股兴奋疼痛。
最后这两半灵魂被路骁的理智——他认为这是理智——强行糅合,得出一个结论。
会有这种感觉,一定是因为他从未被人那样轻易又强势地压制过,只要能赢过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所有异常都会消失的对吧?
席昭……席昭……
路骁伸手捂住发热发胀的眼眶,不敢去想此刻睁开自己眼中会是什么神色。
席、昭。
只要我能赢你……
8. 刻意针对
施工场地外和路骁分开,席昭回了自己的新宿舍,入住时间太短,房间里一切都还维持着基础的极简风格,唯独书桌上堆放了不少东西。
指尖顺着一排书籍侧脊划过,从里面抽出一本纯黑封皮笔记本,翻至做了标记的那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席昭用自己才能看懂的速记暗语记录的信息。
秦文洲为什么要针对路骁?从《焚心逐爱》的狗血剧情里肯定找不到答案,按原有的故事发展,反派路骁在器材室被暗算后也追查过那种奇怪药剂,可随着他和主角受的情感大戏开演,这个“支线剧情”很快就被丢进角落,最后不了了之。
后面秦文洲上线,给路骁各种使绊子,时间一久,也没再提过那种药剂,就连“秦文洲”这个龙套角色都在狗血play中稀里糊涂消失。
不过,仍有蛛丝马迹可寻,至少席昭能锁定几个秦文洲最有可能对路骁再次出手的时间节点。
他是扰乱了原有剧情,但每个人的行为逻辑决不会轻易发生巨大改变,就像数学证明题,初始条件一旦给定,结果便已确立。
合上笔记本将其塞回各类教材书籍中,席昭去浴室冲了个凉,到阳台上晾衣服时,一个纸团突兀躺在地面,看样子应该是他旁边502的邻居丢过来的“乔迁贺礼”。
估计是怕被风吹走,这位“邻居同学”还非常“大气”地包了块酒心巧克力进去,拆开纸团,一行黑字便在席昭眼前气焰嚣张地跳了出来。
【合作可以,但我还是要跟你决斗!】
凭心而论,路骁写字是好看的,张扬又潇洒,几乎能幻视出那双不驯的琥珀色眼瞳,气势拉满。
——前提是他没有在纸条角落画了个“猛”兽咆哮的Q版小人。
黑眸在圆滚滚的小人身上停留几秒,小卷发,小虎牙,T恤上还写了个标志鲜明的“lu”,挥舞着小拳头像是能立刻从纸上扑过来“嗷呜”一口。
席昭眼神微妙,这家伙对自己的形象特征抓得倒是挺准。
不过,他难道认为“下战书”时加个丘丘人会更有威慑力吗?
脑回路够清奇的。
熄灯休息前,这只“小路骁”被塞进书架里,前有语文后有数学,凶巴巴的两头身好像都蔫了几分,头顶还贴着张课表,其中周五下午的一大块空白被席昭用红笔圈了出来,里面印着五个大字,“军事训练课”。
……
……
*
“54003,梁家睿。”
“到!”
“54005,赵楷。”
“到!”
……
烈日当空,里斯克林的操场上列队站有四十几名alpha学生,青年教官面无表情地清点着人数,每得到一声回应,鹰隼般锋利的眼睛就会从该名学生身上掠过,确定是本人到场才会在花名册上打勾。
“54017,席昭。”
青年教官声音冷酷,隔着炎热到惨白的日光,席昭与他的眼神对上,极短瞬间内,指尖竟生出一种被刺伤的痛感。
“到。”
黑眸淡淡敛住,刺痛也迅速消失,但那道眼神所传递出的不适依旧萦绕在心头。
这个教官对他没有好感,同理,席昭也是如此。
“54019,路骁。”
“到!”
话音刚落,存在感极强的注视就从身后某个极近的位置黏了上来,席昭目不斜视,维持着大众印象里的阴郁模样,眼底神色莫辨。
ABO三性比例为1:5:1,整个里斯克林五年级的alpha学生加起来也才不到五十,刚好凑成一个班级。
分化后,ABO三性会在身体素质等各个方面产生极大差异,每到单周周五,学生们就会根据自身性别分开去上不同针对性的军事训练课。
其中alpha必须要与其他两性学生完全隔离开来,因为他们的训练项目中,有一门极为重要的“信息素训练”。
从“防护车”到“信息素检测仪”的配备就能看出,未成年alpha极易失控,他们天生要比beta和omega好斗,“信息素”更是天然具备的强大武器,因此每年全国各地都会涌现许多“未成年alpha斗殴时信息素误伤beta和omega”的报道。
“信息素”是把双刃剑,控制好了能进一步增加alpha的实力,顶级alpha甚至可以用信息素做到以一敌百,单兵实力极其可怕,他们每一个都在各大军校的重点关注范围内,可如果控制不好,那就是伤人伤己。
从升入高中部开始,负责训练席昭这一届alpha的便是眼前名叫“宋礼秋”的青年军官,军职人员信息高度保密,只有模糊不清的小道消息流传说宋礼秋也是里斯克林毕业,派属南方军区,来带一群学弟学妹,既是积攒资历,也是提前考核。
毕竟,alpha数量稀少,顶级alpha更是凤毛麟角,而每年考入军校大放异彩的几个顶级alpha中,有一半都会出自里斯克林。
……
人数清点完毕,宋礼秋不多废话,上来就是五圈跑操热身,借着队列遮掩,某位顶级alpha悄悄凑到了席昭身边,压低声音:“喂,你不是说合作吗?这几天秦文洲都在医务室里躺着,你究竟给他揍得有多惨啊?”
更让路骁憋屈的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心里做了各种和席昭决斗时的情景预演,连放什么bgm都想好了,结果那晚丢下一句“合作”后,席昭压根就没再主动理过他。
他俩联系方式都没加,明明住在隔壁,一天到晚却见不着几面,路骁悲伤感觉自己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黑发少年大半张面容都隐在厚重刘海之后,铁了心地要保持“阴暗潮湿”的人设,那颗红色小痣也被遮住光彩,与两次路骁面对的强势姿态极大割裂开来,似乎完全不能被称为同一个人。
发梢随脚步飘荡,一晃一晃的,路骁忽然想拿把剪刀替他理个头。
这姓席的虽然讨厌,但长得也不差啊,过去为什么老是低着头呢?
诶,这个长度,是不是还能给他扎起来?
念头一动,一个扎着小辫的Q版小人立刻从路骁眼前“嘿咻嘿咻”爬上席昭肩头,懒懒坐下,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可迷你Q化后就只剩直击心口的萌感。
路骁:!
哼哼哼~这幅样子,他一根手指就可以戳倒了!!
……
本打算将身边这人无视到底,结果席昭莫名感觉路骁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炽热,嘴角还跟突发恶疾似的扬起诡异弧度,“嘿嘿”笑了两声。
席昭:……
我只是装一装精神不太正常,可他看起来好像真的精神不太正常。
席昭悄悄跑远了些。
——并不是那么想和傻子一起玩泥巴呢。
路骁没发觉,干咳两声,把脑海里“戳倒Q版小席昭”的画面暂时存档,不想让自己笑得太猖狂,正打算回归正题:“还有啊——”
“54019号路骁,扰乱训练秩序,扣除1点平时分,课后加练五圈。”
脚步一顿,导致他“不守秩序”的人就从身边越过,擦肩交错的那一瞬,路骁发誓他看到了黑眸眸底一闪而过的“怜悯”笑意。
路骁:……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对吧?!!
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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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齿地把脑海里的Q版小人拎出来准备搓揉一顿,下一道指令瞬间又让路骁转悲为喜。
“54017号席昭,纵容扰乱秩序,课后加练五圈。”
席昭:……
“纵容扰乱秩序”,您听听这合理吗?
不理会某个刻意追上来朝他得意“哼哼”的傻子,席昭微不可察地瞥过宋礼秋,青年军官身量高挑,黑发长直,英俊面孔上,一双眼睛冷漠而深邃,似乎不会为任何事物动容。
但席昭可以肯定,这位宋教官,绝对在针对他。
原主记忆里,升入高中部的第一节训练课上,就已隐隐感到宋礼秋的“不喜”,而后几个项目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宋礼秋哪里是不喜欢他,是明晃晃讨厌他。
alpha和omega也有等级之分,等级越高信息素越强,明知原主只是一个劣等alpha,所展现出状态也绝不属于军事类重点培养人才,偏偏每次训练宋礼秋都以顶级alpha的标准给原主下达指标,原主完成不了,就只能一次次出丑被其他alpha嘲笑。
感知迟钝,不代表原主没有感情,但他又表达不出自己的愤怒和痛苦,后面逃课逃避,宋礼秋也不管,逃一次就狠扣一次平时分。
里斯克林所有学生每个学期都有基础的【60点】平时分,违规违纪扣分,表现优异加分,一旦期末低于【25点】,直接取消升班资格以及各种奖励,太低还有可能被教导处劝退。
席昭刚醒被送入医务室时,宋礼秋就以易感期失控为由扣了他10分,再有原主之前种种逃课处罚,目前他的平时分已经跌到了一个极为危险的数字。
黑眸闪了闪,这位宋教官,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被里斯克林劝退么?
……
从席昭和路骁被罚开始,扣分处罚就不断在场内响起,宋礼秋的严格堪称变态,什么“呼吸节奏太乱”,“跑步姿势太丑”,只要有一点不达标,等来的就是一声冰冷判决。
五圈下来,每个人身上都被加罚了十圈不止,虽说这个不用一次跑完,一群未成年alpha们依旧心生胆寒。
被罚圈数最多的,自然是罚着罚着开始放飞自我,满场疯狗脱缰般的路骁,整整五十圈外加3点平时分,其次是席昭,被罚了四十五圈。
热身结束,有十分钟休息时间,席昭一个人沉默地站在偏僻树荫下,闭目思索着刚刚的针对。
后面被罚,其实是他在实验,结果证明,尽管宋礼秋有关注每一个学生,席昭仍是被“特殊对待”的一个,只要他显露一丝错误,宋礼秋都能立刻抓出来,简直就像单独安了个摄像头在这边。
明度骤降,身前光线被遮挡,席昭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
“那个,”路骁欲言又止,扭头看看远处冷成冰山的宋礼秋,凑近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发现,宋教官好像格外看你不顺眼啊?”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一起上训练课,但此前路骁哪里会去关注席昭,今天稍一留意,才发现这针对的真不是一星半点。
席昭没有回答,借着路骁的遮挡,伪装出的阴郁一扫而空,嘴角忽然勾出些“不怀好意”的笑容:“你的平时分还有多少?”
“啊?”路骁略懵,“大概还剩三十多吧?”
换了个更舒服的靠姿,席昭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在说今天晚上要吃什么。
“接下来,扣光它。”
“哈?!为——”
路骁质问还没出口,微凉指尖便捏住下颚让他扭头看向操场入口。
“喏,找你麻烦的来了。”
正朝宋礼秋走去,准备归队报道的alpha不是秦文洲还能是谁?
9. 三人对峙
操场旁有自助贩卖机,人高马大的alpha用学生卡刷了两瓶汽水,回来时就发现自家老大似乎正在树下和人争执着什么。
alpha脚步一顿,耳边瞬间响起同舍beta的嘱咐:“老鱼,我是beta不能和你们一起上训练课,所以你一定要跟好老大,尤其要防着A班那几个逆贼!千万不能让老大吃他们的亏!陛下安危,皆系汝身,万万不可松懈!”
树荫下另一个人被遮挡了大半,alpha看不清他是谁,只看见路骁说着说着似乎被呛住了,一副想冲上去咬人一口,但不知顾忌什么只能在原地走来走去的憋屈表情。
确定了,是老大的敌人!
alpha神情立刻凶恶起来,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刚准备揪住这人肩头让他对自家老大放尊敬点。
“你——”
烙铁烧穿皮肉的疼痛燎上手腕,alpha小腿一痛,天旋地转后“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两眼昏昏,只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斑驳树影间,黑发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下颌绷起凌厉线条,刺得人目光生疼,不同于刚刚和路骁说话时的随意戏谑,他现在更像黑暗中被惊醒的鬼,幽冷又不可靠近。
路骁心头一颤,压下喉间被这幅姿态唤醒的干涩,连忙去扶被席昭一个过肩摔摔懵的alpha,看宋礼秋没注意到这边才松了口气,眉头拧起:“老鱼你干什么?闲到没事休息时间来找人打架?”
alpha晕晕乎乎的,忽然发觉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再一看那位疑似“欺负”了路骁的“凶逆”——我去!这不是G班那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席昭吗?
路骁不清楚他内心想法,见席昭气势依旧冷峻,悄悄把alpha往旁边推了推,开口介绍到:“这是我朋友,杨雨,你可以叫他老鱼,这是——”路骁顿了顿,“这是住我隔壁宿舍的邻居,叫席昭。”
瞳眸微眯,席昭慢慢对上路骁的眼睛,琥珀眼瞳不曾闪躲,桀骜眉宇间凝着点戾气,无声传达出维护。
两人对峙几息。
心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席昭身上的冷意化开,又回到那副懒懒的样子,仿佛刚才的锋利模样只是错觉,想着,这倒是有了几分原著里疯批反派的影子。
“路同学,你朋友和你打招呼的方式都挺特别的。”
指尖微蜷,路骁不愿去细想这话的深意,对一旁依旧懵圈的杨雨使了个眼神,快一米九几、壮得跟堵墙似的alpha只能把手里一瓶汽水递给路骁,拿着本打算自己喝的另一瓶委屈巴巴地走过去。
“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席昭没动,脑海中翻出对应信息。
杨雨,高级alpha,原著反派身边两个最亲近的小弟之一,也算个小反派,最后同样被主角攻“天凉王破”一起收拾了,人倒没什么坏心眼,很听路骁的话,就是脑子一根筋过于直愣了些。
比如现在,见席昭一直不接自己的汽水,杨雨憋红了脸,愣愣吐出一句:“我,我以为你在欺负老大!”
“咳咳咳咳!!”
路骁差点没被汽水呛死,闻声瞬间暴走砸来“正义的铁拳”。
“我被他欺负?!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被他欺负了?!我这么强怎么可能被他欺负!!!”
“啊!老大我错了!没!没,你没被他欺负……”
“闭嘴——!!!”
棕发少年满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方才那点戾气消失得一干二净,嗷嗷呲牙不停打转,像极了某种被踩中尾巴的动物幼崽,都快炸成个毛茸团子。
席昭看的好笑,刚想说些什么把越窜越远的两人叫回来——
“席昭。”
嘴角那点笑意瞬间消散无形,属于原主的阴郁死寂又覆盖上身躯,黑眸淡淡看了眼来人,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并不在意席昭的沉默,或者说,早就习惯要如何应对这种态度,秦文洲笑容和煦,半点看不出几天前他才被席昭狼狈揍进医务室:“我想我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训练课结束后可以谈谈吗?毕竟我们是朋友。”
——除了我,还有谁会愿意把你这个怪胎当朋友?
席昭听出了秦文洲的潜台词。
如果在这里的是原主,恐怕立刻就答应了,对那个常年泅渡在孤独里的灵魂而言,“朋友”两个字就是杀手锏,尽管这颗糖里包裹着鸩毒,溺于死亡前也要卑微恳求一丝虚幻的甜。
一次次,每一次,秦文洲都是用这两个字把原主牢牢拽在手里。
——“我也没想到他们出来玩会花那么多……真的吗席昭?你愿意帮我?”
——“过生日嘛,我肯定希望办的热闹一些,就是家里不会给那么多……太谢谢你了席昭,我们果然是朋友!到时候你也来啊!”
……
直到那天,秦文洲将那管药剂递过来,言辞恳切,眉宇间甚至还有几分脆弱。
“我实在受不了了,那家伙真的太过分,你会帮我的吧席昭?我们可是朋友。”
心口好像堵了一团湿漉漉的东西,倒不是悲伤,是一种虫蛀的空洞,仿佛变成一颗悬崖边上的石头,想呼喊却什么也说不出。
冷眼旁观这不属于自己的情绪,黑发少年无悲无喜地对“他”说——
席昭同学,那不是朋友。
朋友不会置你于泥潭而不顾,甚至按下你的肩头让你更快被吞没。
异样的情绪很快如飞灰般湮灭风中。
……
黑眸定定看着秦文洲脸上的笑容,是一种近乎诡异的注视,席昭认真想了想:“你只还了一半,还欠我二十多万。”
秦文洲的从容瞬间破开,额角青筋狰狞暴起,偏偏又要保持优雅贵公子的人设,整副表情就更加扭曲。
“抱歉,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席昭,我希望你知道,我在乎的不是那些小钱,我在乎的是我们之间的友谊,所以真的希望能解开和你之间的误会。”
席昭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讲,秦文洲也真是个人才。
那天在C班被揍得满地找牙,现在学校里还传得那么难听,他却一点都不急着去澄清,而是直抓事情本质。
这事可以很严重,学生霸凌,财物诈骗,但这事也可以很简单,说白了,不就是“朋友”间的一些小误会吗?再加上广为流传的,席昭不太正常的传闻,因为精神不太稳定,所以有误会过于激动了些也能够理解的嘛。
为此,秦文洲不惜做小伏低也要来稳住席昭——前提是,他以为自己能够稳住。
席昭:“没有误会,你还钱就行。”
秦文洲都快维持不住风度了,想要伸手来抓席昭的胳膊,语气隐含威胁:“席昭,你难道忘了——”
啪!
从一旁插入的手掌强硬扼住了秦文洲的手腕,制得他丝毫动弹不得。
深棕色卷发有些潮湿,琥珀虹膜上摄出猛兽猎食般的厉光,隐隐都能听见兽身匍匐时利爪擦过地面的轻响,路骁“温和”一笑,犬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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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着寒芒:“这不是欠钱不还大学霸吗?怎么不继续在医务室里躺着了?”
这一瞬,席昭和路骁都明确感知到秦文洲身上紊乱的气息,一种愤恨到极点,以至于都不能好好收敛的怒意。
路骁顿时对“秦文洲给自己下药”的说法又信了几分,但也更加疑惑,他是真不知自己哪里招惹了对方。
难道因为我长得太帅让他自卑了?
不讲道理!天赐一张帅脸怎么能怪我呢?
不管内心想法如何,路骁面上都是不好招惹的凶戾神色,比起席昭动手时让人从心底生出的寒意,他更多是外放的嚣张,明摆着一副“打不过我就好好苟着”的张狂气势。
稳稳挡在秦文洲和席昭之间,随手一甩,秦文洲向后踉跄几步差点没站稳。
“还钱走线上就行了,何必劳烦大学霸亲自过来呢?哦,我知道了——”路骁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过来道歉的?我就说那些评论都在造谣吧,这不还是要点脸吗?”
席昭默默瞥过路骁“耀武扬威”的校霸“疯”姿,忽然觉得,他被原著写成反派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形象看着的确不太正面啊。
手腕作痛,秦文洲掩去眼底阴霾,深吸一口气,用关切的眼神望向席昭:“席昭,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就算只从普通同学的角度来说,我也要提醒你,和一些奇怪的人混在一起,是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路骁嗤笑一声,语气更加嘲讽:“但至少我不会欠别人四十万不还,你说对吗,大学霸?而且我很善良,你要是还不起可以来找我借啊,我不收你利息。”
致命暴击。
席昭只觉这句话后,秦文洲破防得到快要爆炸了,但这人恐怖的地方就在于能生生忍回去,抬头对路骁反唇相讥:“财力方面,我当然比不过路小少爷,毕竟我家还没有大气到能靠捐钱把我捐进A班。”
空气凝滞,路骁的气息骤然危险起来。
秦文洲却不再多言,“担忧婉转”地对席昭留下最后一眼便回了大部队,休息时间快结束了,有教官镇着,路骁不能随便动手。
那些恣意的、嚣张的,甚至有些傻里傻气的东西全从少年脸上褪去了,他紧抿着唇,阴鸷涌上眼眸,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噼里啪啦地迸溅着赤红火星,灼烧所有靠近的事物。
——这才是原著里不死不休的疯狗。
一道懒懒的声音响在耳畔,幽凉而蛊惑。
“他是不是很讨厌?”
路骁:……
“是不是很想揍他?”
路骁:……
薄荷冷香飘来,席昭自身后靠近,声音沉沉的,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比路骁高一些,说话时热气扑上后颈,幻化成袅袅烟气缠住理智:“怎么样,比起揍他,平时分是不是也没那么重要了?”
“呵!”路骁狠戾一笑,“不就是平时分吗?看小爷我不扣光它!”
……
……
旁观了一切的杨雨直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可他又说不上来,假如在这里的是跟他同舍的“美艳”beta,对方一定会抱头尖叫拦下路骁,然后痛哭流涕:“陛下,此乃狐媚!您万万不可被他迷惑啊!!”
可惜他不在,而他们的“陛下”已经带着“我要搞事”的凶狠回了队列。
至于某位“惑主”的席昭同学则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也就在看向路骁时黑眸里会闪过一丝笑意——
唯恐天下不乱,满满看乐子的笑意。
10. 旁观者我
训练课的项目有很多,从基础体能到军事理论,几乎涵盖了军校考核的方方面面,宋礼秋严格归严格,专业素养绝对过硬,相当清楚要如何开发出一个alpha的最大潜能。
除开刻意针对,席昭也必须承认这些的教导对他很有启发,训练课过半,他就已经对“alpha”这一性别及实力上限有了全新认知。
“‘信息素’是alpha自身最有力的武器,优秀的alpha可以通过控制、压制、攻击等一系列手段将信息素利用到极致,而管理好自己的信息素,是对一个alpha最基本的要求。”站在室内训练场的台阶上,宋礼秋冷冰冰地看过底下一众学生,“我不希望我带出来的学生再闹出‘易感期失控’这种低级笑话。”
宋礼秋微微停顿的目光告诉席昭,他口中的“低级笑话”一定包括自己。
“老规矩,抽签决定,今天要来进行信息素练习展示的——”宋教官的目光从花名册上移开,看向队列中突兀举起的手,“你有什么意见吗,路骁?”
有一类人天生自带挑衅规则的轻妄,你或许看他不爽,但只要他一开口,注意力仍会被那股舍我其谁的张狂吸引过去,多年后读到“鲜衣怒马少年郎”,脑海中都会立刻浮现那双琥珀色眼瞳,还有他说话时顽劣的小虎牙。
路骁对绝多数与他有交集的学生来说,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
对上宋礼秋的“死亡注视”,路骁笑了笑:“报告教官,我申请上台展示。”
队列依旧安静,但不少alpha的眼神都变了。
宋礼秋的“信息素训练”通常是让两个alpha上台对战,他在一旁讲解调整,按理说这还挺刺激的,毕竟能在学校光明正大打架的机会不多,可惜宋教官严格到变态,每每上台的两个alpha不像来展示演练,更像是单方面接受宋礼秋从身到心的催残,久而久之这个项目还有个别称叫“死亡舞台”——随机挑选两位幸运儿go-die。
路骁主动找虐,其他学生自然在心底叫好,宋礼秋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棕发少年几个箭步轻松跃上高处的格斗台,扭扭脖子迸出一阵骨骼暴鸣声,嘴角勾出狠戾:“教官,我都主动上来了,能不能让我自己挑选对手?”
宋礼秋冷着脸:“你想选谁?”
路骁直直盯上队列里脸色难看的alpha:“秦文洲同学军事训练课的成绩一直都很不错,我想跟他讨教很久了,秦同学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目光焦点又变成了秦文洲。
硝烟味弥漫,一直以严格苛刻闻名的宋教官却没有任何阻止的迹象——训练要守规矩,但alpha同样需要血性,“矛盾”有时就是最好的刺激。
秦文洲稳住表情,温和笑笑:“我倒是不介意,但路同学,你是顶级alpha,我只是高级,级别不一,恐怕不能给大家呈现最好的示范吧?”
这话说得可谓巧妙至极,既暗示路骁在以等级欺压,又给了自己合理的退路,毕竟顶级alpha有多强,大家都心知肚明,队伍里另外几个顶级alpha甚至都在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上去应战。
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秦文洲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和极深极深的妒恨。
顶级alpha……呵,顶级——
“我让你一只手。”
“什么?”秦文洲愕然。
“我说,”路骁从旁拿出一卷绷带,一字一句,在场馆内溅起清脆回响,“我让你一只手。”
训练场有种特制绷带,增加负重的同时还会限制动作,多被用于专项训练。
没等秦文洲回答,路骁就将绷带一头按在左手虎口处,一圈圈缠绕住自己整个手掌及胳膊,然后咬断绷带单手打结,再度抬头看向秦文洲时,嘴角笑容愈发“灿烂”:“我就用右手跟你打,秦文洲,你敢不敢上来?”
说着扬起脖颈右手拇指比了个极其挑衅的“割喉”动作。
人群里不知谁先发出一声嚎叫,一群热血上头的高中生们瞬间被感染,起哄声一个比一个疯狂,还有人高喊“牛逼”“狂啊”催促秦文洲赶紧上去,激动得就跟人猿返祖似的,就连几个alpha女生都一脸趣味地打量着秦文洲,想看他要怎么应对,军事训练课上从没这么热闹过。
事已至此,秦文洲就算掌心都快攥出血来,也只能艰难吐出一个“好”,随后慢慢走上台去。
隐没在欢呼热潮中,席昭看着身边这群愣头青,稍稍回忆一番自己曾经的十六七岁,顿觉无比安心——他那个时候早就被G大少年班的题海淹没了,绝对没有如此傻逼。
目光随众人一起聚焦在格斗台上,左手缠着绷带的少年意气风发,光是站在那里都能让人感受到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狂傲不羁,亮眼至极。
只是想过这人一系列的挑衅举动,唇角没什么意味地勾了勾,席昭淡淡从心底打上两个字——
幼稚。
……
……
觉得“猴们”兴奋得差不多了,宋礼秋冷冷瞥过,训练场内立刻安静如鸡,见台上两个alpha都已做好准备,他按惯例宣读起规则:“展示演练以交流为主,点到为止,超出限度以违规处理扣除平时分,都清楚吗?”
秦文洲语气艰难:“……清楚。”
路骁嗤笑一声,眼神暗沉冰冷起来:“当然清楚。”
器材室里的种种又从脑海掠过,路骁至今都记得那种药剂渗入血液里的狂躁痛苦,信息素和抑制剂在体内产生激烈对冲,整个人像是要裂成两半,混乱疯癫到极点。
alpha够强,但也遗留了不少原始兽类的劣根性,一旦理智被易感期吞噬,满脑子就只剩下“侵占攻击”,偏偏还有一股更加强势的薄荷冷香侵袭过来,那一瞬间,路骁脑中其实是空白的,唯有一个念头明晰无比——这是一个危险程度不输于他的alpha。
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咬了席昭然后被狠狠甩到海绵垫子上。
alpha血液里蕴含着高浓度的信息素,口中血腥弥漫,苦薄荷的冷冽几乎瞬间攻占了他所有感知,同性间的强烈排斥更逼得他几近发狂,可就是这样极度的痛苦竟然让路骁摆脱了药剂的控制,勉强找回一丝清明。
而后针锋相对中,他既愤怒席昭对自己下药,却也未尝没有一丝庆幸,庆幸这人能够制住失控的自己,没有让他冲出去攻击beta或者随便标记一个无辜的omega。
路骁不敢想象,要真发生了那种惨剧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席昭……
心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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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多少次念过这个名字,琥珀色的目光掠过台下,明明人头攒动,那个姿态慵懒的黑发少年却依旧最先撞入他的眼瞳。
如同燃起兴奋的痛感,强烈又清晰,灵魂沸腾,逐渐聚成另一种不知饕足的欲望。
似乎察觉到什么,席昭抬眸,一声轻笑穿过喧嚣瞬间击穿路骁的心脏——
破风声响,少年仿佛某种被卸下锁链的肉食性猛兽急速冲了出去!
席昭,我会赢你,我一定会赢你,而现在……
路骁眼底烧起狂热又诡异的火。
——我要先好好收拾这只躲在下水道的老鼠!
……
……
*
秦文洲曾和家里人一起去过草原旅游,当天晚上,他们开着越野车疾驰在风中时遇上了一只野狼,那有着银灰皮毛的奇异生物站立于高耸山峰,月光自天际铺开,照亮它微张的嘴巴和尖锐獠牙,隔着几百米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它令人心悸发慌的强悍气息。
那一幕秦文洲记了很久很久,直到今天,他又一次坠入相似的恐惧。
那天中午被席昭放倒,秦文洲认为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当时毫无预料,完全没有想到席昭会动手,可现在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十足防备,剧痛从腹部漫开时依旧只能狼狈跌倒在地,充满攻击性的龙舌兰酒信息素如重拳般击中神经,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哀嚎出声。
身形一动,宋礼秋冷酷制住路骁的拳头,没让他挥出第二击:“分开,我只让你演示信息素攻击,没让你动手,54019号路骁,扣除5点平时分。”
路骁耸耸肩,颇为遗憾地放开秦文洲的衣领,语气“抱歉”:“不好意思,开场激动了些,秦同学你还能站起来吗?”
秦文洲快被这假到极点的“关心”气到吐血了,偏偏还得起来继续,捂住腹部,眼底怨毒几乎就要遮掩不住。
宋礼秋退出场内:“重新开始。”
话音刚落路骁又迅速消失在原地,逼近秦文洲却没有动手,只是压低了声音:“我大概还有三十多点平时分。”
秦文洲咬牙释放出信息素,语气隐含癫狂:“所以要告诉我你是因为不想被扣分才不对我动手吗?!”
路骁顿时露出一种仿佛在看傻子的怪异眼神:“不,我的意思是,我至少还可以再违规揍你五次,而你——”
琥珀眼瞳骤然摄出嗜血厉光。
“——又能抗住我几次?”
……
……
*
差不多了吧?
席昭在心中估算对比着。
不顾宋礼秋的阻拦扣分,路骁出手一次比一次凶狠,秦文洲不知为何也一直硬抗着,没有任何叫停的迹象。
然而无论是台上的激烈对抗还是台下的议论纷纷,都不能干扰黑眸里的淡漠冷静,席昭就如同一个与世界隔绝的幽灵,冷眼旁观着一切。
——被“反派”当众“羞辱”到极点,一直和“反派”作对的“小龙套”终于迎来自己整个故事里最高光的“黑化环节”,对“反派”最后使了个大招就此结束戏份彻底下线。
席昭不过是让这些提前发生罢了。
一切都按照他的预料进行,很准确,很顺利,
也略显无趣。
11. 再度压制
《焚心逐爱》原有剧情中,秦文洲因路骁的缘故注意到了主角受,毫无疑问也被万人迷光环俘获,拜倒在主角受的牛仔裤下。
可彼时路骁虽然还没对主角受生出太多异样感情,但因药剂失控那一遭对人也是诸多关注,哪里容得下秦文洲掺合?在主角攻没有登场前,基本就是他和秦文洲等一众龙套炮灰为主角受不停争风吃醋的狗血戏码。
席昭把反派和主角受的“绝美相遇”蝴蝶掉了,连带着秦文洲现在也不认识主角受,不过抛开那些“你爱我我爱他”的牙酸,本质就是秦文洲少了一个对路骁动手“强刺激点”。
没关系,席昭替他补上了。
原著秦文洲有一次想请主角受周末约会,被路骁横插一手搅黄了,两人唇枪舌战一番,当天下午的军事训练课路骁又恰好被抽中,二话不说点名让秦文洲上台,秦文洲上来了,也不出意外被压倒性暴揍了,“黑化”进度条彻底拉满,隔天周末立刻就整了个大活。
现在是秦文洲想继续哄骗“席昭”解决流言,被路骁横插一手搅黄了,两人唇枪舌战一番……
嗯?等等,席昭忽然觉着有些诡异,他怎么好像把主角受的位置给占了?
算了,结果达成就好。
……
格斗台上,秦文洲又一次被狠狠踹开,身前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几乎要幻化成咆哮兽鸣,一瞬间,他惊恐得都快忘记抵抗。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惊疑不定地抬头,只看见缠满特制绷带的左拳稳稳停在空中,琥珀色眼眸恣意一笑,路骁慢慢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差点忘了我只能用右手。”
不是嘲讽,胜似嘲讽。
这家伙是懂怎么把人气到破防的。
席昭想,或许还是有些不同,比如原著里的“反派”不觉得以等级压人有什么不对,更没有像眼前的路骁一样主动限制自己一条手臂。
眼前的少年足够自信,也足够嚣张。
天籁般的下课铃响起,解救了冷汗淋漓的秦文洲,也解救了路骁那岌岌可危的平时分。
宋礼秋最后布置一些训练任务就让兴奋的alpha们下课了,一部分人去扶秦文洲,还有一部分犹犹豫豫的,想凑过去和路骁交谈,又似乎顾忌着什么。
没太在意后续,席昭无声走出训练场,但很快就有人追了上来,他侧身一看,是路骁身边那个人高马大的跟班alpha。
“席昭、昭……”杨雨本打算叫名字,结果一对上幽深黑眸,被过肩摔的疼痛瞬间涌来,嘴巴一抽声音发虚地喊了声“哥”。
他“小昭哥”淡定如初,以眼神询问“什么事”,杨雨继续虚着:“就,就是老大让你待会再走,他有话要和你说……”
席昭没拒绝也没同意,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杨雨不敢拦,想想还是去找自己的舍友了——呜呜小夜子,他觉得以自己这点脑子实在护不住“陛下”啊。
……
去卫生间洗了个手,顺路看见自动贩售机还刷了瓶矿泉水,等席昭再度回到训练场,里面的热潮已经全部褪去,灯光暗下,只有格斗台上一盏吊灯还在继续工作,隔离了观众注视,像是舞台之后的幕间区。
领口微微汗湿的少年坐在高台边缘,随意支起一条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汽水瓶子玩,他左臂绷带只解了一半,随着动作松松垮垮地搭在膝盖上,仿佛觅食结束,回到巢穴无聊甩尾巴的大猫。
或许是刚经过一场消耗,路骁的思绪有些发散,或许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每时每刻脑中本来就有无数不成逻辑的碎片念头,看席昭拧开矿泉水送到唇边,他莫名其妙怼了句:“我还以为是送给我喝的呢。”
席昭拧好瓶盖,瞥了眼路骁手中的汽水:“路同学应该不缺给你送水的人。”
人天性就是慕强的,别的不说,就说今天这场展示,路骁极好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此前他风评如何席昭不清楚,这节课过后,很多人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
可能也认为自己怼得奇怪,路骁皱皱鼻子没继续呛声。
席昭:“之后秦文洲应该很快会对你再次动手,不出意外,还会用那种药剂。”
“为什么?”路骁低着头,“那种药剂他已经用过一次了,并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你怎么保证他不会换个手段?”
席昭笑了笑:“因为愤怒会吞噬人的理智。”
原著里,秦文洲不再使用那种药剂,席昭猜测,一是原主失败后他没了更好的利用人选,二是时间长了,他自己也冷静下来意识到那种药剂不妥。
但此刻离路骁被防护车带走也才不到一周,再加上今天这明晃晃的打脸,被怒火冲昏的脑子怎么还能冷静思考?
离场时,席昭注意到秦文洲额头血管凸起,灯光投射下的影子都近乎扭曲。
那是一个有着极高自尊心却无相匹实力的人,预测这种人的心理及反应,并不算什么难事。
席昭:“你只要多防备一些就能拿到证据,有把柄在手,他对你构不成麻烦。”
同样地,在这之后下手的动机也就很好调查了,解决好一切,他们的合作便正式结束。
自认该说的都已说完,该解释的也解释到位,想来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聊了,席昭准备离开。
“席昭。”
身后静静听着的少年忽然开口。
霎那间,他的气势又变了,不同于方才场上的张狂,路骁念出这两个字后甚至更加平静,沉沉尾调落进空荡场馆,溅起不可忽视的涟漪。
“其实我今天最想选的人是你。”
席昭脚步一顿,回头望来时,黑眸里的情绪终于有了细微变化。
路骁不紧不慢地解着绷带,露出紧实流畅的小臂,汗水顺着蜜色肌理流下,有种扑面而来的危险爆发力。
“以刚刚的情况,只要我说选你,不管你答不答应,都要给出些反应……”
而席昭也必然会成为关注的焦点,那就违背了他刻意维持原主人设以此保持低调的目的。
“秦文洲说白了也只能在暗中使点手段,就算不跟你合作,”路骁嗤笑一声,“我难道怕他?”
眼神越发深了几分,席昭问:“所以,你想说什么?”
路骁顿了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明明有实力,过去却一直表现得好像谁都可以踩一脚,但现在,”琥珀眼瞳骤然从暗中抬起,透着毫不遮掩的戾意,“我要和你比一场。”
这是较之刚刚台上更加明显的挑衅,蠢蠢欲动,紧追不放。
与那无比浓烈的情绪对垒着,很意外,席昭心里竟没有多少“被威胁”的冷意,相反地,是一种有点奇异、有点被牵动的……趣味。
好像他在路边看见了一只挺有意思的小狗,反正也没事就停下来逗了几下,对方不太乖但被教训了后还是低头让摸,他觉得差不多要离开了,注意力撤离的那一瞬却又被挠了一爪。
这才知晓,原来不曾被驯服的疯狗,从来就不可能真正安分下去,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反咬一口”,你稍有不慎,他就会抓准时机朝你亮出利爪。
更有意思的是,如果路骁真如他所说在刚刚的训练课上选了席昭,席昭对他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好说话,可就算接触不多,这人也有种野兽般的直觉,知道席昭的底线在哪,狂也有狂的分寸。
沉默几秒,席昭忽然笑了一声。
路骁下意识攥紧了掌心。
真不爽,明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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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处于高处的那一个,对上幽深黑眸后依旧会有被缚住的错觉,好似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按在这张格斗台上动弹不得,或者被勾住腰腹狠狠拉下去,坠入某个暗不见底的深渊。
喉结滚动,舌尖压着犬齿也压制着血液里鼓噪的兴奋,路骁看见席昭往后退了一步,朝他微微勾唇。
“下来打。”
话音刚落,脑中某根神经瞬间崩断,路骁撑着高台边缘以恐怖的腕力直接翻了下来,落地的反冲力对他造不成任何阻拦,一步腾空朝席昭肩头挥出一拳。
不到半分钟,两人就过了十几招,两股强悍无比的alpha信息素也在空气中展开激烈对冲,一冷一热,互不相让。
又是一记重拳,这回席昭避也不避,两人距离被压缩到极点才骤然侧身挡住,同时膝盖狠狠撞在路骁腹部,路骁吃痛皱眉,席昭没给他挣脱节奏的机会,揪住衣领直接正面把人砸在了地上。
“嘭”地一声闷响,棕发少年嘴唇泛白,只觉后背的蝴蝶骨都要被撞碎了,脑子里竟然还能分心去想,这人看着没什么肌肉,下手可真是又黑又狠啊,都往最疼最要命的地方打。
但路骁也不是好惹的,偏头躲过席昭的落拳,就着这个姿势抬膝撞上席昭腰侧,本意是想制造空档让自己翻个身,不料席昭半点没被撼动,横起胳膊抵上他的喉咙,腰胯一压,硬生生把这点起伏压了回去,还顺手再往路骁肋骨补了一拳。
空气中的苦薄荷终于从平稳变得激烈,强势包围住龙舌兰酒的香气撞得它支离破碎。
路骁头昏脑胀,腰腹紧绷,一股难以言说的战栗从相撞的胯骨处窜上脊椎,最后一路直达头顶,卷发湿漉漉地粘在额头,发红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水汽,下唇都被生生咬出一个明显齿印。
席昭垂眸看着身下这张桀骜又狼狈的脸,眼里翻涌着意味不明的诡谲。
他觉得,好像还不太够。
作为猎物,还不够慌乱,不够哀切,实在太不够了。
但是……
眼眸微敛,一些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又渐渐沉入黑眸眸底。
算了。
骨节分明的手掌卡住路骁下颚,逼他扬起头来,一颗不安滚动的喉骨就无助暴露在视野中。
微长发梢垂下,拂过脸颊时会带来细微痒意,席昭另一只胳膊撑在一旁,路骁满眼就只剩下那张过分蛊惑的脸,还有眼角血一般刺目的红色小痣,这个无法挣脱无法逃离的世界里,对方是唯一的光。
恍惚间,路骁竟从那双深邃眼眸中看见了另一个从未发现的自己。
喘息骤然变得更加异样急促。
低哑声音响在耳畔:“路同学,还打吗?”
慢慢地,训练场内都塞满了路骁的呼吸,良久良久之后,那双不驯的琥珀眼瞳终于认命似地闭上。
嘴角没什么意味地轻勾,席昭放开手,刚准备起身——
一股巨力迎面撞来,他一时不慎身形摇晃,接着腰腹一沉被路骁双腿跨坐在上面死死压住!
眉心微蹙,正准备把人从身上撕开,颤抖的手掌按上肩头,一个泛着热气的脑袋忽然沉沉抵上他的颈窝。
席昭动作一停。
“席昭……”路骁喘着粗气,压抑而沉重,几分坚定,几分偏执。
“这次是我输了……但是,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赢你,一定赢你……”
紧贴的胸膛上,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强烈而有力,一声接着一声,烫着皮肉,如此鲜活,如此清晰。
时间在这一刻忽然失去了长短的感知,急促或缓慢都说不太分明。
席昭或许想了一些东西,或许什么都没想。
他慢慢收回手臂。
“——”
12. 夜半访客
路骁比席昭稍矮一些,此刻又低着头,说话时的温度透过布料,带着些异样又奇怪的旖旎,不过这人可能半点都没意识到,胸膛一起一伏的,似乎还想说什么。
“老大!”
入口处的喊声打破这方寂静,杨雨领着另一个beta男生跑来,绕开alpha墙一样壮硕的身躯,beta上前一步,看清两人的姿势后笑容瞬间变得惊恐。
席昭余光一睨,只觉这位同学恨不得下一秒就掏出小手绢疯狂往路骁脸上擦拭,一边擦还要一边痛哭尖叫“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路骁撑起身体往旁边一翻,不知牵动到哪顿时疼得直抽气,见beta一脸“便秘”还有些纳闷:“你肚子疼啊?”
我心口疼!
beta僵硬扯着嘴角,连忙和杨雨来扶路骁:“老鱼不是说那什么姓秦的弱鸡的很吗?怎么老大你还搞成这样?”
路骁摆摆手表示不想多言,顺口介绍到:“徐子夜,也是我朋友,这席昭,新住我隔壁的那个。”
和心大的杨雨不同,路骁刚一开口beta就紧张起来,要知道,无关紧要的人他们老大理都不会理,更别说向他们介绍了,而且那个姓秦的是不是也和这位席昭同学有点矛盾?
无数念头闪过,beta皮笑肉不笑地点头。
席昭只淡淡瞥过。
徐子夜,beta,也是反派身边忠心耿耿的小弟一枚,不过席昭读完感觉他更像是把路骁当成儿子,啊不,当成自家闺女了,任何靠近路骁的生物在他看来都是骑鬼火的黄毛。
原剧情里,路骁和主角受产生纠葛后徐子夜一度对主角受相当不满,贡献了很多“恶婆婆为难小白花”的戏码,比如非常经典的一句“你不就是图我老大的钱吗?我给你就是了”,当然最后也被主角受折服,灰溜溜地退场了。
要不说这故事足够狗血呢?“青春校园”“热血街区”“豪门恩怨”几个愿望一次满足。
“喂,”路骁揉着肋骨,“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疼成这样还真是一点都不记仇,席昭起身,拍拍衣摆的灰尘:“不了。”
说罢径直离开训练场。
修长背影远去,徐子夜试探着问:“老大,你们关系很好吗?不是都在传他好像不太正常吗?”
“你从哪里看出我们关系很好?”路骁皱眉,但想想还是解释到,“他也没有不正常,都是谣言别瞎传了,挺不尊重人的。”
更多的,路骁也没有再说了,不是不相信自己两个朋友,但秦文洲这事吧,感觉像是他和席昭之间的“秘密”,突然再拉别人进来,就有点……
说不出的奇怪。
……
……
*
是夜,席昭对照着答案给自己批改完试卷,从书架上抽出笔记本准备开始今天的记录,这是他的习惯,会把一天内发生的重要事件简单记录下来,后续不一定有用,也不一定会翻,但却能清楚捕捉到每一天流逝的痕迹。
一旁的课本被触动,悠悠掉下张纸片,把上面张牙舞爪的Q版小人等比例放大就是某位执着于跟他“决斗”的路姓同学。
席昭指尖一顿,带着热气的声音似乎又响在耳边。
——“这次是我输了……但是,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赢你,一定赢你……”
如果当时没有被打断,他会怎么回答?
席昭不清楚。
就如同他不清楚路骁过于浓烈的执着究竟从何而起,仅仅是因为没有赢过他吗?
不对,应该还有别的什么。
曾有人评价过席昭,说他对情绪有种敏锐的感知,无论是好是坏,他总能察觉到那些最为微妙的心理。
记忆里,头发花白的学者看过来,或许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平日严肃至极的皱纹也显出几分柔和,她说:“小昭,你太聪明了。”
少年嗤笑一声,反问到:“聪明不好吗?”
日暮晚霞似火,一群鸟儿冲天而起,顺着傍晚孤烟盘旋,逐渐只剩几个三维空间里坐标零散的点。
老人平静注视着窗外西坠的太阳,火红霞光朦胧了视线:“不是不好……”
“只是……”
砰砰砰——
敲门声打断回忆,黑眸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22:40,这个点上门,不是闹鬼就是真的有求于人。
把Q版路小骁夹进笔记本,席昭起身开门,夜晚楼道只剩几盏应急灯还开着,幽幽蓝光打在门外表情别扭的脸上,别说,真有几分恐怖片的氛围。
席昭挑眉:“有事?”
他隔壁那位邻居眼神飘忽,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对视,先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又理理没什么褶皱的衣摆,充分展现出,什么叫做“人在紧张时会显得特别忙碌”。
席昭也不急,索性靠在门框上就这么闲闲看他要忙到什么时候。
终于,小卷毛别别扭扭地开口了:“那个,我从阳台看你房间灯还亮着,应该没睡吧……”
“嗯,”席昭煞有介事地点头,“你提醒我了,明天我就去装遮光帘。”
路骁:……
咬咬牙,心说大不了就是被笑一笑吗?小爷我豁出去了!路骁闭着眼睛赴死般地问到:“那什么……你,你能帮我上个药吗?”
空气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确认自己没走错片场,席昭终于有些理解那天他让路骁帮忙拿箱子时对方是什么心情了,语气略显微妙:“你没去医务室看看?”
自己下手有多狠,席昭是最清楚不过的,从训练课结束到现在快四五个小时了吧,这人竟然都没有去上药,也真够能忍的。
路骁颇为烦躁地抓抓头发:“医务室的周老师和我家特助认识,我要去了,放月假回去又得被说……”
作为里斯克林知名好斗分子,路骁宿舍里怎么可能没有常备药物,当时打完他也没太在意,解决晚餐后还去跑了个步,等回宿舍洗澡,后知后觉才开始疼,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转身对镜子一看,好家伙,后背青一块紫一块就跟开染坊似的,还都是自己够不着的地方。
本想忍一忍明天再让杨雨徐子夜上药,结果往床上一躺,路骁差点没弹起来对月长嚎,反反复复折腾了大半天,再这么下去他真担心自己明天起不来床。
能找谁帮忙呢?
A班那些学生第一个排除掉,大半夜也不好打扰其他楼栋的朋友,最后竟然只剩隔壁把他揍成这样的“新邻居”。
冲过来敲门时不觉有什么,等席昭让他进屋坐下自己去浴室洗手了,路骁才开始忐忑起来。
我是疯了吗?
隔着门板,浴室水流声有些模糊不清,路骁两眼发直,人还坐着,魂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房间是一个人的肖像,席昭宿舍就处处充满着一种令强迫症极度舒适的“规整感”,物品不多,但都按规律整齐排列着,路骁感觉这些东西都在看自己,甚至还能听到它们的严肃议论。
书桌上,锃光瓦亮的钢笔双手插腰,眉毛皱成麻花:“哦,我亲爱的球鞋哥哥,你看这小子是多么无礼呀,他凌乱的头发已经完全打破了我们的规律美感,我真想用我的帽子敲他的脑袋,让他好好学学规矩。”
入口处,朝向统一的鞋子赞同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睿智的钢笔弟弟,他衣角两边都没有保持对称,主人放他进来的那一刻我就想用我的鞋尖狠狠踢他的屁股了。”
路骁内心抓狂——啊啊啊啊啊!你们为什么要用翻译腔?!钢笔为什么会是球鞋的弟弟?!我为什么要来啊?!!
……
擦干水渍,席昭出来就看见路骁满脸紧张地盯着自己的球鞋,他颇为奇怪地拍拍这人肩膀。
路骁一个激灵下意识大吼:“不要踢我的屁股!”
席昭:……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路骁:……………………
就,就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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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昭慢慢收回手,语气复杂:“你已经,疼成这个样子了吗?”
都开始说胡话了。
路骁:我不是!我没有QAQ!
……
再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席昭看傻子似的怜悯眼神,路骁欲哭无泪,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哒没事哒,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没!事!哒!
没再刺痛“傻子”脆弱的心灵,席昭打开路骁带来的药箱,黑眸从标签上扫过,下意识用上了去医院实习时的严厉口吻:“脱衣服。”
路骁浑身一僵,指尖都有些发麻。
见他没动,席昭以为是这小孩想起被揍时的惨状心里不太痛快,解释到:“我大概清楚你伤在哪,不脱衣服上药不方便。”
深吸一口气,路骁不声不响地脱掉T恤放在膝盖上,指尖蜷缩,皮肤接触到空气,明明不冷,他还是打了个寒颤。
没事的,就脱个衣服哈哈哈……
想说些什么,随便什么让气氛别那么尴尬,可紧咬的下唇却半点张不开口,棕发遮掩下的耳尖隐隐泛了点红。
席昭倒没注意,医学院解剖课上早就不知见了多少人体,尴尬是不可能尴尬的,“五花肉”和“好看一点的五花肉”说白了都是五花肉。
不过客观来讲,路骁身材不错,处于少年和青年间的模糊地带,肌肉线条流畅,向下收窄至腰部,青涩却不单薄,皮肤也是很健康的颜色,在灯光下闪着极有质感的细腻光泽。
此刻后背青青紫紫的,最严重的地方还是被席昭按着往地上砸的蝴蝶骨,肿了一大片,看着很是恐怖。
席昭:“你后来是不是还进行激烈运动也碰水了?”
“……嗯。”路骁莫名有些心虚。
把伤药倒在掌心揉开,席昭哼笑一声,遇见糟心病患的职业病发作:“倒是挺能忍的。”
说罢也不等路骁反应就按上最厉害的肿胀,他没打算“温柔”,掌心揉过,青紫边缘迅速晕出一圈深红,剧痛从神经末梢上炸开,路骁头皮发麻,闷哼一声差点没给跪了,这却还只是开头,随后挤压撕扯的灼烧感不断持续着,胳膊上的肌肉绷到了极致。
痛苦袭来,人的本能就是逃离,但身后手掌却早有预料似地按住肩头,像刺中猎物的长矛,将路骁死死定在原地。
药水渗开,完全预料不到下一个疼的地方会在哪,更让路骁慌乱的,是强烈痛感中竟慢慢混入一种电流涌过的颤栗,和纯粹的痛不同,那更偏向于酸麻,还带着微妙的痒,失控又无助。
汗水顺着背肌沟壑流下,流过脊椎,淌入两个漂亮的腰窝,黑眸淡淡掠过那颤抖不停的蝴蝶骨,席昭忽然生出点恶劣心思,像蝶翼上抖落的麟粉,或者枝头树梢闪动的微光,并不强烈,但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指尖猝不及防变了力道,轻柔擦过一处化开的淤血,果不其然,身前痛吟中立刻染上了压抑呜咽——痛到极致的小兽迎来一记抚摸,却又害怕接下来是更加剧烈的疼。
“很痛?”语气戏谑又轻佻,黑眸涌过暗流。
路骁视线都模糊了,抽抽鼻子,嘴还硬着:“痛不痛……有本事你自己来试试啊,啊——!”
嘴硬的代价就是又被痛感狠狠抽过。
生理性的泪水溢出,然而越是疼痛,被注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那种审视的,好似他只是件物品的冷淡目光,路骁说不清自己现在是羞耻还是别的什么,各种感觉混杂在一起,无法用任何理论知识描绘出来。
混沌之中,骨感修长的手指拂过颈侧,恰好按在跃动的血管上,像警告,又像猎人割断猎物喉管前最后一点温情安抚。
“别动。”
席昭忽然开口。
声音严厉,凝出零下几十度的冰刃,冰冷又锋利地穿透皮肉。
路骁浑身一震,躯体却不随理智,先他一步调动神经克制住了所有颤抖。
完了,他晕晕乎乎地想。
我就算疼死也不该来敲门的。
13. 端倪初察
其实路骁从未觉得自己怕疼,以往磕磕绊绊的时候多了去了,尤其对alpha来说,流血破皮简直再正常不过,偏偏席昭有一种堪称恐怖的掌控力——训练场上,他知道什么样的“疼”能最快让人失去反抗念头,如今也清楚伤口承受的极值在哪,多一分会崩溃,少一分又留不住教训,游刃有余,漫不经心。
窒息与喘息都不由路骁自己控制。
窗外夏虫疯叫,额头热汗沁出,心脏收紧的那一瞬,他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中的奔流。
一种惶恐拖拽住灵魂,将其慢慢牵引至悬崖边缘,恍惚晕眩,摇摇欲坠。
……
……
“好了,晾一晾,药油干了再穿衣服。”
上药途中看这人抖得厉害,席昭好心让他撑住了桌子,等洗净手上的药水,出来时路骁还是闷不吭声地趴在桌面,颈后渗着一层薄汗,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胳膊里,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席昭:“外力撞击导致的局部肿胀不利于血液循环,你拿来的药油必须要充分揉开才能发挥最大效用,不然明早起来会更疼。”
路骁没反应,瞧那惨兮兮的后背,莫名幻视耳朵尾巴全部耷拉下来的小狗,把自己缩成团子在角落里低声呜咽。
席昭看得好笑,但不为所动。
学医之后,他职业规划里第一个pass掉的就是儿科,因为清楚自己绝对没那个耐心去哄小孩,比如现在,某位同学正脆弱着,席昭也能毫不留情地伸手碰上那又热又肿的伤口。
“嗷!”
路骁瞬间吃痛弹起,琥珀眼瞳泛着水雾,抬头看过来,眼神满是控诉。
黑眸扫过轻微颤动的眼睫,少年眉眼依旧带着些戾意,但又没敢发作,配着额前湿漉漉的卷发,倒真有几分可怜。
又凶又怂。
席昭收回手,语气凉凉的:“别趴我桌上哭。”
“我才没哭呢……”路骁忍不住反驳,不是嘴硬,尽管声音沙哑了点,但他也不至于为这事痛哭,那多没面子啊。
“哦,”席昭随口应了声,开始收拾桌面的试卷资料,“现在药也已经上完了,路同学,你是不是该从我的椅子上移开,回你自己宿舍了?”
本打算起身,可一听这话路骁反而坐得更稳了,气呼呼的,很是一副“略略略~我就是不起来你还能把丢出去啊”的叛逆模样。
席昭心平气和,甚至想到这人后背现在肯定又疼又痒,痛感在神经末梢狂舞迪斯科,他都为这点幼稚的报复感到“心酸”。
“喜欢这张椅子,你就带回去好了。”反正他又不止一张。
路骁:……
我缺一张椅子吗?!!
挑衅被轻易掀过去,路骁摸摸鼻子,从刺痛中冷静下来,也感觉自己有点幼稚,眼神落到那些卷子上,遮掩似的换了个话题:“你是在准备期中的分班大考吗?”
席昭没正面回答:“里斯克林的学生都在准备吧。”
神色一凝,路骁不禁皱眉:“你也想进A班?”
“不行吗?”
“切,”棕发少年翻了个白眼,“A班有什么好的,都是一群……”
后半句哼哼的声音太小,席昭没怎么听清,不过从路骁宁肯半夜来找把自己揍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也不去找同栋宿舍楼的A班学生帮忙,多少也能看出他对A班观感极差。
这就属于《焚心逐爱》没提及的内容了,原著只描写了这群高中生如何从三角恋量子纠缠到四角恋五角恋,至于学习,什么?狗血校园文的主角竟然还需要认真学习?一天24小时不都在“苦海翻起爱恨”吗?
席昭不想掺合狗血,ABO世界也有许多他从未涉及过的领域,他只能用更多时间去学习补充,眼下虽然还没有熄灭穿回原世界的期待,但席昭也必须做好永远留在这里的打算,而无论在哪,“知识与能力”都是自身立足的底气,因此他并不准备一直待在G班。
里斯克林奉行的是“精英教育”,优胜劣汰,胜者为王,席昭没兴趣去做规则的挑战者,自然也没理由不去冲击资源最优的A班。
不过,目光掠过一旁表情不爽的路骁,很难不想起秦文洲课上那句话。
——“财力方面,我当然比不过路小少爷,毕竟我家还没有大气到能靠捐钱把我捐进A班。”
某些念头自脑中浮光掠影般闪过,席昭不欲深究,收拾好试卷正要二次赶人,结果扭头就对上一双莫名兴奋的琥珀眼瞳。
“咳咳,”路骁压住声音里的得意,“话说,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题目可以来问我啊。”好歹他铭牌上刻的是“A”,怎么也能教教G班吧。
“你让我,”席昭语气复杂,“问你?”
路骁颇为骄傲地挺起胸膛。
黑眸微眯,席·十六岁考入G大少年班·二十一岁拿下毕业证书准备攻读硕士·让一众同龄天才以头抢地痛哭破防·昭,在这一刻,终于感觉自己被挑衅到了。
好啊,那我就问你。
“温和”一笑,席昭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习题集,随手翻开有标记的一页,对路骁指了指其中一道生物题:“正好这里我就不太明白,路同学你不如给我讲一讲吧~”
路骁满脸自信,定睛一看——
【ABO分化时信息醇激增,与其合成密切相关的HDG-COA还原酶(HG酶)位于内质网膜,研究者在培养细胞CHO中表达了跨膜结构域融合了……右图(图3)为免疫印迹法检测的表达,下列说法正确的是(多选):】*
路骁:……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路骁揉揉眼睛,开始怀疑自己的语言理解能力,这写的是人话吗?
“生物……考这个……”他瞳孔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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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虚弱。
席昭优雅展示出习题集封面——《教材帮(高中生物)》,表情很是“诧异”:“这是第二单元的内容啊,路同学,你难道不会吗?还有这个判断omega细胞同源染色体的,哦,下一题简单些,患有红绿色盲的男性omega和正常女性alpha生下了一对beta男孩和omega女孩的异卵双胞胎……”
——呵呵,六种性别基本背景下,他早发现这里普通高中生物的难度堪比他从前的生物竞赛了。
从没怎么在意过成绩的路同学双目无神,发自内心地喃喃到:“我们的生物学家真是伟大……”
闻声席昭神色很是“忧伤”:“你不教我了吗?”
路骁只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对话QAQ。
……
哼笑一声把习题集放回书架,突然席昭端肃了表情,认真看向路骁:“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被严肃感染,路骁也凝起心神,敛住玩笑的想法。
两人对视,空气无形漫开些紧张,席昭微微吸气,语重心长:
“同学,穿件衣服吧,虽然都是alpha,但影响也不太好啊。”
路骁:………………
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光了大半天。
一抹红潮肉眼可见地从少年耳尖烧至脖颈,小卷毛手忙脚乱地套上T恤,狠瞪席昭一眼,满脸通红拔腿就跑!
席昭还没坐下,跑出门外的人又匆匆折返回来,再次狠瞪席昭一眼,真把坐过的椅子连同药箱一起搬走了。
气死你!
席昭:……
他看着空了一块的宿舍,听着隔壁恼羞成怒的摔门声,很想对某位同学这般“凶狠报复”说一句——
哇哦~你好棒棒哦~
……
……
关上门,另一个人带来的喧闹很快消散殆尽,席昭新搬了张椅子放在桌前,黑沉的夜晚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手按上桌沿,他的脸上已无任何表情。
室内各种陈设投下规律而对称的阴影,轮廓冷酷又锋利。
缓缓地,他抬起手掌,指尖轻轻摩挲着什么。
路骁拿来的药油没什么奇怪味道,此刻只残留着淡淡的草木香,还有……
黑眸眸光微沉。
——那些异样热度以及剧烈心跳。
如果只是纯粹的疼痛,不该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阳台溅落轻响,走近一看,果然又是包裹着酒心巧克力的纸团,这回上面留下的是一串电话号码,角落里的Q版小人双手环胸,一脸傲娇地抬起下巴,头顶对话框里写着“记得加我”,四个大字还刻意被人描边加粗了。
夜风荡开轻笑,席昭把“傲娇小路”和“暴怒小路”放在一起,至于上面的联系方式,
他没有再分出任何目光。
14. 意外之人
里斯克林放的是月假,但周末熬过下午两节课后学生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便闹起足以掀翻屋顶的热潮,老师叮嘱几句,很快也在一众期待的目光里放行了,社团活动、聊天逛街、体育锻炼……五年级还没进入高考的冲刺阶段,G班又向来佛系,没人想在教室度过休息时间。
除了席昭。
尚不算傍晚,窗外光线还很充足,黑发少年低着头,笔尖在试卷上飞速移动,并不受外界任何影响。
“欠债风波”的新闻视频还挂在学校的生活APP上,讨论热度依旧居高不下,当事人就跟自己待在同一间教室里,G班学生对席昭的态度绝对是畏惧大于好奇,平时别说叫他一起活动了,不得已路过附近时都恨不得让自己原地隐形。
就算私底下聊天,每每想到少年那副阴郁沉默的姿态,一群未成年高中生头皮也总有些凉嗖嗖的,感觉这人比鬼怪故事里的勾魂使还恐怖。
席昭对此还挺满意,免去多余人际交往,他可以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学习。
比如现在,如果有人能拿着答案在一旁比对,就会发现他不仅做题速度极快,正确率也是高得可怕。
又结束一张试卷,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计时,少年眉心微蹙,对自己不太满意。
他十六岁进入G大少年班,相当于要把三年高中的内容极限压缩进一年,那时每天醒来就是考试、听课、订正、考试,整整一年,没有一天的做题量低于普通高中高考冲刺阶段,梦里都在演算。
但毕竟也从那种高强度环境中脱离两年多了,无论手感还是思维方式都无法迅速回到巅峰状态。
还是得再训练一段时间啊。
席昭微微叹气,又拿出了一张新的卷子。
“你是在用速算法吗?”
温和询问传来,席昭抬头,才发现有过几次接触“地中海”主任正站在自己桌前,不知看了他多久。
主任姓“何”,任教科目就是数学,拿起一张席昭演算的稿纸,语气半是感慨半是欣慰:“你用得很熟练啊。”
“传统算法”是数学的基础,可以解决加减乘除所有运算情况,但缺点在于进行繁琐或者数目较大的运算时需要重复进位,步骤一多,耗费精力也容易出错,“速算法”则是利用数与数之间的特殊关系进行较快的加减乘除,简化计算过程,从而提高计算的速度和准确性。
不过这东西虽然听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入门时一堆速算法则就能劝退不少人,后续如果没有大量练习基本也是两眼抓瞎,至少在何主任的印象里,只有A班几个学生用得还算可以。
“你是自己学的吗?”何主任问。
自己学的吗?
——“一个小时,算不完这些题,你今天的晚饭就取消了。”
浮尘飞扬的小房间内,少年坐在椅子上,抬头只能望见那人点点星白的头发,还有嘴角两道深深凹陷的法令纹,严厉话语是无法挣脱的禁令,将他牢牢缚在成山成堆的稿纸间。
眸光微敛,席昭想,也算是他自己学的吧,憋着一口气要向那个人证明,她困不住他。
……
看席昭点头,何主任没有再多问,认真指点了几个地方,越是翻看席昭练习的试卷,眼中就越是惊异:“你这个水平……之前的考试不该是那个成绩啊?”
这种分数,就算不在A班,也不至于考成G班吊车尾吧?
对此,席昭早有回答准备:“之前被其他事情打扰,现在没了。”
何主任立刻想起这孩子撒出去的四十多万,都不用席昭多说,他自己就补足了所有细节——天呐!这不就是现实版被埋没的天才吗?果然天才的性格都有些古怪,需要一些刺激,小宇宙才能蹭蹭爆发啊!
慧眼识珠的何主任甚感欣慰。
“好好准备期中的分班考,还有很快要举办的数学竞赛,老师看你也很有机会,”放下稿纸,他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怜爱,“其他事情就交给老师处理,什么也不用担心。”
黑眸闪过一丝笑意,却分毫未及眼底,席昭想,今天过后,秦文洲估计又要被接连叫去谈话了。
“还有啊,我看你这些试卷有的题型都已经过时了,这样,你拿手机加一下老师,我给你一份清单,对照着去学校外面的书城买资料就行。”
席昭欣然应允。
他所计划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绝不会出现偏差。
……
……
*
砰!
游戏城里,篮球准确投入球框,屏幕上的记分已经累积到恐怖的“62”,因为用力过猛,还砸飞了底下另一颗篮球,橙色闪电窜过眼前,一旁的杨雨险些没有拦住。
“老大,你心情不好啊?”徐子夜一边问一边接着往路骁手里递球。
“没有。”
满脸不爽地站在投篮机前,路骁随手一抛,又一个漂亮的空心篮,记分也跳到“63”。
出来玩自然不好穿着校服,他索性把外套系在腰上,里面只剩件白色无袖,游戏城里冷气很足,但投了大半个小时的篮球,肌理流畅的小臂上还是出了层薄汗,抬手时下颚微微扬起,琥珀眼眸厉光一凝,不良画风太强,基本上没人敢往这靠近。
徐子夜心说这还不是心情不好?明明都快爆炸了,给路骁递了瓶矿泉水,他的眼神越发“慈爱”起来:“先喝点水吧,咱也玩这么久了。”
凝着水珠的瓶子被接过,冰水入喉,心里那点火气却半点没被浇灭,路骁拧紧瓶盖,越想越不理解,忍不住朝身边两个小弟发问:“你们说,一个人,一个和你关系不算太好,但也有点交集的人,你为了方便交流给了他联系方式,但那个人不愿意加你,他会是怎么想的啊?”
alpha体质强悍,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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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路骁后背已经没那么疼了,但昨晚他等到凌晨一点也没等到那个“好友申请”的小红点,没事,他告诉自己应该是太晚了,隔壁那家伙睡了。
早晨起床睁眼打开手机——没事,他告诉自己应该是太早了,隔壁那家伙还没起。
上午上课——没事,他告诉自己上课嘛,玩手机的确不太好。
中午吃饭——没事……
路骁沉默了。
他寻思自己和某人的关系虽然算不上生死之交,但也不至于连个好友位都不配拥有吧?
不就是搬了张椅子走吗?
棕发少年又愤愤投出一记篮球。
——小气鬼,我还给你就是了!
“咳咳,”深谙“顺毛之道”的徐子夜斟酌着用词,“也许是太忙忘记了呢?或者用‘意念’加了呢?比如有时候老鱼给我发消息,我看完后以为自己回了就没管,但其实压根就没回复……”
路骁动作稍顿,有些别扭但又忍不住确认,语气一软,眼神闪烁:“真的会有这种情况啊?”
“当然!”徐子夜立刻拔高声音,“都主动给联系方式了,礼貌起见高低也得加一个吧?”
一旁杨雨也跟着附和点头:“除非对方压根就不想理我。”
路骁:……
徐子夜:……
beta捂住额头,满脸不忍直视。
果不其然,才刚明媚一点的路骁神经又垮起个不好惹的丧气脸,用力投出手中篮球,好似眼前的不是篮球框,而是某人似笑非笑的脸。
可要不总说“心理阴影”是难以战胜的呢,他才生出这个想法,手腕就下意识抖了抖,篮球瞬间偏离轨道没能砸中球框——或者说,某位同学刻意隐在暗中的脸。
那颗心烦意乱的球狠狠砸上墙面然后向外弹出,路骁抬手去拦,但还是慢了一步,一道弧线划过空中,砸中一旁娃娃机前的男生。
那人闷哼一声,捂着脑袋半蹲下身体,路骁立刻变了脸色,带着杨雨徐子夜跑过去查看情况。
“同学,你没事吧?”
男生眼角已经泛出泪花,闻声却还是摇摇头,抬眼去看路骁。
一瞬间,好似有猛烈的山风从身旁呼啸而过,灵魂震颤,在这幅躯壳中撞出经久不绝的回声。
耳边所有杂音悉数按下暂停,世界都被远远抛在身后。
那是一种源自基因的吸引。
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宿命。
是alpha的对omega的本能。
偏偏所有感知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靠近”时,路骁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向后退了一步。
眼神警惕。
……
与此同时,来到书城购买资料席昭指尖一顿,若有所感地看了看一旁相连的游戏城。
好像……
有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15. 小熊气球
器材室那一遭太刻骨铭心,以至于现在一有不对路骁就怀疑是不是有人给自己下药了,直到alpha的信息素感知模糊传来,他才明白,原来这是一个omega。
——还是和自己信息素匹配度极高的omega。
柏拉图在《会饮篇》中提到过一种“球体人”理论,说从前世界上的人长得像一个圆球,所有器官都是现在的两倍,神明为了削弱人类的力量便将他们从中劈成两半,被迫分开的任何一半终其一生都会执着于寻找自己的另一半。
alpha和omega好似天生就是为这个理论而生,造物主以其不可捉摸的玄妙手段,拨弄着微小巧合与偶然奇迹,将“命运”二字牢牢铭刻进基因,让他们只要在彼此视线中出现,就仿佛看见自我灵魂的投影,心甘情愿地沉溺进去。
没有alpha和omega能抗拒AO之间的信息素吸引,天性本能皆是如此。
路骁打量过这人校服上的学生铭牌——
【D班-方时桉】
omega大多娇小可爱,眼前虽然是个男生,但也属于纤细漂亮的类型,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更别说此刻一副眼角含泪又强撑坚强的模样,beta看了都忍不住软下目光。
自己的错,路骁不会逃,因此尽管内心莫名烦躁,他还是负责任地说:“如果很难受,我可以送你去医院看看。”
“没事,我缓缓就好。”omega擦擦眼角泪花,手掌移开,额头被砸的地方有些泛红,但看起来不算严重,“可以扶我一下吗?”
路骁便拉住他的手肘将男生从地上扶了起来,靠近之时,一丝甜香飘过鼻尖,琥珀眼眸隐秘瞥过一旁同为alpha的杨雨,却见对方并无任何反应。
心下一沉,不用去医院检测,路骁就能确定自己和眼前这个omega的信息素匹配度绝对超过了70%。
当前社会的主流观点是,AO之间信息素匹配度越高,alpha和omega就越容易对彼此生出好感,因此大家也普遍推崇高匹配度的AO结合,甚至早年间匹配度超过95%就会被称为“天作之合”然后强制匹配……
不过扶稳男生站好,路骁反而更往后退了退,看着像是保持礼貌,实际上是为了收敛自身那股警惕气息——或许是先入为主的防备印象,高匹配度的感知越强,他就越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连带着对眼前的omega也警惕起来。
路骁不说话,以他为首的徐子夜和杨雨更不好说什么,方时桉又还在缓神,气氛逐渐有些尴尬。
“小桉!”
远处响起呼喊,路骁一听这声脑袋就疼。
一个omega女生跑来,学生铭牌明晃晃刻着字母“A”,她一看路骁也在这里,精致小脸上顿时显出几分讥讽敌意。
“路骁,你怎么在这?”女孩说着挡在方时桉面前,语气更加不善,“你是不是欺负新同学了?”
路骁还没回答,杨雨就上前一步,徐子夜也忍不了了:“闫大小姐,你能不能先搞清楚状况,上来就给人扣帽子是什么习惯?”
女孩冷哼一声:“谁不知道你们三个在里斯克林是什么样子,还用得着我来扣帽子?怎么,被我说中了,狗腿子恼羞成怒就跳出来护主了?”
路骁听着脸色也冷了,顶级alpha就算不刻意外放气势,压迫感也极强。
示意徐子夜回来,少年声音不耐:“闫洛洛,不小心砸到你的朋友是我不对,但不代表你就可以侮辱我的朋友,反正我都这样了,那再加条打女生的‘罪名’也没什么问题吧?”
没想到一个alpha会把威胁说得那么直白,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畏惧,但很快又强硬起来:“这里可是有监控的,不怕被学校记大过或者被稽查司带走管教你就来啊!”
“呵,”路骁嗤笑一声,嚣张挑衅至极,“我都‘恶霸’了还怕这些?又不是没去过稽查司,大小姐,以后说话先过过脑子吧。”说着也不管闫洛洛发白的脸,目光转向她挡在后方的omega,按捺住眼底戾意,“你既然没什么事,我也已经道歉了,后续要还有问题就再来A班找我吧,走了。”
说罢拍起那个该死的篮球,转身带着徐子夜和杨雨离开了这里。
三人背影远去,闫洛洛这才狠狠松下一口气,看着omega泛红的额角,心情依旧不忿:“真过分,小桉你以后见到他们三个记得离远一些哦,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少年桀骜的脸,还有临走时那凌厉一眼依稀残留在视网膜上,色彩浓烈到张狂,方时桉有些好奇:“那个,就是路骁?”
“对,”闫洛洛表情晦气,“那个打架逃课什么都干,明明成绩烂到极点,硬是靠着家里捐钱赖在A班的混子,稽查司的少管所知道吧?他去过好几次呢,最严重的一次他都敢——”
不知想到什么,闫洛洛语气一顿,颇为忌惮地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你刚转学过来,有些事不太清楚,反正记得离他远一点就行,那就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方时桉虽然在D班,但周五军事训练课omega都是一起上的,闫洛洛很喜欢这个转学过来的朋友,见他点头表示记住自己的话了,这才笑着挽起对方手臂继续去玩了。
“走吧走吧!这里可大了,隔壁还有家书城呢,我再带你逛逛!”
游戏城里人来人往,几人分开后也朝不同方向走去,如无意外,大概率不会再遇上,自然也就没有发现,一双隐含怨恨的眼睛正站在高一层的栏杆之后,将这场冲突从头到尾都尽收眼底。
……
……
从里斯克林出发,骑十分钟左右的单车或者坐五站专线公交就能看到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这里有一家大型综合商场,旁边则是市里第三大的书城,两栋建筑通过人行天桥相连,来往很是方便。
里斯克林校规森严,如果不想惊动家中父上母上,未成年高中生能去的地方其实不多,所以一到周末下午,商业街中便会多出许多脱了校服,但眼神仍旧难掩愚蠢清澈的学生仔。
经过刚才糟心事,三人也没了继续玩乐的心思,商量着是去吃点东西,还是去隔壁书城看看有没有新上的漫画或周边。
和怒火未消的徐子夜杨雨不同,路骁神色相当平静,看起来似乎完全不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里,少年眉眼凌厉,窄腰长腿,随意走在路上就是一道风景。
徐子夜忍不住嘟囔:“老大你也别太在意,他们什么都不清楚,就知道乱说。”
“我怎么可能在意?”路骁哼笑,深深吸气,眼底浮现一抹“沧桑”,“英雄总是不被理解的,所以才如此孤独寂寞啊。”
“老大!”
俩小弟大为动容,“深情”呼喊,三人互相看看,这一刻,他们“超新星正义联盟”的群名好像更加耀眼了。
是啊!这算什么?些许风霜罢了!
一种名为“中二之魂”的精神在心底熊熊燃烧,有这种神秘力量加持,就算全世界的冷雨都朝他们淋下,他们也能在雨中微笑坚定地说——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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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乎!
哈!哈!哈!
抹抹眼角感动的泪水,徐子夜提议:“那不如我们去吃火锅吧,只有热辣滚烫的火锅才能配得上——诶?老,老大?”
说着说着徐子夜就发现自家老大不见了,左找找右找找,直到杨雨扯了扯他的衣角,才发现路骁突然蹲下躲到了一个柜台后面。
刚刚还拽得四海八荒唯我独尊,好像一个人就能干翻整家商场的“路老大”,现在狗狗祟祟探着脑袋,浑身上下写着“心虚”两个大字。
见俩小弟满脸错愕,路骁连忙使眼色让他们就近隐蔽,探出头又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还没三秒又迅速缩了回来。
徐子夜欲言又止。
您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吧?
心中有些猜测,他也朝那个方向望去。
那边是一处休闲阶梯区,宽敞台阶上坐着许多阅读书籍或享用晚餐的人,最顶上一级的角落区域里,黑发少年正闲闲着翻动书页,或许是过长刘海不太方便,他给自己配了副黑框眼镜,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上表情,但那股出尘气质却也能让他与人群轻易隔出界限。
路骁左右看看,不知找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扭头一句“你们先去订位子”,说完就迈开长腿跑远了。
徐子夜杨雨面面相觑,显然也都认出了那是谁,但是……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人改了发型没穿校服还多戴了副眼镜,您对他得印象深刻到什么地步才能一眼就认出来啊?
……
……
*
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
书籍是伟大的天才留给人类的遗产,纵然有原主的记忆帮忙,席昭也需要从各种渠道补充更多知识。
他脑中真真切切有两份记忆,是两段完全不同的人生,而就目前来说,席昭更愿意把前一份当作塑造自身性格的“范本”,原主的记忆更像一个庞大的数据库,稍显特殊的是,这些数据和信息让他更有“代入感”罢了。
把思绪从手里这本《ABO起源史》中抽离,席昭揉揉眉心,难得也有几分疲惫。
【碎片化的阅读对构建完整知识体系用处不大,只有去深入研究,去读那些“晦涩”的“大部头”,才能对事物本质有清晰认知。】
呵呵,这又是谁教的?
他都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那些话还深深根植在灵魂之上,换了一个世界都还在影响他的行为。
耳边嘈杂,还有一些孩子的欢笑,或许是遇上了什么开心的事吧。
黑眸越发暗沉,他并没有刻意为之,浑身溢出的疏离冷气也在周遭清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翻开一旁的笔记本,正打算整理整理脉络,肩头忽然被某种毛茸触感的东西拍了拍。
席昭几乎下意识就想掀翻那个东西,黑幽眸底是未曾遮掩的阴鸷躁戾,红色小痣诡艳到极致,危险亦成吸引。
瞳眸微眯,他扭头看去——
夏日暖风嬉闹而过,一堆五颜六色的气球便悠悠晃在眼前,像梦里的彩色泡泡,轻柔摇落了黄昏。
想来那些孩子刚刚就是为这个兴奋。
一只棕色小熊从气球后面探出,脸上还挂着蠢兮兮的笑容。
这画面割裂感太强,席昭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然后,那只小熊慢慢朝他凑近——
玩偶头套里幽幽吐出一句:“你为什么不加我?”
席昭:……
同学,你未免有点吓人了。
16. 所谓命运
小熊玩偶很可爱,但会说话的就不那么可爱,会说话还会“威胁”人的,更直接成惊悚恐怖片了。
席昭就看这只“小熊”拎着一捆气球在自己身边坐下,声音隔着头套有些发闷,但阻挡不了他碎碎念里透露出的郁闷。
“你是没有看到我给你的纸条吗?上面是我的号码,反正都合作了加个好友不更方便联系吗?我全网号码通用的,而且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少主动给别人联系方式诶吧啦吧啦吧啦……”
额角微痛,他有点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要用这种形象出场了——隔着一层玩偶服既能避免对视,也能挡住自己的表情,这哪里是戴上面具,明明是脱下面具开始放飞自我了。
前排几个小孩不停朝这边望来,眼里充满了对席昭可以一个人“霸占”整只小熊的羡慕,席昭真想把这福气送给他们。
他出门特意戴了副眼镜就是不想引人注目,现在好了,有这个“标志物”在,他已经是全场最耀眼的灯球。
拿出手机,指纹解锁,打开APP递到“幽怨小熊”眼前,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席昭面无表情地丢下三个字:
“自己加。”
“小熊”愣了,“小熊”乐了。
得意哼哼几声,路骁把气球绑在一旁的栏杆上,摘下头套脱掉熊爪,开始往搜索框输自己的号码。
席昭看他湿漉漉黏在额前的刘海,觉着言语有时候也挺苍白无力的,吐槽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
新加的好友,头像是系统默认的灰色人头,昵称就简单直白的字母“Z”,路骁下意识点进朋友圈看了看,果不其然也是一片空白。
对比偶尔高兴了,一天就猛发十几条的自己,被“高冷”到的路骁莫名想去删一些“黑历史”。
不过,席昭会去翻别人的朋友圈吗?这个动作放他身上也太违和了吧……
思绪滑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追问:“那你昨晚为什么不加我?”
拿回手机,黑眸便落回了手中书本,席昭语气平淡,没什么特殊意味:
“麻烦。”
路骁怔了怔。
虽然没有更多解释,但他好像也读懂了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
因为觉得加了会是个“麻烦”,所以不做理会,但现在他都直接过来问了,如果不加,应对起来会更麻烦,还不如遂了他的愿。
总而言之,席昭对此或许有些在意,但也没那么在意。
至少不像他一样反复纠结,最后还搞出这种阵仗。
看着好友列表里新多出的头像,明明目的已经达到了,路骁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开心。
脚边的小熊头套还在蠢兮兮地笑着,不管面对什么都不会改变——
他忽然又想戴上了。
……
一手胳膊肘支着下巴,少年凌厉眉眼敛了笑,无端多出几分心烦意乱,戾气也渐渐漫上指尖,不成章法地敲击着膝盖。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可以看见席昭轮廓立体的侧脸,路骁发现这人其实很少完全抬起眼皮,看人时视线也是自上而下扫来,所以才总显出一种慵懒的感觉,此刻黑框眼镜架在高挺鼻梁上,冲淡了皮相的蛊惑,却又化作一种更加深沉的气场。
白炽灯光洒落,于锁骨处打下一片深邃的影,翻书时小臂抬起,流畅肌肉微微发力,书卷气下是遮掩不住的浓郁侵略感。
——很矛盾,但在席昭身上又莫名统一。
说不出的郁气冲撞在胸膛里,路骁弹了弹舌根,弹出一声清脆的响,像是要通过这声不太礼貌的动静,把那股郁气也释放出去。
黑眸被惊动,分出一眼朝这望了望,虽然很快又投入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但路骁胸口好似就没那么堵了。
“喂,”他朝席昭手中的笔记本挑了挑下巴,“出来玩还这么用功,你就那么想考进A班啊?”
“不算很想,”席昭平静无波地说,“你就当我不允许试卷上出现我不会的题吧。”
路骁差点没稳住身形从台阶上摔下去。
这人的语气太自然了,简直就像在陈述某种事实,听得他肃然起敬——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他哪里狂了?听听,听听,这才是真的张狂。
席·真狂人·昭一边翻书一边整理笔记,被古怪又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忽然皱起了眉:“收好你的信息素。”
“啊?”路骁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一缕薄荷冷香撞上神经,属于alpha的反击本能被唤醒,他才发现自己的信息素竟然早就不自觉缠绕在席昭身侧,满满都是“攻击”的信号。
琥珀眼眸闪过一丝茫然,但路骁还是迅速控制住,空气中的龙舌兰酒香淡去,身体里的异样躁动也终于清晰起来。
“我……”
“你今天遇到谁了?”席昭打断他的无措。
路骁一时语塞,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广泛,从学生到老师,熟悉的陌生的,他一天不知要遇见多少人,可席昭问出口的那一瞬,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那场才过去不久的冲突。
他不太确定地答:“一个……omega?”
席昭指尖一顿,但很快就恢复自然,声音没有任何异常:“和你匹配度很高吗?”
“应该……是吧,他用了阻隔贴,但我好像还是能隐隐闻到他的信息素……”
——那就没错。
“那就没错,”席昭合上笔记,低头之时,表情莫测,“你易感期才结束不久,这个时候遇上高匹配度的omega,是容易出现轻微信息素失控的症状。”
黑眸看来,嘴角轻勾了下:
“对了,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莫名地,路骁心头有些奇怪,但思索一番,他还是回答了。
“我看他学生铭牌上好像写着是叫……方,方时桉?”
——那就彻底对上了。
方时桉,顶级omega,里斯克林五年级转学生,亦是《焚心逐爱》里被全世界偏爱万人迷主角受。
对上依旧茫然的琥珀眼瞳,席昭眸底笑意愈深,却半点看不清真实情绪。
——更是让反派男二为之疯狂一生的求而不得。
席昭不太好说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有点惊讶,有点好笑,还有一点“果然如此”的感慨。
“穿书”这事本来就很不科学,所以他从没有轻视《焚心逐爱》的原剧情,但要说把它当成什么“天道命书”,对它“敬畏”甚至于“畏惧”,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席昭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扰乱了“反派”和“主角受”的相遇,甚至敢明目张胆地用剧情信息来对付秦文洲。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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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如果真有什么“蝴蝶效应”或者“改变剧情的惩罚”,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起就该出现了。
之后这些信息到了他的手中,不过就是一些“可用性”有待估量的工具罢了。
果不其然,路骁没有认识方时桉,连带着原剧情里本该和他争风吃醋的秦文洲也不认识主角受,甚至原本会因这一切在里斯克林成为“名人”的主角受方时桉,现在都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转学生。
席昭做事从来都不会“想当然”,他对此后的发展有两种猜测,一是彻底脱离原著,这样最好,他这个“炮灰”也就百分之百不会再被牵扯进去。
二是所有关键剧情都会在将来以另一种形式发生。
眼下路骁和方时桉的相识,就隐隐应和了第二种猜测。
冥冥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席昭耳边响起,无形之手于虚空中编排着,告诉他,既定命运是不会因微小偏差而改变的。
你需要敬畏命运,知道自己的极限。
更需要明白,这世间多的是人力不可触及之处。
比如这个世界里,alpha和omega无法抗拒的本能吸引。
所以,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么?
……
起身拍了拍衣摆灰尘,居高临下,席昭打量着眉眼桀骜的少年,冷淡目光中,有着细微戏谑轻佻。
他的影自脚下侵袭漫来,目光相接,黑眸掠过路骁抿起的嘴角,少年青涩的喉结不安滚动几下,人偶服里闷久了,布料轻薄的白色无袖黏在腹肌上,任何紧绷,包括胸膛的一起一伏都看得无比清楚。
席昭审视着,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拍卖师在评估一件藏品的价值,那眼神不算毫无感情,却更谈不上有感情。
路骁喉咙紧缩,掌心沁出一层热汗,眼皮不自觉地轻颤,眼睫也随之抖动,被这种眼神看着,一种难耐的焦灼逐渐从胸腔绷紧至小腹,呼吸都变得沉重。
眼前的人明明就站在那里,却好似笼罩着一层薄雾,伸手才知多么难以读懂。
窒息般的错觉中,路骁半点不敢去想自己会不会露出什么异样表情。
“怎,怎么了?”他率先从对视中败退,勉强撑住正常语气。
莫约静了几秒,席昭忽然俯身,指尖凉意随着薄荷冷香一同袭来,路骁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心脏鼓噪到疼痛。
看着那双琥珀眼瞳里遮掩不住的慌乱,席昭轻笑一声,语气难辨喜怒:“没什么。”
“今天天气很好。”
——随即从对方肩头捻走一根从玩偶服里掉出的碎线头。
良久良久,思绪被搅成浆糊的人才缓缓吐出一声满是疑惑的“啊”。
席昭却不再解释,只轻轻拂过指尖。
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让我思考,如果关键剧情不会改变,那身为“炮灰”的我,要如何将会对我造成最大威胁的“反派”,也就是你,还未成为后期那个疯狂又强大的你——
彻底扼杀在弱小之时。
……
……
或者——
抬眼看过仍旧满脸疑惑的路骁,黑眸眸底翻涌起近乎诡异的暗色,像迷蒙雾霭,一点一滴,一滴一点,轻轻淌过月下暗河。
又危险,又恶劣。
——你会给我一个更好的破局方式?
17. 偏离剧情
路骁还了人偶服和气球,回来时席昭也已经准备走了。
“那个,我朋友在火锅店拿了号,你待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餐?”
本以为又会得到和上次一样的拒绝,但席昭思索片刻竟然同意了,只说自己要先去洗手间,路骁点头,冷冷酷酷地,表示自己就在这里等。
等那道修长身影彻底没入人流,“酷哥”深深吸气,立刻拿出手机啪啪打字。
-
【超新星正义联盟(3)】
lululululu:快快快!加个位置,我待会再带个人来!
AAA老杨专业杀鱼:谁啊?我未来大嫂吗?
【“AAA老杨专业杀鱼”已被踢出群聊】
-
火锅店里,人高马大的alpha盯着手机委委屈屈,徐子夜拍拍他的肩膀,满是语重心长:“乖,老鱼你有时候还是不说话比较好,打字也不要。”
我怕老大把你揍个半死,我来不及叫救护车啊。
重新把杨雨拉回“正义联盟”,看那边路骁说等人齐了再点菜,徐子夜的表情略显复杂。
幼儿园里尿过床,小学逃课翻过墙,他和路骁也算从小认识到大了,还是第一次见路骁对一个人的态度……这么矛盾。
说他把那位席同学当朋友吧,路骁立刻炸毛,不停重申他们关系很差。
但真要说关系很差吧,杨雨追七年级的omega学姐时都没像路骁对席昭那么热切关注过。
有关“G班席昭”的种种传言在脑子里来回播放,beta喝了口可乐,目光隐含忧虑,忽然眼神一凝,他紧紧盯住了对面商场某个地方。
那是……
“老鱼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也不等杨雨发问,徐子夜迅速冲出火锅店,跑了一段距离才发现自己手机没拿,刚想折返回去,一阵尖锐警报顿时从头顶炸开。
凌厉寒芒自眼底闪过,路骁瞬间盯住了警报传来的方向,犹如某种防备性极强的肉食性野兽。
【各位顾客朋友请勿惊慌,C区三楼5D影院因工作人员操作失误不慎起火,现已被安保人员初步控制,附近的顾客请在安保指挥下有序撤离,若有alpha在场,请多帮助身边的omega和beta……】
5D影院,那不是他们之前路过的地方么?
路骁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播报声后,周围骚乱安定了不少,很有就有一群人在商场安保的围绕下从安全通道中走出,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前方一个omega女孩正焦急抓着安保胳膊试图往回冲。
“我朋友还在里面!他还没有出来啊!”
“同学,你不要冲动,消防很快就来了……”
闫洛洛双眼通红,头发乱七八糟的,哪里还有半点高傲大小姐的模样?但任凭她怎么哭嚎,眼前的beta安保都纹丝不动,坚决不让她回到三楼。
“怎么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女孩扭头一看,棕发少年皱着眉,浑身还是那股“不好惹”的刺头气势,可对此刻的闫洛洛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
“路骁!小桉还在那里面没有出来!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他一个人去买饮料……”
女孩做了美甲的长指甲抓得胳膊生疼,但路骁没有甩开近乎崩溃的闫洛洛,而是从她混乱的讲述中慢慢理清了经过。
“5D影院”有很多影厅,闫洛洛和方时桉打算多玩几场,所以结束后并没有立即离开,方时桉去里面的自助售卖机给两人买水了,闫洛洛便在下一场的影厅门口前等着,偏偏就是这时响起了警报,影院里的顾客瞬间裹挟着她冲了出来,等走到空旷地带,她才发现方时桉还留在里面。
消防应急系统有及时启动,但不知为何影院里弥漫的烟雾还是格外浓郁,商场安保又都是beta,没有alpha的身体素质和感知力,谁也不敢就这样贸贸然地冲进去。
路骁没有犹豫什么:“他大概会在哪个地方?我去找他。”
闻声闫洛洛和安保同时一愣,beta安保首先反驳:“同学,这不行,太危险了,你——”
路骁随即点开手机相册里的某张照片递至安保眼前,那个鲜明的标志映入视网膜,安保脸上的表情显然迟疑起来。
由着他对比信息,路骁语气相当冷静:“最近的消防车赶来这里大概需要二十分钟,被困住的是个omega,看你们描述,那里面的烟雾浓度很高,如果不及时救援,很可能对他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我是alpha,这个应该能证明我的实力,就算无法将他完好带出,我也有把握保证自己的安全。”
安保有点被说动了。
路骁最后给了颗定心丸:“而且这里有很多人可以证明,这属于我的自发行为,与你们商场无关。”
一旁闫洛洛已经说不出话了,愣愣看着路骁和安保确认影院的内部构造,眼泪一滴一滴从眼眶涌出,各种情绪冲撞在胸膛里,酸涩到无以复加。
“路骁……”下唇咬得生疼,她失神喃喃着,“谢谢你……”
少年只随意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安全通道。
曾对他人一句又一句恶语讥讽,此刻统统化为利刃刺进自己的心脏,闫洛洛脱力般地蹲下身来,将脸埋在胳膊间崩溃大哭。
“谢谢……”
……
……
如安保所说,三楼影院烟雾异常浓郁,几乎看不清里面任何设施,路骁慢慢放缓呼吸频率,用打湿的外套捂住口鼻,弯腰冲了进去。
等穿过外层烟雾圈,那种异常就越发明显,这里的烟雾……似乎并不是全由燃烧造成的,至少给路骁带来的灼烧和呛鼻感都没有想象中强烈。
但此刻也不好思考太多,路骁以救人为先,只能压下心头疑惑,按闫洛洛和安保的描述朝自助贩卖机的位置摸去。
这种环境下,beta无法视物,omega甚至无力行走,他却可以精准避开所有障碍,连脚步都没有乱过,alpha强悍的身体机能在此刻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拐过回廊,一声闷哼忽然自某个紧闭的影厅内飘出,那动静还不及路骁的脚步声响,可他依旧敏锐捕捉到了,少年身形一变,迅速朝那扇大门奔去。
按上影厅扶手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猛烈冲上心头,这是近乎原始兽类的直觉,路骁浑身上下所有细胞都漫出针扎般的刺痛,以此传递给大脑“危险”的信号。
微微一顿,但不到半秒,他还是按下了那个扶手。
——无论如何,里面还有一个无辜的人。
少年跨步撞入黑暗,一股熟悉至极,且令他恨到牙根发痒的气味顿时迎面扑来。
……
……
*
商场保洁工作做得很好,还会在洗手间里定期喷洒香薰,并不是那种廉价的气味。
按熄手机屏幕,席昭悠悠走了出去,光洁镜面映出少年鸦羽般微垂的眼睫,丛丛分明,于眼睑处遮下一片朦胧光晕,薄唇扬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偏又冷峻疏离至极。
这里是三楼,但因与失火的影院隔着不短的距离,所以安保也持续护着更多顾客朝这边涌来,人们惊魂未定地议论着,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黑发少年正逆着人流前进。
凶手为什么喜欢重返现场?
从心理学上讲,或许有三种可能,一是再度进入现场清理证据,二是观察自己的布置是否生效,三是如同画家欣赏自己的画作,从他人的痛苦和恐慌中获得某种快感。
席昭脚步不停,黑眸漫不经心地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目光很淡,淡到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侧身避开安慰孩子的母亲,随手扶稳险些摔倒的老人,还顺便捡起柜台上掉落的小熊玩偶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他犹如一阵清风般穿行人群之中,看似漫无目的,却始终维持着自己的节奏。
席昭想,虽然有三种可能,但第三种属于高度自我的变态,一般人很难达到这个“高度”。
就这么走着,某个刻意低着脑袋,浑身包裹在黑色连帽衫里的身影从余光中闪过。
两人擦肩而过。
……除非,这个人有某种强烈的情感动机,还不断压抑着,直到濒临极点,“嘭”地一声巨响——
一记重拳狠狠击中腹部,那人只觉五脏六腑都在这一击里移了位置,连痛哼都发不出来,他极力想要抬头看清袭击自己的是谁,但下一瞬喉咙就被用力扼住,喉管急剧收缩,眼球都开始因窒息而狰狞外凸。
他想呼喊,他想求救,可那只手却压住了他所有声音,冰冷又强硬地拖着他朝某个隐蔽通道走去,整个过程犹如一场漫长残酷的凌迟,更令他崩溃绝望的是,身边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
……不……不……
耳边嗡鸣作响,死亡的绿色幻光在眼前不停闪动,直到后背撞开另一扇大门,空气才重新涌入气管。
恍惚眩晕中,他终于看清眼前场景——
影院的出口大门前,黑发少年慵懒望向那边,忽然低头对上他的目光,阴影遮蔽住大半张脸,一时竟宛若撒旦降临。
“不好奇最后的结果吗?”
“我的,朋友?”
森冷寒意直冲后脑,秦文洲头皮发麻:“席,席昭!!!”
莫大的荒谬感充斥在脑海,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本能更疯狂叫嚣着要从这个“恶魔”身边逃离,少年却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黑眸冷冷一笑,揪住他的后衣领朝墙上狠狠一撞——
黑暗袭来,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秦文洲脑中闪过一个更加恐怖的想法。
席昭既然来到这里,说明肯定知道此刻影院里正发生着什么……但为什么……
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急着进去?
黑发少年残留在视网膜上的神情忽然清晰起来,那是……
那是仿佛在进行某种实验观察的平静淡漠。
……
……
席昭当然清楚此刻正发生着什么。
《焚心逐爱》的原著里,秦文洲最后整出的“大活”就是在商场故意制造混乱,引诱路骁去救一个被困的omega,路骁去了,却不知道那个omega早已被秦文洲用药剂诱导至发情。
不过因为信息素匹配度不够,这个最后计划并没有得逞,只是进一步推动路骁认清自己的心意。
如今前置条件全盘打乱,中了药剂的成了路骁,想也知道,现在和他关在一起的会是哪个omega。
兜兜转转,剧情似乎又绕回开始——
反派遭龙套算计,中药后被迫陷入易感期,混乱中临时标记主角受,从此开启狗血纠缠。
席昭在心中估算着时间。
易感期的alpha是什么样子?
信息醇急速合成,促进肾上腺素激增,同时外分泌腺分泌大量α费洛蒙,导致信息素与血液深入融合并顺着体循环流遍全身,此刻神经系统处于应激兴奋状态,内外生/殖器包括犬齿都会进行临时过激发育。
好吧,我们换一个更感性也更文艺的说法——
基因里的本能在耳边不停诱惑,催促着他们去撕咬om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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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的腺体,用尖牙刺破皮肤注入信息素,让身下猎物成为自己的专属。
随便哪个omega都行。
占有欲、支配欲、控制欲尽数达到顶峰。
席昭在研究这一段时,不止一次觉得易感期的alpha太像野外发情的雄兽,甚至有种想把自己这具alpha身体解剖研究研究的冲动,最后因为条件不足还是遗憾放弃了。
如今他的确好奇,易感期的混乱,和自己高匹配度的omega,还有命中注定的剧情。
所以,某位反派同学会走向那既定的命运么?
席昭继续估算着时间。
一个临时标记会在十到十五分钟内结束,从混乱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概十二分钟,他把路骁上楼、找人、挣扎的时间全部计算进去,将十五分钟的极限扩充至二十。
二十分钟后,他会得到所有答案。
——以此决定,他接下来要选择的方向。
……
心跳、呼吸、脉搏,时间在人体身上处处留下足迹,反过来说,我们也可以借此精确感知它流逝的每分每秒。
嘀嗒,嘀嗒,嘀嗒。
指尖握着黑色水笔,昏暗教室里只剩“沙沙”书写声,还有头顶秒针无情转动的脚步声。
每一道题都要精确把握好时间,一旦超时,就代表你无法完成整张试卷,除非知识储备可以碾压题库,否则“取舍”也是一门重要学问。
指尖从容不迫地叩击着手臂,席昭想,那么眼前这道题,他是该保留?还是该舍弃?
嘀嗒——
那年坐在考场里的黑发少年抬头看了眼时钟,席昭亦抬眼望向前方平静无波的出口。
十八分钟。
倒不是失望,只不过……
有些无趣罢了。
就像那年被喻为“地狱难度”的少年班入学考核,他提前了整整十八分钟完成试卷,环视考场,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做到了最后。
于是少年无趣起身准备交卷,席昭亦走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算了。
黑眸轻敛,他抬起手臂。
砰——!!
逃生铁门被狠狠撞开,喘着粗气的棕发少年背着一个昏死过去的omega从里面冲出,刚一呼吸到新鲜空气,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背上omega丢到一旁,跌跌撞撞朝前奔去。
薄荷冷香侵入呼吸,同性信息素会给易感期的alpha带来强烈不适,从而引起alpha旺盛的攻击欲。
偏偏就是这异样的疼痛,竟从混沌中劈开一丝清明。
路骁沉在滚烫岩浆里,还有无数藤蔓缠着他下坠,痛感成了手边唯一的蛛丝,他无力思考,只能朝那点明灭不定的冷光奔去。
——不确定那是彼岸救赎,还是更深的深渊。
眸光微动,席昭伸出手臂稳稳揽住了朝自己摔来的人,骨头撞着骨头,呼吸撞进了呼吸。
……
掌下是劲瘦腰肢,还有滚烫至极的皮肤,或许是他的指尖过于冰凉,冷热触碰间,被揽住的人下意识颤了颤,贴着他的腰窝沁出更多热汗。
席昭微微低头,黄昏夕光中,少年从领口露出的一截后颈沉沉低垂着,颈骨在蜜色皮肤下凸起圆润轮廓,颈侧还能看见血管的鼓动,泛出一丝少见的脆弱。
至少这人对自己嗷嗷叫嚣或者兮兮犯蠢时,绝不会显出这样的脆弱。
路骁脑中热成一团浆糊,薄荷香气萦绕在鼻尖,颠三倒四地吐槽:“我、我要投诉……这里、里面修得跟个迷宫似的……差点没给小爷绕死……”
席昭低低笑了一声,抬手摘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研究表明,alpha对同性的信息素其实要更为敏感,所以领地意识强烈,常常只因其他alpha无意飘来点信息素就红着眼冲上去斗殴。
比如现在,浓郁的龙舌兰酒香环绕在身侧,席昭闻着就很想把怀里这人摁在地上狠揍一顿。
不过,他也能异常清晰地感知到,这杯龙舌兰酒里并没有混入其他味道。
依旧是纯粹的灼烈,纯粹的嚣张。
——这人没有标记主角受。
如何做到的,席昭不得而知,但结果就是,身为alpha的“反派”,在如此极端的情况下,依旧偏离了原本的剧情。
着实……有些意外。
……
好似认出揽着自己的是谁,路骁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席、席昭……抑制剂……”
然后他就听见了某人冷酷无情的回答。
“普通抑制剂没用,忍着,我待会给你找解除剂。”
讨……讨厌……为什么不给我抑制剂……
已经快失去理智的alpha鼻头一酸,莫名有点委屈,烦躁热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热得他张嘴就朝身边存在感最强的“物体”咬去——
席昭毫无意外掐住了这招“饿虎扑食”,手掌微微发力,路骁脸颊都被掐得嘟起,唇缝微张,露出尖利犬齿还有深处殷红湿热的舌尖。
扭头“温和”一笑,黑发少年声线低哑慵懒,清浅呼吸颇为危险地落在耳畔:
“敢咬我,你这口牙就别想要了。”
闻声路骁莫名喘息得更加厉害了,眼尾都烧出红来,额头渗满热汗,下颚手掌撤离时他向前一栽,浑身重量都压在了席昭肩头,不知泪水还是汗水的液体迅速濡湿布料,晕开浓郁暗色。
堪称煎熬的热度里,耳边似乎还传来模糊音节,像是某种夸赞,又像一个称呼。
可究竟是什么……
他实在听不清了。
18. 且迎之罪
世间真理,你是无法和一个陷入易感期的alpha讲道理的,毕竟他们疯起来连自己都咬。
强撑着冲出影厅显然已经耗光路骁所有理智,席昭把人带进杂物仓库,重新制住下颚,不让这家伙扑过来咬人,对视之中,泛红的琥珀眼瞳越发暴戾凶狠。
alpha挣扎无果,只能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尽是野兽进攻前的低吼。
敛住自己的信息素不让它再冲出来和龙舌兰酒打架,席昭“啧”了一声,黑眸闪过意味不明的暗芒:“我就该顺路给你买个止咬器。”
专治大型疯狗的那种。
说着“咔哒”一声,直接卸掉了路骁的下颌骨。
修长指尖从旁抽了块干净纱布,抵着布料擦过犬齿,易感期时,这地方敏感得要命,路骁浑身一颤,呜呜咽咽着,却没法合上嘴巴,生理性的泪水很快就从眼角滚落,眼神竟有些哀求,连挣扎都弱了几分。
不过席昭知道,这些都是假象,是猛兽在面对危险时的狡猾计谋,但凡他松了手,这家伙又会狠狠扑咬上来,“新仇旧恨”一起结算。
冷酷无视掉那点泪花,纱布一点一点被塞进口腔深处,最后alpha两边腮帮子都被堵得微微鼓起,哭都哭不出来了。
脱臼本质上是骨关节错位,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确认路骁不会疯到“咬舌自尽”,席昭又熟练地将下颌骨接了回去,再用毛巾把人双手反绑到身后。
倒不是不可以直接打昏,就是被他打昏后的下场,一般都不太美妙。
比如地面上一瓶矿泉水泼醒的秦文洲,一睁开眼睛就捂着喉咙不停干呕,神情惊恐到仿佛死过一次。
“秦文洲,你骗我去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吗?”
秦文洲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看来,但该说不愧政客家族培养出来的么?表情急速变幻后竟然还能挤出一丝体面:“席,席昭,我们之间绝对有些误会,是不是那个路骁对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只要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他真不是什么好人,你忘了当初是我主动来问你要不要——”
“我都记得,”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像是看够了笑话,席昭淡淡打断这出滑稽,“从你接近我的第一天起,到我帮你付的每一笔钱,哦,对了,还有你对其他人说‘G班那个傻子’,‘姓席的就是个蠢货’之类的话,我也全都记得,之前你问的时候,我说没有听到——”
席昭笑容不减:“那都是骗你的。”
秦文洲终于褪去脸上最后一分血色。
“从前我脑子不太清醒,思考不了太多东西,只能任你欺骗,不过也多亏你利用我去下药,被那种药剂刺激后,我反而真正醒过来了,所以说,我还要谢谢你啊,”一字一句,席昭慢慢念出那个嘲讽至极的称呼,“我的朋友。”
多好笑的朋友。
……
和一个傻子“交朋友”,秦文洲表面装得再温文尔雅,私下也免不了讽刺嘲笑几句,这人简直将“伪善”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一边贪图原主带给自己的便利,一边又瞧不起甚至是妒恨原主一个“傻子”凭什么如此财大气粗,还能跟他们这样的“精英”一起在里斯克林念书。
一次背后议论时不小心被原主听到了,秦文洲起先还有些慌乱,发现原主不知是不是听不懂,所以没什么反应后,行径就肆无忌惮起来。
原主真的听不懂吗?更多是在骗自己听不懂罢了。
人类好像不喜欢自私和斤斤计较的人,所以他就无私,他就奉献,压抑着所有阴暗面,以为这样就能从这片孤独深海里寻到一份救赎,获得名为“友谊”的报酬。
可镜花水月就是镜花水月,虚妄谎骗也成不了慈悲真言。
记忆又回到醒来后被秦文洲追问有没有拍下视频照片的那天,席昭说手机坏了,但其实原主有拍到一些东西——从进入器材室里喷洒药剂,到路骁开门濒临失控,原主完完整整拍下了自己的“罪证”。
五岁起便浑浑噩噩的脑子,难得生出清晰无比的念头,他知道,他被他的“朋友”放弃了,或许还在做一些不太好的事。
所以明明有机会从器材室里逃出,原主还是留下了。
“他”想留下赎罪。
与此同时,内心所有嘈杂的、混沌的、痛苦的声音全部消失,“他”垂眸沉默,想着,我不需要“朋友”了——
失控的路骁自身前扑来。
——席昭睁开了眼睛。
来迎接他的“罪”。
……
……
看着满眼畏惧的秦文洲,心中不属于自己的空洞终于全部消失,席昭不再和他废话:“解除剂在哪?”
闻声秦文洲好似才注意到一旁陷入易感期的路骁,他看了看,竟然从狼狈中恢复一丝镇定,甚至是快意:“没有解除剂,你要不就让他在这里熬着,要不就报警把他送去医院,呵呵……alpha在公共场合进入易感期,我就不信这次还能被轻易掀过去!”
席昭绑人时已经尽可能避开容易受伤的地方,但路骁手腕处还是被毛巾磨出了道道血痕,整个人狂躁到极点。
这次秦文洲明显加大了药剂用量,就这么生生熬过去路骁得没半条命,但也正如他所说,“alpha在公共场合进入易感期”是极为恶性的治安事件,尤其路骁还是顶级alpha,很有可能就此被里斯克林退学或者在学籍档案里留下重大污点。
秦文洲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想到这里,他姿态都变得轻松起来:“知道是我下药又怎么样,报警让稽查司来抓我又怎么样?能让路小少爷给我陪葬,我也算是值了。”
看他那一副“以身戮恶”的满足模样,席昭承认,自己已经很久没被这么恶心过了,不得不拿出一支药剂瓶打断秦文洲的“自我感动“。
“知道我为什么要选这个仓库吗?”
认出那是藏在身上的”易感催化剂”,秦文洲脸色一变,心中顿时生出不妙预感。
“你,你想干什么?”
席昭没回答,在那错愕目光中走向仓库的通风管道口,轻易就卸下了挡板:“这种药剂挥发成气体后才能最大生效,这里的通风管道又连接着整个商场的通风系统,”黑眸弯了弯,“你说,我要是把它倒进去会怎么样呢?”
“你疯了?!!!”秦文洲怒吼着想要扑过来,可却被绳索紧紧缚住,脸上再也没有一点从容,“席昭你冷静点!!呵呵,我知道你是在故意威胁我的对吧?我不会上当的,呵呵,我不会在意的,我不会上当的,不会上当……”
席昭不做理会,继续构想着,语气随意到像在评价今天的午餐好不好吃:“周末商场人流量很大,alpha数量稀少,但怎么也会有十来个吧,等他们全部陷入易感期,会造成多少伤亡?秦同学,这药剂是你买的,你应该最清楚了吧?”
秦文洲止不住地惊恐摇头,理智告诉自己这是席昭使出的阳谋,是在逼他说出解除剂的位置,脑中却无可避免地想象着药剂从通风管道里扩散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那药剂有多恐怖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初他为了实验只吸了小小一口,险些都爆发失控,如果整个商场的a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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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都因此陷入暴动……
鲜血、尖叫、奔逃……甚至是……
死亡。
瞳孔涣散,秦文洲开始发抖。
“不,不,你不能这样做……”
席昭嗤笑一声:“我为什么不能?不是你说没有解除剂的吗?秦文洲,这些痛苦都要算在你的身上啊——”
“你才是,那个最大的罪人。”
砰——
瓶口拧开,清澈透明的药水一滴不剩全部洒入通风管道内,试剂瓶坠地的那一刻,响声清脆至极,头顶灯光透过玻璃折射出异常好看的七彩光晕,无数飞溅的碎片上,统统映出一张崩溃到极点的脸。
“影厅外的储物柜!!!解除剂在那里!还来得及!席昭,你去拿过来!!还来得及!!都还来得及!!!”
涕泗横流,秦文洲不停尖叫嘶吼着,惊慌、恐惧、愤怒……无数情绪混杂进胸腔,额头上青筋暴起,眼泪糊满了整张脸。
几步之外,席昭漠然看着地面上那滩扭曲怪诞又狼狈不堪的影子,如同神明站立云端之上,冷眼俯瞰地狱苦海中的鬼哭,手腕一动,竟然是一支完好无损的药剂。
刚刚被摔碎的,只不过是他从洗手间里拿来的香薰剂罢了。
修长身影离去,秦文洲的脸色一片灰败,身体轰然软瘫在地,仿佛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疯子……
他眼神空洞地想。
疯子。
……
……
*
秦文洲这样的人,席昭见过太多了,自尊自傲且高度自我中心,他不断压制着对路骁的妒恨,心中那些黑色泥泞早就混着血肉炸成一锅烂汤,却还自持“上等人”的身份,“作恶”都能被自我美化成某种“殉道”。
他觉得“以身为饵”,除掉自己心中的“反派”是件伟大勇敢的事,可一旦事件的恶劣程度超出想象,最先被心理压力击溃的还是他们自己。
说是“恶人”都侮辱“恶人”这个词了,顶多就是一个丑态百出的小人。
……
拿到解除剂给路骁服下,棕发少年的状态明显缓和下来,确定他不会再失控弄伤自己,席昭解开毛巾还给他简单处理了下手腕处的伤口。
软瘫在角落里的秦文洲沉默看着,忽然开口:“你这么帮他,以为他就是什么好人了吗?”
席昭表情不变:“我倒是好奇,你们都是用什么标准来评价一个人的‘好坏’,做了有利于你的事就算‘好人’,做了不利于你的事就成了‘坏人’?如果按照这个标准,他在我这里算个好人。”
至少原著那些剧情还未发生前,路骁本质上并没有做什么危及席昭利益的事,他俩暂且还算个同盟。
秦文洲只是笑,偏执又怨毒地笑:“他毁了我的人生!”
哦,席昭心中没有半点波澜,经典的“苦衷”环节,按照起承转合的节奏,也的确该到煽情上价值的时候了。
虽然这真的很“小说”。
随手拍拍路骁的脸,席昭语气平静:“喂,醒醒,起来听他为什么要针对你了。”
酝酿感情正准备来一番剖白的秦文洲:……
才刚缓过来脑子还晕着的路骁:……
勉强支起身体,路骁揉揉发胀额角,表情复杂地看了席昭一眼,像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煽情过敏”到这个地步。
越过席昭肩头对上秦文洲愤恨的目光,琥珀眼瞳也闪过厉色。
“第一军校的预备考核对吧?”路骁皱起眉头,“我想起我还在哪里见过你了。”
19. 孑然妒火
第一军校,全国最高军事学府,亦是在所有ABO心中占有崇高地位的神圣殿堂,能够考上第一军校的,无论什么性别都是人中龙凤,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军校招生和普通大学不同,高考结束后,所有报考军校且达到所报院校分数线的学生,还要参加一场名为“高等军校统一全国招生考核”的比赛,简称“军校大赛”,最后按名次录取。
ABO分化的第二年,各大军校还会联合开展一次“预备考核”,通过的学生便能够在“军校大赛”上获得相应加分,考核中,所有参赛者会被随机分配至不同赛区,而对很多大家族来说,加分影响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成为赛区冠军提前获得军校高层的青睐。
路骁就是他那个赛区alpha组的冠军,商场里,他出示了自己冠军证书的照片才被允许上来救人,不然安保再怎么糊涂也不会让一个高中生闯入火场。
“我记起来了,你好像是……”路骁回溯着记忆,“我八强赛的对手?”
“预备考核”那年路骁在里斯克林念初中部三年级,将alpha集中在一起的“军事训练课”是高中部四年级才有的,因此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八强赛上还曾碰到过秦文洲。
杂物仓库里有一瞬寂静,良久之后,狼狈瘫在角落的秦文洲忽然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疯狂,笑到脊背弯下,眼泪呛出都还在笑。
“你竟然才想起我是谁……你竟然才想起我是谁……”
那他这三年来的妒火焚心又算什么?
……
秦家世代从政,所以秦文洲的未来自出生那一刻起就被完全规划好了,但也不知是长大后吃了什么腌臢污糟的东西,他竟然开始想要逃离这条确定的道路。
军政互不干涉,秦文洲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进入军校,可高考后的志愿填报必定不会由他自己决定,那么“预备考核”就成了他仅剩的机会,只要能获得赛区冠军,他就有底气去和家族争取高考后报名军校。
起初很顺利,顺利地报名,顺利地进行,顺利到秦文洲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紧接着他就在八强赛里对上了路骁——
然后碾压式的惨败。
秦文洲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比赛就已经结束了,棕发少年转身从高台跃下,从始至终都没回头看他一眼,那一刻,他终于清晰感受到天赋与天赋之间的差距,他这种一路艰难闯到八强的“天才”,只不过堪堪到达和顶级alpha对战的门槛。
恨意燃烧的速度连秦文洲自己都感到惊讶。
“嫉妒”啊,真是人类心理中最为复杂的一种情感,剥开求而不得的怨恨,底色却是对被嫉妒者的认可和羡慕,平庸的灵魂在妒火中日夜煎熬,越痛苦,就越清楚自己的无力,黑色泥泞最后尽数汇聚在一起,疯狂针对着那个优秀的个体。
可他都如此妒恨着一个人了,绞尽脑汁想要把对方拉下来,为此不惜面目全非濒临疯魔,那个人却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
真是太好笑了。
秦文洲忽然觉得自己也和这个笑话一样,到头来,全都是一场空。
……
看着角落里浑身精气神仿佛都被抽空的秦文洲,路骁抿抿嘴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下意识扭头对上那双平静黑眸,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受才略微消减。
从始至终,席昭的神色都没有太大变化,见“剖白”戏码终于结束,起身拍拍衣摆浮尘,淡淡吐出三个字:
“报警吧。”
这出闹剧,也该结束了。
……
……
事关重大,路骁怕一个人处理不好,只能打电话叫来了自家特助,beta特助专业素养极高,简单询问情况后就迅速接手了一切。
耽搁至今,夜幕已经降临,路骁又遭了一次易感期的罪,难免还有些虚弱,买了顶棒球帽戴在头上,阴影漫开,遮盖住大半表情。
背景是消防车和稽查司警车的鸣笛声,人群议论不休,远远隔着那些嘈杂,他站在商场的僻静角落,几步之外的台阶上,伫立着一道清癯而修长的剪影。
席昭的脸微微侧着,月色从他额前落至鼻梁,沁出寒凉清辉,夜风涌过,青衫微薄。
“秦家势力不小,你可能还要给他们找点麻烦,”看了眼表情有些恹恹的路骁,席昭继续冷静分析,“去提醒闫洛洛,让她也查查今天的事,或许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闫洛洛?”路骁有些茫然,不知是该疑惑席昭怎么突然提起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还是该疑惑席昭话中所透露出的意味,但犹豫片刻,他还是拿出手机在A班群聊里找到了闫洛洛的头像。
席昭没有解释更多,路骁完整告诉他游戏城里发生的冲突后,结合原著,他基本能推断出秦文洲的计划和想法。
原有剧情中,被秦文洲诱导发情的那个omega正是主角受的好友,闫家长女闫洛洛,如今秦文洲不认识主角受,那么在omega的人选上自然会挑能给路骁制造麻烦的,闫洛洛家世不差,一旦路骁因药剂失控,临时标记或伤害了她,闫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如果没有剧情干扰,当时被困在影厅里的应该是这位大小姐,而不是主角受。
席昭:“秦闫两家相互牵制,秦文洲就不会那么容易从稽查司脱身。”
路骁打字的手指一顿,指尖不太自在地蹭过手机边缘:“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他针对我的理由啊……”
从容冷静的……仿佛没在心上留下半点痕迹。
黑眸扫来,瞥过路骁刻意低垂的脑袋,还有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紧张,席昭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路同学,你是觉得,他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你的几分责任?”
“我才没有,”路骁颇为烦躁地压低了帽檐,“就……就是他最后说的……说的我心里挺不自在的……”
哎呀~席昭勾了勾嘴角,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他想着,说到底,还是天真无邪的小朋友啊,才会被这种无聊的情景困住。
换做从前,他一定会回一句“哦,那你就不自在着吧”,毕竟多管闲事从来就不是席昭的风格,更别提费尽口舌去给什么小屁孩做心理疏导了。
但或许是想起这人撞开那扇门朝自己奔来时的模样,或许是解决了一个麻烦,他心情尚可。
或许是每次接触都桀骜张狂的人,此刻耷拉着脑袋,蔫蔫地站在寒风中,像极了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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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深紫色的天际缀上几颗亮星,席昭自台阶上走下,朝路骁靠近一步。
“把你们那场考核比做一场赛跑,如果他在落后之时仍不放弃跑向终点,依旧用尽全力再为自己拼搏一次,我或许还能为他喝彩鼓掌,可他偏偏把自身实力的不济全部怪罪到优胜者身上,我只会觉得无比好笑。”
输了一次考核就彻底进不了军校?人生就因此彻底被毁了?那这份“人生”也真是脆弱得可以,说白了,都是为“懦弱”挽尊的借口罢了。
抬手握住那快被路骁压到下巴的帽檐,往上一掀,黑眸便直直对上有些慌乱的琥珀眼瞳,不容任何闪躲。
眉梢微挑,席昭语气含笑,尾调却隐隐透着冷峻强势:“每个赛区都有近百名alpha参赛,你是冠军,难道就要把这一百多个参赛者的失利全都扛到自己身上?”
路骁浑身一颤。
修长指尖勾下那顶棒球帽,又在少年恍惚的表情中重新替路骁戴好,席昭轻轻笑了一声,几分戏谑,几分疏离。
俯身之际,气息拂过眼尾,像漫不经心的抚摸。
“路同学,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耳畔一阵轰鸣,路骁突然反应极大地后退了几步,手忙脚乱地,又是揉眼睛又是捂耳朵,最后莫名其妙竖起外套衣领挡住大半张脸,刻意拔高的声量里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恼:“我,我,我知道了!什,什么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你,你说话可真欠揍!”
“多谢夸奖,”席昭直起身体,心平气和地回怼,“我正在练习一句话就可以把人气死的绝世神功,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你——”
“小少爷。”
陡然变幻的称呼,轻易打断了思绪,路骁敏锐地从席昭语气里察觉到了什么,呼吸一滞,眼神定定看向那道身影站立的地方。
他安静下来。
席昭:“事情结束了,我们的合作,也该到此为止了。”
路骁心中蓦然一沉,胸口开始无端发闷,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就跳到了这里,也有些烦躁,想着自己应该回句“好啊”,然后扭头就走。
各种念头来回闪动,却都因身后响起的声音不得不结束。
“少爷,”beta特助板着面瘫脸走过来,“先生和夫人回来了,两位让我接您回家去见他们。”
沉默蔓延,路骁咽下所有想说的话,最后深深看了席昭一眼,转身和特助离开了。
……
夜风过境,吹动银河,很久以前席昭便能在这片朦胧暗影里听见星星的脚步,像是手掌按上胸膛时感受到的心脏跳动,一声接着一声,坠入无垠深海之中,所有嘈杂都将归于平静,指尖舞动孤寂,天幕无限扩张的暗里,最终只剩他一个人的呼吸。
一声追着一声。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是收到消息的提醒。
【lululululu:我还没赢过你!没那么容易结束!】
黑眸停留几秒,仿佛能透过这行文字幻视出对方嚣张的语气和表情。
意味不明的低语融进风里,隐隐约约,氤氲雾气。
“我可是为你好啊……”
20. 绝不在意
周一,朝读。
G班教室里,不少学生明显周末疯玩过头了,顶着从熊猫脸上挪过来的黑眼圈,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挨着桌面。
有的双眼紧闭嘴里胡念一通,甲诗首联接上了乙诗颔联,背着背着忽然冒出一句“妈妈我没瘦,我真的吃不下了”;有的直接往桌上一趴,整个人瘫成一张大字煎饼,洒点葱花加根火腿,再用校服那么一裹,出锅当早餐卖了估计都没有知觉。
群魔乱舞,好不壮观,充分展现出什么是G班独有的“松弛感”。
一片诸神斗法里,安静默记的席昭同学显得格外“内向”,一篇文言文刚刚记完,前排就有人忍不住招呼着朋友开始说小话,他还知道压低声音没嚷嚷得全班皆知,顶多也就波及了二分之一个教室吧。
“喂喂,周六商场那事听说了吗?影厅起火,有个转学生被困在里面了,是路骁给他救出来的……”
“啊?哪个路骁?”
“这话问的,我们里斯克林还有第二个路骁?”
……
给几个通假字做了着重标记,当天全程在场的席昭不置可否,半点看不出他也给那场混乱添了把柴火。
那晚闹剧演到尾声,路骁就被他家特助带走了,整个周末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席昭并不觉得秦文洲的事会对他造成太大影响,毕竟秦家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原著足以和主角攻抗衡的路氏。
不过原剧情里中也只写了路氏如何如何强大,所以才能支持路骁如何如何嚣张,对于他和他家人关系的描绘,那是半点没有的,反派嘛,够阴狠带感就行。
虽然把“阴狠”这个词用在某位小路同学身上,席昭觉得,稍微有那么些诡异了。
前方议论重点不知何时歪成了两个当事人的性别,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点粉红暧昧就能引起无限遐想,他们不清楚内幕,直观听到的就是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间的“英雄救美”。
有人好奇:“路骁不是一直都挺刺头的吗?竟然会在那种危险情况下去救人,真难想象啊。”
“我都想知道那个omega长什么样了,听说是D班的,转学都能被分到D班,之前成绩肯定不差……”
他们聊得正上头,管纪律的值日生忽然走过来狠咳几声,眼神朝窗外暗示:“风纪部来检查了。”
一群人立刻作鸟兽散。
周一早晨有学生会的例行检查,几个六年级的学长学姐带着袖章走进教室,就算只大了一级,五年级的小鸡崽们也吓得够呛,连忙检查自己脚下有没有垃圾然后一巴掌扇醒昏睡的同桌,读书声立刻大了不少。
席昭不为所动,依旧专注于自己的节奏,直到有人敲了敲他桌面,不善嘲弄的语气,就差直说“我来找茬”了。
“同学,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没看《学生手册》里的要求吗?”
其实只要穿着校服,别把自己打扮成非主流杀马特,里斯克林对学生形象并没有强制要求,《学生手册》更多是一种建议。
被干扰,席昭微微抬头,他没说话,过长刘海遮挡了大半表情,渗出几分阴测测的寡郁,苍白皮肤上嵌着极深极深的黑色瞳仁,对比起来,有种头皮发麻的视觉冲击力。
呼吸一滞,来找茬的alpha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清晨雾蒙蒙的光线里,那点红色小痣仿佛某种开在彼岸的花朵,妖异又危险地活了过来。
但席昭很快又垂眸敛住了那份悚然,继续投入手中课本。
——姓秦,看来秦文洲一时半会是不能蹦跶了,小的麻烦缠身,大的就来找茬。
俄罗斯套娃吗?
……
察觉整个教室的目光都暗暗叠加过来,alpha脸色一阵青白,不自觉释放出几分信息素想要进行威压:“学长在和你说话没有听到吗?朝读也不知道开口,坐在这里当木头吗?!”
说着alpha就要伸手去抢席昭的课本——
那是一只极为好看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看起来就如同易碎的瓷器,可当它骤然发力,腕骨内侧突起一道锋利线条,手背每一条淡青经络都在诉说这份力量有多恐怖。
alpha惨叫一声,感觉手腕都要被掐碎了,随后又被狠狠一拧,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朝前摔去,视野前方是尖锐突出的桌角,他几乎能想象出几秒后眼球被刺穿的惨状,惊恐得都忘记闭上眼睛,这一刻无比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过来挑衅。
灵魂自躯壳抽离,那桌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最后稳稳停在离眼皮仅有一指间隔的地方,不近一分,不远一毫。
alpha冷汗淋漓。
席昭随意将人朝一旁丢开,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每个人都听清。
“学长,我脑子有病。”
所以,不要来招惹一个随时会发疯的病人。
……
“发生什么事了?”
教室另一边检查卫生的风纪部长终于发现不对,连忙赶来扶起地上的alpha。
那是个看着非常儒雅温和的beta男生,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他用眼神询问着,面色苍白的alpha浑身一抖,干笑几声连忙摇头:“没,没什么,部长我们去下一间教室吧……”
beta动作有微不可察的停顿,目光扫过一旁默记课本的黑发少年,眼镜镜片上有意味深长的亮光闪动。
“没事就好,那我们走吧。”
风纪部成员离去,G班教室里却陷入诡异的寂静,席昭心中叹气,抬眸朝周围扫视一圈——
“热带季风气候年平均气温在20摄氏度以上!”
“人类社会历史进程具有统一性和多样性!”
“富强明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玛卡的巴卡叫……”
……
嗯,至少表面上都恢复正常了。
换了本书,想起那个beta风纪部长离开时的最后一眼,黑眸若有所思。
那个眼神,似乎在说……我们很快还会再见。
……
……
*
朝读结束,上午来G班上课的老师们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从来佛系散漫的G班……今天,好像格外认真。
被一双双“求知若渴”的闪亮大眼盯着,老师们下意识讲了又讲,下课时间也拖了再拖,走出教室时还回头看了看门牌——
没错啊,这是G班啊?怎么今天都这么精神?开窍啦?
等G班班导夹着教案走进来,看过一众“热情过头”的弟子们,难得生出几分欣慰:“我听老师们反映,大家今天的学习热情很高啊,要继续保持,最好每天都用这种态度来迎接新的学习。”
G班学生们:呜呜呜,不要啊!被吓这么一次就够了呜呜呜……
正式上课前,班主任还提起了另一件事:“这周周末会有一次周考,虽然周考成绩不纳入分班考核,但老师也希望大家能认真对待,这是对我们上一阶段学习成果的验收,也方便我们查缺补漏,同样的,依据周考全校排名,进步较大和排名靠前的同学都会有相应的平时分奖励,大家努力吧!现在让我们翻开课本……”
指尖水笔轻叩稿纸,席昭翻过自己课桌里快要堆满的练习试卷,拿出了这节课要用的课本。
周考啊……
……
“周考月考期中考……为什么又要考试!”
午后供学生休息的草坪上,有人将随堂测验的卷子盖在脸上,相当不爽地呼呼吹气,仿佛能靠这种方式把那个糟糕的分数吹走。
试卷被气流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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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起又落下,像一只打湿了翅膀的蝴蝶,不过在某位同学心中,它可能更像一只糟心的扑棱蛾子。
徐子夜摇摇头,替路骁把试卷收好,勉强安慰到:“老大你这个分数其实不错了,我和老鱼加起来都没你这一科高呢。”
路骁一听满心悲愤,往左一看,杨雨,F班体育特长生,往右一看,徐子夜,F班艺术特长生,里斯克林每个年级的“F”都是特长班,平时考试会加上专业特长分,再看看自己,嚯,好家伙,A班吊车尾。
——仨学渣凑不出一科满分。
想起周末在家里被训的那一顿,棕发少年心情更是郁闷。
徐子夜有些奇怪:“平时也没见老大你这么在意成绩啊?”
客观来说,路骁的成绩在里斯克林属于中游偏上,不算很差,可偏偏只有他能无视“分班制”一直待在A班,再加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传言,很早以前就是学校里的“名人”了。
路骁也从不解释,好似那个被传成妖魔鬼怪的压根就不是他。
听了朋友的询问,少年沉默一瞬,抬起手臂盖住了眼睛,语气嘲讽:
“他们嫌我丢人呗~”
……
周末被特助接回家,路骁早就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果不其然,他进门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他那位路氏集团的董事长、享誉全球的大企业家、一年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处理各项生意出席各种宴会的alpha父亲,迎面就丢来各种训话。
从中了秦文洲的算计到商场引发的混乱,路云琛从头到脚给他批了个一无是处,说着说着又谈起路骁的成绩。
自入学里斯克林以来,路骁每一次考试结果,连同种种随堂测验都会发送至路云琛的私人邮箱,路氏最顶尖的数据分析师会做出最专业精确的图表,横向对比里斯克林乃至全国的同龄学生,然后向路云琛汇报——
小少爷的成绩并不理想。
很多时候,路骁感觉自己和路云琛一点都不像父子,更像上下级关系,他还是一个对公司毫无益处,经常耽误董事长宝贵时间的糟糕员工,“血脉”是唯一保证他不被这家公司开除的筹码,如果没有这点亲缘关系,他甚至觉得路云琛下一秒就会将他扫地出门。
当然,对方也没少说过“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alpha”诸如此类的质问。
路骁也想问,怎么我偏偏就姓“路”呢?
训到最后,路云琛还说要在A班找个学生帮他补习,路骁一想那场面差点没把自己呕死,最后毫无疑问又是争吵、对抗、不欢而散。
什么“补习”,说白了就是想找双眼睛在里斯克林时刻盯着他。
他路骁就算从宿舍阳台跳下去也不会找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补习!
学渣就学渣呗,挺好的,多有个性啊!他可喜欢了!
……
见自家老大腮帮子都快咬碎了,杨雨抓抓头发,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拿出手机翻出了某条消息:“老大,听说今早G班那个席昭又把一个风纪部的学长揍进医务室了,对面浑身骨头都碎了,新闻社还发了预告,说今天中午要找他采访。”
路骁依旧没移开胳膊,露出来的下半张脸上唇线紧抿,下颚冷酷锋利,无声表达着“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酷哥”,“不要用这种没有营养价值的东西来打扰我”,“呵呵,某个人还说不想和我合作了呢”,“真好笑,以为我很稀罕吗?我一点都不在乎”……
看着路骁头顶飘过的一串串弹幕,杨雨欲言又止,刚准备拿回手机,眼前就伸出了一只极其“不情愿”的爪子。
“给我看看。”
——路同学必须强调,这是三分冰冷、五分无情,纯粹就是“我只想看某人笑话”的冷漠语气。
他真的,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一点都不!
21. 不驯之人
新闻社找上来时,席昭正在食堂吃饭,他一边端着餐盘找了个僻静角落,一边听着耳机里的历史课重点,电子机械音刚念到“……‘Ω抑制剂’的出现使得omega发情期时不再需要alpha的协助,进一步推动了《omega权益法案》的确立”,眼前就站了个笑意盈盈的omega,身边还随行一个戴着相机的alpha。
“席昭同学,你好啊,我是ABO新闻社的欧阳!”
席昭点头,omega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展现自己的“魅力笑容”,就看他转身换了个位置,压根没有分出一丝多余目光。
“咳咳,等等等等!”omega连忙绕过去说出自己的目的,“我们想采访你一下,就几个简单问题!”
说着omega还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天性使然,alpha生来就对omega有着强烈保护欲,换做其他alpha,这会早就同意了,可惜眼前这位真不是一般A。
简短回了一句“没空”,席昭都没让人在自己身边坐下,又端着餐盘换了个更远的角落。
omega表情僵硬,很快收了可怜表情,满脸不解地摸着下巴:“没道理啊?难道他不喜欢甜的,喜欢御一点的?”
跟在他身边的alpha耸耸肩:“你看他那阴郁样子,就跟勾魂使似的,说不准精神真有点问题,怎么样?还拍不拍了,要不咱回去换个选题?”
omega翻了个白眼:“近期里斯克林最热门的话题就属他和路骁了,不找他,难不成你有胆子去找那位路少爷?”
“那还是算了,”不知想起什么,alpha抖了抖,“我还是比较惜命的,人家可是稽查司几进几出的大佬,我就一普通中级A,哪敢去惹他。”
犹不甘心地坐下,omega紧紧盯着远处席昭的背影,嘴里不停嘟囔:“我可是要成为新闻之王的男人,这点困难怎么能难倒我,让我想想,让我——”忽然一顿,他伸手猛拽alpha示意对方和自己一起隐蔽蹲下,“我去老伍!你看那是谁?!”
不用omega提醒,alpha早就敏锐端起相机开始拍摄,“八卦”啊不对,是“新闻之魂”正在头顶熊熊燃烧!
镜头里出现的少年窄腰长腿,眉眼间压着不耐,远远都能感受到那股顶级alpha外放的攻击性,一时竟好似绣像里踩蛇持矛的修罗,身后展开茫茫凶煞之气,不少认出他身份的学生都下意识避开了道,明明只他一人,愣是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忍不住凑到alpha相机后一起调整拍摄角度,瞧着棕发少年目标明确的脚步,omega眼底蓄起兴奋:“他俩要打起来,那可是超级大新闻啊……”
不远处,紫烟缭绕的修罗定在了浑身寒气的勾魂使身前,两个alpha对视片刻,硝烟无声弥漫,许多人已经在猜他们多久会开始互殴。
最后“修罗”伸出插在兜里的双手,往前一步——
拉开椅子在“勾魂使”对面坐了下来。
瞬间什么刀光剑影、地狱鬼影全都散去了,两件校服配上两张尚且青涩的脸,杀伤力都削减不少。
等着大新闻的omega和alpha:???
不是,刚刚冷酷无情连坐都不让我们坐的那个人呢?
……
摘下耳机,席昭看了看眼前明显憋着一口气的少年,眉梢微挑:“有事?”
“哼,”路小少爷轻哼一声撇过脸去,“没事,我就路过,走累了过来歇歇,这里难道不能坐吗?”
歇到食堂来,您这爱好也够特殊的。
席昭“惊讶”:“当然可以,歇多久都行。”
然后真就不管路骁,自顾自地开始用餐。
他吃饭的速度不慢,姿态却很优雅,每一口都保持着均匀间隔,路骁看着看着,好久不见的Q版席小昭又在肩头坐下,这回手里还握着个迷你小怀表,小丘丘人左看一眼怀表就往右手的饭团上咬一口,然后再看一眼怀表,扭头再咬一口饭团……
等席昭都快吃完了,路骁才猛然惊醒,不对!我过来是为了看他吃饭吗?!
“咳咳咳!”一阵极其刻意的咳嗽后,路同学差点没绷住“酷哥”人设,状似无意地提起,“话说,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商场那件事的后续啊?”
席昭放下筷子,认真想了想,很给面子地点头:“嗯,我很好奇。”
路骁心情顿时明媚起来,得意洋洋地抬头,满脸写着“问我问我快来问我”,然后琥珀眼瞳就看着席昭端起餐盘放到回收处,洗手、擦手、离开食堂——
压根没准备回来。
路骁:!!!
这发展不对呀!
……
席昭走出食堂,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耳机线,刚收进口袋,身边就刮起一阵狂风,这阵“疯”还差点没刹住车,刻意停在他身侧,颇有些气急败坏。
席昭微笑:“还有事吗?”
路骁一口气哽在胸口,骂又不敢,走也憋屈,最后只能在心里默念“大丈夫能伸能屈”,自己给自己搬梯子下:“我看你那么好奇,就勉强告诉你后续好了!”想想又咬着牙加了句,“算是合作结束的售后!”
啧啧啧,席昭在心中摇头,同学你真的好执着哦~
“执着的路同学”便愤愤开始了他的讲述。
有秦家插手,秦文洲的所作所为暂且被压了下来,目前是以“养病”为由向里斯克林请了长假,但前有稽查司制约,后有路闫两家施压,就算秦文洲是未成年人不予判刑,秦家估计也得让他狠狠“消失”一段时间。
席昭忽然发问:“他用的那种药剂呢?”
路骁看了他一眼,神情也严肃起来:“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明明那种药剂很特殊,我家特助却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稽查司好像在刻意隐瞒那东西的存在……我过来也是想提醒你一句,过几天,稽查司应该就会来找你问话,我暂时听到的消息里,秦文洲似乎没有把你牵扯进去,但是万一被问到那天器材室的情况也不用紧张,反正是他骗你在先,我又没出什么太大问题,可以替你作证或者出示谅解。”
席昭脚步一停,黑眸沉沉望来,看得路骁都有些茫然,琥珀眼瞳里的“关切”与“认真”同样分明浮现,不掺半分杂质。
眼眸微敛,席昭想,这位小少爷,似乎开始把他纳入朋友范围了。
心头有些好笑,也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倘若换做席昭自己,不管原因如何,关系如何,只要对他造成了伤害,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对比起来,路骁的处事风格完全不同。
这小少爷像是以自己为圆心画了个圈,圈外面的不屑一顾,凶狠绝戾,但如果有了共同经历,被他看入眼中放进圈里,所有原则底线都可以一退再退。
忽然地,席昭有些理解原著那个反派路骁为什么会对主角受各种疯魔了——主动把某个人放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相当于主动交出这片领域的主宰权利,之后即使遍体鳞伤,被驯服的心也不愿后退一步,因为一旦放手,抽离的,就是全部意义。
理智上,席昭并不欣赏这种极端的情感,但现在,他似乎已经站到了这个圈的边缘。
路骁没有多想,正事说完,就该处理私事了。
“你说合作结束,那就结束好了,但是席昭——”路骁微微抬着下巴,琥珀眼瞳引出一线锋芒,如出鞘的利刃,又像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都会扑咬上来,“我说我会赢你,就一定会赢你,在此之前,你要随时准备好迎接我的挑战。”
龙舌兰酒香随着主人下战书般的话语侵袭过来,攻击意味不强,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态度。
清冽苦涩的薄荷冷香立刻挡住周遭信息素,席昭轻笑一声,喜怒难辨:“这么说来,我似乎没有一点拒绝的余地了?”
“当然,有本事你就打服我啊,让我服到再也不敢挑战,”舌尖舔过犬齿,路骁的语气较之刚才更加挑衅,“但那一天应该永远都不会到来。”
换言之,一次落败就来第二次,二次依旧便进行第三次,他绝不会轻易屈服认输!
直至此刻,席昭才清楚感知到,自己似乎招惹上了个大麻烦。
这种掌控之外感觉并不算美妙。
面上再无多余情绪,黑眸居高临下扫来,冷淡而疏离,很多时候他都不需刻意维持原主的阴郁,自身便有一股森森鬼气,午后暖阳照不亮那双深色眼眸,像一池寒潭,凛冽死寂,但此刻,潭底的确映出了另一道桀骜不驯的身影。
密长眼睫垂落阴影,诡谲涌动间,不经意放出些隐秘又残忍的东西。
“小少爷,”他嘴角轻勾,无端漫开危险,“跟我走的太近,可不是什么好事。”
路骁察觉到了,眼神却更加兴奋,不屑嗤笑道:“这句话,别人通常都是用来说我的。”
席昭收回目光,又恢复他一贯的慵懒随意。
天真。
他想着,或许也正是因为天真,才会有这种近乎莽撞的无畏。
……
路骁还想说些什么,可惜按照经典惯例,一到关键时刻总会有意外来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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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骁,和G班的混在一起,你是终于明白自己该去哪了吗?”
“啧”了一声,明明风景正好却突然看见苍蝇的烦躁冲上脑门,路骁眉尖紧蹙,眼底戾意横生:“嘴痒就去撞墙,还是蠢到不会要我来帮你?”
胸前挂着“A班”铭牌的alpha顿时被气到脸色青白,他身后乌泱泱一群人也更加逼近。
上前一步挡在席昭身前,路骁压着语气里的躁郁:“你先走。”
席昭点头:“好的。”
然后真就毫不犹豫地走了,甚至几个眨眼就快看不到背影。
路骁:???
等,等等!!你真就这么走了?!好歹问我一句“能不能应付”或者给个询问眼神也行啊!!
半点革命友谊都没有吗?!!
内心被某人的“冷酷无情”刺激到抓狂,反映到脸上,就是琥珀眼瞳里凶光大盛,恨不得把对面的alpha生吞活剥了。
被那股凶悍气势震慑,就算知道这里是学校,自己又叫了一大群人壮胆,alpha也瑟缩几分,但想想自己的目标,依旧梗着脖子没让声音发虚:“我不知道你对洛洛说了什么,但我警告你不要继续接近她!”
煞笔智障!
席昭不在,路骁额角抽痛,是真想骂点脏的了,真以为他那恐怖名声是靠几个眼神瞪出来的?
周末的事情结束后,闫洛洛听了提醒,对他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地改变,路骁自己无所谓,有人却觉得碍眼。
顶级alpha,又是那么出众的皮相和家世,如果没有种种奇怪传言,路骁的条件足以秒杀所有同龄alpha,这个时候,平时对他退避三舍的omega突然友善起来,怎么能不让背后的爱慕者心慌,脑子一抽,这不就来找茬了吗?
想着今早闫洛洛还特意放过路骁迟到,没扣他平时分,alpha心头就一阵火大:“你别忘了自己都做过什么,闹出那种恶劣的事情还继续赖在A班,我都替你丢人!”
路骁“蹭”地一声揪住alpha的衣领,快一米七还在不断发育的身高极具压迫性,信息素咆哮而来,瞬间侵蚀了周围所有人的感知神经,直面冲击的alpha更是窒息发闷,视网膜上都快泛出血红小点,可他不知是被吓懵还是气糊涂了,竟然还在刻薄叫嚣:“你去问问里斯克林哪个学生不讨厌你?!明明没那个成绩还一直待在A班!你哪里值得特殊了?!”
路骁用力闭上眼睛。
一点一点收回信息素,手背青筋暴起,指骨掐得咯咯作响,再度撩开眼皮,那嗜血凶狠的目光让alpha脑海一片空白,恐惧彻底吞噬了灵魂。
舌尖用力舔过犬齿,血腥味在口腔漫开,少年压抑声线里聚集着可怕风暴:“你爹待在哪里,还轮不到你来狗叫,”说着像捻死一只虫子一样丢开手里的alpha,“听清楚了就滚,大不了我弄死你后再进一次稽查司。”
一群被吓破胆的乌合之众立刻拖着瘫成烂泥的alpha狼狈跑开。
午后日光强烈到泛出一丝森白,路骁去旁边的水池前洗了把脸,水花飞溅,盖住那份粗重喘息,等到呼吸彻底平复,他才抹去嘴角一抹腥红。
水龙头没关,池子里很快就积下一层浅浅水波,模糊不清地倒映出少年青涩又冷硬的脸。
看着水中那个扭曲的自己,路骁自嘲笑笑,像是对什么解释,又像自言自语。
“又不是我想待在这里……”
长长吐出一口紧绷的气息,他终于起身,抬手撩开被打湿的刘海,可身体还没完全放松下来,眼底就浮现一抹错愕。
熟悉身影懒懒靠在水池另一边,光线从他的轮廓边缘穿过无数细小浮尘,亦穿过水滴潋滟出五彩光晕,最后落入人的眼中,于视网膜上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路骁脑袋发懵:“你不是……走,走了吗?”
黑眸看过凌乱不已的深棕卷发,褪去凶狠后湿漉泛红的眼尾,那双琥珀眼瞳因为惊讶微微瞪圆,显出些迟钝茫然,由于洗漱动作太过粗暴,这人校服衣领都被打湿了一圈,水滴顺着脸颊簌簌滚落,嘴角还残留着点没洗净的血丝,异样而刺眼。
——怪可怜的。
“对啊,先走了,然后又回来了。”
指腹轻柔抹去那点血迹,路骁不知是不是没反应过来,呆立在原地任他动作。
时间无声静了几秒,席昭忽然一笑,递出一瓶泛着冷气的矿泉水。
“售价三元,多谢惠顾。”
想了想,他加上一句:
“这次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