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松叹》 1. 一室生香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盛夏已过,秋风瑟瑟。微风吹拂,带去一季的燥热。公主府的装潢极近奢华,院子里栽满了四季海棠,惊艳夺目,耀眼浓烈。 丫鬟行色匆匆,路过一间厢房时,好奇的驻足看去,却被身侧之人猛拽了一下袖子,低声提醒:“别看了!你我做好分内事就行,主子的事不许看也不许问!” “可那公子分明不是自愿,这岂不是……” 她才刚来,对这府里的大多事都不甚了解,仅对宁安公主的荒唐事迹有所耳闻。 因而,她方才眼睁睁的看着两名护卫牢牢看押着一位公子,并将他强行推进公主闺房,难免震惊。 “住口!”年长些的丫鬟音调拔高,厉声呵斥,却猛然想起自己身处何地,不禁头皮发麻,下意识瞥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匆匆拽着人离开,嘴里还在念叨:“不是告诉过你,不许问了吗!赶紧的,还有一堆活没干……” 二人离去,院中又归于沉寂。 室内昏暗,烛光摇曳。 点点熏香,若有似无,磨人心志。 一扇屏风,将二人隔绝开来。 赵槿斜倚在美人榻上,穿的极为轻薄,神色疏懒,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身前的一缕青丝,她懒懒的掀起眼帘,眸子如盛了一池的春水般荡漾,勾人于无形,“裴浔,本公主让你伺候,你似乎很不情愿?” 她的嗓音轻柔,掺了香薰的调子缠绵婉转,却不难听出一丝凌厉,是久居高位之人惯常的气势使然。 她身前的衣带长的垂落到地面,指尖漫不经心的缠绕一圈,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他。 裴浔面不改色,人虽跪在地上,背脊却始终挺直,他的身形偏瘦,模样俊俏,清冷的就如一幅画卷,瑞凤眼狭长多情,可当他抬眼时,却又显得人畜无害。 他一声不吭,不知在做什么无谓的抵抗。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全赖他不听劝告。 三日前,他在去往宏光寺的路上碰到宁安公主的车马,小厮好意提醒他,最好改日再去,宁安公主最爱俊美男子,若是被看上了,怕是再也无法脱身了。 可他却不以为然,毕竟天子脚下,即便身为公主也不能胆大妄为,更何况是当街强抢民男。 事实证明,旁人或许不会,可这宁安公主向来嚣张跋扈,没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彼时,他从庙里出来,小厮落下了东西,又返回去取,就在那时,来了几个人不由分说就给他套上头套带走。 行了一段路后,头套被摘去,他再次睁眼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位宁安公主。 她一身华丽衣裙,腰间环佩皆为上乘,姿态傲慢,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她一句话没说,身旁护卫却上前来踢了他一脚,迫使他趴伏在地,“放肆!见了殿下还不行礼!” 他忍着身上疼痛,恭敬垂首:“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温润清隽的嗓音如同他的人一样,第一眼见了便觉得欢喜。 赵槿慵懒扬眉,随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裴浔。” 可她又并非真想知道他名字,只是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模样好看,声音也好听,那便留下吧。” 堂堂公主,一句‘留下吧’,他便再无选择余地。 裴浔思绪回归,依旧不言不语。 赵槿轻笑一声,双脚踩在地上,衣裙盖住裸露的脚踝,脚链随之发出‘叮铃’响声,她开口道:“你过来。” 本来是不合礼数的。 他一介外男入女子闺房已是不妥,更何况她还是当朝公主。 可这话若是说与旁人听,也只会惹来一声嗤笑。 宁安公主的风流韵事谁人不知,姑娘家的贞洁清白她何时有过? 裴浔跪着没动,赵槿逐渐失了耐心,指尖轻叩塌边,一下一下,如在心上敲击。 她还未开口,便见裴浔起身了,缓步走到她跟前,随后又跪下去,垂头不语。 赵槿好笑的看着他,比起府里其他男子来说,他确实古板无趣,又极不开窍,或许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她也想换换清汤寡水。 思及此处,她刻意拖长了语调,声音放的极轻极柔,“为何,不敢抬头看着本宫?” 眼波流转间,她缓缓探出一只脚,脚尖轻点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上蹭过去,不加掩饰的挑逗与引诱惹得裴浔身躯一震,下意识往后躲。 可赵槿怎会让,她厉声道:“别动!”见他听话,她又扬起笑意,以趾挑起他的下颌,迫使他看她。 她只着了件轻纱,随着她的动作早已变得凌乱不堪,她如此行径,裴浔避无可避,只能迎上去。 赵槿低头看了眼,好似才发现,多此一举的拉了拉衣衫,回看他,嘲讽一句:“本宫还真以为你有多清高呢。” 室内虽暗,却有光线透露。 肩头白皙圆润,纤细手臂随之摆动…… 一双灿若桃花的眼眸染着无尽笑意,比那院中的四季海棠还要耀眼夺目,灿烂生辉。 裴浔眼睫微颤,蓦地闭上眼。 一副正人君子做派,惹人生厌。 赵槿消遣够了,便敛了笑意,轻轻踢了他的肩,“你滚吧,本宫要歇了。” 裴浔一时没稳住,往一侧倒去,又立即跪好。 早就听闻宁安公主性情不定,最是难以捉摸,加之帝后宠爱,变得愈发无法无天。 裴浔神色淡淡,行了一礼后告退。 日光倾泻而下,他有些不适的抬起手背掩在眼前,手指缝隙间,他注意到几双目光有意无意的朝他投来。 带着无尽的探究与思量。 他低头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摆,提步去往自个儿厢房。 “站住!” 一人拦在他面前,用不善的目光将他打量了一遍,“方才你在殿下房中做了什么,最好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字里行间,皆是命令口吻。 裴浔脸上挂着笑意,温和道:“几位不妨去问问公主,我所做之事皆是殿下之意。” 他们哪敢去问赵槿,不过是看这人才入府不久,竟一连三日得殿下青睐,想给个教训罢了。 “少给我扯这些!你就说清楚,你和殿下可有……” 他未尽之语已说明一切,女子贞洁竟被这些人放到明面上来讨论,实在是…… 裴浔的笑意收敛了不少,还是那句话,“几位想知道什么,去问殿下,一切不都清楚了?” 他不再理他们,擦身离开。 回到房中,他第一件事便是将身上衣衫脱下,随意丢到一旁。 再去简单沐浴一番,出来时,何嬷嬷候在门外,“公子可有换洗衣物?” 何嬷嬷是赵槿的乳娘,亦是当今皇后的陪嫁丫鬟,赵槿念她年事已高,允她回乡享受天伦,可她却不愿,执意留在她身边伺候,哪怕是做些琐事。赵槿拗不过她 2. 教训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室内一片寂静。 院中的四季海棠花香四溢,幽幽然然萦绕心头。 赵槿也不急,依旧托腮直视他,眉眼始终往上翘着,眼中神采奕奕。她的容貌也算上乘,只可惜平日里作风不太好,以致无人敢靠近。 哪怕帝后想为她指婚,恐怕都无人敢尚公主。 若是当面提出,却无一人应承,只怕她这公主不日便要沦为全京都的笑柄了。 二人对视良久,却始终僵持着。 裴浔最先退后一步,垂首躬身,“殿下,草民欲出门一趟,请殿下准许。” 他的神色并无异样,举止恭敬有礼,仿佛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赵槿无趣撇嘴,低头动筷,“要去就去,同本宫说什么。”她眨了眨眸子,蓦地笑了,“啊,莫不是你怕路上孤单,想本宫陪同?” 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说出的话总带着些调笑。 “殿下多虑了。”裴浔镇定应对,“只是府外护卫需得殿下的许可方才让行。” 赵槿屈指点点鬓角,若有所思道:“这倒是本宫忘了,那你去吧。” 裴浔刚一转身,身后又传来一声:“记得早去早回,今夜本宫还要你服侍。” 直白露骨之言惹得一旁方梨的脸倏地红了。 可只有他们二人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 此言一出,赵槿注意到裴浔的身子蓦然僵了一瞬,连他的背影都透着局促与尴尬,匆忙离开的步伐凌乱急促,仿佛在躲着谁似的。 人一走,她心情颇好的吃了好几碗饭。 方梨瞧着,有些不解,“殿下为何对这位裴公子如此优待?虽说他长得是挺好看的,可天下好看的男子多的是,而且府里的其他公子也都不差。这裴公子的身子也太过瘦弱了……” “瘦弱吗?” 赵槿回想初见他的那回—— 他也是一袭长衫站在树下,什么也不说,清冷如玉,皎洁如月,光是站在那就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树上落叶纷纷,似乎格外偏爱于他。有一小片叶子落在他肩头,成为了一众月白色里最醒目的存在。 他的目光始终望着寺里,似乎不曾注意到四周,可她的眼中却只有他,秋风萧瑟,他独立于她的整个世间。 小厮跑向他时,他嘴角微勾,如沐春风中又带着一丝和煦。 “约莫是为美色所惑。” ——为何对他如此优待。 这也算是应了她的话。 “要奴婢说啊,他还不如陆将军呢!陆将军温柔贴心,比他更懂得讨殿下欢心,而且殿下和他一起不也觉得开心吗?” 开心? 赵槿失笑,倒没反驳,“确实开心,他本身不就是个乐趣吗?” “陆将军外出公干,也是时候该回来了吧,少了这么一个人,殿下是不是也觉得这阵子安静了许多?” 赵槿不以为意,一句话堵了回去,“是以往太过聒噪了。” “……” 她回了里屋换了身宫装,一袭长裙拖地,略施粉黛,人也变得端庄沉稳起来。 “走吧,今日还未去给母后请安。” “是。” 主仆二人到门口时,却见裴浔站在那和护卫说着什么。 傍晚的风吹起他的发丝,就连他蹙眉的样子落在她眼中都显得格外好看。 她缓步上前,护卫低头行礼:“公主万福。” 裴浔侧目,抿唇不语。 这一神情,赵槿竟读出了一丝委屈。 她明知故问道:“都在这做什么呢?” 护卫应道:“裴郎君欲出门一趟,可他并没有殿下您的手令,属下不敢擅自做主。” 她自然知道。 谁叫裴浔油盐不进,总不肯从了她。 如今只是一场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知道了。” 她心情甚好的多问了一句:“正巧本宫要出门,不如送你一程?” 裴浔也没让她失望,果真是一如既往的油盐不进,“不敢劳烦公主,草民自行即可。” “……”赵槿当面被驳了面子也不恼,嘴角勾起一丝浅淡弧度,皮笑肉不笑道:“本宫偏要送!” 狂妄至极的语气,仿佛他要是再敢说个‘不’字,她就立马翻脸了。 裴浔站了会儿,眉心微微舒展:“恭敬不如从命。” 富丽堂皇的车驾早已停在府外,方梨欲伸手扶她,却被她屏退。 赵槿的目光望向裴浔,意思很明显了,“还要本宫教你吗?” 她明目张胆的为难,盛气凌人的态度,仿佛她所给予的都是恩赐,却没人敢说个‘不’字,裴浔仅顿了一瞬,便立即垂腕放在她面前,将她扶上马车。 他坐在马车外,可赵槿又不乐意了,淡漠嗓音穿过车帘,“车内这么大,你非要挤外头去,莫非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实在卑贱,只配坐那儿?” 一众下人纷纷低头,生怕殃及自身。 卑贱—— 这已是她第二次说出这个字眼了,还是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嘴上恶毒,毫不留情,将他贬的一文不值。 裴浔的手猛地握紧了一瞬,又蓦然松开,撩开车帘,回眸望去,“公主说的是,草民——自是不配。” 车帘落下,隔绝了她的视线。 赵槿饶有兴趣地挑挑眉,对此行为不怒不恼,却是终于不再刻意为难了。 车驾一路缓行,百姓匆忙回避,生怕冲撞了贵人。 比起冲撞贵人,冲撞公主更叫人胆战心惊。 若是个俊美男子,指不定当场就要被带走了。 行了一段路后,裴浔下了车,赵槿掀开帘子一角,隔缝望去,笑意盈盈道:“裴浔,本公主的马车坐着可还舒服?你需得记住,本宫不与你计较是本宫心善,否则就凭你方才言论,本宫就可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你可明白?” 尾音刚落,她就当即变了脸色,眸子微沉,松开车帘,音调就像淬了寒冰,吩咐道:“走了。” 裴浔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想起她那副目空一切,居高临下的神情,眸中神色变了又变,如同掀起了一场惊涛巨浪,却在刹那间转瞬即逝。 “公主,您都说了那样的话了,裴公子竟一点不生气?” 赵槿似笑非笑的看她,“那样的话,是哪样的话?” 方梨吓得垂首请罪,“公主恕罪,奴婢……奴婢言错。” 她心跳如擂鼓,不敢回想方才那一眼有多可怕,浑身忍不住发颤,战战兢兢的等着人发话。 她怎么就忘了,主子毕竟是主子,哪怕给过几次恩惠,也依旧是主子! 赵槿轻笑一声,“我说了又如何,他生气又如何,还不是只能任我作践。”她手指轻敲膝头,沉吟片刻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他看上去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 “一般只有两种情况,要么,他的的确确就如坊间传言,温润如玉,不与人争。要么……” “要么什么?” 赵槿勾唇笑了,手肘撑着膝,微微侧身靠近,指尖挑起方梨的下颌,视线在她脸上游移,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丝调笑,“要么就是藏的太深了。” 若真是如此,反倒变得有意思多了。 她倒想看看他的底线在哪,是否真能藏一辈子。 方梨等她退开后,才猛地松一口气,方才那般近的距离险些令她忘了主仆之分。 她又悄悄抬眼瞧她一瞧,脸微微红,这也着实怪不得她,实在是这张脸太会迷惑人心了。 车驾缓缓停下。 赵槿徒步走向承安宫,却未曾想迎面撞上一个人。 一身富贵衣裙,姿态傲慢,身后跟着几名丫鬟,她下巴高高扬起,看上去来者不善。 “哟,这不是我 3. 满堂春色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护卫齐齐抱拳,“殿下!” 赵槿摆摆手,目光落在松萝身上,慢悠悠地走到她身前,眼睑垂下,挡住那一丝唯一的月色,“滋味如何?” 松萝还想逞口舌之争,她不服气的瞪她,“你今日这般对我,若被太后姑母知道,她一定……” “她一定不会管你!”赵槿打断她的话,眉梢微挑,颇为好心的提点,语气平和有力,一字一句道,“这宫中耳目众多,今日你我在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觉得皇祖母她会不知道吗?” 闻言,松萝下意识辩驳,“不可能!” “不可能?”赵槿好笑的瞥她一眼,“我方才从母后寝宫出来,皇祖母正巧也在,她还提到了你,你想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吗?” 松萝的手微微攥紧,只觉浑身发冷,一路冷到心底,止不住地打着寒颤,“说,说什么?” 赵槿清了清嗓子,学着太后的语气,沉声道,“松萝啊,性子太过急躁,是该好好磨炼磨炼了。” 言毕,她捂嘴轻笑,“皇祖母口中的磨炼多半就是指我让你罚跪一事。” “不会的!姑母她不会这么对我的……一定不会……” “你怎么这么天真呐。”赵槿的眼神透着股怜悯,她俯视着她时,有种悲天悯人之感,而当她靠近她时,又觉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皇室中人没有真情,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这句话,除了她们二人,再无人听见。 是以,松萝微微瞪大眸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惹的一旁丫鬟多看了两眼。 “郡主?郡主!” “怎么了?” “公主已经走了。”丫鬟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好奇的问道:“方才公主同您说了什么,您为何这幅神色?” 松萝怔愣片刻,道:“没什么。” - 马车折返,小径无灯,唯有星与月照亮前方小路。 赵槿端坐暖塌,抱臂阖眸,车内静悄悄的,方梨悄悄地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眼都没睁,却能清楚的猜到她的心思。 “奴婢……奴婢只是不解,殿下方才同郡主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神色与往日任何时候都有所不同。”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憎恨与厌恶。 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公主坐拥一切,享受了常人所没有的荣华,何至于有如此大的恨意呢? 她虽知她性子不定,时常叫人难以捉摸,可这还是头一次见她露出这般骇人的神色。 赵槿缓缓睁眼,侧目而视,语调平静而淡然,“你看到了什么?” 方梨没能反应过来,‘啊’了声,下意识就想重复一遍,可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赵槿俯身靠近,眼皮微动,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可她的音色却低缓了许多,如同无波无澜的古井之中掀起一阵暗涌,“你,看到了什么。” 一股凉意猛然窜上心头,分明是同一句话,可她直勾勾地望着她的眼神却令她不寒而栗。 因她的靠近,呼吸几乎在刹那间凝滞,身子僵硬,浑身汗毛直立,脸色瞬间煞白,她始终紧绷着,不敢松懈。 直到…… 赵槿展颜一笑,坐直了身子,那股威压消失,她骤然间松了口气,背上直冒冷汗,却仍觉心有余悸。 她缓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恕罪,奴婢……奴婢什么也没看到。” 这一场惊心动魄终于在马车停下那刻,熬到了尽头。 赵槿路过护卫时,问了句:“裴浔回来了吗?” “回殿下的话,已经回来了。” “那他人呢?” “属下看见,裴郎君是往自己院子去的。” 赵槿的脸色倏地沉下去,难看的紧。 众人虽已见惯了赵槿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性子,却仍旧害怕。 方梨正准备跟上去,却见赵槿猛地停下脚步,侧目吩咐道:“叫上几个人随我一道去,候在门外,没我允许,不许入内。” “是!” 她大步流星地朝前走,气势汹汹的姿态吓退了一群人。 满院子的男人躲在角落窥看。 此刻,裴浔正解了衣衫,欲沐浴一番。 一声巨响惊得他手一抖,直愣愣的往门口看去。 赵槿目光流转,最终停留在他身上,脸上凶巴巴地神情陡然消失,余下浅淡笑意。 她迈步走入屋内,下人自觉关门。 裴浔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若是在她面前穿衣,总觉失礼,可在她面前不着寸缕,仿佛更失礼。 他屈了屈手指,敛眸对上赵槿目光。 她浑身松懒的坐在他身旁,漫不经心地整理好裙摆,倚着桌子,微微偏头,掀眼瞅他,将他浑身打量了一遍,笑意愈发藏不住,“不错。” “?” 裴浔不知她是何意,只能道:“请殿下容许草民先行穿上外衣。” 赵槿莞尔:“不急。” 如此近的距离,屋内灯火通明,又不似上次那般昏暗,他隐约看见赵槿的颊边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酒窝,异常勾人。 他蓦然移开目光,沉下心来。 “你蹲下。”赵槿不喜欢仰头看人,从来都只有她俯视别人的份。 “……”他这幅尊容在她面前蹲下成什么样子。 “殿下……” “蹲下!”赵槿没什么耐心,“同样的话本宫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裴浔屈膝跪地,静默不语。 如白日一般,看上去虔诚而恭敬。 赵槿想到方梨说过的话,‘裴公子实在瘦弱’…… 她含着笑意的眸子一寸寸地掠夺他身上的每一分每一毫,不加遮掩的表示欣赏。 宽厚的臂膀,强劲有力的臂弯,健硕的胸膛…… 他的身材和他的脸倒是一点也不匹配。 ——才不瘦弱呢。 赵槿挑起他的下颌,见他瞥向一旁,不满道:“为何你总不敢看着本宫?” 她缓慢朝她靠近,尾音勾人且魅惑:“本宫长得很丑吗?” 裴浔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清新淡雅,似花香,又仿佛她本身的香味,如同一包合欢散,蛊惑人心,能激发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他眼睫微颤,缓缓看向她。 近在咫尺的面庞,白皙如凝脂的肌肤,双目仿佛盛了一泓清水,顾盼间,巧笑嫣然,眼中却掺了些寻常女子不应有的东西,却自成一体,谁都不及。 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赵槿。 独一无二,无人可替。 她本就美得不可方物,一双桃花目流转间尽是风情,也不知是勾了谁的魂。 他心跳漏了一拍,心头一片滚烫,喉头不自觉攒动,感受着她的呼吸,不敢昧心扯谎,闭眼道:“好看。”嘴唇翕动,重复了一遍:“殿下,很美。” 赵槿松了手,盈盈笑意在唇边荡漾,浅 4. 呛声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本宫心里更宽敞,你来是不来?”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语,与这几日里的挑逗捉弄别无二致,可他依旧会心跳加快,血液不停地翻涌沸腾,藏在衣袖里的指尖抵着拇指,不知名的悸动忍不住窜跳。 院子中的花树随风飘荡,散落了一地的花瓣。蝴蝶飞到海棠花上,翅膀轻轻摆动,带去了他无法言喻的旖旎绮思。 裴浔的指尖蓦地松开,双手交叠,毕恭毕敬道:“殿下说笑了。” 他听到一声轻笑,透着丝丝冷意,隐藏着一股不悦。 哪怕没抬头,也能想象到赵槿此刻神情。 他淡定的下结论:又不高兴了…… 赵槿复又倚在暖塌,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看着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始终没让他起身。 又是这个死样子! 既然喜欢拜,那就拜个够! 反正她总是受得起的。 之后,她当真没再理他,屈指点点石桌,朝一旁示意道:“继续。” 一人扇风,一人喂食,一人垂肩…… 可口多汁的果肉送到嘴边,她微张着唇含住,舌尖红嫩,小巧诱人。眼眸微阖,似在小憩。 她仿佛察觉不到周围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带着些许惊艳与钦慕,可碍着她的身份,无一人敢逾越。 于他们而言,赵槿虽跋扈,可那样貌摆在那,确是实打实的出众。 艳丽服饰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玲珑白皙,如瓷玉般纯洁无瑕。束腰带紧紧裹挟,显得腰肢不堪一握,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丰盈呼之欲出,看的人口干舌燥。 一旁的方梨注意到远处突然出现的内侍,她轻手轻脚地退下,匆匆走过去,听他低语几声后,带着他走到赵槿身侧不远处,却也没开口,只是沉默静候。 气氛一度的诡秘宁静。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赵槿缓缓睁眼,便注意到裴浔始终弯着腰,手呈最初姿势,一动不动。 她扯了扯嘴角,扬声道:“不累吗?” 她虽没唤他名字,目光却未错开。 “未经允许,不敢擅自起身。” 分明是恭敬之语,却令她不悦。 赵槿瞥了眼一旁,语气冷了几分:“有事?” 众人战战兢兢,心头直发怵。 内侍小幅度上前两步,垂首弯腰道:“禀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进宫一趟。” “母后?”赵槿若有所思的看他,“奉旨来的?” 内侍摇摇头,“并未,娘娘想您想的紧,特意吩咐奴才央您进宫。” “知道了。” 赵槿路过裴浔身旁时,稍作停留,偏头望向他,看着他低垂的侧颜,长睫微微翘着,唇瓣微抿,俊秀的容貌总能博得一丝好感,加之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雪松香格外好闻,让人不自觉的心情平和。 可赵槿的心思总无法用常规来猜度,“很喜欢遵从规矩?那你便在这里跪着,本宫没回来前,不许起来!” 他的头更低了几分,“是。” 赵槿咬牙笑了,笑的人毛骨悚然,忽觉阴风阵阵。 她这一走,院子里的人都围上来奚落一番。 裴浔自顾自的撩开长衫,原地跪下,背脊挺立,不卑不亢。 原本他是犯了错才会被罚跪,却跪出了种赏心悦目的姿态。 “啧啧啧,还以为他有多能耐呢,这不还是被公主厌弃了。” 一人附和道:“他也就这张脸长得不错,连着看了几日,怎么都该腻了。” 他们嗤笑着,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那种讽刺与讥诮的神情他再熟悉不过了,他们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任他们说的再多,他都充耳不闻。 人性便是如此。 你越是忍让,越会让人变本加厉,甚至不惜拳脚相加。 嫉妒与贪婪会让他们丧失理智,变得面目可憎。 “喂!你听没听我们说话?!”有人踹了他一脚,朝旁边人道:“我看他挺能耐的,反正公主也不喜他,不如我们替公主教训教训,没准还能得公主青睐。” 几人商榷一番,不怀好意的靠近他,朝他伸出手去…… 两人将他按在地上,另外几人动手扒了他的衣服。 裴浔握着拳头不停挣扎,手却被死死的按着,一件又一件的外衣被剥下,冷风一股脑的灌入。 虽是秋季,可身上仅着一件里衣,难免寒冷。 他掀起眼帘,目光沉沉的望着他们每一个人,无波无澜的瞳仁泛起幽深的光,仅一眼便如坠深渊。 “还瞪?!”一人怒喝一声,猛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总算是心情舒畅了。 裴浔捂着腰腹,面色苍白,艰难的爬起来,拘着腰跪好,可小腹却始终隐隐作痛,额角冒汗,身子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热的。 何嬷嬷在远处瞧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终究还是没有上前。 / 另一边,赵槿乘坐的马车忽被一股外力所惊,马蹄高高扬起,整个车厢不停摇晃,她勉强扶住。 方梨稳住她,怒冲冲地下了马车,呵斥道:“大胆刁民!可知这是谁的马车?!冲撞了公主銮驾,你们有几个脑袋!” 一番话说完,围观之人吓得当即趴跪下去,头也不敢抬。 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公主恕罪——” 两位贵人在此地相遇,苦的还不是他们老百姓。 方梨说完后才注意到一旁的松萝,她当即垂首行礼,“见过郡主。”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松萝脸色一变,甩了甩手中长鞭,粗粝鞭子打在地面,发出沉闷声响,“放肆!你个奴才竟敢教训本郡主,给我跪下!” 方梨站着没动,眼见着她还要动手,赵槿终于掀起帘幔,走了出来,“郡主好大的火气啊,这是昨日被本宫罚的还不够?还想再跪上几次?不过本宫人美心善,怎会随意罚人呢,郡主还是莫要为难本宫了。” 人美心善…… 她这是在用昨日她说过的话来讽刺她。 手中皮鞭越握越紧,指尖泛白,忍到极致后突然放松下来,“我在这教训不长眼的丫头,公主若有事还请自便。” 她这一说,赵槿才注意到跪在一旁,手上皆是鞭痕的女子,她看上去瘦弱又可怜,脸颊脏兮兮的,额上还磕出了一个红肿印记,几乎看不出原本面貌。 她仅瞥了一眼,便不在意的移开目光,淡笑道:“那你随意。” 还以为事情就到这儿了,谁知,赵槿坐上马车,复又掀开帘子一角,凉薄的眸子轻瞥,意有所指道:“对了,皇祖母今日前往宏光寺烧香祈福,郡主不是深得皇祖母欢心,怎没陪着一起?” 她双眸深沉 5. 惩治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赵槿拿她的话堵她,毫不退让,双目圆睁,仰着头和谢容的目光相撞,二人虽为母女,性子上却多有差异,她更像当今圣上,同样的倔强、霸道。 殿内的余音仍在耳旁回荡,她见谢容的神色微松,脸上浮现出一股淡淡的忧愁,这才想到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内疚感突然冒头,抿着唇认错,“母后,儿臣不是……” “你说得对。”谢容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眼中像有话要说,却被她极力压下,“不必委屈自己,这事还是得看缘分。”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从始至终从未变过,可一个人放浪久了,是最不容易收心的。 世家子弟中有才能,有谋略的,早已定了婚约,她也有私心,想为自己的女儿寻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能逗她开怀,让她展颜。 可寻来寻去,却始终没有合适人选。 “母后……” 赵槿的话被人打断—— “娘娘,王公公带着圣上的口谕来了。”殿外宫女进来通禀。 “进来吧。” 宫女应声,侧身让开。 一个身穿绛紫色长衫的内侍缓步至二人身前,隔着一段距离弯腰行礼。 “平身。”谢容看着他,“圣上有何旨意?” 内侍望向赵槿,毕恭毕敬道:“圣上的这份旨意是给殿下的。” 赵槿不明所以,却还是屈膝跪下。 内侍用尖细的语调悠然道:“圣上有旨,宁安公主德行有亏,命其禁足公主府半月,静思己过,钦此!” 赵槿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父皇怎会下这种旨意?” “这个……”内侍欲言又止,瞥眼谢容,却见她颔首,“但说无妨。” “老奴只是个传旨的,有些事奴才也不好多嘴,不过听闻大殿上众位大人纷纷上表,说……” “说什么?”赵槿见他吞吞吐吐,耐心逐渐告罄。 内侍自然不敢据实以告,只能道:“殿下恕罪。” 谢容挥挥手,让他退下。 “母后!” “好了,你何必为难他,有些话说清楚了,不高兴的还不是你自己。” 谢容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你这阵子确实放肆了,也该收收心了,何况你父皇也没干涉你的行动,别再耍性子了。” 赵槿撇撇嘴,恶狠狠道:“父皇从不会管我的,让我知道是谁,我绝饶不了他们!” “你啊。”谢容无奈道:“出出气就行了,别将事情闹大。” “放心,女儿心中有数。”她勾唇笑笑,眼中狡黠神色瞅着便是憋着坏呢。 她在宫里待了许久,直到天色将暗未暗。 期间她遣了方梨出去,等差不多时候了,便离开了承安宫。 四下无人之处,方梨凑到她耳旁,低语道:“奴婢问过了,各位大人都提了一嘴,其中要数莫大人最甚。” “莫大人?哪个莫大人?” 方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轻声提醒:“莫知鹤,莫大人啊。” “去岁上元节,您还和他起了冲突,您忘了吗?” 赵槿不断回想,隐约有些模糊的记忆,可她见过的人太多了,实在记不起他的容貌来,便就此作罢。 “管他是谁!敢管本宫的事,非得给他个教训不可,去!找些人来……”赵槿勾勾手指,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方梨惊的瞪大眼睛,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这……” “让你去你就去!出了事,自有本宫担着!” 可这不是担不担的事。 她一个丫鬟哪敢不听主子的命令,一路做贼心虚的引着几个护卫埋伏在莫知鹤回府的必经之路上,静静地等着。 “方梨姐,殿下为何要教训他?” “这不是你们该问的,知道的越多,小心你们的小命!” 护卫还想开口,却见她猛地举起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遥见前方走来一人,玄色长衫衬得他身形修长,模糊的轮廓隐在阴影里,他自暗处走来,月光照在他的半边脸上,多了丝神秘的美感。 “来了。”方梨赶紧打住自己奇怪的想法,声音压的极低,“一会儿你们给他套上头套,打几下就算了,千万别打死了!” “明白!” / 莫知鹤走在巷子里,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响动,他也没注意,一群人朝他跑来,速度快的晃眼,他尚未看清,便觉着眼前瞬间暗了下去。 紧接着就是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下意识环抱住自己,从手到脚无一处幸免。 “谁……”一声闷哼自口中溢出,他痛的蹙起眉,艰难地等着这场酷刑落幕,外力消失后,周遭又恢复宁静,他才颤颤巍巍地将头套取下。 也不知是这些人发了善心还是他运气好,脸上没有一处伤痕,伤的多数都在身上。 他坐在空地上,愣愣的看着四周,却空无一人。 整个人都傻了。 若不是身上还在隐隐作痛,他几乎觉着这是一场幻觉。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谁会如此大胆,天子脚下便做出这等狂妄之事。 清风吹拂,他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方才身形有如鬼魅,更觉渗人。 再也不想在此地待下去了。 他一瘸一拐地往家中走去。 方梨等人躲在暗处,见他并未疑心,这才放心离开。 宫门口的马车上,赵槿昏昏欲睡,听到响动,蓦地睁开眼。 “回来了,事情办的如何了?” 赵槿的嗓音还带着些困倦,揉着惺忪的睡眼,模样比平日里软糯许多。 方梨微愣后,匆忙敛目,“已经办妥了,他并未察觉。” 这话惹得赵槿轻笑一声,“就算察觉了,他又能如何,有证据吗?” 也是。 方梨觉得自己多半想多了,公主无所不能,就这点小事又怎会放在心上。 “夜深了,回吧。” 说着,她又歪头倚在软枕上,阖眸浅寐。 马车平稳而缓慢地行驶,不知不觉已到了公主府外。 此刻已至戌时,公主府里静悄悄的,她直奔自己厢房,浑身疲倦不堪致使她没看清前路,猛地被一不明东西绊了一下。 “殿下!!!”方梨吓得魂都飞了,连忙冲到她身前,这样即便摔了也有她当个垫背的。 “滚开!”赵槿反应极快,迅速站稳身子后顺手拉了方梨一把,并将她推开,将凌乱的裙摆踢开,怒斥道:“混账东西!” 她的声响引来了护卫,月色虽暗淡,可她脸上的怒意却遮掩不住,阴戾之气在十里开外都能察觉的到,众人一惊,纷纷跪地,“殿下恕罪!” 赵槿越发不耐,“愣着做什么,还不掌灯!” 很快,四周都亮堂起来,她蹙着眉无意的瞥了眼脚边 6. 本宫为尊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裴浔睡了一觉,睁眼后正巧对上赵槿的目光,她从门外走来,和煦暖阳映照的她温暖不少。 可她开口时却又冷冰冰的,显得不近人情。 “醒了?”赵槿懒散的看他一眼,语气格外奚落,“你长那么大个,竟也能被人欺负了去。” 她满脸的幸灾乐祸,仿佛作为一个旁观者,悠然自得的欣赏着他的丑态。她就那么坐在那,眉眼间都是笑意,嘴角也毫不吝啬的勾起,双腿交叠着,好整以暇的盯着他艰难的从床上爬起,因为挣扎而略显苍白的脸。 他靠在床旁,稍稍喘了口气,微侧目时,眉眼柔和似春水,一副病态之感换谁见了都不忍说出那种狠心的话来。 可赵槿神色未变,仍带嘲讽:“裴浔,你生生受下了这些欺辱,心里定是记恨本宫吧?你定觉得这些都是本宫授意。”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回旋,‘啧’了一声,“如此不入流的手段,本宫还真看不上呢。比起留下明显的外伤,本宫还是更喜欢彻底打破一个人的心理防线,看他崩溃,让他失去做人的尊严,让他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就是最低贱不过的草根。 “这样折磨人的手段在宫里最是常见,你该庆幸本宫对你还有兴趣,否则就凭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本宫,你会提前感受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上前两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若有似无的花香愈发浓郁,“不过若非因你生来卑贱,本宫又怎能看到这样一场好戏呢?” 裴浔沉默了许久,盯着她的双眼看了又看,就在赵槿以为他压制不住心底的怒意时,他的嘴动了动,“公主,是照顾了草民一晚吗?” “……”赵槿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在脑海里将这句话反复琢磨了许久,勉强理解了意思后,她气笑了,“你有病?本宫金枝玉叶,要纡尊降贵的照顾你?你被踢的不会是脑子吧?” 说完后,赵槿也不再待下去,提起裙摆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突然想起来此处似乎是自己的闺房,转而又大踏步地进了屋,指着门外道:“你,出去!” 裴浔抿着唇,看上去有些委屈。 却在垂头的那一刹那,眼中泛起幽光,浑不在意的笑中尽是算计与利用。 他拖着病体起身,路过赵槿时,憋不住咳了两声,虚浮无力的步伐显得这几步路格外难走。 不断的拉扯使得腰间的痛楚更加明显,他刻意在她身旁停顿一下,似是在等她挽留。 他才到门外,就撞上了端着盆的方梨,微微点头示意后,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屋外的风比昨夜更凉,虽然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可他身上的伤却是实打实的痛着。 一只手轻扶着腰,微垂的脑袋掩去越发低敛的神色,他步子极重,走的极慢,看上去仍旧是那副清隽挺拔的姿态,但细看之下,眉目间却隐隐有股暗芒,掩于淡然温和的外表之下,若有似无的锐气一触即发。 “公主,这水……”方梨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刚打的热水,用疑惑的目光望向赵槿。 “倒了吧。” 赵槿回了里屋,打算睡个回笼觉,可躺下又怎么也睡不着,她从来不会在人前失态,可方才却因为一人将那些礼仪相继忘却,越想越气,索性起身,不顾方梨询问,朝外走去。 这边,裴浔才走到院子里,便看到数十人跪在地上,紧紧圈着自己瑟瑟发抖,有的面色黑紫,一副随时都能倒下去的模样。 他微愣着,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情况。或者说,不敢深想。 那些人里大多是公主府里的面首,还有些是下人侍从。 如此大的阵仗,当真没见过。 他甫一出现,当即有人哆嗦着爬向他,不平坦的地面磨得膝盖疼,但他们也顾不上了,“裴、裴浔,我错了,我不该、不该那么对你……你替我求求情……我真的太冷了……” 裴浔盯着他蹙眉,眼看他就要碰到自己的衣角,猛地退后两步,“你求错人了。” “不、不……我真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条活路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和你抢公主了。” “???”这才一晚,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放肆!”赵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一如既往地冷傲,“再敢胡说八道,本宫就撕烂你的嘴!” 她在他身侧不远处站定,眸子微瞥,很是不屑,“看来跪了一晚,你们还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方梨。”她喊了声,“你来教教他们。” “是。”方梨福身应下,迈出一步,朝着众人道,“既入公主府,所言所行自当以公主为首,公主为尊,尔等为卑,公主之命,莫敢不从。尔等身份,还请牢记。是以,无人可越过公主,动用私刑!” 她话音微顿,眼神掠过众人,“诸位,可都听清了?” 一席话听的所有人背脊发凉,仿佛头一次感受到上位者的权势究竟有多大。 之前还曾幻想着哪怕是进了这里,但只要能得公主垂青,总有出头之日。 可现在看来,此处无疑是座牢笼,困住自己的又何止是那一丝野心与欲望,还有那无比尊贵的地位与权力。 他们皆是一人的奴仆,没有选择的自由。 赵槿的步子动了,方梨弯腰缓缓后退,退至她身后,谦卑恭敬。 “在这里,你们只需记住一点。”赵槿眼波流转,灿若生辉,“本宫的话不容置疑,只能遵从!” 她最后用余光瞥了眼裴浔,漠然中又带着股轻视。 裴浔权当没看见,正欲抬步去往自己厢房,冷不防的听到府外动静,本不欲理会,可那声音听着着实耳熟,想忽视都不行。 “松开我!你们太放肆了!我要去报官!告你们仗势欺人!” “……”越靠近,那股感觉就越强烈,直到这声一出,他大致知道是谁了。 很快,他就看到一人被侍卫拦着,却仍旧不依不饶的挣扎着要闯进来,好歹曾住同一个屋檐下,有必要提醒一番。 可他未来得及上前,赵槿就到了。 他忍不住头疼,这下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你是何人?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方梨气势十足的瞪着那人,作为贴身婢女,她 7. 破绽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裴浔…… 之前就怀疑过裴浔不像他表露出来的这般和善,一个自小就在阴谋诡计中求生的人能良善到哪儿去。 可她并无证据,且他近日表现出来的,都太过顺从了,仿佛他习惯了顺从别人,不懂得反抗。 但他也可能真就如他三弟那样,生来的蠢笨如猪,看不透那些尔虞我诈。 赵槿撑着下颌,笑道:“还有一种可能,他既有单纯的一面,又有阴狠的一面。” 将那不为人知的一面深藏,如同猎手看到猎物时,极力隐藏起自己锋利的武器,将自己伪装成猎物,看似不经意的落入陷阱,实则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方梨斟了杯茶水,不解问道:“可一个人怎会有两面?” “怎么不会。”赵槿唇边的笑意深了些,“该良善时就良善,该阴狠时也绝不手软,如此,倒不至于让本宫轻看了他去。” “可这些都是猜测。” “是啊,都是猜测。”温茶入口,松快至极。 倘若树下仙姿皆为幻影,那回眸而望的又会是怎样一双眼呢? 方梨多次看向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想问昨日之事,可一想起那时赵槿的神情,她又不敢问了。 伸手欲为她解下钗环,却被她止住,“不急,一会儿本宫出去一趟。” “您昨日就没怎么歇息,还有何事值得您亲自前往?” 她观赵槿眸色虽淡,却如辰星般熠熠生辉,尤其是她翘起眼尾时,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勾起,她不自觉红了脸,连方才说了什么都记不真切了。 赵槿起身往外走,方梨霎时回神,忙喊道:“殿下,好歹穿件衣服啊。” 可赵槿步履未停,她只能拿件披风,匆匆追上,瞧她去向,又是一阵头疼,殿下怎的不记事呢,这才把人赶走,便又巴巴的去他厢房,光是想想就觉得脸上臊得慌,殿下还真没有半点不自在。 赵槿大步流星地朝前走,路过的丫鬟小厮都看得分明,纷纷退居一旁,福身行礼。 心里暗道:这裴郎君怕是又要遭殃了! 方才,裴浔一进屋便燃起了暖炉,屋内瞬间回暖许多,他换了件衣衫,裹着厚厚的被褥坐在床头,心事重重的盯着徐徐升起的白烟。 一阵动静引得他倏然抬眸,熟悉身影款款而来,带着一身寒气逼近。 方梨才探了个头,又猛然退出,将门掩上,隔绝里外声响。 裴浔收回目光,淡然起身,朝前跪拜,“殿下怎的来了?” “本宫不能来吗?”赵槿的视线在屋内打量,最终落回他身上。他身侧不远便是窗台,此时窗棂大开,为他镀了一层光亮,长睫垂落,看不清眼中神色。 她走近几步,俯身细看他,雪松香味比往常更甚,极具平心静气之效。可她却时刻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这样一副温和清隽的面容下会藏着怎样的心思呢? “你,恨本宫吗?” 赵槿掐着他的下颌,微微抬手,紧紧盯着他的双眼,唇角扯出一丝笑来,很浅。 “想清楚了,本宫赶走了唯一可能救你的人,几乎磨灭了你的希望,你这一生若非本宫应允,再也别想离开这里。” 这不是她第一次问出这种话来,裴浔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如静静流淌的湖面浮现一丝涟漪,他毫不畏惧的迎上她的目光,眉梢微扬道:“多谢殿下救我于水火。” 能取信于人的,是破绽。 他主动露出破绽,等同于暴露自己的弱点,却更容易让赵槿放松警惕。 他兀自笑了笑,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 赵槿微愣,松了手。 他的反应出乎意料,着实叫人猜不透。 裴浔揉了揉酸疼的下颌,慢慢起身,他知道赵槿想听什么,那他就顺着她意,“殿下屡次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 直到后腰抵在案边,赵槿想也没想拿起书案上的狼毫直抵在他胸口,那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她十分讨厌,眉心微拧,手上用力过猛,生生将狼毫折断,脆响拉回神思,似乎一切都明了了。 她随意将断笔丢在一边,理了理略微翻折的袖子,慢悠悠的掀眼,轻笑道:“这么快就从草民,变成我了?” 裴浔微顿,那双眼瞧着温情脉脉,“那草民需要赔罪吗?” 赵槿一步步靠近,他一步步后退。 “自然该赔的,只是不知你拿什么来赔?”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分明什么也没做,却叫人红了耳根。在这一事上,还从没有人比得过她,瞧着裴浔这幅纯情样,估计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吧。 她忍不住乐了,将他逼至桌边,身子逐渐贴近,少女的馨香与柔软无不刺激着他的感官,他仰躺在桌上,赵槿撑在两侧俯看着他,看着他的神色从淡然自若到忸怩不安,薄红慢慢爬上脸颊,偏开眼去不敢瞧她。 “你在害羞?” 赵槿仿佛看不到他的局促,话语直白又轻挑,“本宫还什么也没做呢,你就如此害羞,若真做了什么……” 她未尽之言惹人浮想联翩,裴浔猛地吞咽一下,感受着胸口的痒意,忍无可忍的抓住她细白的腕子—— / 一阵马蹄声匆匆而至,高坐马背的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他着一身窄袖骑装,双眸明亮澄澈,微微上挑的杏眼望着敞开的大门,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他立时翻身下马,眉眼间尽是欣喜。 “陆将军,您回来了!” 侍卫替他取下包袱,见他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忙道:“属下这就去给您准备热汤,您好好沐浴一番,去去寒气。” 陆酌言摆手,笑道:“不急。”而后便迫不及待地问:“殿下在府里吗?太子殿下托我带了许多新奇玩意儿给殿下,殿下见了,定然欢喜。” 他外出公干半月,日日茶饭不思,可算是赶在殿下生辰前回府。 “这……”侍卫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说。 这府中谁人不知陆将军对殿下的心思,那已然是溢于言表,也只有殿下自己把它当作一场笑话看。 “怎么?殿下不在?”陆酌言微微拧眉,自顾自道:“莫不是进宫了?无妨,我……” “在的。”侍卫打断他的联想,吞吞吐吐道:“只是……或许不在殿下房中。” 那一瞬,他的脸色微僵,转而渐渐阴沉下去,猛地握紧剑身,指尖用力到发白。 隐隐约约露出一丝委屈不甘来。 侍卫哑声不敢多言,眼睁睁瞧着他再次挂起笑容,点头道: 8. 点小倌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赵槿冷淡的眸子轻瞥,见他面色羞赧,头始终低垂着,她有一瞬的恍惚。 从她初次见他,他就总是如此。 他的恭敬有礼虽与旁人相同,可他却比别人多了一丝忠诚…… 少年本是桀骜的,更何况像他这样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年,可他却用自己的军功换了公主府的一个小小的将军当。这世上真是没有比他更蠢的的人了。 “属下愿意……” 赵槿凉薄的唇勾起,不再与往常一样纵着他的无知,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你觉得自己配吗?” 一句话便将他打落黑暗又阴冷的无尽深渊,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却是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彷徨、无措…… 他没敢看赵槿的神情,只消片刻便将自己安慰好,然赵槿今日火气甚大,没容他开口,便开始赶人,“还不滚?!” “属、属下这就滚,这就滚……” 他的尾声逐渐哽咽,脸上的神情几乎没绷住,要哭不哭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安慰自己,殿下只是在气头上,过了这一阵便好了。 只是难免怀疑,短短月余,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见他离开,方梨小心翼翼地观察赵槿的神色,“殿下今日为何如此待陆将军?” “怎么?”赵槿抬眸,疏离冷淡的话语吓得她双腿连连打颤,“这府里换了主子不成?你如此向着他,莫非也觉着本宫不可理喻了?” “奴婢该死!奴婢有罪!” 方梨的脑中一片空白,‘扑通’一声跪下,不停叩首,直至额上出现红痕,才闻得一声,“行了!” 她吓得不敢动,生怕惹得赵槿不快,即便跟在她身侧多年,也受不住她阴晴不定的性子。 赵槿看了她一眼,突然蹙眉阖眸,显得烦躁不已,隔了许久才出声,“你下去吧。”嗓音软和许多。 “是。”方梨应声,战战兢兢地退下,不发出丁点声响。 之后的几日,赵槿被困府中,看似安分,实则半点歇不下来。 不过她倒是鲜少去找裴浔,整日不是窝在屋里,便是在凉亭中赏花。 这个季节的四季海棠开的格外鲜艳,隐隐散发着一股悠悠清香,她斜靠在长椅上,双眸似一泓清水,不言不语时,美的不似真人,就如那画中走出的姑娘般,叫人心向往之。 裴浔怔愣许久,欲要提步上前,却见同一视野里出现一个男人。 这几日他早已知晓,那人便是赫赫有名的陆酌言陆将军,他以军功换取陪伴佳人身侧,早已传遍京都,这等韵事也被编篡成各种话本子供人娱乐。 赵槿从未理会过,许是她身处宅院,鲜少过问民间之事。 裴浔注意到那人的目光,是爱慕、是仰望,是忠诚、是痴迷,他的目光灼灼,在赵槿看不见的地方,隐隐有种无法言喻的疯狂。 他不由自主的拧眉,心底有些微妙的情愫。 他离得远,听不清二人谈话的内容,却见陆酌言抿起唇,似乎受了委屈。 “公子在这做什么?” 裴浔扭头一看,是何嬷嬷。 毕竟是府里的老人,他微微弯腰,温声道:“嬷嬷。” 何嬷嬷及时扶住他,“公子这是折煞老奴了。” “应该的。” 何嬷嬷看了眼远处的男女,又看向他,眼中带了笑意道:“殿下虽不易接近,却也很好哄的,公子可想知道殿下的喜好?” 她理所当然的以为二人是吵架了,毕竟前些时日赵槿待裴浔的态度与今日是有天壤之别。 她也算看着赵槿长大,自是希望她能得一人真心相伴,观察下来,还是裴浔最为稳妥些,知礼节,懂进退,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与殿下甚是相配。 “您多虑了。” 裴浔敛眸,不做思考便婉拒道:“殿下的喜好与我无关,我在此,只为赏花。” 话虽如此,可他的语气却比往常多了丝锐气,尤其是后两个字,显得欲盖弥彰了。 他目光沉沉的重新望向远处凉亭,女子娴静美好,嘴角边的笑意牵动着他的心弦,就连周遭的海棠花都变得暗淡不少,他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颜色。 既然先前战术不成,那便换一种。 何嬷嬷将走,忽而闻得一声微不可闻的低语,如石子沉入大海,无声无息,“还请嬷嬷相告。” / 赵槿不知此处所发生之事,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也没回头。 陆酌言自上次被她冷落便郁闷了好久,今日终是鼓起勇气靠近一步,“殿下。”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在迫切的渴望得到一丝关注。 她的发丝在风中微扬,撩的他心尖微颤,却始终不敢逾越。 他见赵槿虽未回应,却好歹没赶他走,他大着胆子继续问:“殿下可想知道属下在外遇到了哪些奇闻异事?” 对此,赵槿倒是多了丝兴趣,“说来听听。” 陆酌言闻言顿时振作,从他跟随太子教训贪官污吏到孤身潜入贼窟营救落难女子,事无巨细,他都讲给她听,逗的她浅浅一笑。 “皇兄此行倒是经历不少,也难怪大臣们纷纷称赞,他越来越有储君风范了。” “太子殿下德行出众,亦是民心所向。”陆酌言附和道。 “是吗?”赵槿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短短两字却仿佛有千斤重,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太子殿下德行出众,公主殿下德行有亏…… 这是前不久父皇的口谕里传来的话。 如今听来,何其讽刺! 陆酌言不知他说错了什么,竟惹得公主不快,可他知道,此刻最好的方法是不言不语。 亭中除了风声,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方梨为赵槿取了披风来,见气氛微妙,不敢多看,“殿下,起风了。”她将披风披在她身上。 “来的正好。” 赵槿勾勾手指,附在她耳侧轻声说了句话,惹得她双眸瞪大,不可抑制的惊呼出声,“水云间?!” 话才出口,她又立时捂住唇,忐忑的望向四周,瞥见陆酌言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神色,她才懊恼的低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道:“殿下,您千金之躯,怎可……怎可沾染如此污秽之地?” ‘水云间’三字虽听着诗情画意,却是个身家清白之人绝不会踏足之地,只因此处是男子卖唱卖笑,出卖色相的勾栏瓦舍。 “若是……若是被人知道……”也不知道方才那一嚷嚷,有没有被旁人听到。 其实她这个担 9. 嚣张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一日不到,宁安公主点小倌的消息便传遍京都,直至传到圣上的耳朵里。 彼时,赵陵还在皇后宫里用膳,听到太监回禀,他竟气的当场打翻了碗筷,“太不像话了!” 瓷碗砸在地面,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太监双腿一软,心中大骇,当即跪下。 天子之怒无人不惧! 宫人噤若寒蝉,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谢容也是一惊,抬手挥退宫女太监后,她安抚性的挽着圣上的胳膊坐到一旁,试探着问:“发生何事了?” 二人自少时便已相识,即便如今地位不同,私下里却和寻常夫妻没什么两样。 她心知阿槿平日里行事荒唐,宫人里多多少少有些传言,可她也是个知分寸的,何至于惹得圣上生如此大的气? “还不是阿槿干的好事,真是一日都不歇停!朕以前就是太纵着她了,才让她变得如此无法无天!皇家的脸都快给她丢尽了!” “她又做了何事?”谢容到底还是宠自己女儿,刚想开口说些软话,就听圣上怒不可遏道:“她堂堂一公主,竟然去点小倌!” “……”谢容倏地噤声,愣了好一会儿,白里透红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来,连话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她是有听说过,民间除了女子,也有男子卖唱卖笑,而流连这种勾栏瓦舍的断不会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她委实是没想到这丫头竟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也不怪圣上震怒,没把她叫来训斥一顿都算好的了。 可总归还是偏心,她默了半晌,“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朕再处置有用吗?她总能想到些鬼点子来报复朕,说到底还不是在怪朕,禁了她的足,可她也不想想,若非她做的太过,朕又何至于此?!那些个朝臣都把折子递到朕的面前了!朕还能如何!” 谢容斟了杯温茶,放在他手边,犹豫再三,轻声道:“这次是她太过,改日臣妾定好好管教。” “你性子太软,怕是教不好她。” “那陛下以为呢?”谢容绞紧手指,心中忐忑。 赵陵摇摇头,却没应她,只是道:“听闻裴卿的儿子也在阿槿府里,到底是朝中重臣,这丫头也太不知轻重了!” 他沉吟片刻,对外吩咐一句:“来人!宣公主进宫!”小呷一口温茶,转了话题,语气趋于平和,“太子回来也有些时日,朕近日忙于政务,未有闲暇召见,他倒是没让朕失望,如今朝野上下都在赞他越来越有储君风范了。” 谢容满面愁容,心底压着一堆事,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却迟迟未能从赵槿一事中抽离。 她了解赵槿的性子,同样的不肯低头,若她拒不认错,怕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方才赵陵那未尽之语令她不安,好似将要有事发生。而她近日来也时常被梦魇所扰,总能回想起十几年前之事,令她心底的那股不安无限放大。 与此处不同的是,公主府里欢声笑语,歌声琴声不绝于耳。 谁都没料到,赵槿竟真是把人叫来唱曲儿的。 她支着脑袋,敛眸摇头,唇角却始终挂着笑,“啧,难听难听,你这调子太细了,公公都没你这么叫。” 那人羞愧的低下头去,隐到人群里。 裴浔斜靠在柱子上,抱臂看着他们,从一群人到只够容纳一个人,那女子的神色变化像被无限放慢,周围所有人都变得模糊不已,他的耳中除了风声,便是女子的声音,清泠动人,如那些日夜,她埋在耳边的呢喃。 他盯着瞧了许久,眼中闪着细碎的光。 世人皆言,宁安公主好男色,心思狭隘,睚眦必报。此前他在裴府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庶子,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他们之间有天壤之别,隔着一条鸿沟,看似永远不会有交集,却因一次‘意外’而相识。 那场意外…… 他神色微敛,思绪渐渐放空。 几日下来,他能察觉到他所了解的赵槿与传言偶有不同。 这也正是他所能利用的点。 那边,赵槿散漫的掀眼,似乎消遣够了,也不再执着于叫人唱曲儿,反而对民间流言起了兴趣。 她抬眼扫了一遍众人,“近日外界可有传出什么趣事?” 有人小声问:“殿下指的是?” 赵槿歪头想了想,“有趣的,好玩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奴……奴都是在瓦子里过活的,只怕会污了殿下的耳。” “殿下若想听奇闻异事,不妨去一念堂,那儿的说书先生博古通今晓遍天下,定能答殿下所问。” 一念堂…… 赵槿并非不知此地,只是从未踏足。 东边竹坞青,西边一念堂,南边解语楼,北边水云间。 这四处地方,称为京都城的四大招牌。 而他此刻提起,倒是掀起了赵槿的兴趣。 只是她明面上无法出府,只得另想法子。 临近日暮,赵槿催着方梨遣走院里的人,她回屋换了身便装,戴上帷帽,让方梨备下马车候在门外。 马车低调简朴,行在路上,也无人注意。 等到了地方,她看着里头人满为患,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颇为嫌弃的站在一旁,命令方梨先去打点。 她一人站在门口,清风掀起帷帽一角,露出她洁白如雪的下颌,朱唇微抿,像极了在雪中盛开的地狱之花。 虽美,却危险。 不多时,方梨回到身边,凑近道:“殿下,已安排了楼上隔间。” 她走了进去,察觉到几道视线随她而动,夹杂着好奇与打量。她虽穿的简单不少,可那衣服上的料子一看就不便宜,金丝银线,皆是由丝织坊专门制作,这令众人更加好奇起她的身份。 来到二楼,倒是比楼下宽敞不少。 她在隔间落座,很快,小二便端着茶水上楼,目光怪异的瞟了她几眼,被方梨斥退,“瞎看什么!” 小二吓了一跳,头也不回的跑走。 赵槿拾起一块糕点,轻咬一口,入口即化的甜腻蔓延至口腔,她满意的点头,兴致更甚。 楼上说书先生正捡着精彩说,她起先还听的津津有味,可到了后来,注意力却被一旁的人声所吸引。 一个女声低低啜泣,听着难过不已。 另一个男声温柔劝慰,“阿婵,此事非我所愿,待我说服我母亲,来日必将风风光光迎你过门!” 女子吸了吸鼻子,哑声道:“伯母本就不喜欢我,你如何劝说?” “你放心,无论如何,你都是我认定的妻子,你为了我在外奔波,我自不会负你!” “谢谢你,羡荣哥。” “……” 赵槿暗暗嗤笑,怎会有人相信如此拙劣的花言巧语,这其中漏洞百出,更是毫无诚意,只怕这姑娘是被温言软语所迷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摇头默叹,继续听故事。 突然一声轻响,有东西滚落至她脚边,她下意识扭头去看,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哪怕此刻戴了帷帽,她也觉得自己只怕是已经被人认出。 因那人挑起眉梢,惊讶道:“赵槿?你竟会来此?”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和她八字不合的松萝。 她仅惊讶了一瞬,便化作不怀好意的笑,眼中满满得意,似是抓住了她的把柄,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一改往日穿着,便知她是偷溜出来的,总算找到机会报复,她不再遮掩,故意放大了音调,“怎么!半月之期未到,你竟抗旨?真是好大的胆子!” 见状,赵槿也不再掩饰,将头上帷帽取下,冷冷的望着她,不言不语,好似并未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可偏是这幅冷淡模样惹恼了松萝,她咬牙切齿,“赵槿!你仗着公主身份胡作非为,以为自己还能嚣张多久?!” 说来说出,总是这几句,一点花样都没有,她听的耳根子都起茧子了。 赵槿懒得搭理她,继续听书。 可松萝却没打算就此放过,越来越多的人涌到这处,挤破了头想看热闹。 她们出门也没带侍卫,方梨不停的推阻,生怕他们挨到赵槿的一丝裙角。 “很快,圣上就会知道。赵槿,你又抗旨不遵,这次,看你如何躲过!” 良久,赵槿走出隔间,昂着头淡淡道:“那又如何。” “……” 众人哗然。 在座之人多的是听闻,而非亲眼所见,自然无法想象那飞扬跋扈的宁安公主究竟有多嚣张。 可此刻听到这四个字,也不免背冒冷汗。天子脚下,权势大过一切,可眼前女子看着年纪不大,却能轻描淡写的说出一句‘那又如何’,这不仅是挑战了天子的权威,更是不将皇家尊荣放在眼里。 松萝闻言,亦是一愣。 赵槿步步紧逼,将她逼至围栏,楼下围观百姓愈发多了起来,她随意瞥了眼,又抬眼看她,“松萝,你屡次找本宫的不痛快,被本宫教训一顿,还是不长记性,莫非真要本宫当众给你难堪?” “还有!”赵槿朱唇轻启,眸色微沉,脸上隐有戾色,“见到本宫莫忘了规矩!” 松萝也不过是仗着太后的宠爱和她家族的荣耀才如此这般,她厌恶赵槿,从来不会向她行礼,以前赵槿懒得同她计较,可真要论起来,她也可治她个不敬之罪。 方梨闻之,立刻心领神会,掷地有声道:“放肆!还不行礼!” 她的眸子凉凉一扫,围观众人下意识后退两步,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人,不免踩到,一个接着一个,七扭八歪地倒下,又迅速爬起,跪地。 “见过公主——” 隔间里探出个头来,是方才的女子,她眨了眨无辜的眸子,怯生生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高傲冷然的女子,竟忘了反应。 跪在她脚边的男人扯了扯她的裙角,提醒道:“快跪下!发什么 10. 醉酒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方梨不明所以的望着赵槿离去的身影。 四下幽静蝉鸣,她百无聊赖的蹲在草丛边数叶子,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身后蓦地传来一阵动静,她忙回首。 循着发声处望去,努力的睁大眼睛看,只见赵槿一步一步从暗处走来,她的脸上失魂落魄,眼中失了光彩,整一个行尸走肉的模样。 目光下移,落在她的手上,仿佛握着一个东西,在月色的映照下闪着微光。 她不由得微惊,这才去了一小会儿,怎就成了这副模样?! “殿下……” 赵槿经过她身旁,却仿佛并未听到她呼唤。她的眼眸茫然又空洞,那是一种悲伤到极致的万念俱灰。 她一路跟着赵槿,却见她并未回府,而是去了一家酒楼,此刻已至深夜,楼中仅剩寥寥几人。 赵槿将手中东西拍在桌上,大喝一声,“上酒!” 小二急急忙忙跑来,无意与她对上眼,那目光如刀刃,似要将他活剐了,可怕的紧,张口结舌道:“姑娘……还、还要点别的吗?” “酒!只要酒!” “好、好,您稍等。” 小二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忙不迭地去给她拿酒。 方梨见状,低声提醒:“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吧,若被圣上知道您……” 话还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酒杯砸在地面,四分五裂。 她吓得浑身不敢动弹,傻愣愣的看着赵槿。 “别提他!” 厌恶、憎恨、委屈…… 多种情绪萦绕在她心头,却被她极力的压下。 小二咽了咽口水,和一旁的掌柜说话,“这姑娘太可怕了吧,她那眼神像是要杀了我似的。” 掌柜的瞥了他一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你慌什么,做好你该做的,其他的别问!” 赵槿不要命的灌酒,大有一副喝不死便往死里喝的架势,谁也拦不住。 方梨即便害怕,却不忍看她如此神情,颤着声劝道:“殿下……你真不能再喝了……”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模样实在渗人,手还未碰到酒壶,就被她一把甩开,“滚!再过来……本宫、本宫就抄了你的家!” 权力大就是好啊,想抄谁家就抄谁家。 她扯出一抹笑容,双颊微红,眼中醉意勾人,意识迷糊的朝着对面做出一个碰杯的举动,“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 “不醉不归!” 方梨见她要倒下,连忙扶住,“殿下,你醉了,我们回吧。” 弦月被云层遮挡,天色瞬间阴沉下来。 方梨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进了府。 这边刚把她放在塌上,倒杯水的功夫,她就坐了起来,直直的望着她。 她吓得手一抖,杯子险些掉在地上,不甚利索的问:“殿下,你……你不是醉了吗?” 赵槿拧眉环顾四周,沉声道:“这不是本宫房间!” 她笃定的语气令方梨微愣,“啊?” 屋内隐隐有股生人的气息四散,可又因她喝了酒,脑中混沌杂乱,没能反应过来。 “殿下说笑了。”方梨走过去将杯子递给她,替她宽衣解带,“这不是您房间还能是哪?” 赵槿晃了晃脑袋,抿了一口水道:“那……是本宫的错觉。” 衣衫半解,倏然,敲门声起。 方梨看她一眼,并未应声,门外之人静了片刻,道:“殿下,草民有事求见。” 嗓音低沉,衬得这夜色格外昏暗。 他的身形欣长,模糊的侧颜倒映在隔窗上,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显疏冷。 赵槿抬颌示意,将杯子搁置在桌上,手上动作却不停。 门扉半开,月色照入室内,朦胧身影婀娜,裴浔循声望去,只见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衣纱已退至手肘,露出滑嫩细白的肩颈,她身姿曼妙,过肩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前,顺着玲珑曲线沟壑而下。 她微微侧身时,隐约瞧见那腰肢竟与散落青丝一般宽,不盈一握,柔若无骨。 似是察觉到他的存在,赵槿退了一步,半个身子露在屏风外,回眸望去,眼尾上挑,媚意与醉意杂糅,别样风情。 裴浔的视线不受控制的下移,倏地,一阵脑热—— 月光照耀下的那抹身影更显缥缈,薄纱轻拢,冰肌玉骨,肤白貌美。 他看的脸热,蓦地闭眼转身。 方梨早已识趣的退了出去。 室内空幽,熏香阵阵。 裴浔身姿端正,高大挺拔的身影倒映在窗棂上,昏暗烛光透着暖意,暧昧氛围在二人之间蔓延。 他眸子紧闭,羽睫轻颤,身子隐隐发热,却始终克己守礼,绝不越雷池半步。 “不是说有事同本宫说吗?” 赵槿的嗓音细软,如江南烟雨般缠绵,又似浮在云端,空灵而清幽,尾音拖长,勾人不自知。 当下,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他不自觉的吞咽一口,在这安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砰、砰、砰…… 是他的心跳声。 杂乱无章的跳动,是热血上涌的象征。 腰细腿长,娇媚动人…… 轻纱曼拢,又纯又欲…… 那副画面久久难忘,挥之不去。 越发深想,他眼角的一丝薄红便越发妖冶,像冬季里盛开的那一株四季海棠,冶艳如火,纯欲至极。 “你转过来。” 缱绻的语调如湖泊中荡开的水纹,他竟读出了一丝温柔。 他攥了攥拳,瞥了眼桌上凉透的茶水,沉声道:“可否向殿下讨杯水喝?” 未及回应,他便拿起桌上茶杯,仰面喝下。 初时觉得通体舒畅,压下不少燥热。旋即一股不知名的火猛蹿心头,烧的他眼眸通红,身子烫人无比。 他垂头看了眼手上茶盏,几乎是下意识地,认定了这茶有问题。 他暗道不妙,正欲离开,回身一看,门已落了锁,而赵槿正站在他面前,挡上了那一抹月色。 烛火摇曳,随风摆动。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将那一丝唯一的光亮彻底熄灭。 室内一下子暗下来,可裴浔的眸子却亮的惊人,视野也变得更加清晰。 女子的薄纱松垮,穿与不穿没什么两样。 月白色的心衣倒与她平日里嚣张至极的穿着风格不大相同。 正是这一眼,令他气血翻涌,浑身都在叫嚣着上前。 他的身子倚在桌旁,指尖抠着台面,他能调动的所有气力和理智都在奋力抵抗着药效。 再怎么清廉正洁的君子都逃不过温柔乡。 他也不例外。 可偏偏赵槿无所察觉,还在靠近他。她走来时,带着的那股清甜馥郁的香味直直冲击着他的大脑,脑中那根岌岌可危的弦几欲断裂,他还在忍着,咬牙撑着,脖颈上青筋暴起,痛苦难当。 直至柔若无骨的手抚上他的脖颈,那一刻,空气仿佛凝滞了。 他垂眸望去,暧昧的 11. 探查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锁骨上,脸颊微红,眸子转向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赵槿见她这般反应,沉默地走到铜镜前,自上而下,一寸一寸检查过去,直至看到锁骨上的红痕,不浅不深,映在白皙的肌肤上,却是异常显眼。 她的脸色骤然变了,拉长了脖颈,指着这个吻||痕,厉声质问:“这谁干的?!” 方梨错愕,慌忙跪地,哪敢说真话。 她怎么能想到赵槿竟不记得昨夜之事,那她岂非犯了大错! 手掌重重的拍在台面,吓得她心肝儿一颤,头埋的更低了。 赵槿咬牙切齿的回想昨夜,却只忆起零星片段,连那人的身形都记不真切,更别提样貌了。 “去,把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 她压下怒气,当即下令。 她倒要看看,谁敢如此大胆。 “且慢……” 她的视线落在一处,恍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桌旁,拿起那个茶盏细细检查,又凑近闻了闻,“将这个拿去药铺,看看里面掺了什么东西。” 她沉声道:“另外,小心行事!” 方梨跪着转了个身,双手举过头顶,小心接过,“奴婢明白。”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有人竟如此明目张胆,敢把主意打到公主头上! 她一阵后怕,寒意从头涌到脚,后背浸出了冷汗,若真出了事,怕是她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赵槿一人靠在书案边,伸出右手,将腕上薄纱掀起,露出内侧的守宫砂,陷入沉思。 另一边,裴浔睡到此刻才悠悠转醒,他揉了揉酸痛的头,刚穿好衣服,门外便传来了动静,“裴郎君,殿下有请。” 他的脚步一顿,走上前开了门。 何嬷嬷和方梨站在门外,“昨夜裴郎君睡得晚,还冲了凉,身子可有不适?” 方梨听了这话,心底微惊,异样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转。 她虽是未经人事,可话本子也没少看,结合昨夜殿下屋里传出的动静,不免让人想歪。 她红着脸候在一旁。 “无事。”裴浔的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来,却在走出门时,小声道了句:“嬷嬷大概是记错了,那水是热的。” 何嬷嬷愣了愣,笑了起来,“那是老奴记错了。” 方梨依旧沉默,带着他到了前院,卑首碎步走到赵槿身前,“殿下,人已到齐了。” 赵槿懒懒抬眼,扫过众人,留意了他们每个人的神色,最终停留在裴浔的脸上,镇定从容,好似并不关心她此刻叫他们来是为何事。 她屈着手指敲在膝头,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男子,低着头,缩着脖子,眼神飘忽,手掌摩挲,看上去异常紧张。 其余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慌乱无措,对比之下,她心底有了主意。 “过几日,本宫将在府上举办一场赏花宴,到时会有不少贵女赴宴,诸位可别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若是丢了本宫的脸,到时候本宫要的可就是诸位的脑袋了。” 此言一出,有人惊愕,有人不解。 裴浔的眸中闪着细碎的光,状若不经意一瞥,正巧对上赵槿的视线,猛然想起昨夜旖旎情景,心跳骤然加快,目光落在被遮挡的锁骨上,只有他清楚的知道那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顿觉口干舌燥,他微微抿唇,匆匆敛下眸子。 赵槿的手抚上锁骨,幽深的目光追随着他。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她却莫名的松了口气。 赵槿回了屋内,等了良久,方梨才来,她谨慎的地瞥了眼院里,忙将门掩上,欠身至她身旁,“殿下,奴婢已确认过了。” “如何?” “如殿下所料。”方梨恭敬回禀。 沉默过后,闻见一声轻笑。 冷淡至极,如这初冬的天,阴沉的很。 方梨手指一紧,头埋的更低了,虽不言语,可背上早已浸湿。 她了解赵槿脾性,知晓她这幅模样便是气急了。 无论如何,总要有人遭殃。 “好,很好。” 手掌搭在台面,愈收愈紧,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 “去查,今夜戌时之前,本宫要看到结果,否则……”赵槿掀起眼帘,语气轻飘飘,却如在她心上敲打,“本宫就打断你的腿!” 方梨腿一软,连连叩首,光洁的额触及冰冷的地面,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奴婢遵命。” “滚!” 方梨半爬着出了房门,连膝上磨蹭出的痛楚都可忽略不计,再不敢多待,实在是那股阴戾之气吓人得很,她差点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刚踏出门槛,转身便望见一人立在墙角,一身黑色劲装与往日风格极为不同,眉眼疏冷,下颌的棱角尖锐了许多,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她微愣了下,忙走过去,低声道:“郎君在此作甚?” 谁知,裴浔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没头没尾留下一句:“愿为殿下效力。” “???” 方梨不明所以的看他转身离去,心底疑惑愈发重了,可她看了眼天色,不敢再耽搁下去。 她才离开,陆酌言便叩响了房门,这无疑是撞到了赵槿的枪口上,里头传出一声听不出喜怒的语调,却令他感到无尽的寒意,“进。” 他一推门,便迎上了赵槿森然的目光,向来多情的眼眸再无暖意,他吞咽了一口,小心翼翼地踏进去,“殿下……” 她的手轻抬,止住了他的话头,“你来的正好,本宫有事要你去做。” “殿下吩咐便是。” “不急。” 他只得候在一旁,时不时的瞥她几眼,见她闭眼不语,他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开始光明正大的盯着她。 少年的爱意总是藏不住,他赤忱又热烈,不顾一切、坦坦荡荡的奉献自己的真心,哪怕只配仰望,他也愿倾尽所有。 灼热的目光下,对上一双淡极的眼眸,漂亮的眉目世间少见,笑时风情万种,不笑时又冷艳无双,他不禁心尖一颤,再不敢多看。 他从前是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卫,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美人,却从未见过如她这般,既清冷又美艳,如出水芙蓉般,是世间女子美好的具象化。 只一眼,他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内侍上来狠狠踢了下他的膝盖,用尖细的嗓音怒 12. 两面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光风霁月如莫知鹤。 若说在这京都城中有哪家儿郎最得贵女欢心,怕是除了这莫家的公子,再无旁人了。 他年纪轻轻,便官拜礼部尚书,前途不可限量。 更遑论,他一张冠绝京都的容貌,令多少贵女魂牵梦萦,最重要的是,他至今还未娶妻,就连定亲都没有。 只是眼下,他那额角竟多了一丝紫痕,仿佛一块美玉之上出现了一道瑕疵。 赵槿微微勾唇,自然知道那道印记是如何来的,她看着对方走近,峨眉轻挑,似在等他开口。 “莫大人怎会在此?”松萝好奇道。 是了,此间多的是首饰环佩,他一男子出现在这……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微妙起来。 莫非莫大人有了心仪之人? 这等念头在众人心底闪过,惹得一众贵女心碎,却又不禁联想到另一事。 去岁上元节,宁安公主指名道姓要莫知鹤随她入府,反遭拒绝,令她失了颜面。若非他身份特殊,只怕是又要惨遭毒手了。 这事不是秘密,曾一度在民间流传,成为百姓津津乐道、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这可是唯一能让宁安公主吃瘪的人物。 莫知鹤却仿佛不记得一般,淡声道:“臣随太子殿下而来。” 太子殿下—— 小小一家铺子竟是贵人齐聚,掌柜哪还记得先前之事,此刻已是笑的合不拢嘴了,自今日过后,他这竹坞青便要在这京都城中打响名号,比之往日更甚。 便衣装扮的侍卫将中间的路打开,容太子走过。 百姓纷纷跪地:“太子殿下金安——” 一男子手拿折扇,身穿月白锦袍,眼眸如春日里尚未消融的冬雪,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丝俊美,含着笑意的嘴角微勾,更显温柔,周身散发着谦谦君子之气。 他的长相不似寻常男子,颇有股男生女相之味,却因上位者的气势使然,他略一抬手时,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 “皇兄。”赵槿屈膝行礼。 “阿槿。”赵琰伸手将她扶起,温柔的语调中暗含宠溺,“月余未见,你又变了不少。” 赵槿平淡回道:“是名声变得更臭了吧。” “……” 场上寂寥无声,赵琰不动声色的拧眉,避开话题,“你怎会来此?是皇兄送你的东西不好看?” “皇兄有心了。”赵槿随意敷衍一句,“只是府中乏闷,想着出来走走。” “那孤陪你逛逛?” “不必了,这便要回了。”她毫不犹豫的回绝,竟是一丝脸面都不留。 众人心思各异,显然不明白这是何故。可观太子神色,却无半分恼意,反倒还藏着纵容。 “既如此,孤就不再勉强,待过些时日,孤再寻些好玩的送到你府上。” “多谢皇兄,那阿槿先行告退。” 待赵槿走后,松萝提步上前,轻声喊了句:“太子表哥……” 可赵琰只是冷淡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就走,这等差距不可谓不明显。 松萝揪紧手指,暗自咬牙,脸上一度挂不住。 草草扫了眼众人,也不再多留。 - 离开了竹坞青,主仆二人一道回府,先前那块玉佩依旧安放在台面,赵槿随意瞥一眼,坐下后看向跟着进来的男人,“你方才在铺子里看到了什么?” 陆酌言愣了片刻,带着试探,犹豫道:“簪子?玉镯?” 只见赵槿笑了起来,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玩味,“那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会看上这种庸俗的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如羽毛在心上划过般温柔,可偏偏是这种语调令他在刹那间感到心慌,浑身血液凝滞,脸色煞白,舌头仿佛打了结,说不出一句话完整的话来。 她知道了……她发现了…… 他可笑且卑贱的心思如同暴露在阳光下,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冷到骨子里。 纵然他那昭然的心思在府里不是秘密,可被当事人以嘲讽的语气说出时,还是难免害怕。 “殿、殿下……” 赵槿注意到门外有个身影在晃动,熟悉的身形让她眉梢微挑,“你下去吧。” 陆酌言哪敢再待下去,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是……” 见他走远,赵槿扬声道:“进来吧。” 人影轻动,很快便进来一人,仔细看,是两人。 她怔了下,目光从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子挪到裴浔身上,一身黑衣束腰劲装,冷肃中带着丝沉稳,脸还是那个脸,却仿佛有哪里不同,叫她第一次认真的端详起他来。 眉眼依旧好看,平静无波的眸子毫不畏惧的迎上她的目光,眼底似有暗流涌动,她还欲再看,地上的男子猛然发出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细瞧着,隐约有些印象,却记不起来,遂又看向裴浔,眸中暗含深意,“不装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仿佛要撕开他所有的伪装。 赵槿得意的扬眉,等了许久,却等来他将眼中风雪消融,柔软之色在眸中蔓延,一双眼眸微睁,显得人畜无害。 “殿下在说什么,草民不明白。” 笑意赫然僵住,赵槿眯起眼,探索的目光流转,男人依旧那样坦然,似乎不怕被察觉到异样。 最终她避开了这个话题,抬了抬颌道:“此人是谁?” 清冽的风吹过,掀开他的一片衣领,露出脖颈上的一圈紫痕,一处深,一处浅,还有几处明显的指痕,一看便是下了狠手的。 赵槿来了兴趣,直盯着他看,心头有些猜测,探究的目光又转向裴浔,可那人却像猜中了她的心思,温声道:“草民是在府外看到他,那时他意欲逃跑,起先草民也不在意,可在他逃跑途中,草民捡到了这个。” 他的手心摊开,露出一个瓷白的玉瓶来。 赵槿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她冷眼瞧着裴浔费力解释,落在她耳中却成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待他说完,她才慢悠悠道:“依你所说,你是恰好撞见此人逃跑,又是恰好捡到他掉落之物,更是恰好替本宫解决了麻烦?” 她的眸色由平淡转为凌厉,如刀锋般一寸一寸的剜着他,“本宫是不是还得多谢你?” 裴浔自然知道简单无法躲过,他抿了下唇,眉头微蹙,长睫浓而密,垂下时,恰好 13. 吸引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他呆愣着点头,彻底吓傻了。 眼前人逐渐与那人重合,眉眼依旧,却无端叫人心生畏惧。 他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前后两人,干脆闭上眼,爬跪到赵槿脚边,不住地叩头:“殿、殿下,一切都是我、我做的……我……” 牙关发颤,再说不出来。 前有狼后有虎,没一个好惹的。 最终他两眼一黑,竟晕了过去。 庭院外的风穿堂而过,吹扬起男子鬓角的碎发,垂落的眼轻抬,盛着这料峭严寒中的唯一一抹暖色。 恍惚间,她嗅到一丝雪松香,干净清淡,如昨日夜里伴她入眠的味道,格外令人安心。 她心稍定,朝他勾手,“过来。” 裴浔应声上前,迈过地上男子,安静地立在她身旁。 赵槿抓住他的手腕,凑近了看,的确是人弄出来的痕迹没错,可她…… 她垂首沉吟,无意间将自己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中,雪白修长的脖颈没有一点瑕疵,宽大的衣裳将女子姣好的身材掩盖住。 他莫名觉得脸热,呼吸都放慢了,刻意瞥开眼去,不敢再看。 若是赵槿此刻抬头,定能发现,什么可怜无助,委屈无辜全是假的! 他的眼中闪着零星的光,嘴角勾起的弧度衬得他如沐春风般温柔,眼睫垂下时落下一片阴影,恰好赵槿抬起头看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二人都怔愣了一番。 太近了…… 近到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赵槿当下的第一反应,便是受到了冒犯,她陡然松开他的手,撇过脸去,沉声道:“下去!” 清风徐来,带走了片刻的温存。 裴浔抿唇退到堂下,稍稍弯腰,双手抱拳,颇有股少年将军的气质,“草民告退。” 玉面郎君,温文尔雅是他。 心思缜密,沉稳含蓄也是他。 一人千面,不卑不亢,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他? 赵槿想了许久,直到夜色降临,方梨慌乱地跑到她跟前请罪,她才醒过神来。 这些时日,裴浔的种种转变无不令她惊讶,她越发的想了解他,想窥探他的秘密,想看他对她真正俯首称臣的那一天。 “殿下……奴婢……” 方梨自然没能抓到人,她在进屋的瞬间瞥见地上的男子,愣了片刻道:“这……这是……” 赵槿冷冷睨她一眼,“杖责四十,丢出去。” “……是。” 夜还很漫长,凄厉的哭喊声响彻云端。 公主府里的侍卫并没有手软,不及他清醒,便一棍子打在他身上,硬生生把人疼醒。 赵槿下了命令,让所有人都到院子里看,长长的红木棍打在身上,不死也得掉层皮! 很快,叫喊声逐渐轻了下去,血肉模糊之下,无人敢看下去,有些人受不住了,忙跑到一旁干呕。 四十杖终于结束,那一棍子打在心上的感觉令所有人的神经骤然紧绷,皇权之中,没有什么闲散的逍遥日子可过,或许某一日,他们会因为一句无心的话而枉送性命。 生杀予夺,皆在贵人之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什么叫做说一不二,什么叫做权力至高无上。 自此一遭,再无人敢做出出格之事,个个安分守己,未得公主召见,便缩在自己寝内,除了…… “裴郎君。”方梨见他主动来此,脸上浮现一抹讶色,“稍等,殿下在沐浴。” 听闻此言,裴浔的脚步微顿,停在门外,霞光照耀下,映衬得他的耳尖愈发红艳,难以名状的绮思幽幽缠绕,心口滚烫热烈,如同种下一株以爱为名的绚烂之花。 他背对着门,克己守礼,端方正经。 “进来吧。” 空灵婉转的嗓音自寝内传出,浇的他心头的那一株花愈开愈旺盛。 “郎君请。”方梨退开一步,恭谨让行。 他微微颔首,踏入室内。 水雾朦胧中,他见屏风后立着一道身形,夹带着女子沐浴后的芳香幽幽然的传入鼻息,曼妙的身姿娇柔,无一不刺激着他的感官。 长衫玉袍下的手微微收紧,唇瓣抿成一条直线,他自觉失态,忙背过身去。 那夜过后,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谁知同样情形再次发生,他依旧会为之心动。 即便反复克制,也险些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一声轻笑传入耳畔,近的他指尖都在发颤。 “裴浔。” 女子的嗓音轻柔无比,如那芙蓉花,纯净清泠。 他从未想过,她能将他的名字唤的如此好听。 “可以转身了。”赵槿如是说道。 裴浔这才慢悠悠转身,入眼便是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干净素净的俏脸令他一阵恍惚。 他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那倾城之色实非常人所拥有。 “第二次。”赵槿笑意盈盈道。 “什么?”裴浔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槿缓缓走近,妩媚多情的眼暗藏春色,窗外泄入的风掠起他的衣袍一角,她伸出手去,“本宫细细想来,那夜情景与此刻几乎一致。”柔夷勾缠住他的脖颈,语调缓而稳,“你喜欢本宫身上的味道吗?” “喜欢,很喜欢。” 赵槿说出口的话与那夜别无二致,每一字都令他心口抖颤。 少女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原以为她早已忘却,这才敢睁眼说瞎话,编的是楚楚可怜,连自己都差点信了,谁料已经遗忘的事情竟还能想起,这不是让他的谎言不攻自破吗? 一时间,脸颊生热,刻意撇开脸去不与她对视。 按理说,以赵槿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被人骗了,非得教训一顿才肯罢休,可是…… 裴浔羽睫微颤,缓缓垂下眼,眸色柔和,却见赵槿的眼中多的是戏谑轻挑,并无半分恼意。 他打定了主意,必要装傻到底,干脆不解道:“殿下所说是为何意?” 赵槿与他目光交错,手微微压低,使得裴浔稍一踉跄,慌忙伸出手去撑在一旁台面,脸朝她近了几许,这也间接的令二人之间再无缝隙,衣料相蹭时发出的簌簌声暧昧至极。 才沐浴过的身子泛着热意,淡淡幽香扑鼻,长发如瀑,湿哒哒地垂在身后,晶莹水珠从发上滴落,少女扬 14. 温暖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他口中的‘那人’无疑是他的父亲,能用如此生疏的语气称呼他,想必他对他也没什么感情。 可让赵槿惊讶的,是他竟不再刻意隐瞒自己的情绪,莫非真是被她的话打击到了? 温柔…… 说来可笑,她和这个词压根不沾边。 也不知他怎会有此错觉,寻思着自己也没做什么让他误会的事情。 可此刻,她眼中的裴浔目光柔和,站在光线明亮处,竟平白叫人心生暖意。 已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失了尊严,令她面上无光。赵槿恶狠狠的想,她如今真有点不像自己了。 若继续下去,只会有失身份。 “放肆!” 赵槿拍开他不安分的手,瞪着他道:“既知此处为囚笼,便莫要做些多余之事!本宫不想看到你,滚出去!” 大雨忽至,雨打窗棂,如野兽的怒吼声。 院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滂沱大雨铺天盖地,云云雨幕中,辨不清方向。 门被拉开,裴浔毫不迟疑的踏入雨中,豆大的雨珠砸在身上,转瞬之间,从头到脚湿了个透,无处幸免。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雨珠,又簌簌掉落,顺着脸颊滑到脖颈,消失于衣襟。他的宽袖飘飞,寒风刺骨争相涌入,他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仿佛感受不到冷意,垂落的眼睑叫人看不清神色。 不知走到了何处,朦胧雨幕里,他看到一扇门,有点熟悉…… 头顶忽地落下一道阴影,将他浑身笼罩在伞幕之下,再无雨珠砸身,他停住脚步,僵着身回头去看。 一张明艳至极的脸,与那小小的身影重合。 他有些分不清现在过去,茫茫天地间,只余他二人。 她撑着油纸伞,款款立在他身侧,风吹起她的一片裙角,无形之中,为他挡住了大半的风雨,依旧是横眉冷对的脸,却顶风冒雨的来到他的世界。 那棵不知何时种下的嫩苗终于破土而出,茁壮生长。 他茫然的目光终于惹恼了赵槿,一开口便是一顿骂:“你是傻子吗?下雨了不会跑回去?在本宫院子里乱转什么?” 耳根子嗡嗡的,除了风雨,便是她的嗓音,凶狠之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 迟到了十九年的温暖,在相逢不到一个月的少女身上感受到。 他隐隐庆幸,不知不觉露出笑意来。 而在赵槿看来,他这是淋雨淋傻了。 “殿下。” 他的尾音浸着一丝水汽,抬眸时,无辜又脆弱的神色叫人心软了几分。 “……冷。” 他嗫嚅一声,后知后觉的冷意爬上脊背,指尖都在打着哆嗦,脸上血色全无,发梢上还在滴水,他双手紧紧的环抱住自己,整个人仿佛要碎掉一般,神智已然不甚清晰。 “裴浔?” 赵槿的声音很近,却又像是离得很远。 她轻轻触碰了下他的额面,滚烫无比。 “裴浔!别睡!” 见他眼皮要合上,忙不迭冲他耳畔喊叫。 她虽不算什么好人,却也不能看着他病倒在她面前。 她平生没做过什么好事,看人将要倒下,忙按住他,衣衫立刻被雨滴沾染,黏在身上难受的紧。 她皱着眉看向裴浔,很不情愿的把人扶到自己屋里,随意丢在床榻上。 垂眼看他,兜兜转转又是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她自然不会照顾人,索性把方梨叫来。 方梨一看她浑身湿透,吓得心肝儿一颤一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慌里慌张的去拿巾帕帮她擦拭,“殿下,您怎么淋成这样了?” “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去做就成,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聒噪之声不绝于耳。 赵槿听的心烦,呵斥道:“行了!闭嘴!” 方梨登时不敢出声。 “床上那人你看着办。” 她下颌轻扬,嫌弃似的丢下湿淋淋的外衫,撑着伞走入雨中。 模糊视线里,裴浔只能看见一道身影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那段尘封已久的过往,如云烟缥缈,他曾一度将之遗忘。 于她不过指尖清风。 于己却是惊鸿一眼。 少时,他在家中挨了打,一路逃出家门,却又不知该往哪儿去,只能沿街流浪。 那日的雪下的可真大啊。 漫天飞舞的雪花落了满身,冻得通红的手指无处可藏,他缩在墙角,瘦弱的身躯紧紧的裹住自己,独成一处小天地,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一人,凄凉又孤独。 马车缓缓驶过的声响引他回头,正对上那人的目光,干净又纯澈。 他怔怔看了许久,忘了眨眼。 那人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直盯着他打量,到后来干脆出了马车,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衣着华丽不俗,腰间一块玉质环佩晃动,因天色昏暗,他没能看清,只记得似是刻了个‘安’字。 他见那人朝旁边伸了手,下人递上一样东西,她乐呵呵的比划着朝他砸过来,但她丢的技术太差了,没砸到人,恰好落在脚边。 他垂头一看,竟是一锭银子,错愕之下,他倏地抬眸。 那人却已回了车内,下人驾着马车离开。 他抓紧了单薄的袖子,冷的直哆嗦,却还是将那锭银子小心翼翼地藏进怀中。 没过多久,一样东西劈头盖脸的砸下,挡住了他的视线,却也萌生出一丝暖意。 他将东西从眼前缓缓挪开,露出一双眼睛来。 是一件袄子。 他再次抬眸,却只能看到熟悉的车影消失在漫天大雪里。 / 赵槿来到净室,收了伞后,便着人放热水,瞧见外头的雨下的愈发大了,阴沉沉的天色笼罩大地,她摆摆手道:“退下吧,本宫要一个人待着。” “是。”丫鬟欠身出门,寒凉的风呼呼吹着,随着门扉关上,将之挡在门外。 她解下腰间衣带,褪去衣裳,将整个身子浸到水中,玫瑰花瓣覆盖在水上,将她冰肌玉骨的身子掩在水下,若隐若现的傲然身姿叫人心猿意马。 赵槿伏在浴桶边,手里握着一样东西,仔细瞧着竟是个玲珑剔透的玉佩,上头刻了个‘安’字,美中不足的是那‘安’字上竟有一丝裂痕。 玉指轻轻摩挲过这道裂痕,不平整的质地再也不复往日的完美无瑕,她 15. 不合规矩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她离他很近,近到能看清他脸上绒毛,根根分明的睫毛轻颤,脆弱又无助的神色,她不自觉的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几乎在同一时刻,裴浔睁开了眼,似是一怔,闪过某些别样情绪,还未等她细看,便见他露出茫然又迷糊的神情,浑浑噩噩的意识仿佛不甚清晰。 赵槿也没在意,指尖的触感尤在,滚烫又烧灼着她的心口。 她一点一点屈起手指,拇指不经意间缓缓擦蹭而过,心下荡起一圈涟漪。 她稍一动作,鼻尖便与他相碰,暧昧的温度不断攀升,她垂眼看着他的唇。 “殿下,你……” “什么?”幽幽的浅香蔓延,令人沉沦。 “你压到我了。” “……”赵槿霎时抽回手,退开了些许,身姿挺立,目不斜视。 她淡定的仿佛从未沦陷。 裴浔眨了眨眸子,眼中逐渐恢复清明,他撑着床板起身,“殿下,我……草民,这是在殿下的软塌上吗?” 他的嗓音低哑,喉中仿佛被火灼烧一般刺痛。 赵槿瞥他一眼,“明知故问。” 裴浔却挣扎着下榻,“这不合规矩。” 一只手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回床榻上,虚弱的身躯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下,无辜的看向赵槿。 “躺也躺了,这时候说这个你觉得有用吗?”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朱唇微扬,一字一顿提点,“你且记住,所有的不合规矩之处,皆以本宫的旨意为准!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是。” 脚步声渐远,他缓缓抬眸,注意到对方的身影就在这一扇屏风之外。 又近了一步。 他眉心微动,嘴边扬起一丝浅淡的弧度,如清风一缕,转瞬即逝。 这些日子他也摸清了赵槿的性子,与外界相传多有出入。 她看似凶狠无情,不按常理出牌,却也嘴硬心软,他就赌她尚有一丝怜悯之心,好在,他赌赢了。也不枉他做了一场苦肉计,淋得这身雨。 这下心情大好,他仰头躺在塌上,安枕入眠。 大雨渐歇,天光大亮。 裴浔听到门外响动,悠悠转醒。 一入眼便是一道玲珑身影正拿着一本书翻看,书册挡住了大片光线,只余零星一点,落在她的额间。 “殿下,吃食皆已备下。”寝外丫鬟来报。 “嗯。”赵槿应了声,合上书册,将之搁置在旁。 转而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她的步履轻盈,轻纱随风飘动,衬得她愈发不似人间烟火。 他匆匆闭眼,感受到浅浅的呼吸落在耳畔,心底不由紧张。 “还没醒啊?”赵槿自语一句,又凑近了点,手指极不安分的停在他的喉结处,痒意袭来,酥麻感令他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能睁开眼。 却见赵槿似笑非笑的睨着他,并无半点惊讶。 他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赶忙下榻,赤脚踩在地上,跪下认错,“殿下恕罪。” “不装了?”她的嗓音平和,没有起伏。 裴浔镇定自若回道:“草民适才初醒,冒犯了殿下,请殿下降罪!” “说说,本宫该怎么罚你?” 静默片刻,裴浔的指尖微动,颤着搭在自己的衣带上,“殿下有任何需要,草民愿为殿下分忧。” 他抬起头,清越之声藏着些许抗拒,说出口的话却似违心:“殿下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只要殿下愿意。” 赵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她眯起眼打量着他,她信一个人会在短期内有巨大转变,但那是基于有所图的基础之上。 曾经还抗拒她的靠近,会是什么原因能令他放下芥蒂,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出这种话来? 她思忖着,却见裴浔往前挪了一寸,扯着她的裙角,低声道:“殿下……” 赵槿退后一步,笑道:“前些日子还要死要活的,这下愿意了?” 裴浔面色微凝,耳根渐渐染上一丝薄红,“草民……草民自是愿意的。” 回应他的是一声嗤笑,“可本宫嫌脏。” 毫不避讳的讽刺与嘲弄,与那日说他身份卑贱的神情一模一样。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冷意攀上脊背,心脏一沉再沉。 “殿下嫌脏……”他喃喃自语。 “不错。” 裴浔低低笑起来,从胸腔里传出的笑声,比那冰窖里的寒冰还要冷,冷到骨子里,“殿下所言不错。” 他的血是脏的,心是脏的,就连灵魂也是脏的。 可赵槿又能比他好的到哪儿去? 他的眼中迸发出冰冷刺骨的寒意,手指紧紧捏着衣角,不经意间刺破了指腹的皮肤,血珠渗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毯上,晕开一片红渍。 眉目微敛,藏起所有情绪,温润的嗓音比平日里还要低沉几分,“那殿下想如何惩罚?” 赵槿蹲下身,手指自他额角抚过,一寸一寸往下,热意消退,清亮的触感如院中的鹅卵石,清隽的眉眼仿佛蕴着腰佩的温华,细碎的光芒静静流淌。 她挑起他的下颌,泠泠出声,“不若自今日起,你便贴身伺候本宫,直到本宫满意为止。” 她又何尝缺一个伺候的人,不过是为了折辱他罢了。 高高在上如她,惯爱做些消遣人的事。 不过如此。 裴浔的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如同意料之中般,却也正合自己心意,“草民,遵旨。” / 一场大雨过后,京城中气温骤降,天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霜。 这日,贵女们应邀来到公主府。 一进大门,众人便由衷的感受到两个字——豪奢。 若无下人引路,只怕会辨不清方向。 丫鬟回首见还有人未跟上,扬声提醒道:“诸位小姐,莫要跟丢了!” 转而又继续朝前走。 众人簇拥着一个容貌娇美的女子,纷纷低语道: “孟姐姐,你为何要来这儿赏花?分明你家后院的花开的更美更艳。” “就是了,要我说这宁安公主喜怒无常,谁知道叫我们来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孟姐姐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二人一比,高下立现。” 孟婉枝抿唇一笑,嗔怒似的瞪了几人一 16. 殿下圣洁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此刻的她哪还有先前的从容淡定,自脊椎骨往下都是麻的,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赵槿凉薄的眼瞥过傻愣的站着的众人,这才使之回神,战战兢兢跪地,“见过公主殿下——” 赵槿捋了捋翻折的衣袖,缓慢地挪步到一旁软椅上,漫不经心地问:“都说说吧,如何出言不逊了?” “殿下……” 陆酌言欲开口,却被赵槿摆手打断,她微勾的眼尾没有丝毫笑意,“急什么,几位姑娘都没开口,不妨听听她们如何说的,你觉得呢?” 陆酌言抿唇沉默,垂首道:“殿下说的是。” 赵槿双腿交叠,靠在软椅上,歪头笑道:“诸位不必担心,直言便是,本宫绝不怪罪!”颇有股天真无邪的味道。 听她如此说,底下就有人往前爬了几步,“回殿下,臣女方才离得近,听到了一些……” 赵槿淡淡的‘嗯’了声。 她大着胆子复述方才的话,“她说……说殿下……”到底是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此女涨红着脸,踌躇道:“说殿下……脏。” 一字才出口,方梨倒茶的手猛地一抖,水滴渗到青石桌上,她慌忙跪下,“奴婢该死!” 赵槿懒懒的瞥一眼,没理她,只是朝着下面道:“继续。” 孟婉枝面无血色的埋头不语,心里却是不断的骂这人蠢。 赵槿是何身份,怎会容许有人当着她面恶言恶语,她嘴上说是不怪罪,可她若真要怪罪,她们又能说什么? 正思索着,只见那女子额上渗出不少汗水,惴惴不安道:“她还说……说殿下是……” 赵槿的耳朵上猛然捂住了一双手,温热的掌心紧紧的覆盖住,敏感的耳根微痒,她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思绪一下子被拉远,只能看见对方的唇瓣一开一合,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她眨了眨眼,仰头看去,裴浔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温润的脸庞上罕见的掠出一丝情绪,他垂眸对上赵槿的目光,指尖微动,依依不舍的收回。 他温和的嗓音如冬日暖阳,虔诚道:“殿下圣洁,不可听此污秽之语。” 赵槿满不在乎的挑眉,“本宫都还没听到,你怎知听不得?” 裴浔抿唇,执拗重复道:“听不得就是听不得。” 一番幼稚的话惹得赵槿一阵失笑。 陆酌言看了好一会儿,差点儿把牙给咬碎了,尤其是看见赵槿对他一副和煦的态度与自己大相径庭,心底落差更大了,幽深的眸子盯着裴浔,暗自记下了一笔。 赵槿扭头看向底下众人,却见其中一位女子正直愣愣的看着她身旁的……裴浔。 她随即又看了裴浔一眼,再回看过去,目光在二人间穿梭,意味不明道:“孟姑娘,你同本宫的人有何私交吗?” 孟婉枝心中一惊,可望着赵槿身边的男子,到底是不甘多过忐忑,她跪着挪上前,“殿下,臣女与裴公子确有私交。”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 赵槿闻之挑眉,饶有兴趣问:“不妨说来听听?” 她言语之中透露着事不关己的架势,仿佛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随意便可抛弃。 裴浔几不可查的蹙眉,眸子始终盯着赵槿。 孟婉枝似是看到希望,连忙道:“殿下明鉴,臣女与裴公子自小便定下婚约,只待臣女及笄,便……” “胡说八道!” 一声低喝是从身旁传来。 赵槿鲜少见他如此,探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她越是不说话,裴浔便越是紧张,可他从未向别人解释过,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循着本心道:“殿下,我并未……” “既如此,倒是本宫夺人所爱了。”赵槿打断他的话,笑意盈盈的朝着孟婉枝道:“你如此说可有凭证,若你所说属实,本宫也可成人之美,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若是指腹为婚,常有长辈互换信物为凭。 若是早早定亲,亦有双方互换庚贴为据。 可他们什么都没有…… 不过是口头上的承诺,这让她如何拿得出来? 孟婉枝心底咬牙切齿,面上却维持着淑女端庄,道:“回殿下,有家中长辈作证。” 赵槿呷了口茶,慢悠悠道:“那便是无凭无证了?”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点头。 “可惜了。”赵槿觑了她一眼,“那这人本宫还是不能还给你。” 孟婉枝脱口道:“为什么?” 她这话问的有意思,赵槿勾唇浅笑,姿容昳丽,明艳张扬的长相极具有攻击性,尤其是她抬眸敛眉间,勾人心魄,媚而不妖,无论在哪,她永远都是众人的焦点。 “为什么。”赵槿勾勾手指,裴浔就跪到她身前,如一个忠诚的信徒。 她挑起他的下颌,举止轻佻,“不如你来告诉她,为什么。” 裴浔对上那双艳若海棠的眼,心头一片滚烫,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草民是殿下的人,除了殿下身边,哪也不去。”自始至终,他从未看过旁人一眼。 赵槿满意的笑笑,染着蔻丹的指尖轻轻磨蹭过他的嘴角,似是奖励。眸中笑意更甚,偏过头道:“孟姑娘,非是本宫不愿成全,你也看见了,本宫也很难做。” 不知是不是孟婉枝的错觉,她竟从赵槿的语气里读出一丝挑衅与得意。 可以她的身份地位,怎会在意一个小小侍君? 她不甘的望向赵槿身侧的男人,动了动唇,不死心问道:“浔哥哥,你真要背弃自己的诺言吗?” 裴浔不着痕迹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未曾允诺,何来背弃。” 他那如看陌生人的目光,深深地扎进她心口,鲜血淋漓,难以复原。 她死死咬着唇,眼中淌泪,却又倔强的不让它留下。 自小她便是名门闺秀的典范,是贵女们争相效仿的对象。她出门在外的一言一行皆是受过宫里嬷嬷的教导,从不敢出一丝纰漏。 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意外,便是遇到裴浔的那一刻。 坐在河边的小小少年独自清理伤口,孤傲冷淡是他的保护色,她庆幸那日为了躲避嬷嬷的责骂而偷偷地跑出府,才得以见到不一样的裴浔。 她试探着朝他走近,石子路极不平坦, 17. 岂非绝配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松萝努努嘴,“殿下身旁的这位裴郎君不正是……”话才出口,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假惺惺的捂住嘴道:“殿下不会还不知道吧?” “有话直说!”赵槿懒懒的掀眼,没心思同她拐弯抹角。 松萝作势扭捏一番,才说道:“这裴郎君的生母曾经可是解语楼红极一时的花魁娘子,自小便跟在他母亲身边,直到五岁才被带回裴家。” 话罢,她得意的看着她们。 她便是故意选在这日将一切事情抖落出来。原本这事是个秘密,为了裴府的声誉,已被极力掩盖。谁曾想竟被她查到了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查下去,还真被她查到了些许。 如今在场的大多都是名门闺秀,即便她们不说,这事也总会传扬出去。 一个放荡公主,一个娼妓之子。 她嗤笑一声,目光里的嫌弃与厌恶赤裸裸的露于表面。 还真是绝配! 赵槿微微惊愕,这些事她的确不知,转头看向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裴浔,原先还没注意,可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的身子竟隐隐发抖,脸色惨白的不像话。 若按松萝所言,那裴浔便是五岁前在风月之地长大,直至被带回裴家的那一刻,他的人生才渐渐发生改变。 而此事对裴家那样的高门大户来说,实乃丑闻,一个外室子的名声已然盖不住了,自然不能让人知道真相为何。 思及此,她眯起眼眸看向松萝。 真是蠢货! 她以为能借此讽刺她一番,殊不知此事一旦传扬开来,第一个要找她麻烦的将是裴家人。 她不动声色掩去眸中冷意,意味深长道:“郡主又怎会对烟花之地的事如此了解?莫不是……” 她抬眼打量她,嘲弄的笑就挂在嘴边,未尽之语令场上之人都不由朝她投去一个探究的眼神,仿佛已经认定了她常常出入这种场所。 松萝微愣,万万没想到她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下她已是百口莫辩,跺着脚生硬的解释道:“我、我也是听说的。” 她自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是自己私下里调查人家,若又被问,她因何调查宁安公主的侍君,那才是真的理屈词穷。 “听说?”赵槿不紧不慢走下台阶,一瞥一眼自带气场,不怒自威,“看来郡主身边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衷心奉劝一句,交友需谨慎呐。” 松萝语噎一瞬,瞥向裴浔,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目的,又挺直了背脊,满脸写着为她好,“殿下莫要转移话题,您身份高贵,身边又怎能留下如此肮脏之人,这是将皇室尊严置于何地?!” 赵槿笑笑,清风明月都不过尔尔,“你也知本宫身份高贵?”转而桃花眼染上愠色,肃了眉目,“三番两次见到本宫不跪,你又是将皇家尊严置于何地,将本宫置于何地,怕是你心里始终觉得这大魏江山是你家族打下来的荣耀,由此便可对本宫不敬?那他日是否又妄想将本宫取而代之?” 她言辞犀利,如寒霜降临,冰冷没有温度,令人不禁打着颤,在场之人顿时倍感压力,头埋的更低了,如一重山重重的压在心口,半晌喘不上气。 松萝早已吓得慌了神了,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名她哪敢担下,迫不及待辩解,“我从未如此想过!” “是嘛。”轻飘飘的两个字,仿佛对她如何想的并不在意,又像是已给她定了罪,无论她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 赵槿淡淡出声,询问身后之人,“陆酌言,你来告诉她,对本宫不敬该当何罪?” 陆酌言踱步至她身侧,恭恭敬敬道:“禀殿下,若是言语不敬,按律,应赐掌刑二十。” 赵槿若有所思点头,瞥了眼松萝,却见她傻愣着没动,随即又问,“那以下犯上,心怀不轨呢?” 她目不斜视,显然是说给松萝听的。 “轻则,当斩!重则,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那二字还未出口,只见松萝惊慌失措的跪下,面上竟毫无血色,忙不迭表明,“别说了!我认错,是我的错!” 话落,便毫不犹豫的扬起巴掌,猛地朝自己打下,清脆刺耳的响声令所有人身躯一震,显然是下了狠手的。 一掌接着一掌,刹那间,她的双颊便又红又肿,哪还有之前盛气凌人的气势。 实际上不管她说了什么话,只要赵槿想,总能给她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她事后即便反应过来,也无从辩解。毕竟众人可都是长了眼的,这门是她自己走进来的,路也是她选的,自个儿上赶着找打,谁也阻止不了。 赵槿满意的回到软椅上,勾唇笑着靠近裴浔的耳侧,她身姿绵软,温情款款的假象令裴浔一度失了神,“本宫替你出了口恶气,你可欢喜?” 心跳如雷,似要跳出胸腔。 他的指尖抵着指腹,紧到指尖泛白,还不肯松手,微垂的眼眸里尽是茫然与无措。 他深知赵槿此言不过兴致上头的逗弄,当不得真的。尤其是那双眼眸看向他时,如同在看着一个有趣的玩物,毫无半点真情可言。 为何她说出这话时,自己会如此在意。 他微阖眼眸,心中默念:不可信! “怎么?不满意啊?”赵槿略带思索着点头,眼珠转了转,斜眼终于停下的松萝,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半点没有先前的风采动人。 她乐不可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还亲昵的捅了捅裴浔的胳膊,“你觉不觉得她这个模样特滑稽,就像……像话本里的大魔头。” 松萝屈辱的跪着,瞪她一眼,却不敢应声,底下一众人不由想到,要说大魔头,这里最大的魔头不就是她吗?动辄要打要骂,谁也不敢吭声,生怕被曲解了意思,免不了一顿嘲讽。 瞧着赵槿笑意盈盈的模样,少女姿态显露无疑,可那单纯天真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阴狠毒辣的内心,罚起人来眼都不眨。 若说她是大魏开国以来最受宠的公主,倒不如说她是建朝以来最喜怒无常的皇室中人。 常言道,虎父无犬女。赵槿亦可以说是最像当今圣上的一个人了,同样的凉薄无情,同样的笑里藏刀。 裴浔默默看一眼,没回应。 院子里仅有赵槿的笑声传出,在她唇角的笑容彻底消失前,外头传出一阵喧闹,窸窸窣窣的动静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赵槿示意一旁方梨前去看看。 这才想起还跪了一地的人,她大发慈悲的摆摆手,神色松懒道:“都起吧,这么多人跪本宫一个,可真是折煞本宫了 18. 尊卑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赵槿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半晌,不由认真的看起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来。 算上今日,不过三面之缘。 初见时她被人欺凌,毫无骨气与尊严,是天下众多女子的写照。一副唯唯诺诺的神色,胆小又懦弱。 第二次见面,她被人用温言软语蒙骗,却还对此深信不疑,全身心都投在一个男子身上,毫无自我。 这次,她找活计都找到公主府了,真是勇气可嘉! 众贵女低头窃语,时不时对她指指点点,却并未压低声音,就是故意说给她听似的: “她是疯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瞧她穿的那样,一副寒酸样。” “你猜殿下会不会将她打出去?” “指定会!公主府像是缺丫鬟的吗?” 诸如此类的话,传到她耳中。 叶婵面上臊得慌,手指捏着衣角不断拉扯,目光躲闪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想起羡荣哥对她说的话,不知哪来的勇气让她再次抬头,“殿下,民女什么都能做,求殿下应允。” 赵槿不说话,只是望着这张略有些熟悉的脸,心微微沉,片刻后,开口道:“当真什么都能做?” 裴浔一听这话,便知她又要提些无理的要求。他默默站在一旁,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叶婵却不明白她话中之意,只是铁了心想留在公主府,随即应声:“是。” 赵槿笑了,是阴气沉沉的笑容,微凉的眸子瞥向一众贵女,颇有股秋后算账的架势,她拿起手边茶盏,刚斟满了温水,令她手心乍暖。 低头抿了一小口,“既如此,你便替本宫教训教训那不知尊卑的几人。” 这话令众人一惊。 寒意涌上背脊,众贵女慌乱的跪下,也不管自己哪儿得罪她了,磕头便是请罪:“殿下饶命——” 赵槿慢条斯理的将茶盏放置一旁,看也不看几人,斜眼始终呆愣的叶婵,好整以暇的观赏着她无措的姿态。 “殿下……” “怎么,不敢了?”赵槿似笑非笑,一双潋滟的眸子望向她,好意提点:“本宫身边从不留废物。” 这一句话说进她心头,茫然的目光看向一旁跪着的,惶恐不安的女子,不知如何是好。她虽听清了方才她们所说,可那样的话她没少听,因而心底并无多大怨恨。 如今殿下的要求是她对几人动手,她哪里打过人? 明知是为难,却无法推脱。 进公主府是她来此的唯一目的,她需尽快筹银两给羡荣哥,而这里是来银子最快的地方。 贵女的求饶还在耳边回响,她望向身居高位的女子,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揪着衣角,细微的发着抖。 “来人。” 赵槿方一开口,她便急切道:“殿下等等。”生怕她将自己赶出去。 “慌什么。”赵槿笑着朝一旁吩咐,“拿棍子和鞭子来。”见对方不明所以的神色,平和道:“不过是拿几样东西来,让你挑个顺手的。” 跪着的几人面色瞬间煞白,事已至此,不知是否该赞叹宁安公主的贴心。 须臾,侍从递上两样东西,呈到叶婵面前,她更是骑虎难下,手微微抬起,不自觉的打着颤。 她的唇色极淡,抬手时露出一小截腕子,依旧可见几道鞭痕,是那日受的伤还未好全,赵槿静静地看着,面色如常,目光幽远。 她等的实在漫长,久到已然失去了耐心,一场好戏变得枯燥乏味,实在扫兴,赵槿冷声道:“行了。” 叶婵登时松了手,水润的眼眸望向她。 “无趣。”赵槿转身就走,叶婵急忙上前,‘扑通’一声跪下,“殿下,求您留下我,任何事我都愿意做。”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我都愿意学!” 闻此,赵槿脚步一顿,侧目而视,淡声道:“那便留下吧。” 直到她进了屋,叶婵还傻愣着,喜悦逐渐涌上心头,她不知遮掩,就这般笑出声来。 众贵女心有余悸地互相搀扶着起身,如看傻子一般的眼神望着她。 “真是够蠢的,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等着看吧,不过一日,她定哭着逃走。我赌十两。” “我赌二十两。” “我赌五十两。” “孟姐姐,你怎么看?” 一人见孟婉枝不言不语,宛若失了魂般,轻轻碰了碰她。 “什么?”孟婉枝下意识应声,实则并不知道她们所说何事,那双温柔的眸子里再无光彩,想到方才跟随赵槿入了寝殿的男人,她又是一阵酸涩。 毕竟是人生中真真切切用心爱慕过的少年,说放下,也没那么容易放下。 见几人还不肯离去,陆酌言眉梢一蹙,瞪眼道:“还不滚?想留下挨板子不成?” 他本就因裴浔跟着殿下进屋,心中不快,见了这几人,更是没好脸色。 以往殿下虽也好男色,却从未沉迷,他依旧是殿下身边的无可替代。 可近日观察下来,殿下似乎变了太多。 他望向寝殿的窗棂,隐隐约约看到两个身影在靠近,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身子不由自主的小幅度颤抖,终究还是没敢看下去,大跨步地走下台阶,怒气冲冲的冲着几人喊道:“滚!” 贵女吓得往一旁躲,“他怎么了?” 有一人听过不少传言,边往外走,边和她们道来: “你们都不知道吗?前几年,这陆将军可是声名赫赫,他常常跟着太子殿下出征,为大魏立下了不少战功。” “那后来呢?” “后来圣上论功行赏之时,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求圣上将他所有的军功换取一道旨意。” 话已至此,还有谁能不清楚呢? 以军功换取陪伴佳人身侧,多任性的要求啊,也不知他如今后悔了没。 佳人身旁已有数位侍君,怎么也轮不到他身上。 少年的棱角与傲气终究在这长此以往的冷淡与忽视中消磨殆尽。 / “你确定此消息无误?” 一座威严的府邸里,处处都透着诡异,正堂中,身着黑衣的男子屏退下人,沉声询问身侧之人。 “错不了,当年那事我有印象,只是不知那孩子如今身在何处。” 男子冷笑一声,“无论她身在何处,只要没死, 19. 他朝若是同淋雪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打从叶婵入府,赵槿便将她遣去后院做粗使丫头,二人甚少碰面,久而久之,她也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可叶婵却始终心神不宁,她拿着棒槌敲打在衣服上,思绪却早已飞远了。 她想起程羡荣对她说的话,一面抱着对赵槿的愧疚,一面又担心自己无法助程羡荣平步青云。 可赵槿对她有恩,她又怎能去欺骗她呢? 还未等她想透,又一叠脏衣服劈头盖脸的扔下,她愣了一下,仰头看去,一个侍女叉着腰气势汹汹的瞪着她,“愣着干嘛,还不快洗,后面还有一堆衣服呢!酉时前没洗完,饭也别吃了!” 叶婵被骂的不敢吭声,可她低头看了眼,又是一阵惊愕,磕磕绊绊道:“这……这不是殿下的衣服……” 这几乎都是下人的衣服。 她握紧了棒槌,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她,嗓音软糯,“为何下人的衣服也要我洗?” 侍女趾高气扬的嗤笑一声,理所当然的语气真是和赵槿如出一辙,“因为你比下人还要低一等!” 她沉默片刻,“我要见殿下。” “殿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干好你的活儿,小心吃板子!”侍女鄙夷的瞥她一眼,随后就走了。 叶婵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抬起棒槌的手顿了顿,那些长年累月的自卑与懦弱让她不敢再轻易开口,捶打在衣服上溅起的水花弄湿了她的大片衣襟,一直渗到深处。 手指被冻的通红,仿佛失去了知觉般,她机械又生硬的捶打着。 此处所发生的一切都被方梨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赵槿,“已按殿下的吩咐,置之不理。” 赵槿‘嗯’了声,随即问道:“你对她来此的目的是如何看的?” 方梨默了半晌,斟酌着回应,“奴婢只知的确有人愿意为了银子吃苦。” 像赵槿这样的人,一出生便享受到常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从未体验过身无分文又饿着肚子的滋味,自然无法与她们共情。 她的声音比平时都要低沉了些,赵槿察觉到她情绪的异样,偏头看了她一眼,却依旧没说话。 殿外雾色正浓,微凉的寒意透过窗棂簌簌而至,赵槿缓缓起身,推开门扉,走到庭院外,隔着一座又一座的亭台阁楼眺望远处。 那一座威严漆红高墙之内,是她降生的地方,最庄严肃穆之地,她亦曾纵情恣意,不受约束。 而今看来,仿若一场空梦。 她抬头而望,似是看到一抹雪白之景,如柳絮如蒲公英的种子,纷扬冷冽的洒满这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将这天地晕染的一片素白。 寒风往衣袖里钻,她冷的打了个寒颤。 突然一件大红缂丝花缎大氅披在她身上,在这风雪中显得格外艳丽。 “殿下,下雪了,院儿里风大,仔细身子。” 赵槿应了声,瞥眼她单薄的衣衫,嗓音缥缈且寂寥,“本宫想一个人待着。” “那奴婢告退,殿下有事便唤一声。” 见人走远,她缓缓伸出手,接住一点雪花。她的肩头和发髻上都落了雪,发丝被风吹过,抖落一丝雪花,敛目时的眼睫上也落了层雪,鼻尖冻得通红,衬得她更加粉雕玉琢。 余光里瞥见一只手同样伸出,她扭头看去,正巧与男子对视上,温润的眸子弯起,朝她盈盈一笑。 他们隔亭遥遥相望,漫天的风雪如星河碎玉,这空荡又幽静的庭院中,无人走过。仿佛这一场雪只为二人而落。 赵槿勾起唇角,语调轻快,“怎么出来了?” “没碰过雪,就想来看看。” 他的神色淡淡,却令赵槿闻之一怔,在京中长大的人,怎会没碰过雪呢? 她起先还有些不信,可转念一想,以他那样的身份,想必在裴府里也是处处受阻,无法恣意吧? 只是可惜了。 冬日虽冷,可京中的雪景最是好看,飞扬起的雪花是她回不去,却忘不了的曾经。 “那你看吧,本宫……” “殿下。”裴浔未等她说完,便喊了声,“可否陪我看一场雪。” 赵槿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却难得没有纠正他话里的称呼。 抬头一望,初雪盛景,不看着实可惜,随即勉为其难点头,“那便看看吧。” 裴浔见她走来,转头望向别处,可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在赵槿看不见的地方,他弯起眉梢,微微屈起的手指骨节泛红,仿佛拿捏住赵槿的性子,得逞似的笑了笑。 二人并肩而立,不发一言。 心思各异,互相猜忌。 看似示弱得来的片刻相处,却也是她的故意而为之。 赵槿装作看不到他的笑,抿紧了唇,严肃又正经的姿态,似乎当真只为看雪。 / 离这不远的后院里,叶婵正洗着衣服,突然眼前落了白,雪花停留在她的鼻尖上,须臾,又化作了水珠滴落,她仰头望天,刹那间天地一片苍茫,不消片刻,便白了头。 她伸出僵硬又冰冷的手去接雪,落在手心,无尽的寒意传遍全身,她冷的直抖索,忙放下棒槌,小跑到廊檐下,蹲在墙角裹住自己。 可她单薄的衣衫压根挡不住严寒,凛冽的风从衣襟,裤腿里灌入,她紧紧揪着衣袖,埋头汲取微弱的温暖。 自鼻尖到耳廓都已泛红,呼出的气息都冒着冷气,她看着被她遗落在这场漫天大雪里脏衣服,委屈的想,又要重新洗过了。 只怕今夜注定吃不上饭了。 鼻头一酸,微红爬上眼眶,她的身子几乎都僵了,孤单和落寞包裹着她,她突然想起羡荣哥,若他在,定会让她多添些衣物,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模糊视线里,逐渐被一个阴影所掩盖,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顺势抬眼望去,错愕和不解溢满心头,对视良久,她才小声道:“方梨姐,你怎会来这?” 方梨看了眼她干裂的唇和发白的手指,皱眉道:“这么冷的天不进屋在这做什么?” 叶婵顿了下,好似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理所当然回应:“我衣服还没洗完……” 20. 往事不可追 《寒松叹》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叶婵应信上邀约,到了酒楼里。 这家酒楼开在城南,规模不大,远远望去,寂冷清幽,瞧着倒是鲜少有人进出。 方梨也能猜到他们约在此处相谈的目的,一想到即将掀开尘封已久的过往,她的内心就止不住的颤抖。 原以为她已告别了从前的人生,却不曾想真有人将她旧事挖出,以此为威胁,想陷她于不义。 她抬头看了眼酒楼上的匾额,迟缓地抬脚走进去。 一楼大堂简单陈设,仅坐着两三人,各自低头吃食,没有异常。 她顺着楼梯走到二楼,一眼便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他一身紫黑色常服,浓眉之下是满是算计的一双眼,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人相。 她还在犹豫,那人就朝她招手了。 横竖都要弄清事情原委,她深吸了口气,想到平日殿下的姿态,也硬着头皮有样学样,镇定从容地走过去,一坐下便抢先开口道:“说吧,找我何事?” 实则,心尖子直打颤,手指紧紧揪着袖口,才勉强维持住冲动。 殿下说过,第一句话便能轻易看穿人的心理,而她若任由对方先发制人,那之后的局面就会显得很被动,她须得抢占先机! 男人果真愣住了,狐疑的目光打量了她几眼,“你是方梨?” 方梨僵硬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写信与我,难道不知我是谁。” 一阵沉默,男人那双浑浊的目色直直的盯着她,一度将她盯到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镇定,嘴角的笑容越发酸涩,她始终不敢松懈,多疑之人是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可能的变化。 良久,男人笑了,笑的阴恻可怕,“差点被你骗过去了,你是方云嵩的独女吧?” 那一瞬,心一沉再沉,跌进永无止尽的深渊中。 ‘方云嵩’三个字已有十一年未曾听到,是一入耳便能让泪水溢满眼眶的名字,她沉寂多年的心再次活了过来。 原来一切都是她以为的。 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过去遗忘,以为自己能重新来过,以为自己什么都记不得…… 原来她记得的。 那是她的爹爹,是她日日思念,却不敢承认的爹爹啊! 她永远记得爹爹交代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好好的活下去! 即便在生与死之间,她也努力求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因着这一句话,她苟延残喘的活着,哪怕刀架颈侧,也不流一滴泪,满脑子只想着冲出去的机会有几成。 幼小的她被藏在米缸里,狭小拥挤的空间一度令她喘不过气,四周尽是黑茫茫一片,听着外头哀嚎遍野,刀剑划过皮肉的‘撕拉’声,小小稚子终究还是憋不住哭腔,可她想起爹娘郑重的忠告,连忙用双手捂住嘴,任由泪水淌落,也不发出丁点声响。 直至外头再无声响,人息就此消弭,只有沉重的步伐在院子里穿梭。 她止住了哭,擦干了泪,静悄悄的听着外面动静,可心跳声大过响动,紧张压迫的心绪杂乱无章,她摸了摸衣襟,那里藏着一朵梨花,是娘亲生前最爱的花。 常有人将梨花认作不祥之物,觉得它会带来苦难与分别。 可娘亲偏爱于它,偏爱它的纯洁与高尚,认为她会为自己家人带来生活与希望。 突然,头顶一阵光亮涌入,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她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瘦弱娇小的身子被侍卫粗鲁的抓出去,她硬是被按在米缸上,磕的她脑袋昏晕,耳边嗡嗡作响。 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有冰冷锋利的刀剑架在脖颈之上,一阵凉意直蹿头顶,身子骨都是麻的。 她缓缓睁眼,尚有余红的眼眶显得楚楚可怜,可她并不指望这些人会良心发现放她一马,她极力忽视疯狂跳跃的心脏,瞥向四周,寻找求生之路。 爹爹要她好好活着,她得先活下去,才能难过。 可那刀剑举起,趋势更快! 来不及了…… 她绝望的看着刀身上的光影,映照出她恐惧又惊骇的面庞。 她也是怕疼的,只是…… 爹娘他们疼不疼啊—— 闭眼的那一瞬,有一道高昂的声音响起,推延了她的死亡。 “且慢!” 她茫然的睁眼,看着一人远远走来,高大的身躯将她衬得更加瘦小。 她不知道他是谁,却也没天真的觉得自己能逃一死。 她见他开了口,沉沉的嗓音如鬼魅夜行,“上头还要问话,暂留她一命。” 侍卫迟疑的看了她一眼,“这……”显然是当心突生变故。 “怎么?想抗旨不成?”厉声质问令一众侍卫不敢多言。 “属下不敢。”随即,便压着她去往陌生之地。 她身子娇小,又因他们没想到到此地步,她还能有勇气挣开他们的桎梏,发了疯似的朝前跑去。 原本抓着她的侍卫愣了愣,感受着手心的余温,怒从心起,忙追逐而去。 她颤颤巍巍地取出藏在衣襟里的梨花,脚下却是一刻也不敢停,哪怕呼吸不畅,额冒冷汗,求生的欲望还是驱使她向前奔跑。 疾跑时吹来的风熏得她眼眶生疼,衣裙飘飞之下,裙角上绣的一抹梨花也随风飘舞,栩栩如生。她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梨花,却被风掀落她的一片梨花花瓣,盘旋于空,飘飘荡荡。她的脚踝一痛,狼狈的朝前扑去,随着那片花瓣而落,跌跌撞撞地倒在赵槿脚边。 身后侍卫当即追赶而上,却见一个小小的玉人被数人拥簇,年岁虽小,神色却傲慢,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不悦。 侍卫见到她,顿感不妙,低头拱手道:“见过公主殿下。” 这宁安公主的性子最难琢磨,高兴了便二话不说给你让路,不高兴了也不知能做出什么事来。 一人开口道:“殿下,我等在缉拿要犯,还请殿下行个方便。” 赵槿察觉到裙角一丝的异动,淡漠的垂了眼,正巧对上方梨满是希冀的神情,脏污的脸上唯有一双眼格外纯净,她紧紧的抓着赵槿的衣角,不肯放手,如同抓住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方才也听到了,此人是宁安公主,爹爹曾提过,公主性子不羁,与任何人都不一样,也许她是她唯一的希望。 赵槿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嬷嬷,软声道:“嬷嬷,前些日子那碧香笨手笨脚的,打碎了父皇赏赐的琉璃盏,眼下正缺个勤快的,嬷嬷看她如何?”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02943|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眉眼,顿时说不出话了。 想到她方才怪异的举动,忍不住问道:“殿下似乎故意同江统领亲近,而疏远裴将军。” 闻言,赵槿不禁沉默下来,双眸中闪着异样的光,侧目问她:“为何这么说?” 方梨不明白她这话何意,呆了一呆,喃喃道:“什么?” 在她看来,殿下做的太过明显了,前一刻是裴将军率先找到殿下,二人还独处了片刻,自然没算上她,可一回到众目睽睽之下,殿下宁可同江统领多说几句话,也不看裴将军一眼,此举岂不是处处透着诡异吗? 她越想越觉得没错,殿下一会儿对裴将军好,一会儿又疏远他,果真是难以琢磨。 可赵槿却无法理解,定定的瞧着她,“为何你会认为本宫是在疏远他?” “这……”很明显啊。 “你以为我二人之间如何?” 方梨瞪大双眼,宛如失声一般,她以为这些事都是心知肚明的,无需放到面上来讲,可如今殿下竟然直接问到关键,这要她如何作答? 思量再三,方梨小心翼翼回道:“将军对殿下忠心不二,殿下待将军自然是好的。” “那你觉得,本宫是不是不应该如此?” “殿下……”方梨罕见的看她因一事而深感困扰,眉宇间忧愁不散,淡淡阴霾浮于眼底。 说话间,二人走到河岸边,眼前溪水流动,水波荡漾,脚下鹅卵石铺就,在溪水的掩映下寒光闪闪,对岸草色微茫,树梢枝头垂吊着一颗颗圆润饱满的果子,色泽诱人,教人馋涎欲滴。 “有时,我深知此举不应该,很不应该,但总会控制不住……”她嘴唇嗫嚅几下,还是没将最后几个字说出口。 她的记性的确很差,可不知怎的,竟对那年偶然遇到的小男孩印象颇深。 或许是他蜷在角落里的身影实在可怜,茫茫雪夜里,他衣衫单薄,身上隐有暗红色血痕,像极了被人丢弃的小猫崽,鬼使神差的,她就命下人停车,颇为新鲜的盯着他欣赏一番,却见他抖如筛糠,漫天大雪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那张脸蛋比雪地还要白,也不知哪家的可怜小郎君。 她摸了摸兜里,学着那些大人,朝他丢银子,没砸中,总觉得无趣,干脆回了车厢。 出走一段路后,一摸身旁一件袄子,是出门前,母后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带上的。 今岁冬季格外冷,一件袄子怕是不够,摸起来暖棉棉的,她瞬间就想到了那个雪地里的小男孩,都是被丢弃之人。 她当即吩咐下人掉头回去,将袄子丢给他,又觉得有失身份,干脆不露面,让人快速驾车赶回宫里。 往事悠远,竟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了一丝利用之外的情愫。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轻一重,踩在草坪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赵槿以为是将士经过,便也没回头。 直到,风声在耳畔变得清晰,她顿时警觉的回头,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挥舞着棍棒朝她砸来。 117. 激怒 仓促间,她只瞧见此人面色狰狞,眼神阴狠,下手毫不留情,这要是打中了,怕也没命活着抵达夏国。 幸好她反应及时,电光火石之间,她皱着眉往旁边躲了一步,顺带着拉了方梨一把,棍棒擦过她的面颊,火辣辣的刺痛感灼烧着脸庞。 她抹了把脸。 指上几滴鲜红血迹,方梨失声大叫,“殿下,您……您流血了!” “大惊小怪。”赵槿斥道:“本宫看到了。” 她看向眼前男人,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情况,此地空旷,一眼便可望到头,这人就像凭空出现,毫无缘由的对她们发起攻击。 将士们歇息的营地在山坡后头,只怕赶不过来。 想到这儿,她又不禁皱眉,怎么次次独自离开,都会出事? 方梨纵然害怕,也还是硬着头皮挡在赵槿身前,“你是何人?!可知我们是谁?” 那男人冷笑一声,“长公主殿下,自然知道。” 赵槿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知道,那就更不妙了。 看来此人是不怕死了。 他既知她的身份,又能趁她落单,对她下手,想来是早已做好准备。 也不知埋伏了多久。 赵槿脸色一变,瞬间想到一种可能,目光扫视一圈,这人不会凭空出现,要么是周围有村子住所,要么是有人同他一起来。 总归不会是一个人。 赵槿试图拖延时间,问:“你既知本宫是谁,又为何对本宫下手?不怕死吗?” 也不知这话触到他哪儿了,竟蓦地发起狂来,眼眶充血,握着棍子的手不停地发抖,他唰的一下抬起手来,指着赵槿道:“我们如今和送命有何区别?!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得!” ‘我们’…… 赵槿注意到他的话,这么说,当真不止他一人。 “你先冷静一下,若真有委屈不妨说出来,本宫替你做主。” 他脸色几变,逐渐变得魔怔起来,“没有用的,谁都救不了我们……没用的……” 他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神色恍惚,眼眸空洞,脚步踉跄,握着棍子的手也放了下去。 赵槿似有所感,抬眼望向旁边山坡上,一个男人立在那,与她目光交汇,眼底幽深,似有暗河流淌,令人无端感觉平静。 赵槿不知不觉便放松下来。 见他手执弓箭,箭矢对准的方向……正是男人的心口处。 赵槿心头一跳,默默对他摇了摇头。 裴浔蹙眉静默片刻,双手渐渐下移。 一切准备就绪,赵槿拉着方梨退后一步,箭矢破空而来,不出所料的射穿了他的小腿,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山坳里。 连梢头叶子都被惊的连连抖动,扑簌簌往下落。 鸟雀振翅高飞,山坡后方的将士一惊,连忙顺着声源处往下望去。 赵槿神色不变,漠然的看向他,腿上的鲜血流出,洇湿了裤管。 他浑身都在抽搐,痛到面色扭曲,唇瓣惨白一片。 就这一会儿功夫,将士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赶到,将此来历不明之人团团围住,裴浔走到赵槿身侧,偏头看了眼她脸上的伤痕,下意识伸出手去,却不知想到什么,又停在半空中,黑沉沉的眸子凝望着她,“怎么弄的?” 他的嗓音压的很低,隐隐克制着什么,似乎生怕吓到她。 赵槿还想抬手碰伤口,却被一把抓住手腕,裴浔道:“别碰。”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是他呢。 赵槿勾了下唇,“没事,不疼。”转而又看向受伤男人,她从他的眼中读出不甘、愤懑、悲痛、颓然,仿佛已经认命了,嘴唇不停哆嗦着,对四周围着他的将士并不在意,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而明知有危险,却甘愿赴死? 赵槿想将裴浔推开,轻轻一动,发现竟推不动。 她抬眸看他,眨眨眼,好笑的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裴浔抿唇,沉默的往旁边退了一步,但目光始终不曾偏离她片刻。 “你是附近的村民?” 男人不语。 赵槿扬了扬手,示意众人退下。 大魏将士听她命令,警惕的收了剑,却仍然一脸防备。 余下一些人是夏国武卫,她的话自然不管用。 “这种人怎能放走?长公主殿下也太心善了。” 哈鲁尔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武卫纷纷给他让了一条路。 他挑起唇角,轻飘飘来了句,“依本殿看,倒不如直接打死了,也省的费那功夫。” 大魏将士面面相觑,从心底里感到一丝恐惧。 是对随意掠夺他人生命的恐惧,是对高位之人享有生杀予夺权利的恐惧,是骨子里本能的对大夏的恐惧。 在大魏,从没有人能轻描淡写的将一人的生死就此带过,律法决不许他们肆意妄为,就算是皇亲国戚,尊贵如长公主殿下也从未公开教训过下人,因而他们不知传言是真是假。 眼下看夏人皆是面色如常,仿佛对此类事情习以为常,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难道大夏对人命真的如此轻看吗? 赵槿盯了他片刻,淡道:“王子说笑了,一条人命怎能随意处置?” 哈鲁尔同自己的下属对望两眼,哈哈笑道:“本殿说可以就是可以,来人!” 他嚣张跋扈,语声狂妄,丝毫未将赵槿放在眼里,那所谓的结盟仿佛一场空谈,前几日的和平共处竟这般不堪一击。 其实他们都知道,大夏兵力雄厚,四处征战,掠夺他人财物,早有一统天下的决心,与大魏结盟不过权宜之计,为的是更好的谋划,试图侵吞大魏。 如今已出了大魏境界,谁还管得了他? 武卫上前几步,亮出兵刃,等待哈鲁尔下令。 “住手!”赵槿厉声喝道:“你要在本宫面前杀人吗?” 哈鲁尔耸耸肩,浑不在意道:“那又如何。” “你莫不是觉得此刻出了大魏境界,就能为所欲为了?” 赵槿见他漠不关心的态度,也不恼,往前走了两步,所有目光皆落在她身上,岸边的风拂过她的脸庞,耳坠晃了几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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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鲁尔面色难看,心知她所说指的是什么,却不敢吭声,若是让他的手下知道,他居然被一个小白脸压着打,那他的脸往哪儿放! 裴浔垂眸盯着身前女子的发顶,忍不住扬唇笑了下。 “所以呢?”哈鲁尔嗤了一声,冷嘲热讽道:“就凭这几人?等你到了大夏,你会为你今日说过的话付出……”代价二字还未说出口。 赵槿便打断他,道:“等本宫到了大魏,定会如实告知贵国国君,贵国的待客之道,实在令本宫大开眼界。” “本宫听闻,贵国国君并不只有你一个儿子吧?” 哈鲁尔皱眉,心底浮起不好的预感。 “和亲之事重大,本宫若出事,大魏勇士必定将大夏踏平,你以为,你父王会为了你而选择在此时开战吗?” 哈鲁尔彻底说不出话了,面上也没了最初的镇定,他原本还信誓旦旦,可听赵槿那么一说,竟有些不确定了。 他没想明白,神色犹豫,气势也就弱了下来。 “和亲之人,本宫会同贵国国君另外商讨。” “你说什么!”哈鲁尔目眦欲裂,连话音都加重了不少。 他突然想起一事,在出城前,父王曾换他前去,嘱咐他定要对大魏公主以礼相待,只是当时他并未将那番话放在心上,如今…… 118. 诱之 赵槿扯了扯唇角,不再同他继续说下去,转身朝受伤男人看去,她道:“有什么话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说了。” 男人怔了下,脸上浮现明显的犹豫之色,不再同方才一般,歇斯底里,恨意满满。他听到了长公主的话,至少她没让人即刻杀了他,许他多活了几时,只是他也不敢轻信,位高权重之人都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慢慢站起身,中箭的那条腿屈着,怎么也直不起来。 他一动,将士们都警惕的盯着他。 “长公主你的话可算数?若我说了,你可会放过我?” 赵槿嗤笑一声,语中含着嘲意,“你敢来刺杀本宫,居然还怕死?” 男人道:“不是怕死,只是怕有人会为我的死而难过。” “怎么,你来之前就没想到这一点吗?” 赵槿朝裴浔投去一个眼神,后者意会,默默退出人群,无人察觉到他的动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赵槿身上。 她继续若无其事道:“你应该不是一人来的吧?” 男人蓦地抬眸,眼中闪过一些异样的情绪,而后又缓缓垂头,回道:“这儿只有我一人。” “你说的可不算。” 赵槿绕着他走了两圈,视线从他身上扫过,细心的注意到几处不同之处,她最后于他身前站定,淡淡道:“你手中握的棍子上沾有汁水,看起来应是某种果子的汁液,想来你的住所周围便有一片果林。” 男人的唇色很白,眼中阴沉沉的,却还能梗着脖子冷笑,“长公主这话未免也太武断了。” 从他的话里能听出他强自镇定,实则气虚无力,眼神逐渐恍惚,赵槿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腿上,鲜血汩汩流淌,箭头还插在他的腿上,可以预料若是一旦拔出箭羽,只怕会血流不止,直至失血过多而昏厥。 “来人。”虽说他此前行为让她很不高兴,但她并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是以裴浔搭弓射箭之时,她只是让他留他一命,至于会射中别处,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给他上药。” 男人脸上面露异色。 将士应声去取药箱。 哈鲁尔神色阴郁的站在一旁,暴戾之气几乎要抑制不住了。 “我让人给你上药自然是不希望你死了。”赵槿俯身朝他勾唇,“但你要再继续这般下去,谋害皇族的罪名只怕你担当不起。” “我知你不怕死。”赵槿眉梢微挑,轻声问:“那就不怕祸及九族吗?” 风迎面吹来,打在脸上,四肢阙冷。 赵槿理了理衣袖,将双手藏进袖中,她见男人低着头不言不语,也不急,朝一旁吩咐一句,“这儿无需这么多人,都先退下吧。” 说着,又对着哈鲁尔道:“王子殿下对他的事可有兴趣?若有,不妨一起来听听?” 对此,哈鲁尔并无异议。 赵槿漫不经心笑了下,远远望见裴浔和几个侍卫围着一干人等朝这里走来,这几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穿布衣,身材干瘦。 但唯一不同的是,女子皆是面容清秀,漂亮而文雅,而男子大多肤色黝黑,眼底青紫。 看起来这些女子都被保护的很好。 一个个都害怕的往后躲,眼神闪躲,怯弱不堪。 赵槿收回视线,看着她们走近,对男人道:“人都到齐了,那就一起来说说吧。” 男人满脸不解,心底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他余光瞥见身后走来的人影,瞬间扭头看去,神色有片刻的崩裂,“你们……” 有老者佝偻着背,俯身碰了碰他的伤处,满脸心疼,“孩子,你受苦了。” 女子们一听这话皆是发出细细微微的哭泣声,梨花带雨,声若蚊蝇,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赵槿略有些头疼,看向裴浔,眼神询问。 裴浔轻咳一声,道:“殿下,这几人都躲在不远处的树丛里,臣发现他们时,他们并没有逃跑。” 意料之中。 若是想着逃跑,便不会那么轻易便教人察觉了。 赵槿若有所思,蹲下身与男人平视,神色认真,“你对本宫怀有如此大的恶意,是因为你为此受过迫害,你宁可用最蠢的法子为自己讨个公道,也不愿轻信于人,本宫说的可对?” “不错。”他虽依旧一脸防备,但恶意不像最初那般重了。 “你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冒着丢命的风险也要杀了本宫,能令你有如此胆魄的,怕也只有这些姑娘们了吧?”赵槿扫了眼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女子们,“这些女子虽穿着朴素,却被养的极好,干净俊秀的模样,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千金小姐。” 男人冷冷盯着她。 “你不用这么看着本宫。”赵槿看出他眼中的敌意,怕不是他以为她会对这些姑娘们下手,失笑摇头,“本宫亦是女子,断然不会以她们做饵,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便罢了。” 她直起身,拍了拍衣袖,淡笑一声,欲往后退,男人喊住她,“长公主殿下。” 赵槿停步,平静的看着他。 男人终是在这双淡然又沉寂的眸子里败下阵来,“您所料不错。”再次提起那段回忆,他眼眸充血,满脸悲痛,神色颓然,像是一场自我厌弃,“我们所住之地,就在对岸不远处,那儿有一大片果园,春日抽枝,夏日开花,秋日结果,冬日成熟,等待三季,才有一季的成熟。” “这一切的安宁都在那人到来之时被打破。”他的眼中逐渐迸射出恨意,咬牙切切,面容扭曲,“他是大夏之人,不知怎的,竟闯入了园子,还……” 赵槿并不着急,静静等他平复下来。 男人的目光落在哈鲁尔身上,显然对他的的恶意更甚于之前,尤其是在他提到‘大夏之人’时。 “他们不由分说便带走了我妹妹,我去城里报官,可他们……”他闭了闭眼,双手微颤,喉头哽咽,一字一顿中夹带着不甘,“他们不仅将我赶了出去,还出言侮辱,说是我妹妹故意引诱于他……” 混账东西! 赵槿皱起眉头,只是听着都忍不住泛起怒意,更何况他们曾亲历那般恶意。 想不到真有人能说出这种话来。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57397|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女子长得好看便是女子的过错了? 她们因为太过渺小,无法与之抗衡,入了那些人的青睐,便成了她们的不是。 而男人再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是她们故意诱之,何其可笑! 女子们不仅受尽屈辱,还担了骂名,受尽白眼,世人给她们的评价只不过一句‘红颜祸水’。 而男人们,享尽一切,却又将女子弃如敝履,可恨更该死! 赵槿将一旁女子们的神态尽收眼底,天生势弱不是她们的不是,容貌出众更不该令她们成为众矢之的。 是这世俗礼教造就了这一切。 若她们出生富贵之家,漂亮的皮囊于她们而言不过锦上添花,可偏偏…… 赵槿问:“他们将你妹妹带去了何处?” 男人睁开眼,如实答道:“具体是哪我也不清楚,只是看那方向应是大夏境内。” 大夏境内不许大魏百姓轻易踏足,因而他们想打探消息也是难上加难。 “那你可知那人身份?” 男人先是摇头,而后看向一旁的大夏王子,视线落在他腰间的一块玉牌上,双眸瞪大,突然扬声道:“我记起来了,那人身上也有这么一块玉牌。” 赵槿随之看过去,眉心微动。 玉牌玲珑剔透,正中央刻着一个‘令’字,金灿夺目,一眼不俗。 若她没猜错,这应是大夏王族之人才配拥有的玉牌。 她一言未发,直直的凝视着哈鲁尔,眼中的嘲意都快溢出眼眶了。 哈鲁尔被她这么盯着,浑身不适,气急败坏指着他道:“你别血口喷人!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他也没说和王子殿下有关,你又何必着急?” “殿下。”方才派去拿药箱的将士回来了,他请示赵槿,见她颔首后,忙提着药箱走到男人跟前,蹲下,将药箱打开,里头皆是上等名贵的金疮药,种类齐全,是大魏太医署的太医们搜罗起来,让赵槿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男人有些愕然,他没想到长公主竟真会给他疗伤,还用如此名贵的药,他下意识将腿缩了缩,却因行动不便而迟缓凝顿。 将士粗暴的将他的腿扯过来,伤患处暴露于空气中,他拿起一块帕子,紧紧的按住伤口,另一手握紧箭羽,没有犹豫,骤然拔出。 男人顿感猝不及防,凄厉的惨叫一声,面色苍白如纸。 他身旁围着的一众男女老少皆是一脸心惊胆颤,尤其是姑娘们,被吓得脸都白了。 赵槿注意到她们的动作,严肃的斥了那侍卫一声,“轻点!” 将士恭敬应声。 药粉倾洒在患处时,男人痛的面色扭曲,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深入骨髓,如一把又一把的刀子剜着他的骨肉,实在磨人心志。 将士冷静的上药、包扎,最后收拾好药箱,退到一边。 “本宫大致了解了,此行正巧要入夏,不如你们中派一人随本宫一同前往。” 男人挣扎着爬起来,一旁的姑娘扶着他。 “让我去。” 119. 世间绝色 赵槿垂眼看他的伤口,“你受伤了,如何去?” 男人急着证明自己,想站起来走两步,却因小腿剧痛而东倒西歪,赵槿板着脸,冷硬道:“你别动了,不然你的腿可就保不住了。” “长公主殿下。”男人被一个女子扶着,几乎半身都压在了对方身上,“我妹妹生死未卜,我怎能安心养伤?若她有任何不测,我的腿要与不要,又有何所谓?” 赵槿没说话,看到他眼中的倔强与不妥协,分明连脚都站不稳了,却依旧执着,这让她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同样倔强的人。 她们相识于微时,见过了对方最狼狈的模样,可以说那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无论是她还是阿昭,都曾迷茫困惑过,可阿昭与她还是有所不同。 她长于深宫,天潢贵胄,出行总有万人拥护,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比起她来说,阿昭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她深知女子立世之艰,有好几次从恶人手中脱困,后无意中得了一味药,改变了自己嗓音,从此不再真面目示人。 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足以将人折腾个半死,可她却出乎意料的活了下来。 无人能理解她的遭遇,也就无人能感同身受。 实际上她们见过的次数不多。 一见,她遭人追打。 二见,她遭背弃。 三见,她的催眠术小有所成,而她亦练就了一颗琉璃心。 此后几年,二人甚少碰面,却对对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赵槿思绪回笼,看着面前的男人,松了口,“让一人陪着你,这一路总要有人照应。” 男人怔住,随后反应过来,立即道:“多谢殿下。” 他望着赵槿的身影,心中无比惆怅。 原以为世上有权有势之人都一样,看不起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他们的命就是如草芥,一文不值。 他们住在两国边界,本就极其危险,说不清何时就会开战,大魏瞧不起他们,大夏驱赶他们。 只有这一方园林供他们居住。 那些大人打破他们安宁的日子,将他的妹妹抢走,他求告无门,只想鱼死网破。 大夏害他们无家可归,大魏公主竟然还想去大夏和亲。 可没想到,最终能为他们讨回公道的,竟也是她。 这位长公主殿下,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男人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跟上去。 赵槿似是想起什么,戳了戳裴浔的手臂,笑问:“方才你怎知本宫要你做什么?” 她那时一句话没说,可裴浔只是看了一眼就懂了。 裴浔感觉手臂微麻,步伐微不可见的顿了顿,神色颇有些不自然。 对于赵槿的主动攀谈,他看似平静如水的面孔下,心中已泛起淡淡涟漪。 似乎无论何时,他总能忘却先前发生的一切,再若无其事的对她好。 “殿下心里所想,臣都知道。”他声音低醇温和,望向赵槿的目光亦是柔和的。 她那时的刻意忽视,此刻,又因为她一句话而心情甚好。 赵槿眨眨眼,眸中星光点点,又问:“那你可知本宫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对望片刻,裴浔勾唇,“知道。” 赵槿微微睁大双眼,还没等她问出那句‘什么’,便见他促狭一笑,“但不告诉你。” “……”赵槿气急,想好好说他几句,但马车已在眼前,将士们都在等着,江以游面露疑惑,朝这边看来。 她敛去眸中神色,又是一惯的面无表情,踩上脚凳,弯腰进了车厢。 那个男人被安排在了后面的马车里,随行的还有一位姑娘,似乎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夏人对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快但又不能说什么,若是再像王子殿下一样鲁莽,又不知会出什么变故。 他们都是大夏重臣,也对王族子弟有些了解。 只是听他那么一说,便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了。 几位王子里只有那么一人,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生性风流,喜好美色。 把这二人带入大夏境内,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所有人顿时头疼不已。 他们所处位置已是大魏边境,众人马不停蹄,终是赶在落日前到了大夏皇城。 马车粼粼而动,车轮轧过地面的声响消失在嘈杂纷乱的人声里。 赵槿掀帘朝外看。 前方不远处的阁楼下围着许多人,人潮汹涌,摩肩擦踵,整条长街万人空巷,每个人都拉长脖子往前眺望,口中喋喋不休,面色潮红,激动不已。 马车一时间驻足难行,将士们上前驱赶人群,动作粗辱蛮横,推搡间,有好几人都被推倒在地,紧接着无数只脚从他们身上踩踏而过。 惨叫声此起彼伏。 哀嚎声不绝于耳。 赵槿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女孩子,她看上去约莫七八岁,小小一个,被挤到了一旁,父母不在身侧,她小脸一皱,顿时啼哭起来。 赵槿吩咐方梨下车,把场面控制好。 这头又想对裴浔说些什么,可一转眼,裴浔已经下马朝着人群走去。 一阵闹腾过后,江以游已然将闹事之人押解在一旁。 那群人一开始还不服气,可在看到大夏武卫的服饰时,蓦地脸色骤变,一个个都低着头不吭声。 赵槿朝几人看去,问道:“他们为何拦路?” 无人回应。 江以游眼一横,声音沉沉,“殿下问话,还不快答!” 平日里他就是一副一板一眼的模样,仿佛生来不近人情,任谁在他这讨不到好。如今更是气势汹汹,那几人不禁抖了抖,互望几眼,一人应道:“不是拦路……”他仿佛在回味,脸上神色瞬间变得痴迷,“是他,他出来了。” 他? 赵槿听的云里雾里,见他一脸陶醉的模样,更是不解,“他是谁?” 最初说话的人久久没有回应,他身旁的同伴接替他道:“贵人有所不知,他是这天云楼的招牌,五湖四海不知有多少人慕名而来,只为见他一面。” 赵槿讶然,什么人值得这一声赞誉,瞧着他们眼中神情,显然对此人极为欣赏,往深了说,便是喜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1221|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此喜爱一人,看来这女子不仅相貌出众,才艺也是绝佳。 她有些好奇问:“你们围在这,也只为了看她一眼?” “是。”那人接着道:“他极少在人前露面,即便有,也是面纱覆脸,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可只要见了他,便会为之倾倒,魂牵梦萦。” 如此夸张的说辞,实在难以想象这女子的容貌该是多么的倾国倾城。 赵槿低声喃喃,“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美的姑娘。” “贵人说错了。”那人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出声提醒。 “哪里错了?” “他并非姑娘,而是男子。” 瞬间,赵槿双眼瞪得溜圆,她脸上闪过错愕与惊讶,以至于一时失声,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漂亮的……男子? 她更想象不出来了。 赵槿神色复杂的在几人脸上扫过,似乎感受到什么,忽地探出头,朝阁楼上望去。 一片青色衣角一闪而过。 她只看到那转瞬即逝的艳色,哪怕是匆匆一瞥,也足以教人浮想联翩。 阁楼下的喊声愈渐热烈,她听出他们话音里的狂热与躁动,心中暗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无论男女老少都堵在一座阁楼之下,对一个男子如此追捧,实在是人生一大奇景。 过了好一会儿,热闹渐渐散去。 赵槿还能听到他们从马车旁经过时,感叹的那几声: “他怎能生的如此好看?为何我不是个男子,真是可惜了。” “别说你了,我每次见他都心痒痒。” “他怎么能长得比女子还漂亮。” 赵槿被他们这么一说,对那个男子更加好奇了。 “殿下。”方梨上了马车,向赵槿禀报,说是她交代的事已然办妥,前方人群散去,路也让了出来,随后询问可要启程。 赵槿想了想,朝前方看了眼,见裴浔正骑马而来,扬声道:“裴将军,能走了吗?” 裴浔点头。 大队人马继续朝前行进。 等众人回过神来,注意到马上一脸凶神恶煞的大夏武卫,他们忙往一旁躲,神情惊慌,眼中躲闪,恨不能离他们越远越好。 赵槿并未看到这一幕。 接下来的路畅通无阻,再无人敢拦路。 赵槿时不时掀帘看一眼,街上百姓纷纷好奇的探头,却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连摊子都顾不上了,忙躲到里间去,诸如此类的事情总在陆续发生。 她大抵知道他们在怕什么了。 车马陆陆续续停下,方梨撩开车帘,往前看去,而后钻进车厢里,同赵槿禀报,“殿下,来了不少人。” 不等她们说完,外头立刻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三分薄凉,三分漫不经心与四分挑衅,“小王在此恭候公主多时了。” 赵槿一听这声音,就莫名的反感,但也不好继续待在车厢里,正要弯腰出去时,骤然听见一声怒不可遏的嘶喊,“是你!” 赵槿动作一顿,接着又听到,“你把我妹妹弄哪儿去了?” 120. 一场雪 气氛陡然凝滞下来。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压力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 赵槿心头一跳,快速掀帘出去。 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通身贵气十足,腰挂金玉银罗,骑着红棕宝马,双眼透着狠辣,面带挑衅,神色张狂,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 他比马车里的那位还要狂妄。 赵槿得出这么个结论,想到此前听到了那两句话,脸色渐渐沉下来。 对方似乎也回过神来,顿时怒喝一句,“哪来的贱民,快把他们赶出去!” “我带来的。” 赵槿并不惧他,淡淡开口。 年轻人瞪着她不说话。 僵持中,马车里的人都走了出来。 使团众人朝他行礼,“参见大王子殿下。” 赵槿眉眼一动,暗暗打量着他。 在来之前,她对大夏皇室的人仅有过大致的了解。 大夏国君生了三个孩子,头两个孩子皆是王后所出,是继承大位的最佳人选,只是这嫡子为人风流浪荡,又嚣张跋扈,十日里有九日半都宿在烟花之地,纵然大夏之人从来狂妄,可他却是最不成器的一个。 按理来说,这嫡次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储君人选。 可此次,大夏国君却让三子前往接回大魏长公主,在众人看来,这也是对他的另一种看重,因而储君人选直到现在还像蒙了层面纱,看不明白。 哈鲁尔站在马车上,与大王子对视良久,二人皆是一脸冷淡的表情。 在场之人无人出声,马蹄偶尔踏踏两下,让这氛围显得不太僵冷。 “大哥,你怎么来了?” 大王子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赵槿身上,“奉父王之命,前来迎接公主殿下。” 哈鲁尔笑了下,双拳紧握,“殿下由我带入宫里就好了,父王那我自会去说。” “这可不行。”大王子似乎完全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视线总是缠绕着赵槿,那种黏糊又渗人的感觉令人不适。 他强调了一句,“我是奉了父王的旨意。” 没等哈鲁尔继续回绝,他又道:“你有意见就去同父王说吧,来人,”他吩咐武卫上前,“请公主上马车。” 大魏将士拔剑阻拦,将赵槿护在身后。 大王子似笑非笑,“公主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想在这里动手?” 话音刚落,所有大夏武卫皆拔出弯刀,刀锋凌厉,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时之间,两方人马互不相让,刀剑相迎,混战一触即发。 赵槿迎风而立,身姿端正,面无惧色,“王子多虑了,本宫带的这些人手岂是大夏武卫的对手,只是有些事还未解决,若是就这么走了,只怕于心不安。” “何事?” “在大魏边境时,本宫偶然碰见几人,他们向本宫求助,本宫念着亲事在即,也当行善积德,听了他们的遭遇更是心表同情。”赵槿侧目让那二人上前几步,看向大王子,问道:“不知王子殿下可认得此二人?” 那一男一女神色愤恨,咬牙切齿,双手紧紧的握着,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大王子淡淡瞥他们几眼,道:“不认得。” 赵槿道:“不再多看两眼?” 大王子冷哼一声,“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本王正眼相待。” “也对。”赵槿皮笑肉不笑讽了句,“王子只对美色感兴趣。” 一言出,众人脸色多有异样,想笑又不敢笑,倒是哈鲁尔难得说了句动听的话,“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我这位兄长的确只爱看美人,无论男女,只要是美人,他就喜欢。” 如惊雷坠地,赵槿诧异的看向大王子。 不知实情的大魏众人纷纷对望两眼,脸上神情难以言喻。 大王子瞬间羞愤难当,他抓着缰绳的手咯吱咯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挥鞭打人了。 大夏宫廷的两位王子若是当街打起来,只怕会教人看笑话。 使团人立即出来说和,“公主所说之事不急,不如先回宫坐下详谈?” 赵槿摇摇头,一笑,“只怕回了宫,这证人都变罪人了。” 她油盐不进,直接驳了他的话,令人好生头疼。 说话之人的脸色也沉下来,“那公主想要如何?” “自然是让王子将抓走的人放回来。”她衣裙飘飞,清风下,她的笑容温暖,“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站在一旁的男女都没说话,他们深知想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不太可能,若是逞一时之快,怕是谁也走不出这座牢笼。 公主殿下挡在他们面前,替他们要人,已是大恩,不敢奢求其他。 二人含着泪,咬牙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是不甘也是隐忍。 女子的背影如此纤瘦,挡在身前时却又如此可靠。 就像在晦暗天色中,照开一线天光。 空中飘下白色沙砾,他摊开手,怔怔看着白色沙砾落到掌心,瞬间化作了水。 他仰头,天空中飞絮随风而至,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起初只是零星一点,到了后来,鹅毛大雪染了一地霜白,落满肩头。 寒风凛凛,衣衫鼓动。 初临大夏,千里冰封,万里飘雪。 一场初雪毫无预兆的到来。 越发的冷了。 赵槿动也不动,仿佛感受不到冷意。 裴浔盯着她满头雪花,皱起眉头。 “不过分,当然不过分。”静默多时,对方突然出声,还带着几分不明意味,他招手示意随从,“把人带上来。” 那两个男女瞬间惊喜起来,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赵槿见状,总觉得有些不妙。 很快,随从抬着一副担架走上前,随地放下,动作并不温柔,溅起了满地的絮雪,担架上的白布轻轻颤了颤,雪花落在白布上,立刻融为一体,仿佛不曾出现过。 一男一女的笑容僵在脸上。 周遭所有的声响都沉寂下来,连落雪的速度都像是被放慢了。 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一男一女走向担架,他们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空洞还是麻木,只是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似乎眼前隔着沉重的雪山,无论如何,都翻越不过,他们所做一切皆是枉然。 男子走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6545|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吃力,他面色青白,雪地里的他更显得脸上毫无血色。 但总算是走到了担架前,他颤颤巍巍的伸手,却在碰到白布时蓦地停在半空中,手往后缩了缩,嘴唇嗫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那副模样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觉得难过。 可大王子却只是如同看戏一般,噙着笑,好整以暇的盯着他。 风雪忽至,那一层单薄的白布之上铺满了厚厚的雪花,男子的双手冻得通红,可捏着白布的一角却又如此苍白无力,在众人或惊疑,或好奇,或幸灾乐祸,或悲怆的目光中,他缓慢地掀开白布。 抖落一层风雪。 一个样貌秀美,可见娇小的女子出现在了眼前。 仅一眼,男人就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每往下掀开一寸,就心颤一分。 脸上的表情近乎呆滞,仿佛大雪将临,脊背上也爬上一层寒意,比这满身的寒凉还要冰冷,他有好几次张口都发不出声来,只能从喉头发出低哑的控诉,崩溃又无助。 赵槿注意到他的神色,却不知他看到了什么,想了想,干脆下马车朝他那边走去。 方梨紧随其后,却在看到女子脖颈上的伤痕时,瞬间扭过头去,脸上是心有余悸之色。 绕是赵槿这般镇定的人,也下意识蹙起眉头。 可想而知作为女子的兄长,他该有多痛苦。 人群里离得近的几人都看到女孩子脖子上的伤痕,无不面露可惜,甚至都有些不忍的移开眼。 她的脖子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与那干净白皙的脸颊相比,完全无法想象她原先该是如何爱美的姑娘。 可如今她只是一具躺在那,冰冷冷的尸体,再也不会为了漂亮而苦恼。 她的兄长,她的亲人,只能拥着她的尸体,再也无法见到那般天真纯粹的笑容。 何其残忍。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心底漫起,赵槿抬头,定定的看向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声音发凉发沉,“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会变成如今模样?王子殿下是否应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被诘问之人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无所畏惧,在他看来,被他玩过的人不计其数,若是不慎死了,那也是她们的福气,从未想过有人会替一群下贱的贫民讨公道。 “小王并未要害她性命的意思,谁知她如此受不住呢。” “你混账!” 这句话彻底将男人激怒,他猛地站起,连腿伤都顾不住了,拼了命就想往前冲。 大夏武卫提刀拦截,一柄弯刀不管不顾地就要朝他砍下…… 一只手快速地揪住男人的后颈,将他一拉。 险险躲过一劫。 大魏这头,众人提起的心才蓦地放下。 赵槿脸色更阴沉,“大王子这是要当街杀人吗?” “怎会。”大王子漫不经心回了句,“若不是他不要命的往前冲,我的人可碰不到他一根头发。” 赵槿知道纠结于此对他们毫无意义,毕竟这人可不是讲道理的主儿,她想起自己最初听到他的名讳时,世人对他的评价,做事毫无章法,不计后果,是大夏三位王子中最心狠手辣的一人。 121. 归家 传言他只爱美人,对权势并无兴趣,可赵槿却不以为然。 任外人如何描述也不如亲眼所见,而她第一眼,就认为此人绝非不爱权势之人。 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一个人一旦有了在意的东西,便等同于有了软肋,纵然收效甚微,但未尝不可一试。 “此事暂且不论。”赵槿看向担架上的女子,“这位姑娘又何其无辜,虽说万生万物皆有她们自己命数,但这命数不该是别人强加于她的,王子掠夺她人性命,罔顾礼法,不思悔改,更是当着本宫的面当街逞凶。”她停顿片刻,嗤笑一声,“果真令人开眼。” 她毫不掩饰的嘲讽恰恰是大王子最忍受不了的。 一个走在皇权之上的男人怎能容许自己被一个女子随意出言相讥,还是当着下属的面,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大王子注视她良久,冷笑,“人都死了,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她一条贱命还要本殿赔给她不成?” 他一说完,伏在女子身上哀哭的男人又是满腔怒火,双眸红肿的吓人,心底情绪翻涌,死死盯着马背上的人,恨不能将他活剐了。 可看了眼他周围满满当当围着的武卫,只怕他还未碰到他一片衣角,就被人串成筛子了。 心底似乎破了道口子,凛冽的寒风争相涌入心口,刺骨的疼,疼到麻木,疼到窒息,仿佛冻僵了一般。 他低头看了眼女子的尸身,仅仅裸露在外的部分就已让人看不下去,可想而知,未暴露在外的皮肤该是怎样的触目惊心,狰狞可怖。 她还那么小…… 为什么就要让她遭受这一切!!! 他只恨自己连为妹妹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畜生…… 这个畜生!!! 赵槿脸色也沉下来,满脸阴郁,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但面对这种人,如何能不冲动? 指骨握得咯吱咯吱响,本就葱白的手指透着死白,指尖深深嵌进掌心,痛意让她短暂清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即便拥有尊贵的身份又如何,还不是同样寄人篱下,孤立无援。 她所带来的人是为了护她安危,却也不能将他们推入火坑。 一旦他们这边先动手,那便理亏,若是大夏由此发难,不知又会有多少百姓无辜遭殃。 断不可因她之过而让众多子民陷入战火之中。 手腕陡然传来热意,赵槿蓦地回神,侧目看去,小指被人轻轻捏了捏,力道不重,还有点痒,却令她无端心安,裴浔的意思她明白,只是…… 她看向担架上的姑娘,将她的容貌记在心里,抬头,对大王子道:“看来王子殿下背后有国君撑腰,才会如此有恃无恐,本也只是想为这位姑娘讨个公道,眼下看是不成了。” 她说话时,认真观察他的反应,见他在自己说到‘有国君撑腰’时,脸上流露出的不是骄傲自满,而是下意识垂下眼睫,眉毛动了两下,透着一股子心虚。 像他这样的人,所有情绪都暴露在外,无论是暴躁的,还是得意的,纵然他有在刻意掩饰,却还是露出一丝端倪。 赵槿心中有数,便道:“不过好歹是一条人命,本宫还是同国君说一声,也算给了她的亲人一些交代。” “你!” 赵槿淡淡扫他一眼,命人将那男女扶起,让他们先行上车。 大王子恨得咬牙,牵强的从齿缝里憋出一句,“这就不必了吧?” 他这一说,赵槿倒是奇了。 他有如此反应,难不成他平日里做的事从未让大夏国君知道? 可一点不知也不太可能。 赵槿若有所思,大王子天不怕地不怕,连杀了人都做的坦坦荡荡,甚至连尸首都直接放在他们面前,不怕他们知道。 这样的人,会怕被自己父王知道吗? 何况照他先前的说法,这种事显然不是第一次,大夏国君真会如此蠢笨,一点不知吗? 排除这种可能,那便是他知道,却当作不知道。 这不意外,毕竟是自己儿子,纵然他毫无作为,却也代表着他的脸面。 倘若她将此事抖出,虽不至死,却也能令他受创。 而她向来喜欢推人一把,顺便添油加醋一番。 赵槿轻笑一声,“本宫既然看见了自然不能当作没看见,何况方才还受了惊,此刻仍心有余悸,生怕王子殿下的这些手下一个不小心,就将刀捅过来了。”似乎为了印证她说的话,她身子忍不住晃了晃,纤瘦羸弱的身躯摇摇欲坠。 裴浔离得近,时刻注意着她的变化,见她眼中流光闪动,身子却有倾倒之势,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等她站稳后,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无奈的叹口气。 看着自己的手再次落空的方梨:…… 赵槿扭头看了眼,无需多说,裴浔自然看得出她心中所想,二人对视片刻,各自收回目光。 漫漫大雪,彻底笼罩了天地,一片苍凉,冰冷刺骨。 雪粒掉落在眼睫上,微微颤动,簌簌抖落。 裴浔始终未收回那双手,方触碰到赵槿的胳膊时,他便皱起了眉,手心皆是冷意,如同冰窖中走出一般,这般冷的天,大伙都没穿上御寒的衣物,个别侍卫都已冷的不停发抖,反观赵槿,屹立不动,若非她有意晃那么一下,他还不知她伪装的竟如此好。 他掌心的热度依旧无法温暖她的胳膊,垂眸注视着女子的侧颜,双手稍稍用力。 单薄的衣物挡不住严寒,赵槿的手指有些僵硬,不想再同他纠缠下去,便对哈鲁尔说了句,“王子殿下,不知国君此刻可有空闲召见本宫?” 哈鲁尔未开口,大王子便冷嗤一声,“原来公主也知父王对你是召见,既然如此,那你还是等着吧。” “殿下……” 身后有人小声提醒,被他一个眼神吓退。 赵槿淡淡点头,平静问哈鲁尔,“今夜本宫住哪儿?” “往前再走一段路,有一处招待所。”哈鲁尔指指前方长街,“成婚前,公主可暂住在那。” 赵槿望过去,茫茫大雪中,一座庭院立在苍茫天地间,因距离太远,只露出几个檐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38294|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她在裴浔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窸窣动作间,她低头,轻声道:“派人送他们回去。” “嗯。” 裴浔低声应了。 赵槿回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女子,胸中闷闷的难受,她双眉皱得很紧,平日里看着轻挑的桃花眼仿佛失去了神采,显得空洞又麻木。 她不放心,又道:“那位姑娘也一并安置了。” 裴浔注视着她,笑了笑,宽慰道:“放心。” 她进了马车,外头的大王子在开始叫嚣,“你就这么走了?”他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方梨掀开一角车帘,听里头的人说了两句,随后向他传话,“我们殿下说了,既然要等国君召见,自然要休息好,这几日连日赶路甚感疲倦,殿下也觉得不急于一时,更何况大王子是替国君传的话,自然不会有假。” 方梨侧耳听着,点了点头,道:“殿下累了,还请大王子让道。” 大魏士兵迅速地将担架抬到一旁,裴浔吩咐他们去置办棺椁,又拨了一小队人马护送那对男女离开,他走到车窗外,轻声对他们嘱咐几句后,见他们脸色稍有好转,只是难掩悲痛,他言尽于此,转身对江以游道:“这三人就有劳江兄了。” 江以游翻身上马,拱手点头。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侍从急得满头是汗,国君给的旨意是尽快将公主接入宫中,本来是万无一失,可大王子实在狂妄自大,什么话也说得出口,从来不计后果。 许是他没想到赵槿在听到那话时,会一点不急,反倒还有闲心回去休息。 事情未按他所预料的发展,他又急又气,阴郁的目光盯着那道车帘。 很快,士兵驾着一副棺椁回来,几人小心翼翼地将女子尸身放入其中,摆弄间,女子的双手不慎露在外面,遍布的伤痕触目惊心,狰狞可怖。 众人纷纷默契的移开眼,沉重的气氛在空气中涌动,直到合棺之时发出的巨大声响,令众人心中一颤。 远处钟声如雷,伴随着雪花纷扬,将棺面铺就了层层霜花。 他们低着头,无声的悼念与默哀。 车厢里的,是女子的兄嫂,他们不敢哭出声,怕惊扰了女子归家的道路。 漫漫雪地里,若无人引路,恐会迷失方向。 赵槿闭目片刻,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响动,是车轮轧过积雪的厚重声响,轱辘轱辘,身后的马车越过他们,往前行进。 是那位女子回家了。 风越刮越大,是暴雪将至。 车帘被吹的乱飞,风雪打在脸上,瑟瑟寒意窜入心头,赵槿偏头望向车外。 冻得发白的脸映入裴浔眼中,他静静地看着她,初至大夏,便迎来暴雪,更是目睹了一场惨烈悲痛的离别,他欲伸出手去,却在关键时刻顿住。 不该如此…… 他懊恼垂头。 这时,方梨弯腰进了车厢,将车窗掩上,隔绝了赵槿望向外头的视线,又从箱笼里拿出一件大氅,“殿下,天越来越冷了,快穿上吧。” 122. 不让 赵槿沉默着接过。 方梨又取出手炉放在她手中,担心的看她两眼,见她一言不发,心中更加惶恐不安。 “殿下……” 车外又传来叫喊声。 无非大王子想让赵槿入宫,却放不下面子,只能东拉西扯,明里暗里的说赵槿胆大妄为,不尊旨意之类的话。 方梨听了会儿,怒气冲冲地撩起帘子,“公主殿下乏了,还请你让道。” 对方油盐不进,偏就挡在那。 这等泼皮无赖果真听不懂人话。 方梨心中暗骂,却无计可施。 赵槿推开车窗,轻轻敲了敲手指,用眼神示意他靠近,裴浔不疑有他,微微俯身贴近车窗,赵槿在他耳边轻语几句,末了,问道:“难吗?” 女子的馨香扑鼻而来,呼吸洒在他的颈间,灿若桃花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令他浑身一僵,脸颊不自觉的热起来,恍惚间,他听到女子的问话,“难吗?” 清甜的嗓音传入耳中,竟有些酥麻,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妄想,以免吓到她。 这个时候,想这些,实在不该。 他懊恼一阵,回答:“不难。” 确实不难。 裴浔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时,如风一般掠过,用剑柄重重地击打马蹄,马蹄扬长嘶鸣,马背上的人完全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发难,缰绳从手中划走,大王子被甩下马背,在雪地里滚过,仿佛被丢入冰窖,刺骨的冷席卷而来,浸入四肢百骸。 他变得狼狈不堪。 半点不见方才的高高在上。 他带来的人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慌忙将他扶起。 裴浔重新站到赵槿身旁,平静的看着被武卫扶起的男人,全然忽视了他眼中涌动的阴狠暴戾之色。 大夏武卫陆续醒过神来,纷纷拔刀相向。 与此同时,大魏将士也毫不退让,抽剑,目露凶光。 哈鲁尔从诧异中回过味来,盯着两方剑拔弩张的人马,不打算开口,他这位大哥素日里也看不上他,总时不时的来找他的麻烦,而这位宁安长公主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两边若是打起来,他大可以置身事外,等他们斗到两败俱伤之时,再为之添一把火。 岂不美哉? 大王子被随从扶起,随从帮他清理衣服和头发上的雪花,面色惶惶,小心翼翼。 大王子盯着马车,牙关咬的咯吱咯吱响,怒火中烧,一把推开面前的随从,拔高音量问:“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本殿的地方撒野!” 裴浔并不理会,连个眼神都没给,依旧抱剑环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空中只有萧萧风声擦过耳畔的动静。 一片静默中,车厢里传出清亮悦耳的声音,“王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方才本宫已经说了,请王子让道,可王子的马似乎听不懂人话,着实叫本宫为难,这才擅作主张,替王子教训一番,谢就免了,只是这牲畜不听话,做主子的若再不加以训斥,怕是终有一日会反噬自身。” 话音一顿,她慢悠悠道:“王子殿下,需慎重呐。” 大王子被她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气的快要吐血了,双目怒的要喷火,一张扭曲狰狞的面孔,像是随时都能拔刀杀人。 她话里话外都暗藏深意,表面上是在说这匹马的不是,实际上还是在暗示他手底下人不安分,这才刚来便试图插手他们大夏内部之事,真真是心比天高。 赵槿并不知她在大王子心目中已被冠上这等高的评价,不过即便知道又如何,她所作所为不正是为了给他找不痛快吗? 看畜生相争可比任何戏文都要有趣的多。 赵槿用指尖挑起车帘,淡道:“走了。” 她的嗓音很冷,与这茫茫天地融为一体,仿佛生来淡漠,冰天雪地间,寒意直入心底。 裴浔有一瞬恍惚,突然记起他才入公主府时,她曾故意刁难于他,让他与之同行,却出言侮辱,彼时他二人都非真心实意,那些话本不该放在心上。 他也以为自己很快便会遗忘,却不曾想竟好似在心底扎根,当他回忆起那一段过往时,那些话竟完完全全,一字不落的出现在脑海中。 那时,她尚有几分阴晴不定。 前一刻还笑眯眯对你说话,后一刻就沉下脸,毫不留情的嘲讽。 那时,他站在马车外,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与他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心中只觉无比放松,没有留念,没有不舍,没有遗憾。 那是他以为的…… 此刻,他依旧站在马车外,却在与她同行。他离她的世界越来越近,如当初所想,不断的在朝她靠近。 雪地里的男孩子终于长成少年,不再望着那辆马车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他有能力,有希望,追逐她的脚步,与她并肩而立。 “裴浔。” 女子的嗓音透着几分不解,他赫然回神,应了声是,吩咐车夫启程。 眼见着就要撞上前方车马,他们并未有停下之意,对面有人忍着被踹的风险,忙将大王子拉到一旁,容他们先过。 哈鲁尔也骑马离开,离开前,瞥了眼大王子,眼中似笑非笑,明晃晃的嘲讽,教人无端恼怒。 “殿下息怒!” 随从担心他又要坏事,赶忙劝道:“当下最要紧的是,快回宫向国君要个手令,等您娶了公主,还愁找不到法子修理她吗?” 这话说到他的心坎儿里,他心动的很,似乎从武卫说出这话起,他就将赵槿当做了他的囊中之物,并未想过有一丝的不可能。 但他方才失了面子,此刻正想找人撒气,伸腿便是一脚,“本殿还要你说。” 随从有怒不敢言,跟着陪笑,一副谄媚样,见大王子原地待了会儿,老毛病又犯了,“去,给我找几个人来,要雏儿。” 众人见他一脸烦躁不安,眼底的阴郁之色渐渐涌出,便觉得此情此景分外眼熟。 随从‘啊’了声,叫苦不迭,真想给这位主儿跪下了,他苦口婆心劝道:“殿下,国君让你来迎公主入宫,如今公主丢了,你怎么还想着这事啊?” 大王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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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裴浔的身子好像有些僵硬。 门‘吱呀’一声响。 有人进来了。 “殿下,你醒啦?”方梨不疑有他,开口便喊道。 赵槿直起身,松了松筋骨,裴浔适时放下书卷,松了口气,道:“殿下,方才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嗯,怎么说?” 裴浔道:“那人并未直接入宫,而是派人去了一个地方。” 赵槿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何处?” “天云楼。” 天云楼? 赵槿记得这个地方,她前不久才看到一场盛景,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忘却,回想起那些人对此地的评价,渐渐琢磨出不对劲来,她迟疑道:“天云楼……不是男子……的地方吗?” 那话她不知如何说出口,好在裴浔懂她,笑着解释,道:“是,不过里面男女皆有。” 闻言,在场二人皆瞪大了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在大魏,那些个秦楼楚馆,也是男女皆有,不过都是分开的,从未有过男女在一个馆子里接客的情况,这不是乱套了吗? 赵槿张了张口,却有些哑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片刻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居然还有闲心做这事,是真把自己当未来储君了。”她嗤笑一声,看眼外头天色,问:“现在什么时辰?” 123. 入宫 “回殿下,已过酉时了。” “使臣们都已回宫了?” 方才在院门口,他们非要赵槿当时便入宫觐见,但赵槿更是要把她好吃懒做的形象贯彻到底,她果断拒绝,声称自己累极,没有国君手令,绝不入宫。 众人只好先行回宫。 可以想象他们会如何曲解她的话,在国君面前将她诋毁一番,只怕她这一觉是最后的平静。 方梨应是,“他们本来还想闯进来说几句,被奴婢赶走了。” 赵槿夸赞道:“做的不错。” 说话间,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声高调的音量隔着厚厚雪幕传入堂中,“殿下,属下有急事禀报。” “进。” 一人匆匆入内,他脸上血色褪尽,面上皆是血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计其数,手掌还捂着腰腹,指腹间汩汩血液喷涌而出。 他一来,就跪在地上,艰难的禀报,“属……属下有负殿下所托……” 赵槿看他满脸悲痛,神色惶然,当即明白了什么,快速走到他跟前,蹲下,问:“他们呢?” “……死了。” 赵槿不死心,再问:“没有一个活口?” “属下护着将军逃出来,但他也受了重伤。”说着,又重重磕头,“属下有罪!对方人数众多,下手狠辣,招招致命,一来就杀了那二人,我等不敌,只想着回来复命,却被对方穷追不舍……” 支撑着他走到这里,已属不易,他身形晃了晃,像随时要昏过去的模样。 他身上很冷,浓浓的寒意不断地往外冒,一靠近他,便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带着一丝死气。 赵槿久久不语。 一股莫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看向门外风雪飘摇,心中竟有片刻茫然。 为什么…… 为何会这样? 她要救的人救不了,想留的人留不住。 是不是无论她做何努力,她所得一切皆是虚妄,幻想的皆会成空,如梦幻泡影,消散于天地间。 良久,赵槿低喃,“你何罪之有?”她轻声道:“回去上药。” 裴浔喊人来扶他下去,在他转身前,问道:“江统领如今在何处?” “属下……不知,在城外时,属下就与将军分开走,怕过于引人注目。” “知道了,你且退下,好生将养。” 裴浔眉头紧锁,想到那些无辜冤死的将士,顿感愤懑不平,心头火苗乱窜,烧红了眼,他凝望着赵槿的背影,语气沉沉道:“殿下,我先出去找人,其余事,待我回来再说。” 赵槿闷声应了。 裴浔走后,她在堂中呆坐一会儿,看着庭院中大雪纷飞,墙院、凉亭、屋檐等处都被覆上一层厚厚的霜雪,遥望苍穹之上,灰蒙蒙一片,如同在心底埋下一层阴霾。 她恍然回神,快步往外走几步,又觉不妥,转身回来,对方梨道:“去宫里带句话。” 方梨见她面色严峻,也知此事紧急,不敢多问,连声应是,出了府后,一路骑着马赶到宫门口。 她照着赵槿所说,拿出她的玉牌给守在宫门前的武卫看,从容淡定道:“大魏公主有事求见大夏国君,还请通报。” 武卫一听大魏二字,脸色就变了,想也不想就欲赶人,这时,有人从宫内踱步而出,尖细的嗓音响起,“何事喧哗?惊扰了国主,尔等担待的起吗?” 武卫一见来人,立马退开一条道,毕恭毕敬道:“公公,此女是大魏公主的侍女,说要求见国主,小的正要把她赶走。” 来人点头,带着打量的目光淡淡扫过方梨,一言不发的模样看的人心底发毛,方梨同样也在看他,猜测这群人对他的态度如此恭敬,想来也是国君身旁的红人,说话定有一定的分量,那她此行能否成事,就看他一句话了。 沉思间,只听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方梨看过去,面露愕然,是那武卫被打了一耳光,半边脸都红透了,此刻正弯着腰,恨不得将脑袋埋到地下,“你好大的胆子,连长公主的人都敢拦!” 方梨不明所以。 他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眼见他变戏法似的,转头就对她笑眯眯道:“姑娘稍等,待奴禀报国主后,再行通知。” “自然。”方梨警惕的点头,示意他请便。 那位公公眼角虽含着笑意,脸上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瞳仁黑沉沉的,闪着异样的光,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浑身毛骨悚然,加上雪夜冰冷,她头上顶风帽被吹的乱动,凛冽的风往衣衫里灌,冷嗖嗖的,冻得直哆嗦。 天渐渐暗下来,她只能来回走动,才不至于冻成个雪人。 雪地里都是她踩出的脚印,深一下,浅一下,积雪越来越多,她每跨出一步,脚便深深陷进雪地里,通体冰凉,难以忍受。 今岁冬天比往年要更冷些,不过初冬,便如此难熬,还不知往后该如何度过。 方梨抬眼望了望,透过暗淡的月色,望着巍峨宫门,风雪里的亭台楼阁,显得更加静谧安宁,宫墙上的砖瓦被大雪覆盖,在月色下闪着莹白光华。 武卫已换了一批又一批,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可那扇门后始终未有人出来。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约莫又是对方给她的警告,到了别人的地盘,自然什么都是别人说了算。 可殿下交代给她的事还没做完,她不能回去。 方梨执拗地立在原处,双手摩挲着取暖,张嘴朝手心哈气,冷得双眼通红,直跺两下脚,才觉得好似活过来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宫门终于传来响动,她僵着脖子看过去,一个熟悉的人姗姗来迟,嘴里直呼抱歉,脸上却没多少歉意,“让你久等了,方才国主又交代了一堆事,这才耽搁了,姑娘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了。”方梨摇头,问:“国君可愿召见公主?” “那是自然。”他笑了笑,道:“这便派人去府上通宣召。” 方梨欠身应了,不再多待,翻身上马,赶回府里。 见她走远,身后小太监走上前,不解的问:“义父,国主既然要召见公主殿下,又为何要故意冷她几时?”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82045|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懂什么。”公公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比这寒冬还要冷几分,“这位公主殿下一到大夏境内便惹出那么多事,可见不是个善茬,若不好好惩治一番,她还真以为这是她的地盘了。” 想到国主的吩咐,他立刻头疼起来,“大王子殿下此刻身在何处?” 小太监想了想,应道:“应该是在府里吧,要不就是……” 他面露难色,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所幸他不说,对方也能明白。 “他还真是心宽,都什么时候了尽想着这种事。”公公吩咐道:“去,派几个人把殿下找回来。” 小太监应声退下,召集人手,趁着夜色,快速往天云楼走去。 方梨回府时,赵槿也刚从外面回来,她想说的话卡在嘴边,疑惑道:“殿下,你去哪儿了?” “去办了点事。”赵槿走进堂中,解下狐裘,抖落满身风雪,一边递给方梨,一边道:“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方梨刚要开口,将士前来通禀,说是宫里的旨意到了。 赵槿原本满眼疲惫,此刻登时精神抖擞,两步上前,方梨会意,再次为她穿好狐裘,却在系衣领时,手抖的怎么也系不上,赵槿低头看了眼,从她手中接过,无意间碰到她的手,皱眉问:“怎么这么冰?” 想了想,她道:“你留在府里,本宫一人去便可。” “不行,奴婢……” 赵槿打断她:“若裴浔回来,你替本宫向他说一声,好让他放心。” 方梨见她态度坚决,自知说什么都无用,只好应下,但还是担心的多说了两句,“殿下一切当心,若有任何事定要遣人来说一声,奴婢和裴将军在府里等您回来。” 赵槿一愣,笑了,“知道。” 她往外走,将帽檐压得更低,大半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微抿的唇和尖瘦的下颌。 方梨看她的身影消失在雪夜里,心下惴惴不安,来回踱步,时不时便望向院门口,双手紧紧交握,很是忐忑。 夜还很长,马车在雪地里艰难前行,车头挂着两盏灯笼照亮脚下的路。 冷风横扫,风雪漫卷。灯笼被吹得翻飞作响,车帘被掀起一角,寒意直直逼入。 整座皇城静的仿佛没有一丝人烟,听不到半点动静,只有马蹄踩踏积雪,车轮碾过的沉重声响。 赵槿闭目养神,感受到车子逐渐停下,遂睁开眼眸。 “公主,到了。” 武卫在外头呼喊,她重新穿戴好,躬身除出了车厢。 此行她并未带任何人手,因对方一句,入宫不可有侍卫跟随,以防某些人居心叵测,这不正是在对她阴阳怪气吗?说什么居心叵测,就差没指名道姓了。 赵槿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不带便不带吧,反正她孤身一人,也好过让旁人送死。 她踩着脚蹬下车,一片银装素裹的巍峨宫城就在眼前,她的神情仍旧平静,朔风吹过,她的帽檐上掉落大片雪花,错落有致的楼阁之上,不见一丝星光。 “殿下,请把。”武卫提醒的声音就在耳边,她收回视线,挺直腰背,踏入宫城。 124. 设计 黑暗笼罩在大夏皇城之上。 戌时才过半,整条街空荡无比,远远望去,宛如一座空城。 忽然,某处阴暗狭道里传来训练有素的脚步声,虽来人有意放轻,却依旧沉重可闻。 他们蹑手蹑脚地朝一处阁楼靠近,似乎生怕惊动了周围原住民。 但他们所维持的这一切终究还是被打破。 远处蓦地亮起火光,越来越多的身影朝这边涌来,光芒在这一刻亮起,聚拢在一处,将整条长街照耀如白昼,极尽刺眼。 武卫们心中一惊,还来不及阻止,就听到嘈杂纷乱的人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近在咫尺…… 为首的武卫惶惑片刻,见手下纷纷朝他投来目光,他心下摇摆不定,仰头看向阁楼之上的一间厢房,昏黄的烛光尽显旖旎暧昧,而里头的人被人盯上了还尤不觉得,真真是不争气。 当然这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大王子再如何混账也是宫廷贵族,岂是他们能随意评判的。 为首之人略显踌躇,最终一咬牙,遣了几人去通禀国主该如何做。 他不敢擅自做主,此时来了这么多人,实在过于蹊跷,他们若贸然上前去,恐怕明日便会传出更多的流言来。 旁人对大夏王室多有误解,将他们曲解成杀人如麻,不计后果的狂妄之辈,这其中也有些夸大之词。 再如何掩盖,也不能一夜之间斩杀这么多人,捂了这么多人的嘴。 派出去的武卫猫着腰从角落里溜走,无人察觉。 其余之人躲在一旁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直冲阁楼二楼而去,口中还不停喃着‘王子、行房、蒙羞’等字眼。 仅凭几个字,武卫们难以猜测究竟是何意思。 火光照过二楼的每一间厢房,偶尔能照见几个缠绕交叠的身影,还有人特意探出头来看,见如此多人走过,难掩心下好奇,却也只敢躲在门后窥探。 他们陆陆续续停下脚步,最终停在一间房门前,藏在阴影里的武卫顿时瞪大了眼,大气不敢出,有几个冲动的几乎想快步冲上去,却被同伴拦住。 挣扎间,那扇门被一脚踹开。 一股奇异的幽香四处弥漫,吸入几口便觉整个人飘飘然,□□。 可那群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先是往里望了望,见帘帐后有两道身影,模糊的轮廓愈渐清晰,突然一人冲了出来,衣衫不整,发髻凌乱,脸颊红的好似要滴血,见如此多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衫,好在,这群人里也有心善的,不知从哪儿拿来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她感激的朝她投去几眼,只觉此人有些面熟,但并未深想。 这时,有人冷不防问道:“里面那人是谁?” 女子身上回暖,心绪也稍微平复下来,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她还未开口,便听那人继续问:“可是宫里那位?” 女子稍显迟疑,而后点点头。 这不是什么大事,众人见怪不怪。 但此行的目的并非如此,有人又问:“听说大王子在那件事上……不太行……”说话的人隐晦提到,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丝快意。 女子脸上原本下去的温度瞬间攀升,红的不能再红,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行了,几个大老爷们围在这问一个姑娘这种事,有意思吗?”话音一转,她又道:“进去问问当事人不就清楚了。” 众人面面相觑。 问当事人?这怎么问? 难道直接冲过去问,你是不是不举? 那恐怕这位王子殿下当即便会拔刀砍人,管你是谁! 见谁也不肯做这出头鸟,刚才说话的那位女子便微微一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道:“既然诸位不去,那我就自告奋勇了。” 只见她绕过屏风,走到塌边,俯身盯着男人。 众人拉长了脖子看,但还是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到后来,他们干脆互相推搡着往前,挤在屏风外。 正巧听到女子清越的声音传来,“诶,你是不是不举?” 众人:“……” 所有人都被她直白的话给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就有些忍俊不禁。 噗!这姑娘也太实诚了吧! 细细碎碎的笑声接二连三响起,可以听出他们是用了多大力气才强忍住笑意。 男人的意识还有些模糊,混沌的目光渐渐聚焦,落在女子脸上,他撑起身子,使劲摇晃脑袋,余光瞥见桌旁的茶杯,一丝念头在脑中闪过,瞬间反应过来,当即怒的将茶杯拂到地上。 好在女子早有准备,连忙往后躲了躲,才没被飞溅开来的碎片扎到。 她抱臂,挑眉看他愤怒到面庞扭曲的模样。 厢房外已围了许多人,都在看热闹,有些人不明所以,不知内情,只见屋内的人纷纷往外跑,长相清秀的女子边跑还边嚷嚷:“王子殿下,你不举还不让人说啊,难不成你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灭口吗?也对,你本就是这种用卑劣的手段捂嘴的人,但你今日捂了我的嘴,明日你不举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大夏!” 女子回头迎上他怒的似要喷火的目光,面无惧色,笑盈盈道:“恭喜你,以这种方式扬名天下。” 大王子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就听见这个死丫头嘴里嚷嚷的话,那动静恨不得方圆百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一口老血险些喷出,面色狰狞的有些骇人。 众人忙躲远了些,生怕殃及自身。 但那目光中忍不住流露出的嘲笑与鄙夷深深刺痛了大王子的神经。 他拳头握得死紧,眼眸充血,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杀了她!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多半是被人给算计了! 正要上前擒住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时,身后传来响动,“殿下!” 他转身,一群武卫举着火把朝他靠近,见他一脸要杀人的神色,心底不禁直犯怵,为首的太监脸上挂着笑,弯腰对他行礼,“可找到您了,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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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未多说旁的废话,三两句便解释了来龙去脉,话落,惶惶不安的盯着裴浔越发难看的面孔。 她担心赵槿安危,却又无法做决定,只能将希望放在裴浔身上,“裴将军,你能入宫将殿下安全的带回来吗?” 裴浔沉默片刻,摇头。 方梨彻底绝望了,不停走动也无法平复躁动的心情。 “那怎么办?”她嗓音微颤,“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殿下身陷囹圄,而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吗?” 裴浔下颌紧绷,有那么一瞬,很想不管不顾地冲进宫里将她带出。 但他知道不能。 迫切想救她的心会让他的大脑变得无比清晰,也能更加冷静下来。 他明确的知道硬闯是最无用的做法,除了有满腔孤勇,与她一同赴险外,再无任何益处,而殿下要的绝不是一个只知冲动的蠢货! 125. 人心 裴浔的心渐渐平静,松开嵌入掌心的手指,眸光幽深,开始揣测赵槿的意图。 他深知,她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一定有什么地方…… 正当时,院中有人来报,府外有人求见。 裴浔问:“何人?” 通禀的将士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他眸光微闪,道:“让她进来。” 方梨看着远远走来的身影,那张脸逐渐清晰,虽是许久未见,却依稀可见从前的影子。 随着她走近,她惊讶的瞪大双眼。 宫中四处亮着火光,将整座皇城照耀的亮堂无比。 辉煌的宫殿之上,赵槿斜倚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掀眼看跪在大殿上瑟瑟发抖的长随。 她并未开口,说多错多,此刻正是放手让国君猜测的好时机。 她淡淡瞟了眼高高在上的男人,一身霸道雄浑的气场掩盖不住,目光中透着一丝凌厉,仿佛只要一眼,便能让犯罪者无处遁形。 他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却又不一样。 赵槿正在打量他的同时,也被对方察觉到,一个眼神朝她看来,本以为会看到她忐忑害怕,不断躲闪的目光,却没想到竟望进一双干净明澈,纯粹通透的眸子里。 他看出对方眼中的好奇与探究,颇感意外,传言这位长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很得大魏国君喜爱,他以为是空穴来风,毕竟能将她送来大夏和亲,能有多喜爱? 可眼下看来,所言非虚。 她竟一点也不怕他。 这话他可就错怪赵槿了。 若问怕不怕,她自然也是有些怕的。 不过她有太多事要做,心中越发沉重,那一丝害怕自然显得不太紧要。 方才在来的路上,她总在想,这大夏国君真能忍住不给她个下马威吗? 结果不出她所料,那几个太监,并未将她送到宫殿,而是让她在一处偏殿稍后,说是国主正在与下臣商谈要事,不宜打扰。 她能说什么,自然应好。 偏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空荡荡的,似乎许久未有人住。 她坐在椅子上,立时有人端着个盘子过来,形形色色的糕点摆在桌上,并为她倒了杯茶水,“殿下先吃点东西,国主那还不知何时完事呢。” 赵槿笑了笑,却是没动。 倒不是担心这里的东西有毒,只是某些时候,有些东西可比毒药可怕多了。 她随手挥了挥,“你们去外头守着,别碍着本宫。” 太监俯身时,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带着其余人一道退下了。 赵槿百无聊赖的戳着碟子,忍不住想道,也不知外面如何了,若是成功,此时应当在回宫的路上了吧? 还有裴浔…… 他若是看到自己不在,会不会担心?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立马又懊恼起来,怎么总忍不住想到他,自己提前安排了那些事,哪还需要别人担心。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窗子轻轻晃动,发出一丝刺耳的动静,看上去年久失修了。 赵槿心中冷笑,也难为他们还找了这么个地方,她起身,走到窗前,外头的雪变小了,但风吹过来时,却更冷了。 檐梁上的雪积少成多,凝结成冰柱,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她盯着盯着,恍然间觉得不太对劲。 定睛一瞧,那分明是个人影。 她身子不动,余光却悄然瞥过去,三个太监守在门外,视线时不时的往这儿瞟。 他们以为这就让她知难而退了?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在偏殿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一个太监匆匆走来,陪着笑道:“让殿下久等了,国主此刻已有空闲,殿下请随奴来。” 赵槿放下被她把玩了许久的茶杯,颔首起身,脸上不见丝毫怒色与不耐,这让太监感到一丝诧异,但他跟着国主久了,自然惯会隐藏,见这位公主如此识趣,想到国主的烦闷,怕也是多余的。 在他们离开后,小太监低头看了眼桌上摆的满满一桌子的茶杯,且每个杯子里都斟满了茶水,却是一口未动,不免对这位公主的行为感到不解。 这是做什么?无聊吗? 小太监想不通,边抱怨边认命的收拾起桌子。 赵槿沿着长廊一路走过,所过之处皆有太监点燃烛光,远山阁楼原是被一片阴影笼罩,风雪过境,更为之遮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显得虚无又缥缈。 烛光依次亮起,那座阁楼又显得真实起来,屹立在宫城之外,庄严又肃穆。 “殿下,到了。” 太监停下脚步,恭敬道。 赵槿转身,跨过门槛,往宫殿里走。 她微微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福身行礼,“大魏宁安公主赵槿,见过大夏国主。” 她神情平淡,语声微扬,不卑不亢,姿态端正,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依旧半蹲着身子,脑袋微微低垂,腰背却是挺直的,看不出一丝谦卑的模样,却是礼数周到。 国主注视着她,没急着开口。 这是一个有些骄傲,却很有耐性的女子。 比他所想,更要有趣。 “起来吧。”他幽幽道:“听说你急着见孤?” 赵槿直起身,双眸微抬,不紧不慢道:“是,宁安初来乍到,不知大夏规矩,冲撞了王子殿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理应向国主请罪。” “哦?”国主目光灼灼,饶有兴趣问:“何事?” “此事若是由我开口,怕会让人觉得是我居心不良,不若将大王子的长随召来殿上说个清楚,国主意下如何?” 国主没立刻开口,盯着她片刻,只见她不闪不避,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仿佛没有一丝害怕和担忧,心中更觉有趣,吩咐太监道:“去,将老大的人找来。” 赵槿表情不变,从她的脸上找不出丝毫破绽,让国主对她的看法有了进一步的变化。 她如此沉得住气,别说老大玩不过她,怕是老三在她面前也不够看。 若是赵槿知道,这才第一面,大夏国主对她就有如此高的评价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实际她也并不是胜券在握,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赌字,赌人心,也赌人性。 不多时,大王子的长随来到大殿,一见坐在一旁的赵槿,脸霎那间变得惨白无比,哆哆嗦嗦地跪下,“小……小的见过国主。”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8097|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嗯,说说吧。” 长随的身子抖了一下,冷汗从额上滑落,颤着声道:“说……说什么?” 赵槿眉梢微挑,依旧保持沉默。 国主瞥了她一眼,淡声道:“需要孤提醒你吗?” 这话透着无形的压力,如一重巨山压在他心头,殿外呼啸的风吹得他背后发凉,心中胆寒,莫大的恐惧将他内心填满,左右都是一个死,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且…… 他偷偷看向一脸镇定的赵槿,见她这副模样,再听国主语气,似乎已经知道了,那他的嘴硬岂不显得可笑? 他越想越害怕,哪里还敢隐瞒,被这么一吓,什么秘密都被他吐露出来。 全程他不敢抬头,却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沉重,充满着戾气与寒意。 他连脚指头都在发抖,每一下都过得煎熬无比。 “好,很好。”国主面色阴郁,从齿缝中吐出一句,“真是好的很。” 长随再次朝赵槿看来,却见对方对他回以一个微笑,这笑容格外渗人,总有几分不怀好意,他惊了一瞬,忙收回目光。 其实人心最是简单,看惯了宫内的尔虞我诈,还是最喜欢这种将心事写在脸上的。 他既然身为大王子的奴仆,自然对他的事情最清楚,而心中怀揣着秘密的人,必然经不住压力,她只是坐在这,一句话未说,想必他已经脑补了一堆,无需威逼利诱,借着国主的威势,他还不是什么都招了。 她原先还担心此人是个忠心耿耿的,若是他一心隐瞒,她又毫无证据,怕也不能拿他们如何。 好在,她赌赢了。 只是不知这些人的命会换回怎样的处罚? 想到这,她的脸不由沉下来,这才第一日,就死了这么多人! 她放在膝上的手一点点收紧,目光越来越晦暗,盯着长随的眸子也逐渐冷下来。 长随察觉到一丝杀意,他小心翼翼吞咽一口,一点一点地扭头,正撞上一双幽深阴暗的眸子,他心尖颤了颤,忙偏过头去,可脸上却忍不住直冒冷汗。 如此吓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他毫不怀疑,若是眼下无人,怕是她真会杀了他。 这时,殿外有人禀报,大王子找回来了。 那股威压瞬间移开,他不免松了口气。 一人走上殿,看到赵槿时,惊讶的指着她道:“你怎么在这?” “放肆!” 一声重响,大王子吓得慌忙跪地,又看到身旁长随,他先是不解,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死死瞪着他。 “老大,你真是比孤还威风啊。” 大王子有些心虚,又有些忐忑,“儿子不知做错了什么,请父王明示。” “孤不是让你去接公主入宫,你接哪儿去了?” 原来是这事。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 赵槿将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中嗤笑。 大王子顿时精神起来,直起腰打算开口,却又听国主道:“人刚到,你就杀了几十人,你是真不把孤放在眼里啊!”他猛地拍案而起,一声高过一声,重重的锤在他心头,“要不要连这位子也让给你坐?” 126. 看戏 大王子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却依旧嘴硬,心乱如麻,“儿子不知父王何意……” “不知?”国主眯了眯眼,“别装了,你的人早就把一切都交代了。” 话落,大王子猛地扭头,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长随,目露凶光,杀意尽显。 长随身子抖了抖,吓得往一旁挪,恨不得立即消失,他深知若是大王子平安无事从这里出去,倒霉的定然是他,左思右想,他狠狠咬牙,往前跪行几步,连连喊冤,“国主,小的都是听令行事啊!是大王子说他要给公主一个教训,还说区区一个贱民,死了就死了,既然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他不妨送他们团聚。” 他吓得涕泗横流,毫不犹豫就将大王子卖了,他做的那些荒唐事一件不落的抖落出来,“还……还有方才,殿下也是去了天云楼,本、本想点温公子陪侍的……但被温公子推拒了……”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说完,整个人缩成一团,跪趴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原来他并未第一时间把公主带入宫里,是去烟花之地了。连国主的旨意都不放在眼里,看来真是胆大妄为,怕不是早就在暗地里谋划着夺位了吧? 这个念头在众人脑中闪过,便如扎了根,难以抹除,无论他有没有这么想,只要国主一旦这么认为,便再容他不得。 一个人一旦有了野心,他的贪欲是喂不饱的。 众人心思各异,努力将呼吸放轻。 大殿之上静悄悄地,落针可闻。 有人面露惊愕,有人面露不解,也有人的脸涨成了红色,看向大王子的目光逐渐变了味。 赵槿捕捉到他话中关键之处,温公子…… 看来这个温公子很出名啊…… 等等! 赵槿蓦地瞪大双眼,方才他说陪侍? 让谁陪侍? 温……男的?! 赵槿的脸色也渐渐怪异起来。 难怪众人的表情都不太对。 也不知国主听到这话作何感想。 正想着,她悠悠然地望向坐在高位上的男人,只见他面色更加阴沉森冷,如寒冬腊月里化不开的霜雪。 殿外雪花飘扬,殿内风雨欲来。 众人的心底都像压了千斤重的巨石,堵的心口发慌,来自国君的压力令这满殿太监武卫都软了双腿。 唯有一人,依旧嘴角含笑,莹润的眸光带着散漫笑意望向眼前暴怒的男人,但见他猛地站起,用力踹了长随一脚,将他踢倒,接着扑通一声跪下,下意识就喊冤枉,“父王,你莫听他瞎说,儿子没有……” 也不知他原本找的借口是什么,竟卡壳了,面如肝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国主始终一副表情,等他说完,才慢悠悠道:“继续说啊,没有什么?” 大王子憋了又憋,才道:“没、没有找那姓温的……” “这么说,你是承认找了别人?” 他又不说话了。 赵槿笑眯眯的看戏。 国主对着他身后一群人问:“说说,你们在哪找到他的?当时他在做什么?还有外边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老太监还有些犹豫,他是国主身边的红人,待的时间最久,按理说,应是最能揣摩国主心思之人。 前几次大王子犯错,他都看在眼里,却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个儿子可以说是纵容,那些少的可怜的弹劾他的奏疏都被他压下,也就放任了他更加的为所欲为。 老太监拿不定主意,不知国主究竟是向着大王子的,还是…… 他是国主的人,自然以国主的意思为准。 但他想的多,旁人却不见得如此。 一群武卫皆是直接效忠于国君,他们的职责便是听令,只听君主之令,无论是宫廷贵族还是国主亲子,皆无法命令其左右。 这在大魏也是如此,为了防止宫中人狼子野心,企图谋权篡位。 武卫听到国主的话,当即上前,拱手回道:“属下在天云楼的一间厢房外,找到大王子调子,彼时他正衣衫不整,口中嚷嚷着要杀人。” 大王子:“……” 好啊,一句话就将他卖个彻底。 大王子头都不敢抬,指尖紧紧抠着地面,用力到发白,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父王。 “杀人?”武卫挥了挥手,几个平头百姓哆哆嗦嗦地走上前,目光到处瞟,掠过某一处时,微不可查的停顿片刻,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望向高座上的男人,脸色一白,双腿发软,跌跪在地,武卫道:“这几人当时皆在现场,是殿下下令令我等抓回。” 赵槿听得心中直发笑,忍不住为这个人鼓掌,果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到了最精彩的时刻。 果不其然,国主问:“既然你们都清楚,那就来说说,发生了何事?” “父王……”大王子怕他们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忙出声打断。 “你给孤住口!” 大王子被迫堵了回去,脸色又青又红。无他,只因天云楼里发生的事实在是他毕生之耻,恨不得立马忘记,他可以预料到今夜一过,他会遭到何种耻笑,从今以后他便会成为这大夏的笑话,连最低贱的贱民也能对他指指点点。 国主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继续说。” 穿着素衣的男子朝上位之人拜了一拜,敛下双眸,道:“回国主的话,草民进去时,只看到王子殿下不着寸缕,神智迷糊,似乎是用了某种助兴的药,从里屋跑出来的姑娘口中得知,殿下他……” 他看了眼前方的大王子,面露难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他怎么了?” 男子深吸一口气,朗声应道:“他不能行房。” …… 安静—— 树叶沙沙作响,风呼呼而至。 大王子的汗水却不停地往下流。 在这寂静无声的殿堂之上,任何一丝响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包括众人憋笑时紊乱的呼吸声,这已经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了。 “噗——” 静默良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44917|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赵槿率先打破僵局。 “你刚说什么?”她作势往前探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脸上嘲讽之意太过明显,根本不带遮掩的。 大王子气的双眸发红,牙关紧咬,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赵槿眨眨眼,凝顿片刻,才露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整个人往后缩了缩,拍拍心口,看向国主,精致的脸蛋皱成一团,眉宇间染上一丝怯意,“国主,宁安并非有意的,只是没忍住……殿下这么看我,不会也是在怪我吧?若是没人,他会不会也要杀了我?”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真实,更博人同情,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底竟好似浮现一丝水雾,眸光莹润,神情鲜活,好不可怜。 大王子更气了,额上青筋暴起,紧攥的手指陷入掌心,瞪向赵槿的目光充满戾气。 赵槿配合他,瑟瑟发抖。 ‘砰’—— 几卷奏疏抛到他面前,将他的额角划出一道细小的口子,鲜血溢出,顺着他的眉骨往下滑落。 滴答、滴答—— 显得他面色越发狰狞阴戾。 “还看!” 大王子收敛神色,垂头不语,却不知他心中暴戾的野兽几乎要冲出牢笼,想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啃完撕扯。 国主语气森然,耐心几乎告罄,“当着孤的面你就敢如此,到了外头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扬手示意,“自今日起,老大禁足,不许他踏出宫门一步,若是让朕知道有人阳奉阴违,绝不轻饶!” 紧接着,他看向赵槿,语气放轻了些,“不知公主觉得如何?” 赵槿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松展,欲言又止半晌,最终颔首,“国主已然决定了,宁安无话可说。” 她看着这群百姓,努力记下他们的每一张面孔,心中悲切却无法表露,只能将内心真正的情感藏于心底,她一旦露出分毫,就会成为敌人拿捏她的把柄。 她不愿暴露自己的弱点,也不愿成为别人的软肋。 唯有抛弃最真实的情感,才能刀枪不入。 “只是那些枉死之人何其无辜……”她一半在装,一半在表达,旁人只当她在看殿外风雪,一张泯然众生的面庞充满着难过与悲哀,漂亮的眼中含着泪,这是她身为公主,为这一群遭受不公平待遇之人而流露出的一丝真意,“宁安无能,护不住他们……” 她神情低落,说出的话纯粹又真切。 任谁听了都只会觉得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子,见到有人受伤会伤心难过,仿佛所有最真实的情感都写在脸上,没什么秘密可言。 国主注视着她的目光逐渐幽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正当所有人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时,国主又道:“那些枉死之人的确无辜,孤便赐下黄金万两以示安抚。宁安公主,”他唤了声。 赵槿仰头,一双水润的眼眸,楚楚动人。 “如此安排,你可欢喜?” 赵槿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无比怪异,让她浑身不自在,但见国主还在等她开口,她点头,轻声道:“谢国主。” 127. 暗探 出了大殿,赵槿目不斜视的往外走,一群百姓亦步亦趋地跟上。 小太监在前引路,等到了宫门口,朝她讨好似的一笑,“公主殿下,奴就送到这儿了,殿下慢走。” 赵槿颔首,见他走远,才面向众人,目光自他们脸上扫过,往后稍退一步,郑重的像他们福身一拜。 众人面露惊愕,下意识的伸手劝阻。 赵槿道:“今日之过因我而起,让诸位受惊了。” 众人面面相觑,刚要开口,就听赵槿又道:“好在国主已经惩戒了王子,我知你们心中所想,也明白你们的不甘和委屈,但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做到,我没用,能做的只有这些。” 有人叹了口气,轻声道:“此事与殿下无关,殿下已经为我们做的够多了。” 赵槿余光瞥了眼站在宫门外的武卫,走上前一步,靠近众人,将声音压低,“此处不安全,诸位还是早些离去。”她微微侧身,完全挡住身后武卫的目光,从怀中取出一块手牌,递给他们,“拿着这个便可入境,大夏将士不会阻拦你们。” 众人心有所感,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面露凄惶,看着赵槿时却又带了一丝感激。 “走吧。”赵槿的声音被风雪吹散,轻的仿佛不曾来过,“别再来了。” 躲在宫门后的小太监看了会儿,见没什么特别的,忙跑回宫同国主复命。 大殿之上的人已然清空,武卫都站回自己的岗位,大王子也被押到他自己的宫里,殿上静悄悄地,国主正手执书卷,轻轻翻看。 他一来就跪下,“国主,奴跟着他们到了宫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哦?是吗?”国主仍旧维持着看书的姿势,语调微微上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小太监心中不安,悄悄抬眼看向自己的义父,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老太监略一思忖,小声道:“国主,这位宁安公主似乎挺单纯的,这样的人岂不是很好拿捏。” 他不敢说太多,国主之心最是难测,若是他说中了他的心思,却被误以为妄图揣测君之意,那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单纯?”国主细细嚼碎了这几个字,放在口中反复品味,语速缓慢,令人不自觉屏住呼吸,“这才一日,她便让老大名声尽毁,虽说以前也没什么名声,但这次可真是糟透了,怕是再也翻不了身。” “她打着此事的名义,却是为了给那群死者家属一个公道。” 老太监不解问:“那些人都没来,怎么讨公道?” “谁说没来?” 老太监愕然。 “方才在大殿上的,几乎都是大魏百姓。” 又是一语,把他们砸懵。 “这宁安公主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竟敢明目张胆……”他恭敬道:“要不要奴派人去……” 国主挥了挥手,随意道:“你现在去,怕也是追不上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 国主轻笑一声,将书卷放在案上,“此女算计人心,算计人性,似乎比想象中的更要有趣,随她去吧,孤倒要看看,她还打算做些什么。” 老太监不敢回应,默默低下了头。 马车在府外停下,动静并不大,赵槿下车时,却看到两人站在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她微微一愣,朝二人走去。 “为何站在……”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用力的拽过去,她还来不及惊呼,便跌落一个温暖的怀抱,隔绝了所有的风雪,雪松香萦绕鼻尖,令她整颗心意外的平静下来。 她顿时不动了。 对方的手却越箍越紧,像是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 赵槿伸手,动作僵硬的在裴浔背上拍了拍,无声的告诉他,自己没事,无须担心。 方梨早就极有眼色的躲回院子里,看到殿下没事她就放心。 瑟瑟寒风吹拂而过,掀起他的一侧碎发,裴浔像是才反应过来,当即松开手,张望了下四周,茫茫雪夜里,唯有他二人立在此处。 原先虚扶着她胳膊的手渐渐往下移,亲昵的蹭过她的掌侧,却并未将她握紧,只是垂眸低声道:“先进去吧。” 赵槿难得的温顺,一句话没说,只是用那样一双淡然的目光望着他,将他盯得不敢抬眸,不敢与她对视,仿佛多看一眼,都会不受控制的沉沦。 二人前后脚入府,门便被关上。 赵槿脚步微顿,看着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人,她不由觉得好笑,“你们这是做什么?” 众人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女子从堂中走出。 赵槿嘴角噙笑,并未因她的出现而感到丝毫诧异,直到她走到面前,对她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没有刻意压低语调,也不似几个时辰前那般装模作样,她的声调与往日不同,样貌也长开了不少,少年的清秀稚嫩褪去,显得更加秀美精致。 她从人群中走来,真心的对她致意,“属下不负殿下所望。” “你做的很好。”赵槿笑着喊出她的名字,“阿辞。” 几个时辰前,将士来报,说一个女子在外求见。 裴浔心中疑惑,将士埋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诧异过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阿辞没死这是在他意料之中,却没想到竟会在此地碰面,实在令人吃惊。 看着从院中迎面走来的女子,他竟觉得恍如隔世。 女子穿着一身齐腰襦裙,身材纤瘦苗条,不再是从前他认识的那个小兵士了。 可她一开口时,一声‘裴大哥’又将他带回那段日子。 方梨也很惊讶,“阿辞,你怎么会在这?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说着,又摇摇头,“也不对,你来这做什么?” 阿辞忍俊不禁,“方梨姐,你让我先回答哪个问题啊?” 方梨也知道自己太过着急了,但她有一肚子的疑问,其中最要紧的还是…… “你是为了殿下来的吗?” 阿辞点头,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其实我比你们早来几月,从那时起,我便是殿下提前安插在大夏的暗探。” “暗探?” “不错。”阿辞解释道:“殿下埋下的后手不止我一人,只是我也不知其他人是谁。” “那你现在来是为了什么?” “一个时辰前,我接到命令,意思有二。其一,将被害之人的亲眷尽数找来,充作大夏百姓。其二,带着他们前去天云楼王子殿下的厢房……” 许是眼前都是熟人,阿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属于女子的羞赧之色。 方梨追问,“去做什么?” “……下了一种药。” 裴浔心中有了猜测,却依旧沉默不语。 阿辞面露尴尬,继续道:“而后,我就当众揭开了那个秘密。” 方梨还想再问,只听裴浔抢先道:“所以此举既能将大王子从和亲人选里踢出去,又能让他失了国主的庇佑,日后人人谈起他时,谁还当他是宫中贵族,这可是王宫一大丑闻。” 阿辞微微讶然,随后又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裴大哥,你与殿下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可殿下是何时安排的,我一直跟在殿下身边,竟一点没察觉到。” “那日我被圣上赐死,在行刑之时,殿下用一个死囚将我换了出来。” 阿辞提到那日情形,便觉得怅然,她听到圣上派人来狱中传旨,便以为殿下尽力了,只道自己还是难逃一死。她不怪任何人,路是她自己选的,她既然已经做了,便不会后悔,殿下给过她希望,让她感受到最后一丝善意,她已觉得心满意足。 可没想到在刑场上,竟会起了烟雾,一个易容成她模样的死囚代替她赴死。 而她,则被带到了殿下的寝宫。 看着奢华富丽的寝殿,凝望着从外头走来的,衣着鲜亮的女子,她感觉自己重活了一次,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她想迈步,却觉得脚有千斤重,竟迈不开步伐。 “来了。”赵槿笑着朝她颔首,那笑容格外亲切温暖。 她顿时醒过神来,摸摸自己的脸颊,灰土土的,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很狼狈。 她手忙脚乱地擦脸,却越擦越脏。 赵槿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递过去,眼神示意她。 帕子很干净,精致的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阿辞眼睫微颤,忙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下,双手交叠,至于额下,重重的磕了个头,“谢殿下救命之恩。” 赵槿俯身,将她扶起,“你无需谢本宫。”等她站稳后,才慢慢道:“本宫救你,自然希望你有值得利用之处。” 她的话很干脆,不动听却很直接,她坦坦荡荡的说出自己的目的,目光更是清澈明亮,“本宫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你是知道的。” “知道。”阿辞盯着她,心中补了句,殿下拥有悲悯之心,不是仙人,更甚仙人。 “我要你做我的暗探,替我潜伏进大夏,待来日我入夏之时,你便是我的眼线。”赵槿在门口站定,转身回望,眼眸微弯,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她道:“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去,毕竟此行定然危险重重,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或许也会因此丢了性命,而你身为暗探,你的名字永远无法暴露在阳光下,更不会载入史书,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存在,那你的存在将毫无意义。” 赵槿的语速很慢,像是为了让她听清她说的每个字。 言辞犀利,字字句句,皆戳中要害。 她话音一转,含笑道:“但目前看来,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分明是在陈述事实,却无端的让人觉得残忍,“不是吗?” 她的命是赵槿所救,本就属于她。 她要她何时赴死,她不该有任何异议。 这是理所应当的。 至少换一个人来听,都会觉得赵槿是在挟恩以报。 就连赵槿自己也如此觉得。 “是。” 但阿辞毫不犹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0345|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四目相对,她轻声道:“殿下知道我的存在。” 赵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只要殿下知道我的存在,那我的牺牲就有意义。”阿辞并未受方才那些话的影响,她思绪清明,一言便点出关键之处,“所以我会努力让殿下活着,必要时,”她眸光坚定,语声铿锵,一字一顿道:“弃车保帅。” “好。”赵槿冲着门口喊了句,“叶婵。” 叶婵立即入殿,手中还提着个小包袱,她走到阿辞身前,将包袱递过去,赵槿道:“换身干净的衣服,今夜就启程吧。” 阿辞没有异议。 快速的换好衣服后,整个人焕然一新,她看了眼身上的裙装,有些不解,“殿下,我为何要换上女装?” “不习惯?”赵槿反问。 阿辞抿唇,腼腆一笑,“有点。” “虽说在旁人眼里,你已然是个死去的人了,但难保不会有熟悉你的人察觉到异样,为保安全,还是这么穿着吧,等到了大夏,你再换回去也不迟。” 阿辞听话的点头。 “还有一事。”赵槿面色陡然严肃下来,“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还活着,今日这一场布局非我一人所为,这于你于我于父皇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是,我记下了。” 赵槿看了眼外面天色,天边霞光辉映,将天地都染成一片金灿红光,要不了多久,黑暗将笼罩大地,彼时才是最合适的出城时机。 “等天彻底黑下来,你就随着叶婵出城。”她提醒一句,“切记,不要回头。” 阿辞认真记下。 “若你连大夏都进不去,那便是你的命运,本宫也无法干涉。”赵槿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随着天色暗淡,衬得阴云密布,“一旦出了大魏,你的生死便由你自己决定。” 阿辞屈膝跪下,郑重的拜了三拜,“属下愿为殿下马前卒,替殿下探路,只为殿下今后之路,一帆风顺。” 天上明月高悬,树枝悄悄探出宅院,长街之上人烟稀少,就连街边的小摊贩也早早收了摊,许是今日的一场刑事,让众人心底留下了阴影。 在出城之时,会路过许多地方。 看到兰家老宅时,阿辞不由自主的停步,目光黏在那扇大门上,走不动道了。 叶婵似有所感,回头一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忍不住出声提醒,“再不走,城门就关了。” 阿辞低低嗯了声,恋恋不舍地往前走,一步三回头,似乎每看一眼便少一眼。 城门近在咫尺,兰家老宅逐渐脱离视线,她再舍不得也看不到一丝影子了。 二人赶到城门时,恰巧即将闭门,守城士兵打量着二人,气势汹汹问:“你们是何人?不知时辰已到,不可出城吗?” 叶婵将赵槿交于她的令牌给士兵看,语气也很不好,气势摆的很足,“奉殿下之意,送这位姑娘出城,你有异议就去同殿下说。” 她懒得找借口,反正宁安长公主的名讳格外好使,还没人真敢冒死前去讨要个理由,毕竟这位可是一言不合就打板子的主儿。 叶婵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说句话都要扭捏半天的女子,她仰头抬颌的姿态和赵槿格外相像。 兵士一看到令牌,连忙跪地请罪,心中忍不住怀疑,这大晚上的,什么人这么急着出城。 他还想大着胆子盘问,却被同伴拉了一把,“不过是走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想也是,何况对方还是个姑娘,他们也不再为难,当即放行。 阿辞一出城门,城门立即关闭,她回头望了眼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连一个告别的机会都不曾留给那些朋友。 只怕他们此刻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吧? 前路漫漫,难以预料。 或许此生都不复相见。 阿辞转身,独自一人踏上去大夏的道路,一往无前,绝不回头。 皎洁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投射到地面,渐渐拉。 往后的日子,她需得尽快成长起来。 阿辞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 到了大夏以后,她便被迫的熟悉大夏的一切,这里的生活习惯,饮食习惯,所有的事情都要去适应,还不能让人察觉到一丝端倪。 她要让自己尽快的融入,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夏百姓。 至于名册这东西,她早有准备。 她所住的院子不大,邻里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她时常在他们面前露脸,拉近了些距离。 白日里她就出去打听宫廷中的情况,入夜之后,便去给客栈掌柜的打下手,幸亏她体力还不错,不然真干不了这些活儿。 她很少穿女装,除非必要之时。 她知道这世道对男女的区别,女子总是更辛苦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早出晚归,将这大街小巷摸透了,终于有一日,她见到了想见却又害怕见到之人…… 一旦她来了,便意味着真正的危险也将随之而来。 128. 召见 深夜,风雪欲来。 府外积雪厚实,檐上冰霜覆盖,长长的道上车轮印倾轧。 将士确认府外再无一人,便立即将门锁好,踱步走到人群里。 院中寂静无声,树上叶子轻轻晃动,便抖落一地的霜雪,渗入衣领,惊得人浑身一哆嗦。 阿辞想到自己接到命令时看到的公主殿下,虽她掩饰的极好,却能感受到她心中格外不平静,眉梢轻轻动了下,嘴唇不自觉的抿着,神情也不似往常那般镇定自若。 她有些烦躁,有些焦虑,却不忘在人前伪装。 阿辞不敢多问,静静地听她交代完,而后恭敬行礼,“属下必不负殿下所托。” 无需多问,无需多想,能让殿下下达第一个命令,定然是要紧之事。 看惯了殿下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似乎忘了她也是普通人。 等她一走,她便即刻行动。 终于,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一句,“属下不负殿下所望。” “殿下,那些人都回去了吗?” 阿辞隐隐担忧,生怕他们会因此陷入危险。 她见过那么多双痛苦又绝望,无声又汹涌的悲怆,纵然她只知个大概,却也无法从中抽离,失去至亲的痛苦,她比任何人都能感同身受。 那样一张张悲痛欲绝的脸庞,是她多少个日夜都想遗忘,却遗忘不掉的。 “嗯。”赵槿轻声道:“回去了。” 扫过众人担忧的目光,她敛下眼眸,睫毛轻颤,落下一层阴影,唇瓣微启,“遇害之人……连尸骨都寻不回……”她喉头干涩,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停滞一瞬,又继续道:“今后,我自顾不暇,或许、或许无法保全诸位……” “殿下。” 裴浔侧身,双眸紧紧注视着她,一开口便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一瞬间,赵槿鼻头微酸,垂下眼眸是不愿教人轻易看见她通红的眼眶,她的脾气秉性更是不允许自己露出半点软弱之色,但裴浔偏偏能直击她的内心,让她卸下所有心防,无可避免的朝他倾倒。 身在异国他乡,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的陌生,她总忍不住仰头看向远方,仿佛越过那一座座山峰,便回到了她的家乡。 身边之人全身心的信赖也让她短暂的放下骄傲,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她脸上,赵槿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殿下。” 又有人开口了。 “若没有您,或许我们早就上了战场,死在了不知哪一个角落,能平安的走到这儿,多亏了您啊。” “殿下,您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一定豁出性命来保护您。” “我们誓死保护殿下。” 众人齐齐出声,院子虽大,却能听见余音响彻,震人心弦。 赵槿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看着众人坚毅的神色,心中激荡难平,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最后停在裴浔脸上。 四目相撞,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读懂了他的眼中意,他也明白她的未尽之言。 大雪纷扬,人间盛景,像极了那年公主府里二人共同赏雪的一幕。 翌日,天还未亮,如墨一般的天色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雪虽停了,但却给人一种时刻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的错觉。 寂静的巷子里传来马蹄踏过积雪的轱辘声,还有沉重的脚步声急促而有力,行至院门前,‘咚咚’两声重重拍在门上。 守夜将士忙过去应门,看着外头竟赫然站了一排武卫,他愣了下,不待他回神,站在最前排的老太监便笑着道:“烦请进去通禀一声,奴奉国主旨意,召公主入宫觐见。” 将士心中一惊,所有的困意瞬间消失无踪,他镇定下来,应道:“稍等,我去禀报殿下。” 他再次将门关上,把人隔绝在门外。 不敢多耽搁,他迅速往赵槿的厢房跑去,见到坐在台阶上的方梨,他扬声喊道:“方梨姑娘。” 方梨揉揉眼睛,似乎听出他语中的焦急,唰地站起身,问:“何事惊慌?” “快去禀报殿下,国主要召见殿下。” 方梨惊的瞪大双眼,一阵风似的进了厢房,将士则到了裴浔的房间,把人叫醒后,原话告知于他,裴浔皱眉,心中隐隐担忧,边穿衣边问:“来了多少人?” 将士回禀:“约莫有二三十人。” 如此阵仗,是请人还是绑人啊? 二人往院中走去,经方才那一动静,所有人都醒了,此刻正围在一处,眼底的忧虑越加深重。 赵槿自房中走出。 众人朝她行礼,她摆摆手,扫了眼一行人,开口道:“此次入宫,怕也是不许人跟着,你们去了无用,待在府里便好。” “殿下!” 众人纷纷不赞同。 “这天还没亮,国主便急着召见,有什么事不能等天亮再说,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好歹让我们跟着,也能保护殿下。” 赵槿静静等他们说完,神情平淡,语气却犀利,“去了又能如何,入宫以后,本宫行动受限,难道你们以为大夏武卫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人吗?别说保护本宫了,只怕到时你们都自顾不暇。” 众人语塞,左看右看,最终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行了,不过是一场正式会面,别哭丧着脸,看了实在晦气,有碍观瞻。” 一瞬间,那种郁闷的心绪转为哭笑不得,公主殿下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若非这阵子的相处,他们怕也是不知,殿下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 方梨从屋中取来一件狐裘,披在她身上,眉头紧锁,并未因她的话而开心半分。 赵槿垂眸看她,等她系完绳子,才安抚一句,“不会有事的,纵然国主真的想杀我,也不会急于这一时。” “……” 还不如不安慰呢。 方梨的表情更难看了,一张脸皱成一团,忧心忡忡的看向赵槿。 院子里的雪花结成一小团挂在树梢上,每片叶子枝头都无法幸免,寒霜裹挟着庭院,连凉亭里的石凳都冒着丝丝寒气。 赵槿走到门前,将士拉开院门,老太监的脸上并未因等久了而露出丝毫不满,反倒是一副谦卑的姿态,弯腰行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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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槿躬身出了马车,天边一道淡淡的红光映亮半边天,脚下的路变得清晰不少。 宫道上的武卫将两侧的路都给堵了,只有中间一条路可走。 赵槿笔直的身影被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地上,她的碎发微扬,风和光似乎分外偏爱于她,那一根簪子的头端,发出耀眼的光芒,仔细看去,似有蝴蝶在其中振翅飞舞,栩栩如生,竟似活了一般。 几十个台阶高的看不到尽头,宫道上寂静无声,肃穆又严峻。 赵槿的心境早就不是昨日那般。 她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大魏国运,不可出丝毫的差错。 大殿近在咫尺,她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坐在高位之上的国主,底下百官齐齐跪拜,而他的一个儿子也立在一旁。 除了被软禁的大王子以外,还少了一人…… 她甫一出现,众人便回头望来,毫不避讳的打量,如同货物一般,令人心生不适。 但赵槿掩饰的极好,她迈过门槛,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殿中,立在国主下首,屈膝行了一礼,“大魏公主赵槿,见过大夏国主。” “放肆!” 人群中有人怒起暴喝,“你见了吾国国主,竟敢不跪!” 赵槿从容起身,并未施舍一个眼神于说话之人,“本宫乃大魏长公主,代表的是吾国国君,前来贵国意在和谈,是两国友好的象征,莫非来日,贵国国主到了我大魏,也要对吾国陛下下跪?” “你……大胆!” 赵槿微微一笑,“本宫胆子若不大,怎敢只身入殿?”她轻飘飘的扫过众人,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诸位何必急着找本宫的茬,这大殿之上,何时一个臣子都能越过国主开口了?” 她微微屈身,双眸低垂,谦而不卑,语声清亮,“国主,请恕宁安无状,宁安自知无论是品貌还是德行是万万及不上国主的三位王子殿下……” 129. 心悦谁? 她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想到昨夜闹的沸沸扬扬之事,脸色精彩的很。 她的品貌和德行若还不算出众,怕是大王子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及不上吧? 如今还闹出了那么大的笑话,实在给王室丢人。 赵槿点到即止,清越的眸光落在高位者身上,她的不惧不怯皆令人高看一眼,本是求着他们结盟,却被她说的有如此底气,百官心中各有各的想法,倒是不再轻易开口。 一个被送来和亲的公主,竟还能有这般胆量,哪怕面见国君也不卑不亢,倒真担得起她一国公主的名号。 众人想到这,不免汗颜,他们竟共情起敌国之人了。 三王子适时出声,“宁安公主的性情,本殿可是好好领教过的。”他语带嘲讽,脸上笑意更深,对着国主拱手道:“父王,儿子曾与宁安公主相处过一段时日,以她的眼光,怕也是看不上我和两位哥哥。” 看不上还来和什么亲? 显然每个人都想到了,看向赵槿的目光透着几分鄙夷。 不过她也没得选,如今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怕也是在装腔作势,心里指不定多慌呢。 三王子一句话便让赵槿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而自己呢,正好整以暇的欣赏她无措慌乱的丑态,仿佛已经看到对方对自己低声下气时的嘴脸,三王子竟忍不住笑出声,得意之色难掩半分。 他的父王最重脸面,看大哥的下场便知他容不得一丝欺骗,可这位公主殿下三番两次的在他面前卖乖,看似恭顺谦和的态度下不知藏了怎样见不得人的心思。 他这么做,就是要让父王明白,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女人,若是不能彻底折断她的翅膀,终会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长得漂亮的女人就该锁在院子里,供人观赏。 三王子目露精光,带着贪婪与势在必得。 他的大哥已经废了,二哥又不理事,父王的三个儿子里就剩下他一人。 这门亲事最终只会落在他手上。 等人归他以后,还不是任他如何磋磨,她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过去他在她身上吃的亏,总要讨回来! 三王子正在畅想未来,赵槿淡定的瞥了他一眼,“王子说的不错,一个目光短浅,刚愎自用的男人的确入不了本宫的眼……” 话一出,全殿哗然。 “太嚣张了!” “她哪儿来的底气敢在我大夏朝堂上贬低三王子!” “必须得给个教训……” 赵槿眉心微动,也只是笑,等他们发泄完所有的怨气,才缓缓道:“不过本宫听闻,国主的二殿下才貌双全,秉性风采皆为上品,宁安心向往之,纵然隔着千山万水,却总能听到二殿下的名讳,只可惜一直无缘相见,不知宁安可有幸,见上一见?” 殿上霎时安静下来,别说三王子了,就连百官脸上都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仿佛不理解她的话,面面相觑几眼,竟都默契的闭了嘴。 赵槿也不急,静静地站着,若论信口胡诌的本事,谁能比得上她。 民间对这位二殿下的描述甚为模糊,就连她去询问那些曾出使过大夏的官员,他们也都语焉不详,这令她有过片刻的好奇,怎样的人才会不被人所铭记。 她还为此查过书卷,书卷上对他的记载竟只有一句:夏王嫡次子,性纯,善书。 那时她是半点不信,今日却不得不拿来借用一番。 同为大夏王子,这位二殿下的存在感可比他的兄弟低不少。 不过比起一个只会舞刀弄枪、霸道狂妄的男人,她还是对那个二殿下更感兴趣。 “哦?”国主终于开口了,尾音微微上挑,含着一丝玩味之意,“看来你是看上了老二。” 赵槿微微一笑,“国主说错了,宁安只是喜欢他的品性跟风采,至于其他,”话音顿了顿,她浅笑嫣然,“未见其人,不敢深想。” 三王子从惊愕中回神,心有不甘,还想再说什么,却听闻一声朗朗大笑,洪亮的笑声中不乏对赵槿的欣赏,他又惊又疑惑,抬眸往殿上看去。 “宁安公主敢爱敢恨,有我大夏儿女的风范。”国主满意点头,别说三王子和百官了,就连赵槿都感觉到几分怪异,儿子心狠手辣,目中无人,将人命视如草芥,做父亲的能好到哪儿去? 赵槿留了个心眼,并未回应。 国主道:“既然宁安公主有此意,那孤又自当安排。”他一摆袖袍,“传孤旨意,让老二到亭中等候。” 他垂下眼帘,笑了笑,“无关之人不可打搅。” 赵槿倒是无所谓,只是没想到会被如此郑重的安排,但话是她说的,她总不能拒绝不是。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传闻中性情温良的二殿下是何等模样。 她在太监的引领下,走到园中凉亭,四周皆被帷幕遮掩,隐约可见亭内摆放着一架古琴,另有石凳石桌安放在侧,萧萧寒风刮过,帷幕晃荡,恍若能听到琴声幽幽,如空谷中来,教人不自觉放轻脚步,循声望去。 一个挺拔高挑的男子背影若隐若现。 他头戴发冠,侧脸瘦削,看模样是个俊俏的。 手指修长,指骨微突,白皙如雪的手不似男子,有股奇异的美感,赵槿正打量他时,琴声突然停了。 帷幕后传来男子清亮的嗓音,“公主既已来了,何不进来一见。” 他的声音很好听,不像寻常男子般低沉,倒如泉水般清澈,干净透亮的感觉,令人生不出厌恶之感。 赵槿掀开帷幕,绕到他身前,看清了他的样貌。 她见过国主,见过他的两个兄弟,全是硬朗阳刚的长相,可偏偏他却生了一副俊秀阴柔的模样,眉目如画,睫毛卷翘,鼻梁高挺,眼眸含情。 赵槿盯着他,觉得比起大夏,他更像大魏之人。 但这显然不可能。 赵槿见多了相貌清秀的才子佳人,却依旧对这类人心生欢喜。 尤其是这种骨相皮相皆为上乘,实在教人移不开眼。 “公主请坐。”二殿下笑着伸出手,朝一旁示意,等她坐下,才抬眼,语气很平静,“听闻公主想见我?”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27602|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赵槿回神,唔了一声,“传言二殿下俊美无双,今日得见,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殿下谬赞。”他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并未因一声赞誉而露出分毫得意之色,所有的心思与情绪全都藏在这张笑容下,让人看不透彻,“容貌如何不过世人所给与的评价,好看与否在于己心,有人貌美心丑,有人貌丑心美,丑恶皆在一念之间。” 他看向赵槿,“如公主这般,貌美心也美的女子已是少数。” 赵槿被他逗得一笑,弯着眼道:“你如何知本宫心美?你我才见一面,便如此笃定吗?” 二殿下的凝视着她片刻,视线慢慢往上,在某一处停顿一瞬,“公主是个念情之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赵槿目光一顿,“这是何意?” “今日这般场合,公主却将这根簪子戴在头上,想来是极为重视的,可见送你簪子之人不仅得你信任,也得你喜爱。”他指腹拂过琴弦,仿佛在看着珍爱之物,“公主一定想问我,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笑了下,继续道:“以公主的身份地位,自当穿金戴银,无论是首饰还是衣服皆为上乘,而这根簪子却在一众金簪中显得格格不入,虽也是雕琢精美,但难免有些平凡。” 赵槿不置可否,“就不能是本宫独独喜爱它吗?” “只怕公主喜爱的是送簪之人吧?” “国主的两个儿子皆是粗莽之人,怎偏生了你这么个心细的儿子?”赵槿像是不解,细细打量他,又觉出怪异来,“你与国主当真不像,莫非是像你的母亲?” 二殿下一愣。 在大夏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议论王宫子弟的身世。 她是头一人。 二殿下一阵失笑,“公主果真是心性如稚子,天真的很,只是这话千万不可在外头说,以免惹祸上身。” 赵槿没应,正看着外面景色出神。 大夏的雪下起来没完了,天空白茫茫一片,碧瓦朱甍覆寒霜,树梢枝头挂雪花。 琴声缓缓响起,不快不慢,余音缭绕,动听的很。 近看二人礼貌疏离,远望二人相处融洽。 男子俊俏,女子貌美,一人站在帷幕前,一人坐着抚琴,难得的安逸。 早有好事之人将这事传扬出去,以致赵槿坐着宫里的马车回府之后,见府外一众人等在那,却独独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仅仅多看了两眼,便听到方梨一声笑。 众人心照不宣,嘴角实在难压,都默契的移开眼,不吭声。 赵槿轻拧眉头,“有话就说。” 方梨站在她身旁,视线有意无意的往府内瞟,话是对着赵槿说的,“殿下这一去,奴婢担心极了,那王宫被重重把守,一丝风声也听不到,谁知后来坊间却传出几声谣言……” 赵槿挑眉。 将士们扭过头来,等她开口,面上也有担忧。 方梨道:“他们都说公主您……心悦二王子,为此还公然向国主陈情,国主念您一腔深情,特意屏退下人,让您二人相见。” 130. 吃醋 赵槿听得目瞪口呆。 这什么跟什么?! 怎会有如此荒谬的谣言传出! 果真是一件普通的事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全然换了个意思。 总有无聊之人喜欢编排那种风月之事。 将士们也正经起来,皱眉问:“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槿看向他们,问:“你们不信他们说的?” “自然不信。”他们都是被传言坑害过的,明显知道坊间百姓有多喜欢夸大,“属下只信殿下说的。” 赵槿越过众人看向院中,萧瑟庭院里,落雪洒满长廊,枝丫光秃秃,毫无生气。 此刻已是午后,却依旧一派阴暗森冷的气象,天边洒下一丝光辉,也驱散不掉身上的冷意。 “此事容后再说。”赵槿走入府门,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见她背影虽挺拔,步子却比平时里迈的大了些,稍显急促。 方梨和众将士愕然片刻,忍不住笑出声来。 院子里空无一人,像是众人约好了一般,纷纷躲回屋中,给足了他们空间。 方梨倒是不便,她的屋子在殿下旁侧,进进出出总会碰面,想着二人交谈起来多有顾忌,便体贴的往远处走,走到小院的一丛花树下,低头用脚尖扫荡落雪。 花树上并未有鲜花盛放,天气严寒,枝头结了一层寒霜。 赵槿进了屋,四处张望下,目光落在案前手执书卷的青年身上,他面容恬静,神色温和,微垂的眼眸紧盯着书卷上的文字,身形动也不动,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赵槿沉默了一会儿,提步走上前,“什么书这么好看,连本宫来了也不曾听见。”她离书案越发近了,伸手越过案牍,想从他手上拿过一看。 谁知,指尖刚触碰到书卷一角,青年执卷的手便飞快的抽离,又迅速的换到另一只手上,让赵槿落了个空。 她瞪大双眼。 青年脸色不变,沉着冷静,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书。 完全将她无视。 赵槿气极,心口堵得慌,连连敲了两下桌面,语声清晰却娇嫩,“裴浔,我在跟你说话。” 软言软语,没有丝毫威慑力。 裴浔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幽黑的眼眸深邃平和,他手一顿,放下书卷,起身朝她拱手,“殿下有事吩咐便是。” 赵槿牙关紧咬,有股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想到自己先前对他的种种作弄,顿感无趣,怕是裴浔看着她那些举动只觉得幼稚,而她自以为教训了人,无非是不甘心被裴浔影响了心境,不肯承认自己会对他上心罢了。 “你又在闹什么?”赵槿皱眉,看起来很不解,似乎是在为他的别扭而感到困扰。 换做任何一人听到这话,怕都会以为是对方无理取闹了。 而赵槿像极了纵容某人,迁就某人的一方。 “不知殿下此言何意。” 赵槿哼了声,瞅他一眼,“本宫进宫时,某人还一脸担忧,现下可好,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就不担心本宫在宫里受了委屈?”话里话外皆是控诉。 越说越来气,她狠狠地瞪他两眼,绕过书案走到他身旁,垂眼看案上的书卷,一手拾起,随意翻弄两下,双眸渐渐瞪大,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缓慢地看向裴浔。 “你方才就在看这个?” 赵槿像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气又好笑,还不等她开口,就听裴浔道:“属下以为,殿下在宫中结识了青年才俊,应当开心才对,又何来的委屈一说,连国君都全了殿下的一片痴情,真当恭贺。” 赵槿一噎。 她盯着裴浔,目光从上到下流转,品味出一丝异样来,突然来了句,“你是在生气吗?” “……不是。” 赵槿点点头,好似了然,垂目之时,眼波流转,笑意跃然眼底,执着书卷的手举起,轻抬裴浔下巴,偏着脑袋道:“本宫曾听闻,有些男子最喜欢的便是言不由衷,他们说不喜欢便是喜欢,说不要便是要,说不生气,其实已是气昏了头。”她笑意盈盈,眼中盛着促狭之意,泄下一室春华,故意反问,“你是否也是如此?”语气却是信誓旦旦。 裴浔看向她,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殿下从何处听来的谬论?” “你别管从哪儿听来的,只管说是也不是?” “……不是。”他移开眼,固执己见。 赵槿不受他影响,自顾自点头,“那就是了。” 她将手抽回,一边看书卷上的文字,一边念出那一行字来,“夏王嫡次子,性纯,善书。” 她抬头,像是不解,更像是借着不解之意,行调侃之实,“短短一行字,你看了几遍?” 裴浔抿唇,不说话。 门外风声呼嚎,霜雪借着风吹之势进了屋中,赵槿过去将门掩上。 裴浔看着她动作,张了张口,还是没说话。 他承认在听到那些流言时,嫉妒心一再侵蚀着他的内心,犹如万蚁噬心,令他抓心挠肝。 他从未想过自己对赵槿的占有欲已到如此可怕的地步,连他都有些控制不住,生怕神志不清而做出一些无可挽回之事。 等在府里的这段时间,他无比煎熬,几次坐不住想去宫门外等她,都被他按耐住了。 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便找到一些古书来看,谁知竟看到了那流言的主角,他一时移不开眼,迫切的想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会让赵槿说出那样一番话。 越是深想,便越是深陷其中,他惯来的冷静自持仿佛都抛到了脑后,如坐针毡,静不下心。 裴浔出了一会儿神,双眸逐渐暗红,唇瓣轻轻扯了下,“我想问殿下一句话。” “你问。” “见到他,殿下可还满意?” 赵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着他越靠越近。 “我真的很好奇。”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竟让你当众说出仰慕他二殿下。” 话音落下,气氛陡然凝滞下来。 赵槿望着身前一步之隔的青年,嘴角慢慢上扬,却是道:“我从未说过仰慕他。” 裴浔凝视着她,面庞冷硬,不退分毫,“这么说殿下从未有过这个心思?” “自然。”赵槿话一顿,眯了眯眼,“你不信我?” “我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88906|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裴浔应答如流。 只是他对自己没信心。 这话他不敢对赵槿说。 赵槿凝眸观察他神情,见他神色坦荡,知道他没说谎,放下心来,道:“我的话被人曲解了,或许是有人想利用这一点来达到某些目的,目前尚未可知,但我们可以安心等着,暗处之人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裴浔默默嗯了一声。 赵槿扭了扭脖颈,疏松疏松筋骨,“本宫的事解决了,该解决你的事了。” 裴浔神色一顿,故作不知,“何事?” 赵槿一笑,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在门上,踮起脚,凑近道:“你在生什么气?” 裴浔继续嘴硬,死不松嘴,“我没……” “你还想说没生气?” 赵槿抓着他的胳膊,借力踮脚,尽量与他平视,一字一句开口道:“我见过你开心时候的模样,也见过你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哪怕是你我初识……不对,应当是重逢,也不像此刻这般,说理不理,说应不应,要笑不笑,分明不开心了,还非要装作一副开心样子,你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裴浔抿嘴不语。 软不吃硬不吃,真像个小古板,一声不吭的,赵槿踮的脚都酸了,泄气般的站稳后,气鼓鼓的退了几步,“你要继续不说话,那就随你,本宫还邀了二殿下游湖,就不奉陪了。” 说着话,就想推开他出门。 手腕蓦地被人攥住。 她抬眼看去,不等她回神,人又被一提溜到门后,二人调转了方位,她的腰间一热,腰肢被人提起,这次她只用了几分力气,几乎是裴浔的双手揽着她。 她背靠着门,双眸圆瞪,脚尖点地,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气冲冲质问:“你做什么?!” 有种被人拿捏在手中的不真实感。 原来男女之力相差如此悬殊,她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用身份压裴浔一头,就凭她次次让他近身,若他有一丝不臣之心,怕自己都被人拆卸入腹了还不可知。 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殿下这个时候游湖,是打算去游冰湖吗?” 赵槿听出他话里的戏谑之意,脸颊青一阵红一阵,懊恼于方才被气狠了,竟随口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不用你管!”赵槿拔高音调,鼻尖被冻得通红,“你放开我!” 她一阵乱蹬乱踢,挡在她身前的青年却纹丝不动。 良久,只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我确实生气了。” 像是败下阵来,面色却异常柔和,甘愿败给自己的软肋,他终于笑了,风雪被隔绝在了门外,打在窗棂上的咚咚声响完全影响不到二人。 赵槿安静下来。 一场兵荒马乱之后,却只感到万分的无措与茫然。 她心中思绪万千,觉得自己此刻应当再硬气点,斥责他不可无礼,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呼吸声起起伏伏,心跳声砰砰作响。 赵槿一阵折腾,额上起了细密汗珠,她与裴浔对视,分明一句没说,但随着时间流逝,空气仿佛被抽离,她的脸上渐渐起了晕红。 131. 撑伞 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雪花浇了满头,将士跑到廊下,粗略抖抖衣袖,抬头朝屋子里看去,眼前黑乎乎一片,像是被什么东西掩盖,落下大片阴影。 他挠挠脑袋,大咧咧道:“殿下,府外有人求见。” 赵槿听到这声音近在咫尺,一想到门外就站着个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有种被人窥视的羞耻感,浑身不自在,挣扎着就要推开裴浔。 但裴浔依旧不动,不仅不动,更是变本加厉的握紧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稍一用力,腰肢被揽的贴了上去。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手腕上滚烫的热度令她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内心再次沸腾,如滚滚岩浆翻涌不止,心潮起伏。 “你松开……”她不敢大声,怕被人听到一丝半点语气里的异样。 裴浔笑着看她,目光从她脸上流连到门外,说出口的话无比恭敬,“殿下在怕什么?” 赵槿盯着他。 一直以来,裴浔在她面前极少流露出强势的一面,纵然她曾亲眼看到过在他温润的外表下,稍显独特的个性,但还是有些不习惯面对这样的他。 可这些模样的裴浔,正是她以往诸多试探的结果。 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二人一直都未出声,门外将士面露疑惑,凑近去听屋内动静,虽说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太合适,但屋子里太安静了,他心中忐忑。 犹豫了一会儿,他抬手叩门。 “殿下?” 赵槿轻咳一声,开口道:“何人求见?” 将士立刻站直,毕恭毕敬回应,“是二王子。” 赵槿不解,还没发问,就感觉一阵诡异的气氛在屋内流淌,她抬眸看向裴浔。 适时,门外将士又补了句,“二王子说您有东西落在他那儿了,他特意给您送来。” 不知是何处的树枝被风雪压折了,一声清脆的嘎吱声响起,就想某人的心脏骤然咯噔一声,阴云彻底笼罩这一座小院,暗沉的天色将那一线天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裴浔目光晦涩,唇瓣抿得很紧,只是嘴角轻轻往外扯,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赵槿不喜欢这样被人盯着,抬头直视他,灿若繁星的双眸写满不高兴,“你这什么眼神?!” 她努力回想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暗道是哪一步出错了,为何她现如今在裴浔面前居然乖的可怕。 难道真是她太纵着他了,以至于他恃宠而骄? 裴浔道:“看来殿下果真和二王子相谈甚欢,莫不是一见如故?他竟亲自来给你送东西了。” 果然男人幼稚起来,都是一样的。 赵槿一边回想自己有什么东西落在他那儿了,一边回嘴道:“的确如此,二殿下风流倜傥,仪表堂堂,本宫倒觉得不像第一次见,或许我们上辈子有缘,今生才得以相遇。” 她脸上堆笑,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她对二殿下上了心,只因那痴迷的神色不似作假。 突然,手腕一痛,她皱眉看去。 裴浔恍然松了力道,一阵懊恼,指腹摩挲着她腕上一点点红痕,后悔不已,满脸写满了愧疚。 “殿下说的是真心话吗?” 他低声问。 赵槿脸色平静,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知殿下说的不是真心话。” 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狭长的眼眸低垂,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将士又听不到回应,再次凑过去,立时感受到一阵猛烈的震动,耳边嗡嗡作响,他被刺激的闭了闭眼,看向恢复平静的房门,有些摸不着头脑。 屋内,赵槿被裴浔抱在怀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盯着环绕在她臂膀上的胳膊,心一狠,用力的咬下去。 不是厚实的触感,反倒有些硬邦邦的,她蹙眉,动作一顿。 看裴浔穿的单薄,本以为他好歹在里头多添了些衣物,谁知竟真和肉眼所见相差无几。 这么冷的天,他不要命了吗? 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上心头,她又报复性的加大力道。 裴浔仍旧不松手。 赵槿咬的牙酸,松开嘴看了眼,连一丝痕迹也不留。 她气极,却又奈何不了他,干脆一鼓作气狠狠踩他一脚。 身上的禁锢微松,她便毫不犹豫的将他推开,叉腰瞪着他,下巴高高扬起,作出骄傲且不满的姿态,“你逾矩了。” 裴浔一怔,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久久不言语。 门骤然从里打开,等候多时的将士吓了一跳,站在阶前茫然无措的看着赵槿。 随着风雪飘入,裴浔盯着赵槿离开的背影,晦暗的目光如寂静的长夜,见不到一丝光亮。 将士看看裴浔,又看眼走远的赵槿,挠挠后脑勺,紧跟了上去。 刚走到前院,便见一男子立在府外,身旁只跟了个随从为他撑伞,并未带多余武卫。 看来真是来送还东西的。 赵槿松了口气。 可她有什么东西落在他那儿了? 走到门前,赵槿微微点头示意,“二殿下。” 袖中的手渐渐冰冷,她往里藏了藏。 来人转身,回以颔首礼,“公主。” 赵槿问:“不知我落了什么东西?” 二王子身形微动,他从随从手里接过伞柄,往前迈了一步。 赵槿身旁将士立时警惕起来,侧过身,虎视眈眈盯着他,却见他只是伸出手来,伞面撑在赵槿头上,挡住那些将要落在她身上的霜雪。 凛冽的寒意争先恐后的往衣袖里钻,寒风将油纸伞吹得晃了几晃。 赵槿仰着头,盯着离她一臂距离的男子,不由自主的被头顶的伞面所吸引。 伞面偏向她这一侧,而对方早已落了半身风霜,他的睫毛卷翘,盛着霜雪,像个精致漂亮的玉人。 赵槿心中惊讶,眨巴着双眼,不解的看着他。 “殿下怎么不撑伞?” 赵槿道:“出来的匆忙,忘记了。” “这天越来越冷了,莫着了风寒。”二王子一笑之下,如雪中盛放的山茶花,高洁清雅,纯真无暇,“今日特来此,想请公主赏脸陪我四处走走。” 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25921|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不只是惊讶,而是惊悚了。 赵槿虽喜欢长得好看的,但她尚存几分理智,知道什么人能接近,什么人却是碰也碰不得。 是纯真典雅的山茶花,还是带着刺的玉兰花,一试便知。 她弯了弯眉眼,莹亮的眸光水润而多情,“好啊。” 将士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堵了回去。 他怔愣着,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槿。 眼见着赵槿要随人离开,他急得原地打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脱口道:“殿下,不可!” 三人同时回头。 他紧绷着脸,对赵槿道:“您是金枝玉叶,怎可随意外出?若是出什么事……” 赵槿满不在意摆摆手,“若本宫酉时还未归,便去二殿下那儿寻本宫。”她回头,嫣然笑道:“走吧。” 将士留不住她,不敢多耽搁,想起一人,慌乱的心蓦然镇定下来,一转身,却见自己所想那人正站在树下,撑着一柄伞,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只见他的伞面都已落满雪花,厚实的盖了一层。 他呆了呆,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 人已走远,他视线所及之处,空荡寂寥。 …… 赵槿来大夏已有几日,却未曾好好逛过这里的街道。 仔细看下来,街上一切都与大魏并无不同,百姓和乐,家家烟火气就像天边冒出的一丝和煦的光亮,淡淡地洒在街头巷尾,这些平凡的生活无异于是处于乱世中的人们最期待过的日子。 他们走到天桥上,望向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吆喝声成片,赵槿有片刻失神,这就是她渴望改变的生活吗? 以前她锦衣玉食,住在皇宫中,高墙大院似牢笼,将她的灵魂禁锢,她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任性妄为,就凭她的出身,便能拥有取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以为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父皇的宠爱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筹码,可有一日,她得知这一切都是一场虚幻,一场骗局,她的梦碎了。 她唯一的筹码是她金枝玉叶的身份,是她骨血里留着赵家的血,是她的女子身份。 天下社稷与她何干,百姓安危关她何事。 为何要用她一人的幸福来换取所有人的平安,若她一女子便能动摇社稷根本,那让那些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将士情何以堪。 她不甘心,不服气,更多的是不愿承认自己在亲人眼中,竟只是个筹码。 可如今她站在这里,看着百姓安居乐业,不用经历战场上的风雨,不用经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剧,她居然、居然有一丝庆幸…… 若她能用己之幸福,换取所有人平安,好像也不错。 只是不知,这看似平静的生活还能维持多久。 “公主,你应当很少出来走动吧?” 赵槿回神,听了这话,侧目看他,“二殿下贵为王子,有什么东西是宫里没有的?” 她不动声色的试探,话一出口便转了回去,立在桥后定定地望着底下人群。 二王子道:“公主误会了,我出宫不是为了宫外的东西。” “那是为何?” “为一条命。” 132. 迷雾 赵槿眼中隐有不解,却不露分毫,淡淡的垂望着底下闹市。 亭台楼阁、轩榭廊坊都被盖了一层厚厚的霜华,仿佛披了一层银纱,视线所及之处,高山雪景,玉树琼花,银装素裹。 皑皑白雪,如柳絮飞舞。 街上行人只多不少,并未有想象中的紧闭门户之景。 看来大夏的一切与她所想稍有偏差。 赵槿扶上围栏,伸手接了一片落雪,看着它在掌心消融、消散,最后化为一滩水渍。 冰冰凉凉的触感一直窜到心底,冷的她发颤。 动作间,腕上红痕逐渐显露出来。 二王子瞥了眼,没说话。 伞依旧朝她倾斜,风霜雨雪皆被他挡在身后。 于呼啸寒风中,二王子平静开口,“公主可曾见过死在战场上的人?” “不曾。”赵槿如实回答,听出他话中隐含的悲凉之意,回头多看了他两眼。 心底浮起一抹怪异之感,如同烙印,让她很困惑,很纠结。 按理来说,以二殿下的身份即便曾上过战场,见过那些尸横遍野,面目全非的景象,也不会有任何触动。 大夏所做勾当不就是烧杀掳掠、欺男霸女,纵然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本性。 看大王子和三王子的所作所为便知道了。 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哪懂得什么民间疾苦。 二殿下方才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悲悯,几分痛苦,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恨。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在提起死去的人时,眼中散发出的浓烈的疯狂,让她有一瞬心惊。 “那些死去的人,幸运的能留个全尸,但更多的,却只能于一片废墟中找到他们的遗物。”他的眼前仿佛浮现昔日情形,战火硝烟,浓烟滚滚,黄沙漫天,一群老弱妇孺惊恐地奔逃,被遗弃在荒地上的婴孩嗷嗷大哭,随处可见喊打喊杀声。 城门被破,家园不在。 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只能四处躲藏,求得一丝半点的生机。 乱世中,向来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公主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委屈?分明什么都没做,维护天下安定的重担却要让你一人承担,原本你能脱离这些是非,可是非却不肯放过你……” “你错了。”赵槿冷声打断他,神情严峻,两道柳眉轻皱,似浅水中的倒影,泛起丝丝涟漪,“我从来就在是非的中心。” 她转眸,眼中秋水荡漾,如一池透澈干净的泉流,“我既受了子民的供养,理当为他们做些事。倒是你……”赵槿看着他,眼中渐渐带上审视,目光落在他脸上,“你是大夏王子,问出这种话很难不让人怀疑。” 二王子神情未变,淡淡道:“公主若是怀疑我,又怎会单独同我出行。” 赵槿沉默下来,盯着他肩上的落雪,道:“你问了我那么多个问题,如今,也该我问你了。” “公主请问。” “你究竟是谁?” 刹那间,周遭风雪骤然停息,天地间万籁俱寂,桥梁底下来往行人皆变得模糊起来,阴云笼罩在头顶,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随着赵槿话音落下,二王子的眸光陡然转厉,锋锐如刀刃一般在她身上打转,寒意森森,冰冷刺骨,与他儒雅温润的外表全然不同,就像那层虚伪的假象被揭开,他也懒得与她虚与委蛇。 赵槿有一刻被他骇了一跳,蓦然回神,心口猛烈跳动,背上冷汗涔涔。 她闭了闭眼,平复心绪,暗道自己真是在温室里待久了,竟变得这般不堪用。 但此行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她知道了大夏国的三位王子,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有人笑里藏刀,有人空有蛮力,脾气暴躁,还有一人…… 此人怕是最难对付。 外界对他描述甚少,此前她从未深想,只以为是他不常在人前露面。 但他贵为王子,又在尔虞我诈中长大,怎会单纯。 倘若他不是他,那他又会是谁? 赵槿越想越觉得不安,若在她面前的并非什么二王子,那她的处境…… “公主,你在想什么?” 鬼魅一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心中一惊,连忙收敛神色,冷声回应,“本宫不过在想,二殿下如此与众不同,忧思民间疾苦,却始终被你的两个兄弟压一头,实在是屈才了。” 别说她的猜想并未得到证实,即便是真的,她也决不可露出一丝一毫异样的情绪,否则她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公主方才不是还问我是谁吗?怎么,这下又不好奇了?” 赵槿面色平静,一本正经道:“本宫是听了殿下方才那一番话,心中感叹,实在钦佩……” 话音刚落,后颈便挨了一个手刀,对方动作利落,没有半点犹豫,她还未察觉到任何疼痛,便彻底晕过去了。 二王子接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远看二人亲密无间,借着油纸伞的遮挡,并未看清全貌。 他便下属投去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 不远处的廊檐下,裴浔目眦欲裂,正欲冲上前,却被一伙人挡住了去路,他双目赤红,双拳紧握,眼睁睁看着赵槿被带走。 他一动,面前的一伙人便蜂拥上前,纷纷亮出手中兵刃,而他赤手空拳,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四周皆被团团围住,他扫一眼,这里至少有十几个高手,而他方才竟一无所觉! 可二王子带走赵槿究竟想做什么? 他们方才说了什么?为何会有如此变故? 但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裴浔静下心来,一步一步往后退,直至背抵在门上,对面有人扬起兵刃,直直朝他砍下…… 南面一处宅院里,四周皆已荒废,杂草丛生,灰尘满天。 纷纷扬扬的雪花临至,将阶前草木覆盖。 一间屋子的窗子半开,朦胧雪幕中,赵槿缓缓睁开了眼。 后颈一阵剧烈刺痛,她抬手轻柔,半撑着身子坐起,猛然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一切,她倏地抬头,目光在室内流转,仔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416|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观察屋内情形。 这是一间寻常的屋子,仅在中央摆了张桌凳,桌上倒扣着杯盏,一壶水摆放在一旁。 而她躺的床前,一扇半开的窗子正簌簌往里飘雪。 思忖间,门外传来一阵轻轻地响动,她警惕地望去。 风雪随风灌入,来人和她对视片刻,惊讶道:“这么快就醒了。” 赵槿面上愠怒,低声呵斥:“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你意欲何为?”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二王子。 此刻他换了身素衣,洁白如雪,衣着如新,显得他更加温雅端方。 但经历了方才的一切,赵槿深知他绝不像表面这样简单。 “公主莫急。”他走到矮凳前,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温声道:“睡了这么久,也该口渴了。” 赵槿不动,只是静静的盯着他。 他笑了下,并未强求,将水杯放在床边,坐回矮凳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我知道公主心中有许多疑问,不如我给公主讲个故事吧。” 赵槿横眉冷目,一双明眸微挑,更显艳色无双。 空气中流淌着若有若无的甜香,似瓜熟落地时的甜蜜,又似百花盛开时的芳香,还略微掺杂了一丝甘醇清冽的果酒之香。 其中滋味,令人着迷。 赵槿轻轻耸鼻,眉头微皱。 静默良久,二王子望向赵槿,语气里带了些惆怅,“曾经有一人生长在边境小国,那儿时常发生动乱,战火之下,焉能全身而退?他的家人带着他东奔西躲,好不容易躲过了乱军的刀刃,却被暴动的流寇活活打死……” 他停顿了一下,“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人。” 他说到这儿时,脸上尽是悲哀与无奈。 赵槿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听着。儿时的记忆太过模糊,她记不清宫中发生动乱那次,无辜惨死的宫女太监,但她记得敌军攻入宫里时,脸上得意狂妄的笑容,那些丑恶的嘴脸,她实在忘不掉。 除此以外,她并未亲眼见过战场之上,尸横遍野,并未亲身目睹已逝之人的尸身被肆意践踏,凌辱。 对于大多数无家可归之人来说,她已幸运许多。 前些年,京中多了许多流民,他们有的身体残缺,有的面目已毁,实在无处可去,流落街头。 太子殿下曾在京中设立粥棚,让那些流民能吃上一口热饭,还为他们安置宅院,并让那些能够自食其力的男女有一份活计。 纵然他曾对不起她,但对于百姓,他有一颗慈悲心,只要他对得起他的子民,便足够了。 “后来,他遇到一个人。” 风雪不止,冷意浸入骨髓,彻骨的严寒,像极了那年破落街道上,冰冷僵硬的尸骨。 那一年冬,死了至少数万人。 鲜血一直流进沿岸溪流中,刺目的红混在纯洁无瑕的雪花里,悲凉从心头起。 万千英魂埋骨黄沙,他们的亲人寻不见尸骨,便为之立了个空冢,以供每年祭拜,只盼那些人的魂魄能有所依,在茫茫山河中,找的见回家的路。 133. 百密一疏 “为何对我说这些?” 赵槿并未放下戒心,她可不觉得此人费尽心思将她困在这儿,是为了给她讲故事。 带着探究的目光流连于二殿下身上,面色紧绷,依旧防备。 他在提到那些逝去之人时,脸上除了悲痛,便是数不尽的懊恼与悔恨,仿佛是因他之过而酿成那些惨剧。 但古往今来,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数不胜数,他口中所述只是沧海一粟中微小的一段。 天灾人祸,岂是人力所能改变。 赵槿留意到他的神色,听他在提到那一人时,脸上显露出的不仅仅只是恨意,更像是对自己的无能而感到自我厌弃。 他厌恶那人,厌恶自身,厌恶这个世道。 一张精致俊秀的脸蛋逐渐变得扭曲起来,他的眼中隐隐有巨浪翻滚,幽幽地朝她望来,“公主就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他在试探,在挑衅。 赵槿面不改色,冷声道:“本宫从不好奇。” 二殿下似乎轻笑了声,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自顾自道:“他说他是大夏王子,拥兵无数,能替他报此血仇……” 赵槿见一时半会逃不出去,干脆坐直身子,脚才沾地,身子便微微晃了晃,她心中警觉,按下不安,一面观察四周,一面问:“他既身为大夏王子,又怎会为一个不相干之人报仇,如此拙劣的谎言,那人不会信了吧?” 二殿下把玩杯盏的手一顿,抬起头,深长看她一眼,“他信了。” “……”赵槿无言以对。 “那时,他一心陷在即将大仇得报的喜悦里,纵然对方提出许多无礼的要求,他也尽量去完成,后来……”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目光空洞,眺望窗外茫茫苍穹,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后来如何?” “后来,他说他有法子令死人复活,让逝去之人重回这人世间。” 赵槿一愣,忍不住扯开唇角,“这么荒谬的话,谁信?” 二殿下慢慢扭过头,嘴角一咧,“不,他信了。” 赵槿瞪大双眼。 短短三字,暗含嘲讽。 像是对年少的自己的讥讽,又像透着万分的无奈与悲哀。 那时的他,除了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贵人外,别无选择。 他孑然一身,既不能向人寻仇,又无法拾回至亲的遗骸,每日浑浑噩噩,像个孤魂野鬼,飘荡在寂寥无人的长街上。 他唯一的慰藉,便是贵人的一纸空话。 哪怕对方说的再如何天方夜谭,他也必须相信,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赵槿静默下来,在她的认知里,似乎难以感同身受,对他此刻的行径更是无法理解。 他故事里的那人便只能是他自己了。 处心积虑欺骗他的贵人…… 难不成是真正的二殿下? 想到这儿,赵槿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藏在衣袖里的手缓缓握紧,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他瞒天过海,欺骗了所有人,顶替大夏王子的身份,他一个人,是如何做到的? 真正的二殿下又去了哪儿? 诸多疑问萦绕在心头,如同一层迷雾,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到了此刻,她不禁懊恼起来,若非她太过自负,又怎会落入他精心设计的圈套中? 如果他是大夏王子,那她此刻的安危不必担忧,毕竟他还要顾全两国盟约,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可他不是。 没了身份的束缚,他会不会就此要了她的性命? 赵槿心中胆寒,默默攥紧衣袖。 哪怕她极力控制,也掩盖不住心底的怯意,面色逐渐发白,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到窗外。 茫茫大雪里,感受不到一丝人息。 分明是青天白日,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赵槿侧耳细听,除了风雪声,再无多余动静。 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若是连她自己都不知身在何处,那在外面的亲卫又如何救援? 难道真无一点法子了? “公主不必再看,此处除了你我二人,没有他人。” 赵槿不死心,盯着他道:“你带本宫来这,究竟有何目的?”似乎觉得自己此问多此一举,他既然已经做了,目的无非是禁锢她,或是杀了她,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乐见其成的。 当下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能拖一时是一时,“你既已当了这么多年的二王子,又为何要在此时暴露?” 赵槿语速很慢,仿佛没什么力气,原是有意为之,却不知怎的,察觉出不对劲来,她的眼前似在晃荡,头昏脑涨,晕晕乎乎。 她撑着床榻,抬起头,面前的人影已然看不真切,她的手脚发软,跌回床上。 心中那股异样越发清晰,她偏过头,注视着放在二殿下手边的那盏花灯。 花灯雕饰简单,大街上随便两个铜板便能买到。 起先她也并不在意,只当是他看不清脚下的路,执灯引路。 但渐渐地,她闻到一股异香,香味愈发浓烈,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她躲过了那盏茶,却不知从最开始,药就下在了花灯里。 百密一疏。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赵槿暗嘲两声,因受限而动弹不得,只能转动眼珠。 眼睁睁看着男人朝她走近,走到床头,微微俯身,一点点靠近。 那张俊朗秀气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却比地狱修罗还要可怕,未知的恐惧最是磨人心志,想她堂堂大魏公主竟会沦落至此,真是报应! 赵槿忍下恶心,偏过头去,闭上双眼。 耳边一阵窸窣动静,呼吸声远去,她稍稍松了口气,缓慢睁眼。 一入眼便是一双朝她伸来的手。 她睁大眼睛,一副哽咽在喉的模样,脸色又青又红,咬紧牙关,屈辱至极。 那双手停留在她胸膛前,看起来像是在比划什么,她只当他欲行不轨,面色冷了又冷,比冬日霜雪还要白上几分,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齿缝里吐出一句,“滚!” 男人丝毫不受影响,手上动作未停,只是抽空回了她一句,“公主不是想知道我是何目的吗?”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16962|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赵槿仍旧盯着他,一脸沉郁。 他笑了笑,“只差最后一步,我就能让死去之人重回这人世。” 他的唇角上挑,欢欣雀跃之色溢于言表,就像孩童时得到一样心悦已久的东西一般天真无邪,纯粹的笑容,纯粹的欢喜,可他的双眼却含着泪,分明在难过。 赵槿只觉得麻木,浑身使不上力气,四肢百骸透着雪一样的冷。 男人的手落到赵槿的衣带上,轻轻一拉,衣带便松了。 赵槿咬着下唇,双目微红,心中又怒又怕,身子细微的颤栗,腰间的顿松感令她无所适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落不回实处。 屋外的风雪仍在持续,一片银装素裹,苍凉盛景。 赵槿偏过头,闭了闭眼。 她察觉自己的衣物被一层层掀开,冷风骤然袭来,止不住的哆嗦,像是厌恶,像是恶心,又像是寒冷。 可她从不会认命,即便只有一点力气,也不会让自己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指尖轻动,不知哪来的力道,她猛地睁眼,伸手一推。 身子依旧虚弱无力,她强撑着,扶着床榻支起身,衣衫松垮,内里的肌肤雪白,若隐若现。 她撩起眼皮,看向被她推得后退几步的男人。 她这么做,实在多此一举,对男人来说,这力道微乎其微,如同挠痒一般。 意识在一点点丧失,眼前的景象混沌不清,赵槿忍痛咬了咬口中的软肉,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又苦又涩的滋味蔓延在口腔里,却令她的大脑有一瞬的清明。 “二殿下。”赵槿轻喘了口气,问:“你方才那话是何意?” 大抵是觉得她已是囊中之物,此处又地处偏僻,绝对无人能找到这儿来。 二王子面色松懒,眸子不经意抬起,脸上写满漫不经心,看向她的目光透着诡异。 赵槿有所察觉,呼吸一滞。 屋中一片寂静,床榻已被她划出几道划痕来,指尖里满是泥泞的污渍,像极了一尘不染的雪花被污秽之物所玷污。 在煎熬的等待中,她听到一声轻笑,起先只是一声,而后,笑声逐渐放大,她抬眼,面容俊朗的男子脸上显露出病态的疯狂,他的神色很复杂,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疯狂中透着一抹嘲意,又像是对自己的厌弃,无数的悔恨与痛苦交织,占据他的双眼。 一张完美的皮相,极致的恶与善,让他看起来好似处在崩溃的边缘。 赵槿正盯着他,猝不及防中,对上那人投来的一眼,暗沉的眸光比这风雪还要阴郁,绕是冷静如赵槿,也不免被他这一眼骇得心惊肉跳。 二殿下在靠近,声音压的很轻,刻意弯腰与她平视,“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做什么吗?”他咧唇笑了下,阴鸷又可怕,“把你的心给我!” 赵槿眉心一跳,双眸瞪大,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想开口,上下唇一碰,竟发不出声来。 眼看着二殿下已走到了床旁,嘴里满是诱哄,像在安抚,偏偏他说出口的话令人头皮发麻,“把你的心给我,我就告诉你!” “快!给我!” 134. 别怕 他的目光陡然转厉,不再见先前温润尔雅的模样,就像从尸山血海中爬回来的冤魂,眼中带着不计一切的疯狂。 赵槿用力一推,拉长二人之间的距离,紧接着双手并用,快速爬下床,拿起桌上的花灯便朝他丢过去。 ‘砰’的一声,花灯砸中了他,滚到地面。 灯芯灼灼燃烧,在吞噬着花纸,空气中那股香味愈发浓郁,赵槿急忙掩住口鼻,另一只手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血。 滴答、滴答—— 殷红的鲜血如鲜花绽放,绚烂璀璨。 她望向不远处站着的那人,那一推,蓄满她所有的力气,此刻不仅浑身无力,身上更是疼的厉害,但她却清醒异常,瞳仁亮的出奇,眼前闪过一张张似狰狞似和善的面孔,竟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 万千变幻,汇聚到一张脸上。 赵槿不可抑制的往后退,一退再退。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地狱恶鬼,她的心仿佛裂了道口子,风雪往里钻,刺的生疼。 她的脑中突然浮现一个人的面容来。 就像狂风暴雨尽数朝她席卷而来,而她立在暴风中心,有一人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雨,那种连自己都觉得诧异的宁静感,无法用言语描述。 眼眶泛起通红,她缓慢伸出手,将松散的衣带系好。 步子不停,依旧在往后退。 她不敢转身,生怕一转身的功夫,那人便行至跟前。 可她不知自己在何处,出了这道门她又能往哪儿去呢? 赵槿茫茫然,头一次觉得身份地位竟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在实力面前,她无计可施。 她不禁自嘲,嗤笑自己的自负,心比天高,若不是她认定了对方不敢下手,又怎会落到这般地步。 她胡思乱想了许多,心绪纷乱,情绪大起大落。 最后一抬脚,往后退…… 后背猛然撞上一人,宽阔的胸膛温暖而有力,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似踏春而至,周遭万物皆已复苏,风声变慢了,窸窸窣窣的雪花往屋里飘,二人的衣裙飘扬,缱绻的摩擦而过。 赵槿屏息凝神,双眸怔然,却仍直视前方。 她那一推,即便是用了她所有的气力,对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此刻,对面那人正用一种如狼似虎的目光,紧紧绞着她,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她的心口。 赵槿隐隐发颤,一手指尖尽被染红。 可她却没方才那么怕了。 “殿下。” 简短两字,令她瞬间放松下来。 “别怕。” 甘醇、清冽的嗓音犹如天籁。 赵槿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点想他…… 但只有一点。 “想不到你居然能找到这儿来。”二殿下双眸微眯,抬着下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还真是小瞧你了,那么多人都弄不死你!” “承蒙你的关照。”裴浔声音一顿,“温吟初。” 这三字在耳边乍响,赵槿蓦地瞪大双眼。 温吟初就是二殿下,二殿下就是温吟初? 这怎么可能?! 天云楼的头牌怎么会是大夏二王子呢? 可看他神色,显然默认了裴浔的说法。 太荒谬了!!! 赵槿虽未曾见过那位传言中漂亮的似女子的温郎君,也承认二殿下的确相貌清秀,平生所见,不遑多让。 可也没同他们说的那般…… “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二殿下嗤笑一声,视线落在二人相贴的肩上,缓慢挪到裴浔脸上,不知看到了什么,又忍不住冷嘲热讽,“你拼了命赶来,就为了她?” 几息之间,他仿佛又恢复以往的冷静沉着,纵然他眼中挥之不去的灼热还是深深戳进她心底。 她凝望着这个男人,心中暗嘲一声,自己识人不清,连善恶都分不清,白活了这十五年。 “一个女人而已。”二殿下伸手理了理衣襟,将散落在身前的发丝撩到身后,轻声问:“你有没有死去的亲人?有没有念念不忘的挚友?有没有拼尽全力也想留在身边的人?” 他一步步靠近,嗓音低醇,暗含蛊惑,语速愈发快速,教人不自觉被他带进漩涡之中,“你把她交给我,我让你重新见到逝去之人。” 赵槿一阵紧张。 陡然间,眼前被一只大手掩住视线。 世界瞬间漆黑一片,那种不安无限放大。 赵槿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她听到裴浔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闭眼。” 耳根一阵酥麻,她下意识躲了下。 一股强烈的破空声响彻在屋中,如同利刃穿透飓风,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狠狠地朝着目标而去。 而后她听到一声闷哼,接着便是痛苦的呻|吟。 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觉得无比安心。 左肩被人揽住,往后一带,赵槿凌空一抓,不知碰到什么东西,一股黏腻又温热的的触感,她心底一紧,正要张口问,却听搂着她的人道:“有句话你说对了。” 赵槿不解且茫然。 “我的确有拼尽全力想留在身边的人。” 她这才知道,这话不是对着她说的。 “至于你说的那句,让死人复活——”裴浔的声音低沉且温和,不带一丝明显的变化,“不敢奢望。” 身后没有任何回应。 赵槿被他牵着往外走了两步,巨大的风雪落了满身,除了冷还是冷。 猝不及防停住脚步,她听到一声近似呢喃的语气,“殿下,千万别睁眼。” 他的语气没那么平稳了,还带有一点点轻|喘。 赵槿信他,干脆闭上眼,感受到蒙在眼前的手被移开,还不等她多想,便一阵失重感,她下意识惊呼,刚要睁眼,后脑便被人按着埋进对方的胸膛里。 她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 刺鼻且熟悉。 双手搂在他脖颈上,手心黏糊糊的,她不敢动,心底那抹劫后余生之感也渐渐消散了不少。 她紧抿着唇,脸色有些难看。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耳边终于传来几道人声,就像从地狱回到了人间,连身上的寒意都显得如此温暖。 赵槿张了张口,喊他:“裴浔。”语气闷闷的,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不习惯他这么安静的样子,似乎就想听听他的声音。 裴浔的手紧了紧,安抚道:“殿下,我带你回去。” 他像是迫切的打断她的话,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却偏偏无法对他强硬。 脚下的路并不平坦,她却很踏实。 鼻息间的味道愈发浓郁,心中那股酸涩不断涌上心头,她却体贴的保护了他的自尊。 他不想让她睁眼,她便不睁。 只是阻挡不住想要靠近他的心。 即便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即便她一向我行我素,从不会因任何人的感受而委屈自己。 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接连响起,从远处而至。 “殿下!” “马车呢?”裴浔稳住气息,轻声问。 “在前面。” 兵卫们在前引路,裴浔陡然加快脚步,恍惚中,赵槿听到马蹄踏踏的声响,而后她被轻柔的放在马车上,还未睁眼,便听身后人说道:“殿下,进去。” 她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推进车内。 “将军!” 是兵卫们的惊呼。 赵槿猛地握紧手指,扬声道:“裴浔,你进来。” 没有任何回应。 她心跳骤然加快,揪着衣袖,任由鲜血流淌而下。 在看不到的地方,她狼狈、脏乱,不复往日光鲜亮丽。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她抑制住心中惶恐,重复了一遍,“裴浔,你进来,我不睁眼。” 车帘被掀开,风雪灌入。 赵槿侧过脸,鼻翼翕动,是熟悉的味道。 她的手往前探去,抓到某块布料,猛地一拉。 宽大的身躯入怀,她的手掌轻抚上他的脊背,每碰到一处,她便停顿一下。 如鲠在喉,难以启唇。 裴浔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却一言不发,安静的好似睡着了,但赵槿知道,他没睡。 可能在等她开口,可能同她一样,不知该说什么。 她方才虽是一路闭着眼的,却也能感受到这条路并不容易找到,而他竟然及时赶到了,身上还多了这么多……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01190|131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赵槿哑声道:“你……” “殿下。”裴浔的声音很微弱,头往她这偏,脸贴着脸,“我有些累了。” 满肚子的疑问就这么堵在嘴边,她不自觉的拍了拍裴浔的背,无声的安抚着。 听到平稳的呼吸时,她缓慢的将他的脑袋靠在车壁上,转头静静盯着他。 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时,双眸一点点睁大,从不可置信到阵阵抽疼,她的手缓慢抬起,在将要触碰到他的脸颊时,又忍不住退缩。 胆怯是无比害人的东西。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这个感受,可眼下她真有些怕了。 想碰却怕他疼,他好不容易睡会儿…… 赵槿的视线往下,盯着他的脖颈看,伸手轻轻拨了下他的衣襟,又是一阵哽咽。 她当即偏过头去,大口大口的呼吸,才觉得心下好受了些。 直到彻底适应心底时不时的抽痛感,她才转回去。 眼前的男人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器,他的身上支离破碎,好似被重新黏上,随时可能消弭。 赵槿连大声呼吸都不敢,盯着他盯到眼酸,一股温热猝不及防的砸在手背上。 她低头看了眼。 比起方才,她对他的思念好像更多了点。 纵然人就在眼前,却像许久未见。 …… 往日清幽冷寂的院子里多了许多人,进进出出的兵卫手里都端着一盆水,进去时水还是干净的,出来时就变得鲜红一片。 堵在门外的众人,脸上神色凝重,偶尔往里张扬,从最初的希冀到后来的沉默。 不再有人开口。 偌大的院子里,众人站着不肯离去。 方梨眼圈通红,脚下生风,忙里忙外。 她出门时被人一把拦住。 “将军到底如何了?” 方梨动了动唇,只是摇头。 向嵘脾气爆,性子急,最受不了她哭丧着脸,一句话不说的模样。 正要推开她闯进去时,屋中又出来一人。 她穿的还是那日的衣衫,发髻歪了一点,青丝如瀑,披散在脑后,但总给人一种凌乱之感。 众人不敢多看,纷纷低头。 “都回去吧。”赵槿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完这句话后,又退回屋中,将门合上,阻挡众人的视线。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盯着屏风后的男人发愣,恍然回神,绕过屏风走到床旁。 屋中的侍从都被她赶了出去。 她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的脸,微弱的光亮照进来,照在他苍白的面孔上。 裴浔安静的躺着,似乎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的手也是冰凉的,想起大夫为他诊完脉后那震惊的眼神,“头一次见有人伤成这样,竟还有命在,也不知还说他运气好,还是命大。” 大夫起身朝她拜了一拜,“还请殿下移步,在下要为他宽衣。” 赵槿不肯,“本宫就在这看着。” 直到他的衣衫被一层层揭开,露出里头伤痕累累的身子,赵槿用尽了力气才忍住眼泪。 大夫看过后,直摇头,“殿下,这块肉几乎烂掉,需得将腐肉剔除。” 赵槿呆滞一刹,“你说什么?” 大夫汗流浃背,回道:“腐肉若不剔除,恐会继续溃烂,到时药石无医。” 赵槿看向床榻上的男子,他露在外边的脸,平和的仿佛不曾经历痛苦,可这样一张好看的脸,却多了几道狰狞的疤痕。 赵槿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剔吧。” 方梨从后走来,见大夫已经拿起一柄小弯刀,放在火烛上烫了烫,而赵槿始终未有移动的打算,她于心不忍,轻声道:“殿下,出去等吧。” 这种场面岂会好看? 硬生生的从身上剜下一块肉来,那得多疼啊。 殿下本就担心裴将军,若是再亲眼目睹…… 方梨不敢想象。 她看着赵槿的背影,纤瘦羸弱,比起那日憔悴不少。 得知殿下失踪的消息时,她整个人都傻了。 她想不管不顾的出去寻殿下,却没有任何线索,茫茫人海,无从寻起。 是向大哥。 他说裴将军定会将殿下安全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