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我是一只扫兴客》 1、平凡的一天 今天一如既往，是平凡而快乐的一天。 前厅与危险诡谲的后室相比简直就是天堂，在现实世界生活的每一秒都如此令人幸福。 五年啊，也许在后室的五年只是人生的二十分之一，却足以改变他的一生。 罗德在日历上勾画了一笔，记录自己在安全而美好的前厅度过的第一百八十三天。 身份证件仍在有效期内，口袋里的钥匙还是能打开家门，前厅的阳光依然灿烂。 他却迎来了崭新的人生。 回到前厅后，罗德揣着父母留下的遗产，干脆利落地从大都会搬到哥谭，断绝了以往的所有联系。 实话说，哥谭里多得是想搬到大都会的人，想从大都会搬到哥谭可谓是少之又少，哥谭是全国犯罪率最高的城市，因而人口流失得厉害。 但罗德毫不在意，后室的危险系数可比哥谭高得多——只要和后室那个鬼地方一比，就连哥谭也显得如此可爱。 万幸的是，常青藤院校的文凭仍然吃香，他通过了韦恩科技的面试。 罗德·曼迪斯，就这样在哥谭落了脚。 在这平凡而快乐的早晨，罗德张着大嘴，对着镜子，动手刷洗自己的牙齿。 若是普通人类看到这一幕，恐怕十有八九都会尖叫——他口中布满了层叠的利齿，没有人类能把嘴张得那么大，大到他的嘴能把面容完全覆盖，目测能一口咬掉一个成年人的头颅。 派对客的牙齿在两只手上，可没有人知道，扫兴客的牙，其实藏在无人见过的面具之下。 面具是一种规束，一种克制，一种向往和平的本能。 罗德吐掉泡沫漱了口，开始给自己打领带。 他哼着《伦敦铁桥塌下来》，把手机揣进兜里，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啜饮。 这是正常的水！真正的水！ 不是该死的后室特色杏仁水！ 虽然杏仁水仍然能够治愈他的伤痕和病痛，并给予一定程度的积极作用，但就罗德本人在转变为扫兴客以后的味觉体验而言，他觉得杏仁水简直像工业塑油一样难以下咽。 罗德吃了个简易三明治作为早餐，而后穿上了扫兴客装束之一的黑色运动鞋，准备去上班。 一如既往地，他提着公文包进了地铁站，在早高峰挤进地铁，开始低头刷手机。 手机上首先弹出的是新闻，超人成功拯救了一架失控的飞机，神奇女侠阻止了一场银行绑架案，费城的沙赞们又弄坏了刚修好的桥…… 罗德往下又一刷，刷到了哥谭日报的版块。 企鹅人又一次逃脱法律的制裁，毒藤女又把中央公园变成了一片原始森林，小丑从阿卡姆精神病院里离奇失踪…… 小丑失踪？ 总不能是卡进后室去了吧？罗德想。 就在这时，地铁车头的方向传来巨大的碰撞声。 地铁猛地刹停，一车厢的人七仰八歪，罗德拉住扶手，轻轻松松保持住平衡，还有余裕伸手把一个差点摔趴在别人身上的女孩给扶稳。 车内广播很快响起：“紧急情况，紧急情况，两名暴徒在隧道内与义警信标交战，请各位乘客有序进行撤离。” 此时地铁正好停在站点上，下一秒，车厢门尽数打开，乘客们十分熟练且安静地涌出了地铁。 这就是哥谭。 罗德习以为常地收起手机，与人流一同涌出地铁站。 这一站离公司不远，罗德打算徒步走过去，街道上一如往常，似乎地下的战斗遥远得不存在一般。 罗德加快了脚步。 他眼角余光就这样瞥见了……“那个东西”。 就在人行道的对面，一条阴暗的小巷口，伫立着一个形似人类的身影。 黄色的躯体，皮革质感的面部刻着一个笑脸，手上正牵着几个气球…… 一个幼小的男孩正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伸手准备接过“它”递来的气球。 罗德甚至来不及思考，他把公文包一丢，拔腿往那个方向竭尽全力地跑去，他的动作迅速敏捷得一点都不像人类，无视了马路上往来的车辆，高高跃过急刹的车顶，赶在男孩接过气球前，一脚将那个通体黄色的人形生物踹进巷子里，后怕地将那男孩护在怀中。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那是…… 派对客。 男孩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罗德一边轻声安抚男孩，一边定睛向小巷中看去——那个无比熟悉且令人厌恶的黄色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眼花了？ 不，他还能嗅到那种气味。 那种……腐烂的蛋糕的气味，正弥散在空气中，派对客总是会沾上那种气味，因为他们喜欢使用人类的尸体制作蛋糕。 怀念吗？那气味仿佛在嘲笑他。 怀念吗？ 不。 他只感到愤怒和惊骇。 ——为什么属于后室的派对客会出现在前厅？！ 派对客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标志性的笑脸并非他们的功能□□官，他们咬人的嘴其实在手上——是的，他们没有手掌，他们的手臂末端就像七鳃鳗的嘴一般密布着可怖的尖牙，只要接触到人类的血肉之躯，轻轻咬下一口…… 二十多分钟的漫长痛苦后，一个新的派对客就诞生了。 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新生的派对客已不再是人类，他们满脑子只会想着一件事—— 派对。 尽管有着极高的传染性，但派对客本身战斗力不算强，如果把这个层级的人类集中保护起来，进行有组织的防范…… 哦，该死，他又忘了。 这里不是后室。 前厅到处都是人类，把数量如此庞大的人类全都保护起来是不可能的，任何人都可能被派对客感染。 作为一个扫兴客，他无法视而不见。 哥谭警局会相信他吗？ 把这件事告诉哥谭的黑暗骑士蝙蝠侠会更好，那些危险的实体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对付的。 他还要通知身处后室的m.e.g.（探险者总署），请他们帮忙调查是否出现了什么通往前厅的新出口…… 给哇哇大哭的小男孩买了一支冰激凌以作安抚，罗德捡回自己的公文包摸出手机，给他的上司克丽丝女士发了一条请假短信，表示他在超级英雄信标与不知道哪个反派的战斗中被无辜波及，于是请假一天。 克丽丝女士很快就批了假，韦恩科技的福利很不错，早早就为这种哥谭特色突发情况预留了假期。 罗德招了辆出租车，带着走失的男孩来到哥谭警局。 哥谭警局的顶楼安装着大名鼎鼎的蝙蝠灯，只要打开它，厚重的天幕上就会映出巨大的蝙蝠标志，然后蝙蝠侠就会应这呼唤而出现。 要联络蝙蝠侠，这盏灯是最容易的选择。 “年轻人，你想打开蝙蝠灯？”戈登皱眉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青年，“你想见蝙蝠侠？” “是的，我有事情要告知他。”罗德郑重地说，“十分冒昧，但这件事非常重要，戈登局长，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后室’？” …… …… 一段漫长的解释过后。 “我很想相信你，年轻人。”戈登推了推眼镜，“但到了我这个年纪，见过的疯子和抓过的骗子一样多。” “你不相信。” “是的，我不相信。”戈登说，“街道监控只拍到你袭击了某个人类，至少是个看起来像是人类的东西，并将那个可怜的男孩送到警局，我很感谢你将那个迷路的孩子交给警方，这是我耐心听你讲述这个荒唐故事的首要原因——但愿那不是你刻意制制作的一块敲门砖。” 戈登局长比他想的还要老练和谨慎。 也是，和蝙蝠侠合作了几十年的老伙计，怎会轻易对可疑人物付出信任？ “你又是什么身份？”戈登继续问，“仅仅是从后室逃回前厅的人类流浪者？” “只是流浪者而已，谢谢你，戈登先生，我得走了。” 说服一个老头比说服年轻人更困难得多，他早已在去世的父亲身上学会了这个道理，并明智地决定绕路而行。 他打算等晚上蝙蝠灯亮了再来，蝙蝠侠通常只在夜间出现。 而现在—— 他要在哥谭四处走一走，确认这座城市里是否还有其他属于后室的实体。 罗德掏出手机，给m.e.g.的某个联络员发送了一条短信。 【坐标前厅，美国新泽西州哥谭市，观察到派对客出现，请核实享乐层内是否出现允许实体通往前厅的出口。——罗德·曼迪斯=（】 ———— “长官，你得看看这个，是曼迪斯先生的消息！”联络员扭头冲着m.e.g.的网络信息部部长安娜·赛琳尔大喊，“他真的回到了前厅！而且他在前厅发现了派对客！” 安娜快步走了过来。 “罗德·曼迪斯？”安娜嘟哝，“这半年什么消息都没有，我还当他死了呢……你说前厅出现派对客？” “是的，长官。”联络员让开电脑屏幕，“他要求我们优先探索享乐层。” “又是这样，他把享乐层当我们的后花园？我会上报这件事，但探索部和兵团可没那么容易派人去享乐层送死……回复他，让他提供更多证据。” “是，长官。” ———— 罗德瞄了眼m.e.g.联络员的回复，把手机装回口袋里，极其灵活地在房顶间跳跃。 扫兴客的体质远超常人，罗德轻轻松松就能在参差错落的建筑间如履平地快速前行。 白天的东区不算热闹，罗德扫视着街道和暗巷——派对客具有极高的智慧，如果他们要躲藏，鱼龙混杂的东区是最好的选择。 要找到派对客，首先要找到气球。派对客永远会带着气球，这是他们的本能，没有任何派对客能忍受周围没有气球的环境。 随着他深入东区，在路过一所小学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气球。 一个戴着派对帽的黄色身影正在操场上，给孩子们分发气球。 那个颜色以及皮革的质感—— 派对客！ 罗德来不及多想，便从教学楼顶楼一跃而下，迅速从内部具有极大空间的后室物品“磨损的布袋”中取出后室物品“无限刀”，掌握的瞬间将其变为带利齿的手套形状，借着建筑外墙水泥的摩擦力减速，在快到达地面时脚蹬墙壁借力跳跃。 一气呵成，罗德毫发无损地降落在操场上，并冲上前一拳把那个分发气球的黄色家伙给揍翻在地。 “离孩子们远——”罗德喊到一半就卡住了。 因为他看清楚了对方的样貌。 那不是派对客，那只是一个穿着黄色外衣的人类胖子。 五颜六色的气球脱手而出，悠悠飘向天际。 “喂、喂……老兄，你怎么回事？”胖子捂着脸上的鼻血，“你差点把我鼻子打断！” “呃……抱歉。”罗德有些尴尬，“我认错人了，抱歉，你这身黄外套的颜色实在是……” “外套？今天好多人都领到了这种免费的黄色皮外套！你往大街上瞧瞧，到处都在分发这样的外套！该死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偷气球被发现了……” “……这气球是你偷的？” “怎么叫偷呢？前面几个街区，街道上绑了很多气球，我只是拿了几个来哄孩子。”胖子说，“喏，就在那边，发黄色外套的地点也在前面的街区，你看，还送派对帽呢。” 罗德离开学校走在街道上，心沉了下来。 气球、黄色皮外套…… 派对客是一种具有高智慧的生物。 如果东区到处都是气球，到处都是和他们外表类似的黄色皮外套…… 那么派对客就能轻易混迹其中，他们可以逐步蚕食东区，直到将东区变为他们新的乐园。 扫兴客的天性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何况他与派对客之间，还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2、前男友 罗德跟着胖子所指的方向继续向下一个街区前进。 果然，刚走过一条街，他就看到了气球。 气球挂在窗上、树上、屋顶上、垃圾桶上，到处都是。 往来路过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许多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黄色皮外套。 再前进几分钟，罗德就看见了挂着“免费领取衣物和派对帽=）”牌子的一大排衣架，衣架上挂满了黄色皮外套。 看着派对客标志性的=）句末符号，罗德只觉得遍体生寒。 派对客在这座城市潜伏多久了？ 这些外套又是什么时候摆在这里的？ 在后室中，许多物资会凭空刷新出来，但前厅不可能有这种无中生有的把戏，派对客从哪弄来的这些外套？衣服的质感与颜色都与派对客的外观极度相似……未免过于巧合。 但这就是线索！衣服不可能凭空出现，只要追查这些黄色外套的来源，就能顺藤摸瓜。 但是该从哪查起？ 罗德并不擅长侦探工作，他只好在附近打听消息——这些免费外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谁送来的？是否有目击者？ “嘿，小哥，你在问什么？”一道低哑的女声响起，“需要帮助吗？” “你好，女士，你是……” “赛琳娜·凯尔。”黑裙女性面上挂着迷人的微笑，“我就住在附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谢谢你，凯尔小姐，我想知道这些衣服是打哪来的？这些气球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种过于鲜亮的颜色和材质十分少见，你对此是否有什么印象？” 看着眼前面容流露出些急切的青年，赛琳娜挑了挑眉。 “就打探情报而言，你可真是直白得有些鲁莽，男孩，实话说，我对此同样抱有一点小小的疑问……”赛琳娜用手指绕了绕头发，“我确实知道它们是怎么出现的，但同时，我也希望有人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最近的失踪案件越来越多了……你看上去不像是住在东区的人。” “是的，我不是东区的居民。”罗德编了个谎话，“我是个记者，我希望能追踪报导这些神秘衣物的事情。” “记者？”赛琳娜低低地笑了笑，“这个谎话蹩脚得可爱，我就当你是吧，男孩。” 罗德看了看身上的衬衣西装，尽管他把公文包塞进了磨损的布袋揣在口袋里，但他这身装扮是个标准的上班族白领，和暗访东区挖掘真相的记者这个设定更是搭不上边。 算了，本来伪装就不是他的强项，他更擅长打架。 “我是罗德·曼迪斯。”罗德递上自己的名片，“我想我们可以共享情报，女士。” “正合我意。”赛琳娜接过那张名片瞥了一眼，“嗯？韦恩科技的员工……” 作为蝙蝠侠秘密身份的知情者之一，赛琳娜用那张名片遮了遮自己勾起的唇角。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赛琳娜扭身往不远处的居民楼走去，“跟我来吧。” 赛琳娜住的地方确实就在旁边，但得在巷子里拐一会儿才能到达入口，隐秘的入口也被层层加固，这所房子外表破旧，内部却十分整洁宽敞，装潢也非常温馨。 “坐吧，红茶还是咖啡？” “红茶，谢谢。” 罗德环顾四周，瞥见了不远处书柜上的一摞儿童绘本，以及地毯上散落的旧玩偶。 儿童绘本？玩偶？ “首先，我肯定那些东西不是人类。”开门见山，赛琳娜直接下了论断，“我一周前就注意到了他们，那天我回得很晚，东区的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了，街道上静悄悄的，只有一种奇怪的摩挲声，十分微弱，然后我在窗边看见了气球。” “摩挲声？是不是听起来像是规律的脚步声？” “是的，那就是他们的脚步声，又轻又微弱，他们把气球绑得到处都是，而就在今天凌晨五点左右，我看到他们带着那些和他们肤色一致的黄外套来了这里……既然追查到这里，我想你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罗德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那是派对客。” “派对客？” “派对客是一种不属于前厅，不属于现实世界的实体，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智力水平不低于人类的特殊怪物。” 罗德简单介绍了派对客的习性和特征，并向眼前的人类女性郑重警告了派对客的危险性。 “他们拿……人类的尸体……做派对蛋糕？” “是的。”罗德平静地说，“他们原本应该待在后室，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前厅，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几乎所有派对客都曾是人类受害者。” “琳达……”赛琳娜喃喃。 “凯尔小姐？” “三天前，琳达跟着系满气球的街道跑去……”赛琳娜垂下眉眼，“她再也没有回来。” “琳达？” “是我在照顾着的一个孩子。”赛琳娜说，“我的房子里收留了一些流浪儿，只是这个时间，他们都上学去了。” 难怪这里有那些绘本和玩具。 “我很遗憾，凯尔小姐。”罗德说，“但派对客的转化是完全不可逆的过程，其智慧不低于人类，不要相信任何派对客的任何说辞。” “我知道。”赛琳娜顿了顿，“看到那些黄外套的时候就知道了，我调查过，除了靠近钻石区和市中心那边的街道以外，其它附近的街区都出现了这种免费黄外套，他们的目的十分明显，那就是借此隐藏自己，更方便白天的行动。” “实话说，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隐藏自己。”罗德皱眉，“他们的感染性很强，除非他们认定这座城市有他们惹不起的……” 惹不起的保护者。 蝙蝠侠。 “蝙蝠侠。”赛琳娜和他同时脱口而出。 “哈，蝙蝠侠。”赛琳娜将这个单词咬得缱绻又暧昧，“我们的城市有个了不起的英雄。” 罗德叹了口气：“是啊，要是能联络上蝙蝠侠就好了。” “你想联络那只蝙蝠？” “总而言之，感谢您提供的情报。”罗德避开了这个话题，“我得走了，凯尔小姐，这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出门，派对客真的很危险。” “你打算去找那些怪物。” “只是去打探一下。” “别那么急于送死，男孩。”赛琳娜勾起一缕发丝绕了绕，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让我们开诚布公吧。” 只见赛琳娜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只显示正在通讯的手机。 扫兴客敏锐的视力让他一眼便注意到，手机上显示的联系人备注是——“去他妈的蝙蝠前男友”。 罗德：“？” ———————— 是夜。 “人我带来了。”猫女装束的赛琳娜双手环胸，“你那个小跟班呢？” “罗宾有其它任务。”蝙蝠侠的声线十分低沉。 “好吧，需要我和你介绍一下吗？”赛琳娜说，“他是罗德……” “罗德·曼迪斯，韦恩科技信息安全部软件工程师，六个月前搬到哥谭，此前一直生活在大都会，曾失踪五年无人发现，猜测为卡入后室。” 蝙蝠侠的语气十分平静，却令人油然而生一种被看穿了的恐惧。 罗德表情镇定，按捺着内心的些许惊慌。 这么快他的底细就被扒清楚了？ “我有个问题，蝙蝠侠，你怎么知道我失踪了五年？”罗德问，“我早就同大都会的那些亲人朋友断绝了联系，也没人去警局报告过我的失踪。” 就连关系最好的邻居老太都只以为他出国旅游了。 “我查了你这五年的交通记录，没有任何出行痕迹。”蝙蝠侠说，“而你在大都会的住宅五年间水电缴纳记录显示无人居住，你毕业于耶鲁，人际关系简单，是个没有受过任何反侦查训练的普通人，我不可能查不到你的任何踪迹，除非你真的‘凭空消失’。” 好吧，不愧是蝙蝠侠。 “超人记得他救过你。”蝙蝠侠继续说，“你从后室回到前厅时，在空中向下坠落，是超人接住了你。” “是的。” “超人告诉我，你的反应很奇怪，从三千英尺的高空坠落时，你在狂笑。” 罗德垂下眼眸。 正义联盟的成立是他还在后室时发生的事，他差点忘了超人和蝙蝠侠属于同一个超级英雄组织。 “很多前厅的人都觉得后室只是个有趣的都市怪谈。”罗德耸肩，“戈登先生认为我是一派胡言。” 蝙蝠侠的声线仍然平稳，却给他带来了一丝压迫感，“我从不认为后室是虚构的怪谈，也从不怀疑有人能从后室返回前厅。” “根据m.e.g.的记录，我应该是第五个成功返回前厅的流浪者。”罗德笑了笑，“我听说c层群有过其他回到前厅的先例，但那里的人很难和我们交流，他们大多说着一口华国话。” “你需要向我们提供的解释还有许多，曼迪斯。”蝙蝠侠平静地望着他，“我们对后室的真实结构与实体的生物特征近乎一无所知，我希望你能尽可能为我们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不是‘我们’，亲爱的，我们的约定只是一同铲除那些拿气球的家伙。”猫女亲昵地挽上蝙蝠侠的胳膊，伸手抚了抚他的下颔，“我只是不希望东区变成派对客的天堂，至于后室的情报，那就是你和正义联盟的事了。” “我知道。”蝙蝠侠顿了顿，“赛琳娜，我知道你在担心你收养的那些孩子。” 猫女松开了挽着蝙蝠侠的手，反身给了他一爪子，“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冷血无情？别总以为你足够理解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蝙蝠侠没有说话。 沉默。 果然是……前男友啊。 “派对客的情报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罗德打破了这片尴尬的寂静，“重点只在于不要被咬伤，消灭他们并不困难。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希望我能和你们一起行动。” 猫女略感意外地看了青年一眼。 “我还以为能从后室逃出来的流浪者，通常会比较惜命呢。”猫女笑了笑，“令人意外，但我不反对。” “为什么？”蝙蝠侠问。 “因为一些……私人原因。”罗德垂眸，“我最好的朋友死在派对客手上。” “我没有余裕在行动时保证你的安全。”蝙蝠侠说。 “我有自保的能力。”罗德抬起眼，“那是派对客，我不可能让你们冲锋陷阵，而我却躲在你们后面，无论怎么说，我都在后室生存了整整五年。” 罗德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闭合的唇齿缝隙。 虽然很恶心，扫兴客也不喜欢这样做，但他可以咬掉派对客的头，通过吞噬他们来使自己强壮。 吞噬得越多，他就越强大，这种生理机制搭配上扫兴客热爱和平待人友善的天性简直就像个造物主的恶作剧，绝大多数扫兴客终其一生都用不到他们可怖的尖牙。 罗德瞳孔骤然一缩，拧身避开了迎面而来的蝙蝠镖。 接着是更多的蝙蝠镖。 罗德反应极快地翻身，在躲避的间隙轻松伸手捏住了一枚直奔面门来的蝙蝠镖，并将它以更大的力道向蝙蝠侠投掷过去。 铛！ 蝙蝠侠侧身躲过，他看见罗德投出的蝙蝠镖直直刺入了水泥地板，只留下还在颤动的半截在外。 这是多大的力气？ 蝙蝠侠沉默地看着罗德，眼前的青年连呼吸都丝毫不乱，显然有着极佳的耐力。 他的速度比身手敏捷的猫女还快，躲避的姿势驾轻就熟。 这是在无数次与死亡擦身而过的经历中练就的身手。 蝙蝠侠自己的体能已经屹立于人体极限的天花板，眼前的青年尽管看起来斯文俊秀，却拥有更强的爆发力。 作为队友算是十足够格。 “我同意你的加入。”蝙蝠侠停下试探，“早做准备，跟我来。” “你是在叫我吗？”罗德指了指自己，又扭头看看猫女。 “去吧，罗德。”猫女向他示意，“至少蝙蝠对你没有恶意，他是个正派人物，只是过于固执。” 蝙蝠侠展开披风滑下天台，漆黑的制服融入漆黑的夜色里，叫人看不真切。 罗德二话不说跟着往下跳，他使用无限刀在墙面上进行缓冲，几步借力，很快就到达了地面。 引擎轰鸣，蝙蝠车就这样停在暗巷中，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4、超级英雄 在前厅，派对客失去了穿墙切出的能力，只能追着罗德在废弃的工业区七拐八拐，派对客与扫兴客之间的血海深仇只有用死亡才能洗刷，即便有几个派对客试图叫停，但疯狂的群体已经裹挟着他们跟随扫兴客狂奔。 他们追着那只扫兴客，已经深入了废旧的工业区。 突然不知道哪里冲出一辆摩托，闯入人群中撞飞了不少派对客，是红头罩。 杰森撞飞了不少派对客，然后赶上最前方的扫兴客，伸手把罗德一提溜，直接抓到他的机车上。 “抓稳了，罗德。” 机车风驰电掣，派对客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只能恨恨地停在原地休息——派对客的耐力很一般，跑了这么段路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做得很好。”蝙蝠侠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罗宾，配合红罗宾处理目标，记住……” “是，我知道，正义，不是复仇，正义，不是复仇。”达米安嘟囔着，抓钩索荡下废楼，“正义，不是复仇。” “如果有的选，我可真不想和达米安合作。”提姆也在达米安对面的废楼中荡下钩索，直冲那群派对客而去。 “德雷克你什么意思？” 一张浸泡过杏仁水的巨大铁网牢牢笼罩住了那群派对客。 “字面意思，如果你一直袭承别人给你的善恶标准，你就永远改不了你的臭脾气。” 提姆按下手中的装置，那张铁网开始通电。 “闭嘴，德雷克，你没资格教训我。” 神谕：“……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你们两个回家再吵！” 蝙蝠飞机在半空中显形，它缓缓悬停在铁丝网上空，往下面的派对客头上播撒杏仁水。 这差不多是罗德提供的一半存货了。 罗德在两公里开外都听到了派对客此起彼伏的尖叫。 派对客也有痛觉神经，显然通电的铁网效果不错，而后室大多数实体的克星杏仁水也发挥了应有的功效。 “别分心，我们快到达二号目标位置了，这回可只有我们两个。”杰森猛地加速，“紧张吗？” “不。”罗德双眼看着前方，面具下的脸微微勾起一些嘴角，“我很怀念。” 派对客和扫兴客平等地憎恨着对方。 罗德身上承载了一个族群的所有憎恨，而愿望和期许亦是。 足够了，在前厅的平凡生活中自我麻痹了整整一百八十四天以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再度回到这样的道路上。 战斗，为了保护他人而战斗，为了人类的已知而战斗，为了扫兴客的理想而战斗。 “喂，杰森。” “怎么了？” “你听说过祈祷杯吗？” “祈祷杯？那是什么？” “在后室中，当有足够多的人同时用祈祷杯饮用……不，准确地说，是‘被祈祷杯饮用其唾液’……那么时间线会被切断，承载饮用者思想的格子形成，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会短暂地降临我们的世界。” “……希望不是什么达克赛德那样的东西。” “我曾有幸见过这一场面。”罗德继续说，“祂被称为‘旧时的恐惧’，那一次，那个可怕的存在对我说……” 罗德深深地呼吸。 “那东西对你说了什么？”杰森随口问。 “祂对我说——人之道者异，他人之梦，无需践行，以死换死，毫无意义。” “这是什么意思？启示？预言？” 罗德不说话了。 他默默地注视着前方。 “我闻到了派对客的味道。”罗德说，“带好蝙蝠侠用我的血清制作的免疫转化剂了吗，红头罩？” “还用你说？”杰森再次加速，“抓稳了。” 事实上，罗德一直在思考那个不可名状的存在对他说的那句话。 他甚至想再召唤祂一次问个清楚，但自那之后，后室中就再也找不到足够的祈祷杯再召唤祂了。 机车狠狠地冲进了派对客的队伍，来回碾压冲撞，奇怪的是，这一队派对客并没有四散逃走。 他们很安静，不像之前那队派对客那么聒噪。 寂静。 “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杰森停下车，“还是说这其实也是正常现象？” “不。”罗德翻身下车，“这不正常，派对客少有安静的时候，除非——” 罗德高高跃起，挥手掷出几枚锋利的蝙蝠镖。 好几个派对客跳起来，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躯挡下了锋利的蝙蝠镖。 “他们好像在保护什么东西。”杰森的机车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被他们保护在中间的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罗德手中的无限刀逐渐延长为一把长刀，“那应该是派对之主，别担心，派对之主本身没有任何攻击手段，它的存在不过是能够有序地指挥派对客行动而已。” “也就是说，派对客有了个指挥官？” “是的。” “上吧，反正这一批都是要全部杀光的。”杰森耸耸肩，伴随着一阵引擎轰鸣，他的机车以极快的速度闯进了派对客群中。 杰森的制服同样是使用凯夫拉纤维制作的，派对客手上的小牙齿甚至咬不动他，更别说注入毒素转化他了。 罗德也迅速飞身而上，他很清楚派对客的弱点在于脑部，他一手持刀砍杀，一手持枪点射，磨损的布袋被束在他的战术腰带上，当他终于看见被一只派对客捧在手中的蛋糕状实体派对之主后，他掏出一瓶杏仁水，咬掉瓶盖，奋力将其洒在派对之主身上。 派对之主看起来就像巨大的圆形蛋糕，只有蛋糕中央长着一只巨大的眼球，在杏仁水的浇灌下，蛋糕和眼球都开始融化。 杏仁水对于后室绝大多数危险实体而言都是一种毒。 派对之主似乎受不住这样的蚀骨之痛，它猛地张开，露出自己蜡烛状的牙齿，又紧紧闭上，它似乎在竭力扭动，派对客们放弃了杰森，转而全部朝罗德袭来，但罗德一点都不含糊地从腰间掏出一颗手雷，咬掉拉环，将它往派对客最密集的方向一扔，同时脚尖点地，抽身而出—— 嘭！！！ 白花花的脑浆和黄色的肢体炸了一地。 派对之主彻底变成了一滩融化的奶油。 剩下几个漏网之鱼，杰森一枪一个全部击杀。 “干得不错嘛，扫兴客。”杰森和罗德碰了碰拳，“挺厉害的，我都搞不懂你们为什么会被派对客灭绝。” “这些派对客数量并不多。”罗德擦擦额上的汗，“不是所有扫兴客都擅长战斗，享乐战争爆发时，我们瓶装闪电和火盐的储量也有限，扫兴客很少会去收集这类具有极强破坏性的物品……” 罗德顿了顿。 “何况……我们还要保护我们的人类朋友。”罗德说，“但最后他们也全都被转化成派对客了，想笑就笑吧，我自己都觉得滑稽。” “我为什么要笑？”杰森把玩着手里的枪支，“我觉得你们扫兴客人还挺好的。” “得了，享乐战争以后，扫兴客几乎成为了后室流浪者和其它具有高等智慧的实体间流传的的笑柄。”罗德收起无限刀，“享乐战争以后，我有一次去level.389拜访游戏大师，她抓着我笑了好几个小时。” 甚至笑到主动和他下了一局规规矩矩的西洋棋，一直笑到他终于离开。 “这有什么可笑的？” “很多流浪者和具有智慧的生命都评价我们为圣母心，自己都要面临死亡了，却还想救别人，要是我们不管那些流浪者，而是及时撤退的话，扫兴客也不至于战至灭绝……那些试图教我们做人，嘲笑我们圣母心的家伙，我可见多了。” 其中甚至不乏人类。 流浪者的内部也存在很多派系，人与人之间的倾轧，加害，为了牟取利益，人类会毫不犹豫地抛下自己的同伴，甚至亲手将他们赠与死亡和疯狂。 人类就是这种生物，不管到哪里都不忘自相残杀。 什么“后室中最可怕的是人心”，什么“自私自利才能更好地活下去”，什么“圣母心活该被反杀”……这类说辞罗德已经听到厌烦。 杰森嗤笑一声。 “圣母心？得了吧，罗德，你知道你们扫兴客和正义联盟那帮人到底有多像吗？正义和和平从来不是无缘无故就出现的，它们需要有人去维护。”杰森拍拍机车后座，“上来，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披萨，现在还没打烊，我请客。” “我们不用等蝙蝠侠来接头吗？” “反正接下来也没我们的事，提前收工，我可不负责处理这堆恶心的东西，那是哥谭警局的事，对吧，芭芭拉？” 耳麦里传来神谕芭芭拉疲惫的声音，“算了，你们去买披萨吧，给你们放半小时的假，但之后你们得回蝙蝠洞一趟。” ———————— “……说是回蝙蝠洞一趟，但老蝙蝠可没说我们要来瞭望塔。”杰森嘴里还叼着片披萨，把披萨盒子往正在轮值的闪电侠巴里的方向推了推，“来一块吗？” 趁着蝙蝠侠和钢骨交谈的时候，巴里特别热情地分享了他的零食，几个人在休息室里披萨零食一起开吃。 “扫兴客罗德？你好你好，哦，你是从后室来的？等等，后室是什么？我去把冰箱里的三明治也拿来，要来点可乐吗？” 转眼间，休息室的桌子上就堆满了零食和饮料，罗德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只好一边拼命点头一边把零食塞满了嘴。 “嘿，巴里。”杰森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这小兄弟有个问题，你觉得，当他自身有着可以脱身于一场战斗、保全自己的机会，却因去救助弱者而被敌人杀得片甲不留，最后他试图保护的弱者也都全部完蛋，他这样的行为应该受到嘲笑吗？” 巴里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皱眉认真地想了想。 “呃……你的意思是我，超人，蝙蝠，戴安娜……全正义联盟的成员都该被嘲笑？”巴里敲敲脑袋，“等等，杰森，这不是什么带着陷阱的傻瓜笑话吧？” “不是。” “嗯……在我看来，虽然最后的结局不好，但至少他尝试挽回过了，能力不足是一回事，有勇气挺身而出是另一回事。”巴里认真地想了想，“我是说，我们不也是整天都在做这样的事？区别只在于，我们目前还没碰上过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麻烦。” “假如你知道是飞蛾扑火……你还是要去吗？”罗德低声问。 “能多救一个人就多救一个人嘛，一个人的命也是命，他们往后也值得精彩的人生。”巴里不假思索，“这不就是我们成立正义联盟的理由吗？我们就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才聚集到一起的，哪怕是以命换命，我也觉得值得。” 超级英雄。 这就是超级英雄。 罗德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我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总而言之，我觉得，善良不是一种错误。”巴里举着一块披萨，“这话题怪肉麻的，但当人们受到伤害的时候，总要有人挺身而出去做些什么，这就是我的看法。” 罗德感到眼眶有些酸涩，他低下头，狼狈地揉了揉眼圈。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召开紧急会议。”蝙蝠侠站在门外，沉声说，“你们都来，罗德也来。” 5、紧急会议 罗德坐在会议桌前，眼看着空荡荡的会客室逐渐被填满。 超英们神色各异，友好地打着招呼，蝙蝠侠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双手堆成塔状。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海王推门而入，把一只鸭子砸在会议长桌上，“我受够了这种东西，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我的国民的脑壳一个个碎开，这玩意儿就从他们脑子里带着脑浆蹦出来——他妈的，为什么海底会莫名其妙出现一堆鸭子？！” 那只鸭子被摔在会议桌上，嘎嘎两声重新站起来，圆溜溜的眼珠四处打量，歪着脑袋，看起来十足可爱。 “它看起来很温驯。”神奇女侠伸了伸手，那只鸭子就像明白谁对它更友善一般，摇摇晃晃地走到戴安娜面前，嘎嘎拍起翅膀。 “而且摸起来很柔软。”戴安娜说，“怎么看都是一种可爱的鸭子，亚瑟，它……” “鸭典娜。”罗德注视着那只冲着戴安娜撒娇卖萌的鸭子，“它是栖息于后室level.302的鸭典娜，它们会通过心理暗示在人脑中种入寄生胚胎，而被寄生者则作为后代破脑而出后的粮仓……其自头颅中诞生的方式和神话中的雅典娜女神一致，因此被起名为鸭典娜。” 会议室中霎时寂静，戴安娜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拉出真言套索把这只鸭典娜给五花大绑。 “智慧女神雅典娜自宙斯的头颅中诞生时，宙斯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但人类的头颅……人类无法在破开头颅的情况下活着。”罗德说，“如果你发现自己开始难以遏制地想象小鸭子的模样，并且出现了偏头痛的症状，那你就很可能中了招，消灭寄生胚胎的唯一方法是将植入胚胎的鸭典娜消灭——当然，在胚胎发育完成以前。” “f**k！”海王听完撂下一句粗口扭头就跑，“我回去救一下我弟弟！” 只留下一只鸭典娜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鸭典娜：“嘎嘎。” 罗德凝视着它，缓缓举起手中的无限刀，“鸭典娜的肉很美味。” 鸭典娜惊恐：“嘎嘎嘎嘎——！！！” “罗德。”蝙蝠侠开口，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桌面，“我们需要对它进行更多的研究。” “m.e.g.研究过它。”罗德收起无限刀，“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结论，它的繁衍方式就像个无聊神明的恶作剧，因为根本毫无科学性可言。” “就像……魔法？”钢骨问。 罗德点点头。 “嘿，嘿嘿嘿抱歉伙计们我来晚了那是因为我们有些人还在睡觉……呃这里怎么有只鸭子？哇哦，真可爱，要是它更小个一点就更可爱了，哦这玩意儿有幼崽吗我想达拉肯定会喜欢——” “比利！” “好吧，抱歉，玛丽。” 身穿红制服白披肩的沙赞比利清了清嗓子，“我是说，咳，蝙蝠，你召开紧急会议和这只可爱的小鸭子有关吗？稍等稍等，我觉得脑袋有些痛……” “坐下，比利。”戴安娜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问罗德，“他中招了吗？” 罗德点头，“我没见过被寄生速度如此之快的成年人，现在我可以把这只鸭子拿去厨房了吗？” 戴安娜默默地把鸭典娜交给了罗德。 比利捂着头：“中招？中什么招？等等，把它拿去厨房？你要杀了它？” 罗德补充：“被寄生的人会无条件维护鸭典娜。” 在比利的抗议下，罗德干脆利落地扭断了鸭典娜的脖子，随后，比利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你现在还想保护这只鸭子吗？”罗德问。 比利倒吸一口凉气，摇摇头。 沙赞家族来的有三个人，比利，玛丽和佩德罗。 正联主席超人姗姗来迟。 “抱歉，我没迟到吧？窃皮者清理起来真是太麻烦了，我不得不用透视去辨别它们。”超人推开门，一眼就扫到了坐在戴安娜身边的罗德。 “你好，罗德。”超人友善地朝他笑了笑，“我想你就是b口中的扫兴客。” “你好，超人，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上次出手相助。”罗德和超人握了手，“要不是你，我恐怕已经摔成了一滩肉泥。” “我很高兴我赶上了。”超人说，“人都来齐了吗？” 就在这时，绿灯侠哈尔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几个正在流血的伤口。 “哈尔？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哈尔一屁股在巴里身旁坐下，“海滨城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一种巨大的飞蛾……” “死亡飞蛾。”罗德说。 鸭典娜、窃皮者、死亡飞蛾、派对客…… 罗德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脊椎爬上来，后室的实体……为什么会大规模地出现在前厅？ “管它叫什么……等等，你是谁？” 看到有外人在，哈尔猛地一下坐直了，还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 “你一定没仔细看会议通知。”钢骨说，“我编辑的信息里面已经介绍过了，这是罗德·曼迪斯，蝙蝠的朋友，代号扫兴客。” “好吧，你好，扫兴客。我是地球上最伟大的绿灯哈尔·乔丹——嗷！比利·巴特森！你再电我一下试试看！” 比利扭头吹口哨假装无事发生，他可看不惯比他还要臭屁的家伙。 会议室的门又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你确定那鬼东西真的叫猎犬吗，布鲁斯？”绿箭侠奥利弗抱着臂倚在会议室的大门上，“真正的狗勾可比那玩意儿可爱多了，那玩意儿就像生化危机里的丧尸，只不过浑身长毛。” “是的，它们的爪子和牙齿都带有病毒，只要被咬到或抓伤，没有及时使用杏仁水的后果就是变成新的猎犬。”罗德说，“而前厅没有杏仁水，你好，我是扫兴客。” “哦，你好，年轻人。”奥利弗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亚瑟人呢？小孩只来了三个？” “呃，弗雷迪和他女友还在欧洲……”比利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达拉在准备考试，我也是丢下复习课本过来的。” “实在抱歉。”玛丽叹气，“原本蝙蝠侠只让我和佩德罗来的，但比利非要一起跟来。” “无妨。”蝙蝠侠站起身，“佩德罗，史蒂夫带来了吗？” 佩德罗指了指身旁跳出来的神笔史蒂夫，“带来了。” 然后佩德罗又拿出了一沓牛皮纸。 罗德好奇地看着那支名为史蒂夫的笔，它在空中摇了摇系在笔端的丝带，就像在和他打招呼。 “这支笔知晓世间发生的一切。”杰森小声和罗德介绍，“就像个ai搜索引擎。” ai搜索引擎…… 罗德沉默。 这和他手头的工作项目百分百重合。 这一星期除了联络m.e.g.与协助提姆骇入后室档案资料库、以及给蝙蝠侠抽血做派对客转化抑制剂以外，为了能提早下班去监视东区派对客的情况，他恨不得在梦里也敲代码，就是为了搞韦恩独立ai搜索，此时一听到工作相关内容，他就立刻将目光投了过去。 大家围着那支笔，已经开始问问题了。 “史蒂夫，后室是什么？”超人克拉克问。 正当大家期待着一串又长又具体的介绍时，那支笔转了个圈，写：【后室就是后室。】 超英们：？ 佩德罗：“史蒂夫，你确定这是答案？” 【是的。】 “超人的真名是什么？” 【克拉克·肯特，以及卡尔·艾尔。】 “后室是什么？” 【后室就是后室。】 罗德问：“那前厅是什么？” 【前厅是我们目前所处的这片连续空间，是四维时空所构成的宏观宇宙。】 “我有个点子，这么问吧。”哈尔说，“史蒂夫，后室与前厅有什么不同？” 【后室是由错乱的空间与扭曲的时间所构成的亚稳态结构，其空间是不连续的、碎片化的，如果前厅像个巨大且畅通无阻的肥皂泡，后室就像多囊状的蜂巢，由不同的层级、子层级与隐秘层级拼凑而成。前厅的空间遵从完全统一且绝对的物理学法则，而后室的不同层级中具有不同的规则。】 “后室有多少层？”罗德问。 【∞】 这是个数学中表示无穷的符号。 “那什么是后室？”钢骨维克多再度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一回，那支笔顿住了。 过了一会儿，笔缓缓在纸上写下：【权限不足，无法回答。】 “权限？”比利拧眉，怼了怼身旁的佩德罗，“这什么情况？” 于是佩德罗问：“史蒂夫，什么是后室？” 这回，笔尖停滞了很久，似乎在思考。 最终，它给出了回答：【是造物主揉成一团的废弃蓝图。】 超英们面面相觑。 杰森冲那支笔问：“你就不能回答得更具体一点吗？” 【权限不足。】 “我们在场的人谁有能让你具体回答的权限？”杰森问。 那支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罗德·曼迪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惊讶的罗德。 “我？”罗德指了指自己。 【获准栖息于蒙福之地的神指选民，扫兴客，拥有足够权限。】 “好吧，那什么是后室？” 【是盒的反面，诞于臆想的累赘物，其中栖息着数个未被准许诞生的神明。起初，它是顽童的旧日之作，被不甚在意地扔在一旁，直至被拾起、被重新展平，成为一张万物为子的局。】 “这回答更抽象了。”哈尔抽了抽嘴角。 蝙蝠侠问：“为什么后室的危险实体会出现在前厅？” 【废弃的蓝图正被造物主握在手中。】 罗德再问一次：“为什么后室的危险实体会批量出现在前厅？” 【因为后室的部分空间正在与前厅发生小规模的碰撞和挤压，形成了短期空间通道。】 “那有什么解决办法？”罗德接着问。 【请放心，此次碰撞规模极小，为后室展开的自然现象，只需杀灭来到前厅的危险实体，并等待扭曲的空间自行复原即可。】 众人松了口气。 而罗德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开始给m.e.g.的网络信息部长安娜·赛琳尔发短信：【现在后室中部分地点形成了通往前厅的空间通道，立刻上报给监督者！=（】 安娜：【？你个死鬼终于敢直接给我发短信了？】 罗德：【时间有限，越快越好，快去找！=（】 安娜：【啧，我知道了，立即行动。】 “所以现在我们把那些偷渡过来的怪物杀了就行？”比利嘟哝。 “看来是这样。”克拉克说，“史蒂夫，空间自行修复的过程会持续多久？” 【权限不足。】 罗德：“后室与现实之间的空间隧道自行闭合需要多久？” 【五个月零二十三天三十一分六秒。】 众人松了口气。 五个半月，时间不算特别长。 就在大家开始讨论起要怎么向公众公布这些信息时，蝙蝠侠默不作声地拉开了投影屏。 “各位。”蝙蝠侠平静地说，“我们需要做两手准备。” 屏幕上出现了一份血清检测报告。 “这是扫兴客的血清，感谢罗德的慷慨付出。”蝙蝠侠说，“它并不只是能遏制派对客的转化，各位。” “它能抑制一切后室实体的转化。” 7、旱虾 直到坐上餐桌，罗德还是一脸懵。 眼前的餐食十分丰盛，而且他那份明显比其他人的份量更大些。 “中午好，罗德先生。” 阿尔福雷德将一大份羊排放在他面前，“您现在应当多补充营养。” 韦恩先生坐在主位上，迪克坐在罗德的对面，十分友好地对他露出笑容。 而蝙蝠侠的助手阿尔福雷德则在厨房忙进忙出。 蝙蝠侠和韦恩家的关系那么紧密的吗？ 迪克很是健谈，他是韦恩家最年长的养子，现在在布鲁德海文当警察，而布鲁德海文最近出现了些奇怪的生物…… ——在路上乱爬的虾型怪物。 ——长着长鼻子末端却是手状的怪物。 ——身体圆滚滚的猫咪。 “你能来一趟布鲁德海文吗？”迪克言辞恳切，“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这些奇怪的家伙，你也知道亚特兰蒂斯那些看似人畜无害的鸭子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可我的工作……”罗德迟疑，“我的年假已经休完了。” “没关系，我帮你伪造一份医院证明，我想你的上司应该不会要求一个伤患继续工作。”迪克提议，“或者打个电话给提姆，他能摆平的。” 提姆？只是一段短短的假期，红罗宾确实应该能摆平……吧，如果这些超级英雄和韦恩先生的私交不错的话。 罗德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主位上的韦恩先生，他正划拉着手中的平板，似乎充耳不闻。 罗德点了点头，“好的，我和你去一趟布鲁德海文。” 算了，全勤没了就没了，钱不重要，人们的安全才重要，他可是个扫兴客。 就在这时，韦恩先生递给他一张卡。 黑色的卡，卡面上缀着金色的花纹。 “韦恩先生……？” “我是正义联盟的资助人。”韦恩先生说，“这算是你去布鲁德海文帮助迪克的任务经费，收下，密码是六个零。” 也许是因为韦恩先生的语调太不容置疑，罗德只好把卡接了过来。 迪克也拨通了电话。 “嘿提姆，你在公司吗？我要把罗德借去布鲁德海文一段时间，麻烦你给他销假，嗯，对，对，布鲁斯？布鲁斯答应了，反正哥谭的派对客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吧？” 挂断电话，迪克笑着冲他眨眼，“搞定。” ———————— 当天迪克就带着他出发了。 哥谭离布鲁德海文很近，韦恩庄园和布鲁德海文的郊区仅隔着十来公里路程，迪克开着一辆平平无奇的旧雪佛兰，一点也不像是韦恩家的孩子。 在餐桌上的时候，迪克和韦恩先生之间关系似乎挺融洽的，当他去车库的时候，他还以为迪克的车会是车库里众多豪车之一呢。 “罗德，你想问些什么吗？”迪克偏头看了看他，“你看起来满脸都是困惑。” “有这么明显吗？”罗德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摇摇头，“我只是有些奇怪，明明有个首富养父，你为什么会去布鲁德海文当警察？” “当然是为了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啦。”迪克理所当然地朗笑，“布鲁德海文当地的黑\\帮和哥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时也能给其他人帮上一点忙，最重要的是，我那时和布鲁斯吵了一架，因为我实在受不了他的控制欲了。” 等等，布鲁斯？ 布鲁斯·韦恩，布鲁斯蝙蝠侠…… 布鲁斯也不是什么少见的名字。 “布鲁斯……指的是韦恩先生还是蝙蝠侠？”罗德忍不住问。 迪克直接喷笑出声。 “噗哈哈哈哈哈……不是吧，你认真的？”迪克大笑，“你都去过蝙蝠洞了，没人告诉过你吗？” 罗德茫然摇头。 “好久没见到这样的老实人了。”迪克感慨。 “……提姆他们也是这样说的。”罗德拧眉，“这是什么意思？” “说出来就不好玩了，老实人。”迪克说，“你不是见过其他人了吗？杰森，提姆，还有那个恶魔崽子……” “红头罩、红罗宾和罗宾，我记得。”罗德点头。 “那你猜猜我是谁？” 罗德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迪克有些挫败。 “我是夜翼。”迪克只好自报家门，“我是布鲁德海文的义警。” 罗德再度摇头。 “没听说过。”他的语气十分诚恳，“抱歉，你很有名吗？” “我现在把你踹下车还来不来得及……算了。”迪克嘟哝，而后正色，“我是蝙蝠侠的第一位罗宾，这样说你总该认识了吧？” 罗德有些讶异，但还是点头。 “就是穿着绿鳞内裤光着腿荡来荡去的第一任罗宾？” 迪克：“……” 迪克：“那不是内裤！那只是一条短裤！短裤！该死的！” 到达布鲁德海文时已经是傍晚，他们晚饭也没吃，直接换上蒙面装束开始巡视城市。 罗德还是那套扫兴客装束和战术腰带，无限刀别在腰间。 “呀啊啊啊那是什么呀！” “救命，救命，这玩意儿追着我跑！” “我不小心把这只猫坐扁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看……就是这样。”迪克展臂叹息，“街上到处都是这些东西，虽然它们似乎不会主动伤人，但也引起了相当大的恐慌。” “救、救、救命！” 一位女士不停地后退着，她面前的是一只类似于煮熟的虾一样具有半透明硬壳的生物，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朝她的方向爬。 下一刻，那只臂展有成年人那么长的古怪生物被一个戴着蓝色面具的男人单手抓了起来。 她正要尖叫，却瞥见布鲁德海文的义警夜翼也在他身边，低头朝她笑了笑，“你还好吗，女士？” 那位女士紧张地点着头。 “别害怕，这位是我的朋友扫兴客，他是对付这些东西的专家。”夜翼温和地说，“快回家去吧，女士，城市很快就会恢复和平。” 那位女士紧张地点点头，连忙跑走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罗德？”迪克问，“在出现的怪物中，就这东西的数量最多，也最吓人，你就这么抓着？它不是鸭典娜那种无缘无故让人脑袋爆开的东西吧？” 鸭典娜的名声已经在超英间传开了，不少反派都虎视眈眈打算下海摸鸭抓只来研究，但亚瑟已经下令，要灭杀亚特兰蒂斯的全部鸭典娜。 尽管如此，不少已经被鸭典娜寄生的亚特兰蒂斯人还是偷偷把鸭典娜藏了起来，爆颅死亡的事件仍然层出不穷。 “这是旱虾。”罗德举起手中的硬壳生物，“通体红色，分布于密室的大部分层级，是很常见的实体，不过这只还蛮大的。” “旱虾？” “放心，它很安全。”罗德说，“是后室中常见的食物。” “……食物？” 罗德掀开面具，张开脸部皮肤，露出藏在人脸下的森然利齿。 然后一口咬下了旱虾的头。 喀嚓，喀嚓。 迪克目瞪口呆。 “要来一点吗？旱虾很好吃的。”罗德掰开虾壳，撕了一条虾肉递过去，“生食味道最好，我们扫兴客比较喜欢连壳一起吃，但是大部分流浪者会把它剥去外壳，只吃里面的肉，放心，没毒，绝对安全。” 迪克接过那块虾肉，犹豫片刻后还是试探着塞进了嘴里。 味道很鲜美，迪克忍不住再吃了一块，然后又是一块。 他俩就这么在树荫下吃完了整只旱虾。 “我觉得比波士顿蓝龙虾好吃。”迪克嚼着最后一块虾肉，“我想抓几只送给阿尔福雷德，太好吃了，真的。” “磨损的布袋里可以藏活物，但只提供够一个人待上一小时的氧气……不过如果不追求活捉，只是保鲜的话，我倒是有办法。” 这天晚上，在义警夜翼的大声宣传和亲口示范下，全城乱爬的旱虾能吃而且很好吃的消息一夜之间传开了。 布鲁德海文日报第二天的头版赫然是：旱虾奇谈！你吃过这道美味吗？ “这是芭芭拉的份——我的天哪我觉得这些足够开好几次家庭派对了，罗德，你打算怎么把它们保鲜运回韦恩庄园？”迪克扭头，“既然这是食物，那另外几种怪物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罗德？” 罗德没有说话，只是从布袋中取出了那只熟悉的戒指，指环上镶嵌着数颗晶莹剔透的黄色宝石。 他盯着这枚戒指看了好一会儿，面具下的脸看不见表情。 这枚戒指的上一个主人，是那个执拗又认真的少年扫兴客。 艾拉，我……尽管软弱，但我还是再一次站了出来。 我算是个合格的扫兴客了，不是吗？ 从前我追随着你，艾拉。 如今亦是。 是时候……向前看了。 迪克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罗德？” 罗德深深地呼吸，而后将这枚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这是什么？戒指？”迪克下意识问，“呃，抱歉，如果你不想说……” “这个……是家人的遗物。”罗德说，“总收着不用也挺浪费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一伸手，堆积如山的旱虾就凭空消失了。 “这是‘口袋石’。”罗德解释，“来自后室level.9的物品，通常外表为各类珠宝，里面拥有无限大的空间，并会永远保持着物品被放入的模样，只是不能放入活物。” 迪克明智地没问，“家人的遗物”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也……继承了亲生父母所留下的所有财产，那是他心底一处黑暗且沉默的部分，就像布鲁斯藏在房间里那根断裂的珍珠项链，就像阿尔福雷德种在窗下的月季花丛。 但时日已久，布鲁斯给了他足够的父爱，他偶尔会触碰心中的那一部分，并总是感到疼痛。 这些疼痛让他清醒，坚定了他向前的意志。 罗德看上去只是像是……从逃避和自我麻醉中走出，开始学着去处理那些悲伤。 “走吧，还有好几种东西等着你来鉴定呢。”迪克故作轻松地拍拍他的肩，“我可不确定那些圆滚滚的猫咪和长着手的小东西是什么，走吧，我们的后室专家。” “走吧，我们继续找。”罗德快速跟上，“有那么多旱虾，说不定这里联通的是较为安全的层……” 罗德无语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几个小孩子堆起了柴垛，正举着火把，围着好几个被绑在柴垛上大声尖叫的成年人转圈圈。 “小孩子？”迪克皱眉，“这群小孩是要干嘛？” “那可不是小孩子，迪克。”罗德说，“你仔细看。”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转过了脸，似乎发现了他们。 迪克轻轻嘶了声。 他清楚地看见，那个小女孩……没有脸。 8、熟人 她将手中的火把往柴垛里一扔，扭头和其它没有脸的孩子跑进了城市的暗巷中。 柴垛熊熊燃烧起来。 “是幼年无面灵。”罗德说，“迪克，你去救人，我去追他们。” 话音未落，罗德已经冲了出去。 迪克立刻扑灭柴垛，把绑在上面的人都救下来。 很多人都在感谢夜翼之后慌忙逃走了，但有个同样没有脸的小女孩也却留在原地，不时发出抽泣的声音。 刚才给她松绑的时候，迪克也听见了她带着鼻音的道谢。 虽然她根本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天知道这些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 无面灵女孩在四周茫然地游荡了一圈。 而后，她转回来扯了扯迪克的手指。 “流浪者先生，这里……这里是level11吗？”无面灵女孩仰着脸，“我找不到我家在哪了……这里的街道很陌生，天空……天空为什么是黑的？这就是爸爸说的夜晚吗？” 对待孩子，迪克总是很有耐心，他蹲下来摸了摸女孩的头，“这里是现实世界，你叫什么名字？” “现实……世界？”无面灵女孩摇头，“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这里不是level11，这里是level9吗？” “这里是布鲁德海文。”迪克试着解释，“这里已经不是后室了。” “不是后室……是什么意思？”无面灵女孩慌张地四处看了看，“我、我想回家，不，不是，我不想回家，我要去发电厂，拜托好心的流浪者帮我找爸爸……” 就在这时，罗德握着染血的无限刀回来了。 “解决了，这里怎么还有一个？” 无面灵女孩看见他刀刃上滴落的鲜血，被吓得躲在迪克身后，几乎是在尖叫，“好可怕！” 罗德抽了张纸巾，将无限刀擦拭干净后入鞘，然后蹲了下来。 “无面灵？你会说话？”罗德的声音很柔和，“你有自我意识？” “我、我……我没做坏事……”女孩垂着眼不敢看他，躲在迪克身后瑟瑟发抖，“不、不要杀我……我没做坏事……” “真奇怪。”罗德喃喃。 “奇怪？”迪克问，“怎么了？” “无面灵一般不会说话。” “可是这个小姑娘会说话。” “所以很奇怪，一般而言，幼年无面灵会出于好玩而伤害甚至杀害人类，但成年无面灵对人类一般都很友善。”罗德解释，“无面灵会遵照不同层级的规则行动，尽管有些无面灵会做出复杂的动作，能理解复杂的句子，但他们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更别说对话了，我见过最像人类的无面灵也只是具有一些类似于动物的简单情感反应而已。” “可这个女孩会说话，她还想去找她爸爸。”迪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还有，你吓到她了。” “没关系，瞧我的。嘿，女孩，我是扫兴客，抬起头来，看看我的面具，我是个扫兴客，你叫什么名字？” 无面灵女孩瑟缩着抬头，她脸上根本没有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看见的，总之，在她确认了那张蓝色悲伤面具后，立刻高兴地叫了一声，放下戒备以绝对信任的姿态快步扑进了罗德怀中。 “扫兴客哥哥你好，我叫简妮！”女孩的声音甜美清脆，“扫兴客哥哥，我爸爸好久没回家了，我，我好担心……我在路上差点被狗勾咬到，我跑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我好累，好困……” “没事，有我在，这里很安全。”罗德低声安抚，“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无面灵女孩点点头，就这么信任又安适地蜷在罗德怀中睡着了。 她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迪克目瞪口呆。 “她刚刚明明怕你怕得要死！这是什么魔法？” “这不是魔法，这是扫兴客在后室的名声。”罗德笑着说，“我们的帮助对象可不仅是人类，我们不仅帮流浪者，也会帮助一些弱小的实体——只要对方是能沟通的存在。” “这名声可真够大的……我在布鲁德海文都没这样的声望。”迪克耸肩，“我们还有好几个街区没有巡逻，带着这个小姑娘……” “不碍事。”罗德笑了笑，“我把她装进布袋里，时不时打开补充一下氧气就行。” 将女孩收进磨损的布袋，顺便将大衣改在她身上后，两人又巡城巡了一遍。 “那个长着一只手状长鼻的是灌篮崽。”罗德指给迪克看，“都是可被驯服的实体，而且很忠诚，你拿点食物去喂他们，他们就会跟你走了，他们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攻击年长者，准确地说，是不攻击外表大概在五十岁以上的人类。” “不攻击年长者？真是有道德的实体。”迪克喃喃，“他们似乎喜欢在草坪上打滚……呃，他们的繁衍方式是什么？破颅而出？” “他们的繁衍方式是自我克隆。”罗德无奈，“鸭典娜那样的实体还是很少见的。那边街道上那群圆滚滚的猫咪，你看到了吗？那个是哭猫，哭猫也很容易被驯服，嘿，喵喵。” 听到熟悉的呼唤，哭猫们纷纷竖起了耳朵，看罗德攀着建筑外墙落在了街道上。 当罗德蹲下来的时候，附近所有哭猫都朝他冲来了。 “喵！喵喵！” 是扫兴客！是扫兴客！！ 哭猫最喜欢的实体是派对客或扫兴客，其中他们更偏向扫兴客，因为派对客会伤害人类，扫兴客则不会。 眨眼间，罗德就被埋在了软乎乎的哭猫堆里。 “喵嗷嗷，喵喵！”你们扫兴客这几年都到哪去了！到哪去了！一个都找不到！ 哭猫们挨挨挤挤地舔舔罗德的面具，“喵喵喵！” 一只姜色变种刨开猫猫堆，咬着罗德怀里的那只哭猫后颈皮往外一丢，然后大声喵嗷着占据了罗德怀里的位置。 而罗德认得这只耳朵缺了一块，毛发略有烧焦的姜色变种。 “你是柯尔特养的那只？”罗德有些诧异，“我记得你好像叫……安？不对，还是叫比尔？你怎么会在这里？柯尔特……” “嗷！好痛！这里不能切出？怎么回事？我之前明明在level11来着，这又是天杀的哪个层级？”暗巷里传来一阵嘀咕声，“level11可没有夜晚，但这又不像level9，太奇怪了……” 扫兴客敏锐的听觉让他听清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柯尔特·伯伦？”罗德扬声喊，“柯尔特！你的猫在这里！” 暗巷中的人走到了路灯下。 “我好像听到了罗德的声音，是错觉吗？” “生命线组a组组长柯尔特·伯伦！”罗德提高了音量，“你的猫在我这里！” “你认识他？”迪克低声问。 罗德在猫猫堆里点头，“是我在后室的一个熟人，m.e.g.成员，隶属于生命线组，就是专门管救援和医疗的，我们合作过几次。” 柯尔特注意到了路边那个穿着紧身服、胸口印着蓝鸟标志的夜翼，也注意到了那一堆蠕动的哭猫。 罗德轻柔地将身上的哭猫们扫了下来。 “不是错觉，我确实是罗德，拿好你的猫，柯尔特，好久不见。” “罗德，哦，真的是你！真高兴见到你，你都两年没消息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哪了。”柯尔特把自己的猫抱进怀里，“你还是这么招哭猫喜欢，我跟你说，太奇怪了，这里太奇怪了，我只是带着安比去了趟教堂，就是从level11进去的那层教堂level105，我是去祷告的，结果出来的时候发现天黑了……这里是哪个层级？我刚刚试着切出来着，结果结结实实撞在了墙上，这里的生存难度几级？” “这里是前厅，柯尔特。”罗德说。 “哦，前厅，原来到前厅了……等等什么？什么？！你再说一次？这是哪儿？！” “这是前厅，美国，新泽西州，布鲁德海文市。”罗德摊手，“安娜没告诉你我已经回到前厅了吗？” “安娜？她在阿尔法基地，我被调到了level11的贝塔基地，已经好久没联系过了……这里真的是前厅？这里、这里……耶稣基督！我回到前厅了？这该不会是什么陷阱层级吧……呃，这位穿紧身衣的仁兄是？” “这是夜翼，布鲁德海文的义警。”罗德说，“后室和前厅的空间发生了碰撞，打开了许多临时空间通道，导致大量实体出现在前厅，你应该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这样吗……”柯尔特喃喃，似乎一时之间没法接受这一巨大的惊喜，“我回到前厅了？” 他突然展开手臂大叫一声，疯疯癫癫痛痛快快地尖叫，“耶稣基督！我从后室那鬼地方出来了！耶稣基督！” 然后他跪下来虔诚地亲吻土地，一边吻一边哭喊，“前厅，我的家，我终于回家了——我的家啊！我回家了——啊哈哈哈呜呜呜呜我回家了——呜呜呜呜——” 他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他的猫猫在他身旁打转，安慰似的舔了舔他的脸。 罗德了解这种感觉，他回来的时候表现没比柯尔特好到哪去。 “别丢人了，起来。”罗德把哭得像个孩子的柯尔特拎起来，“我记得你是纽约人，我给你买张机票，回家去看你爸妈吧，你已经在后室待了很久了。” 柯尔特还在哭，一边哭一边用力点头。 “九年，整整九年啊……”柯尔特颤抖着抱着自己的猫，“我本来已经绝望了……我本来……” 这边罗德在安抚柯尔特，旁边迪克似乎在和谁通讯。 等柯尔特平复好情绪擦干眼泪，迪克怀着歉意告知他，“十分抱歉，柯尔特，在你回家之前，你能先来正义联盟一趟吗？蝙蝠侠想见见你。” “正义联盟？” “是的，由许多超级英雄组成的联盟，打击犯罪，保护世界，你应该听说过超人、蝙蝠侠或者神奇女侠？” “听说过，超级英雄，当然听说过。” “我们需要你提供更多关于后室的情报，先生，蝙蝠飞机会来接你去正义大厅。”夜翼说，“我保证，等问话结束后，我们会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回家，还额外补贴你两万美元。” 柯尔特立刻点了头，他现在身无分文，既然眼下后室实体入侵了前厅，作为m.e.g.的生命线a组组长，当然应该积极配合正义联盟的工作。 没过多久，蝙蝠飞机就在布鲁德海文市郊区降落，接走了柯尔特、罗德和无面灵女孩，还顺带接走了几只灌篮崽和哭猫。 迪克在楼顶目送着他们。 他转头去了电视台，抓了个熬夜没睡的记者做了个独家专访，向市民们介绍了布鲁德海文出现的这几种后室实体。 第二天，街上的后室实体就基本看不见了。 旱虾被抓去吃了，忠诚且有战斗力的灌篮崽和哭猫都被领养了，至于无面灵——成年无面灵不会攻击人类，幼年无面灵在人们有所准备后统统被扭送警局，布鲁德海文再一次恢复了和平。 10、记忆罐 蝙蝠镖、催泪瓦斯、榴弹、枪支…… 连镇静剂、强心剂和灭火泡沫都有！ 罗德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口袋石戒指。 他挥手收起桌上的所有武器，而后再度挥手。 眼前的长桌被奇奇怪怪的物品占满了。 “这些都是来自后室的物品，这个是瓶装闪电。”罗德介绍，“这个是液态痛苦，这个是火盐，还有这个，记忆罐。” 当罗德演示了一下这些武器的威力后，跃跃欲试的小鸟们也纷纷开始试用。 “收下吧，这些也许对你们有用。”罗德笑着说，“这些都是后室中能找到的各类武器，你们要不要每人拿一个记忆罐？” “记忆罐？” “是的，记忆罐可以储存记忆，其中的记忆甚至可以接入电脑，以视频形式保存在设备里。” “看起来很有意思。”达米安顺手拿了只正在散发着黑色暗芒的罐子，“这要怎么用？” 他拧了一下，记忆罐就这样打开了。 “罗德。” 就在记忆罐打开的刹那，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罐中午夜一般的流沙星烁就这样滑向空中。 那些流沙在空中形成一个浑身是血、被长刀贯穿身体、紧紧钉在墙上的扫兴客。 扫兴客的面具碎了一半，能看出面具下少年俊秀的脸。 布鲁斯注意到罗德整个人都僵住了。 “艾拉。”罗德喃喃，“……艾拉。” 他摩挲着手上的口袋石戒指，这原本就是属于艾拉的。 “罗德。”少年的声线嘶哑，“抱歉，我们又丢下你一个人了。” 扫兴客少年呛咳出了几口鲜血。 “还好你走了，罗德，你是对的。”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罗德握紧了拳，你们永远都回不来了。 “对不起，最后见到你的那一次，我还在和你吵架，对不起，惹你生气并非我的本意。”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对不起，罗德，我们原本想给你提供一个家。”少年扯了扯嘴角，又痛得倒吸一口气，“可现在烦闷室毁了，对不起。” 不要道歉，为什么要道歉，是我把你们抛下，是我逃走了，是我…… “罗德，还记得我们的理想吗？” 我记得。 我记得，这些誓言每夜都在我的梦中回荡，我记得，烦闷室中的温暖让我无比安心，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不要再去追寻了。”少年扫兴客阖着眼，“不要再追寻了，我们已经放弃了，罗德，我们大家都很爱你，我们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像我们一样……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像我们一样，被这一不可实现的宏愿困住手脚……” “对不起，我快要死了。”少年眼角的泪水冲开了面上干涸的血痕，“我相信你会来收回我们的遗物，所以这只记忆罐，我就放在我的戒指里。” 罗德半张着嘴，除了嘶哑的叫喊外，他什么像样的句子都吐不出来。 他缓缓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最后，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罗德。”少年流着泪笑了起来，“我们有一个隐秘层级，那里才是扫兴客真正的天堂与归宿。” “那个层级叫做……应许之地。” “你也许会喜欢那里，那里也能有家。” “可惜我们去不了了，对不起。” “我的生命即将结束……” “罗德，我们的家人和朋友。” “晚安。” 直到布鲁斯紧紧抱住他的腰，杰森拧着他的手，达米安举起镇静剂，提姆一脚把无限刀踢得老远，撞在桌角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罗德才意识到他刚刚到底怎么了。 他就像个疯子一样哭喊着无意义的词句，试图用无限刀扎入自己的胸膛。 布鲁斯紧紧地拥着他，这个怀抱是宽阔而温暖的。 “罗德！罗德！”他们一起喊他，“冷静点，罗德！” 达米安手中的针管扎了下来。 对于扫兴客而言，一管镇静剂用处不大，但罗德已经深深地呼吸，从悲痛中缓过了神。 “我冷静下来了，达米安。”罗德低声说，“不要浪费镇静剂了。”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他。 但布鲁斯没有动。 布鲁斯还在拥抱着他。 “你的手脚在颤抖。”布鲁斯低声说，“想哭就哭吧。” “……” 罗德真的需要一个拥抱。 他默不作声地流着泪，回以拥抱。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所以他沉默。 那么久了。 每一次，每一次他触碰这段记忆，他的灵魂都在疼痛。 推开烦闷室的门，发现自己的同胞、家人和朋友全都死掉了，他一个个将他们的尸体摆好，取走遗物，从尚还完好的电脑中导出扫兴客们智慧的结晶，他保留了他所能保留的同胞们的一切成果，一个个地取走他们身上的口袋石和面具…… 最后将他们于烦闷室中火化。 罗德其实没有信仰，但那天，他在熊熊燃烧的烦闷室外，第一次虔诚地向神明祈祷，盼望他的家人来世顺遂。 他触碰这段记忆的次数越多，他就越是疑虑，有时他会怀疑这段记忆是不是假的，以致于常常跑回level52，又在推开烧焦的烦闷室大门时感到绝望。 他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麻木。 他都不知道，在他看到艾拉死去的记忆时，居然还有那么多的悲痛和泪水可以倾倒，他以为自己早已释怀，但根本没有，他只是藏得很好，把自己都给骗了过去。 布鲁斯沉默地感受着肩头的湿润。 他明白那种感觉。 他太明白了，当年面对着杰森的尸体时，他也曾那样绝望。 达米安把那只记忆罐重新拧上，放在了长桌边缘，他觉得罗德会需要收走它的。 “想要聊聊吗？”布鲁斯低声说。 青年红着眼圈摇摇头，又点点头。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 “我的家没有了。”罗德声音轻似呢喃，“我的家人也都没有了。” 明明已经是过去了好几年的事情，但他的痛苦并未随时间流逝而减轻半分。 心脏鼓动得如此疼痛。 布鲁斯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 他们走出蝙蝠洞，走出韦恩庄园，走在庄园后方的树林里。 罗德回过神来，左右看看，四周都是树林，阳光透过枝叶送来暖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冰冷得可怕。 布鲁斯拉着他的手，走向树林深处。 在阳光能够到达的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罗德突然感到熟悉。 “我……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罗德哑着声音问。 布鲁斯脚步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似是一种默认，他又加快了步伐，带着他往树林里走。 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出现过，但他们的位置掉了个个。 那时，罗德拽着某个偷跑出来的小少爷匆匆跑进树林深处，试图甩脱身后那些歹徒的搜寻。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记忆都模糊起来，只记得那天下午，阳光在林间散落斑驳，新生的枝芽和晃动的草叶为他们掩藏踪迹。 他们躲进山洞，惊起了一群倒挂的蝙蝠。 啊……原来是他啊？ 树林的深处是一片安静的墓地。 墓碑前的白百合已然枯萎，挂在树梢的枝蔓垂落下来，叮呤开出几朵小小的花。 托马斯·韦恩和玛莎·韦恩。 他们停驻的墓碑上刻着这样的两个名字。 “我一度失去。”布鲁斯蹲下身来，将额头紧贴着石碑，“这是我父母的墓碑。” 布鲁斯就像拥抱真人一样拥抱了一会儿石碑，他粗粝的手指抚过碑文上的名字。 “那时候我连十岁都不到，罗德。”布鲁斯站起身来，“刚开始那段时间，我每晚都会趁阿尔福雷德不注意，跑到这里来对着墓碑说话，我想你明白这种感受。” 罗德沉默地点了点头。 就像他一次次地回到烦闷室，仿佛他的同胞家人们还在那里。 “我是独生子女，也没什么亲戚，阿尔福雷德将我养育长大。”布鲁斯仰头看向树冠层叠的枝叶，被阳光刺得微眯起眼，“我很孤独，因为我是孤身一人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我很迷茫，也很愤怒，明明住在庄园里，却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归处了。” “……是的。”罗德轻声说，“我知道。” “如果你还记得……”布鲁斯沉默了一小会儿，“我十二岁那年离家出走，被一伙求财的歹徒盯上，那时候，我误打误撞地在大都会郊外的树林里碰见了你。” “那时的我真是个混蛋，不是吗？”罗德勉强扯了扯嘴角，“自我又厌世，我自己都讨厌那时候的我自己，我那时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吧？我已经记不清了。” “事实上，我不认为你有你说的那么讨厌。”布鲁斯笑了起来，“只是看起来粗鲁了些，但仍然十分善良，你抓着我跑了很远。” 远得似乎逃亡到了一个人类未曾踏足的国度，只有绘本上的精灵和仙子生活的仙境里，那里没有痛苦，也没有噩梦，残酷多舛的命运也被甩得好远好远，我们只是在奔跑，气喘吁吁、拼尽全力地向前奔跑…… “你给了我足以改变我整个人生的启迪。”布鲁斯站在阳光里，树叶斑驳的影子在俊美的脸庞上晃荡。 罗德有些移不开眼，却还是强迫自己低下了头。 可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 罗德自己也根本记不清楚了。 他局促地踢了踢地上干枯的落叶。 “我想把那句话，原封不动地再度交给你。”布鲁斯低声说。 他的声音真是迷人啊，罗德甚至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你说：‘没有人能给你幸福，除非你自己去找。’”布鲁斯说，“‘命运越是折磨我们，我们就越不能让它得逞，所有杀我不死的，都只会让我强壮。’” “我还说过那样的话吗？”罗德深深吐息，“也许那时候我在读尼采，不过是在卖弄学识而已。” “无论是不是。”布鲁斯说，“至少现在，我已经不再孤独，阿尔福雷德，迪克，杰森，提姆，达米安，芭芭拉，史蒂芬妮，卡珊德拉，杜克……还有你。” 罗德顿了顿，缓缓将偏移的目光重新凝聚在布鲁斯的嘴唇上。 “还有……我？” 布鲁斯向他伸出了手。 “欢迎加入蝙蝠家族，罗德。” “这里就是你的新家。” 12、转变 “当时游戏大师正在嘲笑扫兴客在享乐战争中的表现。”罗德垂下眼，“而我那时很生气，我试图攻击游戏大师，但整个层级都属于她，理所当然地，我挥出的拳头落了空，而游戏大师则继续嘲笑我那为了保护流浪者而英勇战死的家人朋友们。” “我很生气。”罗德说，“所以我反击了，我说：‘看看你身上的线吧，一具提线玩偶，你真的是在自己思考吗？你是否收到更高存在的操纵？你更高的存在又是否在被这后室的规则操纵？你是否渴望自由？真可怜，你甚至离不开level389，不能踏出这个无聊透顶的层级哪怕一步，又怎么能明白为他人牺牲是一件高尚的事？’我刚说完……游戏大师就真的像个玩偶一样瘫倒在地了，而一股愤怒——一股我绝对无法与之抗衡的愤怒，从天花板上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然后呢？”扎塔娜轻声问。 “几乎是死里逃生。”罗德说，“我想不通祂有任何放过我的理由，但祂就是放过我了。而简妮给我的感觉和祂有些相像，就是……像是掌握着能够改变着什么的权柄的那种感觉，你们想过后室是怎样出现的吗？” “沙赞们的那支神笔说，后室是造物主的废弃蓝图。”钢骨调出了当时的会议报告，“以及——它是诞于臆想的累赘物，其中栖息着数个未被获准诞生的神明。” “假如我在游戏大师那儿遇见的那个存在确实是神明……这就意味着栖息其中的神明也必须遵守后室的规则。”罗德说，“除此之外，我还见过另两位。” “另……两位？” “密钥师。”罗德说，“以及众流浪者用祈祷杯召唤而出的‘旧时的恐惧’。” 这么一想，他在后室的冒险也够丰富精彩的。 “密钥师？我记得m.e.g.的资料库中记载，隐秘实体密钥师是完全中立的存在，流浪者可以向他乞求通往任何层级的一把钥匙——层级秘钥。”拥有超级大脑的克拉克对相关资料倒背如流，“密钥师会护送向他乞求钥匙的流浪者到达正确的门前，每个流浪者只有一次机会得到一把层级秘钥……” “是的。”罗德说，“我在隐秘层级‘枢纽’见过密钥师，请求他给了我一把钥匙，他给我的感觉……和操纵游戏大师的存在非常相似。” “对密钥师的起源有四种主流理论。”布鲁斯说，“而无论它是什么，这都不是我们现在该讨论的问题，罗德，长话短说，你认为简妮给你的感觉像是后室中所谓的‘神明’，对吗？” 罗德点头：“是的，虽然很细微，但对扫兴客而言已足够明显。” “而这个女孩来自level11，那是一片无垠城市。” “是的。” “而她此前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个无面灵。” “是的。” 布鲁斯沉吟片刻。 “m.e.g.的资料库详尽而庞大，我很感谢在此期间我们与监督者们达成的合作与情报共享……”布鲁斯说得很慢，“但我注意到，仍有部分资料，m.e.g.并未向我们开放，尤其是关于后室原住民失落一族的部分。” “是的。”钢骨说，“那部分我几乎无法破解，加密它的一定是个能力远超于我的电脑高手。” “罗德。”布鲁斯说，“你是我们与m.e.g.之间唯一的桥梁，是你让正义联盟和监督者们之间建立了联系，但很显然，这份联系并不足够紧密，我们无法信任彼此。” “双方都有所保留，这不是很正常的情况吗？”罗德皱眉，“监督者a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因此他的信任并不廉价。”布鲁斯说，“我们需要拿出更多价码，才能换取更多的信息……情报主动权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 “好了蝙蝠，收收你的掌控欲吧，人家能和我们合作已经够有诚意了。”扎塔娜摆手，“说得好像我们谁身上没几个秘密似的，对吧，扫兴客？” “啊？嗯……嗯。”罗德点了点头。 谁都知道，扫兴客的天性是热爱和平。 但没有人知晓，扫兴客在永远悲伤的蓝色面具下隐藏着怎样可怕的构造。 利齿、咀嚼、吞食。 现在知道这一点的只有蝙蝠家的成员们。 “至于简妮——我个人建议将她扣留于正义大厅，继续进行对她的研究，假如她真的与后室的‘神明’有所联系，那她就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我不赞同将简妮扣留在这里。”克拉克反对，“她不是实验品！她只是个性格单纯的孩子，她心智尚未成熟，她需要成长，需要学习，需要——” “需要教育。”布鲁斯接上了这句话，“肯特家的教育。” “没错，需要教育……等等，b？” “我认为你家就很合适，克拉克。”布鲁斯点头，“就将简妮安排在你家吧，希望露易丝不会介意。” 克拉克：“……” 克拉克：“b，说实话，你早就计划好了是吧？” 布鲁斯：“对。” 克拉克：“……” 你甚至都不打算掩饰一下！ ———————— 接下来的几个议题都是好消息。 扫兴客血清替代品的研究获得了可喜的进展，目前已经可以实现猎犬病毒抑制剂的小批量生产，目前实验团队还在进行成本压缩的尝试。 在这几个星期，在扫兴客的帮助下，蝙蝠家族彻底剿灭了隐藏在哥谭东区的所有派对客，目前其他城市也没有派对客出没的消息——尽管还不能放松警惕，但目前已算是暂时安全了。 而在数个实体泛滥成灾的城市中，大量流浪者随着各式各样实体的出现而回到了前厅。 有了为数众多的流浪者们众口一词，“后室”这一概念通过互联网迅速普及开来，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全球。 后室危机是一场全球性的危机，既然各国都有后室实体出现，也意味着各国都有流浪者回归前厅，在m.e.g.的情报支持和政府的引导下，生存经验丰富的流浪者们开始协助超英组织和军队驱逐和消灭实体。 这大大减轻了正义联盟的工作量。 超英们都松了口气，因为光是自己的城市他们都快忙不过来了。 全世界都期盼着。 只要再撑四个月，就四个月，等后室与前厅的空间通道闭合，这场席卷全球的灾难就能结束！ 在这场小型会议结束以后，钢骨一如既往地将会议报告发给了联盟成员，罗德则亲自将简妮交到克拉克手中。 简妮十分信任罗德，对这一安排也没有任何异议，她仰着脸眨巴眼睛，喊：“谢谢肯特叔叔愿意收留简妮！” 她就这么被超人打包抱回了家。 在开蝙蝠飞机回哥谭的路上，罗德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把简妮交给克拉克，而不是带回韦恩庄园？” 以蝙蝠侠的谨慎和控制欲而言，这个决策甚至都不太像他。 对于被钢骨评级危险程度为s的简妮，布鲁斯居然不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 “因为我不会养孩子。”布鲁斯的答案干脆利落。 “可你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罗德说。 “……我是个失败的父亲。”布鲁斯低声，“她交给克拉克更合适。” “为什么？” “因为克拉克是个好人。”布鲁斯说，“而我不是。” 不是好人？ 罗德转头看向蝙蝠侠古井无波的侧脸。 “可是你做了很多好事。” “正义本身并不能与正义的行为混为一谈。”布鲁斯说，“我相信肯特家的教育，也对这方面有了自知之明，仅此而已。” “我觉得你不像是什么失败的父亲。”罗德侧头，“迪克很好，杰森很好，提姆和达米安都很尊敬你，卡珊德拉也听你的话。” “我们之间的冲突只是在相互妥协和时间的流逝中逐渐缓和。”蝙蝠头套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不幸的童年往往伴随着黑暗与孤独，压抑的情绪也会在下一代的家庭中滋生，我很难……很难像克拉克那样去养育一个孩子，我相信他能给简妮树立更好的榜样。” “你知道吗，布鲁斯。”罗德长出口气，“你并不是一个人。” “嗯？” “我从小就是一个人生活，在大都会的宅子里。”罗德说，“我的父母除了会定期打钱过来，其余时间和埋进坟墓了没什么两样。” “……” 这是布鲁斯第一次听罗德不再避讳地谈起他的原生家庭。 “我曾经有几个所谓的‘朋友’。”罗德自嘲地笑笑，“但他们其实只是图我花钱大方而已。” 布鲁斯沉默地聆听。 “我考上了耶鲁，可在大学里，我也没交到几个朋友，至于再后来，我父母真的埋进了坟墓，而我卡入了后室。” “后室给了你很大的改变。” “应该这么说——成为扫兴客给了我很大的转变。”罗德说，“我原本的性格糟糕透顶，而扫兴客的天性是爱好和平与助人为乐，在转变为扫兴客以后，我发现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变成了以前的我难以理解的那种人，我现在的性格有极大部分属于扫兴客天性的馈赠，原本的我还是糟糕透顶。” “我不这么认为。”布鲁斯说，“你救了我。” 辛辣的讽刺下是绝不抛弃的良善，刺人的话语掩盖不了他涉险的决心。 那时候的那些家伙多可怕啊，拿着比少年的胳膊还粗的枪管，像闻到肉味的狗一样搜寻，年幼的布鲁斯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在黑暗中，更年幼的孩子冷静地抓着他满是冷汗的手，对他说—— “嘘——呼吸。” 可你也只是在小时候与我相处过那么两天而已。罗德想，一个人能从不到四十八小时的相处中认清另一个人的本性吗？ 不过这都过去啦，现在他是一只扫兴客。 一只努力合格的扫兴客。 罗德对现在的自己没有什么不满，失去令人痛彻心扉，但悲痛使他强壮，至少……他还是在意着什么的，他在这片土地上有了牵挂。 回到韦恩庄园后，布鲁斯开车将他送回了他的公寓。 罗德摸摸耳中植入的蝙蝠家族联络通讯，对着布鲁斯招了招手。 “晚上见，蝙蝠。” 当今日的圆月挂在梢头时，哥谭的新义警扫兴客便开始了他的夜间活动。 他仍然在为扫兴客血清的研究而献血，并终于鼓起勇气，去清点同胞们的遗物——磨损的布袋和口袋石，以及其中储存的一切。 扫兴客同胞们的遗物多种多样，其中不乏珍品，即便有小鸟们和阿尔福雷德帮忙，整理这些仍然花费了不少时间。 作为回报，他给了蝙蝠家族的所有成员都提供了清空的口袋石。 蝙蝠家族中除了信标以外的超级英雄们没有任何超能力，他们随身能携带的物品也十分有限，口袋石则能大大提高他们的火力补给。 值得一提的是，阿尔福雷德也收到了罗德赠与的口袋石，但这个老管家往那只镶着绿宝石的护腕里装入了什么则是个秘密，但自那之后，阿尔福雷德待在蝙蝠洞里的时间变长了，而蝙蝠家义警在白天出没的频率也肉眼可见地提高。 新的钩索、备用的制服、用不完的蝙蝠镖、出其不意的热武器…… 但其实真正可怕的是提姆。 他居然往口袋石里塞了一整个柴油发电机！ 13、隐藏身份 今天是简妮入学的日子。 简妮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几岁了，克拉克本想按照简妮的学习速度来判断她应该上几年级，但是简妮轻轻松松就跟上了乔的学习进度，她学得超级快，快到拥有超级大脑的克拉克和乔都感到震惊，她特别喜欢看书，而且过目不忘。 露易丝倒是不关心这个。 露易丝热衷于把简妮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去上学。 “我一直很想要个女儿，亲爱的，来，让我给你系上这个蝴蝶结。” 为了不引人注目，加上就近照顾，简妮进入了乔所在的班级，和他当同桌。 简妮从没上过学，也没来过学校，她看什么都很新鲜，总是拉着乔问这问那，对外，乔就宣称简妮是他的妹妹。 小小的简妮长得十分可爱，总是好奇地左看右看，对每个人都露出甜甜的笑容，像个活力十足的小太阳。 简妮当初被罗德捡到时，提到过她被猎犬追着撕咬——而最后她居然把猎犬给甩开了，从而离开level11，抵达了布鲁德海文。 那可是后室实体猎犬啊！不知道有多少流浪者丧生在猎犬口中。 足以见得，她的体力、耐力和肢体柔韧性都远超一般人类——甚至比普通幼年无面灵还要高出一点。 要知道，三个幼年无面灵已经能轻松制服好几个成人了！ 所以简妮的体育课简直是一场灾难。 她没有自我控制的意识，轻轻松松抬起脚尖过头顶，甚至脊背同时向后弯曲，做出了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的超高难度动作，把体育老师给吓傻了。 跑步，第一。 跳马，第一。 撑杆跳，破了市记录。 打羽毛球，收敛了力道但还是把球打树上了，因为位置太高，身高一米九的体育老师都取不下来。 最后那球就这么挂树上了。 于是当天克拉克下班来接孩子的时候，被传唤到了校长室。 体育老师飞奔而至握住了克拉克的手，眼含热泪地说简妮简直就是个体育天才力大无比堪比超人向家长征求意见拉去参加比赛为校争光。 超人本人：“……” 超级小子：“……” 简妮晃了晃克拉克的手小声：“克拉克叔叔……” 克拉克以简妮的身心健康为名拒绝了体育老师和校长的提议。 简妮比当年的乔还要难搞。 乔是突然觉醒的，觉醒前一直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所以他知道要怎样隐藏自己的特殊之处。 但简妮从小到大都在后室中生活，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无面灵女孩，顶多是比同类要聪明一些，她完全不知道要怎样控制自己的力气，因为在她的生活环境中，她的力气是非常正常的无面灵范畴。 现在突然来到了前厅，可之前身边要么是超级英雄要么是扫兴客，简妮突然置身于一群普通人中，她不知道什么才是普通人类的“正常范畴”。 克拉克只好连夜给简妮紧急加训。 普通人类都是很脆弱的，要轻拿轻放，普通人类很容易受伤的，所以不要轻易动手，要隐瞒自己的特殊之处，不要太拔尖……要像超人和超级小子一样融入人群之中。 简妮坐在沙发上，看看左边戴起了眼镜的超人，看看右边同款眼镜的超级小子。 但她感到奇怪。 简妮：“为什么？” 克拉克：“嗯？” 简妮：“为什么我要隐藏自己？我，我知道，克拉克叔叔和乔一直在保护前厅，我知道不能伤害普通人……” “……可是我在后室的时候，也从来没伤害过任何流浪者啊，有时候走在路上，我还会和他们打招呼。”简妮手下不自觉一个用力，把裙摆撕开了一小个口，她又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坏裙子的，我，我只是……” 眼泪从她脸上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我笨手笨脚的……”简妮抓着被扯破的裙摆抽泣着，“对不起，我只是……我……” 下一秒，她就落入了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 是克拉克抱住了她。 “别慌，别慌，简妮，弄坏了就弄坏了，我等会帮你缝一缝就好。”克拉克轻缓地拍着简妮的脊背，“没关系，简妮，只是一条裙子，不要为此苛责自己。” “我真的、我真的做不到……和人类一模一样啊……”简妮哭着说，“为什么我要压抑自己，要让自己好像很普通？今、今天有人说乔的坏话，乔明明听到了，乔明明可以揍他们，但是乔却在忍耐。” “忍耐不是会给自己带来痛苦的吗？为什么要忍耐？” “为什么要隐藏自己？” “明明、明明大家都很尊敬超级英雄……” 这个问题乔也很想知道，他竖起了耳朵，想知道父亲会怎样回答。 克拉克思考了一会儿。 他问了简妮一个问题：“你喜欢人类吗？” 简妮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喜欢人类？” “因为人类好有意思，会发明好多好多不一样的东西，人类写了好多好多好看的书，和人类交朋友很有趣……”简妮掰着手指数，“而且爸爸也喜欢人类，他会救助迷路的流浪者……” “你想和人类做朋友吗？”克拉克又问。 简妮用力地点了点头。今天她交了好多朋友，大家都很喜欢她。 “人类是一种社会性的生物，简妮，人类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人类足够团结，我是说，尽管世上仍有战争，但至少人类的不同部分，是会团结为一的。”克拉克轻轻梳理简妮散乱的头发，“你看后室的流浪者是不是也这样？” “嗯，流浪者一般都是一起走的……” “你知道人类是如何划分彼此的吗？” “啊……？有、有一张完整的脸的就都是人类吧……还有……皮肤的颜色之类的？” “是的，简妮。”克拉克说，“肤色、国籍、语言、文化、习俗……这都是人类划分彼此的依据，人类更喜欢和自己一样的人，而不是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有时候，人类会排斥异端，会孤立在他们眼中怪异的存在。” “啊……”简妮张了张嘴，“如果、如果我和人类不一样，就没法和人类交朋友了吗？” “不，你仍然可以拥有朋友，但这只是意味着，你不能融入正常的人类社会了。想要和人类在一起，伪装是十分必要的，如果只以超级英雄的身份活着，那生活该是多么无趣。简妮，你喜欢学校吗？” 简妮点点头，“喜欢。” “如果你想待在你喜欢的学校里，如果你不伪装得普通，你就会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不止是人类孩子，也不只是老师和校长……”克拉克轻声说，“作为‘异类’，你会受到排斥。” “那样大家就都不会喜欢我了吗？” “我不能保证，但就我在地球生活的这几十年经验来看——是的，并不是谁都喜欢超级英雄。”克拉克低声说，“前厅的一切，是由无数普通而平凡的人类所创造的，我们也只是活在其中而已。” 简妮点了点头。 “所以克拉克叔叔也一直在隐藏自己，乔也是，因为我们都不想被人类的社会排斥。”简妮嗓音清脆，“我知道了，我想和人类交朋友，我也想待在普通人创造的这个世界里。” “好女孩，简妮。”克拉克笑着揉了揉简妮的头发，“冰箱里有甜甜圈，你可以吃一个。” “甜甜圈！好耶，谢谢克拉克叔叔！” ———————— 时间平淡如水。 罗德终于收到了正义联盟的邀请函，以超人为首的元老成员们一致同意他的加入。 他开始兼顾网络工程师和超级英雄的双重生活，虽然一开始有些吃力，但习惯了以后其实还好，加上他现在白天工作量不大，算是能忙得过来。 问题在于……公司里暗中打量他的人似乎变多了。 原因在于布鲁斯，以及傻叉双面人。 哥谭的日常总是充满了意外，不是吗？ 布鲁斯作为董事长参与了一场他不能缺席的重要会议，中途发现窗外人群在骚动，接着他收到消息——双面人带着一只猫占领了隔壁街的银行，而信标杜克今天在考试，无法缺席。 于是布鲁斯暂时解散会议，下楼亲自把埋首在电脑前敲代码的罗德抓走了。 “我亲爱的朋友，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布鲁斯俊美的面庞上勾起一抹笑意，随便编了个借口，“走吧，现在该是我们去吃点甜甜圈的时候了。” 什么甜什么圈？ 甜什么圈？ 罗德茫然：“啊？布鲁斯？午休时间还没……” “双面人占领了银行。”布鲁斯压低声音，“他还带着一只会说话的猫，可能是后室实体。” “……会说话的猫？该不会是萨曼莎吧？” 隔壁工位干活干得昏天暗地的萨曼莎听到自己的名字茫然抬头，又在看见布鲁斯扣着罗德的手腕强势地将他向外拽时立刻激动地捂住了嘴。 “抱歉，萨曼莎，我们是在讨论和你重名的另一个……布鲁斯你等等我！” 两分钟后，蝙蝠侠和扫兴客同时从地下停车场奔了出去。 “萨曼莎？真的是你。”罗德从房顶落在了银行大门前，迎着好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全然无惧地和银行门口打哈欠的黑白花猫打招呼，“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是谁？哦……是扫兴客啊。”萨曼莎舔舔爪子，漫不经心地抱怨着，“真是的，我也好久都没见过你了，扫兴客，原来你到前厅来了……你不需要我的读灵术吧？但是……嗯，作为朋友，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送点吃的吗？” “在你解释自己的行为以前。”罗德说，“你为什么帮助双面人？” “他的内心很有趣。”具有读心术的猫咪甩了甩尾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自己和自己厮杀搏斗的心灵……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承诺给我买肉吃，上好的雪花牛肉，我在后室还从来没尝过呢。” “假如我也承诺给你吃肉呢？” “那我当然帮助你，你可是我的朋友，亲爱的扫兴客。” 下一瞬，萨曼莎懒洋洋地趴在了罗德肩上，“况且扫兴客的信誉有保障，而里面那个发疯的人类就不一定了……” 她伸了个懒腰，“我可以把里面被困住的人类转移出来，但我想吃嫩牛肉。” “成交。” 短短几个闪现，外面刚赶上封锁现场的警察就发现银行里被控制的人质全都出现在了他们身边，而绑匪们干脆利落被扫兴客一拳一个揍趴下了。 几分钟后，蝙蝠侠拖着手中昏迷的双面人从银行后金库的位置走了出来，他把双面人往地上一扔，这场犯罪随着双面人跌倒在地的惨叫而画上了句号。 萨曼莎无法读扫兴客的内心，但她能读蝙蝠侠的内心。 她“哇哦”了一声。 14、教化 “哇哦。” 这可不是普通家猫该发出的声音，布鲁斯侧头看向这只趴在罗德肩上的猫，警惕地按住了腰带。 尽管他也拥有一枚储存了大量装备的口袋石戒指，但万能腰带还是作为一种掩饰被挂在腰间，里面只装了一些蝙蝠镖。 “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扫兴客，我的朋友。”萨曼莎按了按爪子，“我想吃嫩牛肉，鳕鱼肉，雪花肉……让你这个富豪男友帮帮忙，我想吃肉，新鲜的肉！” 罗德：“什……他不是我男友！” 萨曼莎：“总之，扫兴客，作为你忠实的朋友，你是不是应该主动给我加餐？” 这只会说话的黑白花猫自称萨曼莎，通常在level0、level3或level5游荡，有时也会跑到任意层级去。 她有智慧，长期以来，所有投喂她的流浪者都能得到她的帮助，但就算不投喂，她也仅仅只是用爪子挠对方几下而已，称得上是安全而无害的友善实体。 就在布鲁斯思考着要不要把这只猫带回韦恩庄园养起来的时候，萨曼莎用肉垫拍了拍布鲁斯的脸。 “去不去你家等我吃饱了再说，我饿了，我要吃肉！” 这附近是商业区，有些不少餐厅坐落在这几条街上，快到中午了，布鲁斯找了家他常常光顾的高档餐厅，掏出卡包了场，而后按萨曼莎的喜好点了许多生食。 “萨曼莎的能力是读心、瞬移和透视，她和超人不一样，她的透视能力没有超人那样的限制，铅对她无效。”罗德给布鲁斯介绍，“但除此之外，她就没有别的能力了。” 话音刚落，布鲁斯还没来得及开口，埋首于蛋黄和鳕鱼肉专心干饭的萨曼莎就嗷地哀叫了一声。 “喂扫兴客，你男朋友怎么回事？”萨曼莎控诉，“他脑袋里的声音太刺耳了！我不想听！让他别吵！” 布鲁斯：“……” 罗德有点想笑。 萨曼莎嫌弃地瞥了布鲁斯一眼。 “算了，本来还想赖着你这张长期饭票的。”萨曼莎哼哼唧唧，“我可不想和这样的人待在一个空间里，我可没有什么正义感，也许等我饿的时候会来蹭点吃的，就这样吧，下次见，扫兴客。” 萨曼莎连同剩下的全部牛肉鱼肉一同消失不见——她已经使用瞬移能力跑走了。 布鲁斯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能够读心的存在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令人不安。 蝙蝠侠不喜欢被看穿的感觉，哪怕对方只是一只猫。 当那天罗德和布鲁斯回到韦恩集团大楼时，所有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罗德隔壁的同事萨曼莎一直到下班都十分激动。 回家路上，萨曼莎还在给朋友发信息。 萨曼莎：亲爱的我嗑到真的了！ 萨曼莎：好险好险我差点就嗑错了。 萨曼莎：咦？树下怎么有一只漂亮的黑白小猫？ 萨曼莎：好可爱！我带你回家吧！ ———————— 是夜。 “好久不见，罗德。” “我们上午才见过，萨曼莎。” “看来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猫咪仰起脑袋，两只耳朵下拉抖了一抖。 “我知道你还有话要和我说。”青年将脸上的面具移开，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容，他蹲下身与猫咪平视，“我们已经认识五年了，足够培养出一点默契。” “五年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黑白花猫舔舔爪子，“那个初入后室的菜鸟被我抓得满脸花狼狈逃窜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流浪者罗德。” “以人类的尺度来看，五年可是很久以前了。”罗德笑了笑，“短短几年间发生了很多事，不是吗？我改变了，你也是。” “我？我改变了吗？”萨曼莎歪歪脑袋，“也许我只是认清了现实，哪怕是扫兴客都能被轻轻松松地抹除掉，那我又能快活多久？我不知道那柄达摩克里斯之剑会在什么时候落下，只是……唇亡齿寒罢了。” “但你想见我也不必通过唆使双面人抢银行这种事，那有可能会使无辜的人丧命。”罗德在天台边缘坐了下来，萨曼莎也在他身边揣起爪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可没唆使那个把自己撕成两半的可怜人。”萨曼莎歪头，“他已经疯了，没什么有趣的，但那家伙也是真的给我吃饱了一顿肉，我就顺手帮了他一把，把他和他的手下转移到了银行内部，我可是只很讲信用的猫。” “我捉了只旱虾给你。” “看来你还没忘记我的喜好。” 罗德把早就处理好的旱虾装在白瓷碟上端给她，萨曼莎姿态优雅地低头吃了起来。 “比起什么雪花牛肉，还是旱虾好吃。”萨曼莎评价。 “如果你打算在前厅生活，我倒是能给你弄来些，听说世界各地都已经出现了旱虾的养殖场。” “那可太好了，这是人类做的又一件好事。” 天台陷入了寂静，黑白猫咪慢条斯理地进食，青年也没有催促，他正仰望着漆黑的天幕。 哥谭阴沉的云层上骤然投出了一个显眼的蝙蝠标志。 蝙蝠灯亮了。 扫兴客肩上的蝙蝠标志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你知道吗，萨曼莎。”罗德轻声说，“能回到前厅，我很高兴。” “嗯？这里毕竟是你家嘛。”萨曼莎舔舔爪子，“就算变成了扫兴客，也是想家的吧？不然你就不会向守门人要钥匙了。” “当我从那么高的天上，被引力撕扯着向着这样一片美丽的城市坠落时……即使面前就是死亡，但我仍然……我仍然……忍不住为我终于回到前厅而落泪。” 萨曼莎一跃蹦进扫兴客怀中，舒舒服服地枕着他的手臂，“所有生物都有落叶归根的本能。” 罗德用手指梳理着猫咪的毛发。 “能返回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更不可思议的是……超人接住了我，我活了下来。” 罗德的语气十分平静。 可他骗不过见识过无数流浪者本心的萨曼莎。 “就算我读不了你的心，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在愧疚，是吧？你啊，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却总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像赎罪，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这样了，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萨曼莎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天上的蝙蝠标志，“不过那个灯在亮诶，你不去吗？” “今天任务不多，少我一个也没关系。”扫兴客说，“布鲁斯他们会处理好的，就像以往一样，正义和邪恶总是自有其平衡。” “哦？听听这话，你简直就像阿克拉的信徒，而非饥饿野兽的眷属。” “我得提醒你，萨曼莎，根据图书馆的记载，扫兴客族群在几千年前就被莫菲希斯教化，现在的扫兴客是坚定的和平主义者。”罗德戳戳萨曼莎的脑袋，“反倒是派对客，更值得说道的难道不是派对客吗？” “喵，努卡的眷族演变得确实有些出人意料……”萨曼莎舔舔爪子，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扭头，“你居然连这些都知道了！看来自上次分别以后，你在图书馆有了不少收获嘛。” “掌管图书馆的布兰奇女士对我很照顾。”扫兴客垂下眼，“也许是因为她曾和莫菲希斯交好的缘故吧，她给我看了一些秘史，向我讲述了一些故事，她向我问过关于你的事，问你过得好不好……” “她……她还问过我吗？” “我觉得布兰奇女士很想你，萨曼莎。”罗德说，“但她却不能够来见你，她已经无法离开level906了。” “那又……管我什么事……”萨曼莎盘起身子，“反正她已经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她了……” 猫咪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知道萨曼莎在哭。 但他不会点破的，出于朋友的善意。 知道布兰奇女士，同时也知道萨曼莎存在的流浪者有很多，但很少有人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萨曼莎拥有和布兰奇女士十分相似的能力，而布兰奇女士很喜欢猫咪——但她却从不养猫，也不会接受流浪者送给她的猫。 她在乎的猫咪其实只有那么一只而已。 在m.e.g.的最高机密——万神殿中如此记载：布兰奇女士，好奇的藏书人。她造出了不会穷尽的图书馆，用那受了神福的知识启迪我们，也让死者存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记录在万神殿资料里的存在无一不是后室原住民——失落一族曾经崇拜的神明，但从level51的神殿废墟痕迹中可见，许多旧日的神明已失去了他们的权柄。金碧辉煌的神殿荒废了，设来考验信徒的迷宫也破败不堪，城市的边缘无人居住，失落一族已不再赞颂□□讳。 那个层级现在也只有死亡飞蛾或爬行者那样的低智实体在迷宫里徘徊罢了。 那场致使神明陨落的灾难已不可考，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布兰奇女士将自己的权能赋予了她最珍爱的猫咪，让她能够永生，能够自由地在不同层级中穿梭…… 她不想让萨曼莎和她一起困在图书馆，从此失去自由。 可分别本身即是折磨。 萨曼莎下拉的飞机耳用力抖了抖，重新支棱起来。 “别太难过，罗德。”猫咪反过来安慰扫兴客，“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前厅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我压根不想回想起后室里发生的任何事，现在我还有了愿意接纳我的朋友，有了同伴，有了新家……” “你在内疚。”萨曼莎一针见血。 “……” “你还想继续跟随扫兴客的理想吗？” “我……想。” “你可真是……”萨曼莎叹了口气，“你认为所有的不义都该得到毁灭吗，扫兴客？你认为为了维持一个和平友善且美好的世界需要动用特殊手段消除一切黑暗吗？” “我无法拒绝这种说法……” “这究竟是莫菲希斯的想法，还是你的想法？罗德·曼迪斯！罗德——！” 罗德痛苦地捂住了头。 意识断断续续，就像被撕扯成了好几份。 “我……我是……最后的……扫兴客……” “扫兴客的本能和你的自我发生了冲突！”萨曼莎焦急地用肉垫拍打着青年痛苦的脸，“醒醒！醒醒！接受那个想法！接受你如今被打上烙印的本能！扫兴客罗德！你已是莫菲希斯教化之选民了！顺应它！” 看着她的朋友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萨曼莎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憋不住地流落下来。 那根本不是你的理想，也不是扫兴客的理想啊…… 什么扫兴客本能，都是狗屁！那是思想钢印！该死的神明给自己的眷族烙下的思想钢印！ “像你我这样的东西……大概永远也无法摆脱宿命吧？”萨曼莎努力使用读灵术安抚痛苦的罗德，但这种努力无济于事。 罗德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他呼出一口气，虚弱地睁开双眼，海蓝色的眼中尽是迷茫，但总算是缓过了神。 “你还好吗？”萨曼莎拍拍他的脸，“别乱动，就这么躺一会儿，我守着你。” “……嗯。” “你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你其实早就已经不想去实行艾拉那个荒唐的计划了吧？” “不……我想。” 他必须想。 他必须—— “我只问你一句话，罗德。”萨曼莎说，“你知道你想对抗的是什么东西吗？” 罗德沉默半晌，极其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该走了，不然新任铲屎官会担心的。”萨曼莎说，“顺带一提，我今天读心读到了你那个富豪男友在想要怎么杀你，你小心一点，就这样，晚安。” “……晚安。” 17、M.E.G. 人造扫兴客血清！ 实体肆虐的这段时间里，地球上所有的科技与魔法都对扫兴客血请的成分构析一筹莫展。 尽管现在猎犬病毒抑制剂已经可以小批量生产，但这代表不了什么，因为在猎犬病毒抑制剂中，扫兴客血清的作用原本就不那么重要——更何况替代品的成本极其高昂。 蝙蝠侠不动声色地对超人比了一个手势。 超人会意地凝神静听。 ——他在监听监督者a跳动的脉搏。 人会说谎，但生理反应不会。 但令他惊异的是——直到斯彻奇起身告辞，他的脉搏都没有错乱半分。 散会后，布鲁斯仍在原地沉思。 这是一场十分友好且顺利的会议，顺利得出乎意料，顺利得令人不敢置信。 “布鲁斯，你在想什么？”罗德问。 “我原以为……监督者a会是利益至上的那种人。”布鲁斯说，“但他十分出乎我们的意料……克拉克，你确定他没有说谎？” “至少他完全可以通过测谎仪的测试。”克拉克回忆着，“他的心跳和脉搏都很正常，连呼吸也是，他似乎在谈及前厅m.e.g.的规模与功能性的部分耍了点花招……但没有其余的异常。” “没有其余的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布鲁斯皱眉，“他……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至少在实际行动上——他不是个野心家，至少不是卢瑟那样的野心家。” 监督者a有一支军队作为后盾，但他要求的“平等地位”真的只是“平等地位”而已，他没有得寸进尺，更没有趁机谋取更多的利益，和那些仗着自己有些什么后盾就开始傲慢放肆的家伙全然不同。 “你们都觉得很吃惊吗？”罗德坐在会议桌上晃了晃腿，“我告诉过你们，虽然有些不择手段，但他确实是个好人。” 监督者a可不是那种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家伙，一般情况下，他是很没架子很亲切随和的类型，所以大家都很乐意接受他的命令，并把他尊为领袖。 “他愿意提供的技术和情报价值足以颠覆一个国家。”布鲁斯拧着眉，“他的要价虽然不低，但他居然主动提出给我们预付全球后室危机中急需的绝大部分，供给、药品、武器、技术指导……没有哪个政客会愿意这样，在协议仅是一张废纸的条件下无偿付出……他就不怕我们撕毁合约？” “因为我们不会。”罗德说，“就是因为我们不会，所以他第一个找上的就是我们，正义联盟的信誉毋庸置疑。” “即便如此，这也是极为大胆的一步棋，监督者a倒是很有胆识。”克拉克摸摸下巴，“他目前索要的代价只是一栋独立的大型建筑，用以建立新的基地……只是一栋楼，这对布鲁斯而言根本不是难事。” “以及指定我作为此次合作的联络人。”罗德叹气，“看来我不得不辞去在韦恩科技的工作了。” “不必。”布鲁斯说，“我会保留你的位置，如果你想的话。” “那就实在太感谢你了，布鲁斯。”罗德笑了笑，“在后室危机结束后，我还想继续上班。” 罗德其实并不需要钱。 他继承自父母的遗产早就足够他衣食无忧了，他名下还有几处房产，也请得起家政保洁固定打扫，何况现在他还拿着正联的工资，装备上的损耗也都由布鲁斯负责。 但他喜欢忙起来的感觉，那让他能够知道，他确实是在生活，而不是虚度时光。 罗德回到公司收拾东西的时候，布鲁斯也来帮忙了。 “恭喜你调到纽约的分部去！”隔壁工位的萨曼莎笑着塞给他一包果冻，“纽约可比哥谭要安全多了，当然啦，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特色。” 她把小零食往罗德怀里塞，只是在说话的时候，萨曼莎的眼神一直在往亲自帮罗德收拾桌面的布鲁斯身上瞟。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萨曼莎。”罗德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这是给你的礼物，听说你最近养了只猫？” “嗯！她叫萨米！” “希望她喜欢这个……萨曼莎，听我说，她并不普通，如果她突然消失，请不要声张，她会自己回到你的身边。” “呃……好的？” 萨曼莎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妨碍她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傻笑。 可般配了！ ———————— 一个月后，位于纽约的m.e.g.新基地大楼内。 被紧急召到监督者a办公室的时候，罗德还在盘算着自己的预算额度。 “说吧，这次又要派给我什么任务？哪个国家又出事了？”罗德推门而入，“我的战损现在可是你埋单，组织的资金周转得过来吗？上次在埃塞俄比亚的钝人入侵战役已经收尾了吧？正义联盟那边……” 罗德现在基本全年无休地在m.e.g.被使唤来使唤去提供援助，天天都在拯救世界，监督者a还真的把他当牛马，罗德连睡觉的时间都得想方设法地挤出来。 万幸的是，现在全世界的实体入侵频率已经在显著下降，而回到前厅的流浪者人类则越来越多了。 但是后室中除了m.e.g.以外的组织都没能在前厅保留成规模的队伍，其中的大部分都被各地政府收编，作为顾问去应对各地的实体威胁了。 没有能力独自应对后室危机以及无法抵御实体威胁的小国，则会联络m.e.g.申请支援，这样的申请数不胜数，斯彻奇则会在评估后选择救助他认为更有价值的一方。 也许这很功利，但监督者a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衡量。 他不可能回应所有呼救，他不可能回应所有人。 连超人都无法回应所有人。 习惯于见死不救似乎是成为领导者的必备条件，但身为扫兴客的罗德却总是想要救更多的人，扫兴客的天性是善良，他很难像监督者a那样去决定人们的生死。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是被斯彻奇压榨得最厉害的一个，因为他几乎什么救援任务都愿意接。 罗德仍穿着自己的作战制服，单肩披风似乎仍带着尘土的气息，左肩上的蝙蝠标志倒映着熹微晨光。 又是一个忙碌的通宵。 “我这次请你来不是为了给你布置任务，罗德。”斯彻奇笑眯眯地指指身边的一摞书本，“我想申请去上大学，你是从耶鲁毕业的……能帮我补习吗？” 寂静。 罗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混蛋在他妈的说什么鬼话？！ “现在我除了当联络员和免费战斗力，还得当你的补习老师？”罗德一掌差点把办公桌震碎，“监督者a！现在这种情况你居然还打算放下工作去考大学？” “哎呀，因为我卡到后室里的时候还是个高中生嘛。”斯彻奇眨巴眼睛，“我可是很希望能上大学的，不然我的人生就不完整啦。” 是的，斯彻奇卡入后室的时候还在读高中，监督者b凯特甚至是他的同学——他们是一起卡进后室的。 “你选择的目标还是我的母校。” “耶鲁法学院可是我的梦想！” “你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份可以轻松拿到推荐信上世界上任何一所学校吧，监督者a？” “我知道啊，但那毕竟不能展现我的真才实学。”斯彻奇摸摸下巴，“我还是想按部就班地考上去，拜托，罗德，我以后可就是你的学弟了。” “后室危机尚未解除……” “可我已经搞定一切闲下来了啊，一切都步入正轨，我只需要进行一些麻烦的决策，我算了算，我现在每天都能挤出五个多小时进行学习。” 是的，监督者a效率奇高无比，从构想到监督者团队开会到提案修改制定计划并落实，他只花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确定了m.e.g.在前厅的地位。 与m.e.g.的合作给前厅带来了极大的益处，并且是立竿见影的巨大改变，仅是短短一个月，现在不仅全球范畴内都在以极低价格售卖着杏仁水，几乎所有人包里都备上了人造驱笑剂，而且大家全都在排队预约防止转化成后室实体的种种疫苗。 而在这次合作中，监督者a简直是在把眼红疫苗利益的医药企业按在脚下踩—— 他免费。 是的，他免费！只收取十分低廉的一点人工费用！ 想趁机谈合作大捞一笔的医药企业对监督者a恨得咬牙切齿。 这是多么巨大的商机啊！占着垄断地位捞个几百亿都不是梦，结果监督者a居然免费？！ 他会不会赚钱？！ 短短一个月，民众心中的天平也已经完完全全倒向了m.e.g.——倒向了电视上那个年轻而温和，慷慨又亲切的监督者a。 随着m.e.g.的人手进一步充足扩大，当各国政府终于从后室实体入侵的忙碌中回过味来感到威胁时，监督者团队已经收获了无比巨大的声望，在前厅稳稳站住了脚跟。 以各自利益为政的政府组织们已经无法再动摇m.e.g.的地位了。 而监督者a本人是这样说的： “后室的物资都是凭空刷新出来的，我们的仓库中有着充足的储备。”斯彻奇笑得很开心，“何况我们还有个层级有整整一个湖泊那么多的杏仁水呢，这可是笔超级划算的买卖！” 说是什么划算的买卖，但他简直是在做慈善。 ——就像在后室时一样。 在后室，m.e.g.是流浪者们的灯塔。 几乎所有流浪者都能受到m.e.g.的无条件帮助，在危险层级的前哨站中，m.e.g.成员不但会保护受伤的流浪者，还会提供食物和治疗，这一切都是免费的。 尽管m.e.g.也有不少隐藏的黑暗，但他们确实做了很多好事，这就是为什么罗德还愿意被监督者a继续压榨。 斯彻奇太了解他了，或者说——他太了解扫兴客了。 但这件事除外。 补习？开什么玩笑！ 你已然握着无数人生死的权柄，站在一个不容忽视的位置，各国首脑都要对你以礼相待，你却要丢下这一切转头去考一个根本没有必要的大学？！ “好吧好吧，看来要让你帮忙，我得付出点代价。”斯彻奇思考片刻，又笑着咧起嘴，“那……我可以帮你重返后室。” “……” “你想回到后室，是吧？” “我不想，我——” “你在恐惧。”斯彻奇一针见血，“承认吧，你只是一方面渴望，又一方面感到害怕，扫兴客。” “……” “我对艾拉的计划有那么一丁点的了解。”斯彻奇弯着嘴角，压低声音，“我知道扫兴客想做什么，知道你们所谓的‘理想’，知道享乐战争为什么会发生，我还知道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谁，怎么样，这个价码对你足够有诱惑力吗？” 罗德觉得自己背后开始冒冷汗。 “你为什么会……” “别小瞧m.e.g.的耳目。”监督者a耸肩，“扫兴客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团结，我不喜欢处理派系之争，但不代表我不会。怎么样，现在你肯帮我补习了吗？” “……成交。” 18、女尸 一具无名女尸安静地横在解剖台上。 周围尽是鲜血和尸体，唯有她如此平静而洁白，她阖着眼，像是仅仅陷入了一场酣睡。 “几个月了，都是这种情况，她到哪里，哪里就会死人，死去的方式都差不多。”管理员搓搓手，拉开了解剖室的外侧遮光帘，“这次的验尸官也全死了，五个人，一个不剩，他们明明剖开过她，而现在嘛……你看，她跟活着一样。” “赛可莉娜联络员，她是否来自后室？”蝙蝠侠冷声问。 身后的女孩立刻往前走了几步，贴在玻璃上仔细观察女尸的形貌。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 “不，蝙蝠侠先生，至少在我的认知里没见过那样的……后室里的‘尸体’一般都是穿着西装，带着公文包的男性，他们没有指纹，没有身份，面容也相似，我们通常会拿走他们公文包里的物资，他们的尸体会像普通尸体一样腐烂……” “打开门。”蝙蝠侠对管理员说。 “要、要进去吗？”赛可莉娜的脸色有些苍白。 “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可不能确认。”夜翼指了指门口，“请吧，联络员小姐。” 她看起来很害怕，动作僵硬地走入解剖室，鼓起勇气看了尸体一眼，又飞快地跑回来了。 “我、我、我确定不是……是的，我确定不是，我不常出外勤，但我很确信……”赛可莉娜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我从没在资料库里见过任何类似的记载……” “感谢你的帮助，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吧，赛可莉娜小姐，请回去好好休息。” 女孩飞快离开了，就像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一样。 “……” 布鲁斯深深地叹了口气。 “管理员，你也回家休息吧，我们会在这里守着，找找线索。”夜翼亲切地说，“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把其它人都支走以后，他们进入了解剖室。 “每到这个时候，就特别想念罗德，对吧？”迪克顺手拧开了老旧的收音机，“你要不要和m.e.g.交涉一下把他捞回来？” 一首老旧的情歌从收音机中沙哑地飘荡而出。 “不必。”布鲁斯站在尸体前拍摄，他沉声说，“监督者a应该会反对这一提议，介于目前m.e.g.对全人类的贡献——” “你就不想他吗？”迪克深知布鲁斯的秉性，夸张地摆手，“反正我是挺想他的，听说罗德在那边忙得和我们打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也许你该主动一点，布鲁斯，你有他的号码。” “……绝大部分死者都是验尸官。”布鲁斯低下头，“除此之外，验尸官家属所遭遇的意外恐怕不是什么巧合。” “你联络扎塔娜没有？” “扎塔娜在路上，她有其他任务要处理。” “所以，只有我们？” “对。” 布鲁斯瞥了一眼老式收音机，它还在叭叭着播放天气预报：明天将是一个美好的晴天。 就在他们决定重复那些死去的验尸法医的行动——对这具诡异的女人尸体进行解剖时，一阵诡异的大风刮来，解剖室的门哐当一声合上了。 收音机开始滋啦作响，很快，从中传来一阵诡异的童谣： [妈妈，请告诉我一些事。 一些小孩子应该知道的事。 那是关于魔鬼的故事……] “在绝大部分案例中，实验室中的收音机都是开着的。”布鲁斯不为所动，“偶尔，这样的情况也会在运送尸体的汽车频道里出现……她开始行动了。” “嘿，尸体小姐。”迪克很绅士地对着尸体鞠了一躬，“既然你还有完整的意识，也有与我们沟通的手段，那我们为什么不好好谈谈呢？你想要什么？” 没有回应，那首诡异的童谣唱得更欢了。 “好吧，我想你身上一定会有线索，冒犯了。”迪克嘟哝着开启无影灯，拿来手术工具，“你来主刀？” “我主刀，你去检查一下通风口。”布鲁斯先是检查了女尸的眼睛，“眼珠有轻微浑浊，但还完好，仔细观察可见瞳孔……瞳孔仍会收缩，这表明她的视神经还在活动。” “她就不像是尸体。”迪克说，“通风管道畅通，外墙的窗户也能打开，门锁也没坏，看起来她不想把我们困住。” “这也许只是一个警告。”布鲁斯检查着女尸的口腔，“舌头被割断了。” “真残忍。” “口腔中存在异物。”布鲁斯说，“夜翼，长镊子。” 迪克默不作声地将镊子递给他。 他们从女尸的喉咙中取出了一些纤维。 就在这时，他们同时听见蝙蝠家通讯内线里，也开始唱起那首诡异的童谣。 “她控制了我们与外界的联络渠道。”迪克嘀咕，“好吧，我承认这让我有点发毛了，灵异事件不该交给魔法侧的超英去解决吗？” “我们并不缺少面对类似情况的经验。”布鲁斯将从女尸喉中取出的纤维放入无菌袋，“这看起来像是……某些布料上的一小块。” “她的腰部也很奇怪。”迪克说，“这像是束腰的痕迹。” “这意味着她比我认为的还要古老。”布鲁斯顿了顿，“介于她辗转多地都完好无损，我们可以猜测，她也许其实从未被解剖过，所有解剖的过程也许只是她制造的幻境，而我们没法证实这一点。” “那我们要不要主动入局？”迪克问。 “我认为我们早就陷入她制造的幻境之中。”布鲁斯沉声说，“这是最方便的解释，比起黑入无线电频道，或是黑入我们的内线——制造幻境的难度要小得多。除非我们假设她这样一具生前穿着束腰的尸体有超乎常人的学习能力，以至于能够快速理解现代科技，并掌握极高的黑客技术——甚至能够绕过蝙蝠内线通讯的防火墙——” “你说得对，我们的内线通讯系统经过小红和神谕的多重加固，假如她真的有这个黑客能力，那她也不至于委屈在一个又一个解剖室间辗转。”迪克认可了这个说话，“看来我们已经在幻境里了，呼，感觉还挺真实。” 无名女尸沉默不语。 事实上，眼看他俩简简单单就推理出真相，无名女尸着实有点急了。 ——这两个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不像任她宰割的那些普通人。 不止是怪异的作战服，还有远超出旁人的推理能力和心理素质。 当那个黑漆漆的家伙沉默不语时，女尸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个幻境有一半是真实，只见蝙蝠侠抬手，手中凭空——凭空出现了一只——罐子？ “记忆罐？”迪克挑眉，“这算是作弊吧？算了，让我们看看这位女士的记忆中都有什么。” 布鲁斯将记忆罐放在女尸头侧。 “开始解剖。” 然而第一刀下去，事情就已经不对劲了。 大量鲜血自刀口处涌出。 这是只有解剖新鲜尸体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布鲁斯神色不变，“继续。” 他们在女尸的胃袋里找到了一株未被消化的曼陀罗，以及一团包着一颗牙齿的布帛。 布帛上画着一个像是魔法阵般的东西。 “扎塔娜会知道这是什么的。”迪克将曼陀罗放入证物袋，“但是这朵曼陀罗看起来没怎么腐烂，就像她的胃酸毫无腐蚀性……” 解剖室的顶灯忽明忽暗地开始闪动。 收音机在一阵滋啦后，里面传出一句：“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你们哪也去不了。” 而后，收音机继续唱起了那首诡异的童谣。 “继续。”布鲁斯不为所动。 女尸惊了，这人他不害怕的吗？！ 以她的经验来看，一般到这个程度，所有解剖验尸的家伙都该屁滚尿流地往外跑了！ 得来点狠的。 于是解剖室的顶灯尽数炸裂。 布鲁斯简单扫开了玻璃，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他的手还是那么稳，他扶好无影灯继续解剖。 收音机里的诡异童谣扭曲得像是鬼魂的尖叫。 可就连那个看着像是助手的夜翼都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他们根本不怕她！ 就在这时，骤变突生。 一只猫咪嗷嗷大叫着撞开门闯入了解剖室，一跃踩在了无名女尸鲜血直流的的肚子上。 而接下来，猫咪开始口吐人言。 “喂！你们！”萨曼莎大叫，“你们怎么尽惹麻烦事？！” 布鲁斯一愣，他认识这只猫。 “你是……萨曼莎？” “对对对，是我。”萨曼莎十分人性化地抬起前爪给了他一记猫猫拳，“罗德让我照顾一下你们，你们怎么惹上了这种脏东西？你还用上了记忆罐？别把记忆罐浪费在这种地方啊！” 一边说，萨曼莎一边狠狠在女尸脸上挠了一爪子。 “啧，死了还不得安宁。”萨曼莎嫌弃地甩了甩爪尖的血液，“你一看就不好吃，真是的，这首歌难听死了，我告诉你，这两个人类是我罩着的，你敢动他们，就是对我的冒犯，知道吗？” 那首诡异的童谣伴随着刺啦电流声停止了。 “这才对嘛。”萨曼莎满意点头，“你杀了那么多人，总该有点活动身体的能力了吧？” 女尸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萨曼莎。 “嗬……哦……嗬……”女尸的喉咙里勉强发出了几个气音。 “被割掉舌头了？”萨曼莎的猫爪扒拉着女尸的口鼻，“别动，让我看看，你闭嘴，别说话，我能直接读心！” 被晾在一旁的布鲁斯和迪克：“……” “嗯，嗯，原来是这样，好，我知道了。” 萨曼莎扒拉完后，扭头理所当然地扭头吩咐起蝙蝠侠：“喂，你，你把手术刀拿来，把她的皮剥一下。没错，就是剥皮，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动作快点，你本来不就是打算验尸吗？行了行了别那么多疑，是那个叫赛可莉娜的小姑娘叫我来的。” 想到这只猫能读心，布鲁斯尽量放空大脑，以求不泄露太多机密信息。 他沉默地拿起了手术刀，动作极快地将尸体的皮肉剖开了。 “很好，看到她皮下的魔法阵了吗？把皮完整剥下来，用点东西把法阵洗掉。”萨曼莎指挥，“用杏仁水洗也行，用火盐搓也行，总之，把它毁掉！” 布鲁斯一一照办。 “很好，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萨曼莎赶人，“你们都滚蛋，很快一切都会被处理好的。” 直到解剖室的大门在眼前轰然关闭，迪克还有些傻眼。 “我们这是……被赶出来了？” “嗯。” “蝙蝠侠先生……夜翼先生……”女孩从走廊拐角探出头来，“你们、你们没有受伤吧？” 是m.e.g.特派联络员赛可莉娜。 布鲁斯和迪克对了个眼神。 可她刚才不是被尸体吓跑了吗？ “是这样的……阻止不必要的牺牲是我的工作……”赛可莉娜看起来还是很害怕那具尸体，“很抱歉没帮上什么忙，但组织的人手实在排不开，罗德先生就让我发挥在后室生存的良好习惯……我是说，躲在大家后面什么的……” “不，谢谢你，赛可莉娜小姐。”迪克立刻圆场，“谢谢你叫来了萨曼莎，你帮了很大的忙。” “实话说是偶然……”赛可莉娜胆怯又努力地对他微笑，“罗德先生说了，有事可以求助萨曼莎，我是说，虽然我真的不擅长外勤……抱歉，我之前隶属于监督者b的下属机构……” 她磕磕绊绊地努力想表达清楚，但又沮丧地发现自己一直在不好意思地东拉西扯，最后，她大声说：“我是说……你们没事就太好了！” 17、M.E.G. 人造扫兴客血清！ 实体肆虐的这段时间里，地球上所有的科技与魔法都对扫兴客血请的成分构析一筹莫展。 尽管现在猎犬病毒抑制剂已经可以小批量生产，但这代表不了什么，因为在猎犬病毒抑制剂中，扫兴客血清的作用原本就不那么重要——更何况替代品的成本极其高昂。 蝙蝠侠不动声色地对超人比了一个手势。 超人会意地凝神静听。 ——他在监听监督者a跳动的脉搏。 人会说谎，但生理反应不会。 但令他惊异的是——直到斯彻奇起身告辞，他的脉搏都没有错乱半分。 散会后，布鲁斯仍在原地沉思。 这是一场十分友好且顺利的会议，顺利得出乎意料，顺利得令人不敢置信。 “布鲁斯，你在想什么？”罗德问。 “我原以为……监督者a会是利益至上的那种人。”布鲁斯说，“但他十分出乎我们的意料……克拉克，你确定他没有说谎？” “至少他完全可以通过测谎仪的测试。”克拉克回忆着，“他的心跳和脉搏都很正常，连呼吸也是，他似乎在谈及前厅m.e.g.的规模与功能性的部分耍了点花招……但没有其余的异常。” “没有其余的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布鲁斯皱眉，“他……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至少在实际行动上——他不是个野心家，至少不是卢瑟那样的野心家。” 监督者a有一支军队作为后盾，但他要求的“平等地位”真的只是“平等地位”而已，他没有得寸进尺，更没有趁机谋取更多的利益，和那些仗着自己有些什么后盾就开始傲慢放肆的家伙全然不同。 “你们都觉得很吃惊吗？”罗德坐在会议桌上晃了晃腿，“我告诉过你们，虽然有些不择手段，但他确实是个好人。” 监督者a可不是那种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家伙，一般情况下，他是很没架子很亲切随和的类型，所以大家都很乐意接受他的命令，并把他尊为领袖。 “他愿意提供的技术和情报价值足以颠覆一个国家。”布鲁斯拧着眉，“他的要价虽然不低，但他居然主动提出给我们预付全球后室危机中急需的绝大部分，供给、药品、武器、技术指导……没有哪个政客会愿意这样，在协议仅是一张废纸的条件下无偿付出……他就不怕我们撕毁合约？” “因为我们不会。”罗德说，“就是因为我们不会，所以他第一个找上的就是我们，正义联盟的信誉毋庸置疑。” “即便如此，这也是极为大胆的一步棋，监督者a倒是很有胆识。”克拉克摸摸下巴，“他目前索要的代价只是一栋独立的大型建筑，用以建立新的基地……只是一栋楼，这对布鲁斯而言根本不是难事。” “以及指定我作为此次合作的联络人。”罗德叹气，“看来我不得不辞去在韦恩科技的工作了。” “不必。”布鲁斯说，“我会保留你的位置，如果你想的话。” “那就实在太感谢你了，布鲁斯。”罗德笑了笑，“在后室危机结束后，我还想继续上班。” 罗德其实并不需要钱。 他继承自父母的遗产早就足够他衣食无忧了，他名下还有几处房产，也请得起家政保洁固定打扫，何况现在他还拿着正联的工资，装备上的损耗也都由布鲁斯负责。 但他喜欢忙起来的感觉，那让他能够知道，他确实是在生活，而不是虚度时光。 罗德回到公司收拾东西的时候，布鲁斯也来帮忙了。 “恭喜你调到纽约的分部去！”隔壁工位的萨曼莎笑着塞给他一包果冻，“纽约可比哥谭要安全多了，当然啦，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特色。” 她把小零食往罗德怀里塞，只是在说话的时候，萨曼莎的眼神一直在往亲自帮罗德收拾桌面的布鲁斯身上瞟。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萨曼莎。”罗德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这是给你的礼物，听说你最近养了只猫？” “嗯！她叫萨米！” “希望她喜欢这个……萨曼莎，听我说，她并不普通，如果她突然消失，请不要声张，她会自己回到你的身边。” “呃……好的？” 萨曼莎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妨碍她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傻笑。 可般配了！ ———————— 一个月后，位于纽约的m.e.g.新基地大楼内。 被紧急召到监督者a办公室的时候，罗德还在盘算着自己的预算额度。 “说吧，这次又要派给我什么任务？哪个国家又出事了？”罗德推门而入，“我的战损现在可是你埋单，组织的资金周转得过来吗？上次在埃塞俄比亚的钝人入侵战役已经收尾了吧？正义联盟那边……” 罗德现在基本全年无休地在m.e.g.被使唤来使唤去提供援助，天天都在拯救世界，监督者a还真的把他当牛马，罗德连睡觉的时间都得想方设法地挤出来。 万幸的是，现在全世界的实体入侵频率已经在显著下降，而回到前厅的流浪者人类则越来越多了。 但是后室中除了m.e.g.以外的组织都没能在前厅保留成规模的队伍，其中的大部分都被各地政府收编，作为顾问去应对各地的实体威胁了。 没有能力独自应对后室危机以及无法抵御实体威胁的小国，则会联络m.e.g.申请支援，这样的申请数不胜数，斯彻奇则会在评估后选择救助他认为更有价值的一方。 也许这很功利，但监督者a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衡量。 他不可能回应所有呼救，他不可能回应所有人。 连超人都无法回应所有人。 习惯于见死不救似乎是成为领导者的必备条件，但身为扫兴客的罗德却总是想要救更多的人，扫兴客的天性是善良，他很难像监督者a那样去决定人们的生死。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是被斯彻奇压榨得最厉害的一个，因为他几乎什么救援任务都愿意接。 罗德仍穿着自己的作战制服，单肩披风似乎仍带着尘土的气息，左肩上的蝙蝠标志倒映着熹微晨光。 又是一个忙碌的通宵。 “我这次请你来不是为了给你布置任务，罗德。”斯彻奇笑眯眯地指指身边的一摞书本，“我想申请去上大学，你是从耶鲁毕业的……能帮我补习吗？” 寂静。 罗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混蛋在他妈的说什么鬼话？！ “现在我除了当联络员和免费战斗力，还得当你的补习老师？”罗德一掌差点把办公桌震碎，“监督者a！现在这种情况你居然还打算放下工作去考大学？” “哎呀，因为我卡到后室里的时候还是个高中生嘛。”斯彻奇眨巴眼睛，“我可是很希望能上大学的，不然我的人生就不完整啦。” 是的，斯彻奇卡入后室的时候还在读高中，监督者b凯特甚至是他的同学——他们是一起卡进后室的。 “你选择的目标还是我的母校。” “耶鲁法学院可是我的梦想！” “你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份可以轻松拿到推荐信上世界上任何一所学校吧，监督者a？” “我知道啊，但那毕竟不能展现我的真才实学。”斯彻奇摸摸下巴，“我还是想按部就班地考上去，拜托，罗德，我以后可就是你的学弟了。” “后室危机尚未解除……” “可我已经搞定一切闲下来了啊，一切都步入正轨，我只需要进行一些麻烦的决策，我算了算，我现在每天都能挤出五个多小时进行学习。” 是的，监督者a效率奇高无比，从构想到监督者团队开会到提案修改制定计划并落实，他只花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确定了m.e.g.在前厅的地位。 与m.e.g.的合作给前厅带来了极大的益处，并且是立竿见影的巨大改变，仅是短短一个月，现在不仅全球范畴内都在以极低价格售卖着杏仁水，几乎所有人包里都备上了人造驱笑剂，而且大家全都在排队预约防止转化成后室实体的种种疫苗。 而在这次合作中，监督者a简直是在把眼红疫苗利益的医药企业按在脚下踩—— 他免费。 是的，他免费！只收取十分低廉的一点人工费用！ 想趁机谈合作大捞一笔的医药企业对监督者a恨得咬牙切齿。 这是多么巨大的商机啊！占着垄断地位捞个几百亿都不是梦，结果监督者a居然免费？！ 他会不会赚钱？！ 短短一个月，民众心中的天平也已经完完全全倒向了m.e.g.——倒向了电视上那个年轻而温和，慷慨又亲切的监督者a。 随着m.e.g.的人手进一步充足扩大，当各国政府终于从后室实体入侵的忙碌中回过味来感到威胁时，监督者团队已经收获了无比巨大的声望，在前厅稳稳站住了脚跟。 以各自利益为政的政府组织们已经无法再动摇m.e.g.的地位了。 而监督者a本人是这样说的： “后室的物资都是凭空刷新出来的，我们的仓库中有着充足的储备。”斯彻奇笑得很开心，“何况我们还有个层级有整整一个湖泊那么多的杏仁水呢，这可是笔超级划算的买卖！” 说是什么划算的买卖，但他简直是在做慈善。 ——就像在后室时一样。 在后室，m.e.g.是流浪者们的灯塔。 几乎所有流浪者都能受到m.e.g.的无条件帮助，在危险层级的前哨站中，m.e.g.成员不但会保护受伤的流浪者，还会提供食物和治疗，这一切都是免费的。 尽管m.e.g.也有不少隐藏的黑暗，但他们确实做了很多好事，这就是为什么罗德还愿意被监督者a继续压榨。 斯彻奇太了解他了，或者说——他太了解扫兴客了。 但这件事除外。 补习？开什么玩笑！ 你已然握着无数人生死的权柄，站在一个不容忽视的位置，各国首脑都要对你以礼相待，你却要丢下这一切转头去考一个根本没有必要的大学？！ “好吧好吧，看来要让你帮忙，我得付出点代价。”斯彻奇思考片刻，又笑着咧起嘴，“那……我可以帮你重返后室。” “……” “你想回到后室，是吧？” “我不想，我——” “你在恐惧。”斯彻奇一针见血，“承认吧，你只是一方面渴望，又一方面感到害怕，扫兴客。” “……” “我对艾拉的计划有那么一丁点的了解。”斯彻奇弯着嘴角，压低声音，“我知道扫兴客想做什么，知道你们所谓的‘理想’，知道享乐战争为什么会发生，我还知道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谁，怎么样，这个价码对你足够有诱惑力吗？” 罗德觉得自己背后开始冒冷汗。 “你为什么会……” “别小瞧m.e.g.的耳目。”监督者a耸肩，“扫兴客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团结，我不喜欢处理派系之争，但不代表我不会。怎么样，现在你肯帮我补习了吗？” “……成交。” 18、女尸 一具无名女尸安静地横在解剖台上。 周围尽是鲜血和尸体，唯有她如此平静而洁白，她阖着眼，像是仅仅陷入了一场酣睡。 “几个月了，都是这种情况，她到哪里，哪里就会死人，死去的方式都差不多。”管理员搓搓手，拉开了解剖室的外侧遮光帘，“这次的验尸官也全死了，五个人，一个不剩，他们明明剖开过她，而现在嘛……你看，她跟活着一样。” “赛可莉娜联络员，她是否来自后室？”蝙蝠侠冷声问。 身后的女孩立刻往前走了几步，贴在玻璃上仔细观察女尸的形貌。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 “不，蝙蝠侠先生，至少在我的认知里没见过那样的……后室里的‘尸体’一般都是穿着西装，带着公文包的男性，他们没有指纹，没有身份，面容也相似，我们通常会拿走他们公文包里的物资，他们的尸体会像普通尸体一样腐烂……” “打开门。”蝙蝠侠对管理员说。 “要、要进去吗？”赛可莉娜的脸色有些苍白。 “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可不能确认。”夜翼指了指门口，“请吧，联络员小姐。” 她看起来很害怕，动作僵硬地走入解剖室，鼓起勇气看了尸体一眼，又飞快地跑回来了。 “我、我、我确定不是……是的，我确定不是，我不常出外勤，但我很确信……”赛可莉娜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我从没在资料库里见过任何类似的记载……” “感谢你的帮助，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吧，赛可莉娜小姐，请回去好好休息。” 女孩飞快离开了，就像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一样。 “……” 布鲁斯深深地叹了口气。 “管理员，你也回家休息吧，我们会在这里守着，找找线索。”夜翼亲切地说，“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把其它人都支走以后，他们进入了解剖室。 “每到这个时候，就特别想念罗德，对吧？”迪克顺手拧开了老旧的收音机，“你要不要和m.e.g.交涉一下把他捞回来？” 一首老旧的情歌从收音机中沙哑地飘荡而出。 “不必。”布鲁斯站在尸体前拍摄，他沉声说，“监督者a应该会反对这一提议，介于目前m.e.g.对全人类的贡献——” “你就不想他吗？”迪克深知布鲁斯的秉性，夸张地摆手，“反正我是挺想他的，听说罗德在那边忙得和我们打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也许你该主动一点，布鲁斯，你有他的号码。” “……绝大部分死者都是验尸官。”布鲁斯低下头，“除此之外，验尸官家属所遭遇的意外恐怕不是什么巧合。” “你联络扎塔娜没有？” “扎塔娜在路上，她有其他任务要处理。” “所以，只有我们？” “对。” 布鲁斯瞥了一眼老式收音机，它还在叭叭着播放天气预报：明天将是一个美好的晴天。 就在他们决定重复那些死去的验尸法医的行动——对这具诡异的女人尸体进行解剖时，一阵诡异的大风刮来，解剖室的门哐当一声合上了。 收音机开始滋啦作响，很快，从中传来一阵诡异的童谣： [妈妈，请告诉我一些事。 一些小孩子应该知道的事。 那是关于魔鬼的故事……] “在绝大部分案例中，实验室中的收音机都是开着的。”布鲁斯不为所动，“偶尔，这样的情况也会在运送尸体的汽车频道里出现……她开始行动了。” “嘿，尸体小姐。”迪克很绅士地对着尸体鞠了一躬，“既然你还有完整的意识，也有与我们沟通的手段，那我们为什么不好好谈谈呢？你想要什么？” 没有回应，那首诡异的童谣唱得更欢了。 “好吧，我想你身上一定会有线索，冒犯了。”迪克嘟哝着开启无影灯，拿来手术工具，“你来主刀？” “我主刀，你去检查一下通风口。”布鲁斯先是检查了女尸的眼睛，“眼珠有轻微浑浊，但还完好，仔细观察可见瞳孔……瞳孔仍会收缩，这表明她的视神经还在活动。” “她就不像是尸体。”迪克说，“通风管道畅通，外墙的窗户也能打开，门锁也没坏，看起来她不想把我们困住。” “这也许只是一个警告。”布鲁斯检查着女尸的口腔，“舌头被割断了。” “真残忍。” “口腔中存在异物。”布鲁斯说，“夜翼，长镊子。” 迪克默不作声地将镊子递给他。 他们从女尸的喉咙中取出了一些纤维。 就在这时，他们同时听见蝙蝠家通讯内线里，也开始唱起那首诡异的童谣。 “她控制了我们与外界的联络渠道。”迪克嘀咕，“好吧，我承认这让我有点发毛了，灵异事件不该交给魔法侧的超英去解决吗？” “我们并不缺少面对类似情况的经验。”布鲁斯将从女尸喉中取出的纤维放入无菌袋，“这看起来像是……某些布料上的一小块。” “她的腰部也很奇怪。”迪克说，“这像是束腰的痕迹。” “这意味着她比我认为的还要古老。”布鲁斯顿了顿，“介于她辗转多地都完好无损，我们可以猜测，她也许其实从未被解剖过，所有解剖的过程也许只是她制造的幻境，而我们没法证实这一点。” “那我们要不要主动入局？”迪克问。 “我认为我们早就陷入她制造的幻境之中。”布鲁斯沉声说，“这是最方便的解释，比起黑入无线电频道，或是黑入我们的内线——制造幻境的难度要小得多。除非我们假设她这样一具生前穿着束腰的尸体有超乎常人的学习能力，以至于能够快速理解现代科技，并掌握极高的黑客技术——甚至能够绕过蝙蝠内线通讯的防火墙——” “你说得对，我们的内线通讯系统经过小红和神谕的多重加固，假如她真的有这个黑客能力，那她也不至于委屈在一个又一个解剖室间辗转。”迪克认可了这个说话，“看来我们已经在幻境里了，呼，感觉还挺真实。” 无名女尸沉默不语。 事实上，眼看他俩简简单单就推理出真相，无名女尸着实有点急了。 ——这两个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不像任她宰割的那些普通人。 不止是怪异的作战服，还有远超出旁人的推理能力和心理素质。 当那个黑漆漆的家伙沉默不语时，女尸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个幻境有一半是真实，只见蝙蝠侠抬手，手中凭空——凭空出现了一只——罐子？ “记忆罐？”迪克挑眉，“这算是作弊吧？算了，让我们看看这位女士的记忆中都有什么。” 布鲁斯将记忆罐放在女尸头侧。 “开始解剖。” 然而第一刀下去，事情就已经不对劲了。 大量鲜血自刀口处涌出。 这是只有解剖新鲜尸体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布鲁斯神色不变，“继续。” 他们在女尸的胃袋里找到了一株未被消化的曼陀罗，以及一团包着一颗牙齿的布帛。 布帛上画着一个像是魔法阵般的东西。 “扎塔娜会知道这是什么的。”迪克将曼陀罗放入证物袋，“但是这朵曼陀罗看起来没怎么腐烂，就像她的胃酸毫无腐蚀性……” 解剖室的顶灯忽明忽暗地开始闪动。 收音机在一阵滋啦后，里面传出一句：“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你们哪也去不了。” 而后，收音机继续唱起了那首诡异的童谣。 “继续。”布鲁斯不为所动。 女尸惊了，这人他不害怕的吗？！ 以她的经验来看，一般到这个程度，所有解剖验尸的家伙都该屁滚尿流地往外跑了！ 得来点狠的。 于是解剖室的顶灯尽数炸裂。 布鲁斯简单扫开了玻璃，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他的手还是那么稳，他扶好无影灯继续解剖。 收音机里的诡异童谣扭曲得像是鬼魂的尖叫。 可就连那个看着像是助手的夜翼都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他们根本不怕她！ 就在这时，骤变突生。 一只猫咪嗷嗷大叫着撞开门闯入了解剖室，一跃踩在了无名女尸鲜血直流的的肚子上。 而接下来，猫咪开始口吐人言。 “喂！你们！”萨曼莎大叫，“你们怎么尽惹麻烦事？！” 布鲁斯一愣，他认识这只猫。 “你是……萨曼莎？” “对对对，是我。”萨曼莎十分人性化地抬起前爪给了他一记猫猫拳，“罗德让我照顾一下你们，你们怎么惹上了这种脏东西？你还用上了记忆罐？别把记忆罐浪费在这种地方啊！” 一边说，萨曼莎一边狠狠在女尸脸上挠了一爪子。 “啧，死了还不得安宁。”萨曼莎嫌弃地甩了甩爪尖的血液，“你一看就不好吃，真是的，这首歌难听死了，我告诉你，这两个人类是我罩着的，你敢动他们，就是对我的冒犯，知道吗？” 那首诡异的童谣伴随着刺啦电流声停止了。 “这才对嘛。”萨曼莎满意点头，“你杀了那么多人，总该有点活动身体的能力了吧？” 女尸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萨曼莎。 “嗬……哦……嗬……”女尸的喉咙里勉强发出了几个气音。 “被割掉舌头了？”萨曼莎的猫爪扒拉着女尸的口鼻，“别动，让我看看，你闭嘴，别说话，我能直接读心！” 被晾在一旁的布鲁斯和迪克：“……” “嗯，嗯，原来是这样，好，我知道了。” 萨曼莎扒拉完后，扭头理所当然地扭头吩咐起蝙蝠侠：“喂，你，你把手术刀拿来，把她的皮剥一下。没错，就是剥皮，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动作快点，你本来不就是打算验尸吗？行了行了别那么多疑，是那个叫赛可莉娜的小姑娘叫我来的。” 想到这只猫能读心，布鲁斯尽量放空大脑，以求不泄露太多机密信息。 他沉默地拿起了手术刀，动作极快地将尸体的皮肉剖开了。 “很好，看到她皮下的魔法阵了吗？把皮完整剥下来，用点东西把法阵洗掉。”萨曼莎指挥，“用杏仁水洗也行，用火盐搓也行，总之，把它毁掉！” 布鲁斯一一照办。 “很好，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萨曼莎赶人，“你们都滚蛋，很快一切都会被处理好的。” 直到解剖室的大门在眼前轰然关闭，迪克还有些傻眼。 “我们这是……被赶出来了？” “嗯。” “蝙蝠侠先生……夜翼先生……”女孩从走廊拐角探出头来，“你们、你们没有受伤吧？” 是m.e.g.特派联络员赛可莉娜。 布鲁斯和迪克对了个眼神。 可她刚才不是被尸体吓跑了吗？ “是这样的……阻止不必要的牺牲是我的工作……”赛可莉娜看起来还是很害怕那具尸体，“很抱歉没帮上什么忙，但组织的人手实在排不开，罗德先生就让我发挥在后室生存的良好习惯……我是说，躲在大家后面什么的……” “不，谢谢你，赛可莉娜小姐。”迪克立刻圆场，“谢谢你叫来了萨曼莎，你帮了很大的忙。” “实话说是偶然……”赛可莉娜胆怯又努力地对他微笑，“罗德先生说了，有事可以求助萨曼莎，我是说，虽然我真的不擅长外勤……抱歉，我之前隶属于监督者b的下属机构……” 她磕磕绊绊地努力想表达清楚，但又沮丧地发现自己一直在不好意思地东拉西扯，最后，她大声说：“我是说……你们没事就太好了！” 20、军队和人口 “晚上好，大家都在吗？”一道难掩疲惫的温和嗓音从发声单元中传来。 “陶德不在。”达米安说，“我和父亲正在准备夜巡，你只有半个小时，曼迪斯。” “没关系，时间很充裕。”罗德笑了两声，“希望赛可莉娜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不过她很擅长保证自己的安全。” “如果你指的是畏畏缩缩、总是躲在我们身后、一有动静只知道跑，那她确实很擅长。”达米安撇撇嘴。 “达米安。”提姆叹了口气，“也许我们家的怪胎太多了，但那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赛可莉娜没出过几次外勤，她是个文职人员。”罗德的声音带上了些无奈，“对她宽容些吧，赛可莉娜出生于后室level.11无垠城市，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优先保护自己。话说回来，我今天得到了她的提醒，想来问问你们我该怎么应对。” “提醒？” “是这样的……” 在一番复述后，蝙蝠家的超英们都皱起了眉头。 “看来m.e.g.的内部争斗比我们想得还复杂。”提姆嘀咕，“也是，毕竟是个能算是后室政府的庞大机构，有不同的派系和错综复杂的权力关系很正常……” “我有一个很简单的解决办法。”达米安简洁地说：“砍了那个监督者a。” “你认真的达米安？”罗德停顿了两秒，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但这会导致很大的混乱，监督者b和监督者c很难兼顾他的空缺……” “至少这样你就不用给他补那该死的习。”达米安说。 蝙蝠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回来。”布鲁斯声音冷硬，“无论监督者a许诺了你什么，终止交易，回来。” 蝙蝠侠惯常的命令式语调，小鸟们从小到大不知道被这样的语气激起过多少次逆反心理。 “布鲁斯——”迪克不由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他知道，布鲁斯一贯是这样的。 杰森至今还不愿意搬回来住，很难说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果然，在短短几秒的沉默后，罗德低哑着嗓音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为什么？”罗德继续问。 “那对我们不利。”布鲁斯说。 “闭嘴吧你这只又硬又臭的老蝙蝠！”通讯里传来芭芭拉的尖叫，“连达米安都比你直率！你就不会好好地说‘我担心你的安危’吗？！” 布鲁斯沉默了，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急着独立，你活该的，老蝙蝠！”芭芭拉直白而尖锐地说，“要不是打不过，我真想踢爆你的屁股！你活该！” “噗！”这是迪克憋笑的声音。 “我赞同芭芭拉。”提姆耸耸肩，“你该反思一下自己，布鲁斯。” 罗德闷笑的声音从通讯那边低低地传了出来。 “谢谢你，芭芭拉。”罗德温和地说，“如果你想揍布鲁斯，我可以帮你按着他。” 芭芭拉吹了声口哨：“很好，我会记得这事的。嘿，罗德，监督者a到底许诺了你什么？居然让你宁愿给他补那该死的习？” 罗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坦诚。 “他许诺我，帮助我重返后室。” “你疯了？！你的后半生都要待在那个鬼地方？认真的？” 罗德笑了两声。 “我手上有通往前厅的层级秘钥，并非永远不回来，只不过是再从高空坠落一次而已，我想超人会愿意帮忙接住我的。” 蝙蝠家的超英们都松了口气。 “通往前厅的层级秘钥？”布鲁斯敏锐地问，“你没和我们说过这件事，罗德。” “嗯？我没说过吗？”罗德温和地解释，“我能回到前厅，是因为我在隐秘层级‘枢纽’中向密钥师请求了一把通往level9223372036854775807的层级秘钥，对于人类而言，那里或许极其危险，但我是扫兴客，是实体而非人类，大多数实体对扫兴客都没有太强的攻击欲望，我可以轻松地通过实体们的阻拦，登上阶梯，从那里跳下来，就能回到前厅，而密钥师给我的层级秘钥还在我手里，等我做完该做的事，要回前厅的时候，我只需要去‘枢纽’，重新找到对应的门就行了。” 只要那个“理想”实现…… 如果到那时，他没有返回前厅，那多半会切入传说中的“中室”，然后在那里被消解为无意义的虚无。 但这些，他并不打算说。 “今晚的夜巡由迪克负责。”布鲁斯说，“关于联络人的事，我想正义联盟需要一场会议，这是一项很重要的外交决议。” “可你不是说……” “正义联盟没有理由让自己的成员卷入其他组织的内部纷争。”布鲁斯说，“现在，我已顾问的身份对你进行紧急召回，如果监督者a阻拦你，你就以这个理由脱身，一个小时后，瞭望塔见。” “呃……好。” 通讯挂断。 “那个监督者a可不好惹。”提姆扭过头看他，“他也许会记恨上你，布鲁斯。” “想要我命的人很多。”布鲁斯戴上头罩，转身往通往瞭望塔的传送点走去，“多一个也无妨。” 他走了几步，反手从口袋石戒指中抓出蝙蝠车的钥匙，头也不回地抛向了迪克。 “夜翼，你今晚可以使用蝙蝠车。” ———————— “假如情报属实，我们确实不该再把罗德放在那种危险境地里。”神奇女侠戴安娜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最近没有任务，我可以代替罗德成为新的联络人。” 神奇女侠的分量摆在那里，她不仅是正义联盟的三巨头之一，还是天堂岛的公主，神王宙斯的女儿，监督者a要动她都得掂量掂量。 这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属于前厅的女神，她曾杀死过战神阿瑞斯，她与后室那些受到各种限制的神明不同，她是受到前厅规则许可的神。 “可以，但我认为戴安娜对m.e.g.缺乏足够的认知，需要补一补课。”蝙蝠侠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前线，也许没有注意过这些资料，m.e.g.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政府，据我所知，目前m.e.g.在前厅的成员不过是其规模的十分之一不到。” 戴安娜愕然，“十分之一不到？可他们都有一支庞大的军队了！” “你认为监督者a的年纪有多大？” “嗯……他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 “不。”罗德摇摇头，“据我所知，他已经建立m.e.g.有几十年了，他切入后室时还是个高中生，现在大概……至少有六十多岁了吧？” 戴安娜颇为冷静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假如他们还有更多军队，那监督者a自然会有更多底气。” 神奇女侠并不诧异，尽管作为神而言她尚且年轻，但她自己也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因此对监督者a的实际年龄丝毫不觉奇怪。 “后室非常庞大。”罗德犹豫了一下，“非常、非常庞大，单是level0就有三个地球的面积那么大，而这只是一个层级而已，而后室中目前已知最高的层级就是我返回的level9223372036854775807，其中还存在大量未知层级亟待探索。” 克拉克点点头，目光严肃，“我们至今不清楚后室和我们的宇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空间关系，或许后室中存在与宇宙一样庞大的空间也说不定。” “是的，因此m.e.g.的出现是历史性的，它能被称为‘后室政府’，自然也有足够庞大的情报和掌控力。”布鲁斯说，“据我所知，m.e.g.在几乎所有宜居层级都有驻军和前哨站。” “举个例子，我曾去过level180旅者之海，和当地的驻军打过交道，那个层级很大，由海洋和岛屿组成，其中存在会驾驶船只的实体和海盗，也存在和m.e.g.存在友好关系的舰队，有很多流浪者定居在那里。”罗德连忙说，“那是一支真正的海上军队，而我目前还没有在m.e.g.看到任何与那支军队有关的情报或人，也就是说，至少那支海军尚未撤出后室。” “海军？他们居然还有海军？” “是的，他们有海军，而且装备不算落后。”罗德低声说，“如果旅者之海上的另外五支对m.e.g.友好的舰队也选择一同回到前厅……” 一时寂静。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要是回到前厅，那些海上军队……又要怎样维持？要在哪片海域活动？从哪里获得补给？又有什么军事目的？ 这还只是其中的一支军队！m.e.g.不止有这一支军队！ “这是一个极大的威胁。”罗德严肃地说，“现在，前厅还没有意识到m.e.g.真正的规模有多么可怕，为什么就连内部的派系之争都会由监督者b专门进行管理，因为实在是太庞大和复杂了，斯彻奇确实是个好人，但他并不是没有野心。” “所以，作为联络人，我必须时刻关注这些迹象……”戴安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统领过军队，我是天堂岛的公主，我看得懂大批人马调动时的迹象。” “是的，戴安娜。”罗德赶忙点头，“除了军队的情报以外，还有几点需要注意……” 罗德赶忙把自己这段时间暗中打探的一些事项都告诉了戴安娜。 后室中有很多流浪者。 这就意味着，他们有现成的社会体系，有独有的后室文化，以及大量的人口，而其中绝大部分流浪者，都依附于m.e.g.的体系生存。 这些人交易时会去m.e.g.管理的交易大厅，探索时会将信息上传至m.e.g.的档案库，遇险时会向m.e.g.寻求救援，来到一个新的层级都会去m.e.g.建立的前哨站与社区获取信息…… 距离神笔史蒂夫预言的空间通道封闭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月，三个月足够拥有网络的流浪者们收到消息，就近寻找最近的空间通道返回地球。 “也就是说，作为联络人，我还得注意承认m.e.g.合法性的大量后室流浪者是否在某些地区进行非法集结……”戴安娜记着笔记，“如果他们聚集在一起，很有可能会驱逐当地居民，强行占有土地，甚至直接建国……” “之前监督者a派遣我和狂野战士c队去处理埃塞俄比亚的钝人入侵战役，我发现m.e.g.战后撤退时在那里留下了一支后勤队伍驻扎。”罗德继续说，“埃塞俄比亚只是个以咖啡豆为生的小国，是个很合适的下手对象，所以要重点注意……” 戴安娜飞速记着笔记，忍不住叹了口气，发出感慨： “我们只不过是一些超级英雄，为什么要卷入这些？” 21、温牛奶 是啊，明明原本只是简单的助人为乐，打击犯罪，和搞破坏的超级反派战斗，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克拉克揉揉眉心，叹了口气。 实话说，他还有稿子没写，今晚得通宵。 露易丝还在出差，今晚乔是带着简妮飞去玛莎那儿吃的晚饭。 普通人的生活和超级英雄的生活越来越难以平衡了。 “等后室实体危机得到彻底控制，m.e.g.必然会和各国爆发冲突。”布鲁斯的声音仍然冷静，“有成熟的社会体系，有独特的后室文化，有足够的民众基础，有庞大的武装势力……还有一个需要喂养自己的政府。” 而地球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宜居领土了。 用脚去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即便三位监督者心怀爱与和平，一致决定将m.e.g.就地解散，解甲归田，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也仍然会带来相当庞大的问题。 前厅的资源可不会凭空刷新出来！那是后室的特色！后室是不讲逻辑的！后室的物资真的就会凭空刷新出来！ 后室有极为广袤的土地，有凭空刷新的各类补给，有吃空气就会增殖的旱虾，有莫名其妙出现的自动售货机，有用手机就能连上的跨层级神秘wifi…… 而前厅没有。 前厅的粮食是从地里种出来的，前厅的水是从土里抽出来的，甚至连前厅的wifi都是要交钱的。 前厅的资源是有限的。 “地球上凭空多了这么多嘴吃饭，别说一些地方还在闹饥荒，即便是粮食丰裕的地区，也很难承受这样的负担。”克拉克又叹了一口气，“露易丝最近的新闻选题就是这个，她现在在各大粮食出产国采访各国政要的态度……b，这本来不该是我们该管的问题吧？这是政治问题，我们只负责保护地球。” “但m.e.g.现在是我们的合作组织。”布鲁斯摇摇头，“我们不得不管，除非你想让各国政府与我们为敌。” “我们只是在应对实体危机时合作。”克拉克忍不住哀嚎一声，“我们没有对抗实体的有效手段，而他们有，所以我们合作，只是这样而已！为什么最后会牵扯上这样的问题！” “第一次谈判时，我让你监听过监督者a的脉搏。”布鲁斯说，“而你说，他只在m.e.g.的规模和功能性上耍了点花招，记得吗，克拉克？这就是他的花招。” “真是要命的花招。”克拉克说，“我们真的不能不管吗？” “不能。”布鲁斯说，“在我发现他的花招是什么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我们已经对外公开宣布合作了。” “……b，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克拉克问。 “在他们对我们开放了机密档案库的时候，看到他们的机密档案，看到他们的真实规模与流浪者人口，我就知道……”布鲁斯说，“我们上当了，克拉克，我们都上了监督者a的当。” “而现在监督者a还想借着罗德来进行内部派系清洗。”戴安娜用力闭了闭眼，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的！” 罗德叹气，没有说话。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看到斯彻奇笑就想往后躲。 斯彻奇就是这样的人，他是好人，但也有着野心。 等等。 罗德皱眉思索，斯彻奇明明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爆发战争，他为什么没有选择能将伤害降低到最小的方案？为什么没有解散m.e.g.只保留最低限度的直属部队？只是为了野心？ 就算只保留最低限度的直属部队，也足够监督者们在前厅受人尊敬和重视了，何况以斯彻奇为首建立的m.e.g.并不是他的独裁政府，假如他的野心到了这种程度，他完全可以这么做，他完全可以更血腥，更残忍，更…… 但他没有。 这很矛盾。 这不符合他对斯彻奇的了解。 斯彻奇是有野心，但他也确实是个好人，假如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进行这场注定会到来的、争夺流浪者生存空间的战争，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样？为什么要费力去支援各国，为什么要分享技术？一开始就不分享不是更好吗？ 这样陌生的政治领域让罗德感到有些费力，但他必须努力去思考。 他或许不懂政治，但他了解斯彻奇，他知道斯彻奇是什么样的人。 假如战争必然到来，那斯彻奇只会做好准备，闪电出击，而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暗中拖延，只搞些小动作。 除非他认为战争可以避免…… “罗德？”克拉克将目光投向沉默不语的扫兴客，“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 罗德缓缓摇头。 “我只是不知道斯彻奇想做什么。” 一时寂静。 “罗德。”布鲁斯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要返回后室？你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完？”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罗德简短地说，“我想去寻找艾拉所说的隐秘层级‘应许之地’，见见其它扫兴客，完成我家人的遗愿，据说‘应许之地’内也有通往前厅的出口。” 布鲁斯点点头，不再发问。 “既然如此，这次的临时会议就到这里吧。”克拉克揉揉眉心，“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我现在就去通知监督者a，我们的合作联络人变更为神奇女侠，如果他坚持让罗德做联络人，我会告诉他，这事没得谈，要是他不同意，合作就终止，就这样。” 克拉克眉宇间少见地带上了一抹烦躁，又很快平复下来，面容又恢复了温和。 “我该回去了。”克拉克说，“明天见，戴安娜，明天见，b。罗德，要保护好自己，小心那个监督者a，注意休息，保持联络。” 听到克拉克的关心，罗德突然就放松下来了。 这是一种知道了身后有人兜底的安心感，就像以前艾拉他们还在时一样。 如果他打架输了，扫兴客们就会出来群殴之类的…… “谢谢你，克拉克。”罗德说，“你也是，注意休息。” 目送超人离开，脑袋上突然多了一点重量。 罗德扭头看去，是布鲁斯，他用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今晚在韦恩庄园住吧。”他说，“你看起来很累。” “我能参加夜巡吗？” “你需要休息。”布鲁斯说，“哥谭还有我们。” “你居然也会说这种话，布鲁斯。”戴安娜有些好笑，“但布鲁斯说得对，罗德，你看起来真的很累，好好睡一觉，我今晚就飞纽约，明天你就能在m.e.g.总部看到我了。” 目送戴安娜离去，罗德揉了揉他的眼睛。 “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糟糕吗？”他问。 “你看起来比熬了一个通宵的提姆还困。”布鲁斯抓住了他的手，“走吧，罗德。” 韦恩庄园里已经有了罗德的房间。 阿尔福雷德贴心地为他准备了睡衣，罗德脱掉紧绷的制服，换上软和宽松的睡衣，踩着软乎乎的拖鞋，在楼下简单吃了点阿尔福雷德准备的夜宵，喝下一杯暖呼呼的睡前牛奶后，连门都没关紧，钻进被窝就呼呼大睡了。 布鲁斯凌晨三点半从蝙蝠洞上来的时候，也被阿尔福雷德例行塞了一杯睡前温牛奶。 “……阿尔福雷德，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您可以把牛奶带回房间喝。”阿尔福雷德和蔼而慈祥地微笑，“体贴体贴您的老管家吧，布鲁斯老爷。” 布鲁斯只好穿着睡袍拿着温牛奶上楼。 能不能偷偷倒掉？蝙蝠侠思忖着，或者让其他人帮他喝掉？ 路过罗德房间的时候，布鲁斯发现他的门没关。 四下寂静，布鲁斯左右看看，确定阿尔福雷德还在楼下，没有跟上来。 他记得罗德并不排斥喝牛奶…… 布鲁斯端着牛奶，放轻脚步，反身轻轻关上了罗德卧室的门。 接着，他几步来到罗德床头，抓着罗德的肩推了推。 罗德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罗德。”布鲁斯又推了推他，“罗德，醒醒。” “唔……”罗德睡眼朦胧，半梦半醒地睁了睁眼，“布鲁斯……” “罗德，起来喝牛奶。” “唔……什么……牛奶……” “阿尔福雷德让我来给你送牛奶。”布鲁斯毫无愧疚之心地信口胡说，“起来，把这个喝了。” 他睡前……好像……喝过了……啊…… 罗德含糊地呜咽几声，最终还是被布鲁斯推着后背半坐起来。 他眯着眼，感觉到唇边凑过来一个温热的东西。 “乖，把这些喝了。”低醇而值得信赖的嗓音带着些哄诱的味道，“张嘴，咽下去……” 罗德迷迷糊糊地咽了几口，差点被呛到，布鲁斯耐心地托着罗德的后颈，将杯中的温牛奶一滴不剩地喂入他的口中。 “好男孩。”布鲁斯流露出一丝笑意，这样就能和阿尔福雷德交差了。 罗德含糊地“唔”了声。 而后，布鲁斯用指腹擦了擦罗德嘴角沾到的白渍，动作轻缓地把他放回了柔软的枕头上。 端着空玻璃杯朝外走了几步，布鲁斯又倒回来，给罗德的被窝掖紧实，接着才小心地打开房门，做贼似的左右扫了一眼，无声而迅速地顺着楼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还在蝙蝠洞熬夜的提姆看着监控：“……” 他！看！到！了！ 提姆飞快地把这段监控截下来塞进了加密文件夹里。 罗德一睡睡到了日上三竿。 在m.e.g.他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罗德翻了个身，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 不想起床。 不想去见那个该死的监督者a…… 补个屁习！他要罢工！ 但赖了十来分钟的床，罗德还是打着哈欠起床洗漱。 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他好像梦到自己泡了个牛奶温泉，还不小心呛了两口。 嗯，蛮真实的。 22、失踪 “确认交接。”戴安娜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从现在开始，我，神奇女侠，戴安娜·普林斯，正式担任正义联盟与m.e.g.的合作枢纽，双方之间的联络人。” “欢迎您，戴安娜女士。”监督者a笑眯眯的，“很遗憾我们的老朋友罗德因身体原因无力继续担任此职，我想您会做的和他一样好。” 嘴上说着遗憾，但他面上没有一丁点阴霾，笑得很是开心。 罗德面上覆着扫兴客的悲伤面具站在一旁，未置一词。 没人看得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也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就像大多数扫兴客一样沉默。 监督者a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 “那么，戴安娜女士，请允许我带您参观m.e.g.的总部大楼……” 罗德自由了。 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转头走向门口。 赛可莉娜抱着厚厚的文件小跑着跟上他。 “太好了，罗德先生。”赛可莉娜看起来真心实意地为他高兴，“恭喜你逃过一劫。” “是啊，逃过一劫，谢谢你，赛可莉娜。”罗德面具下传来一如既往温和的嗓音，“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自己是绝对察觉不到这些事的。” “因为……因为我们是朋友嘛。”赛可莉娜羞怯地笑了笑，“罗德先生，你说要回后室，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等后室和前厅的空间通道稳定下来以后。”罗德说，“赛可莉娜，你能帮我个忙吗？” “只要是我做得到的！”赛可莉娜连忙说。 “我想知道关于‘无聊罐子’的情报，我想知道斯彻奇告诉我的这条情报是从哪里得来的，可以吗？” “好的罗德先生，我会帮你找找看的，这种信息只是设计后室的起源秘密，和政治运作派系斗争都没有关系，不算敏感，我的权限仅次于监督者们，我今天下班后就去档案部一趟。” “谢谢你，赛可莉娜。”罗德轻轻拍了拍赛可莉娜的脑袋，不由想起布鲁斯拍他脑袋的那一次，“你想要什么报酬吗？” “报、报酬？不、不用的罗德先生！”赛可莉娜连忙摇头，“我……我们是朋友嘛。” 罗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赛可莉娜对他很好，他却总是想不出要怎么报答她。 作为监督者b的亲信，赛可莉娜在m.e.g.内部的地位并不低，她看着羞羞怯怯的模样，却总是能很快完成工作，罗德有几次见过她汇报工作，看起来和平日里那个和他说话磕磕巴巴绕来绕去的小姑娘完全不像一个人。 再说什么都像是辜负了这份沉甸甸的友情，罗德只好说：“那今天下班的时候我给你带草莓蛋糕吧。” “好、好的罗德先生！”赛可莉娜绽颜一笑，“那么，我要去工作了，罗德先生。” “回头见。” “回头见！” 赛可莉娜凝望着扫兴客离去的背影。 当时，正是这个背影挡在她身前，挡住了倒落的残垣断壁，挡住了战火与硝烟，他看起来那么高大，他以前总是沉默……沉默的连那些躲在心口里的喜欢也让人难以说出口…… 赛可莉娜蓦地大喊：“罗德先生！最近天凉了，要多穿些衣服！” 扫兴客的背影对她抬了抬手，示意他收到了。 赛可莉娜隐蔽而幸福地笑了一小下。 只有一小下而已哦！ 今天的工作不少，赛可莉娜很快就处理好文件，与各方合作组织进行书面交涉，她忙着忙着，一抬头，才发现夕阳西下，人都走光了，窗户的影子在地板上映上一层昏黄。 下班了啊…… 处理完手上的最后一点工作，赛可莉娜满心甜蜜地想着，罗德先生一定给我带了草莓蛋糕。 在后室，蛋糕是很少见的，出生于后室的赛可莉娜从没吃过蛋糕，只听说派对客会用人类的尸体制作蛋糕，但她也从没去过享乐层，只看过档案上的图片。 但是到了前厅，她才知道，原来蛋糕是那么甜那么好吃的东西。 去见罗德先生之前，要把罗德先生拜托她做的事做完才行！ 赛可莉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入电梯，m.e.g.的档案部设在22层，她挎着小包，一手拿着手机。 电梯大门打开，赛可莉娜用她的特殊权限卡刷开了档案室大门，今天值班室里没有人，也许是到饭点吃晚餐去了吧，真是粗心，连灯也忘了关。 嗯，等会要对罗德先生说什么呢？要不要干脆拜托罗德先生陪我逛街？昨天工资也发了，上次在商场里看到的耳环能买了，罗德先生喜欢成熟点的女孩吗？耳环要选那个流线型的还是星星形的呢？ 这么想着，赛可莉娜忍不住甜蜜而羞怯地勾起嘴角。 这次也要努力多和罗德先生说上几句话……可是一看到罗德先生，我就变得笨笨的了，说话也绕绕的…… 她走入关着灯的机密档案室，借着手机电筒的光在书架上找出一本纸质档案索引，开始快速翻动浏览。 “无聊罐子”，能把人类转化为扫兴客的特殊物品，这个情报肯定在扫兴客有关的那一栏里，像是这种设计后室机密级别的信息，是保存在……厄普西隆主盘中……子文件夹……要八级权限，没关系，我有监督者b的特殊权限…… 在她将索引放回书架不起眼的位置，绕过伪装用的几排废文件架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已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她。 砰！ 黑暗中，一个低哑的嗓音对着通讯说：“汇报，机密行动已结束，特殊权限卡收回。是，收到，立即执行。” 迅速而轻缓的脚步自档案室中一直行到消防通道里，在某个转角消失不见。 ———————— 办公室里，监督者a倒扣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察看，随即心情很好地勾起了唇角。 手动把这条信息删除，而后，监督者a在监督者加密通讯组里发出了一条讯息。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另外两人的回复很快就来了。 “收到。” “收到，别加那该死的表情后缀我都快ptsd了。” 监督者a愉快地勾了勾唇，手指在桌上轻敲。 ———————— 天色渐暗，灯火乍亮，纽约市中心的霓虹灯也开始闪烁五彩斑斓的光芒。 月亮已经挂上梢头。 罗德提着一盒草莓蛋糕等在楼下，他给赛可莉娜再次打了通电话，但仍然没有回复。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六个电话没接，十几条短信没回，赛可莉娜从不会这样，赛可莉娜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保持着电话畅通的，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可这里是m.e.g.总部！ m.e.g.总部大楼灯火通明，过了晚餐休息时间，夜班人员已经开始工作了，如今m.e.g.和全球各地都建立了联系，所以一天二十四小时总部都是在维持运转的。 罗德之前就多次询问过前台，可得到的消息仍是今天的m.e.g.没有遭遇任何袭击，也没有人昏倒或休克呼叫救护车，现在夜班人员上班，也没有报告任何异常。 但太不对劲了，赛可莉娜看起来真的出事了。 难道是受内部派系斗争牵连？但赛可莉娜在工作上的口风一向很严，不说现在刚缓过人手缺乏时期，她是监督者b的心腹，动她简直就是在打监督者b的脸！ 不，不，等等，好好想想，前厅的m.e.g.总部不一定像后室中m.e.g.建立的那些基地一样安全…… 这里是前厅，有着各种各样复杂组织和政府机构的前厅。 该死！在后室，m.e.g.就是安全与秩序的代名词，他都形成惯性思维了。 罗德把蛋糕留在前台，快步登上电梯，输入赛可莉娜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赛可莉娜的工作大都涉及一些外人最好别知道的内容，罗德从来不会踏入赛可莉娜的办公室。 毫不意外，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只有特殊权限卡才能刷开。 罗德犹豫了一下，绕过来往的工作人员，快步走向男厕所。 接着，他在最里面的位置，支开了外墙上的一扇小窗。 窗又小又窄，罗德先把胳膊探出去，手掌牢牢抓住窗台边缘，腰部一拧，双腿发力，整个人从那扇小窗中钻了出去。 窗外没有任何立足点，只有罗德凭蛮力抓住的窄窄窗沿，扫兴客腰部发力，整个人以窗沿为支点狠狠一甩，险而又险地抓住远处另外一个窗台。 这里是20层，脚下就是车流汇成的星点光芒。 喧嚣中吹拂而来的夜风中夹杂着汽油、烟尘和人类的味道。 扫兴客再度腰部发力，使劲一甩，又扑挂在了下一个窗沿上。 就这样，罗德爬到了赛可莉娜办公室的窗外。 窗户没锁，罗德单手开窗，翻入了办公室。 这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办公桌上摆着电脑和好几个可爱的粉色小摆件，摆件旁立着一只相框，里面是小女孩赛可莉娜和父母的合照，照片上的父亲穿着m.e.g.制式军装，母亲娇小可人，笑得很温柔，而小女孩赛可莉娜，却看起来怯生生的，半个身体都藏在母亲身后。 但赛可莉娜不在办公室里。 沉默片刻后，罗德抬手接入了蝙蝠家族的通讯。 “各位，我需要……一点帮助。” 23、猜测 “嘿，罗德，你有没有去档案部找过？”提姆问。 “还没有，但是进入档案部需要权限。”罗德说，“而我已经不是联络人了，权限卡也已经移交给了神奇女侠。” “那还不简单？”芭芭拉说，“我可是专门干这个的，亲爱的罗德，布鲁斯应该有给你准备蝙蝠传感装置？我可以用那个试着和识别系统玩个把戏。” “有，布鲁斯有给我准备，你可以直接通过网络操控它吗？” “当然不行，罗德，你得用你的蝙蝠手机开个热点。” ……热点？ “好，我现在就去。” 罗德从口袋石戒指中取出扫兴客装束，在办公室里迅速换上，而后光明正大地从赛可莉娜的办公室大门里走了出来，有人和他友善地打招呼，大家这段时间早就习惯了扫兴客在大楼里走来走去。 他拐入消防通道，飞快奔上了22层。 蝙蝠手机开了热点，连上蝙蝠传感装置，贴在感应器上没一会儿，伴随着耳麦内神谕愉快的一声“搞定”，档案部大门缓缓打开。 扫兴客敏锐的嗅觉已经嗅到了血腥味。 罗德脚步急促，顺着血腥味来到值班室窗口，仗着身高往里望去，耳麦内，布鲁斯在问他：“罗德，情况如何？” “值班室里有两具尸体。”罗德用力推了推门，“门从内部反锁了。” “门结实吗？直接踢开。”杰森的声音冒了出来，给他支招，“什么材质的？” “铝合金门。”罗德说，他向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以人类难以企及的蛮力强行把厚重的合金门给踹开，他立刻去检查尸体，“两个成年男性人类，都是一枪毙命，我现在去档案室里。” “小心，敌人可能还没有离开。”布鲁斯提醒。 罗德手中反握住无限刀，迅速而无声地摸进了档案室。 他扫视一圈，只见赛可莉娜的身体倒在地面上，身下是一滩血泊。 “赛可莉娜……” 确认档案室里没有别人后，罗德蹲下身将赛可莉娜抱在怀中，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女孩的脉搏和鼻息。 她的身体冰冷，已经没了气息。 “赛可莉娜……确认……死亡。” 蝙蝠家族的所有人都在通讯里听到了扫兴客颤抖而茫然的声音，流露着浓重的悲伤。 “……赛可莉娜，那个，那个胆小的小姑娘？”史蒂芬妮忍不住出声，“她死了？” “罗德，罗德，冷静，听我说。”迪克赶紧说，“先确认死因，具体的得交给验尸官，你得冷静，我们要先调查出是谁干的……” “然后我会和你一起去干他妈的。”杰森说，“但你先别激动，那里是m.e.g.总部，别给人落下把柄……喂，布鲁斯，布鲁斯呢？” 过了好一阵，布鲁斯低沉的嗓音响起：“罗德，你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刑侦训练，尽量别破坏现场，我已经以正义联盟顾问的身份介入此事，我通知了纽约警察局，那里有我的人，但他们没那么快抵达，你现在要做的，是保护死亡现场，尽量不要让m.e.g.的人进入档案室。” “在m.e.g.的总部发生这种事，他们脱不开干系的。”提姆赶紧说，“先不要联系监督者a，罗德，现在开始计时，看多久之后会有人到这里。” “我已经拿到了今天的档案部值班表。”芭芭拉的声音插入，“下一次换班在晚上九点，档案部一般不会有人来，如果他们在晚上九点之前就发现这件事，那m.e.g.就绝对有问题，至少他们早已知道了这场谋杀，但是先不要冲动，我们需要证据。” “你要知道，曼迪斯。”达米安说，“我们是专业的。” 罗德深深地呼吸一口气。 在后室那么久，他早已习惯了生离死别，但那是在后室的诡谲中，在实体的威胁中。 而不是像这样，在前厅，甚至在安全的m.e.g.总部大楼里，不明不白地遭人谋杀。 他甚至想不到赛可莉娜为什么会被杀。她一直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她在监督者b的庇护之下…… “赛可莉娜的死因……应该是一枪击中心脏。”罗德低声说，“她的手机就在她手里，衣着整洁……这是初步判断，接下来我会保护好现场，不让m.e.g.的人进来。” 罗德将抱在怀中的赛可莉娜尽量按照原来的位置放回原处。 他的手套和披风上都沾上了些许血迹，但他就像没有察觉一般，转身到档案室门口，像一尊雕像一样立在那里。 沉默地。 可是，一直没有人来。 八点五十分，两个穿着制服的值班人员从电梯里一边说笑一边走了出来，被站在门口的扫兴客和他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m.e.g.好像真的没有发现他们的档案部里死了人！ 八点五十五分，蝙蝠侠联络的纽约警察局的人抵达现场，罗德让开门让他们进入现场检查。 他知道，已经没自己的事了。 闻讯而至的监督者a满脸惊愕不似作伪，他立即组织人手配合调查，查监控，查记录，询问可能看到凶手的人员…… 以如今m.e.g.水涨船高的地位与声望，这起发生在m.e.g.总部的谋杀案自然引来了一大群如嗅到鲜血的豺狼般聚集而来的媒体。 监督者a言辞恳切，在无数镜头前发誓会找到凶手，还赛可莉娜一个公道。 罗德在人群中，死死地盯着他。 斯彻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 是夜，监督者a摆脱了缠身的琐事，回到自己的住所。 他已经没了镜头前疲惫诚恳的眼神，他没开灯，熟练地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巧克力酒。 他想起罗德看他的那个眼神，不由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我可不会给你抓到把柄，蝙蝠侠。”斯彻奇走到落地窗前，朝着月亮举杯，无声启唇：“我有足够的耐心，你最好也有。” ———————— “没有，所有迹象表明凶手很可能是外部人员，监督者a清白得很。”约翰·威尔逊警探叼着烟说，“老兄，我是专业的，我得告诉你，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弹壳，你猜怎么着？那是标准的俄制土弹，能手搓出来的那种，最近那边局势复杂……” “唉！老兄，我也承担了很大压力的。”威尔逊警探翘起另一边的腿，“重要的不是我怎么看，是上头的人怎么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而且无论怎么看，这件事m.e.g.都不获益啊！” “行吧，总之我上头那些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谋划着怎么把这事按在老俄头上呢，m.e.g.的名声可好使了！”威尔逊警探吐了口烟圈，“至于真相？谁在乎呢？何况现场情况就是那样，仅有的几条线索都指向外头，你再怎么把这事往m.e.g.身上扯也不行啊，人家干嘛要杀自己人？那小姑娘还算是个高层呢！行行好吧，蝙蝠老兄，别为难我了。” 挂断电话后，蝙蝠侠沉默了片刻，扭头看向一旁摘下监听耳机的扫兴客。 “……他故意的。”罗德艰难吐字，“他故意让我们的人来调查，他——” “冷静些，罗德。”布鲁斯轻轻将手按在罗德头顶，“冷静，这不一定是监督者a做的。” “……但一定是他做的。” “你为什么觉得那是监督者a做的，罗德？”布鲁斯摘下头套，蹲下身来，拨开扫兴客面上的悲伤面具，“你有什么理由吗？” 扫兴客真的就那样乖乖任由他剥开了面具，悲伤面具下是一张同样悲伤的脸。 罗德看着布鲁斯那双钢蓝色的眼眸，一瞬竟惊慌到想要躲闪。 “因为他在笑。”罗德低声说，“我认识他五年了，他明明是在笑。” “……目前我们没有更多证据。”布鲁斯站起身，“监督者a的布置并非天衣无缝，我需要亲自去一趟现场。” 罗德惊愕地抬起头。 “你相信我吗？”他就像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问，“我没有其他证据，你相信我吗？” “那里是m.e.g.的机密档案室。”布鲁斯说，“如果是外来势力所为，比起m.e.g.对外宣称的资料失窃，他们更有可能直接破坏所有主盘而非盗取资料。” “……破坏所有主盘？” “破坏档案库不一定需要高超的黑客技巧。”布鲁斯说，“物理手段也一样可以，既然过了那么久m.e.g.都对外部人员的潜入一无所觉，那朝每个硬盘开几枪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是被更早发现而已。” 罗德张了张嘴，他没想到这个。 “以m.e.g.目前的处境而言，这是更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各国政府都对m.e.g.虎视眈眈，如今后室危机已经极大缓解，全球也已建立起了成熟的防御机制，如果能给m.e.g.造成点麻烦，我想他们很乐意那么做，m.e.g.手中还握着人造杏仁水和疫苗技术，这足够令他们眼红。”布鲁斯说，“以及，我不认为这是监督者a一个人的决定。” “……你的意思是，监督者b和监督者c也同意了这件事？为什么？赛可莉娜已经为监督者b效力了不短的时间，她是她的心腹手下，为她做了很多事，监督者b怎么会同意这件事？” “至少是默许。”布鲁斯低声说，“你要知道，罗德，政客之所以能位高权重，之所以能凌驾于普通人，就是因为他们把道德视作武器而非底线，这是玩弄政治的基本素养。” 24、手机 “这就是全部的证物了。”约翰·威尔逊警探说，“纽约不是哥谭，别搞出太大动静，至于其他的，请自便。” 而后，警探转身走出房间，贴心地带上门，将空间留给两位来自哥谭的超级英雄——蝙蝠侠和扫兴客。 “一枪命中心脏。”蝙蝠侠翻阅着尸检报告，“弹道分析已经出来了，作案过程推测为凶手杀害值班人员后正要窃取资料，却正好撞见赛可莉娜进入档案室，于是躲在资料架后将其杀害，窃取资料后从消防通道逃走。” “这是……”罗德从证物袋中取出一只贴着草莓贴纸的手机，“赛可莉娜的手机，m.e.g.居然允许这部手机留在警局手里。” 这部手机来自后室，作为从后室一直带到前厅的物品，赛可莉娜的手机里当然有着不少m.e.g.的机密信息。 “监督者c的计算机技术十分高超，而这部手机来自后室。”布鲁斯从罗德手中抽出手机摁开，“果然，密码错误五次立即自毁，警局的人试了三次。” “我们的技术够攻破这个限制吗？”罗德问。 “不用那么麻烦。”布鲁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在罗德困惑的目光中，他快速输入了一串数字。 然后，手机解锁了。 “密码是你的生日，罗德。” 罗德面具下的嘴无措地张了张，又闭上了。 他不是一无所知的毛头小子，他当然知道这种把手机密码设为他人生日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那个总是羞羞怯怯，和他说话总是有点磕巴的小姑娘…… 旁边的箱子里放着赛可莉娜的遗物，那里放着一只篮子，篮子里躺着织了一半的牛仔蓝围巾，色调和扫兴客的制服很是相配。 “汇报，机密行动已结束，特殊权限卡收回。是，收到，立即执行。” 听不清性别的低哑嗓音在空旷的证物室中响起。 那是一段从手机中传出的录音。 罗德扭头，看向了布鲁斯。 “使用了变声器，无法辨别身份，只能听出是美式口音，但这毫无意义。”布鲁斯说，“但不是没有线索，罗德，赛可莉娜特殊权限卡是否在现场收入的证物中？” 罗德迅速翻了一遍证物和遗物，面具下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没有，赛可莉娜的特殊权限卡不在这里。” “只有权限卡才能刷开档案部的大门，不可能不在身上，既然特殊权限卡被凶手取走，如果凶手真的是外来者，按理来说，监督者a应该立即做出应对，防止对方利用权限卡进行更多行动。”布鲁斯条理清晰，“据我所知，m.e.g.现在所使用的保全系统采购自莱克斯科技的淘汰版本，不够先进，无法精确识别每一张权限卡的身份信息。” 罗德立刻反应过来：“所以如果凶手是外来者，监督者a应该会立刻回收所有特殊权限卡制作新的，同时立刻加快新系统的安装！” “没错，但这只能作为推理的论据，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布鲁斯说，“至少我们肯定了监督者a必然与凶手有所联系，至少知道是谁，而这个人，很可能是m.e.g.的内部人员。” “那……我们要怎么找出他？或她？” “不用找。”布鲁斯把赛可莉娜的手机收进口袋石戒指里，“找凶手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走。” “我们要去哪？” “去监督者a的办公室找线索。” “找他指使人杀害赛可莉娜的证据？” “不，找他杀害赛可莉娜的原因。”布鲁斯说，“杀害下属很不正常，这背后牵扯的或许不是简单的派系斗争，而是涉及m.e.g.的某些图谋。” 他没说的是：这或许和你有关，罗德。 赛可莉娜手机里的信息已经说明，她在档案室大概率是在帮罗德查询某些并不敏感的机密信息，而根据尸检报告，值班人员的死亡时间比赛可莉娜要早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凶手两个小时以前就在档案室埋伏着了。 他无意增加罗德的愧疚感，罗德望着那条织了一半的牛仔蓝围巾时的沉默已经足够让他知道，罗德很在乎这个朋友。 再想到罗德听到扫兴客艾拉遗言时的反应，布鲁斯认为他的避而不谈是更明智的选择。 可罗德还是立刻就意识到了。 扫兴客并不蠢笨。 但罗德没有说话，他没有像听到艾拉遗言时那样发疯，也没有崩溃，他甚至不怎么悲伤，只是有些麻木。 我还要害死多少我在乎的人？他绝望地想。 享乐战争时，他因一时的气愤而逃走，未能留下与扫兴客家人们共同面对灭亡的命运。 现在亦是如此。 单肩披风在身后伸展成翼，扫兴客跟随蝙蝠侠一同滑下高楼。 “又带走了证物。”约翰·威尔逊警探敲开证物室的门，毫不意外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撇嘴，半是抱怨半是认命：“没办法，还得我来善后。” ———————— 嘀。 办公室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罗德在作为联络人时常常踏入这间办公室，在开始给斯彻奇补习后亦然，此时月光静悄悄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我已经黑掉了监控，毕竟是仓促建成的总部，他们的安保系统实在不算先进。”芭芭拉的声音从内线里响起，“看来那位计算机技术高超的监督者c被后室的事情绊住了手脚，要是他来加固过这里的安保，那我就只能干瞪眼了。” “谢谢，神谕。”布鲁斯低声说，“接下来保持安静，我需要思考。” “听你的。”芭芭拉说。 但在监督者a的办公室中，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搜寻后，他们一无所获。 监督者a十分谨慎，他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也没有留下任何直接或间接能证明他有罪的证据，他们唯一的武器只是这段微不足道，甚至没有指向的录音，和一些似是而非的推理。 “……现在怎么办？”罗德低声问。 “回蝙蝠洞。”布鲁斯说，“我们并非一无所获，监督者a看起来太干净了，干净到有些不正常。” 即便监督者a把办公室甚至下属办公室都处理得很干净，赛可莉娜仍然给他们提供了很多额外的搜寻方向。 布鲁斯解析了赛可莉娜手机里的所有信息，从生活记录，一字一句，到m.e.g.的各类机密文档。 这是监督者a很有可能算漏的因素——他猜出了赛可莉娜的手机密码。 “后室的手机内存大得太离谱了吧！”提姆嚷嚷着，黑着眼圈吨着咖啡熬着夜，“这部手机里简直记录了赛可莉娜小姐从三岁至今的所有人生，看看，里面甚至还有她写了个开头的情书草稿呢。” 罗德异常沉默地注视着蝙蝠电脑屏幕上流过的每一条字句。 他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忙。 他知道自己毫无用处。 他只是痛恨。 他痛恨自己只能等待。 提姆在解析手机，布鲁斯飞速浏览着手机里的每一条信息，此刻卡珊德拉和达米安已经出门夜巡，蝙蝠洞里空旷得可怕。 监督者b亲信的手机里自然涉及不少有关监督者会议的机密内容，她的权限足够她知道一个m.e.g.中被隐藏起来，只效忠于监督者团队的特别机动小组。 ——“影杀者”小队。 这甚至是蝙蝠侠第一次听说这个特别机动小组，在应对后室危机的焦头烂额中，即便是他也没能发现，监督者a居然将这样的一支隐秘力量带到了前厅。 “影杀者。”罗德说，“是他们吗？” “专门为监督者做些脏活，一把趁手的匕首。”提姆说，“就是保密等级很高，估计这也是为了m.e.g.的光辉形象，为了监督者们的光辉形象，毕竟他们在后室时就像是人类的救主了，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居然曾经闯过这种祸——把杏仁水和腰果水混合在一起后，嘭！所有驱笑剂失效，从此死在笑魇手中的人数翻了几百倍。” “我进入后室时，就不存在天然驱笑剂这种东西了，流浪者应对笑魇的唯一手段只有逃。”罗德低声说，“人造驱笑剂和原本驱笑剂的成分并不相同，甚至作用机理也不一样，现在的人造驱笑剂主要成分来自悲尸脓液提取物，使用时具有一定的感染风险，只不过前厅环境天然抑制悲尸循环进程，人造驱笑剂在前厅才能量产。” “也就是说，人造驱笑剂在后室不能用。”提姆得到结论，随即好奇，“罗德，你吃过笑魇吗？” “……吃过。” “难吃吗？” “……比悲尸好吃一点。” “好吧，我实在有点好奇你们扫兴客的味觉。”提姆嘟哝，“毕竟后室的实体看起来都不怎么让人有食欲。” 经过提姆这么一打岔，罗德放松了些，但他还是继续问：“你认为是影杀者做的吗？” “谁知道？也可能是雇来的外籍雇佣兵！”提姆说，“罗德，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事情不是你冲进影杀者里把他们杀个精光就能解决的，杀工具毫无意义，对付使用工具的人才有意义。” 他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我理解你，罗德，我父亲也是被我连累死的。” “……” “我上门自荐做罗宾，然后我爸就死在了一场爆炸里，我该死，我真该死！”提姆恶狠狠敲下最后一键，“但我有什么办法？就算报了仇，他也回不来了。” “罗德。”提姆转过头，认真地说，“仇是报不完的。” 罗德一怔。 25、自我 “你知道吗，杰森曾经死过一次。”提姆坐直身子，压低声音，确保远处的布鲁斯没法听见他们的交谈，“是小丑虐杀了他，听迪克说，那是布鲁斯失控得最厉害的一次，他差点把小丑打死了，但他还是停下了手，小丑活了下来，哪怕杰森复活后因此与他反目。” “为什么？”罗德睁大了些眼，“为什么？” “因为布鲁斯不愿意突破自己的底线。”提姆低声说，“他认为，如果他突破了这个底线，他就和罪犯没有任何区别。” “……哪怕死的人是杰森？” “你以为杰森为什么宁愿在外面抢□□都不回来住？如果不是正义联盟的其它人从中调解，布鲁斯又罕见地服了软，杰森到现在都不可能和布鲁斯和平地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 “作为扫兴客，你的天性是善良，你也许更能理解布鲁斯的坚持。”提姆说，“我并非让你放下仇恨，我只是认为，不是所有仇恨都必须进行报复……对抗如今如同人类救星的m.e.g.太过危险，你不能因此赔掉你剩下的人生，罗德，可以怀抱仇恨，但不要陷入复仇的循环中。” 提姆毫无疑问是理性的。 但罗德难以理解。 所以他摇头，说：“我不理解。” “罗德？” “扫兴客的天性是善良，但面对攻击自己的人类，扫兴客会把送给派对客做蛋糕。”罗德认真地解释，“而面对攻击自己的实体，扫兴客会将之撕碎，我们并非无条件地善良，提姆，你弄错了，我们仅是渴望安定、和睦、友善的世界，并致力于为建立这样的秩序扫除障碍而已。” “可扫兴客不是对人类尤其特别友好……” “你知道为什么扫兴客对人类友好吗，提姆？”罗德勾了勾唇角，“那是因为人类很擅长建立秩序，和平且稳定的秩序，这就是为什么扫兴客会保护人类，而不是像面对大多数后室实体一样冷淡，扫兴客的所有原则，都是围绕着这一核心服务的。” 也就是说，如果人类阻碍这一秩序的建立，扫兴客也会将人类一同扫除。 提姆有些错愕，因为罗德的描述和m.e.g.档案库里的记录并不一致。 只是罗德从未否定过那些信息，甚至自己也经常援引m.e.g.档案库里的资料，这给了所有人一种肯定的错觉。 “而我……我曾经是人类，所以我知道人类有多么糟糕，提姆，这就是我和其它扫兴客的不同之处，我的天性被改变，性格被扭转，但我还拥有作为人类时的情感与记忆。”罗德说，“而这就是为什么我仍然苟活至今，而他们已然死去，是我害死了他们。” “我并非纯粹的扫兴客，我还保有作为人类时那丑恶部分。”罗德低声说，“刚才听你说，我无法理解布鲁斯的坚持，我也不会认同这样的做法，我一直想成为真正的扫兴客，像艾拉他们一样，但我的本性就是扭曲丑陋的，成为扫兴客也无药可救。” 提姆心里一惊。 罗德为什么会认为自己的本性是“扭曲丑陋”的？ 就算以布鲁斯对自己的苛责，也不会自贬到这种程度。 他从未过问罗德的过去，也从未了解过尚未成为扫兴客之前的罗德·曼迪斯。 唯一对此进行过详细调查的只有布鲁斯，而蝙蝠侠认可了罗德，其他人也就没有关注过这件事。 蝙蝠家族的每个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他是，卡珊德拉是，达米安也是。他早已习惯了不去过问，珍惜当下，享受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可是罗德……他看起来像是解脱，可又不够释然，像是挣扎，可又不够激烈，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面对事实般的笃定，又像是一种冷漠。 “我原本以为我已经习惯了我在乎的人从我身边不断离去。”扫兴客神色莫测，“但是当我看到赛可莉娜倒在那里时，我发现我还在仇恨，还在愤怒，还在不断地不知道对着什么东西或什么存在问‘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我为什么又害死了一个我在乎的朋友？这条路我是不是活该自己去走，这是不是我的命运？” 在这样的自诘中，罗德发现眼前雾蒙蒙一片。 一滴水珠落在地上。 提姆慌乱地找出纸巾递过来，“罗德？罗德！” 罗德没有接，他闭上眼，将扫兴客的悲伤面具重新戴在脸上。 深蓝色的面具嘴向下撇着，弯成一个悲伤的弧度。 “我没事，提姆。”扫兴客说，“我只是需要好好想想。” 扫兴客的影子一闪，就以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提姆愣愣地攥着纸巾，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发呆。 “布鲁斯！”提姆大喊，“你怎么不拦住罗德？” “罗德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蝙蝠侠说，“他需要一点宣泄情绪的空间，过后我会找他谈谈。” “罗德到底是怎么回事？”提姆没被蝙蝠侠不近人情的说辞糊弄住，“布鲁斯，罗德到底经历过什么？他怎么会说自己……” 罗德脾气一直很好，温和，待人友善，有责任感，跟隔壁的氪星救难犬都有的一拼，哪里扭曲哪里丑陋了？！ 可蝙蝠侠只是说：“我会和他谈谈。” 我去你妈的蝙蝠侠！ 提姆立刻拉了个群，给芭芭拉给杰森给迪克给达米安给史蒂芬妮给卡珊德拉给杜克发去群聊信息：[伙计们！罗德遇上麻烦了！布鲁斯什么都不说！我们得想想办法！] 罗德躺在屋顶上，看着夜空。 哥谭的夜晚总是阴云密布，可从阴云的罅隙间，还能偶然看见漏下的月光。 他有时候感到厌烦。 厌烦了这没完没了的一切，可这一切又让他眷恋。 也许一开始一个朋友都不交会更好，这样就不会失去，一次又一次失去。 可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头痛。 他想丢下一切，只做个普通人，可这么一想，头就更痛了。 不，不，他有使命，他有责任，他还要重返后室，他还有那一不可企及的宏愿要去实现，他怎么能丢下一切？ 他一直以来努力保护前厅，无论是主动找上蝙蝠侠，还是无偿献出扫兴客的智慧结晶，又或是加入正义联盟，都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 这个稳定的、有序的、在理念上崇尚和平的世界。 他是最后的扫兴客，这件事就只有他能做，艾拉的理想也只有他能实现，他还不能放弃。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去让他茫然，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但当他开始质疑这一切的意义时，他的头痛得就像被狠狠砸烂又拼凑起来，然后又记不清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了。 [顺从我。] [成为扫兴客，你不是一直想成为真正的扫兴客吗？] [你的自我那样可鄙丑陋，丢弃又有何妨？] [你要追逐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践行一个更伟大的理想。] 似乎有个声音这样在脑中反复低语。 [人类的傲慢何其可笑。] [为了无相者，变化之王。] [为了莫菲希斯。] 为了莫菲希斯。扫兴客闭上眼睛，其余的一切都无关紧要，扫兴客理应听从无相者的教诲。 他是一个扫兴客。 他理应追逐太阳，而不是沉湎于感情，注目于丑恶的人类斗争。 如果秩序中出现混乱，他理应抹去。 无相者教诲每一个扫兴客，无相者建立一切。 为了寻找无相者制定的那一秩序，扫兴客理应移除所有通往那里的障碍。 为了伟大的莫菲希斯。 “为了伟大的莫菲希斯。”罗德半睁开眼，无声呢喃，“伟大的无相者，变化之王，世间唯一的真理。” 当罗德坐起身的时候，他已不再犹豫。 蝙蝠通讯响了起来。 “布鲁斯？”罗德接通通讯，“什么事？” “已经找到影杀者小队的据点，马上出发。”蝙蝠侠停顿了一下，“你还好吗？” “我很好，布鲁斯。”罗德笑着说，“不会再好了。” ———————— 纽约郊外，一处靠近稳定空间通道的秘密地下建筑里。 “红罗宾在外接应，提供技术支援。”蝙蝠侠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我和扫兴客潜入搜查。” “好，好，我又是后勤。”红罗宾不情不愿地驾驶着蝙蝠飞机，“希望下面没有隔断讯号，要是到了计划时间你们还没出来，我就轰开他们屋顶，对吧？” 蝙蝠侠略一点头，又嘱咐：“控制火力范围，这里不是哥谭。” “扫兴客，控制情绪，我们的目的是搜寻线索，不是复仇。” “我知道。”罗德点头。 罗德答应得太快，布鲁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对达米安，他可以教导他“为了正义而不是复仇”，但罗德不是孩子，或许是身为扫兴客的缘故，罗德看起来很年轻，但实际却比他还年长两岁，在后室摸爬滚打五年，早就形成了一套固有的价值体系。 他一手培养了蝙蝠家族，可他不能，也没有资格做罗德的导师。 “行动。”蝙蝠侠言简意赅。 潜入行动早已驾轻就熟，扫兴客跟在他身后，他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紧跟在蝙蝠侠身后。 可当他们终于进入地下据点，见到留守的影杀者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蝙蝠侠根本来不及制止，扫兴客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冲向一个影杀者，在众目睽睽下，面具下可怖层叠的利齿张开，又森然合拢，咬下了一个影杀者的脑袋。 温热的血液溅了一地。 罗德合拢利齿，冲向下一个影杀者。 如果有人能读懂他脸上的表情，他在笑。 ——这真是太简单了。 只要顺从就好。 只要顺从，就不会痛苦，不会迷茫。 会引发混乱、破坏秩序的隐患，一律予以清除。 伟大的莫菲希斯将指引祂教化的选民！ 26、惩罚 “扫兴客！”蝙蝠侠低喝：“停下！” 他甩手掷出蝙蝠镖，特制的刀刃割破了扫兴客的手臂。 他知道那身制服所有的弱点。 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又很快止住，扫兴客利齿蠕动，张合扭曲的面容喷溅上滚烫的鲜血和人类脑浆。 惊恐的影杀者躲入下一层，金属大门缓缓合拢，在完全合拢前的刹那，一双手抵住了门缝。 而后，以令人恐惧的巨力将门向两边缓缓拉开。 门缝中露出一张如同恶鬼一般的脸。 影杀者们冲着他开枪，扫兴客中弹吃痛松手，大门轰然合拢。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发红的刀刃刺破了金属门板，以令人恐惧的速度破开了坚固的合金。 那是加持了火盐的无限刀。 “罗德·曼迪斯！”一个影杀者的声音哪怕通过变声器也难抑恐惧，“m.e.g.会将你的行为视为正义联盟的宣战——啊——” 一瓶瓶装闪电从撕开的开口中扔了进来，砸在了他的身上。 “随你。”扫兴客咧着嘴角，“我已经不在乎了。” 心中长久以来积压的愤怒在此刻爆发，哪怕脑中那个声音已经告诉他目的已经达成，可以停手了，他也毫不在乎。 他会被撤职，被关押，或许作为实验品被送上解剖台，没关系，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会先清除这些丑恶，他是在遵从神明的指引。 对，他的行为是正当的。 会被囚禁，会死，是的，这就是他希望的。 因为他不能回后室—— 他不能去做那件事—— 铛！！！ 扫兴客毫无预兆地抱着头栽倒在满地血泊中，脱手的无限刀在地面上砸出铿锵一声。 罗德……？ 蝙蝠侠来不及思考，立即把无限刀收入口袋石戒指中，制住了蜷成一团颤抖的扫兴客。 “蝙蝠侠！” “是蝙蝠侠！” 幸存的人脱口而出，“蝙蝠侠制服了扫兴客！” 布鲁斯冷淡地朝着门那边的影杀者颔首，而后就像对待罪犯一般，扭着扫兴客的胳膊将他粗暴地拖行出去。 扫兴客破损的单肩披风拖过尚存余温的血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 罗德被关进了蝙蝠洞底的单人囚室。 “到底是怎么回事？布鲁斯，罗德不是那种人，布鲁斯，你听我说，罗德中弹了，我们至少得帮他把子弹取出来吧？” “不行。” “布鲁斯！我们都知道罗德是什么样的人！” “不行。” “出什么事了，父亲？”刚结束夜巡归来的达米安问，“我一回来就听见德雷克在大吼大叫，曼迪斯怎么了？” “扫兴客咬下了两个影杀者的头。”蝙蝠侠的声音冷淡。 “他们手里也干净不到哪里去！罗德刚死了朋友，虽然他做的不对，但至少是可以理解的——” “我们不能正面和m.e.g.交恶。” 提姆哑口无言。 “你打算就让他一直带着枪伤等到m.e.g.的人来交涉？” “他是扫兴客。”蝙蝠侠扫了他一眼，“他不会死。” 提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快，整个蝙蝠家族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令人意外的是，杰森居然一言不发，他什么都没说，就像消失了一样。 这下最有立场为罗德发声的人都没有了。 罗德恢复意识的时候，脑浆就像被搅匀了那样又晕又痛。 四周一片黑暗。 这是已经被关起来了吧？ 哈，对不起了伟大的莫菲希斯我看来回不了后室……呃啊！ 头脑深处再度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他已经知道了。 当莫菲希斯开始在他脑中呢喃时，他就意识到了监督者a为什么要杀赛可莉娜。 而这就是他的反击。 伤口处涌出的血液已经浸透了他的制服。 真痛啊。 没想到会这么痛。 布鲁斯会再度抛弃他吧？就像他的家人抛弃他一样，他始终还是独身一人。 没关系。 我宁愿死，也不要伤害—— 好痛！好痛！ 脑袋痛得像是快要爆开。 [为了莫菲希斯——] 脑中的声音呢喃着。 [为了无相者，变化之王——] 似乎只有归顺才是唯一的正途，似乎只有虔诚才是从无尽痛苦中解脱的光。 罗德眼中几度现出挣扎的神色。 那呢喃层层叠叠地铺展，响彻在他的灵魂之中。 只要忤逆的念头一产生，就会带来极度剧烈的疼痛。 他勾起嘴角，无声启唇： “去你妈的莫菲希斯。” 似是被这样的亵渎所激怒，一阵极度剧烈的疼痛刺穿了他，在极度疼痛中，他就这样猛然失去了意识。 还好这里……是前厅……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 监督者a仍在笑，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看着牢中形容凄惨、遍体鳞伤的昏迷扫兴客，在蝙蝠侠看不到的地方压了压嘴角。 “这实在是……罗德是我的老朋友，蝙蝠侠先生。”监督者a说得诚心诚意，“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正义联盟会给m.e.g.一个交代。”蝙蝠侠简短地说，“但就影杀者基地里的那些东西，m.e.g.也该给全人类一个交代，监督者a。” “是的，当然……当然。”监督者a挂住了脸上的笑容。 与正义联盟交涉后，监督者a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如常处理完所有事务，挥退了下属。 而后，他立即打开了监督者加密通讯组。 监督者a：“计划出了意外：（” 监督者b：“我听说了。” 监督者c：“现在怎么办？罗德被关押，他不回到后室，我们怎么找应许之地？” 监督者a：“这还用问，只能派人劫狱了：（” 监督者b：“他能假意顺应莫菲希斯的意志，在关键时刻做出反击，实在是超出预料……我不记得罗德·曼迪斯的自我意志强大到了这个程度。” 监督者a：“也许其中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监督者c：“影杀者小队已经暴露，你最好已经想好要怎么善后了，斯彻奇。” 监督者a：“当然，当然，我真的没想到蝙蝠侠能破解赛可莉娜小姐的手机……她的手机不是你加密过的吗，安德森？” 监督者c：“事已至此，我无从知晓。” 监督者b：“我们只是失去了一小部分，我们还有更多影杀者小队成员在level11待命，需要派遣他们去前厅执行劫狱任务吗？” 监督者a：“不，暂时不，现在风声正紧，眼下最重要的是守好我们的‘守门人’，别让空间通道再出现不可控的波动。” 监督者b：“我知道了，我会加强安保。” 监督者c：“我会让那帮疯狂的科学家小心一点。” 监督者a：“他们最好能，我们需要的是稳定隐秘的通道，不是现在这样的乱象，我可不想生活在被后室实体肆虐过的前厅。” 监督者c：“我们的实验进程是不可控的，就算有扫兴客的经验也一样，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像驱笑剂失效那次一样。” 监督者a：“那就尽力让它可控一点，我们的目的可不是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监督者a：“麻烦上门了，回见：（” 通讯结束。 监督者a快速处理好通讯痕迹，接着接起了响个不停的电话。 然后，他接起了更多来自全球各地的电话。 好在，全世界绝大部分国家都对影杀者的存在没产生太极端的反应，尚在可以斡旋的范畴内。 ———————— 身上传来一阵刀割皮肤般的疼痛。 醒来的罗德刚想做出反应，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被捆缚在了手术台上，四肢灌了铅一样沉，像是打过了大量麻药。 这是在……解剖他吗？ 罗德被无影灯的光刺得瞳孔一缩，好不容易才看清了在他身上动作的身影。 是杰森。 杰森动作利落地挑出弹头，冰冷的金属混着血肉跌在手术盘中。 “醒了？”杰森挑眉，“偷来的麻药不太够，没法给你全麻，没办法，痛就忍着吧。” “杰……森……？” “对，是我，你总不能指望把你从那鬼地方放出来的是布鲁斯吧？”杰森手下动作不停，“不愧是扫兴客，普通人中那么多枪早死了，你的伤口居然还能愈合，我还得切开你新生的皮肉才能把子弹挑出来。” “这里是……” “我一个朋友的秘密基地，别看了，不在蝙蝠洞，监督者a来看过你的惨样，确定这事结了以后我才把你劫出来的。”杰森动作熟练地开始缝合伤口，“别乱动，啧，出血量这么大，换一般人早死了。” “布鲁斯……呢？” “你还惦记着那个老蝙蝠？他可连提姆他们给你治疗都不肯。”杰森说，“不过这就是他，我早就认清楚了。” 罗德茫然地眨眨眼，不再说话。 杰森给他缝合好伤口，敷上药包扎起来。 “我们得先说好，你不准咬人。”杰森说。 “嗯，我不咬人。”罗德艰难地点点头。 杰森给他解开了手术台上的束缚带，扶着他坐了起来。 “行了，说说吧。”杰森收起手术用具和绷带，“到底是怎么回事？” 27、挣扎 “你说你是在顺应神明的指引？”杰森高高挑眉，“我觉得你是在转移话题，但你看起来又像是认真的，你是不是应该去做个精神检查？” “我是扫兴客，而扫兴客如今是后室神明莫菲希斯的眷族，在空间通道打开后，他就开始隐秘地影响我，原本我尚能维持自己，而在赛可莉娜的事情后……这种平衡被打破了，我变得很难抗拒他加诸于我的思想。”罗德摇摇头，“莫菲希斯，无相者，变化之王，新秩序的推崇者，一个……一个仁慈的神明，祂是所有扫兴客的指引者。抱歉，我没法说祂的任何坏话，也没法公正客观地评价祂，因为如果我不赞颂祂，祂就会予以痛苦。” “之前可从没听你说过这些，罗德。”杰森若有所思，“能详细说说吗？比如什么叫神明的眷族，扫兴客又是怎么回事？” “后室的部分神明创造或教化了自己的眷族。”罗德缓缓说，“比如‘努卡’的眷族是派对客，而扫兴客原本是‘饥饿的野兽’所创造的眷属，你看我们的利齿与消化器官，就是继承于祂的，而后，‘饥饿的野兽’陷入沉眠，失去眷神的扫兴客也被另一位后室神明‘莫菲希斯’所教化。也有神明没有创造或教化眷族，比如图书馆的‘布兰奇女士’，她……祂唯一的眷属是祂养的猫，神秘的‘密钥师’与‘阿克拉’也没有已知的眷族，另外，正义的‘阿尔戈斯’与一个由人类流浪者构成的组织‘阿尔戈斯之眼’有着紧密的联系，但那还称不上是一种眷属关系……” 罗德顿了顿，“我不知道m.e.g.是怎么打开后室通往前厅的空间通道的，但我想也许和莫菲希斯、我是说他们、我是说……呃啊！我得回后室去！我得回后室去！我还有道路要践行，还有伟大的秩序需要被维护——” 他捂住脑袋，痛得翻滚在地，刚缝合好的伤口又渗出些许血迹。 “罗德？！”杰森赶紧制住他，因为罗德开始痛苦地往桌角撞自己的头，已经撞出了创口。 “杰森……”他艰难地吐字，“把我……关起来……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要……放我出去……” 杰森呼吸一窒。 扫兴客脱力似地软倒一瞬，而后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睁开眼。 “我没事了，杰森。”罗德伸出手，“拉我一把。” 杰森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他还是伸手把罗德拉了起来。 “谢谢，杰森。”罗德虚弱地笑了笑，“我的口袋石戒指呢？” “我顺带一起偷出来了。”杰森取出罗德的口袋石戒指，狐疑地问：“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就是……把你关起来。” “只是一些乱说的胡话。”罗德摇摇头，“刚刚我们说到哪了？莫菲希斯，对，我们说到伟大的莫菲希斯……” 罗德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眼中不再迷茫，也不再痛苦。 “或许是扫兴客的眷神莫菲希斯帮助后室的人类返回了前厅，祂是个对人类很友善，对前厅也很友善的神明，祂最大的愿望是建立安定、和睦与友善的世界，在祂看来，只有人类能做到这一点。”罗德娓娓道来：“扫兴客对人类非常友善，也是出于祂的指引，你身体里有扫兴客的血，你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什么，杰森。” “确实，自从注射你的血清到现在，我感觉我性格变好了一点。”杰森还是有些狐疑，“罗德，你是不是有点……我是说，你可能应该去做一个精神检查。” 他怀疑罗德是不是……人格分裂了？ “我没有任何精神疾病，真的。”罗德摇摇头，“神明的眷族都带有眷神的精神烙印，它会帮助我维持精神的稳定。”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算了，给，你的戒指。”杰森随手把戒指抛给他，“不过你的无限刀我没能偷出来，折腾大半个晚上，我得去吃点夜宵。” 他没有完全相信罗德的话，但也没有真的把他关起来。 “那我的手机……” “用这个。”杰森扔过来一部新手机和电话卡，“布鲁斯恐怕在全世界找我们，原来的东西最好都不要用，你先在这躲一段时间。” “好，谢谢你，杰森。”罗德犹豫了一下，“那个，杰森，抱歉，连累你了……” 听起来还是原来的罗德。 “算不上什么连累。”杰森摊摊手，“我理解你，赛可莉娜是个可爱的姑娘，她认识你的时间比我们所有人都要久，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这么做的。” 罗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他只好说：“谢谢。” 赛可莉娜……真的是他害死了赛可莉娜。 罗德换上杰森扔给他大了两号的旧t恤，坐在床上拆开了新手机。 连上网络后，他察看了一下近日的新闻。 没有任何关于扫兴客失控与影杀者曝光的报道。 看来消息被掩盖了，但也很正常，因为现在人类还需要m.e.g.，而监督者a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倒是看到了几张神奇女侠和监督者a共同出席一些活动的照片，看来神奇女侠在m.e.g.干得不错，他没有影响到双方的合作。 这让罗德松了口气。 除此之外，还有各大反派趁着实体危机消退而兴风作浪，卢瑟公开表示超人和后室那些高智慧实体没区别都是异类，并再次试图袭击超人……结果大都会市区突然出现一批后室猎犬肆虐，双方打到一半就转而联手去杀猎犬了。 看来在氪星人和猎犬之间，还是猎犬的优先级高一点。 此外还有之前被怀疑m.e.g.试图暗中侵占的埃塞俄比亚，不知从哪出现一批钝人，摧毁了当地的大片咖啡果树，但在m.e.g.做出反应之前，正义联盟及时赶来，消灭了所有钝人。 罗德忍不住笑出声，虽然只是他的猜测，但如果空间通道真的是m.e.g.弄出来的，那这就是监督者a的一次败北。 拥有军队的m.e.g.确实需要前厅的土地。 如果他们更进一步谋求生存资源，那就不得不进行掠夺。 但假如他们拥有足够的物资来源呢？ 那就不必打仗了。 那也就符合莫菲希斯“安定、和睦”的愿景。 莫菲希斯会控制他的思想，自然也会让他感受到一些散落的思绪。 罗德已经知道监督者们想要什么了。 前厅的资源确实不会凭空刷新出来。 但后室的会。 但后室中并不是每个层级都物资充沛，所以他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层级。虽然不知道他们要以什么手段搭建稳定的空间通道，但能直通前厅的层级一定是首选。 “应许之地”就完美符合这个条件，也是目前已知唯一符合条件的层级。 “应许之地”中存在无限会凭空刷新的资源，其中生活着一群与世隔绝的扫兴客。 他知道，如果罗德回到后室，莫菲希斯一定会让罗德去寻找那些扫兴客。 此前罗德对这个安排并不抗拒，可随着他留在前厅的念头越来越强烈，监督者a发现了端倪。 为了m.e.g.的未来，为了他的谋划，监督者a派人杀害赛可莉娜，以此击溃他一直以来与莫菲希斯的意志制衡的“自我”。 只要莫菲希斯的神性压过他那本就不被自己接受的“自我”，他就会乖乖返回后室，乖乖为监督者们去寻找“应许之地”。 甚至于，斯彻奇曾以卖个人情的名义告诉过他，“应许之地”中扫兴客售卖的“无聊罐子”都出自azkhari之手，也就是说，祂能够向“应许之地”送去物品，而azkhari和布兰奇女士有着紧密的关联，布兰奇女士无法离开图书馆，但根据扫兴客的内部信息，祂可以随意改变自己所处层级在“蓝色通道”，即后室构架中所处的位置…… 两个层级之间必然有可供物质通过的通道。 监督者a早就在暗示他了。 监督者a早就在暗示他，要怎样寻找“应许之地”的线索，要怎样抵达“应许之地”。 m.e.g.需要“应许之地”。 罗德叹了口气，这意味着监督者们掌握的秘密比他预计的还要多。 多得多。 他们有能够搭建空间通道的手段。 他们知道神明眷族的隐秘，知道扫兴客的理念，知道莫菲希斯的愿景。 他们还知道，随着时间逐渐消亡的虚弱神明会以什么方式控制自己的眷族。 而扫兴客罗德，只不过是他们寻找“应许之地”的探针。 只要找到“应许之地”，m.e.g.就能在前厅立足。 但他们恐怕还不知道一件事—— 罗德苦笑起来。 “伟大的莫菲希斯要的并不是这些，并不止是。” “……我将……遵循……无相者的指引……” 罗德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放弃了痛苦的自我拉扯与自我折磨。 对抗那美好的未来愿景与理想太过痛苦，人类罗德·曼迪斯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为了美好的新世界……”他虔诚地喃喃，“为了无相者，变化之王，莫菲希斯。” 28、Nostalgi Gaius 无名女尸睁开双眼。 她在一片绿洲中醒来，天幕漆黑，星星是那样耀眼，林中的露水，轰鸣的瀑布、猩红的草叶，都那么清晰，那么亲近…… 女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坐起来，站起来，开始行走。 她赤裸的脚踩过草地上横陈的白骨，在迷幻的歌声中走向对着月亮嚎叫的孩子们，又一个幸运的流浪者来到了这里，他们之中又新添一员，在这个美丽、宁静、完美的天堂里，不会有人想要离开。 女尸走过她的同类，安宁地蒙受皎洁月光照耀，那美丽的歌声悠扬婉转，说不出是什么曲调，但一旦失去它，却足以让人感到发疯。 “伟大的nostalgigaius，愿我早日归于您。”女尸开口说话，“我祈求您的眷顾，祈求您的垂怜，缔造灵性的古登女神，潜层意识中的至美存在，为了实现您的嘱令，我留在前厅的躯壳正在试图接近享乐战争后仅存的唯一扫兴客，但我自己的力量无法克服面前的障碍……” 一团朦胧的光芒在夜空中浮现，似有一座披挂丝绸的美丽女性雕塑无言地注视。 那光没有言语，女尸却领受了伟大神明的意志，她诚惶诚恐地垂下头，任由光芒中顶天立地般的宏伟雕塑无言注视。 她在那光芒中幸福地消解了，思想、意识，自我的存在，一切都那样美妙地消融，投入那朦胧而神圣的光芒之中。 这是无上的幸福，这是世上最美妙的归宿。 这本身即是—— 天堂。 ———————— 前厅，哥谭。 无名女尸无言地在停尸间里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摆脱了沉重□□的桎梏，她轻盈得像一抹鬼魂，圣洁仿佛天使，长长的黑发垂落腰际，脚趾上的停尸铃叮铃作响。 叮铃。 叮铃，叮铃。 自从被萨曼莎教训过以后，无名女尸已经很久没有影响到外界了。 这也和蝙蝠家对她进行的严密封锁有关，她毕竟只能依靠幻觉诱使人类自相残杀，而幻觉的生效范围并不够大，只要锁住她，她就无计可施。 可是现在，当她叮铃走到门前时，已经有一个研究员狂热而恭敬地拿钥匙为她打开了大门，而后带着幸福的笑容躺倒在地。 守在大楼外面的警卫听到隐约的铃铛声，可他只来得及看到一双全然洁白的双眼，就满面幸福笑容地倒落在地。 他的思想、意识、自我，已幸福地消解在了无尽光芒的尽头。 女尸飘行一般前行着。 这至高的荣誉并不轻易施予，她几乎要飞起来，轻盈地在高楼间跳跃，停尸铃叮铃作响，跃过无数人的梦。 朝着——东区一处藏在地下的秘密安全屋而去。 “我记得我们约定过。”一只猫咪横在前行之路上，开口说话：“我洗清你的诅咒，而你则不准再——啊！！！” 萨曼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女尸停下脚步，无言地注视着倒地翻滚的猫。 萨曼莎的前爪死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眼中涌出的血液浸湿了柔顺的皮毛。 “你、你不是她……”萨曼莎声音颤抖，“你是nostalgigaius……” 女尸无言地注视。 “你要去找……扫兴客……”萨曼莎颤抖着，“你要，你是，你曾经……” 她猛地一颤，立即消失在了原地，已然瞬移离开。 女尸没有言语，只是继续前进。 “罗德那个蝙蝠男友！喂！蝙蝠侠！蝙蝠侠！扫兴客、罗德有危险！”凄厉的猫叫响彻蝙蝠洞，“祂来了，祂亲自来了！我、我阻止不了，我没想到祂会——” 守在蝙蝠洞帮忙代班的迪克和达米安立即看向了声音的来源——突然出现的猫咪。 “是nostalgigaius！”萨曼莎嗓音尖锐，“祂一定是来抹杀莫菲希斯最后一个可驱使的眷族的……” “萨曼莎？”迪克赶忙从椅子上蹿起来冲过去，“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罗德有危险？” “你叫萨曼莎？”达米安试图从迪克手中接过蜷成一团的猫咪，“给我，格雷森，我比你更清楚要怎么照料动物。” 远离了nostalgigaius，萨曼莎总算缓过来了，她眼中还残留着迷茫，任由达米安帮她擦血。 “没有受伤，只是眼睛流血。”达米安检查了一番后说，“你还好吗，萨米？我这里还有三文鱼罐头……” “达米安！” “没有猫不喜欢三文鱼罐头！” “呃……谢谢，但我更喜欢旱虾……不，不不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萨曼莎从达米安手中跳下来猛地抖抖毛，“古登一直和莫菲希斯不对付，祂一定是去杀扫兴客的，我们得快点！” “可我们都不知道罗德在哪。”迪克无奈地叹了口气，“杰森把他劫走了。” “什么？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朋友吗？” “我、我们……”迪克一时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吧，我知道了。”萨曼莎重新缓过来的读心能力让她快速阅览了一遍迪克的心理活动，弄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就说那个蝙蝠……唉。” 然后，萨曼莎故意说：“你们不去就算了，就当罗德没交过你们这些朋友，我阻止不了nostalgigaius，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行！”迪克急了，他对这只帮过他们的友好实体还是很有好感的，对帮了他很多次的罗德就更是了，“既然罗德有危险，一码归一码，我们现在得去帮他！” “很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下一瞬，地转天移，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一栋高楼上。 “看到那个女人了吗？nostalgigaius就降临在那具躯体上，祂对人类一直很有敌意，直到不久前融合了一个比较特殊的人类，性格才好了点。”萨曼莎对着远方高楼上跳跃的人影指指点点，“不要近距离面对祂，祂……嗯，很擅长精神攻击，你们有什么大炮之类的吗？我看你们的武器都挺高科技的，在远处把祂降临的躯壳用物理手段轰碎，事情就解决了，很简单吧！” 实话说，要不是装备现在都放在口袋石里，他们这会儿肯定措手不及。 “我只会读心、瞬移和读灵术，遇上祂等于送羊入虎口。”萨曼莎催促，“我读到了，你口袋石里是不是有火箭炮？快拿出来！干掉祂！” “有、有是有……” 萨曼莎已经开始尖叫：“祂发现我们了！” 接着又一阵地转天移，迪克和达米安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另一栋更远的高楼上。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萨曼莎呼出一口气，“普通人类直面祂的下场只有死亡一种，区别只在于立刻死还是挣扎后再死……” “等等，等等萨曼莎，你先解释清楚！”迪克大叫，“这个nostalgigaius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谁？为什么要杀曼迪斯？她有什么能力？”达米安冷静地发问，“你先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才能解决问题。” “好吧，希望你们不要后悔。”萨曼莎扫扫尾巴，蹲坐下来，“用流浪者的话说，她是隐秘实体‘nostalgigaius’，为了便于你们理解，你们可以认为祂是类似于‘密钥师’那样的存在，曾经拥有无上的力量，如今已然失去，‘密钥师’曾被称作‘守门人’，而祂也曾被称作‘古登’，被视为缪斯女神，万神殿里的记载是：她送予我们创作的灵感，我们也启迪她塑造现实的想法。为纪念她，我们绘画、写作、歌唱，以此表达自己的灵魂。据说level0是她用以从前厅捕捉人类而创造的层级，但这一说法并无任何证据支撑。总之，祂和扫兴客的眷神‘莫菲希斯’关系一直不好，祂们对待人类的态度也完全迥异。” “……迥异？” “莫菲希斯对人类十分友善，所以扫兴客也乐于帮助人类，但古登不一样，祂似乎想杀死所有人，但是放心，和我曾经的主人一样，祂无法离开祂所在的层级。” “那这个在跑在跳的是什么？” “她借媒介降临的一部分意志罢了。”萨曼莎撇撇嘴，“罗德是留在‘应许之地’外的唯一的扫兴客了，也就是‘莫菲希斯’唯一的眷族，在之前我试图读了祂的心，祂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nostalgigaius’的目标是现存的唯一扫兴客，也就是罗德·曼迪斯。” “那祂有什么弱点？” “祂现在降临的物理躯壳并不强大，只要别被祂……呃，污染，当然，有人觉得那是净化，那祂在前厅也没别的威胁，毕竟这里是前厅。”萨曼莎说，“如你们所见，我也只会读心和瞬移而已，所以你们现在能拿火箭炮打祂了吗？我不知道罗德在哪，也不知道祂是不是已经到了，我们现在可以跟上去了吧？有莫菲希斯的烙印在，罗德应该能撑一段时间，但撑不了太久。” 与此同时，东区地下秘密安全屋。 今晚杰森出去活动了，只留罗德一个人在房间里刷手机。 他似有所感地放下手机，抬起头，只见房门门锁转动，一个陌生的男人拿着撬锁工具恭敬地推开了门。 门外走进来一个浑身赤||裸、没有眼瞳的女人。 她不说话，只是注视。 29、有限的坦白 “你是谁？”罗德刚问出口，就怔住了。 “我认得你……”他喃喃，“我认得你，你是……isle……” “要……做什么？” “真的吗？只要去……” “……我知道了。” “谢谢你，isle，谢谢……” “但是你也知道，nostalgigaius不能信任，我要怎么保证我那时见到的是你，而不是nostalgigaius？” “……” 迪克和达米安扛着火箭炮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是倒在地上的无名女尸和拿着手机站在原地的罗德。 罗德愣住了。 迪克和达米安也愣住了。 “是……布鲁斯让你们来找我的吗？”罗德小心翼翼地问，“用、用火箭炮？” 失去一切神秘、彻底死去的无名女尸躺在地面上，逐渐化为一抔沙尘。 一番手忙脚乱的解释后，罗德收拾完房间，看着简陋的摆设，给迪克和达米安倒了杯水，又给萨曼莎开了一只旱虾。 “所以你们是来……救我的？”罗德有些局促地捏着装着冷水的塑料杯，“谢谢……” “到底是怎么回事？nostalgigaius对你做了什么？”萨曼莎不满地喵了一声，跳到罗德腿上去拍他的脸，“你看起来不像被影响了。” 罗德自认为隐蔽地扫了一眼迪克和达米安。 “她只是和我说了一些话。” “关于莫菲希斯的？” “……是的，当然，关于……伟大的莫菲希斯。” 一阵沉默。 “你不打算告诉我？” 罗德摇摇头。 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祂不让我说。” “好吧。”萨曼莎叹了口气：“扫兴客，关于你的情况……你不打算告诉他们吗？”她指指沙发对面的迪克和达米安。 “……” “罗德，你真的不用什么都自己担。”萨曼莎叹了口气，猫爪一指，“他们都挺担心你的，真心实意，相信我，这就是他们内心的想法，你真的打算一个人背负那种宿命吗？” “我已经……无路可走了。”罗德扯了扯嘴角，“赛可莉娜的死打破了平衡，我没法……” “你不想连累其他人。”萨曼莎笃定地说，她叹了口气，“算了，老朋友，还是我来替你说吧，莫菲希斯毕竟也不是什么恶神。” 罗德苦笑一声：“赞美莫菲希斯。” 这是一种默许。 一直支着耳朵偷听的迪克和达米安投以探究的目光。 “简单来说，作为‘莫菲希斯’的眷族，扫兴客头脑中会被烙下眷神的烙印，眷神以此为媒介与眷族沟通，甚至加以思维影响。”萨曼莎言简意赅，“如你所见，作为最后的扫兴客，罗德原本的自我能够抵抗一部分这种影响，但赛可莉娜那个小姑娘死后，罗德的‘自我’的部分撑不住了。” “罗德……失去了自己？”迪克提问。 罗德垂着头不说话，目光一直盯着手中的塑料水杯。 “还不算，但显然，现在莫菲希斯能更容易地影响他，从思想到行为。”萨曼莎说，“如果我猜得不错，莫菲希斯在召唤他回到后室。扫兴客，祂让你去寻找‘应许之地’，没错吧？” 罗德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事情就是这样。”萨曼莎点点头，“至于罗德为什么会咬人……这就要问他本人了，莫菲希斯一般不赞成这种行为，祂很厌恶扫兴客继承自‘饥饿的野兽’的部分。” “是啊，祂其实很厌恶扫兴客，祂只喜欢人类。”罗德轻声说，“我那时只是想阻止祂，我说不出来，祂不允许我说，我……” 水杯打翻在地上。 罗德捂住了头。 剧烈的疼痛让他蜷缩在沙发上，表情狰狞痛苦。 “我……不想……”他刚吐出几个单词，就痛得说不出话了，萨曼莎吓得竖了毛，她连忙用肉垫拍着罗德的脸，“罗德！顺应它！顺应它！放弃自我，顺应祂的想法，至少不会疼痛……” “放弃自我？”达米安喃喃，“可怕的说法。” “所以……罗德一直在对抗这种控制？”迪克在罗德身边蹲下，判断出了他的状况，“或许这是作为人类的自我与作为扫兴客的身份之间产生的冲突。” 罗德艰难喘息着缓了过来。 “赞美……赞美莫菲希斯。”罗德喃喃，“唯敬仰理想。” 他撑起身，他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看上去苍白了许多。 “我没事了。” 萨曼莎沉默着跳进他怀里。 “你还好吗，罗德？”迪克递来纸巾，“擦擦汗吧。” “我还好。”罗德勉强笑笑，“就是有点……还有点心悸。” 迪克甚至不敢问罗德刚刚想说什么，他只好问：“你头痛是因为产生了违逆那个莫菲希斯的想法吗？” 罗德点点头。 “祂对我的影响原本只是变得善良而已。”罗德苦笑，“但现在，祂要求我全身心顺应祂的命令。” “那你咬人，是祂的命令吗？” “祂的命令是让我削弱不稳定因素的影响。”罗德诚实地说，“在祂的判断里，影杀者就是不稳定因素。” “……我知道了。”迪克说，“我会和布鲁斯说。” “罗德？”门猛地被撞开，“罗德！” 是杰森。 看见房间里的情形，红头罩愣了一下。 “嘿，杰森！”迪克招手，“好久不见，小翅膀。” “老蝙蝠让你们来抓罗德？” “不，不是，这只是一个巧合，我发誓我对罗德没有恶意。” “那你呢，小恶魔崽子？” “我无所谓。”达米安说，“不过我觉得曼迪斯还很危险，还是和我们保持联系比较妥当。” 萨曼莎用爪子刨了刨罗德的手臂。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萨曼莎闷闷不乐地甩了甩尾巴，“有事记得来找我，我住在你那个和我同名的前同事家里。” “谢谢你，萨曼莎。”罗德顺了顺萨曼莎的毛，“晚安。” “晚安。” 说完，猫咪就消失不见了。 “我不认为让布鲁斯知道罗德在哪是个好主意。”杰森强调，“你知道那老蝙蝠该死的控制欲，我们都知道他会怎么做。” “我知道，我不打算就这么把罗德带回去。”迪克摇摇头，“不过你们都躲了一个多月了，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空间通道就要闭合，这段时间布鲁斯忙得要死，应该腾不出手来管这件事，我们会试探一下布鲁斯，但不会告诉他罗德在哪。” “……你们？” “是的，我们！”提姆的声音从特殊频道里传出来，“放心，我们都会保密的！” “你又黑了我通讯！” “别这样，杰森，轻松一点，我只是对家人有点合理的担心。”提姆说，“罗德也是我们的一员，不是吗？” 史蒂芬妮的声音也传了出来：“罗德现在还好吗？” “放心，布鲁斯注意不到我们。”芭芭拉也说，“我加密了这段通讯，我们只是偷听了整个谈话过程，别的什么都没做。” “这就是我拉群聊的意义所在了。”提姆轻快地说，“这个家没我迟早得散！” 要知道，比起杰森的枪下亡魂，罗德咬的这两个人真的不算什么，他们能接纳杰森，当然就能接纳罗德。 何况现在看来，罗德事出有因。 “各位，恐怕美好的闲聊时光就此结束。”芭芭拉的声音在通讯频道内响起，“紧急任务，一个失落的海底王国恐怕即将醒来，海王的儿子被绑架了，海王向联盟请求援助，而正义联盟没人有空，所以，嗯哼，这活落到我们头上了。” 罗德受宠若惊地连上这个特殊加密群聊。 “抱歉罗德，恐怕你得穿你的旧制服了。”迪克说，“我们出发！” “我……我也能一起去吗？” “反正布鲁斯在处理埃塞俄比亚的事情，我们去也不会碰上。”迪克挤挤眼睛，“走吧？因为鸭典娜的事，海王一直都挺感谢你的，他应该不会说出去。” 而且这个时候刷刷其它正联超英的好感对制衡蝙蝠侠的意见是非常有效的！ “喂，担心打不过对面就直说。”杰森戴上头罩，“蝙蝠飞机呢？” “我很快就开过来了！”提姆在通讯里大呼小叫，“你们在楼顶等着！” 罗德当即套上扫兴客的装束，黑色卫衣，蓝色牛仔裤，他的面具不在手上，无限刀也不在，他只好从口袋石中取出另一个扫兴客的面具戴上。 口袋石中还有很多蝙蝠镖和枪支，足够作为武器使用。 “再见到你真高兴。”卡珊德拉走过来，拍了拍罗德的肩膀，“坐我旁边吧。” 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罗德默不作声地按了按额角，缓解着心中的感动和脑中骤然升起的些许疼痛。 他受到了信任，受到了接纳，而他们毫不吝啬地予以帮助。 不，不能贪恋温暖，现在的他没法违抗莫菲希斯，如果nostalgigaius说的是真的，那他并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等事情告一段落，他就回到后室去。 直面并解决那一切，搏得那可能的一线生机。 大家都在这里，都笑着叫他的名字。 他不想死在后室……他还想要回来。 他想回来，回到这些家人之中。 30、奥姆 罗德解决了外围的杂兵赶到的时候，黑蝠鲼掷出的黑三叉戟正冲怀抱着孩子的湄拉而去。 而奥姆正要扑上去握住那柄危险的、会控制人心智的黑三叉戟。 “别碰那个东西——”扫兴客以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飞奔而至，把奥姆一脚踹飞，与此同时双手牢牢握住了那柄即将刺中亚特兰蒂斯王后湄拉的黑三叉戟，“湄拉女士，快走！” “你——”奥姆被踹了一脚，回头看向突然冲出来的这个戴着蓝色悲伤面具的家伙，“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亚瑟和黑蝠鲼搏斗着，根本抽不出手来阻止这一切。 黑色洪流涌入罗德的意识，可又在头脑深处那烙印猛发的光芒中轻易溃败。 他丝毫没有被这柄会操控人心智的黑色三叉戟影响，轻轻松松把它就其上本就存在的裂隙折断成两半。 “多谢，扫兴客！”海王亚瑟一拳把黑蝠鲼揍翻在地，“呼，多谢你救了我妻子和孩子。” “不用谢……十分抱歉，你还好吗？”罗德提着黑三叉戟，伸手想把奥姆从地面上拉起来，“这柄奇怪的武器上附着有部分他人的意志，如果你触碰它，很可能会受它控制。” 他的声音太过礼貌和诚恳，奥姆到嘴边的讽刺都说不出来了。 “你是谁？”奥姆挑眉，“亚瑟那些奇奇怪怪的朋友？” “我是……我曾是正义联盟的成员。”罗德礼貌地说，“我是来帮忙的。” 黑三叉戟中的意识不断试图侵蚀罗德的脑海，可都被那道神圣无匹的光芒阻挡在外。 那是眷神的烙印。 未被获准诞生的神明仍是神明，莫菲希斯的烙印足以帮助扫兴客抵御绝大部分精神伤害。 “嘿，罗德，之前开会怎么都没见你？”亚瑟一手拎着金三叉戟，一手拎着被揍晕的黑蝠鲼走了过来，“你不知道上次开会的时候蝙蝠脸有多臭。” “我……”罗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看起来亚瑟并不知道他失控后又被红头罩劫狱的事，“……之前有点私事。” “你拿着黑三叉戟，寇达克斯却没法控制你，也是，你可一点都不恨我，哈哈，寇达克斯可打错了算盘，还好接住这只黑三叉戟的是你。”亚瑟哈哈一笑，“不过别拿太久，这玩意儿还控制了黑蝠鲼。” “蒙受莫菲希斯的赐福，它对我没有任何作用。”罗德的声音带了点笑，“它要怎么处理？” “你把它放下来，罗德。”亚瑟把黑蝠鲼丢在地上，举起了自己的金三叉戟，“让我来戳它一戳。” 金三叉戟把黑三叉戟戳成了碎块。 墨绿色的光芒流转消散，还能隐隐听见一声嘶哑的：“不——” “这样应该就行了。”亚瑟耸耸肩，“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 帮忙的蝙蝠家成员也都纷纷结束战斗，聚拢在了海面上。 “真不是一趟轻松的活。”迪克耸耸肩，“扫兴客呢？” “我在这里！”罗德一身湿透地从海里走了上来，“大家都还好吗？” “好得很。”杰森摘下了头罩，脸上覆着多米诺面具，“感谢口袋石，我的装备基本都没坏。” “你好慢。”达米安略显嫌弃。 游上来的奥姆：“……小孩？亚瑟，这里怎么有个小孩？” “小孩？”达米安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他低喝一声，猛然暴起，把猝不及防的奥姆撂倒在地。 “噗，奥姆，他可是罗宾。”亚瑟闷笑一声。 原本属于黑蝠鲼那边后叛变帮了亚瑟一边的沈博士期期艾艾地对着罗德问：“扫兴客先生，我是你的粉丝，我能向你要个签名吗？” 罗德惊讶地指了指自己。 “我的……粉丝？” “嗯嗯，那个，可能你不知道，你拯救过我爸妈所在的城市……” “那是我应该做的。”罗德犹豫了一下，“签名就算了……” 奥姆从地上爬起来，但又不好和小孩还手，脸色臭得要命。 “咳，抱歉，罗宾就是这种性格，请不要在意。”迪克倒是很有礼貌，“我是夜翼，幸会，请问你的名字？” “……奥姆。” “对了，蝙蝠崽子们，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们。”亚瑟指指身旁的奥姆，“我这弟弟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陆地上躲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奥姆猛地抬起头，“你不把我关回监狱？” “当然不。”亚瑟撇撇嘴，“毕竟你已经‘死’在了这场战斗里，不是吗？” 奥姆面色复杂。 “好吧……”奥姆顿了一下，“哥哥。” “这倒没问题，罗德也黑着呢。”提姆插嘴，“他俩正好能搭个伴。” “罗德？罗德犯了什么事？”亚瑟疑惑。 “杀了两个监督者a手下的刽子手，然后为了和m.e.g.的合作，他就黑了。”杰森撇了撇嘴，“正好，我想罗德一个人也挺寂寞的。” “难怪上次开会你没来。”亚瑟拍拍罗德的肩，把他拍得一趔趄，“我会努力为你说说好话的，希望我弟弟不会给你添麻烦。” “当然，当然不会。”罗德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肩，“蝙蝠那里麻烦你了。” “当然，我的朋友。” 很好，目的达成。小鸟们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为了避免再被布鲁斯抓到，也为了让罗德能出来透透气，他们没有把罗德和奥姆送回哥谭，而是送去了纽约。 “奥姆就拜托你了，罗德。”亚瑟在海中挥手。 “没问题。”罗德温和地笑着回应。 “嘿，罗德。”提姆把罗德拉到一边，塞给了他一张卡，“密码是六个零，里面有五百万，你先用着，不够再找我拿。” “我……”我不缺钱啊。罗德想说。 他继承了父母的遗产，实际身家富有得很。 但他没有拒绝提姆的好意，还是把卡收下了。 告别了亚瑟和蝙蝠崽子们，海岸上就只剩下罗德和奥姆两个人。 “你好，奥姆先生。”罗德说，“我是罗德·曼迪斯，你可以叫我罗德，听说你之前都没怎么来过陆地上，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奥姆犹豫了一下。 “你吃过芝士汉堡吗？”他问。 罗德：“？” 考虑到奥姆没有陆地上的钱币，罗德承担了他的一切开销。 但是当罗德在不登记身份的小旅馆里看到奥姆捏起蟑螂就要往嘴里送的时候，他还是嘴角抽动。 “奥姆，蟑螂不能吃……”罗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无奈劝阻。 “……它不是陆地上的虾吗？亚瑟是这么说的。” “不，它不是，它很脏，会携带病菌。”罗德无奈。 意识到自己被亚瑟耍了的奥姆：“……” 奥姆狠狠一捶桌，差点把桌子锤裂：“我还觉得味道挺不错的！” 你认真的吗？你们亚特兰蒂斯人平常吃的都是什么东西啊？罗德抽抽嘴角，不过他这个扫兴客也没法说什么，毕竟他在后室连爬菌都吃过。 不过比起悲尸、爬菌这种东西，当然还是人类的食物更好吃。 “我在纽约待过一段时间。”罗德笑着说，“我恰好知道几家不错的店，我们去吃芝士汉堡吧，不过你最好先买几身陆地人的衣服。” 奥姆的身形比罗德还大一号，罗德的衣服他穿不了。 在附近的服装店里买了几身新衣服，他们慢悠悠地步行穿过繁华的街道。 “令人惊讶，陆地上居然也有这样的文明。”奥姆仰着头看着那些高楼大厦，“地上没有浮力，你们是怎么建立高楼的？” “当然是用机器。” “机器被发明之前呢？” “用人力。”罗德说，“就这样一点点往上搭，因为不像海里那样有浮力，所以建筑力学应该也和海里不一样吧。” “一种不同的繁华。”奥姆感叹，“看来地上人的城市不是立体的，而是平铺的，车都在地上跑，路的上面没有别的路，建筑的上面没有别的建筑，能直接看到天空……” “天快黑了。”罗德看了眼时间，“那家汉堡店就在附近，我们走吧。” 奥姆给出的小费是一枚亚特兰蒂斯金币。 罗德无奈地用美元把金币换了回来。 这家店用料很实，奥姆好奇地看了看汉堡满满的夹层。 “这块红色的是什么？” “是番茄，番茄是一种陆地植物长出的果实。” “这片黄色的呢？” “那是芝士片，芝士是用原牛奶做的，我想海中的食物很少含有油脂。”罗德耐心地解说着，“尝尝看？” 奥姆咬了一大口汉堡，一边嚼一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然后他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又咬了一口汉堡。 罗德也吃起自己的那份，实话说，归功于杰森不健康的饮食习惯，他藏在杰森的安全屋里那段时间不是吃披萨就是吃汉堡，可乐喝得比水还多，好在他不挑。 吃完后，奥姆吐了一口气，说：“我能理解亚瑟为什么那么喜欢陆地上的食物了，我能再来一份吗？” “当然，但你不想吃点别的吗？” “还有别的？” “当然，你们亚特兰蒂斯人难道只吃鱼吗？”罗德笑了笑，“我们再去吃点你没吃过的吧。” 然后他们把整条街全吃了个遍。 甚至第二天奥姆起床的时候，问的第一句就是：“我们今天吃什么？” 31、跃迁浆果 “这是米饭。”罗德说，“地面上有很多植物，这是一种叫做水稻的作物种出来的。” “嗯……嗯，奇怪的口感。”奥姆一边嚼一边挑起眉头，“但是配上酱汁还不错。” 这几天他们一路从纽约吃到大都会，吃过粗面包也吃过昂贵的红酒鹅肝，扫兴客和亚特兰蒂斯人的食量都不小，他们一路狂吃，由于不能用身份证明，他们基本是搭乘无证黑狗面包车旅行的，除去旅店住宿之外，几乎所有花销都花在了吃上。 值得一提的是，奥姆很喜欢杏仁水，他说他只喝杏仁水都能活下去。 但对于扫兴客的味觉而言，杏仁水就像工业塑油那样难喝。 “快到我家了，到我家应该能安全地住一段时间，那里环境不错，离市区也不远，旁边山里还有个废弃的防空洞，我很熟悉那里的地形，要是真遇上追兵，我们完全可以在那躲一段时间……”罗德划拉着手机地图，“我家花园里还有个不怎么用的泳池，如果你想在水里待一段时间，那就可以派上用场，我们得先采购足够的食物……” “我倒是没意见，罗德，这种叫米饭的食物是否可以准备一些？” “当然可以。”罗德笑着说，“我等会让餐厅打包二十份。” 口袋石真是囤积食物的利器，放入口袋石里的东西是什么样，拿出来就还是什么样，不用担心过期变质。 这几天吃到哪打包到哪，现在口袋石里已经堆着成山的美食了。 想到这里，罗德又想起了还在超人家里的简妮。 他现在这个状况，也不知道简妮怎么样了，那个遇见时还以为是无面灵的小姑娘，现在有被好好照顾吗？ 去大都会有着不少考量，其中简妮是很重要的因素之一。 无论如何，是他把简妮带到正义联盟的，他得对这个孩子负责。 他还记得他们对简妮的危险评级。 而且，关于简妮，莫菲希斯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这里离我家还有三十公里左右。”罗德拿出一张购物单子，“我们先去超市买齐这些，呃，奥姆，我很好奇，你们亚特兰蒂斯人在海里洗不洗澡？” “我们也会用类似香皂的东西清洁皮肤表面的污垢。” “原来如此……”罗德思忖片刻，还是在单子上加上了奥姆那份的搓澡球。 “三十公里，不算很远，我们跑过去吧。”这几天都在大吃特吃，该运动一下了。 “没问题。”奥姆没有意见，吃了这么多食物，他都觉得自己的腹肌有点软化了。 两个体能远超常人的家伙就这么在郊外公路上跑了三十多公里。 他们绕了一段路，绕到一家位于镇郊上的仓储超市扫货，他们买了一大堆东西，其中占比最多的是零食，奥姆什么都想试试，所以什么都拿了一些。 把满载的五大辆购物车推到没人的地方，罗德把东西全部收入口袋石戒指中，然后把购物车推到了回收点。 解决完生活物资问题，两人继续跑。 最后一段路他们甚至是一边吸溜着果冻一边跑的。 “那栋红色房顶的房子就是我家。”罗德笑着说，“我成长的地方。” 那是一栋位于郊外的独栋房子，高高的铁栅栏围起宽敞的花园，无人打理的花园已经荒废，杂草丛生。 “本来是有保姆照顾我的，但我父母死后我就解雇了她。”罗德轻快地说，“我不在这里住，这里就荒了些，最近的邻居在五公里之外……” 一边说，他一边扫虹膜打开了庭院的大门。 “你听起来对你父母没什么感情。” “对我来说，他们活着的时候也跟埋进了坟墓差不多。”罗德笑了笑，“我从小到大都没感受过什么叫父母的爱，所以对他们也就没什么感情。” 他请奥姆进门，走过荒芜的花园，奥姆已经看到了罗德说的那个游泳池，里面没有一滴水，看起来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好在我从后室回来后，一直续着这里的水电。”罗德从口袋石中取出早已买好的清洁工具，“我得打扫一下这里。” 奥姆默不作声地拿起了抹布，笨拙地开始帮忙。 房子实在不算小，但是两人都速度很快，打扫好屋子，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罗德点燃煤气灶，简单煮了两份肉酱意面，当做晚餐，简单闲聊洗漱后，两人各自睡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罗德已经洗刷好了泳池，正在花园里拔草。 他把除了熟食以外的东西都放进了房子里，还有少量新鲜蔬果也塞入了冰箱中，像是在打造什么避世堡垒，现在更是在清理花坛，在泥土里种上一些奥姆叫不出名字来的植物种子。 “你醒了，奥姆。”罗德温和地笑笑，“我现在去做早餐，等会我会教你照料植物，还有防空洞的地形……” “你在做什么？” “在清理花园。”罗德说，“你不是很喜欢果蔬吗？以后你可以自己照料它们，减少出门的次数，以免被找到。” “……”奥姆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这人一副在安排后事的样子？ 早餐是煎蛋培根和煎吐司，罗德熟练地做饭，奥姆则有些狐疑地盯着他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你要离开？”早餐桌上，奥姆直截了当地问。 “总会离开的，我这几天整理好屋子，就要去见一个朋友，之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罗德笑着说，“我会尽快在这段时间教你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不用担心，我会安置好你再走的。” 奥姆沉默了片刻。 “你听起来像是不打算再回来。” “可能回不来了。”扫兴客轻描淡写地说，“我能拜托你帮我照料这栋房子吗？时不时回来看看扫扫尘就行。”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执行一位伟大存在的命令。”罗德垂下眼。 “结局是你会死？” “大概率是。” “那你还要去？” “那由不得我。”罗德抬起眼来笑了笑，“有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逃避也没有什么用。” “好吧，我不问那是什么。”奥姆的刀叉顿了顿，“但如果你想说，我可以听。” 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奥姆发现这人就是个老好人，会见义勇为，温和、耐心、脾气好，还有点老妈子。 不让人讨厌。 这是奥姆第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陆地人，如果就这么死了，那真的挺可惜的。 “我会努力说出来的。”罗德说。 这一次，他的笑容很勉强。 早餐后，罗德带奥姆去山林里辨认植物和一些附近常出没的小型动物，带他走了一遍山里的废弃防空洞，熟悉了一下地形，然后就开始清理花园，种下一些难以辨认的植物种子。 “这是跃迁浆果的种子……”罗德解释，“它来自后室，能让所有吃下它的人回到最开始发现它的地方，我不知道它在前厅的土壤里能不能生长，我试过了，来自后室level10的跃迁浆果并不能带我返回后室，如果它能在前厅起效，那么种出来的浆果就能让在前厅任何地方的人吃下后回到这栋房子里，如果不能……那就当它是一种不会变质的零食吧，至少味道不错。”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不过它会在某一天失效也说不定。” 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跃迁浆果就长出了嫩绿色的新芽。 半个月后，亚特兰蒂斯部分建筑浮出水面，向全世界宣告了海底王国的存在。 一个月后，罗德通过蝙蝠家小辈群聊里的信息得知，m.e.g.告知正义联盟，空间通道已经开始陆续闭合，后室危机算是初步解除。 这一天，罗德开出那辆在车库里待了很久的法拉利，准备前往大都会市区。 “我要走了，奥姆。”罗德笑着说，“和你相处很愉快，但我有要做的事，这是房子的钥匙，这是装着物资和食物的口袋石手镯。” “我会帮你照看房子。”奥姆叹了口气，“但我会等待把它交还给你的那天。” “谢谢你，奥姆。”罗德弯了弯眼睛，“再见。” 他驱车前行，越来越小，消失在公路尽头。 今天是工作日，简妮还在学校上学。 简妮长得很可爱，在学校里属于很受欢迎的类型，她交了好多朋友，课间总是有很多人和她说话。 加上她总是对大家说的一切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愿意找她说话的人就更多了。 罗德找到简妮所在的学校，在外面停好了车，接着开始潜入学校。 即将进入学校前，手机响了。 “罗德？”提姆在电话里问：“你去找简妮做什么？” 罗德身上一直带着定位器，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 罗德没有回答，他直接挂掉了电话。 这个动作足够让人警惕，联想到简妮来自后室，提姆怀疑这又是那个莫菲希斯在操纵罗德。 就在他点开他们的群聊打算通知其他人时，身后突然传来布鲁斯的声音—— “他现在在哪里？” 32、确认 “这只发卡真漂亮啊。”一个女孩羡慕地说，“乔土里土气的，但简妮却那么漂亮可爱，你们真的有血缘关系吗？” 同桌的乔无奈叹了口气。 简妮却笑着说：“谢谢夸奖，詹妮，但是乔一点都不土气哦，我觉得乔很帅气！” “也就你这么觉得啦。”叫詹妮的女孩说，“哎，等下我们一起去吃午餐吧，我妈妈给我做了一些饼干，我们可以分享。” “我喜欢你妈妈做的饼干。”一个叫艾米莉的女孩说，“我带了糖果，我们分着吃吧，简妮呢？” “我带来了这些……”简妮打开书包，“薯片，彩虹糖，还有奶油巧克力，我带了很多，大家可以分着吃哦。” “太好了！” 女孩们欢呼起来。 露易丝真的把简妮当做女儿一样疼爱，也从来不吝于物质上的付出。 简妮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她喜欢露易丝阿姨，喜欢克拉克叔叔，喜欢乔，喜欢朋友们，喜欢大家！ 大家都很好！就算遇到坏人或者怪物，克拉克叔叔和乔也会保护她，虽然学校里的知识都太简单了，但是和大家相处很有意思，她也很喜欢来上学。 “简妮·肯特。”一个老师来到教室门口，敲了敲门，“跟我来办公室，你的小叔叔有事找你。” “……小叔叔？”简妮困惑地眨了眨眼，她哪来的小叔叔啊？ 她转过头，和乔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 尽管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们已经是超级好的朋友了。 简妮拉着乔一起跟老师去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简妮和乔见到了罗德。 “罗德哥哥！”简妮开心地抱住了他，“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乔也在心里松了口气，他认识罗德，知道他是正义联盟的成员，也是父亲的同事。 “好久不见，简妮。”罗德摸了摸她的头，“简妮好像长高了。” “昨天露易丝阿姨帮我量过，我长高了三厘米哦！” “你好，乔。”罗德温和地对乔笑了笑，“我和简妮有话要说，能给我们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吗？” “哦……好的。” 等办公室里只剩下罗德和简妮，罗德蹲下身，在简妮疑惑的目光中开口：“简妮，你想去找你爸爸吗？” ———————— 布鲁斯·韦恩的豪车风驰电掣地停在了这所小学的校门前。 哥谭首富装模作样地以要给这所小学捐款为由进入了学校，听闻布鲁斯·韦恩这个超级大富豪要给学校捐款，校长当即从椅子上弹起来，受宠若惊地亲自来迎。 “我很喜欢孩子们，他们总是很真挚，未来有无限希望。”布鲁斯矜贵地笑着，仿佛紧急飙车从哥谭到这里的人不是他，“因此我决定给学校捐五百万美金。” 五百万！ 校长屏住了呼吸。 在说了一串场面话以后，布鲁斯提出要参观学校。 一间又一间教室看过去。 直到看到简妮所在的班级，布鲁斯发现简妮并不在教室里。 好消息是，乔也不在。 他信任氪星人的超级听力和透视能力，只要不碰到氪石和魔法，扫兴客根本不是氪星人的对手。 无论罗德要对简妮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逃过氪星人的耳目，如果他表现出任何不对劲，超级小子毫无疑问是阻止事态恶化的保险栓。 布鲁斯不着痕迹地把参观的脚步引向教师办公室。 在某一间办公室外，他看到了等在门外的乔。 乔也看到了他。 “你好，孩子。”布鲁斯停下脚步，“你怎么站在办公室外面？” “呃……罗德叔叔来找简妮。”乔张了张嘴，他看到蝙蝠侠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罗德叔叔说他要和简妮单独谈谈。” “罗德就在里面吗？” 乔点了点头。 这间办公室没有窗，只有门这一个出口，罗德肯定还在里面，除非他能穿墙。 布鲁斯感到自己手心稍有些汗湿。 上次见到罗德是什么时候？他浑身是血地躺在牢房里的时候？他发狂咬下人类头颅的时候？ 布鲁斯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 他对罗德的感情很复杂，他一直自认明白罗德的本性，因此十分信任他，但在他残忍地咬下人类头颅时又感到不确定了。 直到迪克告诉他，所谓扫兴客的眷神“莫菲希斯”的存在，以及萨曼莎的告诫。 罗德的“自我”在与莫菲希斯的“神性”之间的斗争中落败。 他不得不顺应莫菲希斯的命令。 推开这扇门，他见到的究竟是罗德，还是扫兴客？ “……我爸爸？”简妮怔住了。 在前厅的生活是很美好，但是她从没忘记过拜托正义联盟的各位寻找父亲的事。 只是随着她学得越来越多，知道的越来越多，心里也大概是明白，一个人在危险的后室失踪，多半是凶多吉少。 虽然爸爸总是一副什么都可以做到的样子，但是爸爸从来没有离开过level11，也没有离开过她。 在离开level11之前，她就已经知道，在level11中有很多很多切出点，有些地方会切出到某些可怕的层级，那是一个好心的流浪者哥哥告诉她的。 有些层级黑暗恐怖，有些层级是死区，有些层级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她其实都知道的。 她只是心怀侥幸。 爸爸可能还活着，爸爸只是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等着简妮来找他。 现在，扫兴客哥哥问他想不想找爸爸。 简妮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想！” “罗德哥哥，你知道爸爸在哪里吗？” 罗德摇摇头。 “不，我并不知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简妮。”罗德说，“我想再问问你，你爸爸有没有什么特征？” “嗯，爸爸和简妮长得很像……”简妮指着自己，“简妮有了脸之后就发现了，爸爸和简妮长得特别特别像，大部分时候都是……” “大部分时候？”罗德问，“有时候长得不像吗？” “有时候，爸爸会变成另外的样子，但是爸爸在简妮面前，总是长得和简妮很像。”简妮说，“而且爸爸，爸爸总是带着一大串钥匙，睡觉的时候也会带着，爸爸总是很困，他每天都要睡好久好久，都没有时间陪简妮玩……简妮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有一天不见了……” “你爸爸有多高？”罗德突然问。 “爸爸很高，比克拉克叔叔还高！” “你爸爸和你一样是黑发？是长发吗？” “嗯！爸爸的头发和简妮一样是黑色，长长的。” “你知道你爸爸的名字吗？” “爸爸的名字是凯，蝙蝠侠叔叔他们已经问过我了。” “凯……” [凯……] [原来如此。] [带她来见我。] [不要使她烦忧。] “罗德哥哥？”简妮伸手在罗德面前挥了挥，“怎么了，罗德哥哥？” “简妮。”罗德轻声问，“你想和我去找爸爸吗？” “可、可以吗？”简妮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暗淡，眼眶泛起红，“可是简妮太弱小了……简妮会成为累赘……” “你想和我来吗？”罗德轻柔地问，“你要抛弃前厅的生活，抛弃乔，抛弃大家，而且去找爸爸的路上可能会死。” “简妮、简妮不害怕的！”简妮抬起脸，坚定地说，“简妮其实一点都不害怕的，简妮不怕死，简妮、简妮要去找爸爸……” 可你的手明明在颤抖。 怎么可能不怕呢？好不容易找到了安稳的生活，有了那么多朋友，有了照顾自己的长辈，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突然要把一切都抛弃，去踏上一场充满危险的旅途，要找的人也不知在何处，怎么可能不怕呢？怎么可能舍得呢？ 你还只是个这么小的孩子啊。 罗德看着害怕却仍然坚定地想要去找爸爸的简妮，脑中传来一阵尖锐强烈的疼痛。 你只是个孩子。 你应该在这里上学，好好地长大。 我…… 我不想…… 我不想带你去…… [一切归于无相者，变化之王。] [一切归于莫菲希斯。] 不，这只是个孩子，她不该…… [赞美莫菲希斯。] [听从你的天性。] 我的天性，扫兴客的天性。 [为了扫兴客的理想……] [为了伟大的新秩序。] 在女孩懵懂的目光中，罗德痛苦地捂着头，颤抖着朝她伸出一只手。 “那跟我走吧。”他的声音也在发颤。 他的自我太过孱弱。 他再一次失败了，他的拼命挣扎只泛起了些许无用的涟漪。 他的面容很快又变得温和平静，只是有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为自己的无力。 “那和我走吧，简妮。”罗德轻声说，“我会保护你的，我保证。” 简妮同样眼含热泪，坚定地点点头，将手放在了罗德的手上。 她决定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猛地打开。 “我亲爱的，你怎么哭了？”低沉性感的嗓音惊雷般响起，“告诉我，好吗？” 迎着众人震惊的视线，布鲁斯极为自然地走上前，伸手揽住了同样震惊的罗德的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接着，他极为自然地对着众人介绍，“这位是罗德·曼迪斯，我的男朋友。” 33、诚意 罗德的脸腾地就红了。 “原来、原来罗德哥哥有男朋友啊……”简妮擦擦眼泪，惊讶地喃喃。 乔震惊地瞪圆着眼，张大的嘴怎么也合不拢。 “抱歉，我没想到我男朋友今天会过来看小简妮。”布鲁斯微笑着看向门外，“能给我们一些独处的时间吗？” “当然，当然。”门外几个人快速对了个眼神，赶紧识趣地找借口溜了。 “布、布鲁斯……”罗德从布鲁斯怀里挣脱出来，“你、你……” 你在说什么啊？！ 原本酝酿的复杂心情和好不容易构筑的心理防线就这样轻易土崩瓦解了。 原本只是做个伪装找个借口，但看到罗德满脸通红手脚不知道往哪摆，布鲁斯挑起一边眉头，而后再度附身，在他唇角上轻轻啾了一下。 罗德爆炸了。 他猛地从布鲁斯怀里蹿了出来，捂着嘴脸红的要命，他此前的人生里可从没—— 他甚至都没亲过别人！！ 冷静，冷静，罗德，冷静，这没什么，布鲁斯肯定不觉得这有什么，冷静，冷静…… 脸上的温度还没消退，只听布鲁斯对仍在门外的乔说：“这里有我，你带简妮回去上课。” 谁知简妮用力摇摇头，牵住了罗德的手：“我要和罗德哥哥一起去找爸爸！” 布鲁斯深深地看了罗德一眼。 “乔，去帮简妮收拾东西。”他说，“罗德，我们需要谈谈。” 罗德冷静了下来。 “我……我也有话和你们说。”他低声说，“能让超人和神奇女侠一起来听吗？” 布鲁斯正有此意。 他不相信罗德的失控是偶然，罗德的自我失衡是从赛可莉娜被谋杀后开始的，这一切太过巧合，布鲁斯绝不相信监督者a是无意为之。 甚至，这恐怕才是监督者a的真实目的——通过杀害赛可莉娜，让罗德受控于莫菲希斯。 可罗德此刻的表情……该怎么说呢？ 布鲁斯曾在林中见过受伤的幼兽，它们落单时就会是这样的眼神，孤独又痛苦。 在布鲁斯自己做出反应前，他的身体就先动了起来，他像以前那样轻轻拍了拍罗德的头，牵起了他的手。 他勾起一个自然且从容的微笑。 “跟我走吧，我亲爱的。” 罗德感觉脸上消退的温度又上去了。 但这一次，他很快就镇静下来，僵硬地回握住布鲁斯的手，牵着背上书包的简妮，上了布鲁斯的豪车。 [告诉他。] [告诉他们，这些人类的庇佑者……] [你要为他们带来我的诚意。] [你便如此宣告……] [……] 布鲁斯注意到副驾驶上的罗德神色突然扭曲痛苦了一瞬。 他怎么了？ ———————— 正义大厅内部会议室。 “我收到了眷神的神谕。”罗德面对着正义联盟的三巨头，忽地站起，生疏地以一种古老的礼节深深躬身，“我为你们带来神明的诚意。” “什么诚意？”超人问。 “合作共赢的诚意。”扫兴客面无表情地慷慨激昂：“我愿作为寻找蒙福之地的探针，为你们寻得源源不断的供给，以免使m.e.g.与各国政府之间爆发冲突与战争，我将为你们带来稳定安全的渠道，供给无限多的食物与杏仁水，消除这个世界的饥饿与贫穷，协助人类建设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罗德。”超人轻声说，“你看起来……很痛苦。” “请叫我最后的扫兴客，尊敬的主席先生。”扫兴客深深俯首，“我以莫菲希斯使者的身份来为人类带来福音，我是他最后的眷族，在完成神明的意志以外，祂愿将我献与你们驱使，这便是莫菲希斯的诚意。” “既然要合作，那么我们至少有权得知莫菲希斯有什么目的。”布鲁斯说，他一直看着罗德，看着他不断挣扎的眼神。 “伟大的莫菲希斯是一个仁慈的神明。”扫兴客公式化地张开双手，刻板地转述着狂热的言辞：“莫菲希斯让我带来祂对人类的善意，祂愿意帮助人类建立更加安定、和睦与友善的世界，祂崇尚和平，崇尚秩序，祂与正义同行，也同你们走在同一条路上。” “我不会相信一个神明对人类的仁慈。”布鲁斯双手交叠于唇上，“告诉我，罗德，我问的是你，你告诉我，祂究竟为什么对人类友善？” 扫兴客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而说：“曾经，伟大的莫菲希斯于蒙昧中教化了扫兴客的族群，使扫兴客得以遏制进食的本能，并拥有足以思考的宁静，如今为表诚意，祂不吝向你们献上我——祂最后的眷族。我将以生命与灵魂协助你们，为了人类的繁荣与安定而流尽最后一滴血……这就是祂让我告诉你们的全部，尊敬的人类。” 布鲁斯突然注意到，罗德朝他流露出一种悲哀的神色。 “祂不喜欢扫兴客，祂更喜爱人类。”他似是若有所指地陈述着，像是某种单纯的布道：“祂已观察人类上百年，在祂看来，只要经过适当的教化，人类将比扫兴客更文明得多，因此，祂更期许人类建立的这个世界，相信人类不会让祂失望。” 仿若一个惊雷响起。 布鲁斯猛地站了起来。 只要经过适当的教化…… 就像对扫兴客的教化那样？ 见布鲁斯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罗德强忍着骤然剧烈的头痛，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我将听从您的指令。”罗德动作不甚标准地再次行了个古老的礼节，而后躬身，“当您出发前往后室时，请带上我。” 而后，他退出了会议室。 “……b？”超人扭头向他看去，“你怎么了。” 蝙蝠侠脸色阴沉。 “罗德的意思是，莫菲希斯想要人类当祂的眷族。”蝙蝠侠沉声说，“而祂控制眷族的方法你已经看到了，罗德甚至没法控制他自己，只能这样暗示我们。” 门外忽地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罗德哥哥！罗德哥哥！你怎么了！”门外传来简妮焦急的惊呼，“罗德哥哥！” 布鲁斯冲出门，看见罗德双手抱头，痛苦地在地上蜷着身体颤抖。 “罗德？” “惩罚……”罗德咬着牙挤出字句，“我去你妈的……莫菲希斯……” 剧烈的疼痛啃噬着他的意识，每一秒都像一万年那样长，这痛苦的折磨似乎无穷无尽一般，就像有人在用刀一片片地割下他的肉，又在伤口上撒上火盐和液态痛苦，这是泄密的惩罚，这是莫菲希斯的惩罚。 即便疼晕过去都是一种奢侈，他的意识无比清醒地感受着这痛苦，他开始撞自己的头，想把自己撞昏过去，脸上皮肤翻卷，露出其下森然的利齿。 布鲁斯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的外套，蒙在他脸上，将他从地上一把抱起，大步走向医疗室。 罗德是个很惜命的人，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宁愿死也不要继续受这种折磨了。 “杀……”他颤抖的手指无力地攥着布鲁斯的衬衣，破碎地吐出音节，“杀了我……” 当寻死的念头强烈到一个阈值后，这股疼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像条濒死的鱼一样脱力地躺在地上劫后余生地喘息，他居然觉得这平静是如此奇怪，那漫长的折磨甚至让他恍惚认为，似乎只有当痛苦的时候，一切才是正常的。 布鲁斯飞快地接上检查设备，一片又一片检测贴片贴在罗德头上、脖颈上、四肢和躯干上，但在精密仪器的检测下，除了某些扫兴客异于常人的指标和几处难以愈合的暗伤外，他的一切都那么正常。 罗德瞳孔逐渐聚焦。 “你感觉怎么样？”跟着赶来的戴安娜低声问。 “残存的痛苦……但不强烈。”罗德的声音甚至有些失真，他似乎有些捋不直舌头，“谢、谢谢……” “这是莫菲希斯的控制。”克拉克攥紧拳头，“罗德他……” “监督者a。”戴安娜突然说。 “什么？” “是监督者a把罗德害成这样的。”戴安娜说，“蝙蝠说过，那个小姑娘的死让罗德开始否定和怀疑自己，从而让莫菲希斯更深地控制了他。” “是监督者a杀了赛可莉娜。”布鲁斯说，“而使罗德杀了自己。” “罗德……” “罗德，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相遇的那次吗？你告诉过我一句话。”布鲁斯看着罗德的眼睛，“你告诉我，杀我不死的，都将使我强大。” “是吗……”罗德突然扭曲地笑了起来，“杀我不死的……可是……可是布鲁斯，你还拥有很多，你有迪克，杰森，提姆，你有那么多……我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家人？从小就跟埋进坟墓了没什么两样。朋友？人类时期的所谓朋友不过都是些狐朋狗友。 而成为扫兴客后，他曾渡过了一段真正快乐的时光，但后来，他的扫兴客家人都死了。 因为他当时可耻地和他们大吵一架，愤然出走，他甚至连死都没能和他们死在一起。 现在，连在后室里的好友都因他而死。 他还拥有什么？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34、皮忒瑞亚之眼 孤独无告，举目无亲。 世间茫茫，何处可栖？ 罗德愣愣地睁眼看着空白的天花板。 布鲁斯离开前趁着没人注意亲了他一下。 一触即分，可是却是吻在嘴唇上的。 我是谁？我在哪？布鲁斯刚刚又做了什么？ “罗德哥哥……”简妮担忧地凑到病床前，“罗德哥哥，你还好吗？你的脸好红。” “我没、没事……”罗德扯掉身上的贴片，撑起身，揉了揉脸，“抱歉吓到你了，简妮。” “没有，罗德哥哥，简妮这里有巧克力，你要不要吃？” “谢谢，不用，简妮。”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脑子里的呓语好像减弱了一点点。 但这又有什么区别呢？他还是拖着那些无形的链条。 罗德从口袋石中取出纸巾，开始擦拭疼出的冷汗。 至少现在他可以试图说服布鲁斯把他关起来……痛！ 这个想法是不被允许的。 大脑中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而最为响亮的是——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应许之地，你别无选择。 在一片混乱中，罗德辨认不出哪些才是自己的想法。 算了。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罗德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安抚好简妮，从口袋石的大量储备中取出一份热腾腾的汉堡交给她。 “给，简妮，你还没有吃午餐。” “简妮不饿……” “吃吧，简妮。”罗德摸了摸她的头发，“没关系，不着急的。” 简妮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吃起了汉堡。 罗德又拿了瓶果汁给她。 “对了，我还不知道呢……”罗德摇摇头，“为什么尊敬的莫菲希斯笃定蝙蝠侠会前往后室？” 但是莫菲希斯没有回应。 看来祂已经意识到，让罗德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罗德刚刚对布鲁斯他们说的话有大部分都出自莫菲希斯的亲自授意，那句“当您出发前往后室时，请带上我”同样属于此列，但当时正在抵抗痛苦的他无暇思考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毫无头绪。 难道后室还会出现其他变故？ 等待简妮吃午餐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蝙蝠内线又开通了。 “罗德……”提姆的声音苦兮兮的，“你见到布鲁斯了？” “我们已经谈完了，提姆，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为我的担保履约而体能加练一百组而已。” “抱歉……不过我的目的达成了。”罗德的声音带了点笑，“任务我算完成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算得上自由。” “任务？”是杰森的声音。 “就是……神明的谕旨。”罗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 “虽然萨曼莎说莫菲希斯是对人类友善的神，但我总有点怀疑。”提姆说，“哪有真的友善的神对自己的信徒做这种事的？” “莫菲希斯是位善神，这点毋庸置疑。”罗德说，“不过我有点奇怪，伟大的莫菲希斯似乎很笃定布鲁斯会去后室。” “什么？”提姆打起精神，“罗德，你有什么头绪吗？” “完全没有。”罗德说，“你们还记得之前那次阿卡姆暴动吗？有人拿密钥师的钥匙打开了所有监牢的门那次，因为后来监督者a来得突然，这件事的调查就被搁置了……” “你觉得被搁置了而已，罗德。”杰森打了个哈欠，“我们可一直在调查，你以为我前些日子东奔西走是为了什么？” “说起来你们觉不觉得很巧合……”芭芭拉幽幽开口：“刚发生了阿卡姆万\能\钥\匙\事件，监督者a就出现了……” 沉默。 “赛可莉娜告诉过我，m.e.g.有一个下属团队叫做‘开\锁\\器’小组。”罗德开口，“据说他们掌握着绝大部分已发现层级的层级秘钥。” “所以，他们可能有钥匙，对吧？”迪克插话，“喂，搞了半天这些可能都是监督者a做的？为什么？引发阿卡姆暴动对他有什么好处？” “有没有一种可能……”提姆打起精神分析，“监督者a不是通过平常手段来到前厅的，所以怕我们发现？他出现在前厅的时候不是在一片无人的沙漠里吗？那里很隐蔽。” “我们又能发现什么？非要搞这么一出来转移我们的视线？”杰森质疑，“空间通道可是世界各地都是，他完全没必要这么伪装。” “等等，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芭芭拉快速敲打键盘的声音传来，“我是说，这个，还记得吗？蝙蝠卫星的磁场检测系统在事发前的一周刚好进行过一次全面更新，首次试着融入了……沙赞家族提供的……来自永恒之岩藏书馆中记载所解析的……皮忒瑞亚之眼程序副本，连瞭望塔上都没有。” “我现在就去调用数据记录！”提姆跳起来，“只有实时记录才会明确显示，因为每一分钟产生的数据都是天文数字，但只要锁定时间段查找……哦谢特！” “找到什么了吗？”罗德急问。 他感觉似乎有什么真相要浮出水面了。 “那天报告了一次异常。”提姆说，“在监督者a出现地点的九十公里外，一次猛烈的空间波动，时间在阿卡姆事发前的两个小时。看来阿卡姆事件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防止我们注意到那个异常。” “我们得去看看那里有什么。”布鲁斯的声音横插进来。 “对，我们得去看看……wtf这个频道根本没有拉你进来布鲁斯！” “你们的调查到此为止。”布鲁斯说，“接下来我会接手。” 沉默。 “他以为他是谁？！”这是旁听全程的史蒂芬妮，“他就这么把我们扔在这里？” “他是蝙蝠侠。”提姆叹气，“反正我现在累得要死已经没有力气出动了，你们现在也脱不开身吧？” “我可以逃学。”达米安说。 “你不可以，达米安，但我可以……不，我不可以。”迪克叹息，“我在追踪一起疑似窃皮者行凶的案件，我要是再不找到混在人堆里的窃皮者，这整个街区都会完蛋。” “我也不行。”杰森臭着脸，“我在监听企鹅人，他在倒卖m.e.g.遗失的一批火盐。” “我想翘课，但下节课考试。”史蒂芬妮沮丧地说，“我恨经济学。” “好吧，看来我们都脱不开身。”提姆说，“卡珊不在线，杜克在考试。” “我在线。”卡珊德拉突然出声，“我在揍杀手蛾。” “罗德。”布鲁斯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装备室一趟，带上简妮。” 罗德知道正义大厅的秘密装备室在哪，他没急着动身，而是等待简妮小口小口吃完汉堡，帮她擦了擦脸，才牵着她的小手走向装备室。 现在，这只小手所代表的沉甸甸的分量，就是他的责任。 这么想的时候，似乎脑中时隐时现的刺痛也减轻了些许。 他居然仍然可以刷脸打开装备室大门。 门开后，里面只有穿好蝙蝠装束的蝙蝠侠。 “把衣服脱了。”蝙蝠侠说。 罗德立刻就联想到了不久前的那个吻，他的脸一下涨红，猛地退了一步，想想不对，又前进了一步。 “你、你说……” “你的制服。”蝙蝠侠指向一旁的玻璃展柜，“还有你的无限刀。” “……” “换上。” “……” 好吧，是他多想了，也许那个吻没有别的意思呢？ 可是真的很让人在意啊！那是他的初吻！ 罗德取下制服去一旁的更衣室换衣服，布鲁斯则对简妮招招手：“简妮，过来。” “蝙蝠侠叔叔……”简妮哒哒哒跑过去，“有什么要简妮做的吗？” “你父亲是密钥师。” “……啊？” “看来你不知道。”布鲁斯叹了口气，“这么说吧，我们很快就要去找你父亲了。” “真的吗？”简妮惊喜地喊，“蝙蝠侠叔叔也会和我，和罗德哥哥一起去吗？” “是。”布鲁斯低声说，“我怀疑你的父亲就在前厅。” “什么？！蝙蝠侠叔叔，你说的是真的吗？” “至少有部分在前厅。” 罗德换好制服出来，就看见简妮坐在那里哭。 “能见到……能见到爸爸了……”她呜呜哭着，“爸爸……” 他看向蝙蝠侠。 “简妮的父亲是密钥师。”布鲁斯直截了当地说，“密钥师古称‘守门人’，有无视物理距离在同一层级中自由穿梭，以及在层级间穿行的能力，换言之，祂至少具有空间转移的能力。” “你怀疑……” “我怀疑那和密钥师有关。” “……有多少把握？” “百分之七十。”布鲁斯说，“超人临时去处理一场火灾，等超人回来我们就出发。” “我……我也去？” “你说过，莫菲希斯将你送给我们差遣，不是吗？”布鲁斯看向他，突然笑了笑，“过来。” “……做、做什么？” “过来。” 罗德只好走了过去。 结果，布鲁斯伸手擒住他的后颈，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布、布鲁斯？！” “在你看来，你什么都没有。”布鲁斯的手指顺着他的后颈，“罗德，在我看来，你还有我，你还有我们。” “……！” “你愿意……接纳我吗？” 35、钥匙环 什么……什么意思？ 罗德脑子里一团混乱。 什么意思？ 什么接纳他？ 接纳什么？ 他什么？ 愣神间，布鲁斯伸出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可以成为你的家人。”他说。 布鲁斯的目光很诚恳，那双钢蓝色的眼眸如此温柔，简直要把人溺毙其中。 成、成为家人？ 这句话之前不是也说过吗？ 可是这、这好像和之前那种不太一样……一样吗？ “可是我、我……可能会……” 我可能会伤害你，在莫菲希斯的授意下。 万一我没能成功抵抗祂的命令呢？ 万一我真的伤害了你呢？ “我相信你。”布鲁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哄诱的意味，“既然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为什么不尝试着再度拥有一些呢？” 罗德脑中回荡着布鲁斯的声音，是啊，既然什么都没有了，那为什么不尝试再度拥有一些呢？ 可我这样的人，只会给别人带来灾祸。 “我是蝙蝠侠。”布鲁斯嗓音低沉，“我有能力承担你带来的一切。” 罗德忍不住抬起头。 “我们共进退。”他哄诱着说，“让我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好吗？” 看着罗德动摇的神情，布鲁斯再接再厉，俯身吻上他的嘴唇。 他细细舔舐扫兴客的唇|缝，啃咬他的唇瓣。 罗德脑子里轰的一声。 是、是这种？ 布鲁斯并没有进一步地进行侵犯，而是点到为止，但抬起头看着罗德脸红得快烧起来，又因他的青涩而感到了一点愧疚和罪恶。 但也只是一点。 他确实并不爱罗德，他对他仅是有着些许好感、战友般的信任以及警惕与猜忌。 但当他意识到罗德在这方面的感情完全是一片空白的纯情时，一个计划就已在他心中成型。 “你不用立即回复我。”布鲁斯抚着罗德的面庞，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柔情，“你只需要知道，你对我很重要。” 我……对你很重要吗？ 罗德心里乱糟糟的。 你对我是……那种感情？ 脑中的刺痛似乎消退了些许。 这刺痛是很正常的，自莫菲希斯开始加强祂的控制后，疼痛在他脑中无时无刻不存在着，莫菲希斯的神性每一刻都在与他自己的想法产生着冲突，每一次冲突都会带来疼痛，他的自我已然衰微，难以与那神性抗衡。 莫菲希斯不是个严苛的神明，祂有时会纵容他一些无足轻重的想法，可就是这纵容让罗德刚刚抓住机会成功暗示了正义联盟莫菲希斯的真正意图。 惩罚如约而至，莫菲希斯加强了对他的管控，这让他脑中时隐时现的刺痛愈发加剧。 可是现在，这疼痛减轻了些。 构筑稳定的情感关系似乎有助于稳定他的精神。 罗德悄悄抬头，布鲁斯已经走开，去调试自己的装备了，只剩下擦干眼泪的简妮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简妮……” “我知道的，罗德哥哥和蝙蝠侠叔叔在谈恋爱。”简妮点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简妮不会说出去的！” 罗德下意识想反驳，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对布鲁斯的亲近并不是没有感觉。 问题是，他——他—— 想起刚刚那个浅尝辄止的吻，罗德猛地捂住了脸。 他觉得他在冒烟…… 布鲁斯背对着他们轻轻勾了勾唇角，没有反驳，很好，看来并不抗拒。 看反应……比想象中还要纯情。 这有利于计划的推行。他想，现在，他需要展现他的坚不可摧。 他需要让罗德确信他足够强大，足以和他并肩面对他的命运。 只有这样，罗德才可能真正接纳他，他才有机会对罗德施加自己的影响。 罗德自我否定，自我厌恶，那他就通过一段他从未经历过的亲密关系重新帮他建立起他的“自我”，从而去对抗莫菲希斯留在他脑中的“神性”。 对他而言，这甚至算不上多大的牺牲，花花公子布鲁西宝贝从不缺情场上来往的经验，他只需要让自己在罗德心中占据足够重要的位置，然后就能借机对他施加影响。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更像一种情感控制。 既然莫菲希斯能对罗德施加影响，那他也可以。 ———————— “这就是跳伞吗！”简妮跃跃欲试，“罗德哥哥，简妮可以自己一个人跳吗？” “不行。”罗德温和地轻轻拍了拍简妮的脑袋，“抓紧了。” 接着，他们就从开启了隐形模式的蝙蝠飞机上跳了下去。 罗德是第一次跳伞，但他对从高空降落已经游刃有余，他护着怀里兴奋的简妮，乘着风从三千米的高空往下坠。 而后——啪啦，伞面开启，他们就像一朵蒲公英一样轻轻地降落在了沙漠里。 现在这个时区正值正午，脚下的沙子烫得有些灼人，但罗德是扫兴客，简妮也完全不害怕这里的极端气温。 监督者a之所以亲自出面以自己为饵转移视线，原因就在于，他们的人根本不是超级英雄的对手。 这座秘密基地的入口在一处裸露的山岩中，从山岩的一处隐蔽入口进入，能看见原始的开凿痕迹，再往下深入则有一支军队在把手，超人很轻易就闯了进去。 子弹对他毫无效果，瓶装闪电和火盐不能阻挡他的脚步，就连液态痛苦手|雷也……哦，液态痛苦手|雷还是有点用的，但不多。 这里是m.e.g.下属研究团队“测验者”的研究基地，并非军事性质，眼看超人轻轻松松飞下来，一手一个把守卫们给打晕在地，一个研究员猛地冲入实验室，戴上防护眼镜后取出一只透明的盒子——其中放置着数块透明的“玻璃碎片”。 他抱着盒子冲出门，把这些“玻璃碎片”朝超人砸去。 超人轻松一拳打爆了盒子，可飞溅而出的“玻璃碎片”却直飞入了他的眼睛。 刹时，世界变成了一片痛苦的深红。 [你为什么就不能多陪陪乔？]露易丝烦躁的声音响起，[他在家里，没有人照顾他，为什么你总是那样忙？] 玛莎一个人在家里流着泪，她出神地盯着新闻。她的头发已然花白，而电视上在说——她最爱的儿子死了。 父亲乔纳森的脸是那样清晰，紧闭双目、面色惨白，他已然拥抱了死亡，他生前是那样开朗、通透和善良，他教会了他那么多，近乎一切，可他现在倒在那里，没有声息。 生是如此的短暂啊。 他太累了，在这世间是如此痛苦，他想要……永远地休息…… “超人！”神奇女侠厉喝。 是那些玻璃碎片，溅入他眼睛的“玻璃碎片”！ 他试图使用热视线，但热视线毫无作用。 研究员砸掉那个“玻璃碎片”后，赶紧顺着通道往基地的更深处跑去。 无暇顾及超人，神奇女侠和蝙蝠侠紧追其后，跟在最后面的罗德抱着简妮走了进来。 “是‘告死裂片’？”罗德皱眉，他脸上的扫兴客面具隔开了告死裂片的侵入，而简妮虽然没戴面具，但是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他立即蹲下来，取出杏仁水，帮超人清洗眼球，随着告死裂片逐步被清洗出来，超人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尽管他不需要呼吸，但他还是狠狠吸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超人呼出那口气，“它能够侵占我的思想，让痛苦与焦躁凌驾于其它念头上。” “告死裂片，一般用作研究，需要密封保存。”罗德摇摇头，“很危险的东西，效果如你所见，它会让你感到生命短暂而痛苦，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不让它们进入眼睛，但它们会感应到消极和焦虑，并向那个目标飞去。” “热视线也没有作用。”超人苦笑。 “它具有晶体的性质。”罗德问，“我们要继续前进吗？” “前进。”超人说。 他浮身而起，向前而行。罗德带着简妮跟在她身后。 前方，蝙蝠侠与神奇女侠已经开出了一条路。 “我好像……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简妮喃喃。 基地最深处的研究室已经被破开，里面挤着一群引颈待戮的科学家。 没有什么密钥师。 “诱饵。”蝙蝠侠仅扫了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真正关键的物品已经不在这里。” 几个年轻科学家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他们在这间研究室里找到了一个秘密逃生出口。 神奇女侠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带着东西逃走的人还来不及跑远，就被抓了回来。 他手上抱着一个密闭的匣子。 简妮一踏入这间研究室，就坚称自己嗅到了父亲的味道。 他们打开神奇女侠追回来的匣子一看，发现里面只有一个挂着许多钥匙的大钥匙环。 “这是……这是爸爸的钥匙。”简妮四处张望，“爸爸，爸爸也在这里吗？” 很可惜的是，搜遍了整个基地，答案是没有。 “密钥师的钥匙环。”蝙蝠侠神情严肃，“它居然在m.e.g.手中，看来密钥师很有可能……” “密钥师很有可能也在m.e.g.手中。”罗德抱着掉眼泪的简妮，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什么？”蝙蝠侠转头问。 “我知道m.e.g.是怎么制造出后室通往前厅的空间通道的了。”罗德喃喃，“密钥师……守门人。” 36、权能 密钥师每离开一个层级，都会把层级之间的门锁上，以免层级内的实体流窜到其它层级去。 他所使用的，就是这串钥匙环上的钥匙。 “任何试图从钥匙环上取下钥匙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唯一一次成功导致了一场剧烈的空间振荡，而取下的钥匙也消失不见了。”布鲁斯看着手里的报告，“那就是‘皮忒瑞亚之眼’观测到的那次，为了避免我们发觉端倪，监督者a亲自出面，将我们的注意力转向了与m.e.g.的合作。” 简妮眼泪汪汪地看着那个钥匙环。 “流浪者们……是坏人吗？”她喃喃。 “人类是很复杂的。”戴安娜用冰激凌哄她，“一些人做的坏事，在另一些人眼里也许是好事，没有绝对的好与坏的分别。来，简妮，吃点冰激凌吧，这是开心果味的哦。” 简妮却摇了摇头。 “戴安娜姐姐，我能不能……能不能看看爸爸的钥匙环？”简妮小声说。 戴安娜目光看向了布鲁斯。 “我们尚未知晓……”布鲁斯的拒绝才说了一半，就被戴安娜打断了，“她还只是个孩子，蝙蝠。” “戴安娜说得对。”克拉克也说，“b，简妮很想念她的父亲。” “……如果你们坚持。”布鲁斯还是妥协了，他将钥匙环递了过来，“你可以暂时拿着它。” “谢谢蝙蝠侠叔叔……”简妮破涕为笑，她小心地接过蝙蝠侠手中的古老钥匙环。 可就在她将钥匙环拿在手中时，异变发生了。 简妮的裙摆无声扬起，她的发丝无声而动。 她紫色的眼瞳中似乎在发光。 这一刻，她似乎超脱了什么不存在的限制，她变得凝肃而威严、伟大无匹，就像……古时端坐于高台之上，受人礼奉崇拜的神明。 “这是、这是什么？”简妮惊慌地问，“我怎么……” 她吓得将钥匙环扔在桌上，躲在罗德怀中急促地喘着气，“那是、那是什么……” “简妮？你看见了什么？”罗德安抚地顺着她瘦弱的脊背，“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好多好多门，看见了好多锁……”简妮低声说，“我听到了好多好多声音……” “那些声音在说什么？”罗德急问。 “引领旅者，关押奸徒的……守门人……允许我出入那领域……的最高权威……”简妮用力摇头，“其它的我想不起来了，我想不起来了！” “仔细想！”罗德抓住她的手腕，“祂有没有对你说话？！” “罗、罗德哥哥……？” 罗德的状态不太对劲。 布鲁斯和戴安娜对了个眼色，布鲁斯来到罗德身边轻柔地抓住他的手。 他贴近他的耳朵。 “你考虑好了吗？”温热的气音吐在耳畔，带着暧昧的沙哑，“关于那件事？” 罗德脸突然就红了，无措地转过头来看他。 他攥着简妮手腕的手也不自觉松了开来。 “我、我……”他有点磕巴，“还没有……” “没事，你可以慢慢想，但是我会不时向你索求答案。”布鲁斯笑着。 罗德只感觉耳尖被什么湿润又柔软的东西蹭了一下，一股电流蹿向全身。 他大脑直接宕机。 那是布鲁斯的舌头！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戴安娜已经把简妮抱走了。 他猛地捂住耳朵，脸红得要滴血。 克拉克在旁边看看罗德，又看看布鲁斯，感受到了其中不寻常的氛围，他直接把蝙蝠侠给拽走了。 “你和罗德是怎么回事？”拽到一个空房间后，克拉克直截了当地问。 “很明显，我正在追求他。”布鲁斯说。 “你撒谎。”拥有超级听力的克拉克一针见血，“在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你的心跳根本没有加速哪怕一秒。” “我只是在试图干涉莫菲希斯对他的控制。”布鲁斯坦然地说，“很有效，不是吗？据我观察，建立亲密的情感关系对他重新构筑‘自我’很有帮助。” “你是在欺骗罗德的感情。” “我是在寻求一个共赢的最优解。”布鲁斯说，“罗德现在是我们能够与后室神明沟通的唯一渠道，也是我们之间对弈拉锯的战场，他很重要，他自己的自我越是稳固，他能够透露给我们的信息也就越多。” “我不是瞎子，布鲁斯，我知道。”克拉克严肃地说，“可是罗德……你打算就这么一直骗着他？” “直到我确认他没有威胁。”布鲁斯言简意赅，“我会尽量以不伤害他的方式结束。” 克拉克无话可说。 “好好对待他……你知道他在冒着什么样的风险。”克拉克最终叹息，“你看到他暗示我们后的惨状了。” “我知道。”布鲁斯说，“我会注意。” 眼看蝙蝠侠毫无波动地扭头就走，超人无奈地抓了抓头发。 然后，他找到罗德。 “如果b对不起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和戴安娜，我们帮你揍他。”克拉克认真地对罗德说。 罗德满脸通红：“我、我们还没……” “我们永远站在你身边。”克拉克郑重地说，“你永远是我的朋友，罗德。” 他一直以来都看着罗德在做出牺牲。 无论是最开始的扫兴客血清，还是后来顶着莫菲希斯的惩罚给他们传递信息，都足以让超人对他产生歉疚。 罗德是一个很好的人。 克拉克不知道为什么罗德会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但这不妨碍他告诉他自己的感受。 “尽管相处时日尚短，但我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罗德。”克拉克诚恳地说，“我知道的罗德是个勇敢无畏的同伴，是我们忠诚的朋友。” 罗德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像你说的那样好。 可是克拉克已经离开了。 简妮和密钥师的钥匙环之间显然存在着某种联系。 简妮声称自己能够“嗅”到钥匙环上有她父亲的味道。 但是，其他人完全无法使用这上面的任何一把钥匙。 而简妮不敢再拿起这个钥匙环，她说，拿起它的感觉很可怕。 “我们是否可以猜测……”布鲁斯沉吟，“钥匙环是某种神明权能的具现？” 这次的参会者包括了大部分正联成员，与此同时，被带来的还有沙赞家族那支能解答一切的神笔史蒂夫。 【权限不足，无法回答。】史蒂夫这么写道。 “钥匙环是不是密钥师权能的具现？”罗德问。 【是。】 “所以作为密钥师的女儿，借助钥匙环，简妮能够使用部分密钥师的力量？”罗德问。 【是。】 “借助钥匙环，简妮是否能打开后室与前厅之间的通道？”罗德问。 【可以，但很勉强，通道能够维持时间有限。】史蒂夫这么写。 “看来能够运送的人员也有限。” “据我观测，简妮的魔力在前厅无法得到任何补充。”扎塔娜说，“用一点就少一点，或许这是前厅对后室神明的限制。” “合理的猜想。”布鲁斯点头。 目前后室通往前厅的空间通道基本都是单向的，后室里的流浪者和实体能出来，前厅的人不能进去，除非正常切入。 有了简妮，就等于他们掌握了能够将人从前厅送往后室的一次机会。 “如果简妮能克服恐惧，我们就能更具体地知道她能看到些什么，世界在祂们眼中是什么样的，前厅和后室之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空间关系。”钢骨维克多·斯通遗憾地说，“可惜她现在还是很害怕再次拿起她父亲的钥匙环。” “有一个问题，各位。”绿灯侠哈尔·乔丹举手，“为什么那该死的监督者a会把这玩意儿放到前厅来研究？” “我猜这是某种实验保护措施。”钢骨说。 “或许在后室研究它很危险，因为不知道它会不会把人送到levelhelp。”罗德说，“那是一个漆黑的监狱，没有任何已知的出口，进去了就只能一辈子待在那了。” “何况他们的研究哪怕在前厅也引起了一次巨大的空间波动。”克拉克说，“如果不是皮忒瑞亚之眼，我们就被监督者a糊弄过去了。” “实验基地捣毁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入监督者们耳中了。”哈尔笑的很畅快，“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表情。” 监督者们的表情很不好。 监督者a：“好吧，你们谁说一句话？这么安静我害怕：（” 监督者c：“意料之中的损失。” 监督者b：“我就说这样太刻意了，斯彻奇。” 监督者a：“好吧，但是就算他们抢过去，他们也用不了，真正的技术还是在我们手里。” 监督者b：“别这么肯定，正义联盟里可是有亚特兰蒂斯人和外星人，或许有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先进外星科技呢？” 监督者a：“我讨厌外星人：（” 监督者c：“你能不能别再发这个表情了，你又不是扫兴客。” 监督者a：“扫兴客发信息是=（而我用的是：（这不一样。” 监督者c：“管它是什么，我都快神经过敏了。” 监督者b：“你们确定要在这个问题上吵个没完吗？” 监督者a：“算了，我们研究不出来什么，他们短时间也研究不出来什么。” 监督者b：“希望如此，安德森，密钥师的情况怎么样了？” 监督者c：“自从上次力量暴动弄出这些空间通道后，他很久没动静了，只对偶尔的电击有反应，不过液态痛苦似乎使他更加衰弱。” 监督者a：“好吧，我们还是要乐观一点。” 监督者b：“？” 监督者c：“？你又发什么神经？” 监督者a：“反正他们不得不为我们去寻找‘应许之地’，他们不得不做。” 37、和睦法典 是的，这是一个阳谋。 正义联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后室中的人类流浪者重返家园，而这么多的人口当然需要物资。 物资不可能凭空变出来，而流浪者们还是信任m.e.g.，所以他们还是只能为m.e.g.去寻找“应许之地”。 区别只在于——他们能从监督者们手中榨出什么来。 之前是藏着掖着想白嫖罗德劳动成果，现在可不一样了，罗德还没被踢出正联呢，让我们家超英去帮你们九死一生找应许之地，你们是不是应该付出点什么？ 算上在后室的部分，m.e.g.的家业相当可观。 但这就不是罗德参与的部分了。 他被布鲁斯塞给提姆学拆弹去了。 是的，拆弹，近身搏击，各类武器的使用方式。 罗德是带着简妮一起来的，简妮被交给了阿尔福雷德照顾，罗德则开始了他的培训课程。 “喂，迪克，你在哪？”提姆打电话喊人来帮忙分担压力。 “如果说我在生命攸关的时刻你信吗？” “布鲁德海文现在这么乱？” “谁也不知道我现在打算干掉的究竟是人还是窃皮者，要是杀错就完蛋了。”迪克说，“你带罗德去吃午饭吧，顺便帮我留一点，我两小时后到，挂了。” “他大概是没什么时间。”提姆摊手，“那我先教你拆最简单的这种吧，提前问一句，你饿不饿？” “扫兴客可以几个月不进食，你呢？” “随便吃了个三明治，那我们就开始。” 迪克赶到的时候，罗德已经学得像模像样了。 “这个炸弹你装的？不错嘛。”迪克吹了声口哨，“虽然实战中我们更常用的方法是把炸弹扔到没人的地方引爆就是了。也就以前对付小丑的时候比较考验拆弹技术。” “说到小丑，小丑是不是很久没出现了？”提姆说。 对啊，后室危机发生到现在这么久了，小丑怎么跟消失了一样？ 之前一直忙得团团转，直到现在闲暇下来，他们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要么死在哪了，要么在憋个大的。”迪克评价，“这几个月一直被各种实体耍得团团转，都没时间想这个问题——小丑去哪了？” “该不会是切入后室了吧……”提姆嘟囔着。 就像印证他的话一般，两天后，蝙蝠洞里的警报疯狂地尖叫起来。 大量派对客入侵了哥谭。 为首的派对客甚至目标明确地送来了一卷用绿色喷漆喷了个狰狞笑脸的录像带。 “好久不见，小蝙蝠——” “我想你一定很好奇这段时间我都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找你玩，哈哈，因为我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认识了一些很有趣的新朋友——” 小丑咯咯笑着，“她和我很搭，我们打算一起玩点刺激的游戏，于是我想到了你，我的老朋友。” “这个——层级？哦，总之这个地方简直太棒了，简直是天生的游乐场，先让我们玩个简单的捉迷藏吧，只要你能找到我——” 小丑惨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疯狂的笑，“那你就能尽早进行下一个游戏！我们都会为此期待的，是吗？” 画面闪烁。 “大都会出现大量死亡飞蛾！” “警告！星城突然涌现了一批爆酸者！” “地栖怪！是地栖怪！” “这是一个迷彩爬行者族群——” 世界沦陷。 “这是我为你送上的一点小礼物，亲爱的蝙蝠，我在后室期待你的到来，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尖利疯狂的笑声，画面闪烁转黑。 蝙蝠侠的脸色很难看。 ———————— 突然爆发的实体浪潮让监督者们的脸色也很难看。 监督者a：“这是怎！么！回！事！” 监督者b：“我们看守空间通道的驻军被袭击了，他们引来了很多危险实体。” 监督者a：“袭击？什么规模的袭击？” 监督者b：“几只人数在十几人的小队。” 监督者a：“十几人？？？” 监督者c：“我们的人都在自相残杀，鬼知道怎么回事！” 监督者b：“这样莫名其妙的事发生过不少，这就是后室。” 监督者a：“去他妈的后室，把莫菲希斯给的那玩意儿拿出来！” 监督者b：“你确定要用那个？” 监督者c：“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监督者a：“前厅正在死人！我们有责任保证人们的安全！让那些实体安分点！” 监督者b：“好吧，没有什么优先级比前厅的安全更高。” 监督者c：“我亲自去取，‘法典’很难受控，我们会需要更多的时间把它封存起来。” 监督者a：“你们猜怎么着？我把情况通报了我们的盟友，而刚刚正义联盟发来消息，他们说——那是小丑病毒。” 监督者b：“小丑病毒？那是什么？” 监督者a：“哈哈，是前厅的东西。” 监督者c没有回复，看起来正在狂奔向封存“法典”的房间的路上。 监督者b：“前厅的东西？” 监督者a：“蝙蝠侠的宿敌小丑的生化武器之一，会让人变得疯狂残忍，哦，还会呼吸传播。” 监督者b：“这听起来比后室离谱多了。” 监督者a：“谁说不是呢。” 监督者c：“我拿到了‘法典’，即刻赶往现场。” 监督者c安德森怀抱着一本封面写着“和睦法典”四字的薄薄本子疯狂地奔跑向骚乱现场。 血流成河。 他赶到的时候，beta基地外正好有个士兵硬生生把同伴的眼珠挖了出来。 他打开手中的和睦法典，飞速在法典上写下一行字： “此地禁止相互戕害。” ———————— “后室的情况基本控制住了。”超人挂断和监督者a的通讯，打开了正义联盟内部通讯：“但伤亡很大。” “……小丑。”蝙蝠侠在通讯里低声说，“我必须去阻止他。” “去后室？”神奇女侠问，她正在用真言套索捆住一群爆酸者，好让蝙蝠飞机喷洒下大量杏仁水将它们消灭，“你打算去后室？” “我必须去。”蝙蝠侠说，“……扫兴客和我一起。”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罗德的那句“当你前往后室时，请带上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罗德早就知道小丑在后室？ 韦恩庄园中，所有人都出动了，只留下罗德、简妮和阿尔福雷德留守庄园。 “莫菲希斯早就知道小丑在后室。”罗德喃喃，“原来如此，这就是祂的计划。祂要把蝙蝠侠引入后室，可是为什么？这对祂……” “罗德哥哥！”简妮指着楼下问，“那是不是nguithr''''''''xurh的茧？” nguithr''''''''xurh是后室中的一种实体，外表为有十六只附肢的巨大蜘蛛，它们会分泌一种类似于镇静剂的物质，并在天花板上制造陷阱。 在人类中了它的陷阱后，它就会将人类生食。 罗德点点头：“你没看错，简妮，我去解决它。” “罗德先生。”阿尔福雷德举着一把猎枪，“需要我的帮助吗？” “不需要，谢谢你阿尔福雷德，请你帮我照顾简妮。”罗德覆上扫兴客的悲伤面具，无限刀赤红的刀锋在手中挽了朵花，“对于扫兴客而言，大部分实体都只是食物。” 罗德打开窗户，从二楼纵身跳下。 简妮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 “不要担心，简妮小姐。”阿尔福雷德安慰道，“罗德先生的战斗技巧或许还略有欠缺，但他的战斗能力并不逊色于布鲁斯老爷。” “我，我只是感觉有点不安……”简妮低声说，“大家都会没事吗？” “大家都会没事的。” 就在这时，阿尔福雷德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稚嫩但奇怪的声音。 “你好，我是娃娃脸，很高兴见到你！” 回过神，只见一个有孩子那么高的布娃娃带着诡异的笑容站在他们身后，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了。 阿尔福雷德立即开枪，这是实体“娃娃脸”，未被驯服的个体通常都是极端敌对的。 可是，越来越多的娃娃脸冒了出来。 ——娃娃脸具有自我复制的能力。 “后退，简妮小姐，去三楼！”阿尔福雷德无力招架如此之多的敌人，赶忙护着简妮撤退，“快走！” “阿尔福雷德爷爷！”简妮看着阿尔福雷德的手臂被娃娃脸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急得大叫，“阿尔福雷德爷爷！” “咳、咳，简妮小姐，我没事。”阿尔福雷德伺机开枪，“快跑，等罗德先生回来！” 简妮咬咬牙，迈着小短腿咚咚咚跑上三楼。 但她还在楼梯口那儿观察着楼下的情况。 阿尔福雷德爷爷不是那些娃娃脸的对手…… 简妮要是能帮上忙就好了……简妮真没用。 阿尔福雷德爷爷又受伤了！ 等等，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扎塔娜姐姐说，我身体里有魔力。 可为什么就是用不了呢？ 对了！ 简妮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赶忙凭着记忆在三楼找到通往蝙蝠洞的隐秘电梯，她要踮起脚才够得着按钮，她下到蝙蝠洞，却发现蝙蝠洞里的天花板上也悬挂着nguithr''''''''xurh的陷阱。 这里也有大蜘蛛！ 简妮小心翼翼地避开陷阱，找到了布鲁斯平时存放重要物品的操作台。 她找到了父亲的钥匙环。 只要用这个……只要用这个，就能把那些害人的实体全都关起来！ 简妮鼓起勇气，拿起了钥匙环。 她不能害怕。 阿尔福雷德爷爷保护她受伤了，她不能害怕！ 她也要保护阿尔福雷德爷爷！ 38、初入后室 拿上钥匙环，简妮只觉得自己眼中的世界都变了模样。 世界由一扇扇门和一层层锁组成。 她抬头看向天花板上蛰伏的nguithr''''''''xurh。 她抓着那个大钥匙环，用自己稚嫩的小手，拿起了其中一把金色的钥匙。 ———————— 阿尔福雷德不得不退守在楼梯上。 就在他又一次击杀一只娃娃脸时，他感到身后有一种气息，有一个神秘的存在正在接近。 他扭过头，看到了拿着钥匙环。发丝无风自动的简妮。 她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幼小的女孩走下楼梯。 那些娃娃脸突然都凝固了，它们不敢再上前，只见简妮抬起手，在手中的钥匙环上数出一把金色的钥匙。 她在空气中做了一个开锁的动作。 空气中诡异的出现了一个洞。 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娃娃脸们全都吸入了那个洞中。 简妮又用金钥匙做了个落锁的动作。 那个洞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简妮手中的钥匙环坠地，她也满头是汗地坐倒在了楼梯上，后怕地喘息。 太恐怖了。 那种力量……太恐怖了。 ———————— “我们通常认为，能够更快地摄取信息、加以处理并作出对应的情感反应是现代人类的一种进化。但悲哀的是，当危险来临时，我们的反应却如我们的祖先一般毫无二致。” “悲痛，悲痛，全世界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巨大的悲痛于今日降至我们。” “我们当中的一些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永远地离开了……” “我们感谢m.e.g.和正义联盟的及时反应，感谢各国的倾力帮助，感谢亚特兰蒂斯，感谢保护地球的每一个人，人类的荣光永不腐朽。” “我们已知悉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为了防止这样的灾祸再度发生，正义联盟将为此派出成员前往危机四伏的后室……” 杰森拿起遥控器，按掉了联合国代表的演讲。 “真的不带多点人去？”他问，“就布鲁斯和你？” “还有简妮。”罗德无奈地笑笑，“在后室，简妮的力量很可能可以得到补充，既然她可以放逐那些实体，那我想自保也不是什么问题。” 简妮略显局促地抓了抓裙摆，她穿着方便行动的裤裙，头发被阿尔福雷德一丝不苟地编成了两股发辫，挎着一个由磨损的布袋制成的小包。 而密钥师的钥匙环就挂在她腰间，像个古怪的装饰品，她一伸手就能拿在手中。 密钥师的钥匙环无法被口袋石或磨损的布袋容纳，只好以这样的方式携带。 而这个磨损的布袋小包，也是扫兴客的遗物之一，被罗德送给简妮装一些防身用品和生活必需品，磨损的布袋中可以藏身，如果遇到危险，她也可以藏在布袋里暂时躲避，相对于口袋石来说，这是更实用的选择。 “简妮毕竟还小……”迪克弯下腰来，摸了摸简妮的头发，“嘿，简妮，记住我们教你的那些，如果有坏人要抓你，就踢爆他们的□□。” 时间匆忙，蝙蝠家的成员们只来得及教她一些简单的防身术。 简妮用力点点头，“我记住了！” 监督者a原本也想来送别，但是被所有人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蝙蝠侠将莫菲希斯想让人类成为祂的眷族的事告诉了监督者a。 可斯彻奇只是耸了耸肩，说，“果然如此。” “你似乎并不惊讶？” “早就猜到了。” “那你还帮助祂控制罗德？” “这是必要的交换。”监督者a摊手，“反正等拿到‘应许之地’，我们的人就会全部撤出后室回到前厅，只留下必要的接应小组，以防有人再度卡入后室，祂无法影响前厅，所以祂不可能得逞。” “我不认为祂会做无意义的事。” “那又怎样呢？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监督者a说，“拿不到应许之地就要打仗，就是这么简单，我宁愿坑一个罗德，也不想打仗，那会死很多人的。” 监督者a确实是个好人，他在后室无偿帮助所有流浪者，缓和不同团体间的关系，如今也想维护和平——确实算得上好人，只是不折手段。 “记住，这是为了人类，不是为了m.e.g.，不要抱有偏见。”超人是这么说的。 在众人的送别中，这次行动的主要人物蝙蝠侠宣布启程，简妮抓住钥匙环，澄紫色的双眸微微发亮，她从上面数出一把漆黑的钥匙，而后在空气中做出了开门的动作。 空气中出现一个门洞。 布鲁斯抓着罗德，罗德牵着简妮，他们一同跳入这洞中。 门扉合拢。 他们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 这是一组无限大的、贴着黄色墙纸的房间。 level0，教学关卡。 按理说，level0拥有将人孤立的性质，任何人切入这里都将是独自一人，并且无论如何也遇不到其它同在level0中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简妮的力量包裹着他们的原因，他们并没有失散。 “简妮，你感觉还好吗？”罗德问。 “我感觉……嗯，我感觉，充满了力量……我感觉再开一次空间通道的话，我能送更多的人过去！”简妮重新把钥匙环挂在腰间，在手指离开钥匙环的刹那，她无风自动的头发垂落下来，回到后室似乎让她神采奕奕。 “这里就是level0？”布鲁斯四顾。 “对，从level0切出，可以到level1。”罗德说，“在同一个地方切出，通常也会到达同一个地方，切出很简单的，不顾一切地撞过去就是了。” 他们选择了一处墙壁，罗德率先朝墙壁冲了过去，随后消失不见。 接下来是简妮，她很成功地消失不见，布鲁斯紧随其后。 他们三人来到了level1。 在这里，他们见到了level最常见的实体——窗户。 是的，窗户。 level1是一个巨大且同样看不到边际的仓库，的墙上偶尔就能看到一扇窗户，窗户外或是雨天，或是草原，或是山麓，或是城市。 无论在窗户外看到什么，都绝对、绝对不要靠近窗户。 如果有声音让你打开窗户到外面去，立刻远离窗户，不要回头。 窗外的景象不过是引诱猎物的诱饵，进入窗户只会把你送到一个绝望的子层级level1.5，进去的人从来都没能回来。 罗德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 “level1相对安全宜居，但也不是没有危险。”他说，“除了窗户外，悲尸、笑魇、nguithr''''''''xurh都是足以威胁流浪者生命的存在，但只要小心谨慎，抱团聚居，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认得路，我带你们去m.e.g.位于这一层级的阿尔法基地。” 简妮精神一震。 爸爸会在那里吗？ level1里存在走廊和独立的房间，也有楼梯、电梯等，在这里探索同样很容易进入其他层级，所以需要小心谨慎。 “墙壁上的涂鸦。”布鲁斯说，“它们在变化。” “在黑暗时或无人直视时，这些涂鸦会变化或消失。”罗德说，“这是本层级的特性之一，可以不用在意。” “其中或许包含着什么信息。”布鲁斯说。 “m.e.g.曾经记录过涂鸦的变化，但它们似乎是完全随机的。”罗德解释，“在这个层级，尽量不要单独处于黑暗中，一些实体会在电灯熄灭时接近，不过我想我们不需要担忧这个问题，level1的实体都很弱小。” “这些电灯……有人了解过电力的来源吗？” “level1拥有无限的电力，因此很适合作为流浪者的定居点。”罗德说，“这就是level1，宜居地带。” 布鲁斯看了头顶明亮的电灯光芒好一会儿，头一次感到后室的不可理喻。 无限电力？这个层级没有任何配电房或供电设施，这些电力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罗德哥哥！”简妮指向一旁，“那个箱子，突然就出现了！” “那是刷新出来的补给箱。”罗德把补给箱拿过来打开，“补给箱里通常会出现可以维持生存的物资，比如食物、电池、杏仁水、医疗物品甚至武器……这是本层级大多数流浪者的生存所需，不过开箱有时候得看运气，运气不好的话，里面还可能装着老鼠。” 布鲁斯沉默着看着罗德打开补给箱。 “一盒蜡笔和一些杏仁水，还有几个用过的注射器。”罗德把杏仁水收进口袋石里，蜡笔递给简妮，“运气不好不坏。” 再次地，布鲁斯感到了后室的不可理喻。 在前厅时尽管查看过资料，但他并没有亲身感受过，仍然相信没有什么是可以无缘无故地出现的。 可是在这里，真的有东西无缘无故地出现了，就在他面前。 他们三人一路前行，走过弯绕的走廊时，他们遇见了一只慢悠悠飞过来的蓝色金刚鹦鹉。 “……布鲁斯，你想驯服它还是逃？” “那就是……‘杰瑞’？” “是的，那就是杰瑞。” 在宝蓝色的金刚鹦鹉身后，追随者一批虔诚的信众，他们歌颂着：“鹉主杰瑞既是一切！鹉主杰瑞即我存于世间的唯一理由！祝颂鹉主万福！” 罗德立刻将两包向日葵瓜子分别塞进了布鲁斯和简妮手里。 “快，我已经驯服过它，但你们还没有，如果不驯服它，被它触碰后就会变成它的信众……就是跟在它身后的那群只会赞美它的傻子！” 39、老朋友 “我不觉得让它跟着我们有什么意义。”布鲁斯说。 被驯服的宝蓝色金刚鹦鹉正停留在他的肩膀上专注地嗑着向日葵瓜子。 “被驯服后，杰瑞会跟在驯服者身边一段时间。”罗德无奈，“我也没什么办法。” 那群狂热的信众跟在他们身后仍然高声赞美着杰瑞。 “……能让他们闭嘴吗？” “可以，问杰瑞，杰瑞同样能通过精神烙印对信众发出指令。” 听起来就像个弱化版的神明烙印。布鲁斯若有所思。 简妮被吵得皱起眉头。 “他们好烦……”她低声抱怨。 宝蓝色的金刚鹦鹉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随即，那些信众开始痛苦地扭动和尖叫。 布鲁斯的手习惯性地搭在了自己的万能腰带上。 “哦！鹉主在上！请您宽恕，我们将保持缄默并散去！您的旨意将被履行！”信众们高呼。 随后，他们一言不发地顺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离去了。 “杰瑞同样能够让信众痛苦。”布鲁斯观察后皱起眉头，“这似乎和……莫菲希斯能做到的差不多。” “你怎么能这么说，布鲁斯？”罗德反对，“区区杰瑞怎么能和伟大的莫菲希斯相提并论？！” 他的反驳太过自然，布鲁斯悚然一惊。 杰瑞扭过头看向罗德，目光停留在他的扫兴客面具上。 “嘎。”它说。 他们都从这宝蓝色金刚鹦鹉的叫声中听出了一种惋惜，似乎在说：“可怜虫。” “莫菲希斯的控制又加深了？”布鲁斯盯着他。 “不，而是我回到了我主的荣光能够照耀的地方。”罗德意有所指地说。 “罗德哥哥……”简妮担忧地抬头，“你还好吗？” “我前所未有的好，简妮。”罗德笑着说，“我已不再迷茫。” “嘎。”宝蓝色的金刚鹦鹉又叫了一声，带着些嘲弄。 罗德在前厅从不会称莫菲希斯为“我主”。 难怪罗德此前以那么激烈的手段试图拒绝回到后室，原来回到后室后，他会被控制到这个程度。 突然，罗德停下脚步。 “怎么了？”布鲁斯警觉。 罗德颤抖的手摘下面具，认真地看着蝙蝠侠的眼睛。 “我会用尽一切帮助你。”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也是正义联盟的一员。” 接着，他戴上面具，将忍痛的神情隐藏到了扫兴客的悲伤面具之下。 布鲁斯一怔。 那是……罗德。 “还有，还有……”罗德的声音有些迟疑，“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那件事？哪件事？ 接着，扫兴客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嘎。”杰瑞揶揄地叫了一声。 “蝙蝠侠叔叔，你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吗？”简妮好奇地眨着眼睛，“你在笑。” 布鲁斯压下唇角，冷淡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走吧。” 无论罗德是不是意识到了建立亲密关系有助于稳固自我意识，这都是好的发展。 至少他现在可以在名义上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在靠近流浪者聚居地的时候，杰瑞终于离开，这让布鲁斯心下松了一口气。 他不信任这种东西。 尤其是在他见过罗德此时的模样以后。 level1，交易大厅。 这里说是大厅，其实也只是一个巨大的房间而已，level1是无限绵延的仓库，天花板也足够高，加上人为砌上的保护墙，其中的空间，便是交易大厅了。 随着流浪者们的撤出，原本喧闹的交易大厅里安静了不少，但仍有三三两两的流浪者聚在大厅里交谈。 “那……是扫兴客？” “是扫兴客！虽然衣服变了，但面具还是……” “曼迪斯，你是曼迪斯吗？”有个大胆的流浪者上前来问。 扫兴客都是友善的实体，周围的人也都好奇地看着他。 “是我，库特。”罗德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听说你回到前厅去了，怎么又回来了？”库特问，“我听说你在前厅加入了……一个组织？” “正义联盟。”罗德没有说太多，“这是我的同事蝙蝠侠。” “哦，老兄，你这身可真是……”库特有些不知该怎么形容，“够像蝙蝠的。” “我们找凯特，你知道她在哪吗？” “你说监督者b？自从发生了那档子事，她就去贝塔基地帮忙安置人员了。”库特叹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新的疫病，很多人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听说是一种前厅来的病毒，还会呼吸传染，还好最后都解决了……” “罗德·曼迪斯。” 一道明亮的女声从交易大厅的另一个入口处响起，罗德下意识缩了一下，转身想把自己藏在布鲁斯身后。 “赛琳尔部长？”库特显然有些畏惧她，连忙告辞退开了。 “你躲什么？”安娜·赛琳尔扬起声音，“我不就亲了你一下吗？用得着躲我躲到现在？” “……安娜。”罗德没有办法，一边在面具下用眼角瞥布鲁斯的表情，一边硬着头皮迎上这个明艳的红发女人，“……好久不见。” “哈。”安娜笑了一声，“是，好久不见，但你也不至于头都不敢抬。” “……” “我听说了，赛可莉娜被杀了。” “……对不起。” “对不起？你对不起什么？你有什么好对不起？”安娜讽刺地笑了笑，“说得好像赛可莉娜是你杀的似的。” “……我没能保护好她。” “算了吧，你保护不了所有人。”安娜理了理头发，回头，“跟我来吧，到我的办公室聊。”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瞪他：“做什么这么害怕？我又不会把你按在床上给吃了。” 罗德这才抬起脚步，跟了上去，只是脚步有些僵硬。 我会不会也害死她呢？他难以遏制地焦虑地想。 m.e.g.网络信息部部长的办公室十分整洁。 “我就不问你是怎么回到后室的了，说吧，为什么回来？”安娜撩起耳边的发丝，“这孩子又是你们在哪捡到的？” “简妮是和我们一起来的。”罗德说。 “你们带着一个孩子来后室？”安娜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他，“后室这种地方不适合孩子生存，level1看不到天空，level2杂乱无章，level3全是噪音，level4只适合当补充杏仁水的中转站……就连level11也因为上次的小丑病毒事件陷入了混乱，直到现在生命线组的人都还在照顾那些没有丧命的倒霉蛋……现在正是多事的时候，你们带一个孩子来做什么？” “简妮要回后室找爸爸！”简妮举手抢答。 “好姑娘，后室现在很乱……”安娜不太懂得怎么安抚孩子，“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在前厅等待消息，m.e.g.会帮你留意你爸爸的消息。” 虽然在后室失踪十有八九就是死了。 或者生不如死。 “可是，罗德哥哥说，爸爸就在m.e.g.手上呀……”简妮抽抽鼻子，“女士，你们能不能把爸爸放出来？” “我们手上？”安娜皱紧了眉，“m.e.g.的监狱顶多只会暂时拘留些手脚不干净的小贼，好女孩，如果你爸爸被我们关起来了，那也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我们最长的刑期也只有三个月而已。” 简妮用力摇了摇头。 “可我现在就想要爸爸！” 安娜想了想，蹲下来和简妮平视，她说：“既然这样，我就带你去监牢看看吧，如果我的职权可以保下人，我就把你爸爸放出来，怎么样？然后你们就一起回前厅，不要再留在后室里了。” 简妮澄紫色的双眼被喜悦所填满。 “真的吗？谢谢你，女士！” “你的职权恐怕保不了祂。”罗德摇摇头，将简妮拉到自己身后，“抱歉，简妮，安娜救不了你爸爸。” 简妮的眼睛又灰暗下去。 “既然监督者b在贝塔基地，那我们就此告辞了，安娜。”罗德简短地说，然后转身打算离开。 “喂！”安娜气得瞪他，“我以为我们至少还是朋友？” “……” “别忘了你没变成扫兴客之前是谁把你从爆酸者手里救回来的！”安娜一把揪住罗德的领子，“我倒是宁愿听变成扫兴客前的你来嘲讽我两句，也不愿意看你这副鬼样子！” “……对不起，安娜。” 这声道歉彻底点燃了m.e.g.网络信息安全部部长的怒火。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你以为你变成扫兴客就要对所有人的生命负责了？你以为变成扫兴客就是救世主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安娜愤怒地冲着他喊：“你不过是个人！你为什么道歉？！你看着我！” 安娜一把掀开扫兴客的面具。 “自从享乐战争结束后，你就总是这样，总是一副有什么我们无法承担的重担独自扛在肩上的表情，你到处救人，给我们捐扫兴客的技术结晶，监督者a让你去采错误方块，你还真的一个人去了！” 安娜·赛琳尔愤怒地瞪着他，“如果不是我和赛可莉娜保着你，你就要被斯彻奇那混蛋当牛马使！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就是一直在付出，一直在牺牲，你脸上总是戴着这个该死的面具——” “你只是个人！你会痛、会流泪、会受伤、受伤了也会流血！罗德·曼迪斯，你也不过是个人！你凭什么傲慢地认为，我们就该受你保护？！” 60-70 第061章 阿尔戈斯 “凯特！罗德！”监督者C安德鲁喊：“这些炸弹都是定时的！不要管我带着其他人跑！” 他的情况很难处理, 液态痛苦沾一点就会让人痛不欲生，而他被吊得离液态痛苦极近。 “你这笨蛋！”凯特喊：“这不是废话！来，艾妮, 腿还能走吗？” 叫艾妮的女性拖着一条打着石膏的腿, 她的腿是在五个月前那场小丑病毒袭击中被炸伤的。 要不是监督者C带着和睦法典出现, 她估计连命都要丢在那。 “我、我需要拐杖……” “来, 杰米, 你能站起来吗？” 凯特赶紧给另一个手臂受伤的男性松绑。 “能, 监督者B。” “你带艾妮去安全的地方。”凯特简短地说, “她就拜托你了。” “是，监督者B！” 好几个受伤不重的人都自愿留下来帮助凯特，恢复自由的人越来越多。 “还有五分钟, 炸弹就要爆炸了！”罗德喊，“凯特，快点，安德鲁我来救！” “好！” “如果时间不够就别救我了！”安德鲁还在房间那头喊：“先把伤员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你他妈的闭嘴！” 印象中老好人脾气的罗德毫不犹豫地反呛, “在那待着, 我马上搞定这个把你捞走, 说得好像你在这死了M.E.G.就能立刻蹦出个和你差不多的天才黑客一样！” 安德鲁呆住了。 他印象中的罗德从来没有这么跟人讲过话。 “罗德你……” “再打扰我拆弹我就把你踹进那个池子里！” 安德鲁乖乖闭嘴了。 伤员搀着伤员，在镜头前的人质数量减少到一个不容忽视的程度后，凯特抓紧时间把最后几人解救出来，然后直奔安德鲁。 她对着被吊在液态痛苦上的安德鲁束手无措。 “看来我只能忍忍痛了。”安德鲁苦笑。 “这么大剂量的液态痛苦沾到皮肤上你会死的。” “那还有什么办法？” “我来！”罗德冲过来，站在池子边伸出手，“凯特，拉住我, 我用‘磨损的布袋’把他装进里面！” “炸弹拆完了？” “没有！” “……” “快点救人要紧！我试着硬抗一下炸弹你们不行！” ———————— 布鲁斯看见小丑背后的屏幕上，扫兴客把监督者C装进“磨损的布袋”后用蝙蝠镖割断绳索, 成功将人救出。 罗德成功了。 他低头看向小丑。 “选好了吗，小蝙蝠？” 小丑的枪口指向了下一个下属，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一动也不敢动，浑身颤抖。 其它戴小丑面具的人都把枪口指向了小丑。 他们不过都是些被临时招来的杂兵，大部分没怎么杀过人，也没怎么用过枪械，此时手指颤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击中那个绿头发的疯子。 又是半分钟沉默的对峙。 “你失败了，小丑。”从通讯中确定罗德拆完了弹，布鲁斯开口说，“你不如抬头看看屏幕。” “什么？”小丑猛地抬头，发现人质全都不见了。 他气急败坏地按下起爆按钮，但是毫无动静。 只见屏幕上，一个戴着蓝色悲伤面具的人对摄像头比了个耶。 “那是谁？你又有了新欢？！”小丑瞪大眼，“小蝙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只是一年没见，你又有了新欢！这真是——” “——太好了！”小丑疯狂地大笑起来，“他是谁？我会弄清楚的，我会慢慢地折磨他和他在意的人，我会一个个地——” 想到应许之地里那群战斗力爆表的扫兴客，还有那看上一眼就能让人疯狂的“饥饿的野兽”，布鲁斯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 如果你能。 希望你勇敢尝试。 布鲁斯从万能腰带中拿出了一册薄薄的册子。 “你的想法恐怕要落空了。”他说。 那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字：和睦法典。 布鲁斯翻开它，在上面写：此地禁止持|枪。 只是在字迹成型的瞬间，小丑就感觉到手中的枪有千斤重般，所有戴小丑面具的人手中的枪也都纷纷跌落在地上，无论如何都拿不起来了。 “罪人！”一道沉重威严的声音从身后的大门处响起。 一种同时被无数目光审视、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从脊骨窜了上来，布鲁斯镇定地持着和睦法典回头，看见了祂。 手持一把怪异的长矛，身披破烂的黑色斗篷的高大类人生物，祂没有眼睛，可是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像有无数道目光在审视着你。 其它戴小丑面具的人都四散逃开了。 但阿尔戈斯没有去追，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莫菲希斯的权能？” 祂认出了蝙蝠侠手中的和睦法典。 阿尔戈斯说：“你为正义，你行善救人，从未沾染罪恶，我会和你谈谈，现在，让开。” 阿尔戈斯一挥手，布鲁斯就被一股巨力牵引到了一边，阿尔戈斯将长矛指向了大厅中央的小丑。 “我已直视你的罪恶。”正义的神明沉声说，“两千三百五十一起谋杀，骇人听闻的罪行！” 小丑感到有成千上万道目光牢牢盯紧了他。 一种不可直视的威严从眼前的神明身上散发出来。 “利落地给予死刑是我的美德，但是上千起恶行——我的罪孽捕手会和你玩玩的，小子。” 小丑在这样的威压中大笑出声。 他笑得前仰后合，疯狂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听她说过你，正义的同盟。”小丑以戏谑的语调称呼祂，“你看起来就像那种傻大个，知道吗？那个眼睛会发红光的蓝色家伙都不会比你更傻！你——” 阿尔戈斯飞快地冲到了小丑面前。 他猛地掐住小丑细瘦的脖颈，将他拎了起来。 “我不介意现在就给你点苦头，杰克·奥斯瓦尔德·怀特。” 小丑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看来你真有点本事。”小丑盯着阿尔戈斯看不清五官的脸，“从没有人知道过这个名字。” “我乃正义。”阿尔戈斯说，“我能看到一切。” “好吧，你的自大让我觉得有些无聊了。”小丑兴致缺缺地说，“既然如此——下次再见！” 他变成了一个紫色的气球，就那么炸开，然后消失不见了。 阿尔戈斯愣了一下。 “努卡的气味……”阿尔戈斯声含隐怒，“罪恶必将受到审判，我将找到你——杰克·奥斯瓦尔德·怀特！” 他转过身，阿尔戈斯之眼的真理裁决人和负罪之子们已经赶到，并迅速控制住了发电厂的出入口，开始追捕戴小丑面具的恶徒。 贝塔基地称得上一片狼藉。 无数目光又聚集在蝙蝠侠身上。 “你——”阿尔戈斯看向布鲁斯，“布鲁斯·韦恩——不，蝙蝠侠。” “你好。”布鲁斯冷静地说，“阿尔戈斯先生。” “我是阿尔戈斯，我是律法与正义。”阿尔戈斯说，“你愿不愿意做阿尔戈斯之眼的主眼？” 这句话引来了所有大厅里的阿尔戈斯之眼成员的注视。 真理裁决人们、负罪之子们、罪孽捕手们看向蝙蝠侠的目光肃然起敬。 布鲁斯没想过他会听到这个问题。 “抱歉，阿尔戈斯先生，我是前厅组织正义联盟的顾问。”蝙蝠侠说，“我不能加入你的组织。” “正义联盟？”阿尔戈斯说，“既然你们行正义之路，为什么不愿意与正义本身为伍？” “或许在你看来，你是正义，阿尔戈斯先生，但在我看来，你只是后室的正义，不是前厅的正义。”蝙蝠侠说，“前厅有自己的正义，恕我拒绝。” 真理裁决人们、负罪之子们、罪孽捕手们看向蝙蝠侠的目光变成了不可思议。 可阿尔戈斯却看向了蝙蝠侠脖颈上挂着蓝宝石吊坠的男士项链。 “你接受了图书管理员的礼物。”阿尔戈斯说，“既然我那充满智慧的妹妹愿意赠你庇佑，那我也赠你礼物。” 布鲁斯抬手摸到脖颈上的蓝宝石吊坠，那是布兰奇女士临别前给他戴上的。 和罗德是情侣款。 “好好对待我的孩子。”她说。 阿尔戈斯伸出手，一把“惩罚者”之枪出现在了他手中。 阿尔戈斯之眼成员们甚至一时忘了追捕罪犯，惊骇得面面相觑，惩罚者是阿尔戈斯之眼独一无二的武器，外界从没有人获得过它。 为什么正义的神明会把它赠与一个外人？ “我不用枪。”蝙蝠侠说，“我也不杀人。” 真理裁决人们、负罪之子们、罪孽捕手们：“……” 正义之神赐他礼物他还挑？ “……来自前厅的正义践行者，你想要何种形态的‘惩罚者’？” 从没听说过神明赐礼物还能定制的，阿尔戈斯之眼的成员们看这个穿着怪异的蝙蝠侠简直像是在看怪物。 布鲁斯拿出一枚蝙蝠镖示意。 阿尔戈斯将惩罚者改变为蝙蝠镖的形态，“我将它赠与你，你比任何人更有资格拥有它。你能够牢记流经你每一滴血液的痛苦，并将之付诸于义举，你的道路不会偏移。” 这是至高的荣誉与褒奖。 布鲁斯平静地接过那枚惩罚者蝙蝠镖，说：“谢谢，阿尔戈斯先生。” 他趁机又问：“你说布兰奇女士是你的妹妹？” “我等昔日交好，她智慧横溢、知识满盈。”阿尔戈斯说，“我千年前便认她作姊妹，在我需要建议时，我会寻求她的智慧。” ……那你知道她是“饥饿的野兽”吗？ “蝙蝠——” 罗德的声音从被罪孽捕手包围的另一头走廊传来：“你还好吗？” 黑蓝色的身影敏捷地越过罪孽捕手的包围，向他奔来。 阿尔戈斯缓缓转头，无数道审视的目光凝聚在罗德身上。 第062章 审判 “派停者。”阿尔戈斯的声音厚重威严：“莫菲希斯的眷族, 你们为同伴，难怪莫菲希斯的权柄在你手中。” 他指的是“和睦法典”。 “我不是莫菲希斯的眷族。”罗德说，“我是布兰奇女士的眷族。” “图书管理员教化了你？” 罗德反应很快, “是的, 扫兴客从此是布兰奇女士的眷族。” 阿尔戈斯没有多问, 似乎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 “你的善行远盖过罪孽。”祂说。 突然, 阿尔戈斯的头扭向一旁。 凯特站在那儿。 她感到无数道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正在审判她的罪孽。 要死了吗……？ 凯特面色苍白, 她闭上眼, 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一生的种种。 一幕幕场景划过。 定格在最后的，是赛可莉娜灿烂的笑容。 阿尔戈斯提着长矛，向她走来。 咚, 咚，咚。 说不清是心跳合上了那沉重的脚步，还是那脚步就踩在她的鼓点上。 “间接谋杀一千二百起。”阿尔戈斯威严的声音响起。 凯特坦然地伸展双臂，等待长矛刺穿心脏的那一刻。 “救助三百三十一万人性命, 其中近三分之一为幼童。”阿尔戈斯接着说, “善远大于恶, 我不杀你。” 凯特愕然地睁开了眼。 阿尔戈斯已经转身离去。 我……善大于恶？ 凯特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饱经风霜，手心结了一层厚厚的茧 大颗大颗的泪滴砸在手心里。 就像几十年的努力都得到了肯定一般，她猛地捂住了脸，呜咽地啜泣起来。 “三百三十一万条人命……”一个罪孽捕手小声地对同伴说，“她救了那么多人？” “是M.E.G.救了那么多人。”另一个罪孽捕手说，“她是监督者B，三个监督者里专门管政治的那个, 她的决策救下很多人很正常。” 他们散开了，只留下凯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哭泣。 这么多年的坚持和努力是值得的。 她追逐的微光是有意义的。 她从没被任何人肯定过,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对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 她犹豫过，怀疑过，悔恨过。 但一切仿佛都在这句审判中得到了答案。 她站在那儿哭泣着，像个孩子。 ———————— “谢谢你们，罗德。” 凯特给了罗德一个拥抱，“M.E.G.永远铭记这份恩情，我个人亦是。” 她身后是数百在这场袭击中幸存的人们。 这些人都在感谢他们。 “这是正义联盟会做的事。”罗德说。 “谢谢你救了我，罗德。”安德鲁也走上前来，“没有你，我可能就交代在小丑手上了。” “正义联盟和M.E.G.还是合作状态。”罗德说。 这次，说着官话的人换成了罗德。 “……好吧，我个人还是很感谢你的，我欠你一次。”安德鲁说，“虽然我也很抱歉之前我们之间的那些冲突……但很抱歉，再来一次我们恐怕还是会那么做。” “我知道。”罗德说，“那是你们的利益，不是吗？” “你认为我们只是为了利益？” “难道不是吗？”罗德挑眉。 “当然不是。”凯特失笑，“公民和政府是双向选择的关系。你想过如果M.E.G.不取得稳固的政权，那些后室出生的流浪者到前厅后会遭遇什么吗？” “……” “说得难听一点，流浪者变成国际贱民反而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没有哪个国家会真正伸出援手。”凯特摇摇头，“或许吃不饱饭，或许饿死，或许病死，或许活着，但没有尊严……M.E.G.是为他们而建立的，我们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要保障他们的生命权、居住权、受教育权等基本权利，让他们活得有尊严，活得像个人，那么我们必定要建立起一个稳固的政权，这是最基本的条件。” “我一直以为你们这么做是为了野心和权力。”罗德直白地说。 “我必须承认，确实也有这个理由，做了这么久领导者，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凯特失笑，“同样，一个政府，没有龌龊和黑暗也是不可能的，M.E.G.从来不是完美的，如果不适应前厅政治的博弈规则，那就只有被瓜分干净这一个下场，到那时，数百万后室移民要怎么活下去？他们没有合法的身份，没有合法的财产，没有合法的工作，谁会为他们考虑？他们选择了M.E.G.，我们必须为他们负责。” “……所以对你们来说。做出选择是很容易的。” “选择牺牲几个人还是拯救几百万人，这确实是个很容易的选择。”凯特坦然说，“这几百万人里有刚出生的婴儿，有孩童，有老人，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如果我们没有立起来，那他们怎么办？没有食物和房屋，他们甚至活不过前厅寒冷的冬天。” “……但我还不打算原谅你们。” “没关系，我们仍可以是合作伙伴。”凯特说，“那么，让我们合作愉快。” 罗德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我们要去levelα。”布鲁斯说，“M.E.G.能提供什么帮助？” “levelα？你们去那做什么？根据我们的情报，那里非常危险……”凯特说，“不过我们在那里的前哨‘考古团队’还没撤出，我会通知他们，你们仍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你们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还有前哨？”布鲁斯忍不住问。 “我们在每个能建立前哨的危险的地方都有前哨，蝙蝠侠。”凯特说，“前哨存在的目的就是救助不小心切入那里的人，以及探索更多的未知，如果你知道，每个切入危险区域的可怜人都能得到我们的无偿帮助。” “我们要去寻找‘愚者’，布兰奇女士告诉我们，‘愚者’的本体在levelα。”罗德坦然，“我们打算让‘应许之地’彻底脱离后室独立存在。” 凯特的眼神严肃起来。 “听起来你们已经找到了‘应许之地’，这个稍后再说，你知道‘愚者’是多么危险的存在吗？”凯特严肃地说，“祂能悄无声息地吸食人的灵魂！我们所有遭遇了‘愚者’的探员都死得很……很诡异，没有任何人见过祂以后还能活下来！” “所以我们需要更多帮助。”罗德说，“把你们有的资料和信息都给我吧，凯特，我们会需要它的。” “你……算了，既然你坚持。”凯特扭头对安德鲁说，“把levelα和‘愚者’的机密档案都发给他们。” 随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希望我们和韦恩援助后室移民基金会合作愉快，如果你们有任何物资或情报上的需要，就联系我们。”凯特说，“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不会是在‘弗吉尼亚旅馆’。” “谢谢你，凯特，再见。” “再见。” ———————— “目前进入levelα最稳定的方式是通过从枢纽使用层级秘钥进入level57，在level57白日美术馆中一幅绘有神殿的画作切入，而后就能到level51，再找到一扇标有α的门，进入后到达levelα。” 他们缓步行在枢纽的地下通道中，罗德正翻阅着M.E.G.发来的资料。 “我们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拜托密钥师给我们levelα的层级秘钥，直接从枢纽过去。” “level57？”布鲁斯问。 “那里是一座美术馆，十分安全，里面只有两个实体，外表看起来都是女性，一个是‘画家’，一个是‘壁画师’。”罗德说，“那里有许多美术作品，都是关于后室众神的。画家和壁画师据说已经存在了千年之久，或许她们会知道些什么关于‘愚者’的消息？” 布鲁斯沉吟片刻。 他拿出平板，调出level51的资料。 “level51是失落一族曾经的地下城市，名为‘霍夫斯坦’，里面有恢弘的神殿庙宇，供奉着万神殿的诸神……” “level51对我们来说不算危险，只有死亡飞蛾、尸鼠与爬菌，但失落一族曾经给M.E.G.发去警告信。”罗德说，“根据M.E.G.的机密记录，最新的警告信中提及了‘我们遗弃这座城市是有原因的’，以及‘您们唤醒了无人能够理解之物’。” “但M.E.G.仍然没有停止过在level51的活动，也没有遭遇过警告中的危险。”布鲁斯沉吟片刻，“似乎有值得一去的价值，在后室众神的博弈中，我们了解得越多，就越有可能把握先机。” “我们从布兰奇女士那儿走得仓促，她只给了我们一卷卷轴。”罗德从口袋石戒指中取出一卷印有烫金纹路的羊皮纸卷轴，“这些卷轴布兰奇女士一向是不允许任何访客观看的，没想到她会将这个赠与我们……呃。” 罗德的声音顿住了。 “怎么了？”布鲁斯问。 “……上面的字我看不懂。”罗德把卷轴递给布鲁斯。 布鲁斯接过来一看，也沉默了。 他也看不懂。 上面的文字能看出来是某种单词构成的，并非楔形文字或是象形文字，但是不属于任何布鲁斯已知的语言体系。 “有点像……希腊语？”布鲁斯紧皱眉头，“但是和希腊语有很多不同。” “或许巴别润唇膏会有效果。”罗德提议，“巴别润唇膏涂在任何文本上，都会让使用所有语言的人能无障碍读懂文本内容，不过……这是布兰奇女士珍藏的卷轴，我们真的要把巴别润唇膏涂上去吗？” 第063章 赌气 他们还是把巴别润唇膏涂上去了。 “你好, 亲爱的读者，如果你有幸看到这篇文章，说明你一定是我忠实的朋友或是诚恳的访客, 本篇文章简单讲述了我对于后室神明‘愚者’的研究, ‘愚者’并非单一的个体, 而是一种由相互关联的生物、现象和环境组成的系统……啊？”罗德张大了嘴, “生物、现象和……环境？” 卷轴上的第一段话就震惊得他无以复加。 布鲁斯沉思片刻。 “还记得杰提耶怎么说吗？”布鲁斯说, “他说, ‘愚者’无处不在, 连接整个后室，因此能帮我们找到‘创世工厂’，也许这就是那个无处不在的意思——一个生态系统。” “一个生态系统是怎么成为神的？”罗德忍不住问。 “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后室。”布鲁斯猜测，“或许这个系统拥有一个统一的主体意识，下面写了什么？” “这些生物、现象和环境有许多相似的特征……目前可以推测‘愚者’连接了整个后室。其某种形态可以短时间地呈现人形，我曾与祂进行过短暂的交流, 祂表现得极为理智和镇定, 以致于令人感到某种不安, 当然，亲爱的读者，我本人并没有那种感觉，不如说，我自身的特殊决定了我极少能够感到不安，但是假如有别的生物在这里，他们一定会这么感觉的。” 念到这里, 罗德顿了顿，忍不住说：“能让布兰奇女士感到不安的恐怕得是超越神明的存在了吧？我甚至怀疑那个黑洞能不能打得过她。” “这不一定, 布兰奇女士约束了自己。”布鲁斯说，“你见过Nostalgi Gaius，你觉得祂和布兰奇女士比起来怎么样？” “实话说，很难进行比较。”罗德摇摇头，“祂们完全是不同的两种存在，我想祂们很难消灭彼此……不过你要知道，Nostalgi Gaius没有实体存在，而布兰奇女士有，不但有，还很强大，何况我们所见的布兰奇女士只是‘饥饿的野兽’的意识所化，祂的本体还在那睡着呢。” “至少我们可以确定，布兰奇女士在后室神明中也称得上十分强大。”布鲁斯说，“阿尔戈斯似乎不知道她就是‘饥饿的野兽’。” “最好还是别知道。”罗德忍不住说，“‘饥饿的野兽’在初入后室时造成过不少伤亡，要是阿尔戈斯知道这件事，谁知道祂会不会把布兰奇女士视为邪恶的。” “这倒没错。”布鲁斯颔首，“接下来写了什么？” “‘愚者’的终极形态外形如同水母，全身由光构成，一旦接触到祂的触手，人们的智能就会极快地衰退，并且伴随着魂魄的抽离，直到人们的灵魂彻底被祂消化，成为光之形体的一部分。通常这样死去的人们尸体会有颅骨前端的开裂状况，这是‘愚者’致死的一大特征，亲爱的读者，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人们在阅读有关死者状况的信息后也同样会死去，这就是为什么我不会将这篇文章轻易示人……” “那为什么我们还没死？”布鲁斯问。 “往下看，亲爱的读者，能够阅读到这里，假如你还活着，你或许本身即具有神明的位格，或许已经得到了某位神明的庇佑，这种庇佑同样能够帮助你在面对‘愚者’时摆脱祂的影响，当然，亲爱的读者，我已经有近七百年没与‘愚者’交谈过了，在我写下这篇文章时，我也被困在天鹅座档案馆两百多年了，具体的日期已不可考，如果‘愚者’的形态在此期间发生了变化，以致于让本篇文章中的信息与实际并不相符，那我在此感到抱歉。” 罗德抓住脖颈上的蓝宝石吊坠。 “是因为布兰奇女士送的吊坠吗？这是一种庇佑？” “很大概率是。”布鲁斯也摸上脖颈上的情侣款蓝宝石吊坠，“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我能听到这些信息后免于一死的理由。” “布兰奇女士这里也写了，她并不确定这段时间‘愚者’是否发生了变化……”罗德收起卷轴，“那我们还去level57见画家和壁画师打探消息吗？” “去。”布鲁斯说，“我们不赶时间，能准备充裕些更稳妥。” “你说得对，我们不赶时间。”罗德笑了笑，“布鲁斯，过来。” 布鲁斯疑惑地偏过了头。 罗德趁机在他嘴上吧唧亲了一下。 布鲁斯没有回应。 “你看起来忧心忡忡。”罗德笑着说，“现在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别这么皱着眉头，至少莫菲希斯再也挨不到我了，如果我没猜错，Nostalgi Gaius之所以没在我身上留下祂的精神烙印，很有可能是因为布兰奇女士给我的吊坠，我看到Isle身上也有个一样的吊坠，那似乎能帮她维持清醒。” 布鲁斯握上了脖颈上的蓝宝石吊坠。 “布兰奇女士总是佩戴不同的首饰，只有蓝宝石吊坠永远不会变，我想那或许是有什么特殊意义，或许是有什么特殊作用，而她给我们的和她那个是一模一样的。”罗德接着说，“至少我们可以不用担心再被哪个神明当做棋子了。” “不。”布鲁斯说，“我们现在已经是棋子，罗德。” “……什么意思” “你忘了我们找‘创世工厂’一开始是出于谁的授意？”布鲁斯说，“何况，做布兰奇女士的棋子，也是棋子。而我，不喜欢做棋子。” “我不觉得布兰奇女士把我们当棋子。”罗德说。 “你太信任她了。”布鲁斯说，“你小时候告诉过我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什么话？” “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自己。” “我……说过那样的话？” “我记得很清楚。”布鲁斯低声说，“那时我们在山洞里，外面有警笛声，我想出去，你拉住我，和我说了这句话，事实证明你是对的，警笛声只是诱饵。” “我觉得你现在未免也……太过多疑。” “是吗？”布鲁斯平淡地说，“但多疑是我的本性” 罗德莫名觉得有股气。 布兰奇女士是他难得在乎的，像是母亲和朋友般的存在，何况她还是他的眷神，他天然就对布兰奇女士亲近，听到布鲁斯怀疑布兰奇女士，他本能地就感到不舒服。 “如果布兰奇女士想把我当棋子，她完全可以像莫菲希斯那样操控我，而她没有！”罗德说，“她甚至——” “目前我也认为，布兰奇女士是友善和诚实的。”布鲁斯说，“但我不会放弃我的怀疑。” “你这疑心病。” “我不否认。” 罗德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布鲁斯隐秘地瞥了他一眼。 他真的和以前越来越像了，散漫，自由，肆意，还是说，这才是掩盖在此前莫菲希斯影响下的本性？ 但他大部分时候都和之前一样温和，也仍然善良和富有责任感，只不过如今变得更……真实了些。 就像现在，他在赌气，像个小孩子。 布鲁斯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上扬起。 我要什么时候告诉他呢？他不确定地想，他要什么时候告诉罗德真相？ 现在会是个好时机吗？ “我……”布鲁斯刚想开口，罗德就一眼瞪了过来。 “……” 好吧，现在或许不是个好时候。 “罗德哥哥！”是简妮的声音。 前方不远处，简妮挥着小手向他们跑来。 “简妮。”罗德的表情立刻就缓和下来，他蹲下身摸摸简妮的脑袋。 “蝙蝠侠叔叔和罗德哥哥打败坏人了吗？”简妮的眼睛亮晶晶的。 “嗯。”罗德笑着说，“我们已经把所有人都救出来了。” “太好了！”简妮兴奋地原地蹦了蹦，“罗德哥哥和蝙蝠侠叔叔好厉害！” “对了……简妮，我一直有个问题。”罗德揶揄地瞥了布鲁斯一眼，“你为什么叫我哥哥，却叫布鲁斯叔叔？我其实比他还大两岁。” “因为之前有个流浪者姐姐教过简妮。”简妮的眼睛亮晶晶的，“对特别喜欢的人叫哥哥姐姐，对一般喜欢或年纪大的人叫叔叔阿姨，对崇拜的人叫爸爸妈妈！我很喜欢罗德哥哥，所以叫罗德哥哥！” “……谁教你的？”罗德失笑。 所以简妮叫布鲁斯叔叔是因为只有一般喜欢？ “我忘啦，总之有个流浪者姐姐这样跟简妮说过。”简妮歪歪头，“有什么不对吗，罗德哥哥？” “不……不是这样的。”罗德哭笑不得，想纠正孩子的观念，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他突然想到超人，简妮也是叫克拉克叔叔的。 “那克拉克……” “因为克拉克叔叔是乔的爸爸啊，所以要叫叔叔。”简妮说，“当然，等以后罗德哥哥和布鲁斯叔叔有孩子了，我也会叫罗德叔叔的。” 罗德突然就红了脸。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男性和男性是不会、不会有孩子的……” “可是简妮在前厅上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就有两个爸爸啊？”简妮困惑地歪了歪头，“还有另一个同学有两个妈妈……” “……”罗德噎住了，他该怎么说？他们其实都不是亲生的？ “不过布鲁斯叔叔都有好多孩子了。”简妮点点头，“要是生不出来也很正常，露易丝阿姨说过，太老的人类是生不出孩子的。” 老…… 罗德觉得自己裂开了。 “罗德哥哥，你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奇怪。”简妮困惑地问，“你又不是人类嘛……你是扫兴客呀。” 对哦我是扫兴客，布鲁斯老不老关我什么事。 虽然就他的体验来说，布鲁斯还是……很有精力的。 这么想着，罗德再度红了脸。 第064章 白日美术馆 枢纽漫长的地下走道中, 亮黄色的灯光在地面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扫兴客和蝙蝠侠并肩走着。 “简妮居然也能制作层级秘钥了，不过level57的层级秘钥……外表还真是独特。”罗德看着手中那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画笔，感受着其上的振动频率, “我以为层级秘钥至少会是钥匙形状的。” 布鲁斯轻轻哼了一声, 算作回应。 他们拐入一个岔路口。 “就在前面了。”罗德说, “层级秘钥靠近门时就会振动, 按照这个频率来看, 大概就在前面了……” 他们在一扇绘有鎏金纹彩、神殿廊柱的门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手中的“画笔”仿佛在发出一圈圈共鸣。 他对准门锁, 将画笔插入, 轻轻一拧。 咔哒一声，门开了。 “你之前来过level57吗？”布鲁斯问。 “没有。”罗德说，“进去看看吧, 根据M.E.G.的资料，白日美术馆内部没有危险。” 他们推门而入。 熙光静静地透过窗帘细软地洒落在地面上。 布鲁斯环顾一圈，书架、书桌、座椅、杂志架以及不远处的前台…… 两尊古典雕塑静静地摆放在房间角落，三株绿植悬在书架上方, 这里看起来普通、整洁而安静。 “这边是登记处。”罗德说。 一个身披层层白纱、面上戴着蓝色陶制面具的高大女性坐在登记处的前台后坐着, 正在漫不经心地雕刻着一组陶土作品, 口中轻声呢喃着什么。 她周身洒落着柔和的阴影。 “那应该就是……壁画师。” 罗德扶了扶脸上的蓝色悲伤面具，率先走上前去。 “你好，壁画师。”罗德很有礼貌地说，“很高兴见到你，我是罗德·曼迪斯。” “你好，访客。”壁画师抬起头来，她放下小小的陶土刻刀, 声音平缓轻柔，“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莫菲希斯之眷属？” “我已经不是莫菲希斯的眷族了，女士。”罗德说，“我现在是布兰奇女士的眷族。” “哦……你身上有图书管理员赠送的礼物。”壁画师轻缓地说，“嗯……同为神之仆从，我想询问你，改变侍奉的对象，你会不满吗？” “当然不会，比起莫菲希斯，布兰奇女士对待眷族真的十分温柔。”罗德说，“布兰奇女士也不把我们当仆从，她是我们的朋友。” “哦……布兰奇女士真是位仁慈的神明。”壁画师轻轻说，“要喝点东西吗？” 这里的前台也像是一个吧台，吧台上摆着一些杏仁水。 “不了，我自带了饮品。”罗德也不客气地拉着布鲁斯坐下来，从口袋石里拿出超莓奶晃了晃，“我们扫兴客都喜欢喝这个，你要不要尝尝看？” “谢谢。”壁画师端庄地说。 她接过超莓奶，轻轻掀开面具一角，露出小巧的淡色嘴唇，用吸管喝了起来。 “很特别的味道。”壁画师评价，又主动攀谈起来，“最近我在构想一组画面，美术馆的主题也需要更新了，如果你愿意在此驻足到夜间，你将见到我的领域，我的‘壁画之厅堂’，在那里，你可以看到我的作品。” “我们很乐意，女士。”布鲁斯说，“我们想问你一些问题。” “请问。”壁画师轻轻颔首。 “你侍奉哪位神？”布鲁斯直截了当地问。 “……你是谁，访客？”壁画师说，“你还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号。” “我是蝙蝠侠。”布鲁斯说，“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问你，女士，我只是很好奇，你侍奉哪位神明？” 壁画师缓缓站起身，她的白裙裙摆迤逦在光洁的乌木地板上，随着她的脚步缓缓拖曳而过。 她走向一旁沉重的双扇门。 罗德和布鲁斯对视一眼，立即跟了上去。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西式美术馆，尺寸各异的画作悬于墙壁上 她拿起挂在脖颈上的观剧望远镜，仔细查看着悬挂在大厅一侧的一幅画作。 那画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线条柔和、美貌非常，她有漆黑的眼与发，她包裹在漆黑的火中，看上去圣洁而黑暗，她一只手上持有光芒，一只手上持有火焰。 “我所侍奉的神明已经沉睡许久了。”她放下望远镜，“画者由心生，画者自心逝……画笔与颜料不能描绘祂的神韵，歌谣与神话不能说尽祂的威能。” 她将双手放在胸前，轻声说，“我只是一个谦卑的侍从，怀念祂、描绘祂、想象祂……在这千年来，我始终不敢入睡，我害怕沉迷于艺术的我会被另一位神明捕获，我害怕我会失去对祂的忠诚。” 她的声音虔诚，“祂即莉莉丝，权掌生死，终末之时，一切都将回到祂的怀抱。” 罗德和布鲁斯听密钥师说过这个名字。 “莉莉丝，是‘弗吉尼亚旅馆’的主人么？”罗德问。 “祂是一切死人之乡的主人。”壁画师对画低下头颅。 布鲁斯注视着那幅画。 “是你画的这幅画吗，女士？”布鲁斯问。 “不是。”壁画师缓缓摇头，“惬意美术馆中的所有画作，都出自画家之手，我只是一个壁画师而已。” “最后一个问题，女士，你知道‘愚者’吗？” “知道。”壁画师缓缓点头，“我曾见过祂。” “你见过？”罗德眼睛一亮。 “昔日我侍立女神身后，见祂会见众神……”壁画师轻缓地说，“‘愚者’是一光之形体，如同水母般，祂的触须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每一根触须都曾是一个凡人的灵魂。” “你和祂交谈过吗？”布鲁斯问。 “我曾听闻女神与祂交谈。”壁画师轻声说，“年岁太过久远，我已不甚明晰，当时我们使用的也并非这种语言，我们用更古老的语言，女神对祂说：‘你截断了死者之路’，而祂以人形回答：‘他们之路即我。’实在是太久远了，我已经记不清具体的对答，唯有这两句印象深刻。” “你还记得更多吗，女士？”布鲁斯问。 “‘愚者’的声音令我不安。”壁画师说，“祂听起来是那样冷酷，祂的光之形体由凡人的魂魄组成，光芒让人睁不开眼，昔日在宏伟的霍夫斯坦，人们崇拜祂，只为祂所拥有的伟力，人们像害怕‘饥饿的野兽’一般害怕祂，担心自己的魂魄被祂吸走。” 布鲁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莉莉丝还和祂说过什么吗？”罗德问。 “女神和‘愚者’的关系并不好。”壁画师摇摇头，“我已经不记得更多了，或许惬意美术馆的主人……不，我想她不会乐意谈论这些。” “你是说画家吗？”布鲁斯问。 “是的。”壁画师回身看向莉莉丝女神的画作，“这幅画也是她为我画的。她就在美术馆深处的工作室中作画，这里已经有很长时日没有访客来访了，她或许也会有些寂寞吧。为什么不好好参观这些画作，然后去拜访她呢？她一定很高兴有人喜欢她的画。” “你听起来和画家关系很好。”布鲁斯说。 “我们已经相伴许久了。”壁画师颔首，“我总是希望她能开心。” “谢谢你，女士。”布鲁斯说，“你能领我们参观这里吗？” “当然。”壁画师说。 布鲁斯随后走向了一副画着海浪与浸泡在水中的房屋的画。 靠得近了，他听到了隐隐的水浪波涛声。 “根据M.E.G.的资料，惬意美术馆中的很多画都和后室各个层级有关，而所有的画在靠近时都会听到相应的声音。”罗德说，在这个安静的美术馆里，他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不要和她说‘层级’的事。”壁画师说，“她不愿意知道这些，她不愿意知道美术馆之外究竟是怎样险恶丑陋的世界。” “……那她是怎么画出这些画的？”罗德忍不住问。 “她凭‘感觉’作画。”壁画师说。 “她能‘感觉’到后室中的大部分层级？” “……”壁画师缓缓摇头，“她只是美术馆的属主。” “或许她是凭借自己刻意遗忘的潜意识中的记忆作画。”布鲁斯猜测，“她曾经去过那些层级，但她出于某种缘由不愿想起，但潜意识中还是能描绘出那些地方的景象。” “有道理。”罗德点头。 壁画师没有说话。 路过一幅画的时候，他们听到了潺潺流水声、瀑布轰鸣声、草叶被夜风摇动的声音，以及似有若无的歌声，听起来静谧、美好、令人向往。 罗德忍不住看向那幅画。 皎洁的月光，晶莹的露水，猩红的草叶…… 他忍不住伸出手，手指几乎就要触碰到画布，可是脖颈上的蓝宝石吊坠微不可查地闪了一下，他又缩回了手。 他看清了猩红草叶下埋藏的骸骨，不由退了一步。 “这是……” “level14，染血森林。”布鲁斯沉声说，“我们走。” 原来是那个传闻中有去无回的层级啊？罗德想，画家连这个层级都去过吗？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美术馆深处。 第065章 画家 眼前是用诸多屏风隔出来的一块区域。 “那边都是她的工作室。”壁画师介绍, 她率先走上前敲了敲门，然后将门打开了。 这里温暖而敞亮，弥漫着木质与颜料的芳香。 棕发少女耷拉在窗户下方的蓝色豆袋椅上, 蒙着一条沙发毯, 似乎在小憩。 听到敲门声, 她不情不愿地从毯子里探出一个头, 扒拉下蓝色睡眠眼罩, 嘟哝着, “谁啊？壁画师, 是你吗？” “我们有访客。”壁画师柔声说。她并没有踏入画家的工作室，而是站在门外。 “啊？访客！观展者吗？欢迎欢迎！”穿着睡衣的少女一骨碌爬起来，“欢迎来到惬意美术馆！我是画家！” “你好, 画家小姐。”布鲁斯说，“我是蝙蝠侠。” “我是扫兴客，罗德·曼迪斯。”罗德看着她的睡衣，“如果你需要换身衣服……” “换衣服？不, 不需要, 我为什么要在不必要的时候整天穿着正经衣服呢？”画家弯起眼睛, 掀开沙发毯站起来，“请进，请进！这里已经好久没有客人了，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恐怕是因为大部分流浪者都回到前厅去了。”布鲁斯故意说。 “那是什么意思？不管啦，总之很高兴你们能来，你们一定看过了我的画！” “前厅是独立于后室之外的另一张蓝图。”布鲁斯不依不饶地继续说这个话题，“而后室则是……” “管它是什么呢！”画家兴奋地叫道, “来看我画画吧！” 她冲向工作室后的书架墙，从书架抽屉里翻出几张叠在一起的画布。 布鲁斯和罗德对视一眼, 还是跟着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他们才发现墙上的窗户不是真正的窗户，只是一幅画，窗外画着无垠沙滩。 画家兴奋地翻出几张画布，“看到你们，我就想作画，我想画一只蝙蝠！用……用这张吧！” 她像只小鸟一样，轻盈地从书架这头飞向画架那头，手脚麻利地将画布绷在了画架上。 她打了个响指，清洗画刷的水桶就变干净了，她高兴地招呼他们，“这里真的好久都没有客人了，很高兴你们能来！” 壁画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门。 工作室的空间十分宽敞，到处堆放着些零食和颜料，看起来真的就像个普通的、冒冒失失的画家少女的工作室兼居所。 眼前的少女画家有着一头棕色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眼睛颜色看上去在蓝色、绿色和淡褐色之间变幻，她的容貌甜美清丽，身上没有任何装饰，甚至睡衣上还沾着些已经干涸的颜料斑点，踩在乌木地板上的赤脚看起来小巧白皙，指甲盖是可爱的粉色。 她熟练地涮了涮画笔，手忙脚乱地到处找打草稿用的铅条，似乎真的和普通的少女没什么区别。 但这里是后室，她是画家，是白日美术馆的主人。 “如果要吃零食的话请便！好久没人来，我攒的零食都吃不完啦！”画家少女嗓音清亮地喊，“啊，桌上那袋薯片是刚开的，也可以吃，不过是杏仁味的！” 甚至不需要思考，布鲁斯就决定了他的相处方式。 “能请问你的名字吗，小姐？”布鲁斯摘下头罩，对画家露出一个极富魅力的布鲁西宝贝笑容。 “名字？不知道，这个很重要吗？”睡衣少女懵懂地看向他，也跟着露出一个笑来，“大家都喊我画家，也有人叫我艺术家，嘿嘿，因为我有的时候也会雕刻点小东西做布展的装饰品啦……” 少女笑着说，“你们能来我就很开心啦，你能帮我洗一下调色板吗？” “我很乐意，小姐。”布鲁斯从善如流。 罗德只看了布鲁斯的表情一眼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也顺便问：“画家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嗯……”画家似乎有点为难，“我想不到有什么工作能让你做。” “那我可以到处看看吗？”罗德温和地问。 “当然可以！”画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布鲁斯帮她拿颜料、找笔刷、洗调色板一点都没闲着。 根本不像是没工作给他做。 但对于这么一个开朗可爱的小姑娘，罗德也就没有在意。 墙角堆放着一些画。 他走过去，随意翻了翻，都是些未完成的画，不知出于什么缘由，有的只上了底色，有的只有铅稿，有的画了一半，就没有下一半了。 “这是……密钥师？”罗德看到了一副肖像，把它顺手抽了出来，那是腰间挂着一个大钥匙环的长发男性，周身晕染着黑雾，身披黑色的斗篷……只是容貌不太一样，不是那张跟简妮很像的脸，眼睛是金色的，但只画了脸，下半身只有个轮廓。 画家的画大多都是各个层级的风景，很少有别的。 联想到外面大厅中那幅莉莉丝的画作，难道画家除了各个层级以外，还会画后室的神明？ 而另一个墙角里堆放着更多的画，这些都是已完成的，而且都有画框，似乎是撤下来的展品。 其中一幅画吸引了他的目光。 粉色的灯光、四处可见的游戏机、巨大的景观阳台…… 那是“应许之地”！ 画家去过应许之地？不可能！就连密钥师之前都没去过，画家要是已经去过了，那密钥师不可能没有钥匙！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联上网给艾瑞斯发消息：“以前有没有一个棕色头发，自称画家的女孩去过应许之地=（” 艾瑞斯很快就回复了：“没有，怎么了=（” 罗德：“你确定吗=（” 艾瑞斯：“当然！要是有任何扫兴客见过这样一个人，我们都不会不知道的=（” 罗德：“好的，谢谢你，艾瑞斯=（” 艾瑞斯：“你说的画家是人类还是实体=（” 罗德：“实体，level57白日美术馆的主人画家=（” 艾瑞斯：“我确定没有=（” 罗德：“但是我在她的画室里发现了一幅应许之地的画=（” 艾瑞斯：“……=（” 罗德：“所以我来问问你，确定没见过吗=（” 艾瑞斯：“让我想想=（” 艾瑞斯：“确定=（” 艾瑞斯：“对了听杰提耶说你们去阻止恐怖袭击了，现在事情解决了吗=（” 罗德：“解决了，但是让小丑逃掉了，布鲁斯说阿尔戈斯说小丑有努卡的气息=（” 艾瑞斯：“那群找乐子的家伙没完了是吧=（” 艾瑞斯：“别担心兄弟我们挺你=（” 艾瑞斯：“要是有派对客袭击你们就回来叫我们一起去打架=（” 罗德：“要是时间来得及我会的=（” 艾瑞斯：“就这样，好好照顾自己，兄弟，有事就去找布兰奇女士=（” 罗德：“没问题兄弟=（” 艾瑞斯：“对了布鲁斯有没有欺负你=（” 罗德：“没有啊=（” 艾瑞斯：“那就好，那你临走前带的超莓奶是不是不够喝了=（” 罗德：“还好，我省着喝，等找到‘愚者’就回去找你们再买一大箱=（” 艾瑞斯：“没问题兄弟=（” 艾瑞斯：“对了，超人先生人很好，我们都很喜欢他……=（” 艾瑞斯：“密钥师带着他的小姑娘回来了，因为小姑娘很喜欢这里……=（” 艾瑞斯：“小姑娘买了很多游戏，但我觉得小孩子玩那么多游戏对身心健康不好……=（” 艾瑞斯：“不过后来小姑娘说……=（” 原来艾瑞斯在线上这么老妈子。 罗德好不容易结束对话，一抬头，发现布鲁斯已经和少女画家有说有笑地凑在了一起，正在对着画布讨论细节。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有点不爽。 但罗德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回过头，继续翻这些画，突然在其中发现了一张由密密麻麻的大小齿轮和蒸汽活塞组成的画。 白色背景上，黑褐的齿轮咬合，整齐的活塞排列。 那些齿轮排列起来，组合成一张面孔。 这……不像是层级的景象，看画面描绘的细致程度，难道是一位神明？ 他抬起头来刚准备问，就看到布鲁斯帮画家少女撩起了发丝，别在耳后。 这动作多少有点暧昧了。 罗德面具后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拿着画走上前去，单手就将布鲁斯拎了起来。 “布鲁斯。”罗德的面容隐藏在面具后看不清表情，但他的语调很轻，带笑，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能把画家小姐借给我一段时间吗？” 布鲁斯：“……” 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画家茫然地眨眨眼，露出了笑容，“呀，是这幅画！” 她开心地把罗德手中的画拿过来，“是‘齿轮缔造者’！” “你能告诉我这是哪位神明吗，画家小姐？”罗德问。 “不知道！”画家爽朗地说，“我乱画的！” 罗德：“……” 布鲁斯：“……” 布鲁斯：“那你为什么给这幅画取名叫‘齿轮缔造者’呢？” “因为……就是感觉嘛！”少女没心没肺地说，“我都是凭感觉画的！” 我信了你的邪！ 第066章 属神 布鲁斯记住了“齿轮缔造者”这个名字, 打算等一会询问壁画师。 罗德又问：“你为什么会画出‘应许之地’的画？我的扫兴客同胞说你从未去过那里。” 画家困惑地歪歪头，“什么应许之地？我的画都是凭感觉画的呀。” 布鲁斯用眼神示意罗德，先找线索, 不要逼她逼得太紧。 罗德会意地不再询问, 继续去翻那堆画。 可接下来翻到的一幅画让他面红耳赤。 是个手持麦穗的赤|裸女人, 她的发丝铺散在花田里, 一张假面半遮着她娇嫩的面庞, 她的眼神迷离而沉醉, 表情充满了欲|求, 露出一小截诱人的粉色舌头，胸脯饱满，腿间夹着一块丝绸…… 罗德哐当一声把画放下了。 他觉得自己面具下的脸在烧。 虽然莉莉丝女神的画也是赤裸的, 但那只让他感到圣洁和自然，没有丝毫色|情，但这幅…… 布鲁斯被罗德的动静吸引了，“罗德？” “罗德, 你怎么了？”布鲁斯走过去, 拨开罗德的面具, 才发现他满脸通红。 “这、这幅画……”罗德突然觉得手中的画框有些烫手。 布鲁斯拿起那幅画。 “这幅画怎么了？”布鲁斯问。 “……”罗德一时说不出话。 他该不是……害羞了吧？布鲁斯想。难道他从没见过女性的身体？ 布鲁斯扭头去问画家，“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普洛塔斯忒娅。”画家笑着说，“祂是不是很美？” 祂……画家果然知道她画的是什么。 “壁画师说你为她画了莉莉丝。”布鲁斯说，“壁画师是莉莉丝的仆从，你呢？” “壁画师是这样说的吗？”画家懊恼地拨开额前的碎发，“哎呀，她怎么都告诉你们了……我本来还觉得你挺好的……” “你侍奉哪位神明？”布鲁斯问。 “奥古斯都！”画家高兴地说, “创造之天使！” “你有画祂的画吗？” “画了！” “能给我们看看吗？” “嗯，让我找找看, 我把画放到哪去了来着……”少女赤着脚哒哒哒跑到一旁的画堆里翻找起来，“嘿，野兽的崽子！布鲁斯！你们也帮我找找呀！” “野兽的……什么？” “你不是饥饿野兽的眷族吗？”画家没好气地说，“快帮忙找找啦！” 她好不容易才费劲巴拉地从画堆里翻出一幅尺寸特别大的画。 画上的人雌雄莫辨，美貌非常，祂闭着眼，一只手高举，手中延伸出草木与河流，另一只手低垂，指间露出后室许多实体的模样。 “就是这幅啦！”画家说。 那幅画精细绝伦，几乎可以看到每一根细致的毛发、每一缕拂过的微风。 “这就是奥古斯都啦！”画家双手叉腰，“这幅画是不是很——厉害！我亲手画的！在我还没有怎么忘记祂的时候……祂创造了后室，也创造了众神……” “祂创造了众神？”布鲁斯追问。 “至少……至少有一部分啦！” “祂创造了后室？”罗德问。 “嗯……创造了最初的后室……”少女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最初的！嗯，后面变成这样也不是祂想的！” “这就是为什么你一直不愿意听外面的事吗？”罗德问，“可你却还是画了出来。” “也不是这么说啦……”画家抓着头发冥思苦想合适的比喻，“就像是那种，那种……嗯，那种建起了一栋白房子，却被刷上了五颜六色的感觉，你懂吗？虽然也不是不好看啦，但是你见过它最初的模样，所以就是感觉很怪啊！每个房间都慢慢地摆满了，有的被不同的孩子分走了，有的被捣蛋破坏掉了，我也没法把它变回来嘛……而且这栋房子还在不同的时间线上跳来跳去，实在是太让人困惑了，除了待在这里画画，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在不同的时间线上跳来跳去？” “是啊！”少女点点头，“不过现在稳定下来啦，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呢，‘时之神格’不就在流浪者手里吗？” 罗德和布鲁斯对视一眼。 “不，我们不知道。”罗德困惑地说，“你能和我们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吗？‘时之神格’是什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据说画家从未离开过白日美术馆。 “简单来说，我能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这只取决于我想不想知道。”画家摇摇手指头，“大部分时候，我都不想，所以只是凭印象画出来！要是有人问我，我就说我是凭感觉画的！要是再有人问，我就生气！这招通常都很好用！” “但是你没有对我们生气。”布鲁斯沉声说。 “哎呀，因为情况不一样了嘛。”画家少女嘟起嘴巴，“实话说，我接受的信息是会迟到一点的，我比较迟钝啦，现在好多神都坐不住了……而你们肯定是关键！因为你们击破了莫菲希斯的部分计谋！所以我觉得你们应该也能破其它神的局……所以我还是得站个队……” 她说话没有什么条理，听起来混乱而古怪，但其中的信息量又让布鲁斯和罗德不得不耐下性子去听。 “你们要找‘创世工厂’嘛，大家都想找‘创世工厂’，区别只是要用它做什么！”画家把画放在一旁，“而你们呢，无论想或不想，都已经踏上了寻找‘创世工厂’的旅途……你们身上一定凝聚了很多神的目光，祂们都在等着你们呢！你们知道‘创世工厂’是什么吗？” “是什么？”布鲁斯配合地问。 “是奥古斯都的居所呀！”画家快乐地说，“它一开始根本不叫‘创世工厂’，这个名字是后面别人给起的，最开始那里根本没有名字！而且听听，听听！工厂！这分明就是人类造出来的词吧！” 她说话的逻辑根本不连贯，像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她似乎完全忘了前面说过的“齿轮缔造者”和“时之神格”，开始抱怨起“创世工厂”这个名字来。 “你对‘创世工厂’有什么了解？”布鲁斯顺着她的话问。 “嗯……没有了解！”画家爽朗地说。 “……你不是侍奉奥古斯都吗？”罗德忍不住问，“你对眷神的居所一无所知？” “不是眷神，我可不是被创造出来被眷顾的眷族，是属神！严格来说，我是下属！就像阿尔戈斯之眼那帮家伙一样！是下属！我自愿侍奉祂，就像壁画师自愿侍奉莉莉丝一样，我们之间没有真正的眷属关系！”画家强调，“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被某个神明眷顾吗？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让你帮我洗画板洗笔刷……” ……所以她刚才才只使唤布鲁斯？ “等等，你作为奥古斯都的下属，为什么对‘创世工厂’一无所知？”布鲁斯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 “因为在我决定侍奉奥古斯都的时候，祂已经不在了呀！” 布鲁斯：“……” 罗德：“……” “你知道祂去哪了吗？” “不知道，可能到前厅去了吧。” “奥古斯都就是传说中的‘造物主’？” “才不是呢。”画家撇撇嘴，“奥古斯都只是一个模仿者！你看他造出来的生命，没有一个像人类！” “那失落一族……” “失落一族是从前厅掉进来的呀！” 这个消息把布鲁斯震住了。 “可是失落一族和我们不一样。”他说。 虽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差别，但那种“他们和我们不一样”的感觉太明显了。 “他们都不是你们这条时间线上的人，而且都来了几千年了。”画家坐在画架前，拿起铅条，开始勾勒蝙蝠侠和扫兴客的轮廓，“还有啊，他们杀了神，被诅咒永生，所以看起来不一样很正常嘛。” “失落一族杀过神？” “是啊，他们在贡品里搞鬼，那个叫Kayan的神死掉了，然后原本的草木枯竭啦，溪流干涸，土地也不再丰产了，看看现在level10的田野，人在里面住久了还会死掉！”画家在画布上画下了扫兴客的悲伤面具，“所以说其实是自作自受嘛，管他们做什么？” “那你之前说后室在不同的时间线上跳跃……”罗德问，“还有‘时之神格’，那是什么意思？” “‘时之神格’就是‘齿轮缔造者’的权柄啊。”画家又落下一笔，“很简单，‘齿轮缔造者’是掌管时间的神，在某一次的时间悖论里，祂把‘时之神格’给了造成时间悖论的一个流浪者，后来这个流浪者的好像又把‘时之神格’送给了一个什么组织的家伙……” “M.E.G.？”布鲁斯问。 “对，就是这个名字！” 布鲁斯眼神示意了一下罗德。 罗德会意掏出手机给凯特发消息询问。 “而且啊，奥古斯都其实不是最厉害的。”画家继续说，“奥古斯都的野心无人能及，祂一直想创造一个和前厅一样完美的世界……哎呀，我的意思是，后室的框架不是祂造的，是造物主造的，但祂创造了物质和生命……” “所以最厉害的是造物主？” “是这么说没错啦，这片空间被造物主废弃了嘛，奥古斯都就一直想把后室造得和前厅一样好，后来祂不知道到哪去了，现在在‘创世工厂’里改建后室的也不知道是谁……” “等等，‘创世工厂’里还有人在操纵？” “当然啦，不然为什么后室跟随着前厅人类的发展一直在变啊？” “有没有可能，现在在‘创世工厂’里改建后室的就是奥古斯都本人？” “才不可能呢！奥古斯都那么骄傲的神，怎么可能做出这些前厅的仿制品！”画家气鼓鼓地说，“而且你们想过没有，明明大多数实体都不会繁衍，它们都是打哪来的？” 第067章 时之神格 这个问题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了。 对啊, 那些实体到底都是打哪来的？ 明明M.E.G.一直在猎杀危险实体，那些实体为什么还是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由于物资刷新的离谱性，他们一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物资是无生命的物质, 能刷新出来, 但那些实体总不会也是刷新出来的吧？ “这‘创世工厂’啊, 连接着一个叫‘蜂巢’的层级。”画家开始挤颜料了, “创造出的实体呢, 就放到‘蜂巢’里, 等外面实体数量不够了, 就孵化出一些……喏，就是这么来的！” 画家知道的简直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罗德看向手机，凯特回消息了。 凯特：“我们确实有一件被我们命名为‘终末之钟’的物品, 外表为一只老旧的怀表，它的背部电池舱格里藏匿着一个倒计时，每当我们掀开电池舱，倒计时就会开始, 这个倒计时完成过一次, 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一切都像是乱套了，根据我们猜测，每当它的倒计时结束一次，我们的时间线就会和不同宇宙的时间线融合为一……” “时间线收束。”布鲁斯说。 凯特：“天知道，当我在我们的档案里看到我的遗体和来自未来的邮件时有多么惊讶。” 凯特：“自那以后，原本只有一个的‘终末之钟’突然冒出来了好几个，它们的来历也都不尽相同, 我怀疑这是因为有好几个时间线融合在一起，导致不同时间线上的‘终末之钟’出现在了同一个宇宙里。” 凯特：“所以, 我们收集了所有能够找到的‘终末之钟’，把它们全部封存了起来，不再提起它，我们刻意让所有人遗忘这件事，遗忘它们的存在，以免我们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这就是全部了。” 凯特：“你们说那东西叫‘时之神格’？很贴切的名字，简直就像时间之神在玩弄命运。” 凯特：“目前我们所知的后室的时间之神就是‘齿轮缔造者’。” 凯特：“但是我们没有多少祂的信息，所有关于祂的消息都是祂自己写在我们的机密页面上的，是的，祂自己写的。倒计时结束的那天我醒来，我们的档案库里就突然出现了一页新页面。而且据祂说最开始这个页面是我们自己建立的，祂只是进行了修正，但是我们完全没有印象，我也没有给这篇档案打过绿灯……我想这也是时间线融合的成果。” 凯特：“布兰奇女士的页面是我们邀请她写的，但这位齿轮缔造者则是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急于彰显自己的存在。如果你们需要，我现在就把资料发给你们。” 罗德：“需要，请发过来，谢谢。” 回复完监督者B，他们又把目光投向这个看起来什么都知道的画家。 “画家小姐。”布鲁斯说，“那么你知道‘创世工厂’在哪里吗？” “不知道！”画家已经开始上底色了，“我只能告诉你们，‘创世工厂’里面一定还有存在在改建后室的一切，而那绝不是奥古斯都本人。你以为这些工业管道、电线、网络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吗？” “那……这幅画。”罗德红着脸指向“普洛塔斯忒娅”的画，“这又是哪位神？” “农业与欲|求之女神呀。”画家说，“祂让麦田丰产，在人们心中播撒信念，收获渴望……不过祂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既然后室的时间线发生过变动……那它是怎么和前厅对上的？” “是啊，可能在他们的记忆里，‘齿轮缔造者’从未存在过呢。”画家古怪地接了一句。 “前厅也存在很多平行宇宙。”布鲁斯说，“或许后室一开始并不是‘寄生’在我们这个宇宙上的。” “嗯哼。”画家涂完色块，开开心心地换笔刷，“所以你们知道了，有的时候，神的记忆也会出现错误哦！”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布鲁斯问。 “很简单。”画家在画布上涂涂抹抹，“因为我被创造出来前，就拥有记忆了！我嘛……我，我是一块碎片，我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但是我拥有后室诞生以来的全部记忆哦，时间线融合的时候我同时融合了不同宇宙的我的记忆，所以我很容易就能想明白了……” 画家抬起头，高兴地说，“说不定我以前也是哪个地方的神，从虚空里流落到这里来呢！不过我很弱啦，我也不能离开美术馆。” 她看上去仍然那么开朗，似乎丝毫不为这件事挂心。 “对了，拜托你们两个当一下模特好不好？”少女双手合十：“拜托拜托啦！” “……你要我们摆什么姿势呢，小姐？”布鲁斯问。 “你们抱在一起亲吻的姿势！”画家开心举手。 罗德的脸腾地就红了。 他们私下里怎么翻云覆雨是一回事，在别人面前又是另一回事！ “没问题。”布鲁斯说。 罗德慌张地看向他。 “她给予信息的报酬，这样我们就互不相欠了。”布鲁斯自然地对他张开双臂，“来吧，罗德。” 来你个头啊！ “就是这个恰到好处的表情！”少女画家嘎嘎笑着，“就是这个表情！拜托你啦！” 罗德只好僵硬地走过去。 “你们真的亲一下嘛！”画家举起画笔，“要有动态！” 罗德还没来得及拒绝，布鲁斯的舌头就伸了进来。 “唔……唔！” 罗德没什么力气地在布鲁斯怀里挣了一下，“唔……” 布鲁斯顺手拍了拍他的屁股，示意他放松。 罗德就像浑身过电一样软了下来。 他双眼迷离地被布鲁斯亲吻着，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几乎忘了画家的存在，只是更紧地拥抱着布鲁斯。 不是吧？都做过那种事了，他还这么敏感？布鲁斯有些好笑，他捞住有些腿软的罗德，更深地吻了下去。 布鲁斯游刃有余地把人亲软在怀里，眼角余光注意到画家两眼放光地飞速落笔。 “如、如果你们接下来想做什么都可以继续！不要在意我！”画家兴奋地举手。 罗德如梦初醒，猛地推开了布鲁斯，面色潮红地擦着嘴角的涎水，他真的被亲出反应了。 “你这混蛋！”罗德赶紧蹲下身掩盖自己的反应，他眼角发红地瞪着布鲁斯，好像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第三者在场的羞耻让他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布鲁斯忍不住闷笑起来。 “你笑什么笑！”罗德瞪着他，又碍于自己的反应不好意思起身，“你给我等着布鲁斯——” 画家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们，甚至吸溜了一下口水。 “太好看了太好看了，你们两个真的很般配！”少女兴奋地挥舞着画笔，“那边！那边是我的卧室！两位请！” “请你个头！”罗德脸皮再厚也做不出这种在人家女孩子的卧室里做的事，“你们两个——” 他把头埋下去，不理他们了。 等反应过去后，罗德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然后把布鲁斯揍了一顿。 揍得很惨那种。 没有杏仁水，布鲁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力气比他小，速度没他快，他把布鲁斯狠狠打了一顿才算消气。 少女画家丝毫不介意他们在工作室里大打出手，一边两眼放光地飞速绘画，一边给罗德叫好。 等罗德揍完了人，她还给罗德递薯片，“吃点零食消消气，消消气嘛！” 被揍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布鲁斯：“……” 虽然被打得很惨，但他却难以遏制地感到一种轻松和愉悦，想到罗德的反应，他不由再次闷笑起来。 “你还笑！”罗德瞪着他，“你笑什么啊！” 等等。 他……在笑什么啊？ 布鲁斯面朝地板收敛了笑容。 他该不会是……真的对罗德动心了吧？ 不行。他想，这样下去不行。 罗德已经不需要自我的锚点了。 他已经摆脱了莫菲希斯的控制，还重新拥有了一大群扫兴客家人和布兰奇女士……布兰奇女士那样强大的神明都像个母亲一样关怀他。 对，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布鲁斯？”罗德蹲下身来戳戳大蝙蝠，“我不会真的把你打坏了吧？” 他用的力气顶多让他疼一段时间，不至于把人真的打伤啊。 接下来要做准备分手了。布鲁斯冷静地想，他答应过克拉克，也和扫兴客保证过，尽量不以让罗德伤心的方式结束。 要慢慢来，循序渐进。布鲁斯心中下了决定。 “我只是有点累了。”布鲁斯面色如常地抬起头，“我们之前一直都没休息。” “那边是我的卧室！两位请！”画家指向旁边的房门。 你是有多想看我们滚在一起啊？！ “不，不用了……”罗德忍不住退了两步。 他四处看了看，指着工作室干净的乌木地面，“我们就在这铺个睡袋就好，可以吗？” “当然可以！”画家有些遗憾，“等我把这幅画画完就叫你们。” 罗德本来拿出了一只双人大睡袋，但布鲁斯却摇摇头，说：“我们各自睡单人睡袋吧，罗德。” “哦……好。” 第068章 夜间美术馆 “醒醒, 醒醒，到晚上啦！” 少女清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罗德迷迷糊糊睁开眼, 发现美术馆的天花板上似有星辰点点, 柔和、静谧地闪烁。 布鲁斯早就已经翻身坐起, 已经把睡袋卷好了。 “这里现在已经不是惬意美术馆了。”画家笑着说, “欢迎来到壁画之厅堂！” 罗德揉了揉眼睛, 很想再赖一会儿床。 “我听布鲁斯说啦, 你们要去霍夫斯坦, 对不对？”画家指指工作室的门，“在夜间，从壁画师那些关于神殿的壁画里切出去, 就能到以前的霍夫斯坦，你们现在的level51，壁画师一定很期待你们欣赏她的作品！” 罗德两眼发懵地起来，打着哈欠卷好睡袋, 看到穿着睡衣的画家少女正捧着一幅画给他们看。 “看！我画的！”少女高兴地说。 画上是拥吻的罗德和布鲁斯, 布鲁斯的手放在他臀上, 扫兴客面具歪在一旁，他的表情，怎么说呢……有点、有点色|情。 他被布鲁斯亲的时候是这种表情吗？！ “我从不送画的，但这幅画送给你们啦！”画家眉眼弯弯，“要好好珍惜哦！” 罗德不知所措地接过画，扭头去看布鲁斯。 扫兴客在夜中也能轻易视物，布鲁斯的表情有点冷淡, 只是简单地摇了一下头，“我们不能收下。” “为什么？”画家不解地问, “这是你们相爱的证据呀！” 迎着罗德疑惑的目光，布鲁斯狠下心摇摇头，“不，我们不能收下。” 这种东西只会在未来分手的时候让整件事变得更让人难以忍受。 “……给我吧，画家小姐。”罗德说。 他不知道布鲁斯为什么拒绝，但他个人是想要这幅画的。 罗德将画收进了口袋石戒指里。 “我不赞成。”布鲁斯戴上头罩，“这意味着我们又欠画家小姐一次。” “不，不不不，我是真心觉得你们两个看起来很好。”画家摆摆手，“如果真想感谢我，找到‘创世工厂’后，把我们的美术馆连到level906天鹅座档案馆去好吗？” “你也想去前厅？” “因为我不想哪天被毁灭之神给毁掉嘛！”画家鼓了鼓脸颊，“就是就是那个黑洞啦！祂没有名号，但祂总有一天会把整个后室都毁掉的！而且我还侍奉奥古斯都呢！” “……我们会考虑。”布鲁斯说。 “那就拜托你们啦！”少女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随后，画家就把他们推出门去了，“好了，现在是美女睡觉的时间了！” 身后的门关上的瞬间，就消失般不见了。 他们置身于宏伟的厅堂中。 夜间美术馆的穹顶似有数百米高，幽微的光芒在高窗处若隐若现，穹顶仿佛涂抹着群星以光芒做成的涂料，大理石光斑粼粼，在幽暗的穹顶下，是众神的雕塑与光鲜亮丽的颜料绘制的恢宏画面。 这长廊仿若无穷无尽，向后延伸得无尽遥远。 身披白袍，以白纱遮面的壁画师提着一盏幽暗的提灯，安静地从厅堂那头缓缓行来。 “这里伫立着已被遗忘之神的雕塑，映照着他们的功绩与报应。”她轻缓地说，“欢迎来到壁画之厅堂。” 数百米高的壁画延伸自幽暗的深处。 “亲爱的观者，你可曾目睹过大理石王的如山君命，时间停驻者的沉醉木然，恋人的如火热切，霍夫斯坦的宏伟神庙与传说中、群星间号令大陆的君侯女皇皆于一片锦绣辉煌中得以不朽。但它们不仅仅是画作。（注1）”壁画师沉静地说，“对我而言，它们从不仅是画作。” “大理石王指的应该是密钥师说过的‘多米诺斯’。”罗德猜测，“时间停驻者指的是‘齿轮缔造者’，恋人是‘普洛塔斯忒娅’，霍夫斯坦是level51……” “君侯女皇，也就是说失落一族曾经也建立过王国。”布鲁斯说，“我还以为失落一族一直是部落制或城邦制。” 壁画师越过他们，继续向前行走。 “跟我来吧。”她说。 布鲁斯数了数这里陈列的雕塑。 二十四座。 有二十四个神。 他们看见密钥师赐众人钥匙，人们皆伏地跪拜，他们看见莉莉丝接纳亡魂，他们看见一望无际的灰域与血红色的天空，昏鄙的君王端坐王座之上，他们看见山川草木之灵嬉戏于祭祀的人群中，他们看见多米诺斯头戴冠冕的黑石般魁梧的身躯，他们看见阿尔戈斯进行追狩罪恶，他们看见普洛塔斯忒娅挥手间生出麦田，他们看见布兰奇女士将分享书本与知识，他们看见莫菲希斯编写律法，他们看见无垠星空中的波约玛姆永恒地闪耀…… 他们看见……“愚者”的光之形体。 祂四周站着一些头部为光球的人形，四周散落着一些头颅开裂的尸体，祂的每一根触须都勾着一只人类的魂魄。 而人们站在远处，慌忙地奔逃。 “‘愚者’即荒谬本身，正如阿尔戈斯是正义本身。”壁画师举起提灯，仿佛举起一把火炬，“这是众神尚未衰弱消亡的时代，这是如今已被遗忘的时代。” “……没有梦神墨菲斯？”罗德喃喃。 “墨菲斯只是窃取了权柄的人类。”壁画师淡然道，“祂虽被迎入万神殿，却不具备二十四神的威能。” “壁画师女士，我可以拍照吗？”布鲁斯礼貌地询问。 “请便。”壁画师说。 布鲁斯从口袋石里拿出一台相机，把二十四神的雕塑以及壁画都尽可能照了个遍。 但壁画之厅堂仿佛没有尽头，大理石壁画墙也仿佛没有尽头。 “壁画师女士……这条长廊有多长？”布鲁斯问。 “只要我想，它可以无限遥远。”壁画师轻声说，“而我已在此徘徊上千年了，这千年里，我已摩挲并晕染了这里的每一寸大理石。” 上千年，一年一幅画也有上千幅了。 “大多数壁画都是相似的主题，如果你只是想获悉众神的特征，前二十四幅即可。”壁画师说。 她在一副绘有神殿图像的壁画前停下。 “从这里过去，便是霍夫斯坦。”壁画师轻声说，“祝你们好运。” “谢谢你，壁画师女士。”布鲁斯说。 “谢谢你，壁画师！”罗德也跟着说，他又递过去一瓶超莓奶，“这个给你，希望在未来的某天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喝它。” “我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壁画师的声音带了笑意。 “我先过去扫清危险。”罗德说，“布鲁斯，你跟在我后面。” 对于扫兴客而言，大多数实体都是食物，布鲁斯没有异议。 于是罗德朝着画上神殿的大门冲了过去，随后消失不见。 “壁画师女士。”布鲁斯说，“如果我能确定你们对人们没有恶意，我会考虑画家小姐的请求。” 壁画师愣了一下。 “她……请求了什么？” “你可以去问她本人。”布鲁斯说。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向画上的神殿冲去，随后也消失不见。 只留千年的翳影在静谧的厅堂间游荡。 壁画师轻声叹息。 ———————— 刚踏入黑暗的迷宫中，脚下就蹿过了几只尸鼠。 布鲁斯随后出现在他身边。 霍夫斯坦，即level51，曾是失落一族居住的地下城，如今已然荒废，由外围的迷宫、中间的城市与核心的神殿组成。 “我们现在应该在外面的迷宫里。”罗德说，“别碰到墙壁，爬菌对我没有效果，但对人类来说是致命的，这里也许还有其他被爬菌完全感染为爬行者的生物，你要确保自己不接触到它们的□□。” “我知道。”布鲁斯说，他拿出一只呼吸面罩，将自己暴露在外的下半张脸也遮了起来。 随后，他拿出一只头灯固定在头上，照亮了完全黑暗的地下迷宫。 就在头灯亮起的刹那，一只死亡飞蛾向着布鲁斯的方向猛扑而来。 罗德一拳就击穿了死亡飞蛾的腹部。 他轻轻松松地把巨大飞蛾的尸体甩到了地上，又一脚踩碎了死亡飞蛾的头部。 干脆利落，熟练自然，仿佛已经这么做过千遍万遍了。 “走吧，布鲁斯。”罗德摘下扫兴客面具收入口袋石戒指，“我会保护你的。” 布鲁斯稍稍点头，而后拿出了平板设备，打算记录他们走过的路径。 他们不知道自己位于哪个位置，只好先一直往前走，黑暗中蹿出的尸鼠随着他们的前进越来越多。 “前面可能有个尸鼠巢穴。”罗德说，“这些尸鼠不太适应灯光，灯光可能会刺激他们。” 布鲁斯关闭头灯，戴上了夜视仪。 “好吧，你可真是准备齐全。”罗德耸耸肩。 他们继续前进。 “根据尸鼠的活动来源，他们的巢穴可能在右边，我们走左边吧。” 但左边才是尸鼠的巢穴。 “这些尸鼠比想象中要聪明，会设置陷阱。” 在他们踏入尸鼠巢穴的瞬间，密密麻麻的鼠潮向他们扑来。 布鲁斯几个飞跃离开了尸鼠聚集的范畴，有几只尸鼠攀上了他的腿，但没能咬穿凯夫拉纤维制成的蝙蝠战衣。 “那个……布鲁斯。”罗德回过头去，“你能把头转过去吗？” 第069章 刷牙 扫兴客的利齿轻易咬碎了数十只尸鼠。 罗德的制服同样是用凯夫拉纤维制成的, 这些尸鼠根本咬不穿，他已掠食者的姿态将尸鼠扔入口中，这些具有智慧的尸鼠似乎终于知道他们惹到了什么样的存在, 全都四散逃开了。 利齿间还淌着鲜血和碎肉, 他随意摸了摸嘴边的血迹, 回头去看布鲁斯。 明明已经转过身去的布鲁斯不知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 正在平静地注视着他吞食这些尸鼠。 罗德僵住了。 对待敌对实体吃掉是他在后室生存的一贯策略, 那样能让他变得强大, 但他从未感到如此……尴尬过。 布鲁斯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对他说：“走吧。” 罗德赶紧点点头，继续走在前面给布鲁斯当前锋。 布鲁斯会不会觉得他很可怕，而且很脏？他焦虑地想,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也不愿意跟我接吻了？ 不行，等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多刷牙！罗德暗自下了决心。 接下来，他开始避免在布鲁斯面前进食。 布鲁斯对此不置一词, 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罗德躲到墙壁后面, 而后利齿咀嚼声传来, 罗德身上时常会溅满鲜血，但罗德总是会先把自己身上的血液擦干净，才重新出现在布鲁斯面前。 进食是一种必要的威慑，迷宫中的实体早已形成了一套食物链，进食的动作能够快速将自己立于食物链顶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越靠近迷宫深处，徘徊的实体反而少了起来。 罗德松了一口气。 “就到这里, 我们休息一会吧。”罗德说。考虑到布鲁斯的体力，他认为休息是必要的。 布鲁斯点了点头。 他拿出杏仁水清洁了一小块墙面, 随后靠墙坐了下来，闭目假寐。 罗德偷偷看了布鲁斯一眼，躲到布鲁斯看不到的一面墙后，拿出了水和牙膏牙刷。 他张开了嘴，露出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可怖利齿。 漱口，挤上牙膏，罗德开始仔细刷牙。 他刷了有十几分钟那么久，但还没有刷完，他仔细刷牙的时候，布鲁斯看着他藏身的那面墙，听着他刷牙的动静，心中思忖。 以种族不合为由分手会是个好借口吗？ 罗德显然因为这个在他面前具有一定的……也不能说是自卑，他相当为自己的扫兴客身份而自豪，如果他不是扫兴客，他就会失去他的扫兴客同胞和布兰奇女士的眷顾，但他明显因自己异于人类的部分而在他面前遮遮掩掩。 如果他直接对罗德说，我不能接受你，因为你不是人类，那么罗德一定会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感到痛苦。 何况他自己亲口说过他并不介意他的扫兴客身份，甚至在亲密的时候也没表现出对他非人部分的排斥……实话说，那些非人的部分反而让他产生一种刺激感，让他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布鲁斯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他不能沉迷于欲望，他始终还是要和罗德分手的。 但种族仍是个很好的借口，这是他们之间不容忽视的巨大差别……以寿命论怎么样？ 扫兴客能活上几百年，甚至更久，可他只是人类。 他会死。 打着为罗德好的旗号分手可能反而激起罗德的逆反心理。 在布鲁斯思考的时候，在刷牙的水声的掩盖中，黑暗中有东西正在朝这里靠近。 当布鲁斯反应过来的时候，拖着半截身体、被爬菌寄生的爬行者已经近在咫尺。 布鲁斯立即翻身而起，向后退去，可身后有一只枯槁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踝。 又是一只爬行者！ 这只爬行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在那里，爬菌正试图通过接触的部分缠绕到他的衣服上，布鲁斯一脚没能踹开这只爬行者，只能侧身避开另一只爬行者的攻击。 爬行者拖着被感染的血液和碎肉在地面上爬行着。 罗德听到动静绕回来看到这一幕时瞳孔骤缩。 “布鲁斯——” 他想也没想，飞扑上去，张开锋锐可怖的利齿咬碎了爬行者的头颅。 布鲁斯愣了一下。 罗德吐出满嘴碎尸块，对上了布鲁斯的眼睛。 他在夜视仪的反光里看到了满口利齿、身上溅满了鲜血的自己。 他猛地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逃也似的窜到墙壁后去了。 接着又是漱口和刷牙的声音。 失去脑部的爬行者已经无力控制自己的四肢，软塌塌地成了两具无头尸体。 接下来的行程里，每当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罗德都会去刷牙，而且刷牙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不久之后，当他们终于走出迷宫时，罗德明显松了一口气。 作为合格的恋人，他应该立刻开解安慰他，但是布鲁斯没有行动。 他只是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的时候，他又感到愧疚和……痛苦。 看到罗德比往日更沉默的模样，他也同样感到一阵撕扯般的疼痛。 他真的对罗德动心了吗？ 城市里只剩下了废墟，这里虽然也有实体出没，但是比迷宫中少了很多。 根据一些尚且完好的建筑物推断，这里曾经有一个繁荣的、由各阶层的人们共同生活的城市，很可能类似于今天的level11，但是如今这里已然荒废，只有时间的足迹将一切风化成沙。 “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市场。” 出了迷宫，罗德话也变多了些，“这里应该就是他们交易的位置。” 坍塌的建筑物间有一大块空地，四周摆放着一些石质的台子，看上去像是市场上的摊子。 布鲁斯没有回应，只是四处查看。 “那边是农场吗？”罗德问。 布鲁斯的沉默让他心中愈发慌张。 “嗯。”简短的蝙蝠侠式回应。 “或许他们在这里养殖旱虾。”罗德继续说。 他慌了。 布鲁斯对他的反应很冷淡。 冷淡得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是因为我是个怪物吗？他想。 “嗯。”又是一声简短而冷淡的回应。 罗德也不说话了。 他们沉默地走过城市的废墟。 碎石、瓦砾、沙土在他们脚边移过，他们一前一后，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着。 布鲁斯是觉得难以接受吧？ 谁能接受自己的恋人是一个吃怪物的怪物呢？ 罗德沉默地看着前方的背影，蝙蝠侠的臂膀看起来那么坚实而可靠。 他是蝙蝠侠。 他是人类的超级英雄。 我当初到底为什么会爱上他呢？罗德想着，是因为我发现一段稳固的感情关系更有利于稳固自我吗？ 还是因为他是永远可靠的队友，永远忠诚的朋友，那个在赛可莉娜被谋杀时相信并帮助他的人，还是因为他总是拍他的头，有时候会牵他的手，在他悲伤时给了他一个可供依靠的臂弯……还是在更早之前，他的蝙蝠披风在天台的夜风中招展，将他过去的一切娓娓道来？ 还是说……其实是更早更早之前，在年幼时的那场相遇时？ 他还记得当初他在树林里遇见的那个男孩，瘦瘦小小的，矮他一个头，穿着正经的小西装，但浑身都脏兮兮的，都是汗水，他记得男孩那双愤怒的钢蓝色眼睛，就像有一头愤怒的野兽潜伏在他的心中。 他喜欢那个眼神，所以他决定帮他。 他拉着疲惫不堪的男孩奔跑，等他们到达那个山洞时，他甚至发现男孩的腿上被划破了一道，鲜血从伤口里流淌出来。 但他甚至没有哭过一声。 罗德突然撞上了布鲁斯宽厚的脊背。 他下意识伸手，抱住了布鲁斯的腰。 布鲁斯没有说话。 罗德焦虑地吞咽了一口，他想吻布鲁斯。 但是他感到胆怯。 他之前清洁了半个小时的口腔，布鲁斯还会觉得脏吗？ 心跳如擂鼓。 可布鲁斯轻轻拉开了他圈在腰上的手。 “前面就是神殿了。”他说。 罗德慌乱地抬起头，看到神殿厅堂宏伟的大门就在眼前。 水流从神殿侧面喷涌出来，在地上汇成一条细细的溪流。 神殿主体周围散落着各式各样的遗物，染血的锈箭头、祭祀用品、带着宗教标志的服装、面容模糊不清的神像…… 布鲁斯简单察看了一下那些物品。 “看起来发生了一场慌乱的逃亡。”布鲁斯说。 “我们要去levelα得在神殿里找到一扇写着α的门。”罗德说，“我们先进去吧，布鲁斯，根据M.E.G.的资料，神殿中没有任何实体。” “嗯。”布鲁斯点头。 他们一路走到神殿主殿的尽头，这里宏伟的厅堂已经因缺乏维护而不可避免地老化，破损的织物垂落在厅堂两侧，曾经像是旗帜的东西也都腐朽不堪。 因为这里没有实体，所以布鲁斯再次打开了头灯。 神殿主殿的尽头伫立着一道巨大的墙壁。 墙上的铭文大多已破损不堪，看不清具体内容，可辨识的部分由于墙壁已被涂上过巴别润唇膏，因此十分清晰。 上面写着： 在时间启始、空间构筑，现实铸成，万物存在与虚无的先前，世间蕴藏着无限的原始潜能，永恒不变、自有永有、无始无终。那是一场盛大、无穷的概念之舞。 可怕的大海翻腾起来，无穷多的宇宙如岛屿般升起，生命的奇迹有了自己的空间。海中，二十四种概念开始涌动。诸概念的名称如下：二元、正义、变化、真实、毁灭、权衡、创造、进展、王威、欲求、求知、诙谐、荒谬、饥饿、战争、时间、昏沉、对称、通行、艺术、混沌，还有其他的，就不在此讲出。（注1） “二十四神……”罗德喃喃。 第070章 全视者 “他们把饥饿的野兽和布兰奇女士看作是两个神明。”罗德说, “布兰奇女士是求知，莫菲希斯是变化，密钥师是通行, 阿尔戈斯是正义……” 他绕着墙走了一圈, 突然发现墙后还写有内容。 而且也被涂过了巴别润唇膏。 “愚者, 隐居的荒谬之王。它住在自己光的领土中, 却在我们的世界偷窃凡人的灵魂, 瓦解他们的自我。借着那偷来的魂魄, 它扩张了自己的势力, 也塑造了自己的躯干——那惊人的，纯粹由光构成的水母般的形体（注1）……” “愚者是荒谬。”布鲁斯也走了过来。 他拍摄下照片。并在照片上涂上了巴别润唇膏。 由于巴别润唇膏在电子设备上不起作用，他换了一台即拍相机。 四处探索确定四周没有别的有价值的信息后, 他们走入了神殿的另一部分——会议厅。 会议厅中十分宽敞，其中有一张巨大的圆桌，桌旁是大理石雕琢而成的宝座，共有二十四座, 每个宝座后都对应有一扇门。 “这扇门上是阿尔戈斯之眼的标志。”罗德指着其中一扇门说。 “根据M.E.G.的探索, 这扇门很有可能通向阿尔戈斯之眼的总部。”蝙蝠侠拿出平板, 察看资料，“这里未上锁的门分别通向levelθ，level197，level906，level555，灰域，枢纽与level404。” “level906, 这扇门应该是通向天鹅座档案馆的。”罗德指着其中一扇有书本标记的门说。 “或许每一扇门都通向昔日神明所在的栖息地。”布鲁斯猜测，“根据M.E.G.的资料, 灰域是象征‘昏沉’的神明伊利亚德·伊利昂的领土，枢纽则是密钥师常栖息的地方，level404是Nostalgi Gaius的所在地。” “还有些门上了锁。”罗德试过了一些上了锁的门，但是毫无用处。 他又试着去打开有书本标记的门，这回很轻易就打开了。 门里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晚上好，亲爱的罗德，你们是否遇见了什么困难？” “布兰奇女士！”罗德喜出望外。 门的那边是天鹅座档案馆哥特式、维多利亚式和巴洛克风格混杂的古典装潢，数不尽的书架四处延伸，而身穿女佣服、金发蓝眼的布兰奇女士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布兰奇女士，您怎么穿着这身衣服……” 看着这身女佣服，罗德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我正在清理我的图书馆，亲爱的，我的朋友来到了天鹅座档案馆，希望和我一起打发时间，然后她说，那我们来给你的图书馆做扫除吧，于是我们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布兰奇女士笑着说，“你想和她打声招呼吗？” “罗德。”穿着粉色毛衣的娇小女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布兰奇身后，她正抱着布兰奇女士的猫贝利，眉眼柔和地一下一下抚摸着猫咪光滑的皮毛。 “Isle！”罗德真心实意地笑了，随即又疑惑，“你不是在level404吗？” “是的。”Isle说，“所以你看到的不是真正的我，这只是我的一个化身。” 她脸上浮现出斑驳的大理石斑块。 “虽然我的图书馆不需要打扫，但大扫除的过程很有趣。”布兰奇女士笑着说，“伊说她很喜欢打扫和整理房间，所以我们就约定一起做这件事。” 罗德只觉得自己之前因布鲁斯的冷淡而产生的忐忑不安与心慌都被软化了。 布兰奇女士说：“亲爱的，你能把脑袋探进门这边吗？” “当然，布兰奇女士。”罗德听话地把脑袋探进了天鹅座档案馆。 布兰奇女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你做得很好，亲爱的。”布兰奇女士温柔地说，“不要心慌，不要怀疑，你是这么好，你值得最好的，我的孩子。” 罗德突然想哭。 善于读心的布兰奇女士已经看穿了他内心的不安。 “只要你想做，你一定能做到。”布兰奇女士收回手，“如果你累了，那就回来这里，我这里永远欢迎你。” 罗德用力地点了点头。 “布兰奇女士，布兰奇女士——”一个慌里慌张的声音从天鹅座档案馆那边传过来，而且越来越近，“炼金术士让人发了电子邮件——” 是杰提耶，但他没穿那身扫兴客装束，而是穿了身管家服。 “抱歉，抱歉布兰奇女士，我不该在你的图书馆里奔跑和喧哗，但是你一定得看看……”杰提耶手上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炼金术士帮助M.E.G.的探员制作小丑病毒的解药，他向他们索取的报酬就是定时发送这封邮件……哦，罗德！” “杰提耶。”罗德和他打了声招呼，问：“是怎么回事？” “炼金术士说要是他失踪半年了还没出现，就把这封邮件发给布兰奇女士。”杰提耶手中捧着的笔记本电脑自动漂浮起来，悬浮在了布兰奇女士面前。 在布兰奇女士阅读的时候，他悄悄和罗德说：“炼金术士是曾经的‘全视者’的化身，他和布兰奇女士关系不错。” “‘全视者’是谁？”布鲁斯问。 “‘全视者’是一位女神，名为希弗瑞亚，祂被铁拳杀死了，哦，铁拳是个极端仇视众神的组织，他们把这件事吹了几百年呢。”杰提耶小声说，“而炼金术士据称是祂残留的一小部分化身而成的，头发乱糟糟，耳朵尖尖，穿着一件实验服，他继承了‘全视者’的部分能力，能看穿物质的分子结构……” “布鲁斯。”布兰奇轻声说，“你在想，要怎样才能杀死我，对吗？” “是的。”布鲁斯坦然承认。 “我并不介意你这么想。”布兰奇女士说，“但是你的另一个想法让我有些讨厌。” 布兰奇女士合上笔记本电脑。 “布兰奇。”Isle问，“我可以帮到你吗？” “不，亲爱的，这件事最好别让Nostalgi Gaius参与。”布兰奇轻声说，“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 Isle点了点头，摸着猫沉默不语。 “能告诉我吗，布兰奇女士？”罗德问。 “不，我会拜托其他人去解决，亲爱的。”布兰奇温柔地说，“你们现在如此接近‘愚者’了，我不想让这件事打扰你们的进程……或许等你们回来以后，我们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谈谈这件事。” 布兰奇女士的目光又望向了布鲁斯。 “看清你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布鲁斯。”她意有所指地说，“好好对待我的孩子。” 她最后又摸了摸罗德的脑袋，而后关上了门。 神殿会议厅再次陷入寂静。 再看向布鲁斯的时候，罗德的声音响亮了很多。 “我看见旁边那扇门上标着α，我们过去吧。” 布鲁斯点了点头。 看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布兰奇女士指的是什么？ 标有α的门那边是浅海的底部，四周都是海水，但是有光线从头顶透下来，海底没有任何植物和动物，连一根水草都看不见，四周光秃秃的，只有细白的海砂和裸岩。 进门之后，罗德猝不及防地呛了口海水。 布鲁斯及时给他塞了个口呼吸器。 他们出来的地方是一座古老而荒废的海底神殿，神殿顶部有一个α符号，正中摆放着美观的雕像，但大部分是残破的。 他们试着从来时的门回去，顺利回到了level51的神殿会议厅。 看来他们完成探索后可以从level51返回，从神殿会议厅直达天鹅座档案馆，这是个好消息。 布鲁斯用手势示意罗德跟着他上浮。 他们游到了海滩上。 他们听到了海鸥的叫声。 这很不寻常，海鸥是前厅的动物。 海滩上有一座白色房子，在绕着这座房子搜索一圈后，他们确定只有一扇通往卧室的落地玻璃门。 这间通往海滩的卧室内整洁干净，一尘不染，休闲落地灯摆在床边，而床则是柔软的，衣柜里放着几件衣物，床边有拖鞋，地毯是羊绒的。 “也许我们休息的地方有着落了。”罗德耸耸肩。 布鲁斯没有说话。 卧室外是难以想象的洁白长廊。 他们身上的海水滴在神色的橡木地板上，被覆在其上的地毯吸收了，头顶的灯也是亮着的。 长廊并非笔直一条，而是有拐弯和转角，偶尔有一两只无害的雄性死亡飞蛾从空中飞过，雄性的死亡飞蛾通常没什么攻击意愿，也没什么攻击手段，这里很安全。 在下一个转角，他们碰见了一个打着哈欠的流浪者。 “哇啊！”那个流浪者被吓得大叫，“有未知实体——呃？扫兴客？” 罗德点点头，问：“你是M.E.G.下属在这里驻扎的考古团队成员吗？” “是的，是的，我是吉迪恩，你好……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见到扫兴客。”吉迪恩困惑地抓抓脑袋，“据我所知扫兴客不是已经……” “我是罗德·曼迪斯，凯特应该和你们提过我。”罗德温和地说。 “哦！我想起来了！艾什莉说过这么一回事来着。”吉迪恩恍然大悟，“所以这个实体，不是，这位老兄是……” “蝙蝠侠。”布鲁斯说，“正义联盟成员，来自前厅。” “哇哦……实话说，老兄，你穿的可真够怪的。”吉迪恩说，“我们的基地在地图室那边，我带你们过去，这里的路不算复杂，但是地方太大了，要是你们迷路了，那就只能凭运气走回来了。” 70-80 第071章 失落之城 这栋房子内部的走廊与转角似乎无穷无尽。 “这里的大多数房间都被我们清理过了, 所以很安全。”吉迪恩说，“我们一共有五十四人，艾什莉是我们的老大, 我们有层级秘钥, 我们守着这个层级的出口……” 吉迪恩来到一扇房门前, 敲了敲门, “艾什莉, 你在里面吗？” “请进！”门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嘿, 艾什莉, 我们有两个客人，就是你前几天和我们说过的扫兴客和蝙蝠人……哦，你们在做什么呢？大扫除？” “整理资料。”一个中年女性说。 她的气质利落干练, 穿着一身探险服，棕色长发盘成发髻固定在脑后，尽管脸上有了些细小的皱纹，但这丝毫不损她的魅力。 “是蝙蝠侠。”罗德纠正。 “你们好, 艾什莉·菲利亚。”菲利亚女士伸出一只手。 蝙蝠侠伸出手, 和她握了握。 “蝙蝠侠。”他说, “这是我的同事，扫兴客罗德·曼迪斯。” 罗德猛地转头看向他。 同事？布鲁斯是什么意思？！ 罗德感到一股隐秘的愤怒从内心深处升腾而起。 菲利亚女士多看了罗德一眼。 “年轻人的感情。”她笑着低语了一句。 布鲁斯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菲利亚女士。 “欢迎来到levelα，凯特已经和我说过你们了。”菲利亚女士微笑着说，“我猜想你们会需要这些资料，所以正在整理。” 她指向桌上摆放的几件物品。 那是一些旧文物、一张地图和两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笔记本。 布鲁斯走过去，拿起其中一本笔记本翻看。 这些笔记是由许多便条组合在一起的，内容之间并不连续, 但显然被人精心以内容的时间顺序排列了起来。 “这是二十一世纪初一个流浪者留下的便条，根据其中的内容, 我们推测他的名字是本。”菲利亚女士介绍，“我们猜测他目击并探索了神殿，并在那遭遇了未知的怪异实体。” “还有这本，这是一本日记。”菲利亚说，“这本日记属于这栋海滨别墅的原拥有者，而它上面写了一个名字，叫做‘寂静在黑暗中’。” “这栋房子的原拥有者？” “是的，根据日记的内容，这栋海滨别墅最开始并不是后室的一部分，而是前厅的一栋普通房子。”菲利亚女士说，“这栋房子的主人是考古探险队的组织者，他们用声呐扫描到了一座古老海底城市的踪迹，可等他们筹集资金、做好准备再去时，那座城市却神秘地消失了。” “那座失落之城似乎可以穿过物质，沉入地底，可能不属于前厅的部分。”菲利亚女士娓娓道来，“某一天，神殿在房子的海滩边上升起，神殿前的喷泉推测为腰果水喷泉，日记中记载房子主人在海滩上目击过鱼人并与之对话，鱼人说，那座失落之城是他们的领袖，是由一种名为‘利维坦章鱼’的实体所移动的。那座神殿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而后在某天晚上，这座的房子变得无穷无尽，而他在这里应该是遭遇了窃皮者和笑魇，但这里现在没有这些东西。” “我们推测，那座失落之城是一个通往后室的单向入口，而实体却可以从那座城市到达前厅。但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在这里发现日记中所说的鱼人和利维坦章鱼。” “那本日记有日期吗？”罗德问。 “没有，但根据这栋房子的装潢和布局来看，是绝对的现代风格。”菲利亚女士笑了笑，“现代风格——或许掉入后室的仅是这栋房子和其上的海滩，而这片大海亘古就存在于这里。” “海底的失落之城，听起来很像亚特兰蒂斯，但是亚特兰蒂斯可不会移动，而且现在海底王国也和陆地达成了合作。”罗德皱眉，“蝙蝠，让海王派出人手去搜寻吧，亚特兰蒂斯人一直生活在海里，肯定会有什么线索。” “我正有此意。”布鲁斯说，他已经拿出了手机，迅速地编辑了信息发送到正义联盟的群聊里。 蝙蝠侠：“亚瑟，派你的人寻找一座海底的失落之城，那座城市会移动，很可能是通向后室的单向入口，后室的实体也会从里面出来，或许你们亚特兰蒂斯的鸭典娜就是从那里来的，给你的人全部配备手机，时刻保持联系。” 海王：“Whattttttt？？？？？” 绿灯侠：“？宇宙里有没有这玩意儿？” 蝙蝠侠：“暂时不清楚。” 海王：“等等，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蝙蝠侠：“levelα，这里曾经是前厅的一部分。” 海王：“levelα？那是什么？” 蝙蝠侠：“对了，据说失落之城是被一种名为利维坦章鱼的生物带着前进的，城市周围可能还有鱼人。” 海王：“鱼人？如果你指的是美人鱼，我们海底有一个王国，里面全是美人鱼，那些鱼人长什么样？” 蝙蝠侠：“不知道。” 海王：“？？？” 沙赞：“哇哦听起来真酷！” 超人：“呃，B，需不需要问一问密钥师？他就在我旁边……呃，在看着简妮打游戏。” 绿灯侠：“打游戏？超人你这是去公费度假了吗？” 超人：“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是情况似乎就是这样，应许之地的生活很悠闲。” 绿灯侠：“什么时候换班！我也要去度假！” 布鲁斯：“需要，超人去询问一下密钥师和扫兴客们相关事宜。” 布鲁斯收回了手机。 “哇哦，我听到了什么？亚特兰蒂斯？”吉迪恩大呼小叫，“前厅有亚特兰蒂斯？” “那是海王统治的海底王国，现在已经加入联合国了。”罗德解释，“而海王是我们正义联盟成员……或许未来某一天等你们回到前厅，可以去亚特兰蒂斯旅游。” “哇哦！”吉迪恩目露憧憬，“亚特兰蒂斯居然是真的！”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布鲁斯看向菲利亚女士。 “还有，关于我们之前在这个层级探索的记录，所有出海远航的人都没回来。”菲利亚女士说，“我们一直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凯特他们把我们遭遇的东西命名为裂头，因为所有可以找到的尸体都头颅开裂。” “我们正是来找这些东西的。”布鲁斯说，“我们在这里修整一天后准备出海。” “其实我们也打算继续深入海洋探索。”菲利亚女士说，“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有十多年了，如果你们出海，我们会和你们一起，为你们提供帮助。” “不需要。”布鲁斯拒绝。 “事实上，我们是想寻找一艘失踪的M.E.G.船只。”菲利亚女士说，“那是我们唯一一艘船，但自从上次被开走了以后就没再回来，那是一样宝贵的资产，我们派出过很多潜水员进行搜寻，那些潜水员都平安回来了，我想在近海处搜寻没有危险，等到足够远的地方后，我们可以穿潜水服游回岸上，如何？” “你似乎很肯定我有出海的手段，菲利亚女士。”布鲁斯说。 “凯特和我说过蝙蝠侠的行事风格。”菲利亚露出一个成熟而知性的微笑，“你们有口袋石，而如果想要出海远航，光靠潜水服是不够的，你们必然有船只。” “这很危险。” “这就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蝙蝠侠先生。”菲利亚女士说。 “那个……艾什莉。”吉迪恩小声说，“你说的船是什么船？” “你忘了，可怜的吉迪恩。”菲利亚女士笑着说，“就是三个月前被玛丽安娜开走的那艘游轮呀。” 吉迪恩似乎恍惚了一下，像是在回忆。 “对，对。”他点头说，“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你们还有游轮？”罗德好奇。 “我们可是M.E.G.，年轻人。”菲利亚女士笑着说，“那是一件相当宝贵的财产，我们会尽可能去搜寻它的，这是我们的工作。” “如果我们找到那艘游轮，我们会把它带回来。”布鲁斯说，“你们没必要跟来。” “但恕我直言，蝙蝠侠先生，我无法信任你们。”菲利亚女士直白地说，“何况这是我们自己的工作。” “……既然你坚持的话。”布鲁斯说，“我只允许你们跟到三百海里左右。” “足够了。”菲利亚女士微笑，“我这就去清点人手，准备物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二十小时后，我们都需要修整的时间。”布鲁斯说。 “这里有很多房间，请允许我为你们准备休息的地方。”菲利亚女士微笑。 她带着蝙蝠侠和扫兴客拐过走廊，带他们到了一间空荡的双人卧室，“在这里你可能会听见男人的惨叫或女人的尖叫声，但是不要试图去寻找，我们从未真正找到过，那更像一种所有生活于此的人都会经历的幻觉，对了，你们对门就是浴室。” 接着，她和他们约定好碰头时间，就离开了。 菲利亚女士回到了地图室。 “艾什莉。”吉迪恩还在地图室里，他看上去有些恍惚，“我的脑子有些晕，话说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的来着？” “我是十年前来的呀。”菲利亚女士说，“那天我带来了好多箱皇家口粮，你忘了。” “可是艾什莉……你姓菲利亚吗？”吉迪恩看上去有些困惑。 “当然，我一直都是菲利亚。”菲利亚女士微笑着说，“现在，陪我去拜访其他人吧，吉迪恩。” 第072章 游轮 房门关上,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布鲁斯……” 罗德刚想说什么，布鲁斯就打开门出去了。 他追上去，冲着布鲁斯的背影喊：“你去哪？” 布鲁斯停下脚步, 没有回头, “我去检查附近的房间, 你先去洗澡吧, 罗德。” 罗德闷闷不乐地进了浴室。 他锁了门, 坐在马桶上, 把手埋进手心里。 布鲁斯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和他分手吗？ 还是他终于发现自己真的不能接受他不属于人类的部分？ 明明最开始说喜欢他的人是他, 说爱他的人是他，想和他在一起的人也是他。 罗德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脱衣服。 算了, 先洗澡。 但是想到他和布鲁斯都那么亲密过了，甚至不久前在白日美术馆，布鲁斯还吻了他…… 花洒落下热水，冲刷着皮肤上的盐分。 洗着洗着, 他想到了之前在level！-！的时候, 布鲁斯按着他, 把他脸上的每一条齿缝都舔了个遍。 他那时一点也不像介意这些的模样。 想到这里，罗德把手往下摸去。 水声哗啦，夹杂着一声叹息般的呻|吟：“布鲁斯……” 洗完澡换上睡衣出来，罗德决定了一件事。 管他妈的，吃干抹净就想跑，门都没有！ 布鲁斯回来后，同样洗了个澡, 洗去身上黏腻的海水。 他穿着睡衣开了门。 罗德正坐在床边玩手机，像是等待他许久了。 “我们需要谈谈, 布鲁斯。”罗德收起手机说。 “我们……确实需要谈谈。”布鲁斯也说。 他原本想把这件事拖到找到创世工厂之后，但罗德看来已经察觉了什么。 布鲁斯关上门。 “我们分手吧。”他说。 罗德猛地站起来，睁大了眼。 “为什么？”他的声音颤抖。 “我们……不合适，罗德。”布鲁斯垂下眼，低声说。 “什么不合适？” “我们……种族不同。” “你之前说过不介意。” “我的意思是，你有几百年可活，罗德。”布鲁斯平淡地说，“而我只是个普通人类，我只能活几十年。” “这又怎么样？” “……我不希望耽误你，罗德。”布鲁斯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个蹩脚的借口。 罗德盯着他。 半晌，他冷笑一声。 “是因为我是个怪物吗？” “不，不是。”布鲁斯抬起头，等他看清罗德脸上的表情，他又是一惊。 罗德的目光锐利而危险。 “是因为我吃掉了那些尸鼠，那些爬行者和死亡飞蛾？”罗德牢牢盯着他，眼中压抑着火焰，“是因为我让你意识到，我其实是个会吃怪物的怪物？” “……” 罗德猛地几步上前，锁住他的喉咙把他按在门板上，张开了自己的利齿，就像想要咬碎他的头颅。 布鲁斯瞳孔一缩，手中下意识现出一瓶提纯杏仁水。 罗德缓缓收回利齿，面孔合为那个温和俊秀的青年。 “你害怕这样，是吗？”罗德问，而后他又审视地摇摇头，“不，你的反应不像对此毫无准备。” 他缓缓贴近，将嘴唇贴在布鲁斯嘴唇上摩挲。 布鲁斯闷哼一声，罗德抓住了他，动作生涩地上下捋动。 “你讨厌我吗，布鲁斯？”罗德贴着他的嘴唇问。 “……” “那就是不讨厌。”罗德低声说，“对，我不是女性，我是硬邦邦的男性，我不是人类，我是扫兴客……可是布鲁斯，布鲁斯！” 他的声音带上了发怒的哭腔。 “我，我想爱着你，你明白吗？你明明说过……你说过你爱我，而我是当真的！” 他漂亮的蓝眼睛带着红，盛满了明亮的愤怒。 “事到如今，我不允许你退缩！”罗德的声音铿锵有力，“为什么明明相爱却要分手？为什么明明喜欢对方却要离开？我理解不了！就因为我活的比你久？就因为我是个怪物？” 罗德的表情，怎么说呢……该死的他感到难以拒绝。 他已经在罗德手中挺立起来了。 他突然想起了布兰奇女士的话，她说：“看清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布鲁斯。” 那句话似乎在心脏的悸动中得到了印证。 布兰奇女士能够读心，她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他对罗德动心了？ 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 布鲁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罗德的舌头已经探了进来，生涩地纠缠起他。 究竟是什么时候？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真的对他动了感情？ 因为年幼时他们的相遇？因为他在共事中察觉的罗德的那些闪亮的品质？因为他是个善良、美好、富有责任感的人？ 还是因为他的黑暗与创伤？ 是因为他不屈的意志、他挣扎的姿态，还是因为他看见了罗德美好的灵魂？ 布鲁斯不知道。 但是管他呢。 他现在只是想吻他。 于是布鲁斯反过来掌握主动，深吻了回去。 分什么手。布鲁斯把手伸进罗德裤腰的时候想，假戏真做也不错。 他反过来，把被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罗德按在了门板上，抬起了他的腿。 “布、布鲁斯……我们……不分手了吧？”罗德含糊地问。 “不分手了。”布鲁斯回答。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自己内心对于罗德的感觉，那种……火热的迷恋和情意。 完了，他是真的爱上罗德了。 那真的在一起又有何不可？ 站在他们卧室门口的菲利亚微微笑了笑，转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Levelα的海面上下起了雨。 大风吹得窗户劈啪作响，他们滚到了柔软的大床上，这世界风雨飘摇，只有彼此的温度如此灼烫而真实。 “布鲁斯……布鲁斯……”他在每一阵喘息的顶点抽噎着喊出来。 ———————— “喂，喂！” 穿着老旧夹克的墨菲斯冲他喊：“离那个疯女人远一点——” 随后他就像雪花噪点一般消失不见了。 ———————— 他们准时出现在了海滩上。 菲利亚女士带着包括吉迪恩在内的四个潜水员在沙滩边等待，他们都背好了氧气瓶，准备了潜水镜。 “我们已经准备就绪，蝙蝠侠先生。”菲利亚女士看了看他身后的扫兴客，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希望你们和好了。” “……你看出我们吵架了，菲利亚女士？” “很明显。”菲利亚女士笑着说，“你们对彼此都有爱意，只是因为一时看不清自己的内心而产生了龃龉罢了。” “……”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年轻人。”菲利亚女士笑着说，“我曾经有些孩子，他们也为情所扰，而我常常开解他们，对他们说，既然是爱的，那就认清自己的本心，不要让自己后悔。” “你是位开明的母亲，菲利亚女士。”罗德忍不住说。 “是啊。”菲利亚女士微笑，“别叫我女士了，叫我菲利亚吧，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当然，菲利亚。” “我们走吧。”布鲁斯说。 他伸出手，而后一艘蝙蝠潜水艇出现在了面前。 “……蝙蝠，你在口袋石里塞了一艘潜水艇？” “我在里面放了蝙蝠车和蝙蝠飞机。”布鲁斯说，“还有一艘船。” 原来最离谱的不是提姆而是你啊！ 他们把潜水艇推到水较深的地方，随后有序地登上了蝙蝠潜水艇。 布鲁斯在坐在了驾驶位上，罗德坐上了副驾驶，其他人陆续坐了下来，扣好了安全带。 蝙蝠潜水艇启动，向着海面远处驶去。 在海中行驶的过程中，布鲁斯发现了一件事。 这里的海床并不平整。 在远离海底神殿的范畴，海床是凹凸不平的，再往前一些，则是一道深邃的海沟。 “我们很早就发现了这条海沟，里面有一艘古老的沉船。”菲利亚女士说，“里面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被我们拿走了，有些人曾在这里遭遇了裂头，但是只有少数几人而已，这里也算我们的潜水员最常来探索的位置。” 这道海沟并不宽，潜水艇进入有些勉强，布鲁斯放弃了探查的想法，打算优先带M.E.G.的人找到他们的游轮。 越过海沟后，他们感觉到了一阵汹涌的暗流。 海中常有这样的情况，布鲁斯平稳地驾驶着，这里没有水草，没有鱼类，没有任何遮挡视线的动植物，他们的驾驶还算得上安全。 在四周的海域探查过一遍后，海面似乎下起了大雨，接着是猛烈的大风。 潜水艇潜的更深以躲避风暴，等海面的波涛汹涌平息下来后，潜水艇上浮，吉迪恩在潜望镜里四周察看。 “游轮！”吉迪恩惊叫，“我看到游轮了！” 游轮？ 布鲁斯看向声呐探测仪，上面似乎闪烁了一下，一个小点在前方亮了起来。 菲利亚也凑过去看，她肯定地说，“就是这艘游轮，蝙蝠侠先生，请靠近它。” 就在这时，蝙蝠潜水艇的无线电频道出现了一个讯号。 似乎是从前面的游轮中传出来的。 “救命，救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布鲁斯冷静地回应：“汇报你们的具体情况。” “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的头就像一团光……” 无线电信号不稳定地噪杂了一阵，随后归于寂静。 “汇报情况，你们隶属于M.E.G.吗？” 寂静。 寂静在黑暗中。 第073章 飞升 “我怎么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吉迪恩嘟哝。 无论如何,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游轮上还有活人。 布鲁斯操纵潜水艇浮出了海面。 那里确实有一艘游轮，船身上刷着：“Aeolus”。 “那就是我们的船, Aeolus号。”菲利亚说。 “那……真的是我们的船吗, 艾什莉？”吉迪恩有点恍惚, “我们, 哦, 对, 我们确实有这么一艘船……又大又豪华, 它看着真眼熟啊……” “Aeolus是什么意思？”布鲁斯突然问。 “什么……什么意思？”菲利亚困惑地低下头。 “Aeolus是希腊神话中掌管海航的风神。”布鲁斯看着菲利亚，“他有一个很出名的儿子，Sisyphus, 他欺骗了死神，而后被惩罚将一块巨石推到山顶上，但每当快到山顶的时候，巨石就会重新滚落到山脚, 他将永远推动那块石头, 永远到不了山顶。” “听起来是个有意思的惩罚……”菲利亚喃喃, “但那不是我的风格。” “菲利亚女士。”布鲁斯阴沉地盯着她，“M.E.G.还隐瞒了我们什么？” “你就那么确信我们瞒了你们什么？”菲利亚眺望着那艘游轮，“无所谓，请把我们在那艘船边放下吧，蝙蝠侠先生，你和你的爱人不是要去找‘愚者’吗？” “我从未说过我们要去找‘愚者’。” “那是凯特告诉我的。” “你知道讯号中那个头就像一团光的怪物是什么，对吧？” “看来不和你说点什么你是不会放我们过去了。”菲利亚笑着说, “我们叫那玩意儿裂(!)头，裂()头和裂(!)头, 口头上念起来没什么差别，因为他们确实很有可能是同一个意识所操纵的。” 菲利亚女士指指那艘船，“裂(!)头一般指被裂()头和裂(!)头寄生的宿主，剩下两个很难直观见到，但是如果碰到，则有可能会‘飞升’，你知道‘飞升’是什么吗？” “我只听说过‘超越’。”布鲁斯不动声色地说。 “‘超越’？这是谁告诉你的？”菲利亚愣了一下。 “布兰奇女士。”布鲁斯说。 “哦，Azkhari……”菲利亚笑了一下，自顾自地解释起来，“所谓‘飞升’，就是指人类升到空中的神迹，当然，这个过程中人类会因为飞得太高而死，但是一般认为，他们的灵魂会继续上升，升到天上……成为一颗星星，当然，那是无稽之谈。” “‘飞升’什么时候会发生？”布鲁斯问。 “在人们窥探神迹的时候会发生。”菲利亚笑着说，“而在窥探这片海洋内发生的神迹时尤为如此，所以我奉劝你们小心，我知道的只有这些，现在可以送我们去那艘船上了吗？你也听到了，船上有人需要帮助，而我是M.E.G.的探员，我有义务做这件事。” “对。”吉迪恩说，“船上有人需要帮助，我敢打赌是我的熟人，那个声音真是太熟悉了。” “对，我们得上船！”其它三个潜水员也纷纷说。 “M.E.G.隐瞒的倒是比我想象得多。”布鲁斯说。 “嗯哼。”菲利亚哼了一声，“这是内部机密。” 布鲁斯无言地将蝙蝠潜水艇靠近了游轮，在上船的楼梯处打开了上舱门。 “你可以去。”布鲁斯对着菲利亚说，“其他人留在这里。” “我们也要去！”吉迪恩激动地站了起来。 另一个叫米娅的潜水员也站了起来，“我们在选择这份工作时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对，我们要去救我们的同伴！” “不行。”布鲁斯沉声说。 “蝙蝠侠，你只是个外人。”米娅叫起来，“这是我们M.E.G.的船！” “对！”另外一个叫汤米的潜水员说，“我们有权拿回这艘船，也也有权禁止你上船！” “……就是这样。”菲利亚微笑地看着他们，“请离开吧，蝙蝠侠先生。” 布鲁斯没有做声，他放下他们，无言地调转了航向。 “布鲁斯……我们就这么让他们离开了？”罗德小声问。 “不。”布鲁斯说，“我们先观察，M.E.G.的人这么想要这艘游轮，而他们的普通成员却对此有些语焉不详，这很奇怪……还有这艘船的名字，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是否有什么意义？” 在不远处的海面上，蝙蝠潜水艇上舱盖打开，布鲁斯在旁边放出一艘气垫船。 “上来。”布鲁斯对着罗德说。 罗德压根不用布鲁斯拉，几步就稳健地跳上了气垫船。 布鲁斯收回了蝙蝠潜水艇，驾驶着气垫船向游轮靠近。 他拿出双桶望远镜，观察着整艘游轮。 “看出什么了吗，布鲁斯？”罗德问。 “这艘船看上去有些年头，至少有二十年了。”布鲁斯看着望远镜，“那个菲利亚女士或许有口袋石，否则无法解释这么庞大的游轮是怎么运到这个层级来的，船头有明显的老化，没有搭载炮口……这么大的船，上面原本一定预计搭载了很多人，我们绕到那边去看看。” 就在他们打算这么做时，布鲁斯看见了船头甲板边缘的栏杆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正面对着他们。 布鲁斯用望远镜去看，等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他呼吸一窒。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登船舷梯的方向，M.E.G.的人还在那边登船，五个人，一个不少。 那游轮上看着他们的那个是什么？ 布鲁斯将目光移了回去，看见船头甲板上，吉迪恩略带茫然的脸。 “怎么了，布鲁斯？”罗德问，“你看起来很紧张。” 布鲁斯无言地将望远镜递给罗德，引他去看。 “那是吉迪恩？！”罗德的第一反应也是去看登船舷梯，“可是，一，二，三，四，五……五个人，一个没少啊！” 船头甲板上的吉迪恩已经走回了船里。 “我们要去告诉他们不能上船！”罗德说，“船上有能模仿他们外表的实体存在！” “那或许不是实体。”布鲁斯沉声说，“你注意到那个吉迪恩的衣服了吗？” “衣服？” “潜水服，他的潜水服有些老化，肩膀上有一条修补过的痕迹。”布鲁斯说，“而那个吉迪恩身上的潜水服肩头，有一条一模一样的痕迹，我不认为类似乎窃皮者的模仿能做到这种地步。” “那船上的也是吉迪恩？”罗德惊愕。 “我们不能贸然上船。”布鲁斯说，“而且现在想要阻止他们也晚了。” 登船舷梯上已经空无一人，他们都已经进入了船中。 “这艘船……更像载客船。”布鲁斯眯起眼睛，“不像是探索海域时会用到的科考船。” “呃，或许M.E.G.只能在某个层级找到这种船？” “他们有科学家，有工程师，他们甚至有一支海军。”布鲁斯说，“这艘船有可能不是M.E.G.的，或许菲利亚女士在撒谎。” “难道找船只是借口？”罗德皱眉，“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艘船究竟是什么？” “你有没有注意到，吉迪恩说求救讯息的声音很熟悉……”布鲁斯沉吟，“熟悉到什么程度？像自己的程度吗？” “你是说，那是吉迪恩自己的声音？”罗德一惊。 “这只是一种可能。”布鲁斯说，“如果是这样，那可能他们早就陷入了一种循环。” “循环？” “因果循环，时间循环，或者别的，总而言之，不能贸然上船，否则我们也会陷入循环中无法脱身。” “就像……程序的bug一样？”罗德不确定地问，“一个循环代码？” “可以这么理解。”布鲁斯说，“等等……那是什么？” 就算不用望远镜，罗德也能看见甲板上有一道身影朝着天空直直升去，轻盈地，笔直地上升，就像蒙神感召的圣徒，就要去往神的居所一般。 “那是……吉迪恩。”布鲁斯用望远镜确认了那人的身份。 “这就是飞升？”罗德愕然地看着那个身影越升越高，直到变成一个难以观察的小点…… 大概十分钟后，有东西直直从天上往下掉。 啪啦。 鲜红的血花绽开。 那具尸体掉在船沿上，整具身体因巨大的冲击力而断成了两截，其中一节从甲板边缘掉进了海里。 他们驱船靠近，发现那是吉迪恩的上半身。 他的血染红了海水。 布鲁斯简单检查了那半截尸体。 “高空肺水肿的特征。”布鲁斯凝重地说，“他升得太高了。” 罗德感到一阵悚然。 这样的死法比被自己咬碎头颅还要痛苦和残忍。 他仰头看向甲板上，那里似乎有一个人影正在凝视他们。 “布鲁斯，那里有人！” 布鲁斯抬起头，和那道遥远的人影对上视线。 蝙蝠披风招展。 那是蝙蝠侠。 是他自己。 随后，一个小东西被从甲板上扔了下来，落在船上。 布鲁斯拿起来一看，那是一支录音笔。 他打开录音笔，里面传来他自己的声音： “千万不要摘下布兰奇女士的项链。” “制造时间悖论，就能打破循环。” “我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希望没有第三个。” “我们从没遇见过菲利亚，和我们一起出海的是艾什莉，不是菲利亚。” 第074章 裂头 “我总感觉这里凉飕飕的。”吉迪恩搓了搓手臂, 左右看了一下，“这船可真……豪华。” “这里看起来……很眼熟……”米娅恍惚地说，“我好像来过这里。” “艾什莉！你去哪里？”汤米连忙问。 “找这里的活人。”菲利亚扬了扬手上一枚老旧的怀表, “你们要和我一起吗？还是分头寻找更快一些？” “我要和你一起, 艾什莉, 这地方可真阴森。”吉迪恩跑了过去, “我们往哪走？” “不知道。”菲利亚说, “随便走走, 总能遇见活人的。” 反正那家伙肯定在这里玩呢。 荒谬, 哈哈，荒谬。 有兴致玩这种把戏，果然是隐居久了变态了吗？ “那我们分成两组找人吧。”汤米提议, “艾什莉和吉迪恩一组，我们剩下三个一组，怎么样？” 菲利亚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于是他们约定半个小时后在甲板见，而后分头行动了。 告别菲利亚和吉迪恩后, 走着走着, 米娅突然问：“话说回来, 我们真的有这么一艘船吗？” “但我总觉得这里很眼熟。”汤米说。 “是啊，很眼熟……”杰弗里也说，“应该是有的吧。艾什莉不是说三个月前玛丽安娜开走了这艘船吗？” “是啊，玛丽安娜……那个学潜水的时候只会乱扑腾的家伙。”米娅露出了怀念的笑容，“真希望她还在这艘船上。” “玛丽安娜发现了海沟，她肯定不会出问题的。”汤米说，“她可是一个人从那条海沟里回来了。” “是啊, 头颅绽裂，双目紧闭的玛丽安娜……”米娅也说。 又走了一段路后, 他们发觉了不对。 “玛丽安娜回来的是……是尸体，对吧？”杰弗里不确定地问。 “好像是……”米娅有些恍惚。 “那玛丽安娜是怎么开走这艘船的？”杰弗里问。 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他们三个人打了个机灵。 “话说回来……艾什莉姓菲利亚吗？” 就在他们一边猜测一边往前走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拐角处有一具裂(!)头倒在那里。 “哦……是她，是她。”米娅颤抖着嘴唇，“是艾什莉……” 裂(!)头头颅绽裂地倒在那儿，头颅的裂隙间似乎透出一丝诡异的光。 “那一直跟着我们的究竟是，是谁……” ———————— 另一边，吉迪恩跟在菲利亚身后叨叨着，“这里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哦，这张照片，我有点印象……这艘船的照片，这边是海员的合照吗？为什么没有我们呢？” “因为这不是你们的船。”菲利亚说。 “原来是这样啊……”吉迪恩点点头，“难怪，我就说我们什么时候这么富了，有这么一艘豪华游轮……” “吉迪恩。”菲利亚转过头，微笑着说，“如果你想活下来，那就跟紧我。” “哦，好，好的……” 他们一路前行，绕到了甲板上。 “……这里有尸体！”吉迪恩小声叫着。 “看起来是飞升造成的。”菲利亚耸耸肩。 甲板地面上有一张纸条，吉迪恩刚想捡起来，菲利亚就说：“如果你不想也变成这样，那就不要动它。” 吉迪恩收回了手。 菲利亚捡起那张纸条看了一会儿，笑了。 她手一抖，纸条就凭空燃烧起来，化为了灰烬。 “那是什么，艾什莉？”吉迪恩战战兢兢地问。 “写有某人遭遇神迹的信息。”菲利亚耸耸肩，“窥探神迹就会飞升，就是这样，我是没这种癖好，但看来某个家伙很喜欢这么做。” “哦……”吉迪恩踌躇地问，“艾什莉，某个家伙是谁啊？” “一个叫白痴的家伙。”菲利亚毫不客气地说。 那张纸条上写的是：裂(!)头死了，她的头颅从中间裂了开来，她脑子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存在，还在发光！裂(!)头的尸体在舰桥通道那边，不要靠近她！ 已被神迹歪曲了原本字迹的纸条，与其说是一种神迹，不如说是一种污染或诅咒。 只要读了它，未被神明庇佑的人类就会飞升，然后罹患高空肺水肿而死。 死后尸体会掉下来，在地面上摔成一朵血花和碎块。 这就是“飞升”的本质——一种残忍的诅咒和谋杀。 至于这个人类的灵魂呢？ 当然是归神明所有了。 “飞升者”在飞升前实际上还有一段能够生活在地面上的时间，他们会行为反常，性情大变，产生强烈的偏执情绪，并且变得富有攻击性，在最后的时刻，他们会寻找任何目之所及的人类，并将他们也转变为“飞升者”。 目前没有任何能够拯救“飞升者”的办法，一旦被感染，那就命数已定。 M.E.G.曾经因为这类信息被恶意泄露造成过大规模的飞升的惨象，有两万多名人员受其影响而死，最后信息的封锁也是建立在许多牺牲的前提下成功的。 M.E.G.一直怀疑这是后室机器人科技干的，但是他们没有证据。 正当菲利亚打算转头走向船舱内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你刚刚一直在看着我。”菲利亚扬声道，她的语气带着笑意，“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大可当面问我。” 漆黑的披风，尖尖的耳朵，是蝙蝠侠。 “蝙蝠侠先生！”吉迪恩叫道。 “让你那藏在暗处的心上人也出来吧。”菲利亚笑着说，“你们两个小年轻，还没有相互敞开心扉？” 扫兴客刚想走出船舱，听到这话就不由踉跄了一下。 “真奇怪，你们明明是相互爱着的。”菲利亚将头发别到耳后，“为什么非要闹别扭呢？” “你，你是什么意思……”扫兴客喃喃。 “因为你们两个就是相互爱着的呀。”菲利亚眨眨眼睛，“我能看见，我能看见一切。” “你是谁？”蝙蝠侠沉声问，他感到心中升腾起一种清晰的感觉，像是从内心深处被挖出来的感觉，那种对扫兴客的火热和迷恋。 “我即——爱。” 吉迪恩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道朦胧的身影从“艾什莉”的身躯中脱出，凝结成了一个年轻女人的样貌，她穿着古希腊式的衣裙，头发自然披散在身后，她头上戴着月桂的枝条，脖颈上悬挂金饰，盈盈一握的腰肢以一条粉色丝绸悬系，裙摆缀有鲜花，赤足而立。 “我即菲利亚，我还有另一个名字。”菲利亚眼角流露出一丝慈爱，“我即璦珈福，但是请叫我菲利亚吧……那么叫也是正确的。” 她看向蝙蝠侠和扫兴客颈上的项链。 “哦，布兰奇……”她轻声喃喃，“我亲爱的、富有智慧的姐妹。” ———————— “她的尸体在这里。”裂()头恐惧地说，“裂(!)头，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先去船长室，想办法让船驶向岸边……”裂(!)头哆嗦着，“然后努力活到最后，你说呢，裂(!)头？” 裂(!)头点点头，“也只能这么做了。” 裂()头、裂(!)头和裂(!)头继续前进，他们三个贴得很紧，警觉地一边四处环顾一边前进。 “吉迪恩会不会有危险？”突然，裂()头说。 “那也没有办法了，我们现在只能优先保全自己。”裂(!)头说，“你们还记得是什么时候艾什莉变成了菲利亚吗？” 裂()头和裂头(!)纷纷摇头。 “我只记得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裂()头说。 “我也是。”裂(!)头也说。 “我也是。”裂(!)头说，“我敢打赌，这一定是她的把戏。”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在船员宿舍的过道上。 “要是我们知道船长室在哪就好了。”裂()头沮丧地说。 过了二十多分钟，他们走到了客舱区。 “这里的房间可真多啊。”裂(!)头试图说点话来缓解一下过于沉默的气氛，“这让我想起了一些在前厅看的恐怖电影，会不会突然有个房间打开，有个杀人狂提着斧子走出来，然后把我们全都砍成肉块炖汤喝？” “你别说了。”裂()头有些胆小，她总是这样，“听起来好可怕——啊——” 真的有房门被撞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们惊恐地扭头看去，看到三个戴着头套，看不清性别的人端着站在那里，其中一个提着一把消防斧，一个拿着小刀，还有一个端着枪。 裂(!)头、裂()头和裂(!)头惊恐地尖叫起来。 谁知，那三个人看到他们比他们自己还害怕，纷纷大叫着朝另一个方向跑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似乎是一个女性，两个男性。 那三个蒙面人中的一个掉下了个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等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后，裂(!)头鼓起勇气凑过去，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个小小的潜水表，用来测水压的，背面被刷成了粉色，还有几道划痕。 “这是什么？”裂(!)头问。 “这是我的潜水表！”裂()头面色惨白，她从腰间拆下她自己的潜水表和那个潜水表一比，发现一模一样！每一道划痕都一模一样！ 裂()头、裂(!)头和裂(!)头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了上来。 第075章 菲利亚 “我们现在怎么办？”罗德看向布鲁斯, “上船吗？” “不急着上船。”布鲁斯沉声说，“只要我们上船，就可能开启下一次循环, 我们目前还不确定循环的开启条件是什么。” “可能是所有人全部死光？”罗德猜测。 “有可能。”布鲁斯说, “我们需要考虑要怎么制造一个时间悖论。” “比如杀死过去的自己？”罗德提出一个假设。 “我不会杀任何人。”布鲁斯说。 “既然是循环, 那总有个开头的吧？”罗德说, “那个你说他是第一个, 你是第二个, 所以循环只过了一轮？而我们这个循环里加入了一个变数菲利亚, 是这样吗？” “不一定，也许我们也是变数。”布鲁斯猜测着，“或许这个循环存在很久了, 我们和菲利亚都是意外闯入的变数，而那个我在看到我之后才能确定循环的存在。” “时间悖论……这会不会也和齿轮缔造者有关？”罗德皱眉，“还记得凯特说过，‘时之神格’不止一个吗？我听说过一个层级, 在那里, 过去的自己会与未来的自己相遇……” “哪个层级？” “level87。”罗德说。 ———————— “怎么会这样……”米娅小声地说, “过去的我们怎么会变成了裂头！” “这是一个悖论！”汤米激动地说，“先是那个穿得黑漆漆的蝙蝠人，还有扫兴客，然后是过去的我们变成了裂头，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不用重复杀死自己了？”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杰弗里小声说，“但是那三个过去的我们正在向船长室靠近……” “他们……我们会被那里面的东西杀掉的吧？”米娅小声说，“可是我们已经变成裂头了……” “我们下船！”汤米咬咬牙。 “下船？可是这里是大海中央！我们的氧气不够游回去的！” “这艘游轮上有三个我们。”汤米说, “未来的我们已经到船长室去完蛋了，过去的我们有两轮, 最新的那轮变成了裂头，另一轮还跟那个蝙蝠人在船上躲着，最新的吉迪恩看到纸条肯定会死，我们这个时候去船下，等下一轮循环开始，让过去的我们全都不要上船！” 米娅和杰弗里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决定。 他们快步拐过转角。 然后他们看见了……那个头部完全被一团光球取代的人。 找不到来源的声音就这样四面八方地响了起来。 “加入我吧！加入这场消解的狂欢！” “你们怎么忍心拒绝这样的提议？” “你们有多厌烦这一切啊！” 汤米、米娅和杰弗里尖叫起来，他们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跑啊！！！ ———————— 他在一阵恐惧中醒来。 裂()头和裂(!)头的尸体漂浮在空中，这充斥着光芒的空间里。 他们的头颅开裂，其中，裂()头开裂的头颅中露出一丝奇异的光，而裂(!)头的头颅中却没有光芒。 令他恐惧的是，这光芒空间中的地板上已经躺了有十几对裂()头和裂(!)头的尸体。 他惊慌失措地爬到他们身边，发现他们真的已经没有了声息。 他们已经共事好几年了，早就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他难以想象自己就这么失去了他们。 他擦擦眼泪，倒退两步，却感觉自己碰上了什么东西。 他回过身，看到一团球状的烂肉上生长着无序的牙齿。 他被吓得尖叫，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他无力地后退、后退……看着那团烂肉剧烈地畸变、坍缩。 直到它凝固成一团光球，闪烁着光芒的触须从光团中伸展出来。 他突然感觉自己脚下又碰到了什么。 他回过头看去，发现那是头颅开裂的他自己。 有十几个他自己没有声息地堆放在那里。 而他即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那光团的触须延伸过来。 他感到自己大脑里的部分正在被冷酷残忍地挑选与摧毁。 他无法感到痛苦，充盈的仅有恐惧。 祂挑拣祂满意的，摒弃祂不喜的，他的自我整个被拆解，过往的一切全数消亡。 无数光之触须将他包裹。 在意识存在的最后，他注意到地面上躺着一只怀表。 老旧的、有些锈蚀的怀表。 ———————— “看来那家伙在船长室……”菲利亚抛接着手中的老旧怀表，“唉，狄乌斯怎么把这东西扔的到处都是，我好不容易从M.E.G.那偷来一个，结果这里还有一个。” “那是‘时之神格’？”蝙蝠侠沉声问。 “对。”菲利亚笑着说，“ 这个名字还是希弗瑞亚起的，她以前和我们在环形花园里散步的时候，狄乌斯说未来人人都用一种叫钟表的小东西记录时间，我让他把那个叫钟表的玩意儿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他就用自己的权柄捏了一个出来……” “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那么好……人类尚未背叛我们，希弗瑞亚总是喜欢和我说话，我们给彼此编织花冠，常去布兰奇那里喝茶，而努卡，可怜的努卡兄，只有希弗瑞亚尊敬他，其他人都看不起他，他最后死了……真残忍，不是吗？” 她畅快地讲着，“他只是个想给人们带来笑声，希望人们以幽默迎接命运、减轻痛苦的好人，当人们的心灵在痛苦中高声呼唤时，是他舍下自己无价的力量，以诙谐的形式给予他们释放……但是，哈哈，人类，人类啊，永远不满足，永远渴望自己不应得的，永远谋取自己不应取的，努卡死了，希弗瑞亚死了，我也遭受了巨大的背叛……” “希弗瑞亚，我可怜的希弗瑞亚，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能看到一切，能预示我们未来将遭遇的灾难，她提醒了我，我最终活了下来，可她却死在了人类手里……她有了另一个化身，但那已经不是原本的希弗瑞亚了……” “菲利亚活了下来，菲利亚在人类中生活了数不尽的百年，菲利亚那样伤心呀，菲利亚的孩子死了，菲利亚的臣民背叛了，人类想要谋夺神的权柄，就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他们就用那些可耻的阴谋伎俩，那些令人作呕的谋害、毒杀……” 菲利亚转过身来，裙摆在空中旋了一周。 “我们的力量日渐衰弱，已经与千年前的名号不相匹配了。”菲利亚哀伤地说，“菲利亚只是想活着。” “此消彼长，人类的力量愈发昌盛了，而我们呢，我们就像薄暮的夕阳，只留有那一丝仅存的余晖，我们已成了从前的残留物，不再有过去的威名。我多希望可以回到那时候，我们坐在环形花园里，兄弟姐妹相称，我能感受到人们心中的爱……恋人之爱，家人之爱，兄弟姐妹之爱，朋友之爱，陌生人之爱……我向那些爱予以祝福，而他们温柔地回应……” “哪怕是不要祭品，不被供奉呢。” “那样美好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啦，我们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菲利亚笑着说，“而我呀，我只想去往一个更好的世界，没有背叛的世界……” ———————— “我，我怎么了……”艾什莉·霍拉斯茫然地看着阴沉、灰暗的天空，“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艾什莉！”吉迪恩高兴地叫道，“你终于醒了！你是，你是艾什莉对吧？” “当然……吉迪恩？”艾什莉茫然地撑起身，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这是在哪？” “你昏迷了，我就把你带到船舱里能躺的地方来了！”吉迪恩的表情还残留着恐惧，“我们赶紧下船吧！我看到我们那个蝙蝠侠先生还在下面！” “蝙蝠侠……？”艾什莉茫然地眨着眼，“蝙蝠侠是谁？” “先别管这个了！”吉迪恩着急地说，“我们快走吧，艾什莉！” 艾什莉茫然地被拽着奔跑，等到他们跑到登船阶梯旁的时候，汤米、米娅和杰弗里也刚好狂奔到这里。 一看到他们，汤米就惊恐地大叫：“你们是哪个吉迪恩和艾什莉？！算了不管了，那个东西，那个东西追在我们后面！” “什么东西？”吉迪恩紧张起来。 哪个头颅被一团光所取代的人影就这么出现在了舷侧走道尽头。 “啊啊啊啊啊啊——”汤米、米娅和杰弗里尖叫着拔腿想跑，却被吉迪恩拽住了，“下船！蝙蝠侠先生在海上！” “布鲁斯，他们是不是在下船？”罗德看见登船舷梯上五个快速往下跑的人影。 布鲁斯驾驶着气垫船向登船舷梯方向驶去。 头颅为光球的人也在极为快速地沿着登船舷梯向下追赶。 “啊啊啊啊啊啊——”汤米护着其他人落在最后，眼看头部为光球的人越来越近，他终于忍耐不住，尖叫着从舷梯上直接翻出，在五米高的高空直直落到了海里。 气垫船在向他们驶来。 其他人没有汤米那种跳海的勇气，加紧脚步拼尽全力往下跑。 这是真正的生死时速。 在他们跑到舷梯最下面的停靠口时，气垫船还没能及时抵达。 惊恐的几人面面相觑，而后往冰冷、深沉的大海中纵身一跃—— 噼里啪啦，他们就像下饺子一样落在海里，尽全力朝气垫船的方向游去。 就在头部为光球的人也想跳入海中时，扫兴客从气垫船上纵身一跃，跃过人类不可能飞跃的距离，稳稳当当地立在停靠口上，一手掐住了光球人的脖颈。 没有音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野兽的崽子……” 扫兴客摘下面具，面部张开露出可怖森然的密集利齿，一口将光球吞入腹中。 第076章 梳理 “罗德！”布鲁斯黑着脸, “你太冒险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光团，我就感觉很饿……”罗德心虚地低下头, “抱歉, 蝙蝠。” “……你吃下光团后有什么感觉？”布鲁斯黑着脸问。 “有点, 有点热……”罗德心虚地说, “感觉有点涨, 像是……比较难消化的样子。” 布鲁斯的脸更黑了, 他伸手把恋人抱进怀里, “下次不能再这样了，我们要先确保这个东西对你的身体没有危害。” “知道了知道了。”罗德小鸡啄米点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吉迪恩看着他们拥抱, 举止亲密，忍不住小声和旁边的米娅说：“他们gay里gay气的……” “……可能这两个实体是一对吧。”米娅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但我从没听说过扫兴客和谁是情侣关系。” “什么实体？”吉迪恩看着她，“这是蝙蝠侠先生啊！他是前厅来的人类！如假包换！” “人类？！”米娅、汤米和杰弗里都震惊了, “人类穿得这么怪？！” “我们不是被蝙蝠侠先生载来的吗？”吉迪恩问, “你们不记得了？” “我, 我们是在外面探索的时候遭遇了风暴，迫不得已上船的。”杰弗里说。 “你，我，汤米，米娅还有艾什莉都是。” “你在说什么啊？”吉迪恩震惊地瞪大眼，“我们是被蝙蝠侠先生用潜水艇栽来的啊！那个菲利亚要找这艘船，我们也不知为什么鬼迷心窍地觉得这艘船是我们M.E.G.的船……” “菲利亚是谁？”汤米困惑地问, “我们明明是出海探险的时候船被风暴吹翻了，就在我们觉得自己就要死掉的时候这艘该死的船出现, 我们就上船了！就是这样！” “等等，我们先理一理。”罗德赶紧叫停，“你们应该不是一个时间线上的同伴，所以记忆有冲突也是很正常的，你们谁先把自己的事说清楚？” “我们先说吧，这艘船诡异得很。”汤米说，“这一切要从一个梦说起。” “那个梦也是我们后来才注意到的，因为我们在无聊得忍不住想发疯的时候，都说起过我们做了个记不清的噩梦。” “嘿，我也做过这种梦！”吉迪恩说。 “别打岔，总之，梦到什么，甚至睡觉之前在做什么，我都已经全部忘光了。”汤米说，“我只知道一觉醒来，看到日程表，说今天要出海，我那时只以为自己太累了，结果出海的五个人都没精打采的。” “五个人就是我们三个、吉迪恩和艾什莉，我们驾驶着一艘小船出海探查，但是天气不好，我们驶出去没多久就遇到了暴风雨，你们知道，这个层级的天从没晴过，所以很难判断什么时候会遭遇坏天气……” “我们几个去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在水下搜了一圈，这里的海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我们期待能找到玛丽安娜找到的那种海沟，或者发现什么沉船，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水草，没有鱼，连礁石都没有，就在我们打算回航时，风暴突然来了，风很猛，我们的船撑不住，整个都翻了，就在我们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在大海中央的时候，这艘游轮出现了。” “我们上船的时候发现这里没有人，而且船上也没有声音，我们有点害怕，就决定分为两组行动，我和米娅、杰弗里一组，艾什莉和吉迪恩一组，我们打算分别去找船长室。” “这艘船太大了，我们都不知道船长室在什么位置，就在我们找得有些绝望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三个拿武器的蒙面人，他们袭击我们……我在扭打的时候抓掉了其中一个人的头套，发现那是米娅，准确地说，是未来的米娅。” “我们都被吓坏了，他们走后，我们又遇见了另外三个我们自己，那三个我们自己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过去与未来在这里相逢了，我会变成他们告诉过去的我们这些事，他们也会在绝望中变成袭击我们的那三个蒙面人，试图制造时间悖论来打破时间循环……” “我们不敢去船长室，因为那里看起来很奇怪，里面很亮，很像是有裂头，我们都受过相应的培训，但我想如果你们没有出现，我们最终也会到那里去一探究竟的。” “船上有很多食物，而且会定时刷新出来，所以生存并不是问题，但是在某一天，最旧的吉迪恩和艾什莉跳了海，之后我们就看见一个黑漆漆的，穿着蝙蝠衣的家伙和一个穿着怪异的扫兴客把新的我们送到了这里……” “我们是第一次见到蝙蝠侠，也是第一次见到扫兴客，蝙蝠侠和扫兴客跟着新的我们上了船，旧的我们试图袭击他们，然后我们出来告诉过去的我们真相，可是这一次出现了更奇怪的事，一个头是光球的人从船长室里走了出来，杰弗里看见的，千真万确，所以我们更不敢去船长室了。” 汤米的表情有些恐惧，“而之后，我们这个时间的艾什莉被那个头是光球的人变成了裂头，我们试图写纸条告诉其他人——其他的我们，告诉他们，我们的艾什莉变成了裂头，不要接近她。” “但是未来的那三个我们看到我们写的纸条后就变得很奇怪，他们到处攻击别人，还想杀了我们，我们以为是未来的我们终于也承受不住压力要杀死我们打破时间悖论了，所以我们一直在逃，在躲藏，直到我们发现他们都升了天，他们的尸体在甲板上砸成碎块，我们吓坏了，最后我们的吉迪恩清理了未来的五个我们的尸体，我们担心我们未来也会是那个下场。” “与此同时，你们来了。”汤米咽了口唾沫，“这次你们没有上船。” “我们的吉迪恩不久前也升天了，我们在船舱里看见了……我们吓坏了，我想我们终于是疯了，我们拿起武器，打算杀了过去的我们，但是在我们打算动手的时候，我们发现，他们已经变成了裂头。” “发现他们变成裂头后，我觉得这算是打破了时间悖论，所以打算看看下一轮我们会不会来，但是在路上，我们遇见了那个光球人。” “最后我们被追赶到了这里，之后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了。” “所以我们是变数。”布鲁斯点点头，“我们现在才经过了两轮循环，而在我们这次的循环里，跟过来的艾什莉实际上是被菲利亚控制的。” “所以菲利亚是另一个变数。”罗德点点头。 吉迪恩也赶紧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和其他几个人说了一遍。 “所以，和我们一起来的汤米、米娅和杰弗里变成了裂头。”吉迪恩确认，“而你们的吉迪恩生了天，艾什莉变成了裂头。” 汤米、米娅和杰弗里点了点头。 “而船上还有一组我们，那一组里面因为有蝙蝠侠和扫兴客保护，所以没有人死。” 汤米、米娅和杰弗里再次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有三组我们，你们是第一组，也是最早来的，比你们更早的组都死了，而船上有第二组，也是蝙蝠侠和扫兴客第一次出现的那组。”吉迪恩说，“而我们是第三组，在我们这组，蝙蝠侠和扫兴客是第二次出现，同时菲利亚第一次出现。” 汤米、米娅和杰弗里再再次点头。 “而你们都说这艘船很熟悉，并且来之前都做了个记不清的噩梦？”布鲁斯接着问。 五个人都点了点头。 “所有之前的你们的下场都是跳海或进船长室？艾什莉变成裂头也是意外情况？” 米娅举手，“是的，先生，之前船上从没有那个光球人的！那是在蝙蝠侠和扫兴客上船之后才出现的！” “但是在艾什莉变成裂头之后，在上一组艾什莉还活着的情况下，我们还是来了。按理说，你们的艾什莉变成了裂头，而上一组艾什莉没有，这就是一个时间悖论。”布鲁斯冷静地指出，“所以可能制造时间悖论并没有用，齿轮缔造者也并没有介入。” 他们三人都白了脸。 “其中一组你们彻底死亡可能是开启下一轮循环的条件。”布鲁斯思忖，“但是你们的梦……我有一个猜想，跳海或进入船长室的你们或许回到了过去，在梦中，你们失去了记忆，然后再次醒来，再次出海，再次进入游轮……所以你们会觉得这艘游轮很眼熟。” “布鲁斯，还记得凯特发给我们的关于齿轮缔造者的资料吗？”罗德突然说，“上面记载，齿轮缔造者会纠正所有时间中的错误和谬误，对不对？所以时间悖论一旦产生，那么齿轮缔造者应该会以某种方式显现和解决，而祂没有出现……” “因为愚者？”布鲁斯问。 “不，我不认为荒谬能够战胜时间。”罗德说，“我认为，根本就没有出现时间悖论，还记得‘时之神格’吗？‘时之神格’会让不同的时间线交缠在一起，已知船上最多有三组人，要是在船上的三组人其实是在三条不同的时间线中循环呢？这条时间线上的艾什莉变成了裂头，不代表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也会。” “我明白了。”布鲁斯眉头舒展，“这三组人不是过去和未来的关系，而是相互平行的时间线上的前后时间节点的关系。” “所以在船上的并不是未来的我们。”罗德说，“船上的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我们，在那条时间线里，我们并没有遇见菲利亚。” 第077章 愚者 “努卡曾经死去？”蝙蝠侠问。 “不是曾经死去, 而是已经死了。”菲利亚笑着说，“你们应该知道祂的新化身——游戏大师。” “化身？” “是的，就像守门人是凯的化身, 菲利亚是璦珈福的化身, 努卡只是赛颂德的一个化身。某种意义上说, 化身也是本体, 化身只不过是本体为了避免不可直视的自身伤害到其它生命, 而捏造的一具更弱些的存在形式。” 菲利亚笑着说, “化身是可以被杀死的, 万神殿中有众神，但只有二十四个神真正被崇奉，也是因此, 因为我们有更加超然与不可直视的姿态，而其他的神没有，嗯……比如可怜的小墨菲斯，他只不过是个梦中的幻影, 还有孤独的小稻草人, 可爱的小画家……当然, 还有我可怜的奥莉薇娅……” 说到这个名字似乎让她不那么高兴了。 “奥莉薇娅·贝勒罗丝。”菲利亚轻声说，“为什么相爱的都要分离？” “那是谁？”蝙蝠侠问。 “我曾救过的一个流浪者女孩。”菲利亚说，“她至死不渝的爱打动了我，在她濒死的那一刻，我让她的意志活了下来，给予她力量，可我却没有足够的力量为她塑造一副身体。” “你知道吗？她用我给予她的力量创造了一个层级, ‘太阳花’，多可爱的名字啊, 但她最后却被U.E.C.那群进行种族灭绝的坏蛋欺骗和利用，她的‘太阳花’变成了‘赫菲斯托斯的锻炉’，她收养的小妹妹死了，她制造出的武器被用来杀死流浪者，她悲痛欲绝，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菲利亚轻声说，“如果她不走出来，她就将永远孤独地被困在那里，可我没有办法，你们知道吗？就算我唤起她心中的爱，那也只会徒增她的悲伤，我感觉到她害怕见我，因为她害怕自己让我失望。” 菲利亚叹了口气。 “多么好的女孩啊。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罪恶，让这样温柔善良的人难以为继呢？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人应该受到保护，他们不该被这样对待？” “你想为此做什么？”扫兴客问。 “我想拥有力量，来保护他们。”菲利亚头也不回地说，“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你想做什么？”蝙蝠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试一试。”菲利亚说，“爱能否包容荒谬？” 船长室近在眼前。 船长室的门大开着，里面透出明净澄澈的光。 菲利亚敲了敲门。 “我进来了呀！”她说。 蝙蝠侠和扫兴客也跟着进入了这间充斥着光芒的房间。 “好久不见。”一个严酷冰冷的声音响起，“菲利亚。” “是呀，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在这里玩这种把戏。”菲利亚笑着说，“是因为太无聊了吗？” “只是觉得有趣。” 房间中凝聚出一个人形，祂的声音雌雄莫辨，冷酷而残忍，令人感到巨大的不安：“我必须承认，防止被狄乌斯察觉端倪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哦？建议说说你的杰作吗？”菲利亚闲聊般笑着问。 “我将三条时间线扭在一起，固定在这艘船上。”祂说，“我将他们的灵魂中遭受的恐惧剥除，然后将他们送回时间的原点，同时吞噬他们过去的灵魂，我有源源不断的食物，他们有源源不断的生命。” “你一直用同一个灵魂代替过去的灵魂，然后把过去的灵魂抓出来吃掉？”菲利亚有些惊讶，“你居然能想出这种主意！” “只是一个游戏。”祂说。 蝙蝠侠和扫兴客四处看了一眼，房间里散落漂浮着头颅绽裂的尸体，看面目是汤米、米娅和杰弗里，每个都有十几来具，也有几具是吉迪恩和艾什莉的，他们不是每次都会做同样的选择。 最老的尸体已经腐烂，最新的还带有余温。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吃掉那些循环的灵魂？”菲利亚有些好笑。 “在他们被恐惧和时间腌制充分以后。”祂回答，“就像人类等待佳肴。” “嗯……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你的智慧超出了我的预料。”菲利亚笑着点点头，随即转向蝙蝠侠和扫兴客，“你们不是有事情要问祂吗？问吧。” 祂的目光移向了蝙蝠侠，“受布兰奇眷顾的人，野兽的崽子，说吧。” “我想请问您。”蝙蝠侠有礼地说，“‘创世工厂’在哪里？”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祂冷酷地问。 “不便告知。”蝙蝠侠说。 “……哈。”祂哼了一声，“你们可以在恐怖旅馆的锅炉房碰碰运气。” “level5恐怖旅馆。”扫兴客说。 “你们已得到了答案，现在，付出你们的代价。”祂说。 “代价？” 光之触须向着扫兴客延伸而来，“将你的灵魂给我。” 蝙蝠侠瞳孔骤缩，他根本想都没想，身体就下意识扑上去抱住了扫兴客。 布兰奇的项链从领口里掉了出来。 光之触须体贴入微地包裹了他们，可却抽不走他们的灵魂。 “野兽的崽子，也受到了图书管理员的庇佑……”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怒，“摘下它，给我你的灵魂，这是你应付的代价。” “不。”蝙蝠侠的披风将扫兴客包裹在内，“想都别想。” “你真的要这么吓唬小孩吗？”菲利亚将包裹他们的光之触须一根根捏碎，“别这样，大方一点，他们看起来那么甜蜜，不是吗？” 她不着痕迹地挡在蝙蝠侠和扫兴客身前，笑盈盈地说，“我不记得你是那么小气的家伙呀，把这个消息给出来，你自己也有利，不是吗？” “哼。”祂说，“你又来做什么，菲利亚？” “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过得好不好，你总是不合群。”菲利亚笑着向前走了两步，在地上拾起一只老旧的怀表，“啊，你就是用狄乌斯的这个小玩意儿做出循环的，对吧？你看，我正好也有一个。” 她扬了扬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老旧怀表。 “……把它给我，作为答案的代价。” “但是你不好奇吗？”菲利亚笑着说，“为什么我明明是自由身，却还是这么强，你不好奇吗？你看，你们这些保有力量的都被困在某地，只有我，我拥有力量，同时也自由。而我当初明明被伤得那么厉害，为什么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为什么其它时间线上我没有同时跟来？为什么只有在这条时间线上，我来了？” “为什么？”祂问，“你的回答亦可是代价。” “其实答案很简单。”菲利亚微笑，“因为其他的时间线上，已经没有我了。” 她将手中的两个怀表扔给了蝙蝠侠。 “快走！”她说，“离开这里！把线索告诉你们自己！” “……你在做什么，菲利亚？” “你没有发现我一直在和你说话……”菲利亚双手在心间合十，“因为所有人的爱都会给我力量。” 她缓缓跪下来，低头作祈祷状，“我可真是受够了啊……” “我受够了情感的破碎，关系的断裂，我受够了背叛、分离、死亡，我受够了再也没有回应的爱……”她喃喃道，“我要修补这一切。” “快走吧。”她说，“布鲁斯，罗德，以爱的名义祝福你们。” “你疯了？！”祂的声音头一次惊慌起来，“你疯了！你这个疯女人！你要做什么？！菲利亚！不，璦珈福！” “哪怕只能在一条时间线上拥有幸福……”她喃喃，“哪怕只有一次呢。” 猛烈的光芒从她心□□发，蝙蝠侠当机立断一把抱起扫兴客往外飞奔。 空间寸寸塌陷。 失去时之神格的支持，时间线的扭结快要被解开了。 “布鲁斯……她说你爱我，这是真的吗？” “……真的。” “真的？” “真的。” “那我们还分手吗？” “不分手了。” ———————— “游轮好像要消失了！”吉迪恩指着半透明的游轮大叫。 “发生了什么？”罗德睁大了眼。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接住！”的厉喝，一根录音笔被从船上抛了下来。 罗德条件反射冲了出去，他在空中接住那支录音笔，将它放进了口袋石里，而后整个人沉甸甸地坠入海中。 他猛地浮起来，喘了一口气，抬眼看向船上，那里站着另一个蝙蝠侠和另一个扫兴客，他们的手牵在一起。 “……” 布鲁斯注视着另一个自己，只见另一个自己对他微微点头，而后随着游轮消失不见。 罗德朝着气垫船划水，很快就上了船。 布鲁斯给他披了一条毯子。 罗德拿出录音笔递了过去，而布鲁斯拿出一只耳机，他快速将录音笔内的内容导入手机里，随后和罗德一人一边耳机贴在一起听了起来。 录音笔里录下了他们自从见到菲利亚以来的所有内容，包括他们与愚者的对话。 罗德面具后的嘴角露出了笑意，因为他听到了最后，另一个布鲁斯对另一个和他说：“不分手了。” “所以菲利亚集中了所有时间线上的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只存在于我们这条时间线上。”罗德摘下耳机，“而她……她是想吞噬愚者，将祂的力量据为己有？” “看来是的。”布鲁斯也摘下耳机，“至少我们知道了创世工厂的位置。” “这可真像是大风刮来的，对吧？我们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上船，另一个时间线的我们就已经把活都干完了，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听报告。” 布鲁斯刚想说什么，倏忽间，天空光芒大作。 第078章 无中生有 空中光芒大放, 伴随有强烈的狂风，将他们的船连海水一起向后卷动，但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温柔地推了他们一把, 这艘船没有出现侧翻的情况。 天空中的光芒凝聚成一只水母般的形体, 数条光芒熠熠的触须垂下, 神圣如同天空本身, 而菲利亚正坐在光之水母的形体上, 她铺满鲜花的裙摆也点缀了点点光芒, 圣洁仿佛神明的使者。 不对, 祂本来就是神。 “爱战胜了荒谬。”她降到海面，微笑着说。 罗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的女神面露慈爱，看起来高贵圣洁胜过世间万物, 祂的裙摆光芒点缀，发间似乎都氤氲着一层奇特的光晕。 祂抬起手，一道巨大的光芒冲上天际，穹宇之内仿佛清净一空, levelα那常年不变的阴沉天空中积聚的乌云刹那消散, 露出晴朗的夜空和其上的点点星辰。 “这个层级居然有星星……”吉迪恩喃喃。 随即, 祂落到了他们的气垫船上，光芒无声散去。 现在，菲利亚看起来又和普通人无异了。 “这里以后不会再出现裂头了。”菲利亚笑着说，“我已经把愚者吃掉的灵魂都还到了‘坟墓’里去，再也不会有人飞升，再也不会有人在这个层级不明不白地死掉。” 她笑得那样真心实意，又似乎在为自己感到骄傲。 “那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呢？”罗德不由得问, “你获取这些力量用来做什么？” “我要帮助你们。”菲利亚笑着说，“我想去前厅。” “……后室的神是不能到达前厅的。” “我知道呀。”菲利亚笑着说, “所以我要去拜访我亲爱的姐妹布兰奇，我要和她一起到前厅去。” “可是……”布鲁斯还没说完，菲利亚就打断了他。 “要么让我去前厅，要么我自己去找创世工厂，把后室撞过去。”菲利亚撇撇嘴，“在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里，人们心中的爱总是更加闪耀，不是吗？我只想守护那些，我听说了不少前厅的消息，我听说，在你们前厅，超级英雄守护着人们，对不对？因为世界上有邪恶的东西在伤害人们，我可以帮你们，我只是追求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可是前厅也有很多丑恶，菲利亚。”罗德低声说，“有谋杀，有毒害，有一己私欲的行凶……还有很多邪恶的反派，时不时就想毁灭地球。” “事实上，危机反而有助于团结。”菲利亚耸耸肩，“有外敌在外面，里面的人才不会内斗，他们需要超级英雄，所以他们才不会伤害超级英雄，我希望被人需要，我想念以前的日子，有同伴在侧，有使命依凭的日子，我觉得你们很适合成为我的同伴，何况还有布兰奇做担保呢！你们一定答应了亲爱的布兰奇，对吧？” 罗德和布鲁斯对视一眼。 布鲁斯警惕地说，“你需要证明自己的诚意。” “这样吧，我给你力量，怎么样？”菲利亚说，“我把你变成我的眷族，那你就能拥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就像亲爱的小奥莉薇娅！” “不。”布鲁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就让我和布兰奇谈谈吧！”菲利亚狭促地眨眨眼，“你们原路返回的话，是能去天鹅座档案馆的，不是吗？” “好吧。”罗德说，“你可以先和布兰奇女士谈谈。” 布鲁斯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罗德，“你太轻信——” “这是一位强大的女神。”罗德无奈地说，“蝙蝠，就算我们拒绝，她也能跟着我们走。” 何况菲利亚看起来没有恶意。 “请拿出你的潜水艇吧，蝙蝠侠。”菲利亚看起来很轻松，她身上的古希腊式衣裙变成了普通的休闲服，“你可以问任何你想问的。” 布鲁斯无言地拿出了蝙蝠潜水艇。 “你的权柄是什么？” “现在是爱和荒谬。”菲利亚轻快地说，“我本来还以为我不会成功呢，没想到吃掉祂比我想象的要容易。爱是无中生有，所以我能够无中生有，像这样。” 她伸出手，手中具象显现出一个苹果。 她随手一抛，苹果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在了罗德手中。 罗德嗅了嗅，这颗苹果拥有苹果该有的清香，他试探着咬了一口，也是苹果的味道。 甚至是很完美的味道，这可以说是罗德吃过最好吃的苹果，清甜爽口，丰富多汁。 “哇哦。”他说，“真神奇。” “除此之外，我还有操纵灵魂的能力，当然，这是新获得的。”菲利亚说，“实话说，我只吃掉了愚者的主要部分，他的整个连接全后室的躯干太庞大了，我就丢在那了。” “创世工厂的入口真的在level5的锅炉房吗？”罗德忍不住问。 “真的。”菲利亚说，“不过进入的概率很小，你们估计得在那找好久。” “锅炉房还联通着其他层级……我们会掉到别的层级去吧？” “所以你们只能一次次地试了。”菲利亚耸耸肩，“这个我也没办法，说起来，我还得去找希弗瑞亚……我是说炼金术士，要是他也愿意去前厅……” “我想我们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布鲁斯沉声说，“炼金术士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会？” “千真万确。”罗德点点头，“布兰奇女士说她会在我们回去后和我们谈谈这件事。” “那我更得去天鹅座档案馆一趟了！”菲利亚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焦虑，“怎么会，他怎么会失踪？” “之前小丑帮袭击了贝塔基地，那时，他使用了一种名为小丑病毒的生化武器。”罗德解释，“而为了制作小丑病毒的解药，M.E.G.拜托了炼金术士，而炼金术士索要的报酬就是，如果他们此后半年都没有见到他，就把一封电子邮件发给布兰奇女士。” “那封邮件写了什么？”菲利亚焦急地问。 “我不知道，我没看过那封邮件。”罗德摇摇头，“恐怕你得亲自去问布兰奇女士了。” “好吧……我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菲利亚叹了口气，“目前和你们达成合作的有多少？” “布兰奇女士和密钥师。”罗德说，“画家我不确定她算不算……” “如果画家愿意和你们敞开心扉，请务必珍惜这次机会。”菲利亚告诫，“她虽然不强，也不能离开美术馆，但她可以说是最古老的神祇之一。” “你知道画家的事？” “我和她打过交道，实话说，她是个很好的人。”菲利亚回想着，“她只喜欢画画，会给我们画肖像，Nostalgi Gaius曾招揽过她，但是被她拒绝了。” “她宣称自己侍奉奥古斯都。”罗德试探着提起。 “是吗？”菲利亚笑了笑，“但她其实根本不在意吧。” “她给了我们一些帮助。”罗德说，“她告诉了我们关于时之神格的信息。” “我想这已经算是明确的倾向了，她有和你们要求什么吗？” “她希望我们把她的层级也接到天鹅座档案馆去。”罗德如实说。 “看来现在谁都想和亲爱的布兰奇站在一起。”菲利亚失笑，“准确地说，是和你们站在一起。” “可我们明明微不足道。” “才不是呢，你们可是在寻找创世工厂的先锋，现在谁都想要创世工厂呀，但大部分家伙根本无法移动，而且你要知道，现在愚者已经被我吃掉了，所以知道位置的就只有我们三个而已。”菲利亚狭促地挤挤眼，“我现在拥有两份权柄，是根本撬不动的，你们现在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我们现在是众矢之的？” “没错。” “一共有多少个神在窥觑我们？” “嗯……不知道。”菲利亚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不是所有的神都那么理智，所以你们会需要我的帮助。你们得庆幸守门人和你们站在同一边，他的权柄最方便了，在你们找到创世工厂的瞬间他就会知道，然后立刻就能过去，如果他和你们是敌对关系，那简直防不胜防，你知道，他还能瞬移呢。” “你说得对。”罗德点头。 如果密钥师是敌人，那简直太恐怖了，他可是能带人瞬移的，一有不对可以立即消失，根本抓不住。 之前要不是他生了简妮一直在沉睡，也不会被M.E.G.抓住空子。 “努卡兄被人类杀死后，赛颂德——他的本体，就变得有些，有些……怎么说呢，不那么想帮助人类了，所以游戏大师对人类并不友善，只把他们当做玩具。”菲利亚撩了一下头发，“或许是被伤透了心吧，这很正常，我也被伤透了心，所以我决定跑到前厅去。” “我似乎直面过赛颂德。”罗德回忆，“不过那时可能由于我还是莫菲希斯的眷族，神明的烙印让我没有崩溃。” “我看到你已经没有莫菲希斯的烙印了，但是你的烙印是怎么消除的？” “我有一个和Nostalgi Gaius正在融合的朋友，她帮我消除的。” “Nostalgi Gaius居然没有趁机给你打上她自己的烙印？” “因为我有这个。”罗德指了指脖颈上的蓝宝石吊坠，“布兰奇女士给了我这个吊坠。” “她可真是好心。”菲利亚摇摇头，“难怪你们愿意帮助她。” 第079章 结盟 “你们浑身都湿透了, 亲爱的，快进来。” 穿着居家服的布兰奇女士打了个响指，罗德和布鲁斯身上的海水就都消失无踪了。 “好久不见, 亲爱的布兰奇！”菲利亚从罗德和布鲁斯身后冒了出来, “惊喜！” “哦, 菲利亚！”布兰奇上前去拥抱她, “亲爱的, 你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 姐妹。”菲利亚抱紧了布兰奇, “不能再好了，我……布兰奇，你知道我总是在追求幸福。” “当然, 你总是很感性，亲爱的。”布兰奇轻轻安抚她的脊背，“希望你找到了你的幸福。” “还没有，不过我会一直找下去的。”菲利亚放开了布兰奇, “炼金术士说过你这有些顶级的威士忌, 能给我来点吗？” 布兰奇失笑, “你以前喜欢花茶，菲利亚。” “偶尔我也想试试别的是什么滋味。”菲利亚笑着挽上布兰奇的手，“我很想念你做点心的手艺。” 看着布兰奇和菲利亚亲密的模样，罗德和布鲁斯对视了一眼。 “简单来说，我是来和你结盟的，布兰奇。” 装潢古典优雅的办公室里，精致的茶桌前, 菲利亚端起酒杯说。 “结盟？”布兰奇歪了歪头，她正抱着她的猫在缓慢地抚摸着。 “这几千年来, 我们遭受过的背叛太多了。”菲利亚悲哀地说，“起初，人们用神话描绘我们，用我们解释这个世界的种种一切，并赋予了我们二十四种概念，而我们也欣然接受。” 布兰奇女士调整了一下坐姿，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布兰奇，人类试图杀害我们。”菲利亚神情悲恸，“希弗瑞亚死了，努卡兄死了，我也差点死掉，守门人的信徒同样发起了背叛，如果不是他早有准备，他也要陨落在那场灾难中，即便如此，他也丧失了很多力量，变得虚弱。” “确实如此。”布兰奇女士叹息，“那是一段沉重的历史。” “现在，我已经不再想理他们了。” “可仍有人在信奉你，亲爱的。” “我知道，我只是无法忘记那些背叛。即便是给人们带来智慧与欢笑的神都可以倒戈相向，那我又能信任多少那些所谓的供奉呢？人们把毒下在贡品里，祭祀的衣袍下藏着匕首，参与庆典的人们用斗篷把脸遮起来……”菲利亚摇摇头，“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杀死希弗瑞亚的，不是吗？” “这的确令人不解，对于希弗瑞亚，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有帮到她。” “我们如今衰微，这后室对我们而言现在已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而牢笼中的猛兽却日益强大，我只是想逃离这一切，去一个崭新的世界，更稳定的世界，追求爱与幸福。”菲利亚诚恳地说，“为此我做了很多准备，以确保万无一失。我并不信任其它人，你知道，我们中不是所有人都很友善，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逃离后室，于是我想到了你，我可靠的姐妹。” 她握住布兰奇的手，目光诚恳，“我希望和你结盟，和你一起到前厅去，你一定也让罗德他们为你这么做，不是吗？” “这只是一种请求，而罗德他们接受了。”布兰奇温和地说，“我并不是非去不可，只是罗德选择满足了我的愿望。” “你给了他们庇佑，这应当算是正当的代价。” “不，亲爱的，我从不收取那种过分的代价。”布兰奇温柔地说，“如果你想去前厅，你需要自己说服罗德和布鲁斯，让他们帮你。” 罗德指了指自己和布鲁斯，“您的意思是，决定权还是在我们手上？” “当然，亲爱的罗德。”布兰奇女士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也是和你们商量好了的。” “我还以为真正做主的是你呢。”菲利亚嘟哝，“好吧。” 她转过身，以更诚恳的姿态面对布鲁斯和罗德，“布兰奇和你们谈了什么条件？我也可以来份差不多的吗？” “不损害前厅，以及在地球有危难时出手相助。”布鲁斯平静地说，“只有这两个条件。” “这很简单！”菲利亚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也能做到，让我跟着布兰奇一起去前厅吧！” “但我不信任你。”布鲁斯说，“布兰奇女士取得了我的信任，但你并没有，菲利亚女士。” “取得你的信任？” “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伤害前厅人的性命？”布鲁斯手指相抵，在面前堆成塔状，“我要怎么确定你对前厅没有威胁？” “那你要我怎么证明？”菲利亚不客气地把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你是‘奥古斯都’创造的神明吗？”布鲁斯问，“你的起源是后室还是虚空？” “我是奥古斯都创造的概念中诞生的。”菲利亚没有隐瞒，“愚者也是，赛颂德也是，大部分神都是由奥古斯都创造的。” “所以你是后室诞生的神。”布鲁斯继续问，“你想去前厅，是想继续统治人类，受人供奉？” “不是。”菲利亚摇摇头，“我已经受够了被人供奉了，被人供奉总会被人背叛，我伪装成普通人类生活在你们之中就好，就像你们超级英雄一样，这样总不会遭受背刺。” “你追求的幸福是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幸福是一种很朦胧的概念，对现在的我而言，那大概是一种稳定但快乐的生活吧。”菲利亚回忆着，“就像以前，我和希弗瑞亚一起聊天，散步，同时为各种各样的人们开解心结，养育孩子们，这样的日子就足够快乐。” “你要怎么证明你仅满足于此呢？” “这个也要证明？” “毕竟你的疯狂世所罕见。”布鲁斯说，“你融合了所有时间线的自己……” “不是所有时间线，而是所有我持有时之神格的时间线。”菲利亚纠正，“而现在我所处的这条时间线，是发展最让我满意的时间线。” “然后你吃掉了愚者。”布鲁斯接着说。 “是包容了祂。”菲利亚说，“我摧毁了祂的意识，接纳了祂的力量，如果你说吃掉好像也没问题。” “为什么你选择的不是吃掉游戏大师或布兰奇女士，而是去吃愚者？” “因为我以前和努卡兄关系很要好，而我直到现在都和布兰奇很要好。”菲利亚歪歪头，“所以我选择吃掉我看着不爽的，这很难理解吗？” “菲利亚一直都这么可爱。”布兰奇女士笑着说，“爱憎分明，这是她的优点。” “如果你一开始就想结盟，那你为什么要吃掉愚者？”布鲁斯接着问。 “很简单。”菲利亚说，“因为我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布兰奇拒绝了我，所以我吃掉愚者后，有足够的力量再吃掉她，或者赖在天鹅座档案馆不走。” “如果你那么想，那你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亲爱的。”布兰奇女士没有生气，她笑着摇摇头，“结果只会是我吃掉你，而我会为此难过上几百年的。” “你吃掉我？我现在既是爱也是荒谬，而你仅仅是求知。” “爱与荒谬日益衰弱的象征，亲爱的菲利亚。”布兰奇女士温柔地说，“而我，实际上并没有日益衰弱，我并非奥古斯都所造，也并非自后室诞生。” 装潢古典优雅的办公室消失了，无尽的星空显现了出来。 饥饿的野兽：“很抱歉我现在才告知你此事，菲利亚。” 菲利亚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尖叫，猛地站起来，光芒包裹了她。 “你是什么？你是谁？！你不是布兰奇，你是谁？！” 饥饿的野兽：“坐下吧，菲利亚，请不要生气，我与布兰奇就像是同本书的两个篇章，我有过很多身份，只是其中有些不为你们所知。” 过了好半晌，菲利亚才不可置信地问：“饥饿的野兽？” 饥饿的野兽：“是我。” 菲利亚难以置信：“我的天哪……饥饿的野兽是布兰奇，布兰奇就是饥饿的野兽，我一定是疯了……” 随后，布兰奇女士展露出他鸟型神祇般的形态，祂的羽翅星云点缀，祂的尾羽摇曳繁星。 “这也是我。”祂轻柔地说。 “这也是？！你，你……”菲利亚抖着手指着她，“这位带来黑夜的神在某一天消失不见，于是环形花园终日都是白昼，我们还以为你陨落了，结果你只是变成了Azkhari，然后变成了布兰奇……” “是的。”祂温柔地说，“我很抱歉。” 巨大的鸟型神祇消失，原地只剩下金发蓝眼、身穿家居服的女子。 “黑夜之神，旅者之神，冥府之神，饥饿的野兽，图书管理员……”菲利亚扳着手指数了数，“你还有什么化身是我不知道的？我们每个都只是一种概念的化身，生来只手握一种权柄，而你却有这么多！” “我诞生自虚空。”布兰奇端起茶壶，为她沏茶，“我只是进入此地，而后为此地的规则束缚。” “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其实能挣脱这里的禁锢，只是你不想？” “我担心会伤到人们，菲利亚。”布兰奇温柔地说，“我不想伤到他们。” 菲利亚惊呆了。 “她到底是怎么得到你的信任的？！”菲利亚冲着布鲁斯喊。 第080章 邮件 “那这样吧。”菲利亚叹了口气, “如果我伤害了别人，那就让布兰奇来阻止我，这样可以吗？” “您觉得呢, 布兰奇女士？” “当然可以, 我很乐意这样做。”布兰奇女士笑着说。 “既然谈妥了, 那就说说炼金术士的事。”菲利亚的语气带上了些焦急, “布兰奇, 究竟是怎么回事？” 布兰奇抬起手, 她面前具象化出了一张羊皮纸。 “这是邮件的内容。”布兰奇将羊皮纸递给菲利亚。 就在她们交谈的时候, 布鲁斯在茶桌底下悄悄牵上了罗德的手。 罗德有些不好意思，缩了缩手，却被一把扣住, 布鲁斯的手指强硬地挤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罗德抬头看向布鲁斯。 “你现在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布鲁斯低声问，“在吃了那团光之后？” “感觉在慢慢消化。”罗德也压低声音，“等消化完我应该又会变强一点……可能不止是一点。” 罗德另一只手按压上自己的小腹, “不过现在还有点涨涨的, 有点像吃撑了……” 布鲁斯也把手探了过去, 贴在罗德的小腹上。 那里很平整，均匀分布着富有弹性的肌肉，感觉没什么变化。 罗德的脸立刻就红了，他手忙脚乱地把布鲁斯的手拍掉，心虚地抬头去看布兰奇女士。 布兰奇女士也抬头向他看来，对上他的目光时，布兰奇女士温柔地笑了。 “看来你吃了些难以消化的东西, 孩子。”布兰奇女士想了想，“或许我需要为你做一些特别的便当, 帮助你消化那些能量。” “便、便当？” 布兰奇女士点了点头，“请在这里等待一会儿吧，我现在去一下厨房。” 菲利亚放下了那张羊皮纸，将它递给了罗德。 “你们也可以看看。”菲利亚说，她的脸色并不好。 罗德接过那张羊皮纸，和布鲁斯一起看了起来。 尊敬的布兰奇女士， 展信佳， 这是一封由炼金术士口述内容，我们代为编写的邮件，在他帮助我们做出了小丑病毒的解剂后，他所索要的报酬既是这封信，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指他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半年后——寄给您。 以下为炼金术士的原句转述： 嗨！布兰奇，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很久没去你那儿喝茶了，你应该知道，自从发觉了这个地方离前厅越来越远以来，大伙儿都躁动不安，我有点担心那群整天想着要弄死我们的家伙会不会趁机搞事，很奇怪，我就是这么感觉到了，这可不寻常，是吧？ 你知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觉得这档事很快就会发生，如果我没事，我会回来撤回这封信，但如果这封信来到了你手上，那就得拜托你帮帮忙了，你能想办法来找找我吗？我很有可能躲在某处，躲避那群家伙的追杀。 我知道有些人类听你的话，他们自称什么，天鹅座骑士团？我得说这个名字有点中二，好吧，总之，派他们来找我，救我一下，我大概会在我们的老地方。 铁拳目前杀过的我们这样的家伙已经有好十几个了，你知道，我很担心我会变成下一个，你们都说我被杀死过一次，但我现在开始觉得第二次不远了。 人人都想掌舵，但要是人人都是船长，这里早该乱套了，对吧？ 我预感到混乱即将来临。 就这样。 转述完毕，如果您需要帮助，请随时联系M.E.G. ——敬爱您的，监督者B。 “天鹅座骑士团？”布鲁斯的重点是这个。 “老地方？”罗德问，“菲利亚，你知道要去哪找炼金术士了吗？” “我知道。”菲利亚点点头，“应该是在红壤，我们一个老朋友那里，他暂时是安全的……我能委托你们和我一起去找吗？” “为什么？”布鲁斯问。 “我担心这是一个陷阱。”菲利亚说，“一个引诱我前去的陷阱，所以我想要一点出其不意的外援。如果你们愿意，我会在事后给予你们合适的报酬。” “我要先知道敌人有多强。”布鲁斯沉声说。 “敌人只是一群不会老的人类。”菲利亚说，“但你应该知道一群活了几百年的人会变成什么样，我们至今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杀死希弗瑞亚的，那真的……很不寻常，能对付人类的最好是人类。” “报酬是什么？” “我的庇佑，以及，一次无条件的相助。”菲利亚说，“不过这次我们要带上密钥师，红壤里面没有出口，需要靠他才能出来。” “我发消息给简妮，询问密钥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罗德说。 他立刻拿出手机。 “简妮是谁？”菲利亚有些困惑。 “密钥师的女儿。”布鲁斯说。 “那家伙——女儿？”菲利亚愕然，“那家伙会有女儿？” “半神半人类。”布鲁斯解释。 “我知道，我也有过这样的孩子，但是……那个家伙，居然有女儿！” “密钥师答应了。”罗德抬起头说。 “我还以为那家伙谁都不爱呢，结果跟人类生了个女儿！”菲利亚摇摇头，“世道真的变了。” “罗德，来试试这个。”布兰奇女士穿着围裙，端着托盘推开门，“这是我给你做的便当。” “哦！布兰奇的便当！布兰奇，我有份吗？”菲利亚大呼小叫。 “当然，我还做了点别的。”布兰奇把托盘端到茶桌上，上面放着一个便当盒，一篮子面包，一盒薯角和一盘炸虾球。 她把便当盒放在罗德面前，又把面包、薯角和炸虾球放在茶桌上。 “我去隔壁叫杰提耶一起来吃，这是我自己烤的燕麦面包，希望你们喜欢。” 罗德受宠若惊地打开便当盒。 很丰盛！而且都是他爱吃的！布兰奇女士记住了他的饮食喜好！ 而且他感觉……这盒便当里似乎蕴含着某种与自己同源的力量。 “哦，嗨，各位。”杰提耶跟着布兰奇女士进门，“哇哦，好香的味道！布兰奇女士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布兰奇女士给杰提耶添了把椅子。 杰提耶坐在罗德旁边，对着菲利亚说：“很高兴认识你，你一定就是菲利亚女士了。” “是的，我是菲利亚，叫我菲利亚就好。”菲利亚忍不住问，“我听说享乐战争后扫兴客只剩下罗德一个了，你是……” “哦，我是生活在应许之地里的扫兴客。”杰提耶说，“我们在应许之地里还有一大群呢！” “所以你们一直有联系？我是说，你们和布兰奇？” “当然！” “那么享乐战争其实是扫兴客发起的？”菲利亚立即想到了这一点，“目的是摆脱莫菲希斯的控制？” “是的。”杰提耶点点头，用叉子叉起一只炸虾球，他并不羞于在其它人面前掀开面具进食，毕竟他脸上的齿缝在合拢后会被皮肤遮住，根本看不出来。 何况这是古老的爱神菲利亚，她早就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那个时候Isle还没有和Nostalgi Gaius融合，找她帮忙是不可能的。”布兰奇叹息，“要是……但是现在说这个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Nostalgi Gaius，那家伙一直都那样，病态的要命。”菲利亚撇撇嘴，“虽然我欣赏她的品味，但她的行事风格可真是……我听说她试图吃下一个人类女孩，但是消化不良。” “伊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布兰奇拿起一块烤面包，“她的自我保持得很完整，我认为只要她一直这样坚持下去，终有一天，她们会平等地融合。” “哈，这可太好了！”菲利亚高兴地说。 “这对伊来说是一件悲伤的事，但是我会祝福她的。” 罗德拿起便当盒里的一小块鸡肉三明治，里面夹了小番茄、生菜、溏心煎蛋和鸡肉排，他尽可能礼貌地吃了起来。 他感觉到一股与自己同源的能量顺着食道进入身体，开始帮助他消化那团吃下去的能量。 那是饥饿的野兽的力量。 “还合你胃口吗，罗德？”布兰奇女士温柔地问。 “很、很好吃，布兰奇女士。”罗德说，“我感觉到有力量开始帮我消化……” “我只是再其中注入了一点健胃消食的能量，祝你胃口大开。”布兰奇女士笑着说。 “你说的是‘饥饿’的权柄吧？”菲利亚说，“他吃下的是一点荒谬的权柄，所以你干脆把饥饿的权柄也掰了一小块给他吃？” “是的，罗德经常需要战斗，或许还会面临更艰险的境地，这样我也放心一些。” 罗德看着眼前的健胃消食爱心餐，心里有点感动。 他并非第一次吃布兰奇女士做的食物，之前享乐战争时，他就在布兰奇女士这里吃过她做的便当了，但是每一次都会感到温暖与妥贴。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可以说是“妈妈亲手做的便当”了。 他吃完三明治，开始吃旱虾沙拉，便当盒很快就被清扫一空。 “要来点烤面包吗？”杰提耶问。 “没事，再吃一些吧，罗德。”布兰奇女士将一块烤面包放入他面前的便当盒里。 “好，好的。”罗德拿起金黄酥软的烤面包。 “说真的，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菲利亚评价，“难怪阿尔戈斯那家伙老是往你这里跑呢。” “他……唉。”布兰奇叹气，“他上次又吓跑了我的客人。” “你知道，他就是那样。” “阿尔戈斯……他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呢？” 80-90 第081章 汤姆 “我觉得他永远也学不会尊重别人, 除了我们这些同类。”菲利亚撇撇嘴，“他太自以为是了，总是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 什么律法……呵呵, 他自己编写的律法, 根本没有公正性可言嘛。” “他上次在网上聊天室里问我茶话会还开不开, 我说, 当然, 但是他得先解决他的举止问题。” “天哪, 他还会用聊天室？” “是的，事实上，他向我道过歉, 但我恐怕他所吸取的‘教训’是他真正该吸取教训的可怕的扭曲。” “我想是的，我们都了解他。” “不过现在我的客人也越来越少了。”布兰奇微笑，“后室正在离开前厅，大家都回家去了。” “是啊, 要是我们再不采取行动, 恐怕就只能跟着这个鬼地方一起腐朽了！”菲利亚叹了口气, “后室一直是跟着前厅的发展而变化的，没了前厅，这里说不准会永远保持这个样子呢，说不定我们会在无尽的时间里腐烂掉，真的太可怕了！谁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个疯子啊？” “我理解你，亲爱的。”布兰奇女士说，“要来点茶吗？” 和菲利亚在一起, 布兰奇女士似乎更喜欢像聊家常一般聊起这些。 她平时对任何访客都不能说这个话题，她的朋友很多, 但能分享这些秘辛的朋友大概很少吧。 “我去levelα的时候发现愚者已经无聊到变态了。”菲利亚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有点愤愤不平，“他用狄乌斯的东西扭结了三条时间线給祂在一艘游轮上玩杀人游戏！” “这听起来实在是太糟糕了！”布兰奇女士摇摇头，“人是一种精巧而昙花一现的生物，谋害他们的生命实在过分！” “嘿，我有错过下午茶吗？”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怎么在办公室里吃东西？” 一个金发灰眼，穿着皮夹克的年轻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看起来还不赖，大家好啊。” “哦，汤姆，欢迎回来。”布兰奇笑着说，“路上还顺利吗？” “当然，顺利得不得了！”叫汤姆的年轻人笑着说，“这里难得有这么多客人，嗨，各位，我是汤姆·冯·哈德拉赫，是布兰奇的弟子和门徒。” 布兰奇女士的全名是布兰奇·冯·哈德拉赫。 他的皮夹克背后印着一个蓝白色的带翅膀的徽章。 “我是菲利亚。”菲利亚摆摆手，“我听说过你，年轻人，你是布兰奇的使者。” “你好，不过我只是个帮忙跑腿的，啊哈，这些炸虾球看上去可真不错，我能来一个吗？” “当然。”布兰奇挥挥手，桌边就多了一个座椅，“请坐吧，亲爱的，炼金术士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铁拳最近的动向确实很奇怪，天鹅座骑士团的其他人已经开始阻止他们的行动了。”汤姆眉飞色舞地说，“那些家伙的肩膀上都纹着一个拳头，很好辨认，我发现他们最近好像也开始封锁去level28的那幅画，也许他们要对蓝骑士下手。” “这真是太糟糕了……如果可以，去提醒那位可怜的骑士吧。” “我们会的。”汤姆说，“嘿，杰提耶，能把番茄酱递过来吗？” “你好……”罗德有些迟疑，“我是罗德·曼迪斯。” “哦！你就是罗德！”汤姆兴奋起来，“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听说你也得到了一条项链，那真酷。” 汤姆脖颈上同样有一枚蓝宝石吊坠，只是形状和布兰奇女士的有所不同。 “你是……出生在后室的？”罗德试探性问道。 “不，前厅，不过我是个孤儿。”汤姆笑着吃了个炸虾球，“我在葡萄牙长大，或许我的父亲或母亲是葡萄牙人，谁知道呢？后来布兰奇女士收留了我，我就留在这儿帮她跑跑腿。” 布鲁斯第一次知道布兰奇女士还有自己的势力。 天鹅座骑士团，还有这个叫汤姆的年轻人。 他看向布兰奇女士，布兰奇女士撩起金色的发丝别在耳后，窗外的阳光洒落，让她像是浸泡在柔光中一般，虽然天鹅座档案馆窗户外面的阳光只是布兰奇女士假造的。 布兰奇女士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家居裙，金色长发松散地垂落在一边，未施粉黛的面容也漂亮看精致得过分，她温柔地笑着，看起来完全不像具有任何威胁性。 但是——天鹅座骑士团。 布兰奇女士拥有一支军队？ 加上应许之地内的扫兴客们，布兰奇女士麾下的战力可以说是相当可观了。 何况她自己也是…… 如果她想在他们冒险途中动点手脚简直轻而易举。 而罗德——罗德还那么信任她。 菲利亚已经知道了创世工厂的入口，她们完全可以抛下他和罗德进行合作。 但是布兰奇女士没有。 她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一个前厅来的人类。 为什么？ 她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达成目的，可她偏偏选择了这一种，为什么？为什么要以平等的姿态请求他们的帮助？她并不是无人可用，她完全可以在这次合作中掌握主动权！ “因为我不喜欢那样，亲爱的布鲁斯。”布兰奇女士开口。 “嘿，我有点失礼了，老兄，你是？”汤姆笑眯眯地问，像是才注意到他。 “蝙蝠侠。”布鲁斯面色冷淡地说。 “哇哦！那个传说居然是真的！”汤姆吹了声口哨，“哥谭的黑暗骑士，令罪犯闻风丧胆的蝙蝠侠！我一直以为那是个都市传说呢！” “布鲁斯，我要告诉你我的看法。”布兰奇女士说，“人类是奇妙的、了不起的生物，尽管其中某些人做了些令人不快的事，但人类仍是我视若珍宝的存在，我希望能以最和平的方式征得在你们家园安居的许可，你一直以来都保护着前厅的人们，所以在我看来，你的意见是很重要的。” 布鲁斯讶然。 人类在布兰奇女士心目中的重要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 她居然如此珍视人类吗？ “我明白了。”布鲁斯说。 “哇哦，蝙蝠侠，你真的会在晚上开着你的蝙蝠车出门，把罪犯都抓到精神病院里去？”汤姆兴奋地问。 布鲁斯没有作答。 “前段时间M.E.G.的贝塔基地被袭击了，听说是你和罗德去救的他们！”汤姆说，“救了几百个人，酷毙了老兄！” 布鲁斯没有作答，只是抬起眼看向菲利亚，问：“什么时候出发？” “你们可以休整几天，那边暂时是安全的。”菲利亚说。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怎么样？”汤姆举手提议，“我一直对你们很感兴趣！我认识Coran，我也去过红壤，我可以给你们当导游……不是，前锋！” “你有什么能力？” “我特别擅长应对各种各样的实体，这算吗？”汤姆咧开嘴笑了，“我还有一把光剑，就像星球大战里的那样，阿尔戈斯给我上过课，我知道要怎么用它。” “……阿尔戈斯给你上过课？” “布兰奇女士拜托他给我上过课。”汤姆眨眨眼，“而我的成绩还算不错。” 布鲁斯看向布兰奇女士，“您认为呢？” “我想汤姆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布兰奇微笑着说。 “好吧。”布鲁斯说，“但是要听我指挥，我想先和你打一场，好看看你的身手如何。” “没问题，这天鹅座档案馆里有专门的训练室，跟我来吧！”汤姆跳了起来。 罗德赶忙站起来，“我能旁观吗？” “当然，我还挺想跟你交交手的。” 布兰奇只是笑着摇头，对罗德说：“吃饱了别急着运动，亲爱的。” “年轻人。”菲利亚啃了块薯角，“总是这么急性子。” 一出门，他们就碰到了带着简妮的密钥师。 “罗德哥哥！”简妮兴奋地抱了抱他，“好久不见！还有布鲁斯叔叔！” “简妮。”罗德摸了摸她的头，对密钥师致意，“您好。” 密钥师点了点头，问：“什么时候出发？” “我们可能会在这里休整几天。”罗德回答。 密钥师却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 “你身上有一点……愚者的味道。” “菲利亚说，我好像吃掉了一点荒谬的权柄……菲利亚女士在里面，您要先和他们吃点东西吗？” “好。”密钥师说。 他同样对布鲁斯和汤姆点了点头，就牵着简妮推门而入了。 “哦，凯，好久不见！”菲利亚举起手挥了挥，随后两眼放光地看向简妮，“这就是你的女儿？太可爱了！她叫什么名字？” “您好，我是简妮。”简妮落落大方地问候了她。 “亲爱的小简妮，请过来。”布兰奇女士手中出现了两个娃娃，“我这段时间都在做这个，希望你喜欢。” “娃娃！”简妮抱过那两个娃娃，“是布兰奇女士和简妮！” 两个娃娃分别是布兰奇女士和简妮的形象，看起来十分精美，显然编织者花了很多心思。 简妮高兴地踮起脚尖，在布兰奇女士脸颊上吻了一下。 “哦，简妮，你简直是个天使！”布兰奇女士很高兴地抱住了简妮，“我很高兴你能喜欢这个。” “嘿，简妮。”菲利亚手中具象出一朵漂亮的淡紫色百合花，上面萦绕着光点，“看看这个，这是菲利亚阿姨送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您，菲利亚阿姨！”简妮甜甜地说。 “你真是太可爱了！”菲利亚由衷地说。 密钥师看了一眼那朵萦绕光点的花，问：“荒谬？” “爱与荒谬。”菲利亚笑着回视，“爱包容了荒谬。” 密钥师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做到的？” “哈哈，这个说起来就有意思了，你先坐下吧，吃点东西，我慢慢和你说。” 第082章 灵魂链接 “哦谢特！” 汤姆被重重地摔到地上, 手里的光矛被甩到一旁，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老兄,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甚至都没拿出武器！” “经年的练习。”布鲁斯冷淡地说, “你合格了。” “这家伙一直是这个样子吗？”汤姆冲着旁边的罗德问。 罗德耸了耸肩。 “好吧, 看到你的肌肉我就该意识到差距的。”汤姆拍拍身上的灰尘, 虽然这里没有这种东西, “那罗德和你打情况怎么样？” “不用杏仁水的情况下, 我打不过他。”布鲁斯说。 “听说扫兴客都力大如牛, 好吧。” 汤姆凑到罗德身边跟他勾肩搭背，“嘿，兄弟, 布兰奇女士似乎特别看重你，你能和我打一场吗？点到为止。” “可以。”罗德点点头。 “太好了兄弟，来来来！” 两分钟后。 “我的天哪，你的力气也太大了吧！”汤姆再次被龇牙咧嘴地摔在地上, “我觉得我的头都要裂开了！” 刚从levelα回来的罗德对裂头这个词特别敏感, 他连忙把汤姆拉起来, “你还好吗？要不要让布兰奇女士看一下？” “我还好，还好。”汤姆喘了一口气，“你可比那个黑漆漆的家伙好相处多了，朋友，嘿，你这身制服挺酷的，和杰提耶穿的不一样！。” “这是布鲁斯他们给我制作的制服。”罗德温和地笑了一下, “防弹的，这个披风还能展开当滑翔翼用。” “太酷了, 嘿，蝙蝠老兄，你能不能也给我做一套？” “罗德是我们的一员。”布鲁斯言简意赅，“而你不是。” “什么的一员？” “正义联盟。” “好吧，我想我没法加入。”汤姆耸耸肩，而后把罗德拐到一边，“嘿，兄弟，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天鹅座骑士团？你是布兰奇女士的眷族吧？” “我……” 罗德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大力拉开，整个人扑进了布鲁斯怀里。 布鲁斯抱着罗德，目光不善地瞪向汤姆，“不，他不会加入。” “嘿，这么凶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抢你老婆……等等。” 他看着布鲁斯揽着罗德的亲密姿势，面色古怪地问：“他还真是你老婆？” 罗德的脸腾地就红了。 布鲁斯：“对。” 罗德：“我们还没结婚——” 事实上，差点分手，刚刚和好没多久。 汤姆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那口哨吹得罗德感觉更不好意思了，他把布鲁斯一把推开，扭头戴上了扫兴客面具，就算这样，他微微发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 私下里怎么样是一回事，被人这么当面调侃还是让罗德感到难为情。 “我得说，我很惊讶。”汤姆收起他的光矛，“我之前听布兰奇女士说，罗德是个很孤独的人，我还以为你没什么朋友呢。” “……我现在有了。” “介意多一个吗？”汤姆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晃得人眼疼，“事实上，是我没什么朋友，我和很多人都聊得来，但很难深入地聊下去，毕竟，你知道，我总是在各处奔波，除了天鹅座骑士团里面那些人以外，我都不怎么认识的别人。” 或许是他的笑容太晃眼，罗德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当然，我们可以试着成为朋友。” “这可太好了，兄弟。”汤姆真心实意地说。 布鲁斯总觉得他看汤姆不怎么顺眼。 但他暂时没有过多计较，只是说，“我们三天后动身，去红壤，level73。” “嘿，先去一趟嵐石要塞，我是说level28怎么样？蓝骑士需要点提醒。”汤姆举手，“不过离开前你们最好带本这里的书，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只需要摸一摸上面布兰奇女士的签名，就能回到天鹅座档案馆。” “只要菲利亚没意见，我就没问题。”布鲁斯沉声说。 “拜托，老兄，别老是一副死人脸！你戴上头罩后好像嘴角就不会上翘了一样！”汤姆抱怨，“罗德到底喜欢你什么？” 布兰奇女士给他们安排了房间休息，这三天，罗德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消化了不少，用布鲁斯带的力量测试仪测过后，他发现自己此刻的力气已经能举起超过五吨的重物了。 之前他能举起的重物是三吨。 意思是，他现在能轻松把注射了强化毒液的贝恩打趴下。 这就是……神明的伟力。 除了身体素质的增强以外，罗德发现自己多了一个新的能力，那就是撕咬并吞食他人的灵魂。 这是愚者的能力与饥饿的野兽的能力共同发展出的力量，但他能做到的也仅是撕咬下部分，会让敌人感到痛苦与恍惚的程度。 但在战斗中，这点恍惚已经足够致命。 难以想象，只是吃了一小块神明权柄的他都能做到这种事，那菲利亚和布兰奇女士本人呢？ 不过他们早就见识过和睦法典的威力了。 第三天早晨闹钟响起的时候，罗德把闹铃一按，就抱着布鲁斯继续睡了。 布鲁斯却拍拍罗德满是吻痕的脊背，“起床了，罗德。” “再睡一会儿……”罗德嘟哝着把被子裹过头顶。 昨晚的体验美好而刺激，布鲁斯真的很懂得怎么在床上让人温驯折服，两人食髓知味地缠绵了很久，结果一直到半夜才结束。 “今天要出发了。”布鲁斯无奈地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罗德睡眼朦胧地靠在他怀里嘟哝，“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布鲁斯干脆把人从被子里捞起来，抱到浴室里，笨手笨脚地给他擦脸。 罗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脸上的齿缝也随之开合了一下。 洗了脸之后，他算是清醒了一点，但他还是不好意思在布鲁斯面前张开利齿刷牙，他知道那场景有多惊悚，他完全不希望布鲁斯再次意识到他昨晚到底是在和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上床。 他把布鲁斯赶出浴室，洗漱完毕后穿戴整齐。 等他们出门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他们其实是最早起的。 餐室里，布兰奇女士正围着围裙忙碌，她已经摆好了早餐。 “早上好，罗德，布鲁斯。”布兰奇女士把松软的黄油面包放在餐桌上，“请替我去叫汤姆起床，好吗？” 汤姆的房间里没有动静。 罗德敲了十几遍门，他才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 “早上好……哈欠，早啊，罗德，早啊，蝙蝠老兄。” “如果不是这样太过粗鲁，我刚刚想把你的房门踹开。”罗德微笑着说，“今天是出发的日子，你忘了吗？” “没忘呢。”汤姆打着哈欠，“这不是还早吗？” “现在九点钟了。” “那我先……先去换衣服……” 菲利亚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嗨，罗德，布鲁斯，看来你们昨晚过得不错？” 罗德红着脸捂住了脖子，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制服已经把脖子包裹起来了。 “别看了，没有痕迹，但是你们现在你们之间的爱意很浓厚。”菲利亚耸耸肩，“对了，过来。” 她伸出双手，分别点在罗德和布鲁斯的眉心间。 布鲁斯条件反射想躲，却发现周围的空间都在挤压自己一般，将他的身体牢牢固定在原地，他眼睁睁地看着菲利亚的手指点上了自己的眉心。 一道剧烈的疼痛仿佛贯穿了他的灵魂。 菲利亚收回手，从人类和扫兴客眉心间分别拉伸出一根光组成的细丝，她将两根细丝接在了一起。 随即，就像念头被打通了一般，他们感觉到了彼此灵魂的存在。 “这是预付的报酬。”菲利亚松开手，光丝消散在空气中，“你们之间可以传递一些简单的想法和情绪了，我刚琢磨出来的能力，很有用吧？” 罗德感觉到脑子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念头——如果她真的对我和罗德的灵魂动手脚，那我该怎么应对？ 那毫无疑问是多疑的蝙蝠侠的想法。 “如果你们觉得很吵，想着‘关掉它’就行了。”菲利亚伸了个懒腰，“愚者那家伙明明有能操弄灵魂的权柄，结果他以前居然只是用来吃人，真是没有品位。” 布鲁斯感觉到了罗德的想法——确实挺没品的。 “你们熟练一下，别让两个人的念头到处乱窜。”菲利亚踮起脚拍拍他俩的肩膀，就越过他们往餐室走去了，“嘿，布兰奇，今天早上吃什么？我想来点花茶——” 菲利亚女士还挺可爱的。罗德想。 可怕的力量。布鲁斯想。 他们都发觉了对方的想法。 布鲁斯率先切断了联系。 还好只能传递简单的念头，不然布鲁斯就要要求菲利亚断开这个链接了。 蝙蝠侠的大脑是机密中的机密，他只相信他自己。 “在熟练掌握之前，我们还是关掉它吧。”布鲁斯清了清嗓子。 “哦……好。”罗德无措地点点头。 “嘿，兄弟，你们怎么还在这等我？”汤姆的房门打开，他又换上了那身皮夹克，背了个磨损的布袋小包。 “没什么，只是和菲利亚聊了几句。”罗德说，“我们去吃早餐吧。” “走吧兄弟。”汤姆勾住罗德的脖子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嘿，踹了那个老蝙蝠来我们天鹅座骑士团吧？” 被丢在后面的布鲁斯：“……” 他都听到了。 第083章 恐怖旅馆 “所以我们是直接去level28还是从level5过去？”汤姆问。 Level28最安全的进入方式是从level5恐怖旅馆的墙上找到一幅描绘郊外或塔的蓝色调画作然后切入。 另一个进入方式是深入level14染血森林, 但没有人想穿过Nostalgi Gaius的领地让自己冒着精神变得不正常的风险。 菲利亚和密钥师也不愿意和Nostalgi Gaius打照面。 “虽然我们也不怕她，但我不喜欢她。”菲利亚说。 “随你们。”密钥师说，“路上的钥匙由简妮提供, 我只为你们保驾护航。” 简妮喝完一杯牛奶, 眼睛亮晶晶的举手, “简妮也能用爸爸的钥匙环了！” “真好, 小密钥师。”菲利亚揉了揉她的脑袋, 而后说, “不过如果你们的目的是阻止铁拳的人进入level28刺杀蓝骑士, 那最好还是在level5的入口那里看一看，确保没有心怀恶意的人封锁了那里。” 布兰奇女士拿出一摞书，将它们挨个向两边拉扯。 书本奇异地变长了, 随着她的最后一次拉扯，书变成了两本。 “要是情况危急，就拿出书，摸摸上面我的签名, 你们就会回到天鹅座档案馆。”布兰奇女士把复制出来的书本挨个放在他们手边, “但是请爱惜书本, 亲爱的。” “那我们先去level5吧。”汤姆说，“蝙蝠老兄，你觉得怎样？” “我没意见。”布鲁斯沉声说。 “我会为你们打开前往level5的门。”布兰奇笑着说，“祝你们顺利。” ———————— Level5恐怖旅馆是一个近乎无限的酒店综合楼，看装潢风格似乎建造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有非常多的房间和大厅，里面的家具大多老旧古典。 布兰奇女士给他们开的门联通的是通往酒店主厅的, 一出门，他们就听到了悠扬的爵士乐, 本层级内温度适宜，整洁干净，任何散落的污渍都会很快自行消失，窗外有假造的光线透入，主厅里显得亮堂堂的。 但它之所以叫做恐怖旅馆，是因为—— “呀！”简妮小小地惊呼一声，“那些画，那些画像在看我们！” 密钥师牵住简妮的手。 “有些人甚至会感觉到这些墙纸上全是人脸，全都在盯着他们呢。”汤姆习以为常，“没事，这是这一层的正常现象，包括什么有谈话声传来，打开后里面却没有人的房间啦，什么在角落里有人在监视自己的感觉啦，什么画像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你啦，还有独自一人时被人从背后拍肩膀的感觉，都是正常的，无视就好。” “听起来有点可怕。”简妮说。 她在前厅上学的时候听过别人讲那种恐怖故事，里面大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没事，亲爱的，跟紧我们就不会有危险。”菲利亚摸摸她的脑袋，“如果有个穿着西装头是个野兽的家伙跟你说话，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小简妮。” “我知道了，菲利亚阿姨。” 酒店主厅中还有一些其他流浪者存在，其中一个穿着M.E.G.制式服装的女人走过来询问：“你们好，这里是M.E.G.在本层的前哨站‘家政服务’，请问你们是否需要帮助？” “暂时不需要，谢谢你。”罗德说。 “那‘家常酒店’的服务呢？只需要填写申请就可以入住哦，我们有足够的食物！”另一个流浪者说。 “你们还没有回前厅去？”布鲁斯问。 “我们都在后室出生，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为什么要去前厅？”那个流浪者说，“不光是我们，level11里还有好多人不愿意撤出去呢。” “M.E.G.是要确保所有想回前厅的流浪者全部撤出后再离开。”那个家政服务前哨站的M.E.G.成员说。 恐怕他们都不知道现在后室正在逐渐远离前厅。 现在后室与前厅之间的空间通道在少部分地点仍然小规模地存在，这些是密钥师刻意维持的结果。 “你们有没有见过铁拳的人来level5？”汤姆问那个M.E.G.的成员。 “铁拳？前段时间有一批古怪的流浪者过来，他们似乎在找一幅画。”对方说，“他们看起来非常不好惹。” “谢了。”汤姆说，“你们记得他们往哪走的吗？” “他们上了那辆电梯。”对方答，“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几层，但反正不可能在十二层以上，你知道，去过十二层以上的都没有活着回来的。” “谢谢。”罗德说，他们一群人跑到那辆铜栏杆的古董电梯前，拉开了门。 “这辆电梯倒方便我们观察外面。”汤姆拉下拉手，控制着电梯上行，“他们会在哪一层呢？” 在第三层，他们看到两个人把手在电梯前，两个人都拿着武器，正目露凶光地盯着电梯内的他们。 “嘿，老兄，这层封了吗？”汤姆自来熟地问。 可那两个人只是盯着密钥师不放。 “看来是这层了。”汤姆耸耸肩，猛地拉开了电梯门，一个翻滚，在两人抬起枪的刹那长腿横扫，把他们绊倒在地。 密钥师周身的黑雾涌动，将这两人的枪击远了。 口袋石是很罕见的东西，要拿到它得被level9的邻里守望千里追杀，所以在武器离手后，这两个人就没别的招数了。 密钥师正打算拿起钥匙送这两人去他的监狱，菲利亚阻止了他。 “让我看看他们的记忆。”菲利亚笑着说，“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光之触须从她指尖探出，插入了他们脑中。 “他们把第三层、第六层和第七层都封了起来，但因为在这里居住的流浪者差不多都走光了，所以没引起太大动静，在这三层都有去level28的画。” “那我们……？”汤姆横在胸前的手做了个斩杀的动作。 “我们不杀人。”布鲁斯说。 “那怎么整？”汤姆问。 “关到level help去。”布鲁斯说。 Level help是个永远都不会被越狱的监狱，因为它没有出口，如果可以，布鲁斯真想把小丑直接打包扔进去。 “好吧，人道主义者。”菲利亚拧了拧手指关节，她对杀害了希弗瑞亚和努卡的铁拳可没有丝毫好感。 “我很乐意。”密钥师沉声说，他实际上曾被铁拳杀死过一次，只不过后来借由自己的斗篷复活了，但是很少人知道这件事。 现在他的样貌与以往全然不同就是最好的证明。 以前的他拥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他对铁拳恨之入骨，在他看来，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牢笼才是折磨这些背叛者的最好方式。 当时，那些背叛者在他的贡品里下毒，让他饮下了一盏毒酒……他没有料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杀害自己。 他还记得他当时因贡品的简陋而不满地瞥了一眼匍匐在地的上贡者，看见对方肩膀上纹着一只拳头。 他当时还未曾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 在原本的躯体死后，他借由自己的斗篷夺取了某个人的躯壳，受失落一族敬奉的守门人死去，失去记忆与荣光的密钥师诞生。 他一直在不断更换衰朽的躯壳，也一次次地失去自己的人生。 要不是他偶然拜访了布兰奇，而布兰奇帮他恢复了从前的记忆，他恐怕还要这样茫然而一无所知地游荡下去。 想到这些年来的迷茫无措，想到这些年来的痛苦彷徨，他咬紧了牙。 似是感受到父亲的隐怒，简妮揪着密钥师的袖口拉了拉，“爸爸……” “……我没事，简妮。” 他只是想起了往事。 “那我们先把这层清扫干净。”菲利亚说，“对方必定聚集在画那里，一起行动还是分头寻找？” “分头寻找，效率更高。”布鲁斯说，“我的通讯耳麦在五十公里内都能接通，随时联络。” 菲利亚把印有蝙蝠标记的小巧耳麦塞进耳中，有些惋惜，“要是我把愚者剩下的躯壳全都一起吃了，现在就不用这么费事了，但那样我也会被固定在那里，还是算了吧。” “怎么分组？”汤姆很爽快。 “我和菲利亚一组，剩下的人一组。”布鲁斯说，“考虑到简妮的存在，简妮那组的人越多越好。” “简妮不会拖后腿的！”简妮大声说。 他确实是存了监视菲利亚的念头，但这就不必说了。 大家都没有异议，他们分头行动。 恐怖旅馆的一层是无限的，但上面十二层并不是。 “你不要轻易出手。”布鲁斯对身旁的菲利亚说。 “我知道，如非必要，我尽量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菲利亚笑着说，“这可是我生活了几百年的经验之谈，要不是不会老，不好在一个地方生活太久，当普通人类也没什么不好的。” “嗯。” “你还真是外冷内热啊，内心热情似火，外表倒是硬邦邦冷冰冰的。”菲利亚瞥了他一眼，“想你的爱人就用灵魂链接联系呗。” “我没有想他。” “我能看见人心中的爱。”菲利亚说，“像是黑暗中的火苗一样显眼，多漂亮多美丽的东西啊，我一定要好好守护它，我这么想着。” “我曾经自己也和人类坠入爱河，孕育了几个孩子……”菲利亚回忆起来，“他们都说我是个爱惜孩子的好母亲，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因我而死了。” 布鲁斯默不作声地听着。 第084章 第五层的野兽 “就在我面前, 他们被杀死了。” 菲利亚眼底流露出一些追忆与悲伤。 “彼时我尚且天真，无力面对那些背叛，拖着重伤的身体躲入人群。我一度自我封闭, 受人供奉的日子过了那么久, 我连洗衣服都笨笨的, 也不会打扫卫生, 什么都想用自己的能力偷懒, 根本伪装不好一个人类, 但慢慢就学会了, 学会缝补衣服，学会烹饪菜肴，学会接受平凡生活……” 布鲁斯没有出声。 “我辗转多地, 头一次以平等的姿态面对人们，自我放逐，流浪百年，原本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隐藏下去, 直到我们都感觉到——这个世界开始远离它所依凭的完美蓝图。” 菲利亚轻快地转了个圈, “一次偶然, 我遇见了狄乌斯，我昔日的兄弟，他告诉我，哪怕是时间，在那个不作为的未来都会失却一切意义，更遑论爱呢。” “这条时间线曾是由多条时间线融合而成的，我融合了不同时间线的我的记忆, 惊喜地发觉自己的力量因此增长，于是, 我产生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我从M.E.G.偷取了一枚‘时之神格’，借此联系了所有产生同样想法的不同时间线的我，人类不知道如何使用‘时之神格’，可我们很清楚要怎么用，我们超越了时间，在自己本相所处的维度中合而为一，我遴选多条时间线，看遍了所有可能的过去，并进入其中我最满意的一条，那就是这里。” “你知道为什么吗，蝙蝠侠？”菲利亚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布鲁斯配合地问。 “因为在这条时间线里，你和罗德一起来到了后室。”菲利亚抬起脚步向前走去，“你作为锚点稳住了罗德，帮助他脱离了莫菲希斯的控制，在无数个可能里，独自回到后室的罗德都作为棋子被使用后痛苦地销毁了，但是在这里没有，在神明大都无法离开自己领地的后室中，代行者是至关重要的。” “这是一局复杂的残棋，而罗德几乎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上面移动的，且足够强大的棋子。莫菲希斯不是个好棋手，他只想着把桌子上的人全都踢下去，自己独享胜利的果实。” “如果没有你，密钥师不会被救出来，离开了天鹅座档案馆，布兰奇也无法稳住他太久，他会替莫菲希斯教化应许之地剩下的所有扫兴客，然后将一切毁灭。” “但你出现了，你是一个变数。”菲利亚说，“你几乎扭转了每一个关键节点，让一切都朝着正确的航向前进。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levelα等待你们的出现。” “这个解释足够让你满意了吗，布鲁斯？”菲利亚拍了拍手，“这就是全部了，所以你还要怀疑我到什么时候呢？你心里的怀疑多得都要从耳朵里溢出来了！” “你分明可以自己行动，你不知道布兰奇女士的秘密，你应该会认为自己吞噬了愚者后已足够强大。”布鲁斯说，“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还要寻求和我们的合作。” “或许是因为，我认为你会带来更大的奇迹。”菲利亚摊开手，“你是破局者，布鲁斯，我只是个了作弊的家伙，算不上正经玩家，靠作弊得来的力量总是有隐患，所以我也得下注，决定我站在哪一边，而不是孤零零地在外面和所有人为敌。” “所以你选择了我们。” “我选择了你们，而布兰奇则是个惊喜。”菲利亚一拍掌，“十足的惊喜！曾经我们遭受背叛时，布兰奇的图书馆也被闯入过，我一直很疑惑，他们连能够预示灾难的希弗瑞亚都能杀死，为什么却杀不掉毫无准备的布兰奇，结果答案居然是这样——她远超我所想。” “你们之中受人供奉的似乎并不多。”布鲁斯说，“你似乎没怎么说过别的神。” “因为他们确实离人们很远。”菲利亚说，“愚者就不说了，黑洞也不说了，莫菲希斯变化无常，没有具体的化身，终末固守levelθ，伊利亚德·伊利昂只在灰域活动，红骑士行踪不定，阿尔戈斯能一眼看穿恶念，Nostalgi Gaius没有物质存在，狄乌斯不受供奉，多米诺斯是黑石泰坦，坚不可摧，可供杀害的神明其实也就这么些。” “要我说，还是卡乌匹娅斯聪明，她从一开始就混迹于人群中，不在人前显现。” “卡乌匹娅斯？” “庇佑商业的女神。”菲利亚简单地解释，“而许多不如我们的神明也都遭到了铁拳的杀害，比如稻草人啦，蓝骑士啦，甚至Coran……也就是我们此行目的地红壤层级的居住者。” “如果他们被杀害了，那现在的蓝骑士和Coran是谁？” “他们前身的残留物，不但记忆有缺，连力量都削弱了不少。”菲利亚说，“其实我不确定莉莉丝是不是已经被杀害，但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动静了。” 她转过头，看向沉默的蝙蝠侠，“怎么样，这些信息足够让你接受我了吗？” “暂待考察。”布鲁斯说。 “哈哈。”菲利亚笑了，“你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了，却还要这样说，你不喜欢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对吧？你就是这种人。” 布鲁斯没有说话。 “我猜你一次也没有真正地对罗德说过你爱他。” “这不关你的事。” “好吧好吧，但我敢打赌，你有一天会为此后悔的。” 就在这时，前面拐角走来两个拿着武器的男人。 “看来战斗的时候到了。”菲利亚在对方来得及举枪之前就猛冲了上去，借力矮身一个滑铲，再简单利落几拳头揍翻了这两个男人。 “你似乎善于格斗。”布鲁斯走上前来。 “我在M.E.G.兵团可不是白待的。”菲利亚探出光之触须探查这两人的记忆，“看来画就在前面了。” ———————— 简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大厅的。 她只是低头系个鞋带的功夫，罗德哥哥、汤姆哥哥和爸爸就走到前面去了，就在她打算跟上去的时候，一双手将她拽到了这个大厅里。 “啊哈，你在这里，希望我没有太吓到你，简妮。”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 简妮立即警觉地转过身，看到了—— 一个穿着西装，身形高大，头部为野兽的男人。 ——第五层的野兽。 “你好，野兽先生。”简妮警惕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包里，握住了一瓶瓶装闪电。 “野兽？天哪，我可不觉得你应该这样对待一个绅士，叫我绅士先生怎么样呢？如果你可以接受这个称呼，那就实在是太令人开心了。”第五层的野兽开朗而健谈地俯下了身，“你好，简妮小姐，你看起来比我想的还要可爱和机智，我是很难找到机会和你说话的，请你务必珍惜这点时光。”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啊，我知道，正如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第五层的野兽微笑，“我只是很好奇，简妮小姐，像你这样可爱的人类小姑娘，为什么会和那三位不寻常的先生在一起呢？别担心，我并非有意窥探你的隐私，如果你感到不安，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我是一个这样容貌古怪的家伙，但是，我保证，我保证我没有恶意……” “如果你没有恶意，你现在就该让我离开了，先生。”简妮没有因为这番花言巧语放松警惕，“菲利亚阿姨说过你不值得信任。” “谁？菲利亚？哦，遭到如此诋毁，真是太令人难过了。我只是想和你做个小小的交易，就像一个小小的秘密……” “那么，野兽先生。”简妮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我的姓氏是什么吗？” “你的姓氏？” “是的，我的名字是简妮，我的姓氏是什么呢？” “你并没有姓氏，可爱的小姑娘，不过我很乐意……” “凯。”简妮冷着脸说，“我是简妮·凯，袭承父名。” 她一伸手，从空气中握住了一把金钥匙。 “如果您不希望余生在守门人的私人监狱里度过，我建议您离我远一点。” 第五层的野兽愣了一下。 随后，他裂开嘴笑了。 “哦，你只是在虚张声势，小姐。如果你有能力打开守门人的监狱，那你一开始就会这么做了，不过没错……你似乎确实是守门人的眷属。” 他脸上仍然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这真是个意外之喜，请跟我走吧，小姐，你不会感到恐惧的，我保证……” 简妮后退一步，将手中的金钥匙指向第五层的野兽。 “别再虚张声势了，小姐。”第五层的野兽微笑着说，“您没有守门人的能力。” 简妮毫不犹豫地甩出一瓶瓶装闪电，转身就跑。 第五层的野兽仅仅几步就追了上去，他粗糙的爪子钳住了女孩的胳膊。 “她没有在虚张声势。”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第五层的野兽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吸力。 他回头一看，密钥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手中握着钥匙环上的一把金钥匙，他身边则是那个令人恐惧的黑色入口。 黑色洞口的吸力在逐渐增大。 第五层的野兽猛地将手中的简妮甩向那个洞口，自己飞速往前跑去。 密钥师周身黑雾涌动，轻柔地接住了简妮。 而第五层的野兽面前，则出现了扫兴客和天鹅座骑士的身影。 第085章 蓝骑士 “嗨！好久不见, 野兽。” 汤姆打了个招呼，“看来你没有什么长进嘛，还在耍弄这一套。” “汤姆·冯·哈德拉赫先生。”第五层的野兽虚伪地笑了起来, “以及扫兴客先生, 大驾光临, 有失远迎。” “别耍嘴皮子。”汤姆抬起手中的光矛, “你试图伤害你不该伤害的人, 所以你要付出代价。” “我想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可怕的误会, 先生们。”第五层的野兽声音诚恳而谦卑, “我只是试着给简妮小姐提供一些帮助，或许是我太过冒昧，吓到了她……嗷！” 罗德面无表情地撕开他的一片灵魂吞下。 第五层的野兽不敢置信地后退几步。 “我的……灵魂……” “你那从他处谋取来的灵魂。”汤姆甩了甩光矛, “实话说，你骗的人也够多了。” “这您可冤枉我了，先生。”第五层野兽急忙说，“公平自愿是我的交易原则。” “是啊, 你只是不告诉他们你会收取什么样的代价。”汤姆哼了一声, “我很想跟你多说几句, 老兄，可我们现在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你就在level help里待着吧。” “尊敬的先生，你以为就凭守门人便能制住我么？” “所以还有我们。”罗德举起手中的无限刀，向前紧逼而去。 第五层的野兽眼珠一转，“请问各位来这里是有什么要紧事呢？说不定在下能为各位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汤姆和罗德对视一眼。 “那我就直接问了。”汤姆露出一个笑容，“铁拳的人分别都聚集在哪里？” ———————— “他们至少有五十人。”菲利亚压低声音, “我们怎么办？让我把他们全部变成裂头？” “你能把他们全部击昏吗？”布鲁斯问。 “能是能，但是他们的灵魂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什么程度的伤害？” “变成疯子之类的？我还掌握不太好力度。” “……我们等罗德他们来和我们汇合。” 他对着耳麦中说, “我们找到了铁拳的聚集地，在3145房间附近，速来汇合。” “我们知道了所有他们的分布！”汤姆在频道里兴奋地说。 “我们现在就去找你们。”罗德说。 他们汇合后，商议了一下作战计划。 菲利亚具象出了两把□□作为武器。 “罗德正面突入，你我两侧包抄。”布鲁斯对着汤姆说。 “那我呢？”菲利亚问。 “菲利亚后方突袭，密钥师打开level help的入口，我们把他们往入口驱赶。” “没问题。”罗德说。 于是，就在铁拳们无聊得要打哈欠的时候，他们来了。 罗德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几下就解决了一波人，铁拳们被打个措手不及，连忙举起枪。 但蝙蝠镖已经飞了出来，打掉了数把枪。 那只蝙蝠镖光是飞在空中，就让它周围的人难以遏制地感到精神和身体上的疼痛。 那是阿尔戈斯所赠的蝙蝠镖。 天鹅座骑士手中的光矛横扫了数人，菲利亚紧随其后，她的□□连发，使被击中者失去了行动能力。 所有倒下的家伙都被涌动的黑雾扔进了漆黑的监狱入口。 战斗持续得并不久。 “这层搞定。”汤姆收回光矛，“接下来怎么做？进去提醒蓝骑士？” “蓝骑士能把我们送到其它入口处吗？”布鲁斯问。 “可以。”汤姆说。 “我们进去。” 整片天空都是靛蓝色的。 大地则是深沉的黑色。 他们出现在一座山丘上，裸露的山岩里稀疏地长出些许草叶。 “小心，别离嵐石要塞太远，只有离要塞三英里的范围是安全区。”汤姆提醒，“没有防护走在危险区的话，那些风暴石会爆炸的！” “风暴石是什么？”布鲁斯问。 “一种易燃易腐蚀易爆的固体。”汤姆说，“它还很容易挥发，因此这个层级内不建议使用任何明火。” “布鲁斯！” 危险的预感一动，罗德毫不犹豫地扑向布鲁斯，将他扑倒在地。 是一支弓箭！ 这个层级内还有铁拳的人！ 身穿战甲的蝙蝠侠一把抱起简妮抱进怀里，其他人俯下身，他们尽可能快地往山丘中那个破败的石头垒成的要塞冲去。 要塞大门紧闭。 菲利亚具象化出一面护罩抵挡住了飞来的箭矢和子弹。 “嘿！蓝骑士！蓝骑士！”汤姆敲门，“是我，汤姆·冯·哈德拉赫！我们是来帮你的！” 要塞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他们冲进去，紧闭门扉。 嵐石要塞中空荡荡的，一层的大厅中只伫立着一具靛蓝色的中空盔甲，似乎在散发微光。 “你们是来帮我的吗？”盔甲发出了声音，是一个沧桑的男性的声音，“谢谢你们，你们是至今为止唯一愿意帮我的人。” 封闭的黑暗中，他们能看清盔甲上的磨损痕迹，那是被子弹打中的痕迹，还有一些划痕，甚至于，盔甲的角落还沾着一些诡异的深黑浓液。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蓝骑士的声音疲惫而茫然，“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发誓。” “我们知道，嘿，蓝骑士，你看起来太糟糕了，如果我们不赶时间，我很乐意帮你的盔甲打上一点蜡……”汤姆试着向蓝骑士靠近，他成功地握住了蓝骑士的手，“别担心，我们和你是站在一边的，我是布兰奇女士的徒弟，你还记得布兰奇女士吗？” “我记得你，汤姆，你来过一次，给我带了十块手机的备用电池，谢谢你们能够赶来。”蓝骑士温和地说，“我的手机已经没电了，所有的求救信息也发布出去，但这里是我的领地，他们无法抵御我掀起的风暴，尽管我并不想那样做。” 他疲惫地叹了口气。 “我第一次知道我能那么熟练地使用长剑和盾牌。”高大的蓝骑士说，“我困在这里太久，太久了，深重的孤独几乎逼疯了我，以前还偶尔有人来和我说说话，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他们出现的时候，我是欣喜的，但是很快，他们开始攻击我，我不得不把她们驱逐到外面去……” “嘿，嘿，我会告诉你他们是谁的，蓝骑士，你还认得这两位吗？”汤姆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两位神明——菲利亚和密钥师。 “你们……是谁？”蓝骑士的声音茫然，甚至有些痛苦，“我觉得你们，你们很熟悉，但我已经记不起来了，我们是否见过面？我，我们以前是朋友吗？” “可怜的骑士……”菲利亚叹息，“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你是死在这里的。” “我死过一次吗？有一天，我从这里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蓝骑士说，“我不知道，或许吧，或许我真的死了，那我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你这样的状态并不能算活着，蓝骑士。”密钥师说。 简妮走上前几步，担忧地仰望着伤痕累累的骑士，“蓝骑士先生……我是简妮。” “你好，女孩，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们称呼我为蓝骑士。”蓝骑士低下头，“真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一个……孩子。” 他又抬起头，看向菲利亚和密钥师，“你们叫什么名字呢？我要怎样称呼你们？” “菲利亚，我是菲利亚，我同时是爱与荒谬。”菲利亚伸出手，以人类的礼节握住蓝骑士的手，“以前你是我们的同类，蓝骑士，我们是被称作神明的存在，但是后来，人类背叛了我们……” “那些背叛的人类自称‘铁拳’，就是如今在攻击你的那些人。”密钥师说，“他们想把你彻底消灭，我认为那是因为你是相对容易杀死的。” “我……神？”蓝骑士摇摇头，“我只是个没有名字，也没有心的怪物，孤独地守在这里。” “你有心。”菲利亚抬起手，问：“我可以吗？” 蓝骑士点了点头。 菲利亚的手掌贴上了他的胸膛。 “你看。”菲利亚说，“你的心跳得多么快。” 蓝骑士感受到了盔甲的空腔中传来的搏动。 咚，咚，咚。 回荡在他空无一物的胸膛。 “我的……”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盔，“心？” “你当然，还有一颗心。”菲利亚松开手，“你不是怪物，蓝骑士。” “我真希望我能拥有眼睛。”那颗心酸涩地跳动着，“这样我就能流出眼泪了。” “别担心，蓝骑士。”菲利亚说，“你愿意守护人们吗？” “我，我当然愿意。” “你足够弱小，与此地的联系并不紧密。”菲利亚想了想，“是什么将你困在这里呢？” “我不知道。”蓝骑士说，“我只是知道，我无法离开这里。” “这里应该有你的某种锚定物。”菲利亚说，“我听汤姆说，你能掀起这里的风暴，对吗？” “是的。” “那你能变出什么东西吗？” “不，我并没有那种能力。” “你不是因为力量强大才被困在这个层级的，你是因为和此地的联系过深才被困在这里的。”菲利亚思考片刻，“这里应该有你的某种锚定物，只要找到那个锚定物，你就能离开这里。” 第086章 锚定物 “锚定物？”蓝骑士的声音困惑极了, “这里除了我和石头，什么都没有。” “说不定呢。”菲利亚喊，“各位, 我们来找找吧, 在这座建筑里找点不寻常的东西！像是死人的骨头, 或者骑士的锈剑之类的！” “嘿, 蓝骑士, 我们去找你的锚定物, 如果他们又来进攻要塞, 你就刮起风暴把他们吹出去，不用担心，那些人做了很多坏事, 你把他们全刮跑也没事。”汤姆从包里掏出了点东西，“还有，我还给你带了手机电池……你用的按键手机也太老了，这些电池可不好找, 不过也没办法, 你的手指没有温度, 用不了触屏的。” “谢谢你，汤姆。”蓝骑士的声音哽咽，“谢谢你们。” “不客气，蓝骑士。”汤姆拍拍他的盔甲，“如果你允许我们在你家里翻一番的话。” 这座城堡要塞仍能看出昔日的宏伟，只是四周的布帛都破损得不成样子，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真不知道蓝骑士是怎么将它们一直保存下来的。 “我在这里住了很久，但我没有找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蓝骑士迟疑地说, “但是欢迎你们来找。” “有句话叫灯下黑，而且有时候自己找东西是找不到的，有盲点。”汤姆招呼罗德，“嘿，兄弟，来一起找找看！” 布鲁斯往前走了几步，他没有去翻大厅，也没有沿着破旧的石制楼梯上楼，而是站在了蓝骑士面前。 “我能碰一碰你的心吗？”蝙蝠侠十分有礼貌地问。 “可以，你是朋友。”蓝骑士颔首。 布鲁斯抬起手，将手放在了蓝骑士的胸甲上，他也确实感受到了心跳。 “嘿，菲利亚。”汤姆小声问菲利亚，“那颗心是怎么来的？” “我安上去的啊。”菲利亚理所当然地说，“他没有血液，不需要心脏，我弄了颗概念上的，放进了他的胸膛里。” “概念上的？” “就是不具有实体的东西。” “怎么做到的？” “如果你有我的力量，你也能做到。” “好吧。”汤姆耸耸肩。 布鲁斯已通过耳麦把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 他最好问问菲利亚，她是否能具象别的可用的人体器官？ 如果可以，那前厅有多少人能够得救？ 他知道菲利亚具象出的东西是不会消失的。 但这件事与眼前的目标无关。 布鲁斯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蓝骑士：“抱歉，但是我不知道时间……事实上，我连理解时间这个概念都很艰难，这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布鲁斯：“你还有多少残存的记忆？” 蓝骑士：“完全不记得了，我醒来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布鲁斯：“你醒来之后就在这里吗？” 蓝骑士：“是的。” 布鲁斯：“你醒来后就会说话吗？你会说多少种语言？” 蓝骑士：“是的，我醒来后就会说话，也知道桌子是桌子，椅子是椅子，我不知道我会说多少种语言，就是别人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就想起来要怎么说了。” 布鲁斯：“你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戒备？战斗？” 蓝骑士：“战斗，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之后非常不安，总觉得周围随时都会跳出一个人来刺我一刀。” 布鲁斯：“那应该是你死前遗留的反应。” 蓝骑士：“我也这么认为，这里的一切都陌生又熟悉。” 布鲁斯：“你看到铁拳的人会感到愤怒吗？” 蓝骑士：“有点，但更多的是困惑，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我总觉得类似的事情好像发生过一次。” 布鲁斯：“我没有问题了，谢谢你，蓝骑士。” 他转身，走向破损的石头阶梯。 嵐石要塞的二楼是供日常生活所用的大厅和房间，至少外观上看起来如此，家具几乎都是用石头打造的，所有木制的东西都腐朽了。 二楼大厅的墙上，挂着一把剑与与一面盾。 “不是这两个。”菲利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能感觉到，不是这两个。” 于是布鲁斯只是看了那把剑和那面盾一眼，就转而走向了其它房间。 所有房间都没有门，窗户被铁条封死，像个监牢。 靛蓝色的天光从窗户铁条缝隙间落下。 布鲁斯发现了一间刑室，里面放着生锈的铁链和朽坏的枷锁。 他检查过了这里的一切，但仍然一无所获。 一间又一间房间，直到三楼的天顶，他们蹲下身，避免被外人发现踪迹，仔细地寻找着。 一无所获。 “真的有那什么锚定物吗？我们可是把这里全搜过了，每条地板缝都没放过！”汤姆问。 “说不定锚定物不在要塞里，而是在外面？”罗德猜测。 “不。”布鲁斯说，“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找。” “那里没找？我们就差把石头都扒开来看底下有没压着纸片了。”汤姆说。 “蓝骑士所站的地方。”布鲁斯说。 他们返回嵐石要塞的一楼，蓝骑士一直站在原地没动。 当他们请蓝骑士向旁边挪一挪的时候，蓝骑士说：“站在这让我感到舒服。” 他们对视一眼，请蓝骑士让开了。 然后，他们在蓝骑士脚底的石砖缝隙里发现了一小块铁片。 菲利亚具象出一只大镊子，将它取了出来。 ——那是一枚尚未锈蚀的勋章。 “找到了！” “原来它一直就在这里！” 菲利亚把勋章交给了蓝骑士，对他说：“拿着它，你现在自由了。” ———————— Level11，无垠城市。 “你确定你想住在这吗，蓝骑士？”罗德问。 蓝骑士点了点头，“是的，我想住在这里，非常感谢你们。” “就让铁拳的那些家伙原地兜圈子去吧。”汤姆说，“我们就把你放在这了，蓝骑士，我们得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好的，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蓝骑士对他们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告诉我。” “如果需要帮忙，我们会的。”布鲁斯说，“我已经通知过M.E.G.了，他们会来接应你，铁拳对M.E.G.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告别结束后，他们相继离去。 “第五层的野兽你们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布鲁斯问罗德。 “我们揍了他一顿，然后扔进level help了。”罗德眨眨眼，“实话说，当时的情况我都不知道怎么输。” “那当然！”汤姆大笑出声，一把勾上罗德的肩，“配合无间，兄弟！” 罗德也笑了起来，和汤姆拍了拍掌。 “接下来，让我们去红壤吧。”菲利亚笑着说，“凯，拜托你了。” 密钥师看向简妮，“这一路上的层级秘钥由简妮提供。” “那就拜托你了，小简妮。”菲利亚揉了揉简妮的头发，“红壤，就是level73，你来做层级秘钥吧。” 简妮点点头，她闭上眼，伸出手，从空气中抓出一把银色的古典钥匙。 “很好，我们从枢纽过去，这样最快。”菲利亚接过那把银钥匙。 简妮点点头，又闭上眼，从空气中抓出一把通往枢纽的钥匙。 她感受着层级秘钥的振动，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 但简妮的小短腿实在迈得很慢，所以汤姆干脆把她放在了自己脖子上，让她指路。 简妮很高兴，因为爸爸从来不会这么做，但是汤姆哥哥是好人，汤姆哥哥会这样逗她开心。 他们在level11的街道上四处走动，一些尚未撤离的居民发现了他们，这个组合实在很显眼，蝙蝠侠，扫兴客，密钥师，还有那个汤姆·冯·哈德拉赫！要知道，M.E.G.四处收集他的资料已经很久了。 他们逐渐走向城市边缘，人迹罕至的地方。 “嗷！”前面的建筑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怎么又他妈——” “咦？”汤姆眨眨眼，“我得说，这个声音十分耳熟。” 他扶着骑在他脖子上的小女孩快步跑上前去。 随后——“哦！Janus叔叔！” 他们走上前去一看，汤姆正和一个……不太像人类的生物有说有笑。 那人有着精灵一样的尖耳朵、锋利的牙齿、骨头状指甲、尖尖的鼻子和下巴上的灰黑尖胡子，秃头，身形高瘦，带着一副不对称的眼睛，右眼为圆形，左眼为方形。 看着像个前厅传说中的恶魔，只是没有山羊角。 而他还像人类一样整整齐齐打着领带，穿着黄色格子背心、裤子和棕色长风衣，看起来像那种巧言令色的家伙。 值得注意的是——他只睁开了一只眼睛，现在是左眼。 “好久不见，年轻人，我刚刚不小心撞在了门框上，没想到会遇到你们！”恶魔一样的生物十分亲切地拍了拍汤姆，“哦，你好，小姑娘！” 他对骑在汤姆脖子上的简妮露出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简妮眨眨眼，回答：“我是简妮。” “哦，好名字，好名字，小姑娘，要来点糖果吗？” “不用了，谢谢你。”简妮说。 “Janus叔叔，你——过去和未来的观测者——要说你是巧合出现在这里，我可不信。”汤姆挑了挑眉，“究竟是什么风把你刮来的？” “好吧，瞒不过你。” Janus闭上左眼，睁开右眼，对着汤姆身后的几人鞠了个躬，“很荣幸见到你们，守门人，菲利亚，致以我的敬意。” 罗德用灵魂链接敲了敲布鲁斯，在得到允许后和他共享情报。 Janus，后室中的神秘人，他自称人类给他起过很多称号，门童，十字路口的恶魔，撒旦……而且他似乎能出现在前厅，在许多历史重要场合，他都有在场。 这样一个人物，找上他们做什么？ 第087章 梦幻庄园 “很久不见, Janus。”菲利亚率先开口，“我上次见你还是一百年前呢。” “实话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两位实在是令人惊讶！” Janus笑着扶了扶眼镜, “请问你们是要去做什么呢？” “我可还不确定你站在哪边, Janus。”菲利亚不动声色地说。 “您难道认为我会站在您的对面吗？不, 当然不！无法沟通的疯子到处都是, 能像布兰奇和两位一样讲道理的可不多。” Janus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 “而我是一个聪明人, 看看, 您现在如此不可战胜！” “也是，我想你不需要站队才是。”菲利亚哼了一声，“你本来就可以出入于前厅和后室, 只不过更多时间待在后室，你不受此间束缚。” “您一下就发现了本质。” Janus笑着说，“所以我只是来告诉您一件事，那就是奥古斯都并没有离开后室。” “……祂在哪？” “一个只有白色的地方。” Janus谦卑地弯了弯腰, “那个层级是已被发现的, 流浪者称呼它为‘乳白天空’, 他有一些眷族，生活在‘黯洃銫’，糟糕的是，祂早已忘记自己是谁，也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在白色中游荡。” “怎么会……” “我曾去找过祂，但祂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那就是‘我既是一切’，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Janus闭上右眼, 睁开了左眼，“祂像是被迷了心窍，祂认不得我是谁，也对我的说辞充耳不闻。” “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Janus。”菲利亚说，“我会找时间去拜访祂……但现在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哦，我知道，我知道，菲利亚，我知道你们要去哪。” Janus微微躬身，“我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建议，带上现实清新剂，你们会用上它的，如果可以的话，带两个亚格鲁格亚果。” “亚格鲁格亚果？用它治伤？”罗德皱起眉头，“现在B.N.T.G.撤出后室了，要去哪弄亚格鲁格亚果？要知道那种水果较难保存，还有现实清新剂，那东西只有后室装修公司才有，从不出售……” “事实上，他们出售。”汤姆耸了耸肩，从包里掏出一瓶现实清新剂，“布兰奇女士向后室装修公司购买了几瓶用于研究，所以我有。” “布兰奇女士？” “嗯哼，布兰奇女士的面子比你想的要大。” “亚格鲁格亚果出产于Asset194梦幻庄园，据我所知，那里的入口在level10……”罗德皱着眉头，而后恍然，“对了，我们现在有简妮，我们可以从枢纽直接去那里。” “祝你们顺利，先生女士们！”Janus大笑着招了招手，“我也可以带你们直接去那里，但是有守门人在这里，我就不班门弄斧了，希望你们过得愉快！” 十字路口的恶魔打开旁边的一扇门——撞到了门框——然后挥手消失在了门后。 “走吧，我们还有时间，简妮，去Asset194的钥匙，拜托你了。”菲利亚对简妮说，“我们先去摘点亚格鲁格亚果。” 亚格鲁格亚果是一种红色的水果，具有草莓和酒精的气味，吃起来像甜草莓，味道被食用过的人描述为极其美味，食用它可以治疗一些症状，比如头疼、胃疼或咽喉疼痛，也可用作治疗感冒的奢侈品，因为B.N.T.G.的售价十分不美丽——4.5磅火盐才能买到一个。 而它的果实可以切片敷在伤口上进行疗伤，无论是创口还是淤青，甚至是粉刺，以及印在身体上的疤痕——只要用它敷过，皮肤就会变得白皙光洁，不过如果敷得过久，则可能导致皮肤发炎。 嗅闻它的味道即可治疗鼻窦炎，但闻多了容易打喷嚏。 但更重要的是——它吃多了会上瘾。 这件事最早是由监督者B发现的，监督者B发布了公告，建议人们一天不要吃超过两颗亚格鲁格亚果，但那时已经有许多人的摄入已经超过了这个量，不可避免地上了瘾。 这是一种比B.N.T.G.的糖果还要奢侈的东西，它并不容易流通，而上瘾的大多也是一些颇有资产的家伙，他们纷纷给B.N.T.G.掏钱，跑到亚格鲁格亚果的产地Asset194居住，每天吃含有酒精的红色果实吃得烂醉如泥，最后一无所有地被丢出来。 这就是B.N.T.G.剥削财富的产业链之一。 B.N.T.G.总有办法从别人手里赚到东西，无论是物资还是劳动力。 罗德曾经也是B.N.T.G.的一员，他很有头脑，积攒下了不少物资，但自从他变成扫兴客之后，他就退出了那里。 因为莫菲希斯的教导天然排斥B.N.T.G.耍弄的罪恶伎俩。 在这个世界上，像韦恩这样有良心的资本家可不多。 他们拿着通往Asset194的层级秘钥，找到了对应的门。 Asset194是一片位于山脚下的亚热带雨林，四面环山，其中没有任何实体，气候舒适，层级内有多个瀑布、游泳池和超现实主义建筑，是个适合流浪者放松身心的景点。 在这里短暂度假所要支付给B.N.T.G.的代价咬咬牙还是能付得起的，但因为在这里可以随意采摘亚格鲁格亚果食用，在这里度过假后，想要长期居住于此的人比例并不低。 晴空万里，树林葱茂，微风习习，空气清新得让人忍不住想深呼吸。 Asset194，梦幻庄园。 “我知道一些内部消息，这个层级中心有一个叫做Calatrava的节点访问器，只要访问节点，就能修改这个层级的所有建筑物，包括改动布局，新建建筑……这个层级仿佛就是储存在Calatrava中的一个数字世界，而且这个世界的内存在以极小的幅度流失。”罗德介绍。 “嘿，兄弟，你为什么这么清楚？”汤姆问。 “因为……我曾经负责过这里。”罗德咬了咬唇，“这里是个好差事，而我运气不错，但在那之后，我在一次外出中濒死，然后变成了扫兴客，之后我就没有回到过这里了。” “酷，因祸得福。”汤姆拍了拍他的背，“不过Calatrava是B.N.T.G.给那台机器取的名字？” “不，这一切是由一个叫做Miriam的神秘人留字告知的，包括Calatrava这个名字，但是B.N.T.G.没有找到过这个神秘人。” “那是因为他们总是找不到我所在的山峰。”一个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你们好啊，我是Miriam。” 他们身后，一个棕发蓝眼的青年，正眯着眼冲他们笑。 身体本能快于行动，布鲁斯下意识把手按在了如今已经不再装着蝙蝠镖的万能腰带上。 “别这样，我没有恶意。”棕发青年长得很好看，穿着程序员会穿的那种格子衬衫，“你们好，我是这个层级的主人，呃，我只是来跟你们打声招呼，对两位神明尽一下该有的礼貌，之后，随便你们，你们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你想做的，我不在乎，真的。” “我们只是来摘点亚格鲁格亚果。”菲利亚好脾气地说，“我是菲利亚，这是密钥师，这是简妮，这是罗德，这是汤姆，这是蝙蝠侠，介绍完毕，我们都知道彼此了，这个层级是你创造出来的？” “呃，算是。”Miriam挠挠脑袋，他笑起来就和这片雨林一样好看。 “造得很不错。”菲利亚评价。 “谢、谢谢夸奖……” “你对这个地方有控制权吗？”菲利亚接着问。 “控制权？你指什么？如果你是说修改这里，那当然，我当然能做到。” “如果有人要来杀你，你有能力反抗吗？”菲利亚指了指青年，光之触须向前缠绕，包裹住了他，“像这样，你有能力逃跑吗？” “可，可谁会想杀我？”Miriam张了张嘴，“我是说……我没惹过任何人！” “我也没惹过任何人，但我还是被追杀了。”菲利亚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揉了揉青年柔软的棕发，“后室里有个叫铁拳的组织，专门杀神，如果他们发现你，你可能也会遭到杀害。” “神？我？我，我我不算什么神……”青年讷讷，“我就是个，就是个……隐士，对，隐士。” “能支配一个层级，已经能进万神殿了。”菲利亚看着眼前的傻白甜叹了口气，“你看起来不是善于战斗的类型，我给你个忠告，好好躲着，别被人发现。” “哦……哦。”Miriam迟疑着点了点头，“谢谢，那我，我先离开了……” 他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算了，给点提醒仁至义尽。”菲利亚叹了口气，“他能不能活下去就得看运气了，走，我们去摘果子。” B.N.T.G.居然还没有完全撤出这里。 他们发现了驻守在这里的流浪者，但是数量很少，他们不愿意过多纠缠，于是潜入了树林。 阳光从枝叶缝隙间洒落，一切都显得那么好，那么安宁与平静，亚格鲁格亚果树并不高，菲利亚具象出了几个篮子，他们把篮子全都装满了。 “大功告成！”菲利亚伸了个懒腰，“我们回去吧！” 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似乎少了两个人。 “布鲁斯和罗德呢？” 而单独走远的布鲁斯和罗德提着两篮子亚格鲁格亚果，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浅水。 这里是泳池，无穷无尽的泳池。 他们切出到了level37，崇高。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这里无限寂静，只有水声回荡。 第088章 崇高 在Asset194的树林里徘徊可能会切出到level37或level9。 还好不是level9, 他们身上带着口袋石，如果切入level9会被邻里守望追杀。 池水如此温暖。 罗德愣愣地看了片刻，把亚格鲁格亚果收入口袋石中, 他不知道为什么布鲁斯会和他一起切出到这里, 但是现在他看着洁白的瓷砖、清澈的池水与温柔的阳光, 感到了些许疲惫。 或许他一直都很疲惫。 “……罗德？” 罗德开始脱身上的战斗服。 他只是逐渐感到安宁。 罗德给自己换上了轻便的白衬衫和短裤, 他赤足走入蓝绿色的池水深处, 波光荡起涟漪, 他把自己泡进水中, 感到难以言喻的轻松。 “我早就想来这里了。”罗德把半张脸都泡进水里，对着布鲁斯吐泡泡，“我喜欢这种氛围, 可惜以前一直没有机会来。” 明亮的房间，湛蓝的水池，温暖的水轻柔地环抱着他，洗去他一路的疲惫。 外面的世界仿佛都成了泡影。 布鲁斯无言地看着他, 喉结缓缓滚动了一下。 “我要看看这里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一样无穷无尽。”罗德说, “你要和我一起来吗, 布鲁斯？” 他们还戴着布兰奇女士送的项链，理论上没有精神影响能撼动这道屏障，这里之所以让人感到放松是因为——这里确实让人感到放松。 布鲁斯抬头看了一眼，他拖着沉重的披风走了几步，明白了这个层级为什么被命名为“崇高”。 “这个层级连接的出口都很难离开。”罗德沉在水里，吐出一串泡泡，“浸入水中可能到达level130, 试图从level130切出的人都死了，走廊有小概率连接到level233中的走廊, level233没有已知的离开方法，封闭、阴暗的隧道可能通往level43，那里勉强好一点，至少可以离开，而如果找到一个小屋，可能可以进入level62……至少现在，让我们放松一下。” 布鲁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始脱下自己的蝙蝠战衣。 他只给自己留了条短裤，就向着罗德走来。 布满疤痕的身躯逐渐没入温热的池水。 “我们往那边游一游。”罗德叽里咕噜地吐出又一串泡泡，“可以找找小屋，去level62，那里并不危险……” 他转身向着白墙的另一头游去，刚划了没几下水，就被抓住脚踝拖了回去。 罗德呛了一口水，被拖到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布鲁斯？” 布鲁斯的手臂圈住了他。 “怎么……唔！” 他被抵在了泳池边缘。 白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源源不断的快感冲击着他的脑壳，在温暖水池中的体验新奇又刺激，他满面潮红地趴在泳池边，舒展自己的身体。 池水哗啦作响。 很舒服。 超乎想象的舒服。 罗德喟叹一声，在温暖的池水中上升，升至空白的崇高处。 这里的水体似乎有自洁功能，他们没有弄脏池水，他们紧贴着彼此，在池水中缓缓前行，这里无限空旷，似乎一切都能在这里得到慰藉，似乎一切都能在这里得到升华。 他们绕过光滑的曲面，上了岸。 永远洁净的白色瓷砖并不冰冷。这里温暖如同梦境，有着难以言说的奇异与完美。 沿着走廊走过，绕过跳水台，行过高大的廊柱间，再次浸入温暖的水中。 这里没有网络，他们无法联络外界，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彼此，池水温暖，阳光充沛，一切都像是浮在云端，精神似乎都能在这样的环境里上升至无可名状的高处。 终于，他们发现了一个能够称之为小屋的结构。 看来这段奇妙的旅程要结束了。 布鲁斯和罗德走出池水。 经过这样一场洗礼，全身上下的肌肉都似乎松快不少，但勇者是时候回归冒险的旅途了。 他们用浴巾擦干身体，重新穿上自己的作战装束，蒙起了面，变回了纵身于哥谭夜空中的蒙面义警、正义联盟的超级英雄。 “走吧。”布鲁斯说。 “我们牵着手。”罗德说，“我记得M.E.G.的档案，盯着墙一会儿，然后转身，就会来到level62，而在level62再做一次，就会到level4或level10。” 总之不是level9。 就连扫兴客也不想被邻里守望追杀。 大部分实体对于扫兴客而言都是食物，但邻里守望绝对不包含在内。 他们盯着白墙一会儿，然后转身—— 眼前是一片荒草寥落的房屋后院。 Level62就是一座房屋后院，周围的砖墙都会在靠近时变得无限高，故而不可攀爬，院子角落的砖墙上有个可供人进出的洞，外面看上去是一片森林。 “这里有未知的实体会袭击流浪者。”罗德牵着布鲁斯进入了房屋中，房中一片混乱，像是有什么袭击过这里。 他们没打算滞留，于是走到一面墙前，盯着它看了几分钟，然后转身。 眼前变成了level4那空置的办公大楼内部。 大楼的窗户都被涂黑，角落里放着自动售货机，这里空荡荡的，因为大多数在这里活动的流浪者都回前厅去了。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浓郁的杏仁水气味。 “看来是到了level4，level4不是无限的，M.E.G.的欧米伽基地就位于这个层级，这里是最容易找到杏仁水的层级。”罗德松了口气，“不要靠近没有涂黑的窗户，没有涂黑的窗户都是陷阱，我认得这里，这附近应该有一个充满杏仁水的喷水池，这里有网络，我们联系菲利亚他们吧。” 布鲁斯点点头，拿出手机，给菲利亚发送了讯息。 Level4的楼梯都通向level5或level6，他们才从level5离开不久，完全不想回去和铁拳的人碰上，而level6里是纯然的黑暗，里面有一个不断恳求别人打开“电灯开关”的疯子，无论哪个都不是好去处，所以他们选择在原地等待。 但是有一个穿着奇怪的男人似乎要穿过这个房间去另一边取杏仁水。 那个男人原本没有在意他们，但在看到他的扫兴客面具后，他就走上前来。 “我是‘神爱之繁生’的一员，扫兴客。”那个男人虔诚地双手合十，“我们怀有信仰。” 神爱之繁生是后室中最小的团体之一，只有十个人，从未接纳过任何新成员，他们是崇拜农业的异教徒，定居于level4，以种植菌类为生。 崇拜农业…… “普洛塔斯忒娅的信徒？”罗德灵光一闪。 “你知道我主的名？”男人欣喜地抬起头来，“扫兴客，眷神的使者，昔日我主与你主亲密如手足，我们想和你谈谈。” “……你说的我主是哪个？”罗德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无相者、变化之王莫菲希斯。”男人看起来有些困惑，“你怎会不记得你主的名？” “我现在是布兰奇女士的眷族。”罗德礼貌地说，“我早已不为莫菲希斯效力了，你看，这是布兰奇女士给予我的庇护。” 他指了指自己脖颈上的月光吊坠。 “你归入了图书管理员的麾下？”男人看起来有些惊诧，“你改变了自己的信仰？” “我没有。”罗德平静地说，“我从一开始就不信仰莫菲希斯，布兰奇女士也并非我的信仰。” 硬要说的话，布兰奇女士像他的母亲和朋友。 “虽然我为这种叛神的行为所不耻，但我们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男人叹息一声，“请和我来吧，扫兴客。” 罗德和布鲁斯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他们被领到了神爱之繁生栖息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很大，其中有二分之一的面积都种植着菌类，剩下二分之一是他们的生活区。 那个男人和他的同伴们交谈了一阵，过了一会儿，一个哺育着婴儿的年轻女性走上前来，那个男人跟在她身边。 当她走上前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显然，她是神爱之繁生的主心骨与话事人。 “你好，扫兴客，我听说过你，罗德·曼迪斯，你好，我是苏菲。” 她完全无视了蝙蝠侠，就像他根本不存在。 不过神爱之繁生本来就是对外具有敌意的团体，他们只会和拥有宗教相关物品，也就是“似乎怀有信仰”的人交易。 “信仰是我们的一切。”她一边哺育着怀中的小生命，一边对扫兴客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们愿意尽我们所能地为这件事支付报酬。” “请说说看？”罗德试探地说。 “我主普洛塔斯忒娅，带着假面的农业与欲求之女神，祂使自然繁盛，祂让土地中生长出鲜花，让麦苗结出沉甸甸的麦穗，祂曾回应我们宏大或渺小的期盼，我们的祷言如花般绽放出神福。”名为苏菲的女性虔诚地说，“如今祂隐踪匿迹，而我们太过孱弱，无力追寻祂的脚步……” “所以……？” “我请求你，如同一个虔诚的灵魂乞求另一个虔诚的灵魂，请替我们将祂寻觅……扫兴客，神明的眷属，昔日我主与图书管理员亦交好，请千万不要拒绝我们的请求。” “……呃，我并不信仰神明，女士，布兰奇女士是我的朋友。”罗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找祂啊。” “祂最后现身于‘耕者的法院’！” “女士，我还没答应……” “找到了！”菲利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罗德，蝙蝠，你们怎么到这来了，他们是谁？” 第089章 红壤 “他们……”罗德刚打算解释, 神爱之繁生的成员就都拿出武器对准了他们。 “我们不欢迎外人进入我们的居所。”苏菲沉声说。 这些神爱之繁生的成员都有枪，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门口的菲利亚。 “呃，抱歉, 我做错了什么吗？”菲利亚举起手, “我只是来找我们的同伴, 轻松点, 你们的武器对我构不成威胁。” 菲利亚还是那身休闲服, 普通人打扮。 “这位女士想请我去找普洛塔斯忒娅。”罗德对着菲利亚解释, “他们都是普洛塔斯忒娅的信徒。” “普洛塔斯忒娅？她没死掉吗？”菲利亚挑起一边眉毛。 “你竟敢亵渎我的主！”苏菲沉下脸, 抬起手示意，“开火！” 砰砰砰砰砰—— 他们的武器都很老旧，是那种装填火盐的老款式, 不好瞄准，火力也很分散，但这种距离已经足够致死。 烟尘散去，菲利亚面前悬浮着一面球形屏障, 她本人毫发无损。 “这种事你们应该跟我说。”菲利亚没有生气, “我是爱神菲利亚, 如果你们听闻过我的名号。” “菲、菲利亚……” 他们的表情由愤怒变成茫然，而后转变为了惊恐。 咚。 苏菲抱着婴儿跪倒在地。 神爱之繁生的成员也都随之跪伏下来。 “请您宽恕……” “喂，别跪拜我，我现在已经不想被人供奉了。”菲利亚抬手虚托，这些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架了起来，“你们说普洛塔斯忒娅最后在哪出现来着？” “祂最后现身于‘耕者的法院’！”苏菲眼前一亮，“感恩您的仁慈, 昔日我主与您亲如手足……” 怎么又是亲如手足，普洛塔斯忒娅跟谁都亲如手足吗？ “停！我就是和她睡过一次, 别说得好像我和她感情很好一样！”菲利亚伸手制止，“而且她和所有人都睡过！我们之间没什么特别的！” 原来亲如手足是这个意思吗？！罗德目瞪口呆。 跟着踏入房间的密钥师脚步顿了一下。 “爸爸，苏菲亚阿姨说的是什么意思啊？”简妮茫然地扯了扯密钥师的袖子。 密钥师：“……别问，简妮，你还不到年纪。” 是的，那个所有人里也包括他。 “等等，所有人，那布兰奇女士也……”罗德突然发现盲点。 “对，所有人。”菲利亚撇撇嘴，“她一个都没放过，甚至还有我的恋人和儿女……” 罗德觉得自己冒烟了——因为信息量过载。 这也太百无禁忌了一点！ 布鲁斯全程面无表情，似乎这种事情不能掀起他内心的波澜。 罗德用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 情场老手就是不一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个认知，他心里又莫名有点别扭。 相比于他，布鲁斯是不是真的……太熟练了？ 那他在布鲁斯眼里是什么样的呢？ “我会留意这件事，但是别指望我一定能把她找回来。”菲利亚直白地说，“我们现在有其他事要做，就先离开了。” 菲利亚一手一个，拽着罗德和布鲁斯就往外走。 没有一个人敢拦她。 “走吧。”汤姆凑上来跟罗德勾肩搭背，“咱们要去红壤了。” 布鲁斯把汤姆从罗德身上撕下来扔到一边，自己牵起了罗德的手，默不作声地跟着菲利亚往前走。 “嘿！”汤姆抗议，“你这心胸狭隘的老蝙蝠！” “你最好和我的恋人保持合适的距离。”布鲁斯冷漠地看向他，“否则我不介意用点手段。” 即便被蝙蝠侠这么警告，汤姆也只是不当回事地撇了撇嘴。 他走到简妮身边，再次把简妮抱起来，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 “走吧简妮，钥匙！” “好！”简妮小小地欢呼一声。 从枢纽前往level73实际上会比较远，但胜在安全，最近的路是从level4前往level6，然后从level6去level73，但level6有些危险，考虑到简妮的存在，他们还是选择从枢纽前去。 这一回，他们自一片荒野中现身。 仅仅只是踏出一步，在无光的黑暗中，数道危险的气息就向他们袭来，罗德下意识伸手格挡，手臂传来被利齿刺入的钝痛。 扫兴客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他发现此刻咬着他手臂的是一只猎犬。 他眼角余光看见汤姆的光矛刺穿了一只窃皮者。 他拔出无限刀，一刀刺入猎犬的大脑，猎犬无力松脱，变异的人形倒在地面上，只是身上长着人类不该有的鬃毛与锋利齿爪。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被抓住了，低头一看，是一只肢团，企图撕碎他。 他把这只肢团撕碎了，鲜血溅了自己一身。 布鲁斯遭遇的袭击更少，因为罗德有意把布鲁斯护在自己身后，而密钥师周身涌动的黑雾刺穿了数只实体的身躯，在菲利亚撑起屏障后，他们才终于有余力观察周围的环境。 布鲁斯打开了手电筒。 “关掉手电筒！”汤姆和菲利亚的声音同时响起。 哪怕只是光中的短暂一瞥，布鲁斯也看清楚了—— 周围挤满了猎犬、笑魇、肢团、尸鼠、窃皮者、以及大片的死亡飞蛾…… 因为短暂的光源，一大群死亡飞蛾被吸引了过来，密密麻麻地贴在菲利亚的屏障上分泌着腐蚀性酸液。 空中乌云随风滑过，露出一轮深红的圆月，照亮了这片红黑色的肮脏土地。 这里的土地是被鲜血浸红的吗？还是被那轮亘古的深红圆月映照成深重的红色？ 这就是红壤。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炼金术士要躲到这里，这里很危险，所以对他也很安全。 被众人护在中间的简妮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她的双眼中充满了泪水，她同样能在黑暗中视物，她看到了拥挤着向他们冲来的怪物们，他们狰狞可怖，想要将他们全部撕碎，变成果腹的肉块。 布鲁斯拿出了夜视仪戴上。 但哪怕不用夜视仪，他也看到了远方的银色城堡。 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 那就是Coran的住所。 由于刚刚的光亮，已经有很多实体注意到了他们，此时纷纷朝着他们涌来，趴在屏障上张牙舞爪地嘶吼，他们寸步难行。 一只灰黑色的手臂抓住了罗德。 是钝人，它的手臂切出了屏障，抓住了罗德的手臂，将他往外拖。 布鲁斯立即做出了应对，他拿出杏仁水泼洒在钝人的手臂上，钝人的手臂立刻松开并缩回了。 菲利亚制造的屏障说到底还是物质，当然能够被善于利用墙壁狩猎的钝人切出。 “现实清新剂！”布鲁斯低喝，“用现实清新剂喷洒周围！” 汤姆如梦初醒地拿出了现实清新剂，却不知如何下手。 “给我！”菲利亚把现实清新剂拿了过来，“我来用！” 她朝着屏障外喷洒现实清新剂，一股浓郁的芒果味随之泻出。 在现实清新剂喷洒的范围里，一些流动的现实会停止，菲利亚用屏障隔离开了现实清新剂的影响。 包围他们的实体都停止了攻击。 它们看起来晕眩、困惑且虚弱，而且行动时似乎有点困难，能被屏障轻易地挤开。 他们向着银色城堡的方向前进。 菲利亚撑起屏障，密钥师周身的黑雾扩大，如有生命般扫清了前路上的危险。 他们还算平安地抵达了银色城堡的大门前。 这是一座哥特式的建筑，门口悬挂着旗帜——其上是一颗在黑色田野中长着公羊角的银色心脏。 所有窗户都是黑的，但缝隙间隐隐约约透出灯火昏黄的光，或许里面的人从里面把窗户都封上了。 银色城堡大门前没有多少危险实体，菲利亚解除了屏障。 “现实清新剂还挺有用的嘛。”汤姆吹了个口哨，“难怪Jenus叔叔让我们带上它。” “等等！周围的石头——”简妮惊慌的声音响起，“那些石头表面很不对劲，它们、它们好像是——” 绯红的月光照在城堡门楼外的石块上。 上面有些不自然的、空间扭曲的感觉，而且是一大片，密密麻麻。 “是迷彩爬行者。”罗德低声说，“它们成群结队狩猎，我们小心点，不要惊动它们。” 好在城堡的门楼并没有被迷彩爬行者附着，他们穿过门楼，敲响了城堡大门。 门开了。 如水般的灯光从城堡内流淌而出，淹没了他们，这些光如同一泓湖泊，温柔地将他们包裹其中。 “快进来！” 那是一个穿着M.E.G.特勤服装的男人，他连忙把众人迎进灯火通明的城堡中，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哇哦，你们人好多……”这个穿着M.E.G.制服的男人说，“不过没关系，你们已经安全了，欢迎加入Coran之子。” “呃，我对当Coran儿子没兴趣。”汤姆忍不住说，“兄弟，你还记得我吗？我之前来过，我是汤姆·冯·哈德拉赫。” “冯·哈德拉赫？布兰奇·冯·哈德拉赫的那个姓氏？哦，是你，是你，我记得你，那你们是……”他的目光扫过这一行人，“扫兴客，小女孩……密钥师？您是密钥师？！” 穿着M.E.G.特请服装的男人眼神激动了起来，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密、密钥师！请给我一把能够离开这里的层级秘钥……去level11的层级秘钥！我们，我们有一大群人都需要这个……” 密钥师点点头，他低头对着简妮说：“简妮，你来做这把钥匙。” 第090章 Coran 穿着M.E.G.制服的男人茫然地看向了还没他腿高的小女孩。 简妮听话地点点头, 她伸出小手，从空气中握住一把钥匙。 那把钥匙就像凭空出现在她手中的，同密钥师以往所做的一模一样。 她将钥匙递给这个男人。 “给你, 叔叔, 去level11的钥匙。” “你, 你是……” “我是简妮, 我是密钥师的女儿。”简妮嗓音清亮地说, “我们是来拜访Coran先生的, 能请你带路吗？” “哦, 当然，当然……我是温斯顿，以前是M.E.G.的特工, 现在是Coran之子的一员。请，请跟我来……” 这群人看起来不像是意外切入此处的，他们像是带着某种目的来访，温斯顿想, 能够自由出入任何层级的密钥师……他没听说过密钥师有女儿, 但至少现在他看到了, 另外，他们的队伍里还有扫兴客，有M.E.G.的重点关注对象汤姆·冯·哈德拉赫，但是那个穿着休闲服的女人和一身黑漆漆的实体是谁？ 他们穿过城堡门廊，走入大厅。 温斯顿感觉气氛有点过于沉默，于是打起精神介绍，“银色城堡并不算大, 没有实体会进入这里，但是为了防止实体‘窗户’, 我们把窗子都用木板封上了，大厅里挂着很多前厅的照片，但是无法从那里切出。” “就像末世中的孤堡。”蝙蝠侠点点头，“你们的食物和饮水从哪里来？” “我们的餐厅桌上会定时刷新出食物和饮水，所以我们还能好好地生活下去。”温斯顿笑着说，“Coran很照顾我们，只要不离开城堡，我们就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蝙蝠侠问。 “37人。”温斯顿如实回答，“我们这些年就像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日子除了有些无聊以外还挺不错的，这里也有微弱的Wifi信号，我们可以联网，只是这里没有电，唯一的电力来源我们是自己做出来的人力发电机，每次跟外界报个信都得踩上两小时自行车。” 城堡内灯火通明，装潢华丽，所有目之所及的窗户都被木板封上了，他们穿过主厅——主厅里有十几个流浪者聚集在这里，各自交谈，而一个两米多高，肌肉发达的中年男子正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打磨自己的刀。 他头上有两个角状突起，看起来就像是角，他手臂上戴着巨大的金色链环，双手戴有同样巨大的黑色尖刺手套。 “Coran。”菲利亚喊，“好久不见。” Coran抬起头来，他们看见Coran脸上有一道横贯的伤疤，他的眼窝空洞洞的，里面没有眼睛。 他是瞎的。 “……你的眼睛怎么？”菲利亚皱起眉头，“你为什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Coran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茫然而不敢置信。 “菲利亚？”他喃喃，“是……菲利亚？我永远，我永远无法忘记你的声音，你是菲利亚，对不对？” 在Coran之子们惊讶的目光中，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菲利亚面前。 他单膝跪倒在地，牵起菲利亚的一只手。 “菲利亚……”他空荡荡的眼窝看着菲利亚的方向，似乎在回忆中描摹她的轮廓，“我……” 我想念你。 他感觉自己的三颗心脏都被酸涩胀满了。 菲利亚伸手摸了摸Coran的头发，像在摸一只大狗。 “是我。”她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是我在与一只巨型猎犬战斗时受的伤。”Coran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我仍然是一个勇猛的战士，菲利亚。” 他就像在等待夸奖。 菲利亚被气笑了。 “你被艾莉亚的长矛刺穿过后还这么不珍惜自己？”菲利亚压抑着怒气，“你不是我，你在这个鬼地方这么多年都没法离开，结果这里好好的房子你不住，你还出去和那些东西战斗？你以为自己不会真的死去？！” “可战斗是我的天职，菲利亚。”Coran说，“我无法想象我苟且偷生的日子，我还要保护我的孩子们……” “你的孩子？” “所有成功来到银色城堡的人类都是我的孩子，就像你以前照顾他们一样，我也在照顾他们。” “你——算了！”菲利亚踢了他一脚，然后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眼球项链，她不敢置信地问：“你他妈把你自己挖出来的眼睛当成项链戴着？！” “一种朋克行为。”Coran点点头，莫名一脸骄傲，“这很流行，不是吗？我是个潮男。” 谁教他的？！ “是你个头！”菲利亚用力踢了他一脚，“这很变态！” Coran看起来很失落。 “算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菲利亚叹了口气，“抬起头，我给你一双新的眼睛。” Coran听话地抬起了头。 菲利亚将双手覆在他空荡荡的眼窝上。 髓鞘与突触隐秘滋生，连接上坏死的神经，枯竭的血管重新疏通，营养物质凭空出现，视网膜联结，晶状体和胶质塑造成全新的眼球。 爱就是无中生有。 Coran觉得很痒，但他还是忍耐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菲利亚的声音：“好了。” Coran睁开了眼，完整的眼睛，他终于看见了菲利亚的脸。 菲利亚的表情混杂着见到老友的喜悦、对他种种行为的无奈和一点哭笑不得。 他已经几百年没见过她了。 “炼金术士呢？”菲利亚顺手揉揉他的脑袋，“我来找炼金术士，他在你这里吧？” “是的，菲利亚，炼金术士在阁楼上。”Coran老实地说，“她，他，我还是不习惯希弗瑞亚变成了这幅样子，阁楼有点危险，容易被飞蛾袭击……” “没事，我去就行。”菲利亚叹了口气，感到心累，“我会和他谈谈，你们在下面等我，对了，我带来了密钥师，你们谁想离开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菲利亚沿着楼梯上楼去了，其他人留在大厅里。 Coran的目光转向与菲利亚同行的其他人。 “守门人。”Coran高兴地说，“我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你也并未消亡。”密钥师说，他低头看了一眼女儿，“简妮，叫叔叔。” “Coran叔叔！”简妮乖巧地叫他。 “这是你的……女儿？” “嗯。” “难以想象，你居然有了个女儿！” “嗨，Coran，好久不见！”汤姆和他打了声招呼，“我是汤姆·冯·哈德拉赫，你还记得我吧？” “我记得你，布兰奇的学生。”Coran说，“请向布兰奇致于我的敬意。” “我会的，对了，这是罗德，现在是布兰奇女士的眷族，这是蝙蝠侠，前厅来的超级英雄代表。” “前厅？”旁边一个流浪者问，“超级英雄代表？” “现在从后室可以回到前厅了。”罗德说，“大部分流浪者都去了前厅，你们同样可以回去。” 他们绝大多数人的眼神都有些茫然。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年了……”温斯顿喃喃，“现在就能回去了？” “是的，你们可以回家了。”罗德看着这些面露恍惚的人，不禁笑了起来，“你们在前厅还有亲人朋友吗？你们可以回去见他们，前厅很安全，也不用担心不小心身陷死地。” “对，对，我知道，前厅啊……”温斯顿仍然有些恍惚，“我只是……不太清楚接下来要怎么生活，或许我会慢慢知道的。总之，谢谢你们，兄弟，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不客气。”罗德温和地说。 Coran也点点头，说，“我也会离开这里。” 他仍然不太适应光线，眼眶中涌出生理性的泪水，他一直在抹掉它们，看上去有些滑稽。 “我们会想念你的，Coran。”流浪者们真心实意地说。 有几个流浪者感性地抹起了眼泪。 数年的共同生活早已让他们成了一个大家庭，彼此之间都有着深厚的感情，而Coran更是一直保护着他们，就像这个家庭的大家长。 “就算离开了这里，我们也仍然是Coran之子！”不知道是谁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对！就算离开了这里，我们也仍然是Coran之子！” 楼上和餐厅不断有人被叫到大厅来分享这个消息。 很快，大厅里齐聚了Coran之子的所有成员，一共37个人，密钥师就在这里，逃离的希望近在眼前，他们每个人都相互拥抱，感慨万千。 最后，所有人都围在了Coran身边。 “Coran，你之后要去哪里？”他们七嘴八舌地问。 “我……会和我昔日的友人一同行动。”Coran温和地说，“过去我找不到她，但现在，她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她？就是刚刚那位女士吗？” “是的。” “Coran，你是不是爱她？” “我，我……”Coran卡住了，“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都很想她。” “你就是爱她。”一些流浪者说，“一点没错，如果你总是想着一个人，你怎么不算是爱她呢？” “可能她比我知道得更清楚吧……”Coran低下头。 ———————— 银色城堡的阁楼向来是被Coran锁住的，不允许任何人上去，谁也不知道阁楼上有什么，但炼金术士显然是个例外。 他正在黑暗的阁楼里摆弄着一些猎犬和钝人的尸体。 菲利亚上来的时候，他使用随身携带的注射器抽出了一管猎犬的血液。 “我都说了别来打扰我——”炼金术士不耐烦的声音戛然而止，“……菲利亚？” 90-100 第091章 炼金术士 “是我, 希弗瑞亚。”菲利亚爬上阁楼，两个神明都无惧黑暗，血月照亮了阁楼, 在地板上铺上一层深红。 “菲利亚, 和你分离的日子简直令人发疯！”炼金术士尖尖的耳朵抖动了一下, 他扔下注射器扑上来和菲利亚拥抱。 “抱歉我来迟了, 希弗瑞亚。”菲利亚耐心地说, “不……炼金术士。” “你是个疯女人, 菲利亚, 我没想到你会自己来找我。”炼金术士整了整身上的白大褂，“要是你落入他们的陷阱要怎么办？” “或许？但我带了些外援。”菲利亚笑着说，“我还带来了守门人, 他就在下面，我们可以一起到布兰奇那儿去躲躲。” “布兰奇，我可不想连累她……” “布兰奇远比你想的强大，希弗瑞亚。”菲利亚想起布兰奇那鸟型神祇般的姿态, 就不由失笑, “也远比现在的我强大, 我吃掉了愚者，但还是打不过她。” “你——什么？！” “我吃掉了愚者。” “你真是个疯子！”炼金术士抱住她，“但我喜欢！” 菲利亚看着炼金术士，叹了口气。 希弗瑞亚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活着的炼金术士既是她，又不是她。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炼金术士。”菲利亚随意在地板上坐了下来，沐浴着深红色的月光, “你知道从前环形花园中带来黑夜的神吗？” “不知道，那是谁？” “总之, 我们以为祂早就陨落了，但祂其实就是布兰奇。”菲利亚深吸一口气，“炼金术士，如果我们要活下去，那就必须去前厅……” “前厅？为什么？” “前厅没有铁拳。” “那些家伙确实挺讨人厌的。” “我们待在后室，力量与权能只会逐渐衰弱。”菲利亚耐心地说，她的双眼在红月下明亮得像是星星，“前厅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那是完美的宇宙，完美的蓝图，奥古斯都穷尽一生都没法把后室改造得那么完美，看看现在的后室是什么样，充满了刺耳的噪声，扭曲的生物……” “我觉得那些东西还挺有意思的。”炼金术士说。 “但这里将会永恒不变。”菲利亚叹了口气，“除非奥古斯都回来，否则我们将会永远被困在这单调乏味的牢笼中……” “单调吗？我不觉得。”炼金术士说，“我们这里又不是没有人类，他们总是能整出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儿。” “你不想离开后室？” “为什么要离开？你想离开吗？” 菲利亚失语。 她发现自己太过想当然了。 她以为所有人都想去前厅，去往更完美的崭新世界，热爱研究的炼金术士理所当然应该会和她一起去。 但他似乎不这么想。 “是的。”菲利亚缓慢而坚定地说，“我想去前厅。” 没有人认识自己，没有人供奉自己，没有人记得旧时的她，也没有人想要杀她，她能在那里获得自由。 “分别让人难以忍受，但如果你想去，我会祝福你的，菲利亚。” “可是……这几千年来，后室一直是随着前厅的变化而产生变化的。”菲利亚低声说，“如果离开了前厅，后室或许会永恒不变。” “没关系。”炼金术士说，“还有人类嘛，前厅有人类，后室也有人类，没什么不同的，顶多是环境不会变化了而已。” “你……不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难道因为后室离开了前厅，后室装修公司那群家伙就不会到处改装不同的层级了？如果奥古斯都还在那当然很棒，但祂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们不就只能靠自己了？” “可是很多层级被设置为不可改变的。” “我知道啊。” “后室的环境太过险恶，死去的人很多，如果前厅不再有人来到后室，这里的人类会慢慢变少……” “这是个问题。”炼金术士说，“那我们就得催他们多生孩子了。” 菲利亚哭笑不得。 “好吧，之前我遇见了Jenus，他告诉了我奥古斯都在哪。” “太棒了，奥古斯都能创造，有祂在，我们不就不用担心无聊了？” “但祂似乎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祂还能继续创造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记不记得有什么要紧？” 菲利亚被炼金术士叛逆的态度噎住了。 “好吧。”菲利亚叹了口气，“在去前厅前，我们去找一趟奥古斯都。” ———————— “你们之中有人生了病，刚好需要两颗亚格鲁格亚果？” 病患虚弱地点了点头。 在缺乏药品的红壤，一场重感冒真的能要了他们的命。 汤姆给出了两颗亚格鲁格亚果，嘟哝，“好吧，J叔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你们都快病死了。” 吃下亚格鲁格亚果后，病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密钥师没让他们用层级秘钥，而是直接打开了通往level11的通道，让这些最长被困了十几年的流浪者们离开。 “有密钥师真是方便不少。”汤姆挑眉。 “你之前来过这里，是怎么离开的？”罗德问。 “当然是用布兰奇女士的书，直接回到天鹅座档案馆。”汤姆摊手，“我可没有随身带那么多书的习惯，顶多是把我随身带的药品都留了下来，来这个层级太危险了，我也就来过那么一次，毕竟我不敢保证再来一次我会不会死在路上。” 确实，抵达银色城堡的路径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暴露在红月下的荒野中，一个瞬息就可能被蜂拥而上的危险实体撕成碎片。 真难想象之前汤姆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那想必是一场苦战，还有足够的好运。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下一次还能有足够的好运气。 “不过现在算是可以放心了。”汤姆伸了个懒腰，“好在一路上都没发生菲利亚担心的那些变故，炼金术士也成功找到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 这个词让罗德鼻头一酸。 他已经不是无处可去了。 他可以去应许之地，可以去天鹅座档案馆，还可以在哥谭的韦恩庄园落脚，奥姆还帮他打理着大都会郊区的房子。 现在，他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 汤姆额外拿了一本书递给炼金术士，“嘿，这个给你，布兰奇女士很久没见过你了，她一定很欢迎你。” “在铁拳那些家伙眼里，我躲到了红壤，谁能想到我又偷偷去了天鹅座档案馆呢？”炼金术士嘿嘿一笑，“真是绝妙的计策，我想念布兰奇，她泡得一手好茶。” “布兰奇女士会很高兴听到这句赞美的。”汤姆拍拍炼金术士的肩，“你知道怎么做吧？手指从左到右扫过布兰奇女士在书上的签名。” “我知道，我都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炼金术士嘟哝，他手指扫过签名，然后原地消失不见了。 Coran死缠着菲利亚，非要跟着她一块走，菲利亚没有办法，只好也给了他一本布兰奇的书。 在把所有流浪者全部送走后，他们用布兰奇的书返回了天鹅座档案馆。 “欢迎回来！” 在高大的榉木书架间，布兰奇女士捧着两本书向他们走来。 “布兰奇！”炼金术士高兴地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真高兴你真的让人来找我了，还联系上了菲利亚！” “亲爱的，菲利亚可不是我联系上的。”布兰奇失笑，“她是自己来的，而我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我可好久没喝过你泡的茶了，布兰奇。”炼金术士快活地说，“来吧，我想尝尝你的手艺，看看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当然，我的朋友。”布兰奇温柔地说，她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周围空间变换，他们已经站在了茶室里。 布兰奇女士挥挥手，桌子变大了一倍，还多出了好几把沙发。 炼金术士挨着菲利亚坐下，一刻也不愿意跟她分开。 Coran有些讷讷，“你好……布兰奇。” “哦，Coran，抱歉，没能第一时间跟你打招呼，真是太失礼了。”布兰奇抱歉地说，“请坐吧，你们想喝什么样的茶？” “我……无所谓。”Coran说。 “茉莉花洋甘菊茶。”菲利亚放松地靠在了沙发上，“这是我最喜欢的茶了，再来点黄油饼干？” “当然，亲爱的。” 众人纷纷落座。 Coran也挨着菲利亚坐下了，他魁梧的身躯挤占了那条沙发上剩下的所有位置。 才经历过一场危险的旅途，这么快就回到了安全舒适的地方，这种反差让布鲁斯还有点不适应，他的肌肉还没放松下来，就被罗德拉着坐了下来。 “布兰奇女士，您可以教我泡茶吗？”简妮眼睛亮晶晶地说，“我也想泡出那么好喝的茶！” “当然可以，小甜心。” 气氛放松了下来，天鹅座档案馆永远充斥着书墨的芬芳和茶水的香气，近乎真实的阳光从窗外洒入室内，一切都岁月静好。 尽管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在天鹅座档案馆之外，这个世界仍然冷酷和残忍，但这个地方就像是可以暂歇的温暖港湾。 罗德放松地靠在布鲁斯身旁，感到困倦。 或许是阳光太过温暖，或许是气氛太过放松，他头一歪，靠在布鲁斯肩上，真的睡着了。 第092章 梦 梦通常是一缕的形式, 像一缕缕火焰般的小光球，随机漂浮在天鹅座档案馆中。 布兰奇一如既往地在梦中穿梭。 这是她的乐趣所在，每一个梦都让她好奇, 每一个梦都具有意义, 她走过无数梦境, 有些梦会自己靠过来, 有些梦则等待着她的发现。 人类的梦通常有着完美无瑕的圆形的壳, 但神的梦却很不一样。夜晚总是梦境最丰富的时候, 但是自从大多数流浪者回到前厅后, 她所能探索的梦就相对变少了。 但是今天，罗德的梦却有了些明显的不同，他的梦原本也是圆形的, 但这一刻却突然多出了一些光怪陆离的色彩，一团烟雾缭绕其上，包裹住了火焰般闪烁的梦，布兰奇有些好奇, 她飞身而至, 进入了罗德的梦。 她出现在了一座繁华的现代都市里。 车辆来来往往, 人流喧嚣，每一张脸都模糊不清，布兰奇走在街道上，身旁的公园里有小狗在草坪上打滚，天空湛蓝晴朗，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上。 布兰奇走过一辆婴儿车，她身上的白色古典长裙一瞬就变成了前厅常见的商务装, 灿金长发也整齐盘起，别着一朵黑色的丝绒玫瑰, 她扶了扶脸上的金丝眼镜，看上去融入了这个现代大都市。 做梦者暂时没有出现，布兰奇走了一会儿，看到前面的大楼上高高挂着的标牌——星球日报。 梦境很少能描绘准确的现实，但这个梦却具体到近乎真实。 布兰奇饶有兴致地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她手中变出纸钞，用它在路边的报刊亭购买了一份《大都会日报》，想看看上面的字是不是清楚的。 这份《大都会日报》上，只有一个版面是清晰的。 《星辰实验室遭重大恐怖袭击》。 目前已确认17人死亡，89人受伤。 死亡人员包括主持中微子振频扰动理论研究的皮克曼·曼迪斯与莱拉·曼迪斯夫妇…… 布兰奇叹息一声，她卷起报纸，继续观察周围的一切，试图找到做梦者。 一个头发半长、穿着随意、面容有些颓废的人类青年与她擦肩而过。 布兰奇回身看向那个青年，对方的脸是清晰的，虽然脸上的胡茬没刮干净，但还能看出一丝熟悉。 那是罗德。 布兰奇不动声色地调转方向，跟在罗德身后，那个头发半长的颓废罗德看起来很不好，他肩膀微垮、脚步迟缓，看起来不是太好，这让布兰奇有些担忧。 但是布兰奇没有急着上前去和他搭话，她想看看罗德要去哪里。 罗德走进了地铁站。 布兰奇跟了上去，她尾随罗德一路到了郊外的墓园，看着他在一块墓碑前站了一下午。 他没带花，只是两眼空茫地盯着墓碑上的名字。 那应该是他父母的墓碑吧？ 布兰奇能从罗德的背影看出他的迷茫与无措。 等天黑下来的时候，罗德才离开了墓园。 布兰奇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徒步走向繁华的街道。 他走了很久很久，但他就像是没有目的地，他穿过大街小巷，走过人迹罕至的地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最后，他停在了大桥上。 这时已经是半夜了，罗德站在桥中间，扶着栏杆向奔腾的江流中凝望，然后，他微微往前倾斜—— “晚上好，亲爱的。”布兰奇抓住了罗德的手腕，“你叫什么名字？” 颓废青年微微离开了栏杆，直起身子看向她。 “罗德·曼迪斯……” “罗德，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罗德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是外地来的旅客，不小心弄丢了钱包和行李。”布兰奇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看着他那双迷茫的蓝眼，“你能帮助我吗，罗德？” “……可以。” 布兰奇微微吐出一口气。 “我没有住的地方，亲爱的。”布兰奇头一次这样撒起了谎，“我也没有身份证件，住不了旅店，我能和你一起回去吗？” “……可以。” 罗德总以为自己作为人类时十分冷漠与不近人情，但是实际上真的有人和他求助的时候，哪怕是这样的要求，他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罗德甚至没问她的名字，只是甩开她的手，转过头，朝着桥下走。 布兰奇快步跟了上去。 “你看起来不太好，亲爱的。”布兰奇试着和他搭话，“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 “可是你看起来很伤心。” “我？不，我不可能伤心。” “为什么？” “他们和我唯一的瓜葛只是把我生了下来，然后给了我足够的钱。”罗德麻木地说。 “他们？你是说你的父亲和母亲吗？” “嗯。” “我相信他们仍是爱你的，亲爱的。” “我不相信。”罗德冷漠地说。 话题到此为止，这个罗德似乎被一种冷而硬的东西包裹着，还长满了尖刺。 “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亲爱的。”布兰奇接着说，“如果没有你，我今晚恐怕得睡大街啦。” “没什么。”罗德的声音顿了顿，“只是看你顺眼。” “你很善良。” “你最好去看看眼睛。” “可是你帮助了我……” “我说了。”罗德冷漠地扫了她一眼，“只是看你顺眼。” 布兰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罗德招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 那个地址算得上偏远，周围都是山林，空气清新，有莺鸟啾啼，这里比城市里还冷一些，夜风卷过树叶，哗啦啦地翻响。 罗德顿了一下，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穿上。” “谢谢你，亲爱的。”布兰奇接过那件外套，“你真好心。” “如果你感冒会更麻烦。”罗德头也不回，“这附近没有医院。”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到一栋带着大花园的别墅前。 罗德熟练地扫虹膜开了门。 花园有些时日没有打理，花朵在夜风中打蔫，布兰奇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些花，略施小计让它们重新站立起来，她看着罗德的背影，忍不住问：“这些花都怎么了？” “我解雇了园丁。”罗德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 “它们多可怜啊。”布兰奇叹息。 罗德没有说话。 别墅里一片漆黑。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布兰奇问。 “我解雇了保姆。”罗德平淡地开了门，“换鞋。” 房子里逐渐亮了起来。 罗德带着布兰奇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前，“这里以前是保姆的房间，你可以睡在这里。” “谢谢你，亲爱的。”布兰奇忍不住踮起脚，摸了摸罗德的脑袋，“你很贴心。” 罗德没有回应，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没什么吃的，我随便做点。” “好。”布兰奇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我也来帮忙，可以吗？” 罗德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布兰奇看了看冰箱里的食物，卷起袖子，做了顿丰盛的晚餐。 她知道这是梦，她也知道梦里的东西不是真实的，但她还是尽量精心地烹饪菜肴，让它们看起来美味可口。 罗德无言地看着她细心地摆好了盘。 “希望你还记得这是我家。”他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 “哦，真是抱歉，亲爱的，但你也没有拒绝，不是吗？”布兰奇笑着将他按在了椅子上，“你一定饿了吧？你下午都没吃东西。” “你怎么知道？” “你一直在墓碑前站着呀。”布兰奇轻柔地说，“我理解那种心情，亲爱的，但是身体也是很重要的，不要因为伤心就折磨自己。” “我没有伤心，我只是——” “可是你分明很难过。”布兰奇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感受得到，你是个好孩子，罗德。” 罗德还想否认，却被温柔地拥抱住了。 “你只是不愿意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布兰奇抚摸着罗德半长的头发，“我的孩子，你只是不愿意真正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你不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意义……” “……” “我能看得出来，罗德，你是个善良的人，尽管对父母失望透顶，但也仍然爱他们，你曾一次次产生希望，又一次次失望，你害怕受伤，于是用冷漠的壳保护自己……” 布兰奇缓缓地说，“你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因为自己很糟糕，所以才没有人爱你，你把自己封闭得太深，挖掘真正的你是如此困难，你缺乏足够有毅力和耐心的朋友……但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你是那么好，我的孩子。” “……” 布兰奇感觉自己的肩头微微地潮湿了。 “你善良，正直，勇敢……”布兰奇轻声说，“但也很孤独。” “……” “在往后的日子里，你会来到一个神奇而危险的地方。”布兰奇轻轻拍着罗德的后背，“你会在那里遇到致命的危险，也会收获超乎预料的友谊，你能在找到一群温暖的家人，你会成为他们的同胞，你会在这里哭，在这里笑，在这里生活……” “你会遇上志同道合的伙伴，你或许会身陷囹圄，但总会有人来救你，有很多人仍然在关心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身份或能力，而是因为他们相信你值得。” 布兰奇扶住罗德的肩膀，看向他的眼睛，那双蓝眼睛正微微发红。 “而我的孩子，你真切地值得。” 第093章 墨菲斯 啪, 啪，啪。 鼓掌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幕。”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如此说，“你是个好人, 布兰奇女士。” 布兰奇转过身, 看向突兀出现在房中的男人。 他穿着上个世纪的夹克衫, 面容带着些许沧桑。 “你好, 我似乎知道你, 但我们从来没见过面。”布兰奇轻缓地说, “请问你是墨菲斯先生吗？” “是的, 是我，没想到我能被你记住，布兰奇女士。”墨菲斯躬身行了一礼, “我是墨菲斯，我知晓你已经研究出了穿梭梦境的能力，却一直没有上门拜访，请原谅我的失礼。” 他显得很有礼貌。 “他是谁……”罗德微微沙哑的声音从布兰奇身后响起, 带着全然的迷茫。 “一个访客。”布兰奇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别担心, 我会应对好的。” “我更希望你将我称为一个朋友，尊敬的布兰奇女士。”墨菲斯似乎是有意维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我此次前来不是为别的，正是为了与你会面，女士。” “你不必如此客套，墨菲斯先生。”布兰奇含笑，她确实被取悦了, 因为她喜欢有礼貌的访客，“请问你有何贵干呢？” “我察觉了一点不好的倾向。”墨菲斯说, “故而来寻求帮助。” “不好的倾向？” “你应该知道，作为梦神，我无法离开后室，我只不过是从拉·埃弗的梦境中偷取了力量，才能在诸多梦境中显现……”墨菲斯缓缓地说，“而我最近发觉，祂似乎要醒了。” “我并不知道拉·埃弗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墨菲斯先生，我从未与祂打过交道，我们模糊地猜测其为后室的意志，但实际上也并不确定，能仅仅通过梦境就赋予你如此权能的存在必然不可估量……你对祂有更多的了解吗？” “我只知道祂的梦境是循环的。”墨菲斯就像泄了气，“我甚至不知道祂的实体是什么，仅仅是祂入睡时的梦境，就已经把我所处的一整个层级全部同化进去了！” “放轻松，墨菲斯先生，你是怎么察觉祂即将苏醒的？” “我所处的层级，‘梦景’出现了一些不可忽视的裂隙与扭曲……”墨菲斯说，“最开始是整个梦境的呈现，画面的扭曲与错乱，梦中人物认知的畸形……然后是不可忽视的混乱与疯狂，物理空间变得一团混沌，接着是幻景的消褪，整个层级都在逐渐消散……” “听起来是一件十分糟糕的事！”布兰奇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我来寻求帮助的原因，布兰奇女士。”墨菲斯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但谁都能看出他心神不宁，“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混乱了，我想你们不会希望莫名其妙出现一个有能力扭转整个局势的存在，我想让祂继续做梦，但我试过无数种办法，也只是能够延缓祂醒来的时间而已。” “墨菲斯先生，祂是什么时候出现苏醒迹象的？”布兰奇问。 “我粗心大意，一开始根本没有发现！”墨菲斯懊恼地说，“但是大概就在我们所有人感觉到后室将要离开前厅之后的几个月吧，或许祂也在睡梦中感受到了，只是睡昏了头，反应比较迟缓。”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呢？”布兰奇问。 “除了我之外，最精通梦境的人，除了你，就只有Nostalgi Gaius了，我不想找那个疯子，她一定会趁机夺取我存在的根源，我只好来找你！”墨菲斯叫道，“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进入‘梦景’，修复那个梦境！” “但这无法解决根本的问题。” “我知道，可是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人，没有人知道拉·埃弗是什么，没有人认识祂，祂就像凭空冒出来的！”墨菲斯近乎绝望地诉说，“除了再苟延残喘一阵，我还能怎么办呢？说不定我们能在修复梦景的过程中找到让祂再度沉睡的方法？祂一醒来，我的存在都要被抹消了！我就要死了，不，比死还要可怕，我就要彻底不存在了啊！” 布兰奇叹息。 “很抱歉听到这样的事……这实在是太令人难过了。”布兰奇摇摇头，“我会帮你的，墨菲斯先生，但是在此之前，你能不能解除这个让罗德悲伤的梦？” “当然，当然可以……这是他作为人类时情感反应最强烈的梦，我无意令他重温痛苦的回忆，只是这段梦境更适合作为交流的载体，毕竟他作为扫兴客的记忆，我很难进行窥探。”墨菲斯赶忙说，“请跟我来，请跟我来吧，布兰奇女士！我们现在就出发！” “我需要一点时间安排好天鹅座档案馆的一切，墨菲斯先生。”布兰奇说，“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我保证。” “当然，当然……”墨菲斯遏制着内心的焦躁，“我尊重女士的隐私。” 就像被橡皮擦在原地擦除一般，墨菲斯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梦神离开了这个梦境。 “……布兰奇女士？”罗德迟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您吗？” “是我，亲爱的。”布兰奇回过身，身上的商务装又变为了洁白的古典长裙。 罗德似乎在努力思考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么，但是人在梦中通常都很难进行逻辑整理。 “我似乎对您说了些……不太好的话。”罗德磕磕巴巴地说，“抱歉。” “没关系，罗德。”布兰奇踮起脚，揉了揉罗德的脑袋，“你仍然是个好孩子，好好休息吧，我需要做点准备。” “好……” 布兰奇转过身，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一切就像肥皂泡一般破灭了。 罗德在布鲁斯的臂弯里睁开双眼，过了好一会儿，又抵挡不住困倦地沉沉睡去。 这一次，他没有做梦。 布兰奇同样睁开了湛蓝的双眼。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 作为图书管理员，布兰奇需要寻求一些来自书本的智慧。 就在她坐在办公桌前喝着茶的时候，她的一部分正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搜索着关于梦境的一切。 以及拉·埃弗。 很快，几本书籍自书架上飞来，漂浮在了她的眼前。 关于后者，她近乎一无所获，但是关于梦境—— “微光向导的本质亦是梦，或许可以借助微光向导来辅助修补梦境。”布兰奇点起蜡烛，映照着书页上的字句，“我需要氙弹珠，很多很多氙弹珠。” “掌管梦境的墨菲斯……” “无尽家族的一员……无尽家族是什么？等等，这本书是来自前厅的？” “这个无尽家族的梦也叫墨菲斯，是巧合吗？” 可是，当她试图寻找关于无尽家族的资料时，却只能在几本书中找到只言片语的描述。 “一共有七个兄弟姐妹，每个人都代表了生活的一个方面……听起来和万神殿中被赋予概念的我们很像，阿尔戈斯是正义，我是求知，菲利亚是爱……” “命运，死亡，梦，毁灭，欲望，绝望以及狂热……狂热？听起来和快乐很像，但是很奇怪，也可以叫做谵妄？” “嗯，如果要对应到我们，那么希弗瑞亚的领悟最接近命运，莉莉丝司掌死亡，黑洞带来毁灭，普洛塔斯忒娅是欲望，我们似乎没有绝望，或许代表昏沉的灰王伊利亚德·伊利昂与其有些相似之处，至于狂热，我们有象征混沌的奇拉伊，也有赛颂德。” “不对，命运是过去、现在、未来的不同可能，也就是说其中必然包含了时间，所以应该是领悟与时间两项权能的融合。” “无尽家族是时间和黑夜的孩子……” “或许我需要狄乌斯的意见。” “哦，我又沉迷于阅读了，我最开始只是想知道修复梦境的方法，何况这个猜测很可能不成立。” “前厅的神怎会来到后室？不合常理，何况墨菲斯先生看起来真的十分焦心，如果他有那种权能，那就不该会受困于一个梦境。” “巧合吗？” “墨菲斯先生最开始只是一个流浪者，被纳入拉·埃弗的梦境后沉沦了几百年，才终于醒觉，得到操纵梦境的力量，这是很明白的记录。” “无论如何，我还是先安排好一切，然后去‘梦景’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氙弹珠，我需要让汤姆替我去筹集它们，每颗氙弹珠都存有很多微光向导。” “无尽家族的事，或许我可以请教布鲁斯，他在前厅的朋友或许会知道一些什么。” “我还需要一点狄乌斯的意见，让位于level797天鹅座骑士团基地的其他人帮忙问问他吧。” 在考虑好一切以后，布兰奇女士挥手，书本整整齐齐地飞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掐灭蜡烛，在黑暗中耐心地等待其他人醒来。 早晨大家齐聚在早餐桌上时，布兰奇讲述了她昨晚遭遇和思考的一切，除去罗德梦境的部分。 “墨菲斯？”布鲁斯思考片刻，拿出手机，开始给扎塔娜和康斯坦丁发信息。 “所以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去找氙弹珠。”汤姆两指并拢在额前致意，“了解！” 第094章 林间小径 “我很想帮助你, 布兰奇，但梦境不是我的专长。”菲利亚说，“我得出发去找奥古斯都了。” “我也是。”炼金术士说, “我和亲爱的菲利亚一起去。” “我, 我也和菲利亚一起。”Coran说。 罗德取下腰间磨损的布袋, 他还携带着扫兴客们的遗物。 他从中取出了一罐沉甸甸的、散发着明亮蓝光的东西。 “布兰奇女士, 这是我们所有生活在level52的扫兴客的遗物中整理出的所有氙弹珠。”罗德深吸一口气, “坦尼亚和提西喜欢研究, 他们收集了一些, 这是剩下的所有了。” “谢谢你，罗德。”布兰奇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大罐子，里面注满了杏仁水, 而释放出明蓝色光芒的氙弹珠则被液封在其中，有满满一罐，她伸手从杏仁水中拿出一颗查看。 氙弹珠是一种平均尺寸在2.5厘米左右的小水晶球，弹珠的内部为冷凝的氙气, 当它们裂开时, 就会将诞生的微光向导释放到附近的区域, 但只要用液体或固体将它包裹起来，就能阻止它的孵化。 微光向导是一种高智慧的生物，外表就像一个个小小的光点漂浮在空中，它们能引导流浪者在险恶环境中找到安全的所在与补给，对它们的研究一直在进行，因此氙弹珠也是十分珍贵的物品，无论是M.E.G.还是B.N.T.G.都花费重金到处收购它。 也许是被保存得太久, 那颗氙弹珠在布兰奇女士手中很快就裂开了，大量光点飞了出来。 “你们好, 小家伙们。”布兰奇对着那些光点说，“欢迎来到天鹅座档案馆。” 光点聚集在布兰奇女士周围跳着舞，似乎很喜欢她。 “我要去修复一个破碎的梦境，能请你们和我一起去吗？”布兰奇温和地问。 光点们上下摆动，就像在点头。 “看来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菲利亚点点头，“对了，布兰奇，我们路上遇见了普洛塔斯忒娅的信徒，他们说普洛塔斯忒娅最后现身于‘耕者的法院’，我们要去找她吗？” “普洛塔斯忒娅？她已经失踪很久了。”布兰奇略显惊讶，“我以为她已被铁拳的人杀害。” “没有，布兰奇，‘耕者的法院’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说不定她也像你一样被困在那里，兴许我们推门而入的时候，还能看到她在里头种地呢。” 布兰奇思考片刻，转头看向罗德和布鲁斯。 “我能拜托你们一件事吗，亲爱的？”她温柔地问。 “当然可以，布兰奇女士！” 还没等布鲁斯开口，罗德就已经答应下来了。 罗德真的太信任布兰奇女士了。布鲁斯想，这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请你帮我给普洛塔斯忒娅送一封信。”布兰奇女士说，“真抱歉又要劳烦你，罗德。” “没关系，布兰奇女士，我们会把信送到的！”罗德拍着胸脯说。 “不，罗德。”布兰奇女士说，“恐怕只有你。” “因为我不会和你一起去。”布鲁斯沉声说，“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是时候去寻找创世工厂了。” 罗德张了张嘴。 对，这是布兰奇女士交给他的任务，布鲁斯只是人类，他没有义务去做这件事。 何况……确实，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们现在要分开了吗？ 但罗德也没有纠结太久，爽快地说：“好。” 他用灵魂链接敲了敲布鲁斯，等到布鲁斯开放了链接，他就在他脑海中说：“我们可以这样联系。” 布鲁斯在脑海中应了一声。 “差点忘了，你们跑一趟的报酬。”菲利亚坐直身子。 她站起来，分别在罗德和布鲁斯的蓝宝石吊坠上点了一下。 宝石中似乎多了点点光晕缠绕。 “这是给你们的庇佑。”菲利亚说，“这样更安全。” 罗德抬头看向布兰奇女士，布兰奇只是含笑对他点了点头。 于是罗德对菲利亚道了谢。 “我要怎么去‘耕者的法院’呢？”罗德后知后觉地问。 “我可以给你钥匙。”一直沉默的密钥师突然开口，“你可以从霍夫斯坦神殿的会议厅中上锁的一扇门进入。” “或者从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走，level797，我们天鹅座骑士团的一个基地就在那里。”汤姆抓了一把自己的金发，“我们有几个人挺想见见你的，兄弟，去我们那做做客？” “你可以自己决定。”密钥师说。 罗德犹豫了一下。 “我顺路去level797拜访一下天鹅座骑士团的其他人。” “level797同样是狄乌斯所栖息的层级。”布兰奇女士说，“你或许也能顺便替我向他问好。” “好的，布兰奇女士。”罗德点头。 布鲁斯没有说话。 早餐结束后，他们各自离开了天鹅座档案馆。 罗德收好布兰奇女士的信，和杰提耶、菲利亚他们告别。 布兰奇女士正在操纵着天鹅座档案馆停靠在每一个他们要前往的层级。 汤姆已经出发去level11找M.E.G.交易氙弹珠了，布鲁斯也被放在了level5，他要去找创世工厂，在level5的锅炉房碰运气，下一个是罗德，他去level797，而菲利亚三人要去的则是“乳白天空”。 面前的大门打开，外面是葱郁的林间小径。 罗德独自一人踏出了门。 身后，天鹅座档案馆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关闭，隐去了踪迹。 他已经很久没有独自行动了，现在一个人站在路中间，却感到久违的轻松。 这是一条覆有大量植被的石路，身旁的部分岩石上有几个石窟，那通向不同的层级，而罗德的目的地，则是这里的林间前哨站。 他脚一蹬地，在石路上奔跑起来。 很快，他就见到了一座大坝。 大坝看上去已经废弃，整个设施都是封闭的，被金属栅栏围住。 但罗德知道，这座大坝仍然在满功率运行，为level797的各处建筑与定居点提供水源和电力，这是汤姆告诉他的。 在大坝旁悠闲地倚着栏杆看了一会儿河水，吹了一会儿风，他吐出一口气，继续前进。 再前进了一公里左右，他看见了一栋白色的大平房。 那就是林间前哨站。 这栋房子是白色的，有红色的瓦顶，房前整整齐齐用砖头铺着一条小路，小路两边的植物似乎都被简单打理过，石头砌出一个开阔的院子。 罗德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声音： “好像有人在敲门。” “谁会来这里？” “是汤姆吗？” “汤姆那家伙不是一向大喊大叫的吗？”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矮小的男性，他穿着一件印有天鹅座骑士团徽章的夹克，他看到扫兴客的面具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问：“你好？你是？” “罗德·曼迪斯，我正在为布兰奇女士送信，顺路来拜访你们。”罗德礼貌地说。 “哦！是罗德·曼迪斯！”这个矮小的男性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声：“曼迪斯先生来了！” 他把罗德迎进屋里。 房子里到处都是现代家具，空间很大，迎面就是一个简易的拳击台，正有两个穿着运动装的女性戴着拳套站在上面，似乎在较量。 听到矮小男性的话，她们立刻把目光投向了罗德，表情欣喜。 “扫兴客曼迪斯！”较矮的女性快速脱下拳套，从拳击台上翻了下来，“你好你好，我是杰妮·道尔顿！” “杰克。”矮小男人说，“普通的名字，叫我杰克就好，我是杰妮的兄弟。” 拳击台上另一个黑发的女性则说：“你好，我是艾米莉·潘提斯。” 旁边开放式厨房里正围着围裙做饭的黑人则举了下手，说：“德瑞克。” 罗德同所有人都打了招呼，说：“叫我罗德就好。我只是在替布兰奇女士送信，顺路来拜访你们，汤姆说天鹅座骑士团的基地在这里，我还得寻求你们的帮助，毕竟我对这个层级的路况并不熟悉。” “没问题没问题！”杰妮冲过来跟他握手，同时稀奇地左看右看，“居然是真的扫兴客！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扫兴客呢！” 艾米莉也从拳击台上翻了下来，和他握了握手。 “我是最近才加入天鹅座骑士团的。”她含笑说。 “艾米莉可厉害了！”杰妮拦住艾米莉的脖子，“艾米莉格斗搏击枪械都精通！以前还是FBI的探员呢！” 艾米莉冲他笑了一下。 罗德点点头，“幸会。” “快来坐快来坐！”杰妮快活地叫道。 旁边摆着几张沙发，看起来都有点老旧了。 “我和杰妮都是在level11出生的。”杰克去端来了杏仁水和果盘，“抱歉，我们这里很少有其他人拜访。” 罗德拒绝了杏仁水，但接过了果盘。 “我差点忘了。”杰克不好意思地说，“扫兴客不喜欢杏仁水，抱歉。” 这个林间前哨站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物资，甚至还有新鲜的瓜果蔬菜，而且这里有网络，除了没有邻居以外，倒是没别的缺点。 罗德不太擅长聊天，但是杰妮很喜欢问他问题，在交谈中，罗德逐渐意识到，这些天鹅座骑士并不像汤姆知道的那样多，他们不知道布兰奇女士的真面目，也没有布兰奇女士赠送的蓝宝石吊坠。 问及他们为什么会加入天鹅座骑士团时，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因为布兰奇女士救过我的命！” 第095章 麻将 Level5, 恐怖旅馆。 蝙蝠侠独自推门进入酒店主厅。 这里一如既往地播放着悠扬的爵士乐，M.E.G.“家政服务”前哨站与家常酒店组织的人也仍然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这里，一切看起来都平和而正常。 他不打算寻求帮助, 他手上拿着汤姆提供的深红地图, 开始朝着大厅之外走去。 这一层级有不少死亡飞蛾, 布鲁斯尽量不去招惹它们, 他在走廊上远远见到一只咆哮者, 但他很快就避开了, 尸鼠在他脚边蹿过, 他在某处角落看到围坐在篝火旁的人，他很快意识到那是汲焰绿灵营造出的幻象，没有落入它们的陷阱。 就在他打算进入贝弗莉室与此地的原住民交流的时候, 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你好，蝙蝠侠先生，希望我没有打扰你探索的兴致。” 布鲁斯转过头，看到了一个头部为野兽、身穿绅士服装的实体。 “第五层的野兽？”他问。 “这实在是太令人难过了, 如果你愿意称呼我为第五层的绅士, 那我会很高兴的。”第五层的野兽优雅地行了个礼, “请允许我为您提供一个小小的建议，您可以试着去打完那局麻将，我是说，贝弗莉室里面的那个，此外，不知道您来这里又是想寻找什么？我或许能为此提供一点帮助，或者说——交易。” 布鲁斯不为所动, 他早就已经从布兰奇女士处了解过第五层的野兽的信息，他仍然记得布兰奇女士是怎么称呼他的——“祸乱人心的野兽”。 “我正在为布兰奇女士办事。”布鲁斯不动声色地说, 他故意调整了一下蓝宝石吊坠的位置，“说出你的目的。” “希望尊敬的布兰奇女士不介意我的小小冒犯。”第五层的野兽显然领受这个名头的威慑，“只是某位存在想要见见你，先生。” “见我？” “是的，祂邀请你去打完贝弗莉室里的那局麻将。”第五层的野兽恭谦说，“如果阁下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你不愿意，祂也有别的方式找上您。” 布鲁斯不动声色地在灵魂链接中向罗德传递了一个简单的信息：[有个祂想要见我。] [万事小心。]罗德的回复很快就过来了。 布鲁斯平淡地点了点头，“你可以离开了。” 他转身推开了那扇银色标牌上写着“贝弗莉室”的门。 贝弗莉室也被称为“永恒的舞厅”，这里似乎是Level 5主要的枢纽地区。 这个房间非常宽敞，四面都有着很多门，这些门的数量似乎是随机的，每次进入都会有不同的变化。 整个房间都被一扇巨大的吊灯照亮，房间里面只有一张长相奇特的小桌子，上面放着各类饮料和一局未打完的麻将，事实上，自从它被发现以来，所有试图打完这局麻将的尝试都失败了，大多数人都会受到某种未知的影响而被迫远离它。 贝弗莉室里栖息着大约三十多个“原住民”，根据资料，他们都是从1300年到1940年之间切入后室的流浪者，其中一些人甚至在历史上相当出名，他们总是倾向于远离人群。 如今看来，他们也没有重返前厅的意愿。 少部分人仍然保留着当初切入后室时的模样，大多数人都已垂垂老矣，布鲁斯尝试和他们交流，但他们的回应都十分冷漠。 而且他们不在乎布兰奇女士的名头。 布鲁斯放弃了交流，决定去试试打完桌上那局麻将。 他听说过这局麻将没有人能坚持打完，但或许是因为他身上带着布兰奇女士和菲利亚的庇佑，他很容易就坐在桌前打出了下一步。 原本态度冷漠的原住民们都震惊地看着这个穿着怪异的前厅人。 这群在贝弗莉室里住了几十上百年的人当然无数次尝试过，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坐在桌前，顶多只能移动其中几枚罢了。 一个戴着灰黑色兜帽的长袍人浮现在桌子的一边。 他——或者应该说是祂，祂熟稔地抓牌，摸牌，而后又消失，又出现于桌子的另一边，替另一方抓牌，摸牌。 布鲁斯没有开口，他知道先开口的人必定会丧失主动权，于是他也沉默地抓牌，摸牌。 想见他的是祂，又不是他，他并不着急。 在打了两圈之后，那个戴兜帽的神秘人终于开口了，“聪明的家伙，你要不要做我的眷者？” “不。”布鲁斯毫不犹豫地说。 “我知道要怎么杀死布兰奇。” “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但你已经有猜测了。”神秘人笑了几声，“我即是莫菲希斯，你此前已经与我打过交道，我为你奉上的诚意似乎并不令你满意。” “诚意？” “扫兴客既是我的诚意，你已经得到他了，不是吗？” 布鲁斯抓牌的手顿了顿，他讨厌这种把罗德当做一种物品与筹码的态度。 “你是故意让罗德脱离你的掌控的？” 莫菲希斯不置可否地笑了几声。 “我知道你，蝙蝠侠，你是人类中的集大成者，我欣赏你这样的存在。”祂抬手出牌，手指枯槁，“我一直认为你与我拥有着相同的理想，你想要一个和平的世界，而我渴盼一个友善的世界，在那里，没有人会伤害别人，人人都会为他人考虑，互相友爱，互相帮助，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愿景吗？” “但你企图控制人类。” “我不否认，我想洗去的仅是人类的恶，这有什么错？”莫菲希斯呵呵笑着，“你致力于消灭罪恶，但我能从根源上除去欲望，我对扫兴客也并非严苛，只是约束，我别无他法，我教导下的扫兴客乐于助人，和平友善，这是有目共睹的。” “那是人性的部分。”蝙蝠侠沉声说，“抹除欲望，就等于抹除人性，扫兴客并非在你的教导下如此，他们本性就不坏。” “呵呵，或许如此，但你一定见过他进食的场面。”莫菲希斯闪现在桌子另一侧，替那方出了张牌，“你难道就不疑虑，你难道就不忧心？你是个聪明人，你难道对祂，对那饥饿的野兽也全然放心？你难道不是一直在寻找制衡祂的方法？” “你知道谁是饥饿的野兽？” “我一直都知道。”莫菲希斯手指轻点桌面，“你是否想过，她仅仅只是一种伪装？一个活过万年的猎手永远不缺乏耐心，你始终都在疑心，她真的像她所言那般纯良无害？她真的有能力挣脱束缚？她真的只是出于不想伤害人类这样可笑的理由？” “你想说什么？” “我真正押上赌注的棋子并不是扫兴客，一直都不是。”莫菲希斯的声音包含笑意，“而是你。” “……” “我在赌，你的怀疑，你的猜想，你的忧虑会迫使你寻求制衡，你不相信个人的道德，更不相信神明的仁慈。”莫菲希斯双手缓缓放在桌面上，“而我，我并非一个满嘴道义理想的高尚者，我是个棋手，一个玩家，我不会用虚无缥缈的承诺来操控棋子，我会和你做心甘情愿的交易。” “你想做什么交易？” “我告诉你如何杀死布兰奇。”莫菲希斯说，“代价很简单，我不需要你帮我去杀人，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怎么把扫兴客变回人类，我只寻求爱与和平。” “你的爱与和平是什么？” “就是——爱，与和平。”莫菲希斯轻笑，“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 “打不过，你的力气太大了！”杰妮一屁股瘫坐在拳击台上，“简直是作弊嘛！” 罗德把她拉了起来，“就人类的水准而言，你已经很厉害了，杰妮。” “好吧，下一个，艾米莉！”杰妮嚷嚷着，“艾米莉来和你打！” 艾米莉·潘提斯翻上台，客气地笑了笑，“请多指教。” 这位前FBI探员的格斗水准很高，虽然还赶不上布鲁斯，但对付绝大多数普通人都已经绰绰有余了，可惜罗德是个怪物，她最终力竭告败。 “吃饭了！”德瑞克把一锅食物端了出来，“今天吃扼杀者意大利饭，甜点是TMIG脏脏布丁！” 扼杀者意大利饭，用实体扼杀者的肉做成的一道后室常见美食，TMIG脏脏布丁则是利用TMIG毛毛虫肉的粘性做成的布丁，同样是后室的常见美食。 乍一看到这两道取材于后室实体的美食，罗德还有点怀念，level11曾经有个小摊卖的TMIG脏脏布丁特别好吃，可惜摊主已经回前厅去了。 在餐桌上，罗德摘下了扫兴客面具。 艾米莉原本只是平常地扫了他两眼，但在见到他的长相时，她的目光却凝固了一瞬。 “怎么了，艾米莉？”罗德疑惑地问。 “我似乎以前在资料上看到过你。”艾米莉说，“罗德·曼迪斯……嗯，或许是我多虑了……你的父亲是不是皮克曼·曼迪斯博士？” 罗德瞳孔一缩。 时隔多年在别人嘴里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仍然令他有些……心悸。 “是的。”罗德尽量平静地说，“怎么了？” “真的是？”艾米莉也有些惊讶，“我翻阅过你父母那件案子的卷宗，抱歉，只是作为侧写师的练习——事实上，当年是以恐怖袭击结案的，是吗？” “据我所知是的。” “我曾经隶属于BAU，科学行为小组，我之所以对这个案子印象深刻，是因为……我们认为你的父母是自杀的。” “什么意思？自杀？” “他们死前销毁了自己的所有研究成果，而后双双自杀，这是我们的推测，但是这个案子已经太久了，想要翻案太过困难。瑞德——我是说我的同事，认为这背后有着更大的隐情。抱歉，我原本不该告诉你这些，但你现在是……扫兴客，是个超级英雄。” 艾米莉顿了一下，“这本不属于我的职权范畴，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或许你父母的研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我们同样渴望探究真相，但我们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或许蝙蝠侠有。” 第096章 耕者的法院 艾米莉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实际上服务于美国国家特情局, 自从她发现自己卡入后室后，她就从前上司那儿得到了一项潜伏任务。 潜伏M.E.G.的工作已经有不少人去做了，她所要做的实际上是收集后室的其它情报, 彻查后室中的其它组织, 直到她意外地切入了蓝色通道。 那实际上是撞了大运, 蓝色通道中含有空气的区域很少, 而她刚好在能够呼吸的部分, 她在空中捡到了一个终端, 而这个终端能够连通布兰奇女士的聊天室。 当时的对话是这样的： 艾米莉：“有人吗？” 布兰奇：“你好, 欢迎来到我的聊天室，这里是布兰奇·冯·哈德拉赫，请问你是？” 艾米莉：“艾米莉·潘提斯。” 布兰奇：“很高兴见到你, 艾米莉，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艾米莉：“呃，我在一个周围全是蓝色的地方，我好像在漂浮,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你知道要怎么返回正常的地方吗？” 布兰奇：“我的天哪！蓝色通道！那里十分危险, 只有很少部分拥有空气，亲爱的，你在哪里？你周围有什么？” 艾米莉：“我看到旁边好像漂浮着一座废墟，里面都是几何形的色块……” 布兰奇：“那是破碎之地！亲爱的，待在原地别动好吗？我这就来！待会见！” 似乎只是几分钟后，艾米莉就发现自己躺在天鹅座档案馆的地板上了，而金发蓝眼、温柔知性的女子正站在她面前和她打招呼, 邀请她喝一杯茶。 布兰奇女士是个好人，对她的眷族说这些话, 诱导他们去调查当年的事让艾米莉略有些良心不安，她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试探扫兴客和蝙蝠侠的真实能力，二是调查当年的中微子行星发动机图纸究竟有没有被毁掉。 这些年FBI调查了无数次，但罗德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家里也真的什么都没有。 现在不一样了，罗德成了超级英雄，不如把这件事扔给他去调查，这样特勤局只需要坐享其成即可。 德瑞克状似无意问：“罗德的父母之前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恐怖袭击？” “不知道。”艾米莉摇摇头，“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当年的行为科学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在对现场重新进行了侧写后，我们认为他们很可能死于自杀，仅此而已。” “抱歉，兄弟。”德瑞克说，“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没事，德瑞克。谢谢你，艾米莉。”罗德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不客气，罗德，现在我们都为布兰奇女士服务。”艾米莉说。 罗德垂下眼。 “我还记得，艾米莉说她之前的团队里有个人和我一个名字。”德瑞克立刻转移话题，“而且也是一个黑人！” “是的，他和你真的很像。”艾米莉也接着说。 话题转向了轻松愉快的方向，谁都没再提罗德父母的事情。 ———————— “爱，与和平。”蝙蝠侠出牌，“你是指菲利亚和某位神明？” “除了她，谁还能被称之为爱呢？”莫菲希斯将牌放在桌上，“至于和平，我想你对此有些误解，我指的是，神与人之间的和平。”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只需要你帮我困住菲利亚一小会儿。”莫菲希斯笑道，“一小会儿就好，除此之外，我想让你帮我击溃铁拳。很划算的买卖，想想看，那可是能够杀死‘亚悉克瑞亚’的方法，我甚至认为你占了一些小小的便宜。” “亚悉克瑞亚？” “就是我们那位亲爱的自称布兰奇的女士。”莫菲希斯含笑，“瞧，你甚至不知道祂的真名。” 布鲁斯沉吟片刻。 “你要我怎么做？” “在你答应之前，我可不会全盘托出。”莫菲希斯手指相抵，“我不会逼迫你，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蝙蝠侠眯起了眼睛。 ———————— 一条隐蔽的小路，通往发条的幻梦。 一个身穿破旧修理工装的人正在指挥着巨大的齿轮排列咬合。 罗德等人在这片机械的领域门口站了好半天都没得到回应，罗德只好开口试着叫他：“狄乌斯先生？” 穿破旧修理工装的人回过头来，正了正脸上的眼镜。 “你是曼迪斯，对吧？” “您……知道我？” “棋盘上能移动的棋子只有那么几个，没人不知道你。” “呃，很荣幸？” “布兰奇的问候我收到了，我会抽空去拜访她。”狄乌斯说，“但别指望我站队，我不需要。” “我转告给布兰奇女士。” 狄乌斯走上前来，盯着扫兴客的面具看了一会儿。 罗德注意到他的手指上都是乌黑的机油。 半晌，他笑了一下，扶了扶那副老旧的眼镜。 “你注定走上艰难的道路，但你已经跨越了许多荆棘。即使在众多时间线中，你也属于小概率的那一部分，在我看来，你已经规避了绝大部分苦难，你已经足够幸福。” 狄乌斯回头走向浮在空中的巨大齿轮排列。 “就我个人而言，我乐意得见我亲爱的姐妹心愿得偿，但我可不希望看到一些试图毁掉这个地方的疯子，前厅有自己的时间，要是后室和前厅融合，那我岂不是要丢了我心爱的工作？我很高兴能修理时间这台该死的机器……” “所以您其实是支持我们的？” 狄乌斯没有回答这句话。 “真你妈谢天谢地，你将要造成的影响大概不会增加我的工作量，我没有更多的空闲，我孜孜不倦地工作，让每条时间线上的每一毫秒都正常地流动，我可以向你保证，即使是最简单的一毫秒也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愚者那家伙乱搞的事前不久才被我发现，我必须去修复一些由祂造成的狗屁错误……但所有的错误和故障都无法难倒我时间守护者。” 他自言自语地再度投入了齿轮、发条和活塞杠杆的排列组合之中，只是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他们沿着林间的小径返回。 “这就是时间之神？”艾米莉仍有点震撼，“我是说他看起来跟……跟街边穷困潦倒的修理工没什么区别！” “那就是齿轮缔造者。”杰克习以为常地说，“祂通常不喜欢别人去打扰祂，我们很少见到祂，通常是祂有事主动找我们，但那样的情况也只发生过两次而已。” “罗德要去‘耕者的法院’，是吗？”杰妮说，“我们给你带路，路程不算太长，入口就在海湾那边，两个小时就能赶到！” 林间小径的尽头是一片广阔的海湾。 杰妮等人带着罗德在海崖下找到了一个隐秘的石窟，里面有很大的空间，分别有二十四个洞口。 “这些洞口都是单向的，去了就不能回来了。”杰妮说，“这个，这个洞口是去‘耕者的法院’的，我们就不跟你去啦！” 艾米莉好奇地四处察看，被杰妮一把拽了回来，“很多地方都很危险，不小心掉过去就别想回来了，你小心一点！” “这个洞窟似乎是被海水侵蚀出来的。”艾米莉说。 “谁知道呢。”杰妮耸耸肩，“后室不合常理的地方多得是，习惯了就好。” 罗德和杰妮、杰克、艾米莉告别，而后毫不犹豫地踏入了洞口。 眼前一花，视线再清晰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在地上开满了花的走廊上。 脚下是草地和花田，但周围确实是在建筑物立面，走廊一面是玻璃幕墙，能看到外面的现代城市景观。 但外面空无一人。 罗德沿着开满花的走廊向前走，他拐入一个条封闭的走廊，这里的装修风格十分肃穆，而后他到处探索，这建筑没有出口，地面都是泥土和花草，偶尔有些藤蔓会像活物般缠住手脚，但是以他如今的力气而言，那些都是可以轻易扯断的。 “啊呀，看我找到了什么？”充满魅力的女声从法官席上响起，“一只可爱的扫兴客！” 罗德抬眼看去，发现那是一个赤|裸的女人，她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如此魅惑，充满了成熟的魅力。 “您是普洛塔斯忒娅女士——这是什么？” 罗德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脚被猛地缠紧，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送到法官席前。 “嗯哼，是我。”普洛塔斯忒娅轻柔地摘下扫兴客的面具扔到一边，她捏着罗德的脸仔细打量，“嗯……很英俊。” “普洛……唔！” 普洛塔斯忒娅的手指探入了他的口中，把玩着慌乱瑟缩的舌。 猝不及防之下，一滴涎水拉成长丝落在台面上。 “别急，宝贝。”普洛塔斯忒娅手指抚着他紧皱的眉，嘴角露出一丝玩味，“你的表情可真是棒极了。” “唔唔唔——” 罗德想挣开藤蔓，但这些藤蔓都十分坚韧，他想去够腰间的无限刀，但双手被紧缚在身后，挣脱不得。 更令他惊恐的是，那些灵活的藤蔓穿过了腿间，正在按压他。 等等——等等—— 普洛塔斯忒娅抽出搅弄口腔的手指，在扫兴客倒抽凉气而无力开合的脸颊上抹了抹，“你看起来并不熟练？没关系，宝贝，你会很快乐的。” “你——唔！”一条藤蔓堵住了他的嘴，罗德用力想要咬断藤蔓，但却没有力气，这些藤蔓都十分坚韧。 生理性泪水从泛红的眼角往下滑落。 被吊在肃穆的法庭和盛开的花田中，他头昏脑涨。 在藤蔓收紧的窒息中，肢体在快感的作用下一阵阵抽搐。 他甚至没注意到普洛塔斯忒娅把长腿翘在桌上，随意而慵懒地看着藤蔓将他缠紧。 “普洛塔斯忒娅。”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响起，“你尽兴了吗？” 那个声音……很熟悉…… 罗德用尽力气眨掉眼泪睁大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似乎无数次听过这个声音。 “哦。”普洛塔斯忒娅的声音沙哑性感，“莫菲希斯，你来了。” 罗德猛地绷紧了身体。 [布鲁斯……布鲁斯……布鲁斯……] 灵魂链接处传来羞耻又可怕的欢愉感，[呃啊，布鲁斯……] 布鲁斯呼吸一窒，他意识到了罗德正在遭遇什么。 [这些藤蔓……该死……] [我挣脱不开——] [——莫菲希斯？] [莫菲希斯在这里？！] 布鲁斯原本已经拒绝了莫菲希斯的交易，打算离开贝弗莉室，回天鹅座档案馆向布兰奇女士求助，但此刻他猛地转头，重新坐在了麻将桌前。 “你不是莫菲希斯。”他沉声说，“你究竟是谁？” 灰袍的神秘人重新在麻将桌对面浮现。 “我是谁？”神秘人笑了起来，“我即混沌。” 第097章 金盏花 罗德软倒在草地上。 那些滑溜溜的藤蔓甚至贴心地为他整理好了着装, 扣好了腰带，但那种湿黏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比起身体上的感觉，来人更让他感到如堕冰窟。 莫菲希斯。 曾经支配了他的存在。 罗德趴在草地上缓了几秒钟, 立刻翻身跳起, 转身就跑。 逃跑, 可耻但有用！ “叛者！” 一股无形之风将他卷了起来, 塞进了法庭的被告席里。 而法官席上, 是正在把玩扫兴客面具的普洛塔斯忒娅和一个形体不定的存在。 那个存在看起来是透明的, 仅有模糊的轮廓, 似乎时刻都在变化。 无相者，变化之王，莫菲希斯。 “亲爱的, 我还是喜欢你有形体的样子。”普洛塔斯忒娅将扫兴客面具戴在自己脸上，伸手去勾莫菲希斯的脖颈，“你可以变成狮子或猎豹，我们三个一起会很刺激的。” “你那装满欲望的大脑最好清醒一点, 普洛塔斯忒娅。”莫菲希斯不为所动, “你我都被困此地许久, 你难道不想重获自由？” “哦，自由，是的，我想念亲爱的菲利亚，我想念强壮的阿尔戈斯，我也想念无尽的麦田，想念丰收的喜悦……” “普洛塔斯忒娅女士！”罗德趁机大喊：“我替布兰奇女士来给你送信！” “哦？布兰奇的信？”普洛塔斯忒娅好奇, “她居然会给我写信！” “如你所见，我同时受到了布兰奇女士和菲利亚女士的庇佑！”罗德赶紧码出自己的身份, 同时从口袋石中取出信交给了那些不久前还侵犯过他的藤蔓，“我曾偶遇过你的信徒，受他们之托来寻找你！” 普洛塔斯忒娅缓慢地眨眨眼，摘下扫兴客面具，递给了藤蔓。 而后，藤蔓把他的面具送回了他面前。 普洛塔斯忒娅取出另一只遮挡了上半张脸的假面戴上，花朵草叶织成她的衣裙，她郑重地拆开信封，但是又顿住了。 “莫菲希斯，我希望你回避一下。” “为什么？” “我们还不是盟友关系，亲爱的。”普洛塔斯忒娅俏皮地眨了眨眼，“何况这是私人信件。” 于是普洛塔斯忒娅轻盈地纵身一跃，藤蔓缠成座椅托住了她，将她送到了律师席上。 普洛塔斯忒娅那双多情的眼睛轻柔地扫过一行行优雅的古典字母，半晌，她轻笑一声。 “我好心的姐妹。”她叹息，“当初播下的种子结出了甜美的果实。” “罗德，对吗？”普洛塔斯忒娅抬起眼看向戴好面具的扫兴客，“嘘，过来，谢谢你送来这封信，我倒是对你没有敌意，可爱的小家伙……但我恐怕不得不尊重我室友的意见。” 藤蔓缠住罗德的手脚，将他绑到普洛塔斯忒娅面前，她用那张鲜艳欲滴的红唇，在他的扫兴客面具上亲吻了一下。 “告诉布兰奇我愿意。”她用气音说，“但我暂时不想和莫菲希斯闹翻，那会很麻烦，所以你得自己想办法回去。” 而后，她将罗德妥贴地放在了草地上。 “跑。”她用口型说。 罗德转身朝着法庭的出口狂奔而去。 “你放走了他。”莫菲希斯的声音隐隐有些恼怒。 “我只是想好好玩一场躲猫猫，亲爱的。”普洛塔斯忒娅指尖卷了卷自己的富有光泽的长发，“你难道不觉得无聊吗？在我的土地上，谁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如果你想抓他，那你就去找他。” 耕者的法院没有出口，唯一离开此层级的办法是拜托普洛塔斯忒娅将你送出去，但是罗德并非无计可施。 他躲藏在一从灌木中，取出了布兰奇女士赠与的书本。 而后，他的手指从左到右，扫过扉页上布兰奇女士的签名。 周围一阵场景变幻，葱郁的植被消失，周围又变成了高大的古典书架，空气中飘着书墨和茶的香气。 他回到了天鹅座档案馆。 “真是让人怀念……天鹅座档案馆。” 罗德一个趔趄，那是普洛塔斯忒娅的声音，正从他的腰带上传来。 那是一根开着金盏花的枝蔓。 那朵花左右摇摆了一下，“我怀念布兰奇泡的茶，怀念与她谈天说地的时候……” “……普洛塔斯忒娅女士？” “谢谢你把我带出来，可爱的小扫兴客。”金盏花就像伸展了一下懒腰般舒展了一下枝叶，“你居然真的投靠了亲爱的布兰奇，不过比起莫菲希斯那个家伙，布兰奇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 罗德已经很熟悉天鹅座档案馆里的路了，他熟练地从无数整齐排列的书架中穿过，来到了天鹅座档案馆中用以起居的部分，布兰奇女士没有来迎接他，罗德敲了敲布兰奇女士的办公室大门，没有回应。 于是他跑去敲杰提耶的门，这回，门开了。 “罗德？”杰提耶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布兰奇女士呢？”罗德问。 “布兰奇女士在卧室，但是她有一部分意识去往‘梦景’帮助墨菲斯修复梦境去了，你有事找她吗？” “哦，又一只扫兴客！”金盏花高兴地说，“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杰提耶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你好呀，小扫兴客。”金盏花攀上罗德的腰，“我是普洛塔斯忒娅，希望你们还没有把我彻底忘记，那样我会很伤心的。” “农业与欲求之女神？”杰提耶目瞪口呆，“布兰奇女士不是只是让罗德给您送信……” “我就是回信呀。”金盏花摇了摇自己的花蕊，花蕊上荡漾出一层蜜色，“亲爱的，你能摸一摸我吗？” “啊……啊？”杰提耶战战兢兢地问：“您什么、什么意思？” “碰一碰我的花蕊，揉一揉柱心……”金盏花摇荡着，枝叶缠上杰提耶的手指，“碰一碰嘛。” 罗德黑着脸把金盏花的枝蔓从杰提耶手指上扯下来。 想到之前他在这位农业与欲求之女神手上遭遇的事，他脸上至今还烧得慌。 “我去找布兰奇女士。”他说。 杰提耶这样的纯种扫兴客是没有性|欲的，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等他反应过来，就立刻缩回了自己的工作间，啪地关上了门。 “您应该收敛一点！”罗德对金盏花说，“调戏别人的眷族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眷族？扫兴客不都是莫菲希斯那家伙的眷族吗？”金盏花似乎打了个哈欠，“调戏他的眷族我可没什么心理负担。” “我们都是布兰奇女士的眷族！”罗德严正声明。 “咦？你们都被布兰奇教化了？布兰奇不像是那样的……呀。” 就在罗德敲门的前一秒，布兰奇女士卧室的门打开了。 “我感觉到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把意识分了一部分回来。”布兰奇女士温柔地说，“发生什么了，亲爱的？” “没什么啦。”金盏花的语调笑嘻嘻的，“只是和他玩场刺激的游戏嘛，他真是太纯情了。” 罗德的脸涨的通红。 “布、布兰奇女士……” 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羞耻。 “普洛塔斯忒娅。”布兰奇轻轻一扯，就将金盏花从罗德的腰带上扯了下来，她语气严肃，“你是不是罔顾了罗德的意愿？”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有什么不对吗？”金盏花缠上布兰奇的手指，“亲爱的，小罗德实在是太诱人了，而我也有太久没能见到别的人，你知道的，孤独总是使人发疯，不要生气嘛。” 布兰奇快步走到床边，打开了窗户。 阳光灿烂的窗户在打开后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蓝色。 金盏花在一片蓝色的虚空中惊慌地大叫：“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和罗德道歉。”布兰奇女士说。 “好嘛，罗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把我丢到蓝色通道里！” 布兰奇这才收回手，关上了窗户。 “布兰奇，你变了，你怎么这么护着这只扫兴客，呜呜呜，我不就是把他……呜哇！不要把我丢到蓝色通道里！我错了我错了！” 布兰奇再度打开窗户，捏着金盏花细细的枝干，手悬停在蓝色的虚空中。 “把我拿回去！我不要在无聊的蓝色通道里飘！”金盏花咿咿呀呀地尖叫，“对不起！罗德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争取你的同意再和你玩！” “普洛塔斯忒娅，你记得你说的话。” 布兰奇再度关上了窗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金盏花有气无力地说。 罗德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心里的别扭也散去了些。 无论如何，他还有一个给他支持，为他撑腰的人……神在这里。 布兰奇女士走过来，踮起脚摸了摸罗德的脑袋。 “亲爱的，要喝点茶吗？” “您是不是很忙……” “喝一杯茶的时间还是有的。”布兰奇女士笑着说，“把杰提耶也叫到茶室里吧。” 布兰奇沏了四杯茶，将金盏花放在其中一杯加了冰块的茶水里。 “说起来为什么扫兴客会成为你的眷族？”金盏花在冰茶中晃了晃自己的花瓣，“亲爱的布兰奇，我还以为你会认为抢别人的眷族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呢。” “那是因为我就是饥饿的野兽，普洛塔斯忒娅。”布兰奇平静地说。 “你——什么？！” 第098章 掌控祂 “混沌, 奇拉伊？”布鲁斯冷着脸问。 “聪明的家伙。”灰袍人笑了笑，“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以至于许多人都忘记了我的存在。” 奇拉伊, 欺诈之神, 祂认为欲望不等同于罪恶, 但祂也带来混乱与灾祸。 脑中还能感受到罗德正在遭受什么, 但是他知道自己赶不上的, 他不知道耕者的法院在哪里, 联系密钥师也需要时间, 他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与焦躁，一边在脑中无言地安抚罗德，一边黑着脸看着这个谎称自己是莫菲希斯的欺诈之神。 “你想要什么？” “呵呵。”奇拉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别这么紧张，我只是觉得这样好玩而已。” “你的目的并不全然虚假。”布鲁斯说，“你想吃掉菲利亚，是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穿我并非莫菲希斯……”奇拉伊悠闲地又开始摸牌, “但我们之间的交易仍然起效, 你难道不想知道要怎么对付亚悉克瑞亚吗？你既然会坐下来考虑我的提议, 难道不证明你确实有些心动？” “我确实想知道布兰奇女士的弱点。”布鲁斯沉声说，“但这不代表我会背刺菲利亚。” 此时，他感觉到罗德那边只传来疲惫和紧张的情绪，这说明一切已经结束了。 但这只让他更焦躁了。 他想赶到罗德身边，现在就想。 “不，怎么会是背刺呢？”奇拉伊笑了起来，“我只是想和她好好聊一聊, 亲爱的菲利亚总是对我那场小小的欺诈耿耿于怀，不肯和我坐下来好好说话, 我只是想让你为我们创造一个见面的机会，仅此而已。” “我不相信你。”布鲁斯直白地说。 “这真是让人伤心，你似乎也不太信任我的仆从。”奇拉伊伸出手，祂的手指细长，上面浮现出一颗颜色浑浊的圆珠。 “亚悉克瑞亚所有的弱点确实都只来自祂对自己的约束。”奇拉伊以一种奇异的语调说，“祂是超越本身，祂羽翅覆盖下即是宇宙，可祂却一心想学着当个人类，令人敬佩的选择，祂原本确实没有弱点，但祂自己创造出了自己的弱点。” “你是什么意思？”布鲁斯问，他心中隐隐出现了一种预感，一种想法，他曾升起过的某些念头，而那时，布兰奇女士说，她不喜欢他的那个想法——就在他们在霍夫斯坦的神殿会议厅中，即将前往levelα时，布兰奇女士察觉了那个念头。 当时他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便是——是否能通过罗德来威胁布兰奇女士？ “你是否注意过，野兽对自己的崽子有着超乎常理的关切？”奇拉伊侃侃而谈，“祂将自己的造物视若珍宝，祂从不驱使他们，而是尊重他们个体的意志与选择，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不是吗？那不过是造物，在大多数神明眼中，造物不过是奴仆，可祂却像母兽对待幼兽那般呵护……这就是祂的弱点，而其中一只幼兽，早已被你攫在掌中。” “……罗德？” “正是如此。”奇拉伊将手中的混沌圆珠递到布鲁斯面前，“它能让他对你言听计从，有了它，你可以完全掌控他的一切，从灵魂到思想，他不会对你有一丝违逆，你想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哪怕是结束自己的生命，又或是杀害自己的眷神。” “……” “我将它赠与你，作为我小小的诚意。”奇拉伊手中的混沌圆珠飘到布鲁斯手中，“没有任何代价，没有任何条件，唯一的请求是，请你仔细考虑这笔交易。” “既然你已经把布兰奇女士的弱点告诉了我，那我为什么还要和你交易？” “因为这并不是全部。”奇拉伊竖起一只手指在唇前，“我知道一种方法，能让眷族对眷神取而代之，而只要这圆珠仍在，你就仍是那新神的主人。” 布鲁斯呼吸一窒。 “那才是我最终的筹码。”奇拉伊呵呵笑着，“凡人，你是否想掌控一位如同亚悉克瑞亚那样强大的神明？你是否想将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手中？你是前厅的保护者，即便是在前厅，你们也面临着种种威胁，但亚悉克瑞亚比你所知的一切敌人都要强大，即便对上前厅的无尽家族，祂也不会落入下风，祂就是那样一个生而具有伟力的怪物，一只令人疯狂的野兽，你不想掌控祂吗？” 布兰奇女士曾经展现过的鸟型神祇般的姿态浮现在眼前，那是多么的美丽、高贵、强大，似乎只要祂轻轻一扇羽翅，整片天空都会因此陷落，即便如此，那也不是祂最原本的形态，凡人若是目睹祂的真容，便会变得比所有夸张古歌所描绘的更加破碎而癫狂，甚至在同一刻死去。 那是何等的伟力。 “你犹豫了。”奇拉伊低声笑了起来，“你已开始认真考虑我的提议，我向你保证，我不是亚悉克瑞亚的对手，我在祂面前唯有惨败和消亡。” “我不相信你。”布鲁斯握紧了那颗混沌圆珠，就像想把它捏碎，“你一直对自己的真正目的含糊其辞。” “呵呵，那确实是个秘密。”奇拉伊笑了起来，“但我保证，我对前厅没有丝毫兴趣，对于这一点，我可以向奥古斯都发誓。” “……” “如果你想答应这笔交易，我在这旅馆的大堂房间等你。”奇拉伊笑了一声，似乎笃定他会答应，“通往它的门会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随即，奇拉伊的身影淡褪、消失了。 布鲁斯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手里握着那枚混沌圆珠。 布鲁斯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贝弗莉室里的其他人都已经昏了过去。 [布鲁斯……我回到天鹅座档案馆了……]脑中的链接传来这样的讯息，[布兰奇女士帮我教训了普洛塔斯忒娅，我有点想你，我来找你好不好？] [好。]布鲁斯在脑中回应。 那枚混沌圆珠无法收入口袋石中，布鲁斯盯了它好一会儿，最终把它放在了万能腰带的卡槽中。 触碰它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了它的用法，只需要罗德把它吞下去…… 而罗德如此信任他。 只要他随意编一个借口，罗德就会乖乖照做。 可是…… 布鲁斯无言地坐在原地。 奇拉伊提出的交易确实诱人极了，那是真正的神明，比号称“人间之神”的超人更要强大，他甚至毫不怀疑，连达克赛德都要屈从于这样的伟力，在那黑夜般的神祇面前，就连达克赛德都显得像是凡人。 布兰奇女士——亚悉克瑞亚诞生自后室与前厅宇宙之间的虚空之中，祂能吞噬太阳，分裂苍穹，湮灭群星。 这样巨大的威胁，他真的能将其信任吗？ 尽管这千百年来，布兰奇女士都只是在阅读、写作，和别人喝下午茶，但谁敢保证她会一直如此？ 但是布兰奇女士真诚的话语又回荡在耳边： “人类是奇妙的、了不起的生物，尽管其中某些人做了些让人不快的事，但人类仍是我视若珍宝的存在……” 布兰奇女士对待人类的姿态是平等而友善的，并且在M.E.G.的所有接触记录中都一直如此。 他能相信她的善良吗？ 还是应该相信自己呢？ “布鲁斯？” 一只温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 “你怎么把链接关闭了？要不是有人看到你往贝弗莉室来了，我还不知道要去哪找你呢！” 是罗德。 他的恋人。 “你的脸色很差……怎么了吗？”罗德捧起布鲁斯的脸，担忧地看着他。 而后，他又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灵魂链接里被布鲁斯安抚的事。 “是不是因为我……我……”罗德咬着嘴唇，脸烧了起来，“那，那，我，我给你……好不好？” 布鲁斯猛地伸出双臂，将罗德紧抱在怀中。 “布鲁斯……”罗德低下头，轻柔地去碰布鲁斯的嘴唇，“我爱你。” “……我也爱你，罗德。”布鲁斯收紧手臂，“你喜欢布兰奇女士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布兰奇女士？”罗德不太能理解这个问题的用意，“她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嗯。”布鲁斯低声说，“我知道。” 布鲁斯埋在罗德颈间深深呼吸，嗅到了一股草木的香气。 “你们要做|爱吗？”一个沙哑富有魅力的女声响起，“但我得提醒你们，周围那些人类快醒了，当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是很刺激的……” 布鲁斯猛地抬头四顾。 罗德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腰间，“是它，普洛塔斯忒娅的分|身。” 那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金盏花，正缠在罗德的腰带上。 “你好……蝙蝠侠，是吗？”金盏花摇了摇自己的叶子，“哇哦，身材真不错，肌肉很健壮，我想和你睡……喂！” “普洛塔斯忒娅！”罗德红着脸呵斥，“这是我的恋人！” “那又有什么关系……好吧，好吧。”金盏花垂下叶子，“谁让布兰奇会为了你把我丢进蓝色通道里呢。” 蝙蝠侠无言地看着那朵金盏花。 又一个神。 布兰奇女士的同盟……越来越多了。 第099章 牧蛇 Level5, 恐怖旅馆，锅炉房。 这一区域看起来甚至有些恐怖，大量老旧的机器和工业管道相互交杂缠绕, 让锅炉房内部的布局显得非常黑暗幽闭, 尽管锅炉房实际面积很大, 并且因诸多烧水的锅炉, 空气中充满了高温的蒸汽。 罗德和布鲁斯经过了一个冒烟的熔炉。 这里十分炎热, 尽管物体表面都是干燥的, 但空气却很湿润, 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在这里碰碰运气……”罗德嘟哝了一声，他并不怕热，所以感觉还好, “深入黑暗会进入level6，进入一个类似于气闸门的大门会去到level78，在这里玩街机游戏会到level40……这就是我们知道的全部锅炉房连通的层级了。” “或许有什么触发条件。”布鲁斯沉吟，“菲利亚说进入创世工厂是小概率事件, 我们或许得在这里消磨不少时间。” “我们要试试在这里做些什么吗？”罗德顺口说, “既然玩街机游戏会到level40, 那看书呢？” “那做|爱呢？”金盏花轻轻说。 罗德涨红了脸，“普洛塔斯忒娅！我同意你跟过来只是因为布兰奇女士让我带着你！停止你的糟糕发言！” 这里的高温已经让布鲁斯产生不适了。 他穿的只是普通版本蝙蝠战衣，不是环境特化的版本，这个版本的蝙蝠战衣虽然透气，内衬还吸汗，但散热也是有极限的，长时间待在高温蒸汽里还是有点考验它的功能性了。 “那我们要不要从试玩街机游戏开始？”罗德提议, “先把已知的方式试一下，然后试试看书或者睡觉？” “好。”布鲁斯说。 就在他们拿出街机游戏机打算打的时候, 他们听到了某种巨大的噪音。 “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罗德不确定地说，“牧蛇？” “牧蛇？” “一种巨大且凶恶的实体，喜欢在潮湿黑暗的环境中生活……我没听说过level5有牧蛇的观察报告。”罗德抽出无限刀，挡在布鲁斯身前，“它越来越近了。” 在黑暗中，他们看见了两点明亮的白光，那是一张似乎在咧嘴微笑着的苍白人面。 “雄性牧蛇……”罗德小声说，“牧蛇的身躯有催眠效果，会引诱猎物靠近后将其吞食，布鲁斯，你待在这里，我去解决。” “嗯。”布鲁斯点头。 罗德是对付后室实体的专家，布鲁斯不会逞强。 牧蛇在后室中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但面对扫兴客还是稍逊一筹，罗德一手撑住了牧蛇咬合力极强的巨口，加持了火盐的无限刀在持握者的巨力之下刺入牧蛇的心脏，干脆利落，鲜红冰冷的血液从巨大蛇腹中喷溅出来。 “噫——”金盏花有些嫌弃地抖抖花瓣，“好腥臭的血。” 罗德浑身浴血，他简单检查后，发现这是一条刚成年不久的雄性牧蛇，牧蛇通常的身长在10到90英里左右，雄性牧蛇极具攻击性，头部似咧嘴微笑的人面。而雌性牧蛇面部类似于七鳃鳗的口部，更像一条有鳞片的长虫，通常以植物与岩石为食，却会在怀孕时捕食流浪者补充营养。无论那一种，都对人类有着极大的威胁。 “牧蛇无毒，它的鳞片通常很难破开，是制作护甲的好原料。”罗德抓住牧蛇的头部，将它从黑暗中拖出来一大截，“布鲁斯，你需要这个吗？” “或许有用。”布鲁斯用口袋石将牧蛇的尸体收了起来，打算日后处理。 自从有了能无限收纳的口袋石后，他就开始往口袋石里面塞各种各样的大型物品了。 他恨不得把蝙蝠洞一比一复制一个塞进去。 看着浑身都是血的罗德，布鲁斯取出干净的毛巾，为罗德擦拭身上的血迹。 罗德舒展着身体，让布鲁斯把自己擦干净了。 “成年牧蛇能钻破地面，也有切出层级的能力，不知道这条牧蛇是从哪来的。”罗德一边享受着布鲁斯的服务，一边思考，“该不会就是从创世工厂出来的吧？” “我不这么认为。”布鲁斯说，“如果牧蛇都能进入创世工厂，那密钥师早就该拥有创世工厂的钥匙了。” “擦一下我呀！”金盏花抖抖枝叶，“好腥，好臭！轻一点儿！” 普洛塔斯忒娅已经和布兰奇女士达成了一致，她对前厅其实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要自由而已，而对于自己被困在耕者的法院一事，布兰奇女士又实在无能为力，于是布兰奇女士请罗德带着金盏花一起行动，作为她的眼睛，并在合适的时候将金盏花交给神爱之繁生。 而普洛塔斯忒娅也相应会庇佑罗德，给他的行动增加一重保障。 至于普洛塔斯忒娅与布兰奇女士之间为什么能达成共识，成为同盟，这里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往日，后室中失落一族的繁荣建立在神明的庇佑之上，无论是什么怪物都无法威胁到他们，可是随着知识的累积、技术的发展与钢铁的运用，加上从前厅切入后室的流浪者带来了越来越多的新理念、新技术、新文化，人类终于不必依靠神明也能在后室保障自身的生存。 因此，一部分极端分子开始认为，神明不过是奴役他们的傲慢存在，并开始蓄意杀害千百年来一直庇佑他们的神明……甚至是一直以来不与人类发生交集的神明。 但是在人类尚还原始、落后、弱小的时候，也是神明以极低的代价让他们从这险恶的后室中生存下来的。 当前厅不再向后室输出自己的思想、文化与技术，当前厅不再影响后室的发展，后室人类必然要寻求一条自己前进的道路。 而神明，是后室不可忽视的重要组成部分。 就像炼金术士说的，如果以后没人再从前厅切入后室，导致后室人口持续负增长，要么收缩人口，要么就只能靠普洛塔斯忒娅催生了。 农业与欲求之女神本身即是多产的象征，让信徒多生孩子不是难事，这或许能促进将来后室人口的增长。 比起相互仇视和厮杀，神明与人类的合作共赢才是他们更好的发展道路，也才是奥古斯都更愿意看到的愿景。 这是以布兰奇女士为主的温和派神明的看法，而普洛塔斯忒娅认同了这一观点，所以她现在才能缠在罗德的腰带上和他一起行动。 但并不是所有神明都这样想。 比如阿尔戈斯。 阿尔戈斯认为，神天然凌驾于人类，人类是软弱、充满缺陷的，必须由神来引导与审判。 布兰奇女士认为，正是阿尔戈斯这样的观点，激化了神明与人类之间的矛盾，导致了铁拳的出现。 由于阿尔戈斯学不会尊重人类，布兰奇女士至今没再邀请阿尔戈斯到天鹅座档案馆喝下午茶。 但除了布兰奇女士这样的温和派，阿尔戈斯这样的激进派以外，还有愚者和终末这样的事不关己派，游戏大师这样的乐子人派，和莫菲希斯这样的毁灭后室派。 和莫菲希斯在一起待了上百年的普洛塔斯忒娅最清楚莫菲希斯的想法。 莫菲希斯认为后室是混乱无序的，但在其中，他又看到了人类建立秩序的努力，认为人类这一物种是具有潜力的，但后室本身太过无可救药，他认为他应该彻底毁灭后室，到前厅去，在前厅建立和睦、友善、安定的新秩序。 据普洛塔斯忒娅所说，莫菲希斯之所以会和她关在一起，是因为莫菲希斯敲了耕者的法院的门，和她进行了长达百年的辩论，当然，中间还有刺激的游戏。 友善和睦的世界离不开坚实的物质基础，劳动同样是社会生产的一部分，掌管农业的普洛塔斯忒娅是莫菲希斯想要说服的第一个盟友。 但普洛塔斯忒娅对所谓更美好的新世界嗤之以鼻，她认为每一朵花、每一颗麦穗都有其意义。 莫菲希斯原本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因为祂有扫兴客这一有力的棋子，而最有竞争实力、能够驱使派对客的游戏大师，从诞生到现在都态度鲜明——她对此事兴致缺缺、态度消极，只想着怎么在无聊中找乐子。 可惜开局唯一的棋子有了自我意志，自己长腿跑了。 莫菲希斯还不知道扫兴客都是布兰奇女士的眷族，失去耳目后，祂甚至对外界的形势都一无所知，此前联络M.E.G.的渠道也因和睦法典被蝙蝠侠拿走而断掉了。 转化眷族需要时间、耐心与精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转化的，人类是前厅的造物，转化起来就更加困难重重，现在的莫菲希斯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至今未入局、态度暧昧的神明同样很多。 比如目的神秘的奇拉伊。 布鲁斯并不相信奇拉伊。 奇拉伊善于欺诈，目的模糊，混沌圆珠的真实效用也同样存疑，说不定吃下去后罗德会变成祂的眷族呢？祂看起来就是在开空头支票。 他的理性上是这样认为的，但同时，他又会将其列为一个备选，一个预案，一个以防万一的计划，出于某种……他自己也很难察觉的理由。 在接过混沌圆珠的瞬间，他自身似乎是下意识认可那份交易的。 或许是这份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又或者是……不知道为什么，奇拉伊的话听起来让人信服。 布鲁斯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但他目前还没有找到。 很奇怪，他一边理性地警惕，一边又放松了防备，这种矛盾让他感到不适。 他会找出不对劲的。 他会的。 第100章 盲人 “你好, 墨菲斯！感觉头疼好点儿了吗？” 面目扭曲的老妇人欢快地打着招呼。 墨菲斯看着她融化的身躯，状若平常地说，“你好啊, 露丝, 别担心, 症状没有恶化, 这可能只是某种步入暮年的信号罢了。” “噢, 墨菲斯, 别那么说！人步入了天命之年这种事算不上什么……” 墨菲斯揉了揉眉心, 转头看向不远处端庄地坐在支离破碎的长椅上的金发女士。 她手中散发着蓝色光芒的一颗颗小水晶球正不断开裂，释放出一簇簇明亮的光点。 身躯融化的老妇人就像没看到她一般，仍然在对墨菲斯说：“我甚至想说你就像刚从梦中走出一般, 因为你看起来一点儿皱纹都没有！” 是啊，梦。 墨菲斯自嘲地想，因为这里也确实只是一个梦。 你们不过都是梦中的人。 你们不存在。 但他还是露出一个微笑，说：“你过誉了。” 他看着这个梦中的邻居第无数次与他告别, 向着自己的房子走去。 他就是如此在这里生活了上百年。 “布兰奇。”墨菲斯转头回到布兰奇面前, “现在在我面前的是大部分的你吗？” “哦……当然, 我回来了。”金发碧眼的娇小女子抬起头微笑，“抱歉让你久等了，墨菲斯，我的孩子那儿发生了一些事，但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她环顾这个支离破碎、扭曲疯狂的世界。 原本四面青丘已经变成了自天而降的卷曲绿河，房屋模糊成形状不一的色块，就像拙劣的蜡笔画。 梦中的人却仿佛一无所觉般仍在行动, 不远处传来诡异的笑声，那属于刚放学的孩子们, 这座小镇的镇民路过墨菲斯，和他打着招呼，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端坐在长椅上的布兰奇女士。 “我昨天听到有人说想吃掉自己的孩子。”墨菲斯低声说，“他们的认知正在受到扭曲。” “但是实际上的梦境并不是这样的，不是吗？”布兰奇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一切色彩瞬间淡褪，露出被掩盖在梦境下的灰白色碎墟，荒芜凄凉的山丘伫立在远方，他们身旁是一个被篱笆围起来的小小院子。 “喵。” 一声轻微的猫叫声传来，布兰奇站起身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一只蹲在篱笆前的猫。 “哦——你养了一只猫？”布兰奇有些惊喜地蹲下身来，“真是可爱的小家伙……小家伙，过来，过来。” 那只猫歪了歪头，可是却转身走开了。 布兰奇大受打击地垂下了头。 “它是和我一起来到这个层级的。”墨菲斯说，“它似乎也和我一样，转变成了某种梦幻的存在，不用吃喝。” “原来如此，这是你的房子吗？” “是的。”墨菲斯苦涩地说，“有些简陋。” “可是却有个小小的菜园，里面甚至种着些植物……你看起来很用心，哪怕生活在表层的完美小镇中，也仍然会打理这里。” “……或许是因为，这才是梦以外的唯一真实。”墨菲斯苦笑一声。 “梦境目前破碎的只是表层的小镇，这一层废墟似乎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布兰奇思忖，“我得再四处看看。” “也许是因为这个层级曾经是真实存在的，而这些废墟、荒芜的山丘和灰白色的天空则是它残余的真实部分。”墨菲斯说，“我已经记不清之前的事情了，关于这一层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定居，我全都想不起来了。” “原来如此……我有一个方法，能帮助你得知那些事，不过……” “察看我的记忆吗？” “是的，抱歉，我绝对没有窥觑你的隐私的意思，对我来说，个人的秘密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没关系。”墨菲斯说，“事到如今，无论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一试。” “请靠过来一点，墨菲斯。”布兰奇说。 墨菲斯依言向前走了几步。 “可能会有点痛。” 布兰奇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墨菲斯的眉心上。 她看到了过去绝对完美的城市，每个人都热情、亲切，这个城市一直是个温暖的港湾，天空一直是碧蓝色，周遭的一切都五彩斑斓，色彩分明，一切都十分美好。 墨菲斯是个好人，他经常做苹果派并分享给邻居，他在镇里也是个关键人物，有人叫他“镇里的领头羊”。 所有人都喜欢墨菲斯。 墨菲斯从没给铰链上过油，但门从没发出过嘎吱声，街道上的路灯从来没坏过，路旁的树木也从未长高，孩子们永远是孩子的样子，老人不会死去，人们不会变老…… 这是墨菲斯未曾醒悟时在“梦景”中经历的一切。 只是他越来越难以遏制地看见灰白色的废墟、破旧的小屋，还有他养的猫…… 真奇怪，他似乎从没养过猫，他养过吗？ 他在睡梦中会在灰白色的荒芜山丘中行走，他离房子和猫越远，周围的一切就越是模糊，直到他醒来，在这完美的小镇中醒来，迎来新的一天。 布兰奇就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像个旁观者。 不是这里。她想。 于是她逆着记忆继续向前走，周围的场景如水般流逝，直到记忆的尽头，她看见墨菲斯在废墟中搭起了房子，开垦出一块小小的菜园，播下种子……以这样的方式确保自己和猫不被饿死。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这个层级里了。 再之前呢？ 布兰奇想继续往前走，但她撞到了一扇大门。 那是一扇上锁的门，封锁住了前面的所有记忆。 那扇门虽然上了锁，但却并不难打开。 布兰奇有礼貌地敲了敲门，而后缓步迈入门扉之中。 梦，恒星的心脏。 隔着宇宙的壁障，她看见了一个双目失明的人，面容沧桑，披着褐色的长袍，他和一本厚重的书紧紧铐在一起，盲人在宇宙中独自行走，看起来具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威势。 这个盲人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哥特女人，皮肤苍白，她一只眼睛下面画着荷鲁斯之眼，胸前佩戴着一个安卡。 他们两个站在宇宙的壁障内，看着外面的布兰奇。 布兰奇不由自主地走近了几步，这才发现宇宙的壁障外躺着一个高大、苍白的男人，他在宇宙外的虚空中缓缓漂浮，离宇宙的壁障越来越远。 布兰奇熟悉这片虚空，她在相似的地方诞生，在一片混沌茫然中求索，直到自身意外进入了后室，一个神奇的世界，在那里，她学会了很多。 她凑近去看，发现那个高大、苍白的男人有着与墨菲斯相似的面容，只是比墨菲斯看起来更加冷漠，更加不近人情。 布兰奇印象中的墨菲斯是友善的，是礼貌的，他会和并不存在的梦中人物打招呼，和他们说话，仿佛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人。 而这个墨菲斯看起来……不太一样。 不，或许是一样的。布兰奇想。这些人都是谁呢？ 为何这些人能抵达宇宙的边界，为何墨菲斯会在宇宙外的虚空中漂浮，为何他们要如此目送墨菲斯的离去？ 布兰奇贴近宇宙的壁障，想看清楚那个盲人与哥特女人的模样，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屏障，她听见那个盲人开口。 “我这里没有你的命运，外来者。” 布兰奇左右看看，不确定地问：“请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那个盲人转过头，兜帽下紧闭的双眼直视着她的方向。 “这个宇宙没有你的命运，你不属于这里。” “这里是前厅吗？”布兰奇迟疑着说，“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布兰奇，布兰奇·冯·哈德拉赫，请问你是？” “这里是你们称之为前厅的宇宙。”盲人说，“你本不属于此处，也本不属于彼处，外来者。” “是这样的……我打算在前厅定居。”布兰奇提起裙摆行了一礼，“先生，请问你是？” “你既不属于这里，就回到你诞生的未知处去。”盲人说。 布兰奇皱起了眉头。 “我不得不说，先生，一位女士多次询问您的名字而不回答是非常不礼貌的。”布兰奇说，“您对墨菲斯做了什么？您看起来像是把他放逐出了您所在的宇宙。” “他已被逐出家园。”盲人继续说，“你该离开。” 布兰奇把声音抬高了一些，“为什么？这并非你的记忆，我在此处，已经过了此处主人的许可。将人逐出自己的家，这实在过于残忍，我需要一个答案，既是为了墨菲斯，也是为了我自己。” “离开！” 盲人猛地踏上前一步，翻开了手中的厚重书本。 一股难以抵挡的威势浩浩荡荡朝布兰奇压来。 “你的举止不端如你目中无人的态度一般令人困扰，先生。”布兰奇说。 这宇宙的边界与虚空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星空。 布兰奇的地方响彻每一处地方，在这浩瀚星空中回响：“但在我面前，你需要懂得尊重。” 盲人也未曾落入下风，他沉声说：“我不允许你扰乱这宇宙万千生灵的命运。” 布兰奇有些惊讶，因为她很少见到真正能与她抗衡的存在。 “你似乎自诩命运的主宰。”布兰奇说，“但所有的生命都是自己去活，自己去过的，生命因不同的可能而精彩，你为什么要为他们下个论断？” 100-120 第101章 鬼怪 有无数岔路的迷宫花园中, 波特莫斯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他的脚步甚至有些蹒跚。 这位无尽家族的命运久久注视着天空，仿佛已经透过自身领域的壁障看透了万千生灵的宿命。 他不知道那不在这本命运之书上的存在会对这个宇宙造成怎样的扰动。 他无从窥探，也无从阻止。 ———————— 墨菲斯咳嗽着惊醒了。 “哦……”布兰奇化出一杯茶递给他, “喝一口吧, 亲爱的, 我的离去有些突然……抱歉。” 墨菲斯接过茶一饮而尽, 平缓下呼吸。 尽管这其实是在梦里, 他根本不需要呼吸, 也不需要茶水。 “你的脸色不好看, 布兰奇。”墨菲斯咳了两声，“你在我的记忆中看到了什么？” “一扇上锁的门扉。”布兰奇说，“别担心, 虽然上了锁，但那扇门很容易就能打开，然后我看到了一些我不太理解的东西。” “不太理解？如果连你都不太理解，那我就更无从知晓了。”墨菲斯低落地说, “你可是求知。” “或许这些话能帮你自己记起些什么呢？”布兰奇说, “我在那扇门后没能前进太远, 就遇到了阻碍，如果你能自己越过那扇门，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吧，那么你看到了什么？我以前的记忆都有什么？”墨菲斯打起精神。 “我看到了宇宙的边界，你被从前厅的宇宙放逐到了虚空当中。”布兰奇描述着，“但是你是昏迷的，你的面容和现在也不太一样, 看起来更加苍白，更加不近人情, 有两个人在宇宙的边界目送着你，其中一人穿着褐色长袍，戴着兜帽，双目皆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和一本厚重的书紧紧铐在一起，不分彼此。” “听起来……有点熟悉……”墨菲斯竭尽全力地回忆着，但却只有模糊的印象，“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是一个年轻的哥特女人，黑发黑眼，眼下画着被前厅人称为‘荷鲁斯之眼’的图案，胸前佩戴着古埃及的安卡符号，据我所知，那是象征着生命的符号，我对前厅历史略有研究，这才能认出它们。” “……泰尔特。” “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这个名字，泰尔特，死亡……” 布兰奇想了想，继续说：“而那个铐着厚重书本的盲人似乎在你的记忆中注意到了我的窥探，他驱赶我，阻止我深入你的记忆，我询问他的名字，但他没有回答……” “他……很棘手吗？” “不，我毫发无伤。”布兰奇说，“但在你的记忆中打架可能会对你造成混乱，所以我没有强行突破他的阻碍，而是退了出来。” “听起来挺糟的，是吧？”墨菲斯苦笑一声，“我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才会被放逐出整个宇宙？我只不过是个凡人，偶然得来了梦的权能……可如果我之前的人生是个无可救药的恶棍，我……” 他缓缓蹲在地上，捂住了脸。 “我能感觉到你描述的形象很熟悉，很……很熟悉。”墨菲斯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们一定认识我，至少我一定认识他们……但是我被放逐了……原本的我该有多么糟糕啊……” 布兰奇关切地看着他，她犹豫了一会儿，才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墨菲斯的头发。 她伸出手略略上指，墨菲斯就从地上被提了起来。 “抱歉，这可能有点突然。”布兰奇说，“但我觉得这应该对你有用。” 她给了墨菲斯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礼貌，很友善的人。”布兰奇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无论原本的你是什么样，现在的你都是一个善良的人，你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 墨菲斯的肩膀微略颤抖着。 “我……”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只是因为，太孤独了，才，才那么好脾气……我也太弱，伤害不了任何人……我是个自负的混蛋，我得到力量后，就自诩神明，到处去别人的梦里展露我那可笑的威能……” “但你没有伤害弱者，不是吗？”布兰奇低声说，“或许曾经的你没有消失，但现在的你也还有自己的道路要走，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全由你自己决定。这世上本没有命运，但我们能创造命运，我经常对我的门徒这么说。” 她松开手臂，结束了这个令人眷恋的拥抱。 “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布兰奇说，“我们必须开始修复这个梦境，否则一切都会来不及的。” ———————— Level40，游戏厅。 “在锅炉房玩街机游戏就能到level40。”罗德收起手里的游戏机，“这里是level40吧？我没来过这里。” “嗨嗨嗨！就是你！往这边看！是我们！后室装修公司！” 在噪杂的游戏音效中，一个声音从电视屏幕中传来：“还在担心家周围的死亡陷阱吗？我们会帮你留意！还在为房屋里不断移动的大厅而苦恼？我们来帮你解决！还在被各种生物感染所困扰？额……我，我们可能处理不了……嗯……不过我保证我们可以联系到这位灭虫好手！他会在最短时间内解决一切恶心的感染……（注1）” 那是一则轮播广告。 布鲁斯环顾四周，这里充斥着激烈的游戏音效和广告声，在这个游戏厅内，有一些无面灵在打游戏，还有一些游戏机在自动运作着，就像有人在游玩它们一样。 “好了，我们回level5去……嗯？” 五个持械分子包围了他们。 “喂，怪模怪样的家伙。”为首的人用枪口对着他们，“把身上的物资都留下来，有火盐吗？还有食物，都交出来！” “抢劫？”罗德有些好笑，“我是扫兴客，你确定要抢劫我？” “那又怎么样？我们很饿！” “这里不是到处都是食物？” “我们才不要食用那种会把人变成傻蛋的酱汁，把东西交出来！” “好吧。”罗德叹了口气，“既然你们不想放下武器好好谈谈的话，蝙蝠。” 布鲁斯默契地甩出蝙蝠镖，在他们开枪之前就打掉了他们手里的武器。 罗德则以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一拳一个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他们。 被罗德打了一拳的人都觉得自己的骨头快碎了，趴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好了，简妮给了我们level5的层级秘钥，我们看看回level5的门在哪里……”罗德拿出层级秘钥，开始感知上面的振动。 “哇哦老兄……”一个躲在街机后的流浪者探出头来，“你们棒呆了，这群家伙抢了我们的货物，我们能拿回来吗？” “当然可以。”罗德好脾气地说，“过来拿吧，把他们的武器也拿走，然后叫M.E.G.的人来收场。” “M.E.G.现在可指望不上啦。”几个流浪者窜出来搜刮那群抢劫者，“我们联络过他们，可是最近他们都没有回应了，我觉得他们是出了什么事。” 罗德看着这个说话的流浪者的脸，觉得有那么些眼熟。 “十分冒昧，请问你是不是叫做……鲍勃？你隶属于B.N.T.G.？” “哦，是的，扫兴客，你怎么知道？” “不……没什么。”罗德轻咳一声，“流浪者，你们怎么还没回前厅？” “还有点上面交代的小任务，扫兴客先生。”鲍勃笑着说，“感谢您的慷慨，那扰频器的东西我们都不客气地收下了！” “扰频器？” “就是这些抢劫犯，他们隶属于一个叫做扰频器的恐怖组织，中等规模，其实也不是很大，不过他们以抢劫为生，连孩子都不放过。”鲍勃指着他们说，“都是些人渣，不如我们现在把他们杀了吧，省得他们再害人！” “……不，我认为这事应该由M.E.G.来管。”罗德说，“你们说M.E.G.联系不上？” “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鲍勃努努嘴，“不过我们自己还有活要干，就管不了他们了。” “能告诉我你们的工作是什么吗？” “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的上头空降了个女高管，让我们在这里收集些空气运到贸易者堡垒去，就是用个吸尘器到处吸一吸，然后运回去……” “……吸尘器？” “这吸尘器还蛮大的呢，能装下一整个人！”鲍勃指指身后一群流浪者正在费力挪动的巨大机器。 罗德眼睁睁看着一个正在玩游戏的人影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吸入那个机器巨大的口中。 “等等！”罗德出声阻止，“你们抓他们做什么？” “什么他们？”鲍勃疑惑地看向他，“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那里明明有个人！”罗德指着游戏机前的位置，“他本来在玩游戏，你们没看到吗？” “那里只有一团空气，老兄！” “蝙蝠？你也看不到吗？”罗德转头向同伴求证。 布鲁斯摇了摇头。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看到了，那里有个人。”罗德眉头皱紧，“你们的机器把他吸进去了！” 他们各执一词，面面相觑。 鲍勃突然打了个寒颤，“不是吧？难道是那些玩游戏的鬼怪？” “鬼怪？你在说什么？”罗德说，“这里明明到处都是人！” 周围一片空旷，只有三三两两的无面灵站在游戏机前。 激烈的游戏音效声在他们周围回荡。 第102章 消费者 罗德没有说谎。这是灵魂链接传递给他最真实的感觉。 周围都是人？ 布鲁斯眯起眼睛, 仔细观察，发现一些无人却在被游玩的游戏机前似乎有那么些轮廓在晃动。 为什么罗德能清楚地看到，而他集中精力也只能看到一点点透明的轮廓？ 因为罗德是扫兴客？ 还是因为他吃了荒谬的一小块权柄？ 鲍勃他们似乎什么都看不到, 而自己至少能发觉一点端倪。 这是因为自己受到了菲利亚的庇佑吗？ 鲍勃吓坏了, 他前后左右去看, 可是他看到的只有空气。 “你, 你别吓我, 扫兴客老兄！”他嚷嚷, “我胆子很小的！” “你们真的看不到吗？有很多人都在玩游戏机啊？”罗德走到一台正在自动运行的游戏机面前, 伸出手去够面前的空气。 然后，他的手真的搭在了什么东西上。 “你好？”罗德对着空气说，“你在玩什么？你好？” 片刻后, 罗德回过头来，“他不搭理我。” “他们恐怕并非人类，罗德。”布鲁斯走过来抓住罗德的手，他的手径直穿过了面前的空气。 与此同时, 他感到穿过空气的指尖微微有些发麻。 那里确实存在着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吃过愚者的一小块权柄？”罗德低声喃喃。 “很有可能。”布鲁斯也压低声音, “也就是说, B.N.T.G.在抓这些看不见的实体。” 思忖片刻后，布鲁斯转向鲍勃，“你们确实在用这个机器抓某些看不见的实体，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我们上头空降的那个女高管……” “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位？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名字？呃……名字……”鲍勃的神情有些茫然，“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我们的CEO，大概一个月前出现在贸易者堡垒……” “她是你们的CEO, 你们却不知道她的名字？”布鲁斯感到蹊跷，“谁任命的她？” “任命？不, 没有人任命她……”鲍勃自己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有一天，她在CEO办公室里召集了所有还留在后室的同事，发布了命令，没有人质疑，大家都按她说的做了……” “你能描述一下她的外貌吗？”罗德问。 “她……很高，穿白色西装，长得像亚洲人，黑头发，很长，眼睛……”鲍勃努力回忆着，“眼睛是一种很奇怪的绿色，对了，她胸前佩戴着一个船型的蓝色徽章，珐琅的，看起来很贵。” “你们现在最好停止收集这些实体。”罗德说，“我们要先搞清楚这些是什么，这一层有什么可靠的信息渠道吗？” “呃，有，往level40深处走会遇见一个叫做Pat的实体，之前M.E.G.来问过他一些事，但我们不太清楚，他对我们有点……呃，不太友善。” “谢谢。”布鲁斯说，“你们可以走了。” 等鲍勃等人离开后，躲在扫兴客腰带储物格里的金盏花探出头来，“听着像卡乌匹娅斯……我不确定，她也没死？” “卡乌匹娅斯是谁？”罗德问。 “我们中的一个，她是个奸商，经常混迹在人群中。”金盏花抖了抖枝叶，“我可不喜欢她，她虽然庇护一切商业行为，作为神明来说没什么可指摘的，但是她很功利，而且不太在于道德……虽然我也不在乎啦。” “所以，又来一个商业之神。”罗德叹了口气，“我先前还总觉得事情很简单，但现在看起来许多神明都行动起来了。” “这么说吧。”金盏花说，“没有人敢欠她的债，因为所有欠债不还的人，都会被她拿走灵魂，而□□则通过上百年的劳动来偿还债务，直到还上为止，□□还完债之后可以安息，但灵魂不会归还，她就是这样的，我被她坑过一次，给她坑走了一座神殿，之后我就再也不敢跟她做交易了……” “听起来是个黑心资本家。” “她喜欢聪明的家伙，尤其是富有的那些，她甚至会给他们一些特权。”金盏花抖抖叶子，“但，但是……她给了特权的那些人，最后都破产了。” “破产了？”罗德愕然。 “不知道，总之就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破产了，这我也是听说的。”金盏花闭拢花瓣，缩了回去，“不过她从没成功坑过布兰奇，因为布兰奇很聪明，所以她和布兰奇关系不好。” 因为没成功坑过所以关系不好？ “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布鲁斯。”罗德摊手，“如果真的碰上，我只负责打架。” “不一定能碰上，我们先去找Pat。”布鲁斯牵起罗德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我们需要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 往游戏厅深处走了一段路，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前台。 就像是游戏厅那种用于兑换游戏币的地方。 一个穿着亮蓝色衬衫，有四只胳膊的人形实体坐在柜台后面，他看起来就像被竖直拉长了，又高又窄，头上还戴着一顶棒球帽。 “你好。”罗德走上前，手按在了腰带上，“请问你是Pat吗？” “是的。”名为Pat的人形实体缓慢地说：“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他的说话速度很慢，但看起来很友善，这和鲍勃他们说的不一样。 “你知道都有什么人在玩这些游戏机吗？”罗德问。 “有消……消费者，还有全视者的……眷族，还有流浪者。” “可是玩这些似乎都不用付钱，为什么说是消费者？”布鲁斯问。 “消费者……就是……消费者。”Pat温吞地说，“最近……有一伙人……在绑架消费者……你们是他们吗？” “不，我们不是一伙的。”罗德赶紧说，“我刚刚让他们住手了。” “谢谢你。” “全视者的眷族？”布鲁斯问。 “全视者就是希弗瑞亚。”金盏花探出头来，“比起希弗瑞亚这个名字，还是全视者这个称号更广为人知，无面灵都是希弗瑞亚的造物，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罗德诚实地说。 “这个以前人人都知道啊。”金盏花摇了摇叶子，“哦，你们是从前厅来的，怪不得呢。” Pat的目光落在了金盏花身上。 “你是……谁？” “我是，呃，我是，金盏花。” “你好……金盏花。” “这里除了消费者，还有别的存在吗？”罗德接着问。 “嗯……供给者。”Pat慢吞吞地说，“还有制片者，他……无处不在。” “供给者和制片者是做什么的？”布鲁斯问。 “供给者……提供存货。”Pat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被淋满了青柠色酱汁的食物，“制片者……制作广告。” “那些食物不是刷新出来的？” “刷新……是什么？” “就是突然出现。” “嗯……不是，是供给者……放在那里的。” “消费者都是从哪来的？”布鲁斯问。 “消费者……想玩游戏……想吃东西……就来了。”Pat一脸困惑，“为什么……问这个？” “我是说，他们是原本就属于这里的吗？还是从外面来的？”罗德耐心地问。 Pat答得很慢，但是还是做出了回答：“当然是外来的……但没有消费者会……离开。” 罗德和布鲁斯对视一眼。 “那供给者呢？” “他们……在仓库……工作。” “那制片者又是什么？” “我……不能说。” “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不，不能……想说，但不能。” 布鲁斯想了想，“你说制片者无处不在？” “是的。” 布鲁斯走到旁边一台正在播放广告的电视机前，对着屏幕里面说：“制片者，我们是布兰奇女士的使者，希望向你询问一些问题，你可否现身一见？” 罗德也跟到了布鲁斯身边，他看见电视屏幕闪烁了一下，随后正在播放的广告中断，跳出来一段新的广告：“嘿！嘿！就是你，看过来！” 随后画面一闪，又切到了一个新的广告的中间部分：“无论你有什么难题，我们都能帮你解决！” 看来布兰奇女士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你知道卡乌匹娅斯抓消费者做什么吗？”布鲁斯问。 画面闪烁，不同的广告词串联在一起：“你知不知道——”闪烁“我，我不确定——”闪烁“开始销售——”闪烁“报名只需——”闪烁“帮你解决——”闪烁“——得到回报！” “销售……得到回报？”罗德皱眉。 “消费行为能让卡乌匹娅斯得到什么？”布鲁斯接着问。 画面闪烁：“不是吗？一直都是——”闪烁“——力量！” 金盏花晃了晃叶子，“商业行为越频繁，卡乌匹娅斯的力量就越强大，难道是为了这个？” “卡乌匹娅斯能离开自身所处的层级吗？”布鲁斯问。 屏幕闪烁：“不知道——” 金盏花也晃了晃脑袋，“不知道。” “或许M.E.G.知道什么呢。”罗德拿出手机，开始给监督者B发短信：“凯特，你们有任何关于商业之神卡乌匹娅斯的情报吗？” 但这一次，过了很久，对面都没有回复。 如鲍勃他们所说，M.E.G.失联了。 第103章 邻里守望 光怪陆离的梦如同布帛一般被微光构成的丝线缝合起来。 布兰奇专心致志地修复着手中的梦境, 修复着怪异的形体和扭曲的轮廓，墨菲斯同样在做着自己的工作，只偶尔会偷偷瞥上布兰奇几眼。 布兰奇对梦境的了解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入, 修复工作进展的比预想中还要顺利些。 墨菲斯欣喜的同时有些忧虑。 欣喜是因为他的生存或许还可以延长一些, 忧虑则是因为他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称之为拉·埃弗梦境的关键线索。 墨菲斯再度偷偷瞥了一眼布兰奇。 她看起来……很美。 他的意思是, 自从那个温暖的拥抱之后, 他的目光就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那是他第一次被人无条件地鼓励和支持, 他是说, 被一个真正的存在鼓励和支持, 他往日总是孑然一人，生活在虚假的梦境里面，这时他第一次感到他人怀抱的温度。 他说不清这种关注意味着什么, 但他觉得这类似于一种爱慕的情愫，又或者是受恩的感激。 但他这样没有未来可言的人，是没有资格去报答这份恩情的。 “墨菲斯。”布兰奇突然开口。 “什，怎么了？”墨菲斯莫名有些紧张。 他听说布兰奇能够读心, 但他早就以自己的方式封闭了自己的心灵, 即便如此, 他还是感到心虚。 “我有一个想法。”布兰奇说，“修补表层的梦境实在是舍本逐末，你看这些梦崩散得比我们修复的速度还要更快。” “呃，是，是的，可我们应该怎么办？” “你有没有想过，墨菲斯。”布兰奇转过头来, “这是拉·埃弗的梦，那拉·埃弗本尊在梦中的何处？” “什么……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会做梦, 但是很少有人不会梦到自己。”布兰奇缓慢地说，“大多数人的梦都是以自己的视角经历的一系列冒险，而前提是——自己的视角。那拉·埃弗自己呢？” 墨菲斯双眼一亮，“你说得对！” 他从没想过这件事情。 “祂必定在这梦中有一个意识朦胧的化身。”布兰奇指出，“而这个化身可能在梦境的任何一个角落。” “对，对，太对了！”墨菲斯呼吸急促起来，“我们可以找到这个化身，然后——可是找到之后，要怎么做呢？” “我们可以借由祂的化身反向分析出拉·埃弗自身的存在形式，或者对祂的主意识横加干涉。”布兰奇说，“如果祂自己还想再睡下去，那谁也无法阻止祂，不是吗？” “你真是太聪明了，布兰奇！”墨菲斯激动地说。 “抱歉，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的。”布兰奇歉意地笑笑，“如果我们早些意识到，或许就更能抓住会了。” “现在也还为时不晚！”墨菲斯说，“我们要怎么找起呢？” “个人的梦通常有一个特征，那就是本人知觉的范畴内越是清晰，越远离则越模糊。”布兰奇说，“我们可以以此为根据进行寻找，可我不确定祂的梦是不是也是这样，毕竟我以往研究的通常都是人类的梦。” “就算翻遍这梦境的每个角落，我也要把祂找出来！”墨菲斯赶忙说，“这是我的一线希望！” 他们开始在表层混乱的小镇中寻找不同寻常的清晰的部分。 但是没有，一切都很混沌。 “说不定是在第二层的废墟中呢？”布兰奇对沮丧的墨菲斯说。 墨菲斯打起精神，“你说得对。” 他们分头寻找，这一次，布兰奇发现，她越是往远处走，周围就越是模糊。 这说明她的想法是可行的。 布兰奇沿着梦境模糊的边界往回走，路过墨菲斯的小屋，再往外走，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模糊。 她倒回来，确定这梦中最为清晰的地点，就是墨菲斯的家。 难道拉·埃弗就藏在墨菲斯的家里？ 布兰奇落在墨菲斯破旧房子前的院子里，这里有个菜园，房子里堆满了书籍，这让布兰奇很是欣赏，布兰奇推门而入，仔细检查这个一直以来都没怎么看过的小屋，房中披着一层灰尘，除了简陋的家具外，就只有书籍了。 拉·埃弗真的会藏在这里吗？ 布兰奇将这房子的每一寸角落都翻了一遍，可这里连虫子也没有。 或许是植物？有些人会梦到自己成为植物，从土壤中吸收水分，开花结果。 布兰奇又检查了一边菜园里的植物，可是没有一棵存在异常。 那是什么呢？ “喵。” 是墨菲斯养的猫，正趴在房顶上懒洋洋地盘着。 布兰奇脑中灵光一现。 难道是这只猫？ ————————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一趟level11。”罗德皱眉，“凯特没有回应，如果他们要撤出后室，他们应该会通知我们，或许他们又遭遇了什么突如其来的麻烦。” 布鲁斯点头赞同，“我们应该前往level11一探究竟。” 目前卡乌匹娅斯没有太多可用的人手，因为据他们所知，留在后室中的B.N.T.G.成员不超过四位数，而长期与B.N.T.G.有往来的M.E.G.应该会知道一些什么。 “谢谢你，制片者。”罗德说，“你知道这一层哪里有通往level11的出口吗？” 电视屏幕闪烁：“乐意效劳——”闪烁“请交给专业人士！” 有四只胳膊的Pat走了过来，“我知道……去11的……路。” Pat带着罗德和布鲁斯继续往游戏厅深处走，来到一扇旋转门前。 “这里。”Pat说，“可以去11。” “谢谢你，Pat。”罗德说。 罗德率先进入了旋转门，布鲁斯紧随其后。 眼前一花，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暗了下来。 天上弯月高悬，星辰闪烁。 罗德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正站在乡间小道上，左边不远处是成片的房屋，右边则是树林。 身旁的路灯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他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里是……？”布鲁斯的声音有些迟疑。 罗德脸色大变，拉着布鲁斯冲了出去。 “这里是level9！快跑！” 与此同时，数道光束聚集在了他们原本的位置。 巨大的眼球及其多只如脚一般在地面快速爬行的粗壮血管组成的巨大实体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聚集而来。 那是邻里守望。 “我们身上有口袋石，邻里守望会不遗余力的追杀我们！” 前方的岔路上横出一只邻里守望。 “被它眼球射出的光照到会变成灰烬！” 扫兴客的食谱或许很丰富，但体型巨大的邻里守望绝对不在此列。 除了没有听觉和嗅觉以外，它们几乎没有弱点，他们的视觉极其敏锐，能在可见度较低的层级活动，他们的触觉能感知草地上最纤细的草芽的形状。 遇见邻里守望，唯一的办法就是——跑！ 口袋石是在level9的房子中被发现的，或许是在某些柜子、首饰盒、抽屉或保险箱里，极其罕见，但只要一碰到它们，就会被邻里守望集体追杀。 因此，携带口袋石的人都不能进入level9。 而罗德和布鲁斯都携带着口袋石。 有八个由脉络膜、神经和处在主眼球中心下的血管组成的附肢的邻里守望以超越人类的速度朝他们奔来，它猛地击出附肢，在罗德和布鲁斯身后砸出了一个坑。 罗德咬牙，最快离开level9，并且可以通往level11的办法是去level10，去往level10的方法则是沿着通往草地的人行道走，可是现在，通往草地的人行道的方向上盘踞着一只邻里守望！ 布鲁斯一个翻滚，险而又险地避过了邻里守望附肢的砸击，他的速度不够快。 罗德猛地刹车，朝着布鲁斯的方向奔来。 他毫不犹豫地以抱一提，把蝙蝠侠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来就往前跑。 虽然布鲁斯差不多有两百磅重，还是公主抱的姿势，但罗德的行动却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对于扫兴客而言，抱起蝙蝠侠这样的壮汉还是很轻松的。 布鲁斯环住罗德的脖子以稳定身形，罗德在邻里守望的追杀中左躲右闪，无数附肢朝着他的方向袭来，同时还有数道致命的光芒追随着他们。 罗德瞥了一眼草地人行道的方向，一个侧翻，抱着布鲁斯猛地一跃，闪过了数道附肢的袭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而且追杀他们的邻里守望越来越多了。 罗德猛地一个滑铲，险而又险地从一只邻里守望身下穿过，在数次跳跃后，猛地朝草地人行道的方向奔去。 这场面堪称浩荡，一大群邻里守望追着他们打，就连草坪和小路上都被砸出了许多坑。 “布鲁斯！蝙蝠镖！解决掉前面那只邻里守望——刺它的瞳仁！” 布鲁斯猛地甩出了阿尔戈斯赠与的裁决蝙蝠镖，那只蝙蝠镖刺中邻里守望的瞳仁后，邻里守望以一种极其痛苦的姿态在地上萎靡颤抖，罗德猛地踩上了那只邻里守望的躯体，顺势矮身让布鲁斯把裁决蝙蝠镖收了回来，他们默契无间，朝着通往草地的人行道奔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追击消失不见了。 天空亮了起来。 周围的风景从草地、树林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麦田。 他们成功离开了level9，进入了level10。 第104章 稻草人 罗德长长吁出一口气。 终于摆脱了。 布鲁斯扯扯他的单肩披风。 “放我下来。”他说。 罗德这才发现他还维持着公主抱布鲁斯的姿势, 急忙把布鲁斯放了下来。 “他是故意的？”布鲁斯站稳脚步，“那扇门并不通向level11。” “level9确实是通往level11的常用路径。”罗德哭笑不得，“但Pat恐怕不知道我们有口袋石, 毕竟口袋石是相当少见的物品。” “口袋石都是从level9来的？” “对, 口袋石都是在level9的房屋中找到的, 就算只是碰到它, 都会引起邻里守望的注意, 对人类而言, 获取口袋石需要冒极大的风险, 你也看见了，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跑过那些邻里守望，我这里之所以有这么多, 也是因为扫兴客几百年间的积累，你知道，扫兴客比人类跑得快得多，多试几次总能拿到手。” 布鲁斯微微点头, “这里是level10？” “对。”罗德深深吸了口气, “level10很安全, 不用担心。” 风吹过金黄的麦浪，成片的麦穗哗哗作响，鼻尖嗅到微微潮湿的气味。 云层是铅灰色的，田野间远远能看见有几个稻草人伫立，间或有乌鸦起落在麦田中，有些木质建筑坐落在田边的平地上，那些建筑看起来像谷仓或马厩。 “M.E.G.在level10有任何前哨站吗？”布鲁斯问。 “没有……哦, 我记得他们在level10种了些跃迁浆果，那里应该是有人的, 还有生产亚格鲁格亚果的那个层级，入口也在level10，我记得M.E.G.最大的粮食生产基地入口在level10的一片芥花籽地里，通往level184忘城漠野……也许我们能在那个层级遇到M.E.G.的人。”罗德回忆着，“奇怪的是，M.E.G.从不把这里的麦子当做粮食的主要来源收割，明明这里的麦田是无限的。” “这说明这里的麦子一定有些问题。”布鲁斯警觉地说。 “我们在后室之所以可以吃上燕麦、熟米，能喝上啤酒，是因为level184忘城漠野内有着大片的麦田、水稻和啤酒花，那里还有油菜花田和别的作物，M.E.G.和B.N.T.G.在那里收获和种植作物，进行加工，然后源源不断地运输到其它层级。” 罗德回忆着自己在M.E.G.开设的后室通识课上听来的内容，“其中，M.E.G.收获的粮食大部分都用于发放和救济，多出的部分则销售给B.N.T.G.促进流浪者聚居地内的小型经济流通，保证了基本的民生……” “那里以前是我的神殿……”金盏花从腰带里探出头来，嘟哝，“那些土地都被我祝福过，而这里……这里被我诅咒过。” “你诅咒过level10的土地？” “嗯……其实主要是让这里的麦子变得不好吃。” “为什么？”罗德不理解地问。 “为了让人们不在这里定居。”金盏花说，“我可不想让活生生的人成为它的口粮……” “它？” “通常来说，只要不在这里长时间生活，这里就是安全的。”金盏花说，“曾经有些人在这里定居，可他们最后都疯了。” “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罗德摊手，“我倒是听说过level10有个定居点发生过一起惨案，去调查的M.E.G.探员连同小镇上所有的居民全死了，但这件事只是被当成吓小孩的恐怖故事而已，谁也不知道真假。” “你从没说过这个，罗德。”布鲁斯说。 “因为大家都只把那当成吓唬人的故事，我以前来过level10好几次，没有一次出过状况。”罗德辩解，“我在这里摘过跃迁浆果，也在这里的湖泊里游过泳，没出现过任何异常。不过level10这么安全，没有人定居也是件奇怪的事。” “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布鲁斯说，“这个层级或许有些暗藏的危险。” 他们拨开灌木，找到了一条车辙压出来的泥土小径。 “应该是拖拉机之类的履带车辆。”布鲁斯辨认了一下，“这里有车？” “不，虽然这里很多这种车辙，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有汽车或拖拉机出现在这里。”罗德说，“沿着这种车辙小径走上一段时间，就能到level11。” 布鲁斯抓住罗德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迈步前行。 没走多久，他们在路边看见了一个稻草人。 “之前我们有看到这里有一个稻草人吗？”罗德不确定地问。 它矗立在一个大木桩上，周围一圈是枯死了的麦子和野草，几只乌鸦的尸体躺在稻草人周围的土地上，看上去腐朽已久。 这个巨大的稻草人有一个麻袋做成的头，伸展双臂，穿着破洞夹克和印花T恤，仿佛在注视着他们。 “它周围的东西都死了。”罗德有些毛骨悚然。 “不对劲。”布鲁斯说。 布鲁斯随手折了根麦子，扔进稻草人周围那圈死地里观察了一下，几分钟过去了，那根麦子没有腐烂。 “其中的细胞没那么快衰亡。”布鲁斯说，“我想检查一下这个稻草人。” 罗德点点头，赶在布鲁斯之前冲上前去，“我是神明眷族，它即便对我有效，效果也有限。” 在布鲁斯来得及阻止之前，罗德一脚踢断了粗大的木桩。 稻草人应声倒下，压住了一一大片灌木。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似乎听到了一声惨叫。 “布鲁斯，你待在外面，我来就行！”罗德赶忙说。 布鲁斯只是普通人类，罗德担心他会受到伤害。 突然，罗德感觉脚下的触感有些不对。 他蹲下身来，扒开泥土，看见泥土下浅浅掩埋着骨头。 这个骨头不像鸟类那么小，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 可是level10从没出现过大型动物。 “那是什么？”布鲁斯问。 “我把它挖出来看看。”罗德说。 他装备齐全，从口袋石里取出一把铲子开挖。 罗德挖出来了一具明显属于人类幼童的骨骼。 布鲁斯沉默了。 “……是孩子。”罗德攥紧了拳，毫不犹豫地转头一拳打穿了稻草人的胸膛，“我草你——这是什么？” 罗德在稻草人的腹腔中碰到了一些湿润的东西。 与此同时，一阵血腥味传来。 罗德把稻草人拖出来一点，干脆利落地扒开了稻草人胸腹处的稻草。 血液、粪便和稻草中埋着人类的骨骼和一颗颗血淋淋的脏器。 他刚刚碰到的湿润触感是带血的肠子。 就算是罗德，也差点吐出来。 这个稻草人的身体里像是人类一样埋藏着骨骼和血淋淋的器官！ “普洛塔斯忒娅！”罗德从没想过稻草人里埋藏着这种骇人的真相，“这是什么？！” 金盏花从罗德的腰带储物格里钻了出来，“它的一员啊。” “它是什么？” “孤独稻草人。”金盏花嫌恶地挥挥手，“去去去，离它远点，好恶心的东西！” 罗德没有听她的，而是干脆上手把这个稻草人拆成一摞摞稻草，将中空内部的血液、骨骼和脏器都暴露出来。 “不对。”布鲁斯蹲下来察看，“这些器官都有衰竭的迹象，不是新鲜的。” “孤独稻草人本身是死物，它羡慕所有活着的东西，同时也扭曲地恨着他们，所以……”金盏花的叶片像两只手一样托住花萼，“就像你看到的这样，这就是成为孤独稻草人的‘朋友’的下场。那些诗歌怎么传唱的来着——” “它不知道友谊，它不知道爱，它非活物，可稻草人好孤独……乌鸦们知道它的秘密……若鹰都知道要逃，你就该跟随。” 金盏花舒展开叶子，“每次孤独稻草人出现，周围的乌鸦都会飞走，你看，乌鸦也是很聪明的。而且我得告诉你，这家伙估计以前也是人类……不，我不是说那个最大的孤独稻草人，而是这些比较小的孤独稻草人……” “比较小？它都比我高了。” “我记忆里最大那个的有六米多高。”金盏花说，“这东西只能烧死，我建议你一把火把它烧了，让它的灵魂到坟墓里去……不过它来招惹你们做什么？你们两个都有庇护，它根本杀不了你们。” 稻草和器官无言地散落在原地。 “这些器官看起来挺新鲜的，难道是刚变成孤独稻草人的流浪者，还有一部分自我意识，想让你们帮它解脱？”金盏花猜测着，“它又没嘴，谁知道它想做什么，烧了吧。” “布鲁斯，你觉得呢？”罗德刚转过头，看向布鲁斯，就惊骇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布鲁斯身后，出现了一个高约六米的超巨大稻草人，正无言地矗立在田野间。 粗花呢质地的白色头颅，脖子上绕着一圈红色的领带，支撑四肢的木头显得老旧而斑驳。 “孤独稻草人！”金盏花尖叫，“快！烧了它！” 布鲁斯突然感觉身体有些衰弱，似乎自己的生命力在被抽走。 他感觉蓝宝石吊坠正在发热，恐怕要是没有布兰奇女士和菲利亚的庇护，他现在就已经被抽空生命力而死了。 “你虽然也被崇拜，也被称为神，但你不过是个死物！”金盏花叫嚷，“想吃掉我？哪怕只是我的一小部分，也不是你能够染指的！罗德，咬它！” 罗德拥有荒谬与饥饿的一小块权柄，可以撕咬他人的灵魂，此时他猛地咬下了一块眼前孤独稻草人的灵魂，同时从口袋石中取出汽油和打火机，往孤独稻草人面前冲去。 第105章 笑声 布鲁斯知道自己帮不上忙, 只好快速往远处跑去，脱离了孤独稻草人的影响范畴。 他看着罗德拎着汽油猛地跃起，抓住孤独稻草人的支架往上攀, 一桶又一桶的汽油泼在孤独稻草人身上。 “它在有人看着它的时候不会跑！”金盏花所在储物格里指挥, “放火烧了它！” 不用金盏花说, 罗德已经在浇汽油了。 “快点, 它要吃掉我了！”金盏花尖叫。 罗德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极其缓慢地流逝, 他猛地抽身, 点燃了这个六米高的稻草人。 火势很快就蔓延起来。 罗德抓紧时间, 在周围挖了一圈防火带，防止火势蔓延到麦田里。 伴随着一声灵魂的哀嚎，罗德感觉自己流失的生命和体力都逐步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布鲁斯也一样, 他走回罗德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这个巨大的孤独稻草人在天地间焚烧。 稻草人烧成灰烬的稻草里露出血淋淋的内脏和骨头。 “没了它，level10就算是真正安全了吧？”罗德喃喃。 “说不定死不透呢。”金盏花说，“你能把它的灵魂吃了吗？” “这恐怕并非我的专长。”罗德摇头, “我可不是什么都能咽得下的。” 在确保孤独稻草人只剩一团灰烬后, 罗德和布鲁斯才离开了那里。 “难以想象, level10居然还生存着这种存在。”罗德摇摇头，“我此前一直都不知道。” “它应该是发现了我，才跑过来的。”金盏花探出头，“啊，谁让我这么富有魅力呢？” “我觉得这和魅力没什么关系，普洛塔斯忒娅。” “嗯哼。”金盏花抖了抖叶子，“这说明了至少我还是引人垂涎的？” 罗德没好气地应了两声, “算是吧。” 沿着泥土小径一直走上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看到了眼前的无垠城市——level11。 “我们先去贝塔基地看看？”罗德提议。 “不。”布鲁斯沉声说, “这里不太对劲，街上的无面灵都不见了。” 以往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无面灵在街上走动，但现在确实一个都看不到了。 布鲁斯带着罗德找了一栋视野绝佳的高楼，然后从口袋石中拿出了蝙蝠无人机。 无人机发出细小的嗡嗡声。 “我们先通过无人机察看那边都发生了什么。”布鲁斯说。 “好办法！”罗德赞同。 因为大部分流浪者都撤到了前厅，这个城市显得空荡荡的，城市足够宽广，无人机飞出了几公里，却发现有一只通体苍白的猎犬在街上游荡。 “猎犬？level11的猎犬通常都很温顺，发生什么了？”罗德有些困惑。 猎犬发现了停在空中的无人机。 他们看到猎犬后腿猛地发力，往上高高跃起，伸出尖利的爪子，试图去够无人机，布鲁斯让无人机飞得更高了些，灵活地在楼宇间穿梭。 猎犬在地面上看着远去的无人机咆哮，它的叫声听起来就像扭曲的尖笑。 “刚刚那只猎犬很苍白。”罗德皱紧眉头，“我从没见过那种肤色的猎犬，还有它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那让我想起了一样东西。”布鲁斯沉声说，“小丑病毒。” “小丑病毒？”罗德愕然，他还没见过小丑病毒的威力。 “那是小丑惯用的生化武器之一。”布鲁斯说，“被感染的生物会变得更具有攻击性，更加疯狂和扭曲，就像小丑一样。” “它通过什么传播？”罗德问。 “空气传播，血液传播，很难对付。” “这东西真的有科学根据吗？”罗德忍不住问，“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奇怪的是，M.E.G.并非没有面对小丑病毒的经验。”布鲁斯说，“他们上次中过招，而且已经有了解剂，不该会这样狼狈。” “难道是在后室变异了？” “或许小丑借游戏大师的手做了些我们不知道的改良。”布鲁斯皱眉，无人机的视野里开始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类流浪者，他们大都面色苍白，行尸走肉般在街道上游荡，时而张大嘴，发出惊悚可怖的尖笑。 “奇怪，他们的攻击欲望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罗德说。 人类的听力远不如猎犬灵敏，他们没有发现天上飞着的无人机。 “确实很奇怪。”布鲁斯说，“小丑病毒通常会让他们互相残杀才对。” “要不要打开声音？”罗德问。 布鲁斯正要照做，可是无人机镜头扫过，他立即察觉到了一样，将镜头转了回去，不远处的高楼窗户上用鲜红的颜料写了这样一行字—— 不要去听他们的笑声！ “笑声？”罗德还在疑惑这是什么意思，布鲁斯已经拿出隔音耳塞，分给了他一对。 罗德困惑地接过耳塞。 “保险起见。”布鲁斯说，“把耳朵封上，我们用灵魂链接交流。” 罗德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聪明的做法。]金盏花的声音通过神明庇护的印记传入脑中，[我感觉这里到处都是努卡的气息。] [不要去听他们的笑声，究竟是什么意思？]罗德皱眉，[听到了会怎么样？会发疯？会被催眠？] [我们需要求证。]布鲁斯说，[我们靠近那扇窗户，看看里面是否还有幸存者。] 无人机靠近了写着字的窗户。 所有窗户都是封闭的，找不到进去的地方。 无人机在窗外徘徊了一阵，最终因找不到入口而宣告放弃。 布鲁斯操控无人机继续往市区内飞行。 越深入市区，他们发现零星有几栋高楼的窗户上用各色颜料刷着一样的句子。 ——不要去听他们的笑声！ 布鲁斯微微眯起眼睛，让无人机往贝塔基地的方向飞去。 烈日当空，整座城市都在无人机的俯瞰下，形形色色、皮肤苍白、宛如行尸走肉的流浪者在市区游荡。 通过画面，可以看见他们的嘴角都保持了一个诡异的上翘弧度，时而爆发出一阵阵大笑，笑得牙龈暴露，眼球充血。 刚经历过血腥的孤独稻草人，又看见这种场面，罗德深吸一口气，复又吐出，以此平复自己的心情，[作为始作俑者，小丑应该就在附近，能找到他吗？] 布鲁斯操控无人机下降，在贝塔基地上空盘旋，通过窗户，他们看见贝塔基地建筑内已经被行尸走肉们占领了，肤色苍白的人狂笑着在走廊上徘徊。 每一个人的神情都疯狂而可怖，但是他们没有攻击彼此。 [或许这次小丑病毒的改良增强了传播性，却削弱了致死的能力。]布鲁斯思忖，[这个层级的网络没有被破坏，M.E.G.失联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他们无一幸免。] [如果只是空气传播，那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幸存下来。]罗德想。[不要去听他们的笑声……难道是通过声音传播？声音传播的病毒？真的假的？] [这里是后室。]布鲁斯说，[小丑背后站着一个神。] [努卡确实有这个能力。]金盏花适时插口，[他以前就能通过笑声来感染别人，让其他人也感到快乐，原理大概差不多？] 就在他们交流的时候，无人机画面一花，然后彻底黑掉了。 [被击落了。]布鲁斯毫不意外。 [我们现在怎么办？]罗德问。 [我们必须亲自前往。]布鲁斯说，[我们必须封闭自己的听觉。] 罗德颔首，他们测试了耳塞，确定不会漏音之后又佩戴上了防毒面具，以免被空气感染。 做好准备之后，布鲁斯拿出了蝙蝠车。 是的，他的口袋石戒指里装着蝙蝠车。 丧失听觉让他们更加警惕四周，路上，他们甩掉了扑来的猎犬和无面灵，又避开了想要攻击他们的流浪者，蝙蝠车一路风驰电掣，以他们无法企及的速度飚进了市区。 近距离看着那些牙龈暴露、眼球充血的狂笑着的人面，罗德紧皱着眉，手指紧紧攥着。 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这样，是何等扭曲残忍。 小丑真是个疯子。 [我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感知到他的想法，布鲁斯回复，[所以不必对小丑抱有任何怜悯，他很会说谎。] [我知道。]罗德回应，[我不会上当的。] 就在他们靠近发电厂的时候，车窗玻璃一脚爆出了一大片裂痕。 车窗是防弹玻璃，这样的痕迹是—— 狙击手！ 听不到任何声音，也难以判断方位，布鲁斯猛踩油门，在路上飙了一圈，但是车辆目标太大，车窗玻璃又裂了好几块，虽然没有碎开，但也绝对撑不下过于密集的打击。 不止一个狙击手。 [罗德，准备下车！] [好！] 布鲁塞行驶着蝙蝠车冲入地下停车场，在入口下了车，收回蝙蝠车后，他们贴着建筑行动，隐蔽，那些狙击手似乎更难找到他们了，因为他们行进了很远都没有再遭遇狙击。 被感染的人知觉并无太大提升，躲开他们很容易，他们就这么一路摸到了发电厂附近。 [进入贝塔基地。] [好！] 贝塔基地里一片黑暗。 建筑内部已经断了电，一切看起来阴森森的，只有三三两两的感染者四处游荡。 第106章 延续 黑暗中, 肢体扭曲、皮肤苍白的流浪者宛如丧尸一般四处游荡。 他们还维持着基本的生理机能，身体却因长久没有进食而衰弱不堪，罗德和布鲁斯轻易就能将他们制服。 [我或许可以尝试净化一两个人。]金盏花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但我不保证能成功。] [好。]布鲁斯言简意赅, [我们去找监督者B。] 的确, 如果他们需要一个人来为这一切做个解释, 那就得是凯特。 [我们先去凯特的办公室找一找。]罗德说, [然后再搜索会议室。] 布鲁斯颔首。 感染者不难对付, 难点在于怎么不伤到他们, 他们都身体虚弱、脚步踉跄，别说罗德拥有这样超乎常人的巨力，就算是布鲁斯也得小心翼翼, 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他们的骨头。 他们不知道被感染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进食了。 再这么下去，他们会死。 他们没在监督者B的办公室里找到凯特。 [她会在哪？或许她被感染后离开了这里。]罗德思考着，[或许我们分头……嗯？] 他无意碰到了桌上的鼠标, 电脑屏幕亮了起来, 露出一个加密界面。 布鲁斯微微眯起眼, 他在办公椅上坐了下来。 [是M.E.G.的机密？] 罗德凑到屏幕前，看着布鲁斯手指翻飞快速破解着界面，看得出这个界面原本没有被关闭，只是因黑屏而临时锁了起来，不到五分钟，它就被解开了。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加密聊天室。 而聊天室里，监督者A发来了一大串文字：“我收不到贝塔基地的汇报了！凯特, 安德鲁，你们还好吗？凯特？该死, 发生了什么？” 布鲁斯回复：“失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监督者A很快就回了信息：“你是谁？” 布鲁斯：“蝙蝠侠。” 监督者A：“有你在真是让人高兴，失联是十三天前发生的，所有联络都断掉了，我调遣了阿尔法基地和欧米伽基地的影杀者前来侦查，可是全军覆没。” 布鲁斯：“高楼上的提醒是谁刷的？” 监督者A：“什么提醒？” 布鲁斯：“‘别去听他们的笑声’，用油漆刷在高楼的窗户上，这难道不是幸存者的提醒？” 监督者A：“我派去的队伍从没报告过这种提醒的存在。” 布鲁斯：“你是什么时候派来的队伍？” 监督者A：“最近的一支是三天前，我们在后室的人手不多，已经经不起消耗了，那里的情况现在怎么样？凯特他们还好吗？” 布鲁斯：“我们还没有找到凯特，或许她被小丑病毒感染后离开了办公室。” 监督者A：“小丑病毒？病毒的感染性不至于让整个level11内一个人都没剩下！” 布鲁斯：“据我们所知，这似乎与游戏大师有关。” 监督者A：“该死……游戏大师，努卡，可是她什么时候能离开level389了？等等，难道小丑成了她的眷族，所以能使用她的力量？” 布鲁斯：“我们暂时没有发现小丑的踪迹，但空气中确实存在努卡的力量，据我们所知，努卡能够用笑声感染他人，我想这就是这种新型病毒传播的原理。” 监督者A：“废话我就不说了，和睦法典当初是被你拿走了，你可以用它禁止病毒生效试试，此外我已经联系了另一个神，她会想办法支援你们，但是目前为止，她派出的队伍也都失联了。” 布鲁斯：“哪个神？” 监督者A：“卡乌匹娅斯，后室的商业之神，我通过B.N.T.G.的渠道联系上了她。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和她合作，我被敲了一大笔。” 布鲁斯：“看来你对后室神明的了解比我想得还要多。” 监督者A：“罗德在你旁边吗？替我向他问声好，也替我向布兰奇女士问声好。” 罗德咬牙：[我很好，布兰奇女士也很好，不劳费心！] 布鲁斯：“你知道？” 监督者A：“只是猜测，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对罗德说过这个猜测了，只是你们似乎都没怎么在意，顺带一提，我没告诉凯特和安德鲁，所以别怨他们，他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布鲁斯：“……我会找你谈谈。” 监督者A：“至少在这次事情结束之后，我等着。” 监督者A：“此外，如果被感染的人还保留有一些潜意识的神智，我会建议你们去天台找找看，凯特很喜欢去那里，如果真的是声音传染，那么天台也更有可能存在幸存者。” 布鲁斯：“知道了。” 布鲁斯关闭了屏幕。 [我想起来了。]罗德说，[在前厅见面的时候，斯彻奇跟我说，‘你有没有想过祂们是同一个’，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们没有耽搁太久，就开始跑楼梯。 电梯已经停了，消防楼梯没有太多感染者游荡，但有几具尸体堆叠在楼梯间里，都是戴着小丑面具的小丑帮成员，这里显然发生过一场枪战，墙壁上都是乌黑的弹痕。 越接近顶楼天台，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地面上堆着的尸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感染者。 到了顶楼，他甚至在地上看到了一具派对客的尸体。 罗德上前一步，警惕地把布鲁斯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推门。 他刚推开顶楼天台的门，一颗子弹就迎面而来，罗德动作极快地按着布鲁斯险险躲过，门后被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机关，只要推门，固定向门口的枪就会扣下扳机。 解开这个机关很简单，但是门开了以后，他们面对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是凯特。 用于睡眠的隔音耳塞塞住了她的耳朵，她没有被感染，看起来仍然健康。 “凯特！”罗德刚出声就意识到，现在他们都听不到彼此的声音。 凯特指了指自己的耳塞，她没有将它取掉，而是拿出纸笔开始写字。 “听到笑声就会被感染。”她写：“我被困在这里十三天了，他们知道我在这里，我刚刚看到了你们的车，他们是故意把你们逼到这里来的。” 布鲁斯接过纸笔，写：“是小丑？” 凯特写：“是。他身边除了人类手下，还有几个派对客。” 布鲁斯写：“他们在哪里？” 凯特写：“跟我来，低下身子。” 顶楼天台之间有成片凸起的大型太阳能发电板，天台入口的位置就在发电板之间，被遮挡起来，凯特走到太阳能发电板遮掩的阴影边缘，猫下身子，快速地摸到天台边上。 凯特取出一只双筒望远镜递给布鲁斯，打手势示意他往东南方向的高楼看。 那栋楼的露天消防梯边上有两个小丑帮成员架着枪在闲聊。 凯特又示意布鲁斯看东边的矮楼，那栋楼的天台上零零散散有几个狙击手在瞄准四周。 凯特示意他们绕到另一边，示意西方的高楼，那边的楼顶有十几个派对客举着气球，在围着蛋糕开派对。 罗德拿出望远镜，紧紧盯着那些派对客，攥紧拳头。 凯特低下头写：“小丑有时会在那里，有时不在。” 布鲁斯写：“只剩你一个人了吗？” 凯特写：“据我所知是的，我们的科学家团队全军覆没，我不知道有没有其它幸存者，但就算只是离开这个地方都很难。” 布鲁斯写：“那些提示语和你无关？” 凯特疑惑：“什么提示语？” 布鲁斯把沿途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凯特。 凯特：“或许是其它幸存者，我并不清楚。” 罗德拿着望远镜，看着那群狂欢的派对客咬牙切齿。 就算享乐战争是艾拉他们自己的选择，罗德也仍然十分憎恨派对客。 突然，疯狂的大笑在凯特耳边爆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中的纸笔落到了地上。 凯特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转为苍白，她的神情先是呆滞了一会儿，而后五官皱起，难以遏制地开始大笑。 布鲁斯瞳孔骤缩，拉着罗德快步退开，凯特的睡眠耳塞隔音效果并不算太好，但布鲁斯和罗德逃过了一劫。 是小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由于封闭了听觉，他们没能发现他的跟踪。 小丑狂笑着说着什么，时而指指被感染的凯特，但在意识到他们什么都听不到之后，就挂上了一副无趣的表情。 接着，小丑打了个响指。 一个派对客从巨大的太阳能板后走了出来，它向着凯特走去，举起手中的利齿。 罗德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单手将这只派对客举了起来，朝着天台下一扔。 这个高度，就算是派对客也得死。 小丑又夸张地笑了一声。 天台的入口处，涌入了一大群派对客。 一切就像一出默剧。 罗德站在布鲁斯面前，蓝色悲伤面具与派对客的笑脸相对。 小丑无趣地说了些什么。 大批派对客朝他们涌了过来。 被感染的凯特也大笑着从他们身后靠近他们。 罗德拔出无限刀，布鲁斯取出裁决蝙蝠镖。 这场战斗并不轻松，派对客的血大片大片地溅在地面上，扫兴客与派对客，这一幕仿佛是享乐战争的延续，不共戴天的战火燃烧到了这里。 罗德砍断一个派对客的头，却被更多的派对客缠住手脚，他猛地甩出一瓶杏仁水，用无限刀劈开瓶身。 一瓶又一瓶杏仁水洒在他们身上。 罗德甩了甩湿漉漉的刀锋，扫兴客面具已在混战中被扒下，他看着前仆后继的派对客们，面容冰冷。 而后，他再度挥刀。 第107章 怪物 铛—— 一枚子弹打在罗德握着无限刀的手上。 远处楼顶的狙击手换弹, 继续瞄准那个被派对客们包围的扫兴客。 无限刀被击飞而出，罗德怔了一瞬，被蜂拥而上的派对客们咬破了几个伤口。 血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 罗德掀下兜帽, 张开自己可怖的层叠利齿, 一口咬下了派对客的头。 “哇哦。”小丑饶有兴味地说, “他是个怪物。” 他本人正在和蝙蝠侠过招, 蝙蝠侠并不能轻易打败他, 因为他也是一个格斗大师, 事实上——尽管裁决蝙蝠镖扎人确实很疼，但那没能让他丧失行动能力。 这很不寻常，裁决蝙蝠镖可以击倒邻里守望, 可是对小丑却没有效果。 小丑纵身掠过蝙蝠侠，出其不意地伸手摘下了他的耳塞。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小蝙蝠。”小丑扬起嘴角，“你总算能听到我说话了——你一般都不会让那些无关的家伙加入我们的游戏, 那边那个怪物是你的新罗宾吗？” 布鲁斯本想下意识捂住耳朵, 但他发现被感染的凯特在混战中被罗德打晕了, 发不出笑声，而小丑本人看起来暂且不想感染他。 于是他抓住小丑近身的机会狠狠挥出一拳。 “他不是怪物。”布鲁斯说。 小丑挨了重重一拳，踉跄地退了几步，他瞥向那边扫兴客撕咬派对客肢体的血腥场面，撇了撇嘴，“哥谭的怪胎够多了，一般而言, 那样的家伙只会被你关进阿卡姆当我的邻居，不是吗？” 布鲁斯一脚飞起奔向小丑的头, “他和你们不一样。” 小丑矮身躲过，“你知道，小蝙蝠，我一直对你的事都很有兴趣，我也平等地讨厌所有插足我们之间的家伙——但他的代号是什么？扫兴客？看看他，他是多么血腥，残忍……与众不同。” “他和你们不一样。” “不一样，嗯哼？你从前可不会这样说……确实与众不同？” 布鲁斯一拳揍在小丑脸上，“他确实不同。” “那如果我折断他的翅膀，就像折断你那只罗宾鸟的翅膀一样——你会杀了我吗？” 他指的是杰森的事。 “你杀不死他。”布鲁斯冷着脸一腿踢中小丑的腹部，将他踢到太阳能板上，“他比你更加强大。”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小丑狼狈地爬起身，整整西装，装模作样地沉思片刻，“但你恐怕对我有点小小的误解，亲爱的蝙蝠，我只是怀念跟你打架的感觉，但现在，游戏就要结束了。” 布鲁斯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小丑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数道钢索从旁横出，钢爪牢牢抓进混凝土之中，派对客们缠着钢索绕了好几圈，一群派对客和扫兴客拔河，将着钢索另一头扣在铁杆上，眨眼间，浑身浴血的扫兴客被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罗德抓住钢索用力拉扯，但钢索很结实，只有拷着钢索的铁栏被缓慢地拉扯形变。 “困住他比我想的还难一点。”小丑从分开的派对客中间走到不断挣扎的扫兴客身边，“还是这个环节最令人兴奋，不是吗？” 小丑捡起地上的无限刀，横在了罗德的颈上。 布鲁斯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你想做什么？”布鲁斯攥紧了裁决蝙蝠镖，双眼死死地盯着无限刀。 罗德咬牙，肌肉绷起青筋，他仍在用力拉扯钢索，拷着钢索的铁栏已经严重扭曲。 只要再给他一会儿—— “这是最有趣的部分！”小丑欢快地大叫，“看看，你看起来比我抓走了罗宾还要紧张！” 很明显吗？布鲁斯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小蝙蝠。”小丑看起来想笑，但却忍住了笑声，以防他把眼前这个最大的乐子给感染，“对那些不了解你的蠢蛋而言？你看起来一点波动都没有。对于我？是的！我看得出，你紧张爆了！” 罗德把牙关咬出血来，铁栏已经严重形变，几乎就要断裂。 “这只是前菜，而正餐就要来了！”小丑兴奋地伸手拔下了罗德的耳塞。 就要——挣脱—— 在铁栏断裂前，小丑就凑到罗德耳边，发出了笑声：“哈哈哈。” 罗德呼吸一窒。 布鲁斯不受控制地向前踏了一步。 小丑嘴角夸张地扬起。 然后…… 他发现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罗德歪了歪头，用力扯断铁栏，恢复一只手的自由，夺回无限刀朝小丑刺去。 他可没有什么不杀原则，他瞄准的是心脏。 小丑不可置信地避开了，即便如此，他胸口也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 “看来你的算盘落空了。”罗德握住无限刀，斩断钢索，“你的病毒对扫兴客无效。” 小丑失望地撇了撇嘴。 “没关系。”他说，“反过来也一样。” 他狂笑出声。 蝙蝠侠的身体僵硬了。 苍白爬上了他健壮的躯体，自脖颈朝着暴露在外的下半张脸延伸。 罗德呼吸近乎停滞。 “不————” “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表情！”小丑大笑，“可惜不是出现在小蝙蝠脸上，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我杀了你——” 罗德杀开围上来的派对客，猛冲上前，冲着小丑就是一刀，小丑侧身躲开，“嘿嘿，你们不是都坚守着那个什么原则吗？” 罗德举起刀猛地横刺，“我可没有那个原则！” “哈，那你不该被他抓进阿卡姆关起来？他对可怜的哈莉都是这样的。”小丑后仰弯身，躲开刀锋，“他一向认为，只要他杀了人，就会变成和我们没什么两样的怪物……而你？” 罗德趁机伸腿横扫，却一脚踢空。 他稳住身形，看向拉开了距离的小丑。 “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怪物。”罗德冷笑一声，“种族天性。” 他猛地张口，试图撕咬下小丑的一块灵魂。 但他失败了，他遇到了一股保护性的力量，那就像是——神明烙印。 “你成为了游戏大师的眷者？” “虽然让人不爽，但这确实有用。”小丑笑了一声，“小蝙蝠，去！” 皮肤苍白仿佛蝙蝠怪物的蝙蝠侠冲了上来，对着罗德发起进攻。 罗德瞳孔骤缩，他不敢伤害布鲁斯，连无限刀都收了起来，打得束手束脚，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他说你不一样，你究竟有什么特别？”小丑捡起跌在地上的扫兴客面具，摸着下巴，“毕竟你已经是个会杀人的怪物了。” 布鲁斯仍然能够使用裁决蝙蝠镖，但是罗德发现裁决蝙蝠镖落在身上并不疼痛。 他猛退一步，以腹部挨上一拳为代价将裁决蝙蝠镖夺了过来。 [这样下去你打不过的。]金盏花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先撤吧。] 他知道。 他只是——不放心布鲁斯。 [把他带走的机会很渺茫，你不如先去找人帮忙？]金盏花继续劝。 罗德咬咬牙。 他接住布鲁斯的攻势，猛地抱了上去。 “布鲁斯，是我，布鲁斯……”他怀抱希冀地呢喃着，“你醒一醒，是我——” 下一秒，他就被猛地一拳击中脆弱的腹部，扔下了天台。 小丑探头朝天台下好奇地望了望。 罗德消失不见了。 小丑嘴角上扬，他拍了拍身边被控制的蝙蝠侠：“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玩，他会回来的，就像你一样，对吧？” ———————— 罗德满身血污地跌在天鹅座档案馆的古典地毯上。 血迹洇入地毯，将精致的图案染成红色。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天鹅座档案馆的生活区域走，身上的血滴滴答答滴了一路。 他敲了敲布兰奇女士办公室的门，没有反应。 他推开杰提耶工作间的门，杰提耶被他吓了一跳，“罗德？” 杰提耶赶紧冲过来扶住罗德，“谁打的你？你还好吗？布鲁斯呢？” “布兰奇女士……在哪？”罗德嗓音嘶哑。 “布兰奇女士全部意识都去梦景了，这段时间都忙着帮墨菲斯修补梦境。”杰提耶赶紧说，“我现在就去叫她！” “不用。”罗德用力闭了闭眼，站直身子。 “不用？” “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杰提耶有些着急，“你看起来伤的好重！” “……派对客，还有小丑。” “派对客？”杰提耶怒火中烧跳脚，“又是那群整天只知道开派对的吃人狂？！” “密钥师在哪？” “就在隔壁呢。” “很好……”罗德深吸一口气，“杰提耶，帮我给艾瑞斯发信息……我需要帮助。” “我先给你包扎！”杰提耶急匆匆找来医药箱，“你浑身都是血！” “都是派对客的血。”罗德呼出一口气，“先给艾瑞斯发信息，我去找密钥师。” 罗德敲开了茶室的门。 密钥师正坐在里面，悠闲地吃着一盘意大利面，简妮坐在他对面看着一本绘本。 “密钥师先生。”罗德冷静地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罗德哥哥！”简妮惊叫着扔下绘本跑过来，“你怎么了？！” “布鲁斯被小丑控制了，小丑成了游戏大师的眷者。”罗德简明扼要交代情况，“他身边还有派对客，我需要帮助。” “爸爸！”简妮着急地朝着密钥师喊。 密钥师点点头，站起身，“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您带我回一趟应许之地。” 第108章 战争前哨 应许之地一直以来都像天堂般美好。 这里没有苦难, 没有饥饿，没有疾病，没有令人哭泣的一切, 他们与世隔绝, 各自践行着自己的意义, 或是做研究, 或是做游戏, 这里的生活无忧无虑。 但扫兴客始终记得, 他们还有部分同胞流落在外。 那险恶的、充满危机与苦难的环境中。 他们会通过网络相互联络, 他们彼此距离便显得不那么遥远，纵使是在危险的后室中，扫兴客也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偏安一隅。 但漫长的生命终有厌倦的时候。 一切被拉得太长, 就像被拍扁了，当一份爱在百年的尺度上拉伸，它是否会紧绷着摊薄？当一份热情在百年的尺度上拉伸，它是否会稀薄至消逝？人类从来难以想象这样的事情, 但对于扫兴客而言, 答案是, 会的。 大多数扫兴客的性格都在漫长的时间中变得温和淡定，有些扫兴客在厌世后复又找回热情，如此在低谷与高峰间循环。 或许身处应许之地中的扫兴客仍有游戏制造者在源源不断开发新的乐趣，但身处外界的扫兴客大多早已对种种危险和苦难感到麻木。 他们只是仍然保持着被归训的善良。 所谓的理想，不过是被强加的借口，那建立和睦、友善、安定的新秩序的期许，不过是一种百无聊赖中的选择。 对于死气沉沉的扫兴客们而言, 罗德的加入就像往水中投入一块灼热的沸石。 扫兴客很团结，因为他们共同走过数百年, 他们大都习惯且了解彼此，一个新成员就像是一个亟待探索的谜题，他们怀着数百年沉寂的热情接纳了他，并久违地感到自己平淡漫长的生命如此有趣。 大家都把罗德当成最小的弟弟，向他介绍自己喜爱的一切，一成不变的生活在对他人的展示中得到重构，被自己重新赋予意义，这个时候他们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生命也有这样的颜色。 每个人都喜爱罗德，不仅因为他是他们的同胞，更是因为他帮他们找到了自己。 他们也很高兴看到罗德逐渐开朗，逐渐自信，逐渐发表自己的看法，这是一种正向的反馈，他们相互温暖着彼此。 没有人想过，他们有一天会做下一个对罗德而言过于残忍的决定。 直到他们感觉到，那个“教化”了他们的存在开始尝试控制他们。 派对客的多次挑衅，以及他们对派对客仍然抱有的厌恶驱使他们做了这样一个决定。 扫兴客并非故意输在这场战争中的。 派对客确确实实挑衅了他们，而那次的挑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要严重。 派对客俘虏了一只扫兴客，摘下他的面具，在他脸上割出一个血肉划出的笑脸。 那件事是最终的导火索，他们决定不再忍气吞声，他们攻入享乐层，在这场战争中，他们杀掉了近一半的派对客，几乎就要取得胜利，而派对客却袭击了他们保护的人类朋友，将他们尽数转化…… 第一次享乐战争是这样失败的。 这一次，他们不会重蹈覆辙。 第二次享乐战争，开始了。 “已经基本确定，贝塔基地西边的高楼为派对客的主要据点，但东南方向和东边也留有部分派对客……他们都听从小丑的命令，他们不在乎死亡，也不在乎受伤，他们是被本能控制的欲望生物，他们的目的只有享乐。” 艾瑞斯冷静地规划着，“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将派对客与人类流浪者相互隔离，以免他们再次转化人类，杏仁水使我们虚弱，但罗德受到的影响不像我们那样严重，他可以替我们将杏仁水灌入那栋楼的消防水塔里。” “我们要确保控制所有出入口以及周边区域。”罗德说，“防止有派对客跳窗逃走。” “超人原本想来帮忙，但他可能会被控制，还是算了。”艾瑞斯说，“我们有密钥师帮助，可以快速转移到任何位置。” 密钥师抱着臂轻轻点头，“要我做什么，就告诉我。” 简妮被留在了天鹅座档案馆，和杰提耶在一起，她很懂事，没有吵着要跟来。 “唯一的问题在于，我们不能保证所有派对客都在预想的地点，如果有部分在外游荡，那他们随时有可能再转化出更多派对客反包围我们，而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艾瑞斯考虑着，“这一层的人类流浪者都会很危险，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攻击我们。” “那些人类流浪者都很虚弱。”罗德叹了口气，“我之前和他们交手的时候甚至不敢用力，难点是如何不伤害到他们。” “我有个想法。”一个叫做戴斯的扫兴客说，“我们把游荡在外面的派对客引出来怎么样？” “要怎么引？引到哪里？”另一个叫安迪亚的扫兴客问。 “阿尔戈斯之眼的总部。”戴斯指着地图上警察局的位置，“据我们所知，阿尔戈斯之眼的成员已有部分被感染，剩下部分藏在总部里，闭门不出，对不对？” “对，因为通过音频设备播放的笑声不会感染，他们通过电子设备得知了外界的情况，剩余成员全部躲在总部中。”罗德点头，“我已经确认过了。” “他们战斗力都不弱，要是能让他们解决外面游荡的派对客，那就再好不过。”艾瑞斯想了想，“那要怎么引他们呢？” “用新鲜的人类。”戴斯面无表情地说，“还记得那些高楼上的提示语吗？我怀疑那是派对客刷的。” “为什么？” “这里遍地都是人类，已经十三天了，为什么这里还没变成派对客的天堂？为什么这里还没被派对客充满，变成第二个享乐层？”戴斯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吃人狂有多疯狂，总不可能是小丑禁止他们这么做，据我所知，他比他们疯的更厉害。”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挑食？”艾瑞斯很快领会了他的言下之意，“他们不喜欢吃被病毒感染的人类？” “只是一种猜测。”戴斯说，“否则我们只能猜测有一股第三方力量刷了那些提示语了，那些提示语都一模一样，显然是统一刷的，能在这城里活动的除了感染者就只有派对客，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对，我们确认过，M.E.G.的队伍没有报告过那些标语的存在，是因为没被感染的人越来越少，他们才想以这种方式保证外来的新鲜肉源？”罗德猜测。 “要验证这个猜测很简单。”戴斯说，“找一个没有感染的人类，和感染了的人类放在派对客面前，看他们是不是都去抓没感染的人类就知道了。” “可是要上哪找没感染还愿意冒险配合我们的人类？” 戴斯指了指阿尔戈斯之眼总部的位置。 “我听说他们都憎恶邪恶。” “所以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和阿尔戈斯之眼取得联系。”艾瑞斯摸摸下巴，“密钥师先生，辛苦你和我跑一趟了，请带我传送到他们总部门口。” 不知道艾瑞斯是怎么见到阿尔戈斯之眼的人的，但总之，合作很顺利，一个负罪之子愿意出来做诱饵，真理裁决人们跃跃欲试。 罗德取出一副隔音耳塞递给这个叫塞利的负罪之子，和他预演了一遍逃跑路线，会有两个扫兴客暗中护着他跑，而他身上带着“惩罚者”之枪，还在衣服下穿了防弹衣，全副武装。 擅长技术的扫兴客们想办法恢复了部分电力，骇入城市的监控系统，开始寻找派对客。 派对客会呼朋引伴共同狩猎，所以塞利需要进行一场长跑，几乎绕过半个城市，而同时，艾瑞斯会率性其它扫兴客兵分三路围困派对客的驻点。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一些小小的准备工作。 为了防止感染者围攻，将有两个扫兴客在塞利前进的道路上尽可能提前肃清感染者，而罗德也需要潜入派对客最大的据点内将杏仁水灌进消防水塔里。 兵分几路，密钥师带着罗德瞬移到了派对客据点顶楼的水塔边。 这里没有任何派对客驻守，一切都很顺利。 唯一的问题是水塔里已经储存了很多水，他需要先把这些水全部放掉。 就在罗德考虑要怎么用口袋石收下那些水时，密钥师开口：“我有办法。” 罗德看向密钥师。 只见密钥师拿出钥匙，在水塔上空开了个黑色的洞口，堵住了整个水塔口。 那是level help的入口。 随后，洞口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开始往上抽水。 短短几分钟，水塔见底。 罗德正想往里面倒杏仁水，只见密钥师关闭了level help的洞口，随后拿起另一把钥匙，又打开一个洞口。 杏仁水哗啦啦从洞口中倾泻而下。 罗德愣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密钥师也是一位神明。 趁着这个时候，他给艾瑞斯发消息，示意他们肃清周边地区后可以开始堵门了。 十分钟后，整栋楼的火警系统响了起来。 第109章 杀了我 派对客们试图冲出大门。 但包括消防楼梯在内, 所有的出口都被堵上了，如艾瑞斯所料，有派对客试图跳窗逃跑, 但都被围在楼下的扫兴客们解决。 砰！ 艾瑞斯一枪爆了一只派对客的头, 一手反握匕首, 直直刺入另一个派对客的颅骨。 杏仁水雨已经结束, 派对客们虚弱不堪, 面上的笑脸看起来也憔悴无光。 此时, 扫兴客们打开了大门。 蓝色悲伤面具与憔悴的笑脸相对。 第二次享乐战争, 正式爆发。 ———————— 乳白天空是一个可以从level-1可以抵达的隐秘层级。 窗户不断泛出明亮而不可忽视的光线，甚至会让人在踏入此地的一刻短暂地丧失视力，这一层级是一座极大的白色房屋, 洁白的梯子、建筑工具与瓷砖摆放在墙边。 “我们到了。”菲利亚左右看看，“奥古斯都，我们的父，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 炼金术士和Coran也在四处眺望。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是白色的。 原本这一层级内还存在一些小群体, 但现在, 由于M.E.G.和B.N.T.G.都决定撤回前厅，这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奥古斯都，我们的父！”菲利亚大声呼喊，“你在哪里？” 她的呼喊在白色与白色之间回荡。 “我的孩子，我在这里。”一个雌雄莫辨的沙哑声音回应。 菲利亚喜出望外地看过去，看见一个披着白色斗篷、兜帽遮住面容的人影，正站在他们不远处。 “奥古斯都！”菲利亚快步走过去, “Janus说您认不得我们了，但你还认得——” 走到一半, 菲利亚猛地刹住脚步。 “不。”她警觉地说，“你不是奥古斯都。” 白袍人低哑地笑了两声。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菲利亚？我的声音自认完美无缺。” “是你——奇拉伊！”菲利亚愤怒地猛一挥手，数道光之触须迅猛探出，却击了个空。 白袍奇拉伊凭空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混淆”了空间的概念，从而使自己出现在另一处。 “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谈谈呢，菲利亚？”奇拉伊呵呵笑道，“你总是这样急躁，可我们分明如此相似。” “谁和你相似！” 数根巨大的光之触须自菲利亚身后涌出，迅猛地再度击向奇拉伊。 白袍的奇拉伊再度消失了，他再度“混淆”了空间的概念，出现在了另一处。 “不要这么心急，菲利亚。”奇拉伊呵呵笑着，“我只不过是个来探望父亲的孩子，和你一样，为何要咄咄相逼呢？”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光之触须极为迅速地穿刺而出，奇拉伊的身形在光之触须间闪烁了数次，最终出现在了更远的位置。 “那是谁？”炼金术士小声地问Coran，他有记忆的时候，奇拉伊已经不怎么在外活动了，“我从没见过菲利亚这么生气。” “那是奇拉伊。”Coran说，“祂是混沌。” “好吧，不管怎样，菲利亚现在还在气头上。”炼金术士小声说，“我们可别被误伤。” “好吧，好吧。”奇拉伊最终说，“那我就如你所愿，在你面前消失。” 白袍奇拉伊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菲利亚伸展开光之触须，蔓延了大半个白色房间。 光芒更加刺眼，Coran不得不眯起眼睛。 再三确认奇拉伊已经滚蛋了以后，菲利亚才收回了那些光之触须。 她微微松了口气。 “嘿！亲爱的菲利亚，你看起来很不高兴。”炼金术士喊了一声。 “你们两个给我记住，看见那家伙有多远跑多远！”菲利亚抓着炼金术士和Coran的耳朵严肃地说。 她耳提面命，直到两个人都点了头，才放过他们。 “你是怎么发现祂是假的？”炼金术士问。 “因为奥古斯都不会遮着脸。”菲利亚说，“奥古斯都一直自傲于自己的美貌，祂是个自恋狂，就算被迷了心窍也不会遮脸！” 炼金术士：“……你这么肯定？” 菲利亚：“我睁开眼看到祂的第一眼，祂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祂美不美！” 炼金术士：“……” Coran：“……” ———————— 血肉模糊的人类尸体堆叠在案板上、餐桌上。 刺鼻的血腥气味令人作呕，断臂残肢与从骨上刮下的肉散落在地上，杏仁水雨将地面冲刷成猩红的海洋，红河从楼梯上蜿蜒而下。 以及桌面上被精心装饰、插上蜡烛的红白色“蛋糕”……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扫兴客们都感到了严重的生理不适。 罗德怀着沉重的心情一层层地往楼上走，每一层都是相似的惨状，每一层都是血腥的地狱。 派对客就是这种东西。 他们制作人肉蛋糕的目的取乐多过食欲，他们只是在杀戮人类和处理尸体的过程中感到快乐，而非真的需要大量进食，他们的挑剔出于挑选的乐趣，他们的耐心因他们知道什么会使他们满足。 “小丑一定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罗德沉着地说，“我们需要这里的天台，用以狙击支援与侦查战况，这里是一处绝佳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罗德？”艾瑞斯转头看向罗德空白的表情，他顺着罗德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一具被肢解的女尸。 一具苍白的女尸躺在满地血河中，腰部以下的脊椎已经完全破碎，残肉挂在骨上，肠子滑落一地，脏器暴露在外，手臂以破碎的姿态扭曲着，只有头颅还算完好，可也缺了一只耳朵。 “那是你认识的人吗？”艾瑞斯因这惨状叹了口气，“太可怜了，她一定不得安息。” “凯特……”罗德不可置信地喃喃，“她……” 他从天台摔下去时，没想过倒在那里的凯特会怎么样。 他下意识认为她是监督者B，她一定是有用的，小丑不会那么容易杀了她……可是小丑根本不在乎，派对客也并不在意什么监督者。 罗德印象中的监督者B总是聪明而强大，即便是女性，也能将整个M.E.G.梳理得井井有条，她或许不折手段，但她所做的一切确实都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存，这一点，他纵使愤恨，却也无可指摘。 他从没想过她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等等。 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凯特胸口一点小小的起伏。 罗德几步冲上前去，摘下手套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她的鼻息。 呼——吸—— 很微弱，但是还存在。 她还活着！ 罗德不敢动她，他甚至不敢碰一碰，她撕裂的伤口看起来都让人揪心得疼。伤口浸泡在血水中，她一定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这样活着，比死了还痛苦。”艾瑞斯半跪下来。 面对这样的惨况，他也无从下手。 沉默片刻，艾瑞斯说：“跟她告个别吧，罗德，她活不下去了。” “不……”罗德拿出一瓶杏仁水，小心翼翼地托起凯特的头，朝着她口中小心地灌下一点。 凯特发出一点轻微的气音。 她疼极了，已经疼到说不出话，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凌迟。 有什么能缓解她的疼痛？罗德着急地想着。 他想到了一样东西。 罗德拿出一颗亚格鲁格亚果，将它挤出汁水，喂入凯特口中。 凯特动了动眼皮，轻轻睁开了一点。 罗德继续用亚格鲁格亚果汁喂她，他连续喂了五颗亚格鲁格亚果，凯特才勉强睁开眼，沙哑地呵出一口气。 “杀……了……我……”她用气音说。 就连死亡都如此令人向往。 “……不。”罗德说。 凯特的惨状恍惚让他看到了当初烦闷室中满地的鲜血与支离破碎的扫兴客尸体。 “她已经不能活了，罗德。”艾瑞斯叹了口气，“结束她的痛苦吧。” “就当……为……赛可……莉娜……报仇……”凯特脸上肌肉抽搐着微微上扬唇角，“动……手……” 她的喉管用力振动了一瞬，拉出一个嘶哑的单音，这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疼痛…… 这是何等的痛苦。 罗德感觉自己喉咙哽住了一瞬。 他从来没原谅过凯特对赛可莉娜的决定，但他也绝不希望看到凯特以这种方式死去。 “流浪者还需要你。”罗德声音颤抖地说，“你可以，活下来，菲利亚可以治好你，布兰奇女士一定有办法……” “等……不到……了……”凯特说，“杀……了……我……” 罗德用力闭了闭眼。 他下不去手。 “罗德，你如果下不去手，我来吧。”艾瑞斯说，“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你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是她真的撑不了多久了，不如尽快结束她的痛苦。” “她不是我的朋……” 罗德沉默半晌，而后，他将凯特的头放下来，抽出了无限刀。 “谢……谢……” 罗德从未有那么一刻感到他如此需要自己的面具。 罗德将刀锋对准凯特的心脏，刺了下去。 “这是她的口袋石项链。”艾瑞斯将凯特脖颈上的项链取了下来，交给罗德，“将它交给她的家人吧。” “她……” 她没有家人。 监督者B终身未婚，她将近八十岁，没有子女，父母恐怕早已作古，他不确定她是否有兄弟姐妹，但他们一定都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前厅。 ——后室的时间线因为时之神格发生过一次融合。 她大半辈子都活在后室，她的家就是M.E.G。 “M.E.G.会安葬她。”罗德深吸一口气，“我们得抓紧时间，走吧，艾瑞斯，我们去贝塔基地。” 凯特的死更催化了一种致命的忧虑。 ——布鲁斯怎么样了？ 第110章 追与逃 “我有点怕, 艾瑞斯。” 站在贝塔基地大门前，罗德低声说，“如果布鲁斯真的……” 他握紧拳头, 没有说下去。 艾瑞斯知道他的意思。 “只有去看了才知道, 不是吗？”艾瑞斯说, “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 你看, 我们有这么多同胞呢。” 罗德看了看身后的扫兴客们。 “没关系, 罗德, 我们支持你。”戴斯说。 “对，罗德，那只是一个小丑。”另一个叫纳蒂斯的扫兴客说, “我们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在和派对客的战斗中，只有很少扫兴客挂了彩，大部分扫兴客都还精力充沛。 罗德不禁抿起嘴角，拉出一个感动的弧度。 他现在不是孤军奋战。 “我们走！”罗德说, “密钥师先生, 麻烦你了。” 密钥师微微颔首。 连同罗德在内的部分扫兴客被瞬移到了贝塔基地顶楼, 开始朝下扫荡，艾瑞斯则带领剩余的扫兴客则浩浩荡荡地正面进攻发电厂，呈两面包夹之势向内围攻。 小丑并不在顶楼天台，这里只有散落一地的派对客尸体。 小丑身边一定还有其它派对客，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罗德那边暂时没有遇到太多问题，但楼下的大部队却对上了拥挤而来的感染者，以及被感染的蝙蝠侠。 对于普通感染者, 他们或许还要小心不要弄伤他们，但对上蝙蝠侠, 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罗德之前夺走了裁决蝙蝠镖，他们只会打得更艰难。 在专门清场的扫兴客把感染者全部打晕带走后，扫兴客们开始和蝙蝠侠交手。 很多扫兴客都没什么战斗经验，空有一身蛮力，毕竟他们都在应许之地和平安稳地生活了几百年，面对虚弱的、体力欠佳的派对客还好，面对蝙蝠侠这样站在人类巅峰的格斗大师，他们一群打一个，居然还打得势均力敌。 这还是被感染的蝙蝠侠不会用口袋石里的种种道具的情况下。 像罗德那样善于战斗的扫兴客是很少见的，只有艾瑞斯能正面招架布鲁斯的进攻。 但扫兴客的优势不仅在于力量，还在于耐力。 就在他们来回拉锯打消耗战的时候，从楼顶往下的罗德小队遇上了大量派对客。 绝大多数扫兴客都不怎么愿意使用自己的利齿，但面对派对客除外。 而罗德率领的这支小队，每一个都是愿意使用利齿作战的。 一群扫兴客把兜帽一掀，面具一摘。 层叠可怖的利齿张开。 派对客们脚步生生刹住。 一群扫兴客和一群派对客对峙了十几秒，然后派对客哗啦啦转身就跑。 派对客是高智慧生物，他们虽然更受享乐的本能控制，但也知道送死是一种白痴行为。 面对一群不再约束自己的扫兴客，打他们跟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追！” “为艾拉他们报仇！” 扫兴客们哗啦啦追了上去。 派对客疯狂逃窜，扫兴客穷追不舍。 派对客的耐力并不好，体力也很一般，大部分派对客都很快就被扫兴客们撕碎了，只剩下少数派对客借着自己能够切出墙壁的天赋侥幸逃到了三楼。 派对客们逃窜的方向是—— 罗德大喊：“停！” 最前面的扫兴客们一个两个刹住了车，后面的扫兴客和前面的挤成一团，队伍就像一块受压的果冻般缩了一下。 “怎么了，罗德？”扫兴客们七嘴八舌地问。 “前面是以前监督者A的办公室。”罗德说，“小心有埋伏，我先进去探探情况，你们等我信号。” 罗德不那么怕杏仁水，他有些担心派对客会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他们。 但是门后没有杏仁水。 只有小丑，那些派对客全都跑到了小丑身后瑟瑟发抖，小丑正拿着他的蓝色悲伤面具，大摇大摆地坐在监督者A的办公椅上看着楼下混战的监控。 看到罗德闯进来，他看看单枪匹马的罗德，又看看一撮缩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派对客，恨铁不成钢地冲着派对客们嚷嚷，“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还拦不住一个？！” “有很多扫兴客。”一个派对客发出声音，“很可怕，他们都是疯子。” 小丑踹了他一脚。 “好吧。”小丑把手里把玩的扫兴客面具往前一扔，“小丑叔叔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我——” 在他来得及变成紫色气球，就像在阿尔戈斯面前故技重施之前，密钥师闪现在他身后，数出钥匙环上的金钥匙，凭空打开了一个漆黑的洞口，像一张巨口一般，将小丑吞入其中。 密钥师转头看了一眼剩下的派对客，一挥手，洞口转向他们，强大的吸力将所有派对客都吸了进去。 然后他关门落锁，通往level help的洞口凭空消失在空气中。 密钥师朝罗德微微颔首，“我已将他关押。” “谢谢您，密钥师先生。”罗德拿起自己的扫兴客面具——那上面被小丑用蜡笔涂了个夸张的笑脸，他收起自己的面具，来到电脑前。 从监控可以看见楼下的苦战。 罗德立刻做出了决定：“我们要下楼支援。” 他离开办公室，带着剩下的扫兴客继续往楼下扫荡，不放过每个角落，以防有漏网之鱼。 而罗德自己则直奔一楼。 谢天谢地，布鲁斯看起来没被小丑怎么样，除了漆黑的蝙蝠战衣上被用颜料画了些可笑的涂鸦以外。 罗德飞速而至，加入战局。 ———————— “我们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奥古斯都到底在哪里？”炼金术士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怀表看了看，“这么久了，这里又不大，我们每个角落都搜索过了——” 他们三个中，只有Coran真正需要睡眠，他此刻正倒在纯白色的沙发上呼呼大睡。 菲利亚叹了口气。 “我怎么知道？”她说，“不要心急，祂说不定很快就会出现呢？” “这个大块头睡得倒香！”炼金术士指着Coran说，“睡得无忧无虑得，连我都开始羡慕他了。” “别这么说，只是我们两个不用睡觉而已。”菲利亚叹了口气，“实话说，我在伪装人类的时候，也养成了睡眠的习惯，虽然不需要，但现在也想休息一下。” “那我帮你看着，祂一出现我就叫你。”炼金术士赶紧说，“你睡一睡吧，亲爱的菲利亚，说不定你一觉起来，祂就站在你面前了！” “哪有那么容易。”菲利亚撇撇嘴，“算了，我还是醒着吧。” “那要醒大家一起醒！”炼金术士敲了敲Coran的脑袋，“喂，大块头！睡饱了没有？” Coran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扶了扶自己的角，不太适应地睁开眼睛。 突然，他眼角余光好像瞥到了身旁有什么…… 一小块黑色。 像是……皮带扣？ “大块头，你看什——”炼金术士噤声了。 一个身穿白色西装、带着白色帽子的人正站在Coran身边，正微笑地看着他醒来。 白衣人伸出手指，点了点沙发，这沙发突然就拉长变成了床。 “做个好梦。”祂说。 “奥古斯都！”菲利亚猛地站了起来，“你还认得我吗？是我，璦珈福！你……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是你们能够想象的一切。”祂微笑着说，而后消失不见了。 他们看着原地的空气愣了几秒，突然，炼金术士爆了声粗口，“法克，他出现就是为了给这个大块头变张床？！” ———————— 制服布鲁斯并不容易，但在罗德狠下心之后还是成功了。 “普洛塔斯忒娅。”罗德敲了敲腰间的储物格，叫出金盏花，“你说过，你可以净化一两个，对吗？” “不保证成功哦。”金盏花蔫蔫地说。 看到金盏花，密钥师往后退了一步。 “哦……守门人，这么怕我做什么？”金盏花的声音带着一丝狭促，“不就是和你玩了点……” “住口！” 密钥师呵斥完才发觉自己的反应看起来太激烈了，于是转身出门，“我去放风。” 他的背影称得上踉跄。 “普洛塔斯忒娅……你对密钥师做过什么？”罗德忍不住问。 “也没什么啦，就是和他做的时候玩了一下他的后面……” 罗德：“……” 围在周围的扫兴客们：“……” “……开始净化吧，普洛塔斯忒娅。”罗德立刻转移话题。 他想起自己在普洛塔斯忒娅手里的遭遇，忍不住同情了密钥师一下。 金盏花的枝蔓攀爬上蝙蝠侠的手指。 过了一会儿，金盏花轻轻“咦”了一声，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咕哝，“怎么还有奇拉伊的气息？一起净化算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花瓣萎靡下来。 “净化不了……”她嘟哝。 “你净化不了吗？”罗德有些着急地问。 “不，努卡的气息和那个什么病毒已经净化了。”普洛塔斯忒娅说，“我是说，还有另一股力量我净化不了……你们得去找布兰奇，他马上就能醒了。” 罗德松了口气，他以为普洛塔斯忒娅说的是菲利亚给他们的灵魂链接。 他们身上奇奇怪怪的力量可太多了。 “布鲁斯，布鲁斯。”他摇晃着布鲁斯，“醒醒！” 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布鲁斯只感觉全身酸痛。 “罗德……”他坐起身来，“发生什么了？” 看着周围围成一圈，看着他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扫兴客们，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对罗德始乱终弃所以被他们群殴了一遍。 第111章 冲突 即便已经是多年的对手, 蝙蝠侠很多时候也不清楚小丑脑子里在想什么。 此时，小丑被堵上嘴，五花大绑地扔在天鹅座档案馆的地板上。 在这里, 只要没有布兰奇女士的允许, 小丑就没法逃走。 布兰奇女士身着白色露肩长裙, 灿金长发上佩戴洁白羽饰, 蓝宝石吊坠在颈上熠熠生辉。 她从房间中缓缓走到扩大了数倍的大厅里。 “我的孩子们。”她慈爱地呼唤。 “布兰奇女士！” “妈妈！” “母亲！” 扫兴客们七嘴八舌地叫她, 一些扫兴客选择了更亲昵的称呼, 一些扫兴客则更尊敬些。 “我真的很高兴能见到你们。”布兰奇女士走到扫兴客中, 被他们簇拥起来，她伸手摸了摸几个扫兴客的脑袋，扫兴客们拥挤起来, 但又克制地没有喧哗吵闹。 他们已经有许多个百年没能见面了。 大多数扫兴客身上还沾染着鲜血，大多是属于派对客的，他们有些局促，因为他们都知道布兰奇女士不喜欢杀戮。 布兰奇女士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她挥了挥手, 扫兴客们身上的血污就都消失不见了。 她一个个地和扫兴客们打招呼, 她记得他们每一个的名字，她认得出他们每一个，哪怕他们都戴上了面具。 小丑完全被无视了。 他连发出声音引起注意都做不到，只能看着布兰奇和每一个扫兴客拥抱，亲吻他们的面颊，当真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 这是小丑第一次见到布兰奇女士，她看起来如此温柔而美好, 是那种他最看不惯的美好，小丑永远讨厌这些恶心的温馨场面, 如果可以，他想让她陷入绝境，他想看看，在真正残酷的绝望面前，她还能不能那么温柔。 可惜眼前这个徒具人形的非人存在拥有远超他想象的强大力量，让她绝望是一件比让蝙蝠侠杀人还要困难的事情。 这只让小丑越发想笑。 披上人皮的怪物又怎么不是怪物？ 蝙蝠侠会怎样忌惮他们？他又会怎样怀疑和警惕？他会不会彻夜睡不着觉？他会不会想要建一座更大、更牢固的阿卡姆，把她和他们全都关进去？ 他会的，他肯定会想的。 蝙蝠侠难以理解小丑，但小丑却了解蝙蝠侠。 所以他会更难抗拒“祂”提出的那个交易。 小丑咬着嘴里的布条，夸张地扬起嘴角，无声笑了起来。 布兰奇女士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反应，微皱着眉头看向他。 “杰克·奥斯瓦尔德·怀特，是吗？” 她走向小丑，蹲下身，扯掉了小丑嘴里的布条。 布鲁斯刚想阻止，布兰奇女士就说：“赛颂德的力量在此地不会扩散，你可以放心。” 小丑猛地探头，想要咬下布兰奇女士的手指。 “真是太无礼了。”布兰奇女士皱着眉头避开，“这就是你对待一位女士的方式？” 最近的扫兴客毫不犹豫给了小丑一拳。 “哈哈，女士？你可不是！”小丑吐出一颗牙齿，高声尖笑着，“你和她一样是个怪物，居然还自称什么女士？真是笑死我了！” 扫兴客还想再给他一拳，被布兰奇女士抬手拦下。 “我无意得到你的认可，杰克，那实在是浪费时间。”布兰奇女士说，“告诉我，要怎么终结level11的惨剧？” “哦？你不是会读心吗？”小丑嘲弄地说，“你怎么不看看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赛颂德给了你庇佑。”布兰奇轻缓地说，“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游戏大师想做什么，你又想做什么？” 小丑盯了她一会儿。 在发觉她是认真的时候，小丑难以置信地说：“你真的觉得你这么问，我就会回答你？我见过最天真的家伙也不过如此了！” “我只是相信……”布兰奇女士将手指放在小丑的额头上，“你的心会做出回答。” “你在说什——” 小丑只感到脑袋猛地一痛。 脑中回忆飞速后退、闪现。 因提问而自记忆之海中上浮的回忆在思维的最上层飘荡，又迅速被捕获，最终化为一个有形的答案。 “蝙蝠的叫声。” 布兰奇女士站直身体，“解药是蝙蝠的叫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布鲁斯。 蝙蝠侠：“……” 他敢保证小丑是故意的。 密钥师微微颔首，“我知道哪个层级有蝙蝠。”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您……” 布鲁斯话还没说完，一个威严而雄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听闻那罪大恶极之人已落在你手，我的姐妹，我便来此审判。” “阿尔戈斯……”布兰奇欲言又止。 “嗯？派停者？”阿尔戈斯提着长矛，看到了挨挨挤挤的一大群扫兴客，“我听闻派停者已灭于派行者之手，你们为何聚集于此？莫菲希斯想做什么？” “我们不听命于莫菲希斯！”艾瑞斯立即反驳。 阿尔戈斯似乎完全不感兴趣一般，祂无视了艾瑞斯，直奔小丑而来。 “你终落入我手，你将面临正义的审判！”阿尔戈斯高声厉喝，举起寒光铄铄的长矛。 “等等，阿尔戈斯！”布兰奇喝止，“不要在我的图书馆里杀戮！” 阿尔戈斯充耳不闻。 祂将长矛刺下。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小丑被吞了进去，阿尔戈斯刺了个空。 “守门人。”成千上万道注视的目光聚集在手持钥匙环的密钥师身上，“你不该阻拦于我。”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弄脏这里。”密钥师沉着地说，他把简妮拉到身后，“这里还有孩子。” “孩子？那是你的女儿？” 密钥师没有说话。 简妮抱着布兰奇的玩偶，怯生生地看着这个高大威严的正义之神。 “守门人说得对，阿尔戈斯，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在我的图书馆里动手。”布兰奇皱着眉头走上前来，“你说你会吸取教训，但你现在却还是要在我的地方惹是生非。” “我为此感到抱歉，布兰奇。”阿尔戈斯少见地垂下头，尽管布兰奇于祂而言十分娇小，但她的智慧早已获得祂的尊重，使祂能够听从她的某些意见——虽然建议入耳的时间十分短暂，“我相信你不会包庇罪恶，我的姐妹，我必将其依律法审判！” “你的律法，难道不都是你自己编写的？”密钥师的语调冷漠而讽刺。 “我即律法。”阿尔戈斯将长矛指向密钥师，“我即正义，你难道在质疑我？质疑正义？” “你还是这么自大，阿尔戈斯。”密钥师不甘示弱地说，“你一点都没变。” “我绝不会将之称为自大，因我得配此号！”阿尔戈斯的语气带了些愤怒，“而你又如何？你如今可还得配往日的威名？” 两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在空气中来回推进、拉扯。 “等等！”眼看布兰奇女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她真正发怒前，布鲁斯横插一步，挡在两位神明之间，“我们没有根本上的冲突，不要因为一时的口舌之快而彼此敌视！” “是你——”阿尔戈斯认出了布鲁斯，祂注视他片刻，偃旗息鼓，“你所言有理。” 布兰奇女士无风自动的丝绸裙摆轻柔地垂落下来。 众人才松了口气，罗德却突然感觉到有万千道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那是阿尔戈斯的注视。 “你——犯下了一重谋杀。”阿尔戈斯将长矛指向了罗德，“你杀死她的罪超越了善——” “什么？”罗德脑中急速回忆，最终定格在了凯特血肉模糊的痛苦表情上，“你是说……凯特？” 谁也没看清阿尔戈斯是怎么动作的，电光火石之间，只听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布兰奇女士已经出现在罗德面前，抬手挡下了阿尔戈斯的一击。 “我的姐妹，你为何要阻拦于我？” “不准对我的孩子动手，阿尔戈斯。”布兰奇目光灼灼，“罗德不是那样的人。” “凯特……她临死前请求我帮助她结束痛苦。”罗德张了张嘴，“难道在你看来，这也是罪恶？” “她善大于恶，你杀她，自然算是罪孽。” “……那我无话可说。”罗德也沉下了面容，“我只觉得你的律法真是荒谬。” “你竟胆敢——” “阿尔戈斯！”布兰奇女士提高了声调，“我不认为这是有罪，你也不该这样污蔑我的孩子！” “污蔑？布兰奇，我的姐妹，我千百年来依律法审判罪恶，他触犯了律法，违逆了正义，他就应该得到审判！” “你太固执，阿尔戈斯，你执于你的所见，囹于你的所思，如果你这样想，你为什么不去清剿派对客呢？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审判人类，而非实体？” 布兰奇一步不让地挡在罗德面前，“阿尔戈斯，我原本不想这样直白，但那是因为只有人类会敬畏你，只有人类会恐惧你——你一直在树立自己的威名，而非真正遵从正义行事，我一直忧心于此，你对人类的种种社会规则，种种不得已与万般无奈有着严重的曲解与误读……” “布兰奇。”阿尔戈斯停下脚步，“我尊重你的智慧，姐妹，但罪恶就是罪恶，即便他是你的孩子……” 阿尔戈斯的话戛然而止了。 “等等，他是……你的孩子？” 扫兴客们已经把罗德扯到了他们之中，将他牢牢护在中间。 “妈妈。”一个扫兴客说，“要打架吗？” 第112章 曾经 “他们叫你什么？”阿尔戈斯注视着那些扫兴客, “你教化了他们？” “我的孩子们往后也不会再出现在这个如今被称为后室的世界之中。”布兰奇平缓地说，“罗德属于前厅，即便你的律法有其正确性, 也不该用你的标准来衡量他的行为, 阿尔戈斯。” “罗德是正义联盟的一员。”布鲁斯上前一步, “他不该由你审判, 阿尔戈斯, 何况在我看来, 他并不算邪恶。” “你……我记得你。”阿尔戈斯的目光移到了布鲁斯身上, “蝙蝠侠，嗯……” “前厅有一条匪夷所思的教条，自杀被认为是一种罪, 告诉我，阿尔戈斯，在后室，自杀是罪恶吗？” “……自杀是懦弱者的行为, 但算不上罪恶。” “借他人之手自杀是罪恶吗？”布鲁斯继续问。 “不是。” “那自杀者所使用的刀本身有罪吗？” “工具本身无罪。” “罗德就像是那把刀。”布鲁斯说, 他使用了一个简单的诡辩, 即工具无罪论，“监督者B借由他来自杀，即使罗德不遵从她的意愿，她也还是会以其它方式寻死，是罗德，还是一把刀，又有什么区别？” “我纵容你使用这小小的伎俩为他脱罪, 只因他被图书管理员视为子嗣。”阿尔戈斯收回目光，“既如此……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惑。” “我会尽我所能解答你。”布兰奇女士微微颔首。 “野兽的造物, 为何会归顺于你，布兰奇？”阿尔戈斯似是有所猜测，成千上万道目光锁定在布兰奇女士身上。 “因我即是野兽。”布兰奇上前一步，“难道在你看来，我有罪么，阿尔戈斯？” 阿尔戈斯竟然退了一步。 “不……不，你怎么会有罪？”阿尔戈斯的声音微不可闻地颤抖，祂深深颔首，“你的智慧早已使我折服，在我们相识这数不尽的百年，你不曾与任何人起过干戈，你从未戕害他人……纵使作为行旅之神Khari被毁去你所守护的一切，成为冥府之神、灵魂的指引者Azkhari，最终变作如今的模样，你甚至未曾怨恨……” 阿尔戈斯想起祂第一次见到祂时的模样。 在那个圣日，祂们走入祂的村庄中，Khari像欢迎兄弟般迎接了他们，可奥古斯都愤怒的双眼中只看到了一位比自己稍差一着的神，嫉妒蒙蔽了祂…… 创造者毁灭了自己的造物，世界被一分为二，那一日，Khari失去了祂的所有信徒，祂在太阳与月亮的环绕中，听它们讲述人间如今的惨况，每当听完一个故事，祂眼中便会流下一滴泪水，那泪水最终汇成长河，包裹了陆地，失去行旅之神的庇护，再也没有旅行者能到达旅途的终点…… 最终，Khari决定，如果奥古斯都不允许祂在大地上行走，那祂就给予人们最后一段安全的旅程，于是，冥府之神、灵魂的守护者，Azkhari诞生了。 即便是如今，她也仍然认可这份自身加诸于自身的职责。 看着破碎的造物，众神深感后悔，祂们开始弥补自己酿成的恶果，直到有一天，有人问：Khari怎么了？ 众神去往破碎的世界的废墟，却发现祂在迎接死者进入自己的领域……为他们提供最后的安息之所。 为了赎罪，祂们共同把冥府塑造成如今的模样——即隐秘层级“坟墓”——并将Azkhari迎进了万神殿。 曾经的一切是那样清晰，或许很多人早已遗忘，但祂仍然记得那一天祂悲伤的眼神，祂知道亚悉克瑞亚——如今的布兰奇，祂的伟力与奥古斯都相比也不遑多让，可祂却从来没有将之用于仇怨。 因此，纵使知晓了这个惊人的真相，阿尔戈斯也无法认为布兰奇是任何一种可能的罪恶。 就像为了避开这个话题，阿尔戈斯说：“我刚自努卡的领域赶来，我的……姐妹。” “难怪在小丑胡作非为的这段时间里，你一直没有出现。”艾瑞斯的语气带上了一点讽刺。 他见证了凯特最后的痛苦，对于刚刚的事，艾瑞斯还有点小小的怀恨在心。 阿尔戈斯刚想发怒，但看到布兰奇的眼神，祂克制住了自己。 “努卡……他，不，她如今已然疯狂。”阿尔戈斯摇了摇头，“我看见她俘虏了一个悲伤的骑士，将其当做玩具取乐，她于她的领域中困住我，令我难以脱身。” “骑士？”布兰奇轻轻皱眉，“你说的是红骑士？” “不，他的甲胄为蓝色。”阿尔戈斯回答。 “蓝骑士？”罗德忍不住出声，“离开level28后，我们把他送到了level11，对了，level11已经沦陷……” “我鲜少见到克劳狄斯。”阿尔戈斯说，“他行踪不定，要找到他极为困难。” “红骑士看起来不想参与任何纷争。”密钥师说，“他似乎也没有离开后室的意愿，而我，布兰奇和菲利亚都要离开后室。” “你们想要离开。”阿尔戈斯看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显得失落，但又很快恢复了原状，“……我会祝福你们。” “谢谢你，阿尔戈斯。”布兰奇诚恳地说，“作为回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菲利亚找到了奥古斯都，你那白色之主。” 阿尔戈斯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我知晓祂在何方。”祂说，“我一直知晓。” “你不去找祂？”密钥师忍不住问。 “祂已被迷了心窍，找祂有什么用？”阿尔戈斯理所当然地说，“我既为正义，便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为什么要找祂？” 密钥师沉默片刻，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可后室正在远离前厅。” “我知道。” “如果奥古斯都能够回来，后室便能继续发展。”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阿尔戈斯理所当然地说，“我唯一的使命仅是审判罪恶，千百年来一贯如此，罪恶一日不尽，我与我的下属便一日追猎，这又怎么了？” “……没什么。”密钥师扭过头，“我就不该问你。” 阿尔戈斯的目标十分地纯粹，纯粹到密钥师都无言以对。 这个正义之神追猎罪恶审判罪行已经有千百年了，祂从不会感到厌倦。 “守门人，你可否将小丑交到我手中？”或许是由于布兰奇女士的关系，阿尔戈斯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他犯下的罪行比往日更甚，他理应得到正义的审判！” “我没有意见。”密钥师说，他又看向布鲁斯，他清楚这件事谁最有发言权，“蝙蝠侠，你怎么看？” 布鲁斯沉默片刻。 “……我没有意见。”他最终说。 他仿佛放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 蝙蝠侠永远希望能用法律来审判罪恶。 阿尔戈斯是后室的正义，人类制定法律的时间不会比祂裁定罪恶的时日更久。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密钥师微微点头，“我会将小丑送到你的领域，阿尔戈斯。” “我也会让我的下属协助你们。”阿尔戈斯说，“以期早日让城市恢复和平和稳定。” “但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罗德举手，“您说蓝骑士在游戏大师手上，我们不能放着他不管！” 布兰奇女士温柔地笑了笑，走来踮脚摸了摸他的头。 “那很危险，亲爱的，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她温柔地说。 “守门人。”布兰奇女士看向密钥师，“我请你与他们同行，只有你能带着他们从另一个神明的领地中脱身。” 密钥师很好脾气地点了点头。 布鲁斯发现，密钥师似乎从来不会拒绝布兰奇女士的请求。 密钥师一直以来都在无偿为他们提供帮助，或许是出于对他们照顾简妮的答谢，或是将他从M.E.G.手中救出的感激，但这份恩情早该在密钥师帮助他们建立应许之地与前厅之间的通道时就已经还完了。 现在的密钥师，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帮助他们？ 作为盟友？作为朋友？ 这场会面匆匆结束，布兰奇女士甚至来不及招待她的孩子们一起喝一次茶，就匆匆回到了墨菲斯那边——拉·埃弗的梦境崩毁得越来越快，墨菲斯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那梦境在不断溃散，表层的小镇已经彻底无法维持，化为了斑驳的色块与模糊的空间，即便他们能够确认，墨菲斯的猫就是拉·埃弗的主体意识，但他们也很难对一只猫产生什么影响，所有催眠的意图都已经失效，他们还在寻找新的办法。 扫兴客们大都回到了应许之地，只有少部分留在天鹅座档案馆中，和杰提耶作伴。 密钥师从其他层级引来了一大群蝙蝠，布鲁斯调试出能够吸引蝙蝠的声波，将它交给阿尔戈斯之眼的成员，由他们吸引在永恒白天的城市中不爱活动的蝙蝠，前去将人们恢复原状。 当然，他也完成了他的承诺，将小丑扔进了阿尔戈斯之眼总部的地牢中。 据说那一天，整个阿尔戈斯之眼内部都能听到痛苦的惨叫。 在做好这一切以后，密钥师把简妮留在天鹅座档案馆，向做好准备的罗德和布鲁斯打开了通往level189的门。 第113章 死亡 刚进入level389游戏大厅的时候, 他们仅看到了一间普通但宽敞的游戏室。 房间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游戏机、电脑、音响和游戏手柄，最为显眼的是，房间中央有一个小丑打扮的旧玩偶, 正脸朝下趴在地上躺尸。 “游戏大师？”罗德喊了一声。 “哦！来玩游戏的客人——”那个小丑打扮的玩偶从地上一跃而起, “咦？是你啊, 小罗德, 我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布鲁斯打量着这个小丑玩偶。 她的脸是一块玻璃屏幕, 显示着数字化的两个字母“X”的眼睛和一个卡通化的笑容, 身体的其他部分由蓝与黄色的布料拼接而成, 小丑帽顶端的四个角上点缀着吱吱作响的红色小球，她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高，悬浮在空中, 身上的关节连着红色的丝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 游戏大厅的天花板上密布着错综的方格，一条条红色丝线自方格的黑暗中延伸而下，仿佛天花板上的黑暗里有某个存在在操纵这具小丑玩偶的身体。 只是——游戏大师的动作看起来流畅自然极了, 仿佛她不是个玩偶, 而是真正活着的。 “你又给我带来了新玩伴？”游戏大师欢快地说, “快点，让我们来玩游戏吧！” “蓝骑士在哪里？”罗德沉着脸问。 “什么蓝骑士？”游戏大师不解地歪歪头，她突然“哦”了一声，“你说的难道是那个无聊的空盔甲？他可真是奇怪，一具空盔甲，里面居然还有一颗心！但他实在太——无趣了！他根本不知道游戏的乐趣！还是你比较有趣，小罗德, 你想玩什么？你想玩什么都可以！” “你为了乐趣，对level11的居民犯下了那样的罪行！”罗德愤怒地说, 他想到了凯特，想到了凯特临死前痛苦的面容，“还有你那群派对客——” “派对客？就连他们都已经那么无聊了！随便啦，你想杀就杀，我不在意！”游戏大师哒哒哒跑到罗德面前，热情地跳起来拖着他的手往前走，“来吧，我们玩点好玩的！你很擅长玩‘死亡’，我们再来玩一局！如果你输了，就砍断一根手指，或拔下一根牙齿给我——” 罗德不为所动。 “你究竟在想什么，游戏大师？”罗德蹲下身，看着游戏大师面部的玻璃屏幕上那个卡通化的笑脸，“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的问题可真怪，老弟！”游戏大师哈哈大笑，她的音调扭曲地升高或降低，“我当然他X的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通过什么方式？”罗德问。 “总是问问题一点意思都没有，让我们来玩游戏吧！”游戏大师歇斯底里地笑了一阵，“你给我带来的新玩伴似乎在记录什么？要不要看看这个——” 周围的环境瞬间改变，帘子将周围遮了起来，随后，帘子拉开，露出一大堆叠在一起的尸体…… 夜翼、红罗宾、红头罩、蝙蝠女……阿尔福雷德。 蝙蝠侠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啊，兄弟，你真是太没意思了——”游戏大师嘟哝着一挥手，周围的尸体都消失不见了，“那家伙说你很有趣，但我看不出你有趣在哪里，看来他真是个品味不如我的家伙！没办法，谁让我是老大呢！” “你是说小丑？”布鲁斯开口问。 “那家伙确实是这么叫自己的，但我得说他的品味糟糕透了！”游戏大师叉着腰，“不过他很有意思，在输给我两颗牙齿五个指甲之后，他就更有趣了！嘿，兄弟，你们做好玩游戏的准备了吗？” 与此同时，布鲁斯身上的录音装置滋啦一响，失去了作用。 “如果我们赢了，你就把蓝骑士还给我们。”罗德立刻说。 “好啊！”游戏大师哈哈大笑，“如果你们赢了，我还可以回答你们那些无聊的问题！现在，我们要一起晚一些游戏，你可以先选！你有很多选择，给两个新玩家介绍一下，这个是‘国际象棋：世界大战’，这个是‘资本主义’，就像大富翁，这个就像龙与地下城……这个超简单，戳中三只小龙虾就能赢！当然，还有我们的小罗德最擅长的‘死亡’……你们三个，每个都要和我玩一场游戏，或者你们可以一起来，怎么样？” “我不参与。”从始至终沉默的密钥师开口。 “这可不行！兄弟，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嗯……我认识你吗？” 密钥师：“……” “阿尔戈斯不久前来找过你。”布鲁斯趁机说，“你为什么要帮助小丑拖延他的脚步？以笑声传染的小丑病毒是你做出来的吗？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什么？你们是一伙的？那个律师之神前阵子因为我的游戏版权来找我扯皮来着！”游戏大师尖叫，“我知道我没有生化危机的版权！但我做出来的那玩意儿和丧尸又不一样！他们不吃人！我和那家伙说过很多遍了！这是我的原创作品！” 布鲁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是版权的问题吗？他们在讨论的难道不是一城人生死的问题？ 游戏大师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小丑一样令人感到不适。 似乎整个世界都是为了他们的乐趣存在的，似乎所有人都只是玩伴或玩具。 “我先来。”罗德说，“我和你玩‘死亡’。” “当然，当然！”游戏大师快乐地大笑，“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等等！”布鲁斯制止，“我们还没有说好，如果我们失败了，要付出什么。” “嗯……那当然是——”游戏大师脸上的屏幕变成了一个狂热的笑容，“小罗德是个游戏高手，他可以给我一根手指，或者一颗牙，你——” “我认为这并不公平。”布鲁斯说，“我们三个都只是在陪你玩游戏，这本身就是一种报酬，如果我们输了，那我们就陪你玩下一局游戏，只要你一直赢，你就能一直玩下去，怎么样？” “嘿！你这是——” “但我们如果不想玩，就没人陪你玩。”布鲁斯说，“你想继续无聊地趴着，还是和我们玩下一局游戏？” 游戏大师看起来被说服了。 她嘟哝了两声，“好吧。” 罗德震惊地看着布鲁斯，他从没想过陪玩本身也能作为代价。 这样，他们就有无数次机会，只要有一次能赢，他们就能离开。 “那么——游戏开始！” 周围场景飞速变幻，成了一条灰暗的小巷。 这就是他们的棋盘。 密钥师和布鲁斯被转移到了旁观者的坐席上。 游戏大师同样坐在旁观席上。 “你先开始，小罗德！”游戏大师欢快地大叫道：“你总是很擅长玩这个！” 罗德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面容阴沉、衣衫破旧，过长的刘海挡住了那双明亮的蓝眼睛。 在这个昏暗的小巷里，走出了一个没有面孔的壮汉。 壮汉醉醺醺的，走来抓住小罗德的衣领，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刀，他将刀锋贴在小罗德的脸上…… “把裤子、脱、脱下来，小子……” “游戏规则是什么？”布鲁斯沉声问。 “在棋盘上经历各种各样的事件，经历悲剧，不断负债，死后结算罪孽，看谁的最多！”游戏大师语调高昂，“很简单吧！” 小罗德眼角瞥了一眼旁观席上的布鲁斯，假意顺从地被壮汉的手摸进衣服里，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而后—— 反手抓住那把小刀，趁其不备将它送进了壮汉的胸膛。 “哇哦，熟练！”游戏大师鼓掌，“小罗德是这个游戏的高手！” 四五岁的小罗德冷静地穿好衣服，擦干净脸上的血，拔出小刀握在手里。 他离开了这个场景。 下一个场景是昏暗的破旧房间，没有面孔的男人粗鲁地谩骂着，殴打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 小罗德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看上去就像一道泥印，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抓着那把小刀。 “小畜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粗鲁的男人最后踢了一脚伤痕累累的女人。 “抱歉，爸爸。”小罗德低声说。 “来的正好，你比那个贱人够劲多了……”男人走过来，抬起小罗德的下巴，开始解自己的皮带，“张开嘴。” 就在那一瞬间，寒光闪过。 伴随着一声惨叫，男人彻底没了声息。 手起刀落，小罗德动作极其熟练，而后他来到不断哀求的女人面前，举起了刀。 “嗯？”游戏大师歪了歪头，“这不是最好的策略，小罗德怎么了？” “不是最好的策略？”布鲁斯的眉头皱得死紧。 听到旁观席上的声音，罗德抬头看向布鲁斯，当他看向布鲁斯的时候，阴沉的眉眼似乎都化开了。 “在年幼的时候，杀死父母会提前让债务降临。”罗德解释，“债务积累得越快，越容易提早死亡，杀死他们等于提前了第一次负债事件的来临，最好的策略是暂时忍耐。” 然后他对自己的恋人笑了一下，“但是我现在不太想忍耐。” 既然还有机会——下一局换成国际象棋也是一样的。 他现在是被爱着的。 他怎么能在爱他的人面前忍耐这些事呢？ 第114章 作弊 在“死亡”这个游戏里, 世界就像下水沟一样恶臭。 这个NPC“父亲”是个赌鬼，会强|奸自己的孩子，而NPC“母亲”是个妓|女, 一直以来都把孩子卖给有特殊癖好的人赚钱。 虽然都只是NPC, 场景也是假的, 但在布鲁斯面前, 罗德不想让他们碰到自己。 在游戏中因各种意外残忍死亡之前, 他需要积累足够的“罪孽”。 杀死壮汉和父母分别提供了三点“罪孽”, 但这样容易的好事可不常有, 何况此时在游戏初期，小罗德四五岁的身板很难杀死成年人。 他先把目标放在了经常欺负他的孩子们身上。 孩子提供的点数是成人的一倍，但是在学校公开杀戮会被关到少管所里, 在那里很难积累“罪孽”。 所以小罗德谨慎地尾随，隐秘地狩猎，一个又一个NPC倒下，他的点数也越来越多。 罗德毕竟不是真正的孩童, 常年作战的经验让他能高效地达成目的。 布鲁斯看着他熟练地躲债、偷窃、杀戮。 尽管是游戏, 但他也还是太……娴熟了一些。 布鲁斯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腰间放置那枚混沌圆珠的卡槽。 罗德是不是……仍然危险？ 孩童时期过去, 青少年时期过去，成人时期…… 布鲁斯看着罗德在游戏中娴熟地杀害了数百人。 一种无言的焦虑在驱使着他难以遏制地思考——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混沌圆珠在卡槽中闪过了一丝细微的光芒。 它的真正作用并不是让罗德听命于谁。 而是“混淆”蝙蝠侠的想法。 这种“混淆”十分高明，它并非生硬地插入，而是对布鲁斯本身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进行放大和扭曲，以达到“混淆”认知的目的。 此刻，他放大了布鲁斯潜意识中的某种担忧和疑虑，同时扭曲了眼前的场景, 为罗德杀戮的场景赋予更多的真实感。 这在布鲁斯的感官里，就仿佛在亲眼目睹罗德杀害他人一般。 最后, 他目睹罗德被残忍地割开血肉分尸。 游戏结束，结算“罪孽”，三百五十一点。 罗德变回了那身扫兴客装束，回到布鲁斯身边。 他长吁一口气，这场游戏持续的时间太长了，令人在精神上感到疲惫。 他趴在布鲁斯肩上缓了一口气，转头对游戏大师说：“到你了。” “没——问题！”游戏大师欢快地说。 “注意她会不会作弊。”罗德贴在布鲁斯耳边轻声说。 他并非多么擅长玩这个游戏，他只是善于挑游戏大师的错处。 只要抓到游戏大师作弊，那么就等于己方自动获胜。 这是一种比堂堂正正赢过游戏大师更简单有效的方法。 旁观席上，罗德疲惫地靠在布鲁斯肩上，看着场下游戏大师大笑着大开杀戒。 十分钟后，罗德指出：“你在这里应该会被警察追杀，但是没有，所以你作弊了。” 对于熟悉规则的罗德来说，看穿游戏大师的作弊伎俩是很简单的事，尤其在他自己刚刚玩了一遍的情况下。 游戏大师是个玩偶，在游戏中，幼年时期的她也仍然会飞，这已经是个很大的优势了，她没有真正的人形，所以对周遭的一切丑恶丝毫不感到不适，对她来说，最难的部分是最简单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人类。 即便如此，游戏大师还是会作弊。 “警察只是慢了点，他们不是没有来！”游戏大师大声嚷嚷，“我没有作弊！这只是有点小小的——小小的反应迟缓！” 然后游戏大师被抓进了警察局，被限制了行动后，她收集“罪孽”点数的速度变慢了。 在游戏大师第二次作弊的时候，罗德又给她抓个正着。 “你被假释的时间不该这么早！”罗德大声说：“你偷偷改了时间！” “你应该进监狱而不是少管所！” “嗑药的点数不该有那么高！” “你作弊了！” “你作弊了！” “这里你已经死了！你作弊！” “好吧好吧！”游戏大师大声嚷嚷，“你赢了！你赢了！第一局算你赢！” 罗德满意地点点头。 “那我们来玩第二局！”游戏大师跳起来，周围昏暗的场景变回了原本的游戏大厅，“第二局！你们谁跟我玩？” 布鲁斯站了出来。 “我们需要一点休息的时间。”布鲁斯说，“趁人之危也是一种作弊，游戏好玩的地方在于公平，不是吗？” “你们好麻烦！”游戏大师大叫。 “你难道想用作弊来打败我们？”布鲁斯故意用一种惊讶而鄙夷的语气说，“还是说你的游戏水平其实烂透了，不在我们疲惫的时候就打不赢？” “谁说的！谁说的！”游戏大师跳了起来，“我在你们休息好了之后也能打爆你们！你看，我甚至让你们选游戏！这样就能证明，我才是真正的大师，也是最酷的大师！” 布鲁斯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他是在为罗德争取休息的时间，玩那个游戏显然对罗德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负担，尽管罗德没有表现出来，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了。 他不能肯定游戏大师会不会反悔，他们必须保持精力，以备不时之需。 “给我们一些舒服的沙发。”罗德理所当然地对着游戏大师说。 他们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罗德早就失去了对神明的敬畏。 游戏大师憋着气，变出好几个软和的沙发。 罗德一屁股坐了下来。 大量长时间的杀戮和犯罪令他心理不适，那些溅出的血，那些撕心裂肺的哀嚎与恶心的触碰都太过真实，虽然知道都是NPC，但那种沉浸入死亡的感觉还是令人作呕。 布鲁斯让他将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罗德身上还能闻到那些血腥味。 布鲁斯沉默着，把手从混沌圆珠上移开。 他此刻在他怀中，那么乖顺，毫不设防，全然信任，他没有必要去考虑那个可疑的交易。 “喂。”游戏大师轻巧地落在沙发的另一边，“嘿，你们看起来很——嗯，很——奇怪！” 布鲁斯抱着罗德没有说话，罗德睁开眼，问：“什么奇怪？” “看起来很近，实际上很远！”游戏大师语调轻快地说。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游戏大师说。 她鲜少打这样的哑谜，这让罗德不得不重视。 什么叫看起来很近，实际上很远？ 他和布鲁斯是恋人，他们的心灵彼此贴近，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游戏大师的意思就好像是——他和布鲁斯不是在同心协力。 这怎么会呢？ 游戏大师小声嘟哝了两句。 “我讨厌这么说话该死的……这招最好有用。” 她的声音很小，音调扭曲，罗德、布鲁斯和一直沉默旁观的密钥师都没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下一局游戏就要开始了吧！”游戏大师突然大声说：“嘿，老弟，你们想好玩什么了吗？” “玩‘大富翁’。”布鲁斯说。 “别！别那么叫！那叫‘资本主义’！大富翁’不是我的！我正在尽力避免那个律师之神的诉讼呢！”游戏大师大叫。 “那就玩‘资本主义’。”布鲁斯从善如流。 游戏大厅场景变幻，一个巨大的沙盘展开，上面清晰地林立着地图和两个大骰子。 罗德和密钥师被送到了旁观席上。 甚至于，他们每个人手里都出现了印着黑白小丑标志汽水和爆米花。 罗德和密钥师都没有吃的意思，只是把它们放在一旁。 在罗德全神贯注地寻找游戏大师的作弊行为时，他没有注意到，汽水纸杯上，黑白色的小丑图案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这一场游戏里，游戏大师居然没有作弊，布鲁斯赢得了游戏。 罗德皱眉，这不正常。 他怀疑游戏大师在这一局里不作弊，是因为下一局里她打算搞个大的。 而密钥师——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想起了游戏大师说的那句话。 看起来很近，实际上很远？ 以他对游戏大师的了解，她虽然很疯，但行事还是有明确的逻辑和指向的，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她和小丑很像，看似喜怒无常，看似疯疯癫癫，但他们说的一切做的一切都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小丑的目的很清楚，是为了刺激蝙蝠侠，给蝙蝠侠找麻烦，只要引起蝙蝠侠的任何情绪波动，小丑就会快乐得要死。 游戏大师则更纯粹一点，她想找乐子，她想看笑话，她想玩游戏，并且在游戏中获得胜利——因为她对自己的游戏和幽默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她想做出最有意思的游戏，然后在游戏中打败所有人，她也经常上网学流行语，这是不是说明她的目的是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很厉害她很酷？ 就连惊吓行为也是这样吗？罗德想起自己第二次来到游戏大厅里的时候，游戏大师故意变出一堆扫兴客的尸体来吓他，然后对着他哈哈大笑说那只是一个玩笑—— 呃，她不会真的那么幼稚吧？ 仔细想想，游戏大师从来没有攻击过还没玩游戏和正在玩游戏的玩家。 之前他来游戏大厅给M.E.G.那群实验疯子擦屁股回收“万物机器”的时候，游戏大师似乎也没有攻击过跟着“万物机器”一起被扔进这里的实验员。 罗德不自觉地发散思考着。 她的造物派对客虽然爱好令人作呕，但目的也只是纯粹的开派对享乐，他们很好懂，一点都不复杂，不像敏感多思的扫兴客，如果这种对目标的专一性来自于他们的眷神的话…… 难道她真的那么幼稚？ 第115章 赛颂德 如果是这样, 那“看起来很近，实际上很远”，会不会是为了展现她的厉害和酷？ 这很难说。 罗德回过神来的时候, 密钥师面色平静地说：“我想玩一个自创游戏。” “嗯？”游戏大师来了兴趣, “说说看？什么游戏能比我做的还好玩？” “用鼻子吃意大利面。”密钥师面无表情地说, “比谁最快吃完。” 罗德脸上好奇的表情僵住, 然后裂开了。 你说你要比什么？！ 游戏大师没有鼻子。 游戏大师也没有嘴巴没有胃。 游戏大师是个玩偶, 吃不了意大利面。 “这是作弊！”游戏大师大叫。 “叫赛颂德下来和我比。”密钥师平静地说, “我亲自前来, 你难道还要用一个玩偶面对我吗？” 游戏大师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她就像一个失去控制的玩偶般软塌塌地垂了下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自天花板上降临。 “好久不见，凯……守门人。”一个略显阴柔的男性声音从上降临，“我暂不予现身, 以免你身边那个小朋友陷入不可知的疯狂。” “感谢你一如往日的体贴。”密钥师抬起头，“努卡……我的兄弟。” “你我兄弟相称已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守门人。”努卡说，“感谢你尚愿意称我那已死的旧名, 但如你所见, 努卡已经死去, 缄默于一场暗害，沉眠于一场背叛。” “努卡是最贴近你本心的化身，不是吗？”密钥师说，“我相信教导欢乐的小丑尚存于世，仍与凡人共生。” “不，不不不，守门人。”赛颂德声音轻柔而沉着, “我在这百年间认清了一件事，我并非欢乐, 我乃是终结，我是世间万物中有趣的一面，我曾以为幽默即是意义本身，但我错了……我是人们生命中的根深蒂固，笑声比任何疾病都更具传染性，而其本质是一种所见与所知的相悖与错乱，一切最终的曲调当是癫狂，幽默便是癫狂，有趣便是终结，这二者可如此轻易地等同既是证据。” “……如果你是终结，那毁灭又是什么？” “生命的终结与万物的毁灭并不等同，我只终结有意义的一切，同时又是意义本身。”赛颂德的声音轻柔和缓，“游戏大师随着我顽皮的曲调翩翩起舞，她漫无止境地寻求乐趣，正如失了眠的黑夜，一场无人的派对，她寻求的其实是癫狂，亦是其尽头处一切的失去与安息。” “看来昔日的那场背叛改变了你很多，努卡。”密钥师轻声说。 “谁说概念不能被改变？”赛颂德反问，“你亦是，你只是过去的部分，或许从来都只是部分，凯。” “……我不否认。”密钥师说，“你们认识的，永远都只是这部分的我。” “那你如今为何奔走徒劳？”赛颂德问，“我看在眼里，你忙于对人们施以援手，忙于养育自己与凡人相融的部分，而你也不过是整体的部分，你破碎的权柄既是证明，这难道是你的癖好？” “不是。”密钥师缓缓摇头，“我只是认为，我可以拥有自己的未来。” “哪怕你只是部分？” “哪怕我只是部分。” “我认识的一直是你。”赛颂德说，“我不曾认识你的整体，因此我祝福你，愿你走上你愿走的道。于我而言，只要人们尚能理解眼前所见这一现实中的幽默之处，他们脑中就仍有一根根可供操控的丝线，我热衷于挑动与研究它们，正如我诚实地看待我自己。” 赛颂德顿了顿，而后话锋一转：“你不是要和我比用鼻子吃意大利面吗？要怎么比？” 密钥师：“……” 密钥师：“蝙蝠侠，扫兴客，闭上眼睛，你，下来。” 最终，在一阵疯狂的吸溜声后，睁开眼睛时，密钥师已经满脸酱汁地宣布他获胜了。 天花板上的威压淡去，游戏大师重新支棱了起来。 “好吧，好吧，你们赢了！”游戏大师沮丧地说，“我把那具无聊的空盔甲还给你们！” 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堆散落的蓝色甲胄，尚未锈蚀的锚定物勋章也在这堆盔甲里，看到他们，原本了无生机的盔甲动了动，然后艰难地开始拼凑自己，将自己拼凑成原本的模样。 “感谢你们前来营救我，我的朋友们。”蓝骑士羞涩且感激地说，“我原以为我的余生都要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困顿……” 他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感受空盔甲里跳动的那颗“心”。 它未丢失在彼时的混乱中，这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还有，你需要回答我们问题，游戏大师。”布鲁斯说，“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是个不守信用的人？” “又是这招，又是这招！”游戏大师没好气地说，“快问，问完滚蛋！” 她居然真的打算信守承诺。 就这点来说，她可比小丑讲诚信多了。 “你为什么要帮助小丑？”布鲁斯问。 “因为他很有意思！”游戏大师直白地说，“他心里恨我恨得要死，表面上还不得不对我卑躬屈膝，他知道很多种有趣的游戏，还会想办法逗我开心，既然他都愿意当我小弟了，我当然不介意给他一点小小的优待！” “……就这样？” “不然你以为呢？我可是大师！我不会随便收小弟！不过小弟始终是小弟，他的品味也就那样了。”游戏大师脸上的屏幕变成了一个嫌弃的表情，“作为玩伴，他挺够劲的，但也就那样，他说会做个好玩的游戏给我看，结果就是抄袭版的生化危机嘛！还不是他自己做的！是我做的！” 罗德看着疯狂吐槽的游戏大师，总觉得有哪里有点违和。 如果游戏大师真的像她表现的那样嫌弃小丑……那她为什么还要帮他拖延阿尔戈斯的脚步？ 罗德不信任她。 一想到派对客那种变态玩意儿是她的造物，他就不信任她。 但她欺骗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如果她真的只是为了找乐子，那欺骗就显得毫无必要。 罗德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密钥师已经打开了离开的洞口，布鲁斯牵上他的手，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罗德说。 如果游戏大师想参与进神明的乱局中，那她刚刚就应该抓住他们，逼问创世工厂的位置了。 但她没有那么做。 这证明她没有野心吗？还是另有目的？ 密钥师打开的通道轰然合拢。 游戏大师就像一具玩偶一样，啪叽一声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你最好信守承诺，奇拉伊。” ———————— 墨菲斯拿着猫玩具，正在试图逗猫。 “咪咪，咪咪。”墨菲斯怀抱希望小声地哄着，“来玩这个……” 猫咪看了一眼逗猫棒，嫌弃地扭开了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这只拉·埃弗化身的猫咪越来越人性化了。 墨菲斯绝望地放下了逗猫棒。 “布兰奇，你说你也养猫，那你是怎么逗猫的？”墨菲斯疲惫地问。 “嗯……萨曼莎和贝利通常都不用我去逗……”布兰奇有些迟疑，“萨曼莎是个调皮的小家伙，总是喜欢上蹿下跳，我以前会给她设计各种各样的猫爬架，供她玩耍，贝利安静些，给他本书他就能安静地待一下午……” “你的猫还读书？！”墨菲斯不可置信地问。 “萨曼莎和贝利都很聪明……” “……你的猫都喜欢读什么书？” 布兰奇从空气中抽出几本书本递给了墨菲斯。 墨菲斯怀抱希望地将书摊在猫咪面前。 猫咪似乎对这个有了点兴趣，它看着书上的画面，但这种兴趣仅持续了一小会儿，它就打了个哈欠，然后闭上了眼睛。 “它好像不感兴趣！”墨菲斯蜷起双腿，把自己缩起来，“怎么办？怎么办？” “猫就是这样可爱、散漫、随性的小生灵。”布兰奇安慰他，“一定还有办法的。” “可我们所立足之地只剩下这一小块了啊！” 这梦已然破碎不堪，灰白的天空被纵横交错的裂缝分成大小不等的碎块，使这荒凉更加荒凉。 所有破碎的中心，唯有这间小屋仍然保持着正常的空间结构。 “怎么办？我真的要死了吗？”墨菲斯垂下头，“我这短暂、可悲的一生……终究还是要结束了。” “不，一定还有办法，墨菲斯。”布兰奇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再试试别的……” “还能试什么呢？”墨菲斯疲惫地把头埋在膝盖上，“我们已经试过无数次了……你看，祂现在不是越来越清醒了吗？” 布兰奇看向那只猫，猫咪的眼中流转着神秘莫测的情绪。 祂正在逐步恢复自己的权柄。 “我……还是幸运的。”墨菲斯低声说，“我很高兴，在最后，还有你陪伴在我身边，布兰奇。” “我会记住你的故事，记住你和你的小镇，记住你给人们的梦境带来的斑斓色彩，亲爱的。”布兰奇语带悲伤地说，“你的故事永远不会被人遗忘。” “最后的最后……”墨菲斯小声说，“我还有一个愿望，布兰奇。” “是什么样的愿望？”布兰奇轻柔地问。 “我想知道……我是从哪来的，我究竟是谁。”墨菲斯说，“请跨越我记忆中的阻碍吧，不用担心伤到我，我……我想知道答案。” 第116章 无尽 “无尽与他们所代表的概念一样古老。”康斯坦丁对着话筒说。 他的声音经由应许之地中转, 传到了天鹅座档案馆内，从音响里播放出来：“他们分别代表了生活的七个方面，由年长到年幼, 他们分别是：命运、死亡、梦、毁灭、欲望、绝望、狂热。” 布兰奇女士认真地倾听着。 “命运是最年长的, 他有一个名字叫做波特莫斯, 据说在宇宙诞生前, 他就存在了, 他是个盲人, 与一本厚重的书铐在一起, 据说那本书记载了宇宙所有生灵的命运。” “我似乎见过他……”布兰奇喃喃自语。 “排名第二的是死亡，她有一个名字，叫做泰尔特, 我并不了解她，但有很多见过她的人说，她是一个哥特打扮的女人，胸前佩戴着一个安卡符号, 每个人一生中都会见死亡两次, 一次是出生时, 一次是死亡时，她或许是无尽家族中最强大的那个，因为她代表一切的终结。” 布兰奇想起了她在墨菲斯记忆中见过的那个女人，一切都能吻合上，也就是说…… “第三个是梦，值得一提的是，梦有两个, 原本的那个叫做墨菲斯，我曾和他打过交道, 那家伙可不好说话。新的那个梦原本是个人类，叫丹尼尔，是个高大、苍白的年轻人，白头发，穿白色衣服，带着一块翡翠鹰石，那是个好脾气的人，比原来的墨菲斯好多了。听说，原本的墨菲斯是因为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违背了规则才死去的……” 康斯坦丁讲到这里停了一下，“好吧，我猜蝙蝠侠肯定会问我是怎么知道这种细节的，这是因为有个知情人士告诉了我。无尽家族中的欲望来找过我一次，我不知道他——或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和我说了一大堆关于墨菲斯的事，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我猜你们遇到的问题也和他有关？” “是的，康斯坦丁先生。”布兰奇女士温声说，“你能详细说说有关墨菲斯的一切吗？” “我觉得欲望跟我说那么多，就是希望我把这些事告诉你们。”康斯坦丁的声音经过多重传递显得有些失真，“嗯，他谈过两次恋爱，结果都很不好。” “这个就不用讲了。”布鲁斯说。 “真的吗？我得说他的情史都很劲爆，他对恋人做的事情也很……很难以形容，总之他做过很多残忍冷酷的事，为人麻木不仁，但我见到他的那次感觉没那么糟。” “说说你见到他的那次。”布鲁斯说。 “我在拍卖会上拍下了他神奇的沙袋，里面有一些神奇的沙子。” “说重点，他是什么样的人？” “嘿，我不记得你这么缺乏耐心，总之那是他的宝物，他来追回它，他冷着脸，有点人情味，但是不多，对女人的时候他会温柔点，但对我，他就差把我拎起来逼问了，当然，我也没有不自量力到那种程度，所以整个过程还算和平。” “继续。”布鲁斯说。 “我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康斯坦丁嘟哝了一句，“你们是想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吧？我觉得两个词可以形容，高傲自负，感情迟钝。” “这和我认识的墨菲斯很不一样。”布兰奇女士微皱着眉头，“或许记忆确实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我认为你们应该听听墨菲斯的那两次恋爱经历，那才是欲望主要讲述的部分。”康斯坦丁说，“或许听完之后，你们会觉得他简直是个人渣，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都是欲望说的，我不保证他说的是真的。” “说说看。”布鲁斯说。 “他第一任女友叫卡利俄佩，是一个女神，这段感情没什么好说的，卡利俄佩因难以忍耐墨菲斯的性格而和他分手，在他们分手后，卡利俄佩被凡人捕获，因为自身带来创作灵感的能力被凡人囚禁起来当性|奴，墨菲斯知道这件事，但一直没有去救过她，他们甚至有一个儿子。” “这实在太残忍了……”布兰奇脱口而出，“那位女神最终被救出了吗？” “嗯哼，最终墨菲斯把她救了出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康斯坦丁说，“是因为墨菲斯自己也偶然被凡人捕获，关了八十多年，这八十多年间，整个宇宙中都有入睡的生物被困于梦中无法醒来，他们都是刚好于梦中造访墨菲斯梦之领域的幸运儿。” “后来他逃出来了？”布兰奇女士问。 “当然，他逃出来后，那些永眠症患者都不治而愈了，总之，这段经历让他理解了被囚禁的痛苦，或许是出于同情，他就去把卡利俄佩救了出来，但如果这件事还只能说明他缺乏同理心的话，那在下一段感情里，他的所作所为就只能称得上是混蛋了，就算以我的标准看，也是绝对的混蛋。” “……请说。”布兰奇说。 “这次的恋情是和一个人类，在古代非洲有个女王，她叫娜达。”康斯坦丁说，“这位女王眼高于顶，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伴侣，直到有一天，她见到了墨菲斯，并对他一见钟情……为了找到他，她吃下了一颗火焰恶魔果实，但当她发现对方是无尽家族的一员时，她立刻后悔了，因为凡人和无尽的结合会遭受天谴。” “为什么？”布兰奇愕然。 “不知道。”康斯坦丁说，“这就跟自杀过的人不能上天堂一样扯淡。” “然后呢？”布兰奇追问。 “她马上把果实呕了出来。”康斯坦丁说，“结果墨菲斯深受感动，爱上了这个人类女王，要娶她为妻。” “这不是个两情相悦的故事吗？”罗德忍不住说，“所以问题是那个什么天谴？” “结果那个人类女王害怕极了，拒绝了他，然后墨菲斯……呃，总而言之他们做了一次，第二天天谴就来了，女王的城邦毁灭了。” “我的天哪！”布兰奇女士没想到她会听到这么猎奇的故事，“那位女王一定很不好受……” “女王后悔不已，选择自杀赎罪，墨菲斯觉得她背叛了他，把她的灵魂关进了地狱关了一万年，受了一万年的折磨，如果没有墨菲斯的原谅，她永远都无法离开。” 布兰奇：“……” 布鲁斯：“……” 罗德：“……” 旁听的扫兴客们：“……” 布兰奇女士的裙摆无声飘扬起来，似有某种力量正在酝酿。 她生气了。 “后来墨菲斯听了死亡的劝诫，就把她放了出来，让她去投胎了。”康斯坦丁说完了这个故事的结尾，“故事到这里结束。” 布兰奇女士并没有因此消气。 “这实在是——”布兰奇女士的声音十分愤怒，“他凭什么这么做？他凭什么决定他人的人生？” 康斯坦丁有些意外。 据蝙蝠侠的介绍，那个女人应该是个不亚于无尽的神明，但她却为一个凡人的命运而……愤怒？ 他认识的神，除了神奇女侠这种特殊存在以外，无一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家伙，这种会共情人类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请冷静些，布兰奇女士。”布鲁斯说，“我们不能确定这些故事的真实性，毕竟我们不能确定欲望与墨菲斯的关系如何。” “你说得对，亲爱的。”布兰奇女士深吸一口气，“这些描述中的墨菲斯与我所了解的那个有很大的不同……说说看无尽家族的其他人吧，等你说完后，我会亲自去墨菲斯的记忆中寻找答案。” “好的，女士。”康斯坦丁说，“第四个是毁灭，通常以一个高大红发男子的形象出现，由于他放弃了自己的职责，于是被称为‘浪子’。” “第五个就是欲望，特征是一双金色的眼睛，时而以男性，时而以女性的形象出现，据说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爱上他，但至少我没有。” “第六个，绝望，据说她死过一次，不知道真假。” “第七个，狂热，据说她以前是欢乐，但发生了一些不可知的事情让她变成了狂热。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真的非常感谢你，康斯坦丁。”布兰奇女士说，“我会请蝙蝠侠给你带去我的谢意。” 康斯坦丁似乎愣了一下。 “不客气，女士。” 通讯切断后，布兰奇女士将一个银色的香水瓶交给了布鲁斯。 “请帮我将它转交给康斯坦丁，作为知识的谢礼。”布兰奇女士说，“这是星光香水，我自己调制的，对于一个魔法师而言，它应该颇有助益。” “我会的，布兰奇女士。”布鲁斯接过星光香水。 “哦……”布兰奇看到了布鲁斯心中的想法，不由失笑，她又取出一瓶星光香水，放到布鲁斯手上，“这瓶是给你的，亲爱的，你可以研究它，我不介意。” 正想着取一点来化验的布鲁斯：“……” 罗德不由得闷笑出声。 当破碎的梦境重新迎来天鹅座档案馆的主人时，墨菲斯没想到自己会看到一个略带愤怒的布兰奇。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一头雾水地看着布兰奇冷漠的表情，让她进入自己的记忆中。 第117章 职责 在记忆尽头的门扉后, 穿褐色长袍的盲人仍在那里。 “很抱歉，但我必须跨过你的阻碍。”布兰奇说。 她并不擅长战斗，不如说, 她不擅长使用武器, 她在百年间都只是在天鹅座档案馆中阅读、写作、烹饪、喝下午茶, 即便是在更早的年月里, 她尚能行走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时, 她也未曾拿起过刀剑。 而作为饥饿的野兽, 她唯一擅长的战斗手段也仅是用自己的利齿本能地撕咬, 而她不喜欢那样做。 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时，她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她展开自己繁星点缀的羽翅，高高地悬在星空中, 仿若夜空本身。 盲人抬起头，像是在注视她。 布兰奇抬手虚托，诸星明灭。 所有的星星都在回应她的呼唤。 盲人却没有动作。 他们这般对峙良久后，盲人说：“你竟是黑夜。” “是的, 我曾是一片夜空。”布兰奇回答, “我守护着人们的夜晚。” 盲人恍然, “我被你所拥有的诸多繁杂权柄所惑……你竟也是黑夜，你诞生自何方？” “我诞生自宇宙间的罅隙中。”布兰奇说，“你还想问别的吗？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与你战斗，命运先生。” “我亦不想与你为敌……你是‘超越’本身，要战胜你太过困难，诸多宇宙都会为之付出庞大的代价。”命运叹息, “时间是无尽家族的父，黑夜是无尽家族的母, 时间与黑夜孕育了宇宙，诞生了诸多法则，也诞下了我们，你竟拥有与我们母亲相似的特性。” “抱歉，但是你说……诸多宇宙？”布兰奇困惑地问，“难道还有别的宇宙牵扯在前厅与后室之间？” “前厅，后室。”命运说，“你们这般称呼这庞大的诸多宇宙的集合与其上畸形的瘤，你口中的前厅，包含了许许多多个平行宇宙，这些宇宙的集合，即为无尽家族的管辖范畴，我们的领域独立于诸多宇宙之间，名为后室的瘤曾在多个宇宙间辗转，它就像畸形的芽孢，吸足了营养，将从宇宙的集合间脱出，在无尽虚空中独立存在。我们都有自己的职责，造物主不会无缘无故地赋予权柄，你本是什么？你的真名是什么？你的职责是什么？” 布兰奇沉默了一会儿。 “亚悉克瑞亚。”布兰奇低沉地说，“这是我最初的名字，我生而知之的名字……但请别用它称呼我。” “……你在宇宙的集合之外，看见过什么？”命运问。 “数不清的世界，庞大的虚空。”布兰奇深吸一口气，“我原本是一名史官，唯一的职责是观察、记载诸多世界中发生的一切……但有一天，就像程序出现了错误，我的‘自我’诞生了。” “听起来，你原本是我们所处宇宙集合之外更宏大法则的部分。”命运点点头，“你似乎也有部分命运的权能。” “或许，因为我记载历史，我拥有意识后，最终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我开始阅读我过去写过的东西，那是一种绝妙的体验。”布兰奇回忆着，“可我已不满足于在外观察，我想亲自到那些世界中走一走，于是我进入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特殊的宇宙……它看起来不那么完美，形状有些奇特，这就是我选择它的唯一理由，而那就是‘后室’。” “我明白了。”命运叹息，“如此，你不在任何宇宙的命运之中。” “可我很奇怪，命运先生，你的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呢？因为我只知道我记录过去，从未听闻有别的存在记录未来。”布兰奇说，“我不认为命运是确定的，如果所有人都只是在遵从一种轨迹行进，那一切该多无趣啊！” “很遗憾，亚悉克瑞亚，不，布兰奇。”命运说，“在我的宇宙中，命运就是确定的，每个人的言行都在此书上记载，每个人的人生都能在此书上丈量。或许别的宇宙有不同的可能，但我的宇宙并非如此。” “……那对于你而言，布鲁斯成为蝙蝠侠是必然，罗德成为我的孩子也是必然？”布兰奇想了想，提出一个问题，“你说我会扰乱你的宇宙的命运，是因为我本身不在你那本命运之书上吗？” “事实上，宇宙的命运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命运说，“罗德·曼迪斯原本该在二十五岁时死于暗害，他终其一生都不会与蝙蝠侠有任何交集，但……命运被扰动了，因那宇宙上寄生的瘤——后室。” “你是说，切入后室的人，他们原本的命运轨迹改变了，以至于你的书上没有记载，所以他们的未来有完全未知的可能？”布兰奇很快就领悟到了命运的意思，“这让你急于切除这颗瘤吗，命运先生？” “……不。”命运艰涩地说，“我……迟迟没能动手。” “为什么？”布兰奇引导性地问，“因为未知的一切令你感到新奇？” 她已经知道她该怎样说服命运了。 “是的。”命运叹息，“我知晓这宇宙中每一个生灵的命运，知晓每一颗恒星会何时熄灭，每一个宇宙会何时终结，这一切都……太过乏味，单调。” “我知道那种感觉，你如我一样拥有‘自我’，你当然也会对生活抱有期待，命运先生。”布兰奇说，“如果一切都早就被定好了，那你的生活一定没有乐趣可言，总是没读过的书才更吸引人，不是吗？” “是的。”命运说，“当第一个我无法预言命运的生灵出现时，我又惊喜又恐惧。” “有多惊喜？”布兰奇问。 她故意这么问，是为了让命运回想起当时的感觉。 “……就像我第一次睁眼看见太阳。”命运说。 “扪心自问，你是否想要这样的惊喜更长久地出现？”布兰奇说。 “……我想，但这有悖于我的职责。” “你的职责是什么？是要一丝不苟地捍卫你的命运，还是顺其自然地看着命运发生？如果不履行你的职责，会发生什么？宇宙会毁灭吗？人们会死去吗？还是像我的擅离职守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 这一回，命运沉默了很久。 “去吧。”命运让开了道路，“我不再阻拦你。” 褐色长袍的盲人身影淡去，消失不见了。 繁星点缀的羽翅缓缓消散，洁白裙摆飘扬，布兰奇缓缓落在了地上。 她的鞋底触及一片整齐的石砖道路，眼前是河流环绕的宏伟城堡，蓝天丘陵环抱，雀鸟歌唱。 布兰奇走在桥上，这桥十分宽敞，石砌精雕，看上去古老而不失风韵，桥下水波粼粼，阳光在其间跳跃，清风拂来，带来远野草木的香气。 这里是……？ “梦的领域。”命运的声音响起，“这里是从前属于墨菲斯的梦之国度。” “梦的领域？”布兰奇有些惊讶，因为眼前这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真实，“我还以为梦的领域会更加……无序，模糊一些。” “无尽同时定义着我们的对立面。”命运说，“正如死亡也是新生，梦亦是现实，如果没有梦，恒星将停止燃烧。” “我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看来我需要学的还有很多。”布兰奇说。 她湛蓝的双眼中倒映着这五彩斑斓的美好，“我真希望能亲自拜访这里。” “……或许会有机会的。”命运说。 他还没有决定好。 正如布兰奇所说，他实际上并不确定自己的职责究竟为何。 他生来就与这本命运之书拷在一处，尽管他双目皆盲，但他却对这本书上的一字一句了然于心。 尽管与此，他仍时常阅读此书，抚摸上面的词句——天国副君，黎明晨星，路西菲尔将堕入地狱，上帝之子于马厩中诞下…… 在后室这畸形的瘤能够吞吃前厅的生灵前，他从来无需为命运忧虑，因一切都按部就班，一切都安得其所，每一个灵魂都在它既定的轨迹上。 是啊，即便不维护这命运，宇宙也不会崩毁。 即便宇宙崩毁，也将有新的宇宙诞生。 直到万物终结时，他的姐妹死亡会关闭这个宇宙，然后离开，死亡并不在意时间是早或晚。 那让这无法预测的存在进入自己的宇宙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他还没有真的想好。 所以他此刻只是单纯为布兰奇游览墨菲斯的记忆提供讲解。 布兰奇察觉了他的想法。 她没有急着让命运做出一个决定，而是假装什么也没听出来一般笑笑，“既然这里是梦的领域，那么此地的主人呢？” “他很快就来了。”命运转向他们身后的道路示意。 布兰奇转过身，只见一个高大、苍白的男人，穿着漆黑的斗篷，缓缓而来。 他的斗篷上缀满了燃烧的火焰，但却没有伤害到这里的任何东西，他的眼睛如同深邃的黑暗，但其中又透出慑人的寒光。 “墨菲斯？” 这个墨菲斯的气质与她认识的那个真的大不相同。 火焰摇摆，墨菲斯穿过了他们，向着城堡中走去。 第118章 前厅诸事 迪克打开一罐笨蛋牌番茄罐头, 将它倒进了意面里。 这是哥谭本地的牌子，生产它的番茄罐头工厂是企鹅人做军火交易的掩护地点之一，但实话说, 它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迪克经常拿它煮番茄意面吃, 作为麦片的替代品。 布鲁德海文的夜晚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宁过了。 今晚的夜巡很顺利, 没有窃皮者, 没有无面灵, 没有猎犬……事实上, 现在世界上的大部分有害实体都已经被人类剿灭了，其中M.E.G.功不可没，他们提供了详尽的情报、指导和技术支持, 帮助正义联盟和人类政府完成了清扫。 即便如此，这也是一场世界性的浩劫。 尤其是最后小丑引导派对客导致的那场实体大入侵，让原本已经逐渐稳定和习惯的前厅死了很多人。 那场浩劫来自于小丑和游戏大师，而游戏大师——她不过是想找找乐子。 好在, 现在失去了小丑这个对外施加影响的载体加煽动者, 游戏大师又一次回归了无所事事的无聊状态, 游戏大师对前厅从来都不感兴趣。 现在前厅的情况也平稳下来了，后室移民大多都十分信赖M.E.G.，而除了M.E.G.之外，还有其他后室组织同样招揽了不少流浪者，不过，目前只有监督者A成功从联合国弄来了定居权，在M.E.G.强大的军队和种种神奇后室物品的震慑下, 各国暂且默许了几百万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分别在他们的海上无人领土落脚。 M.E.G.的装备可一点都不落后，他们有自己的军舰, 有武器，在和蝙蝠侠达成协议后，在韦恩援助后室移民基金会的协调下，他们同样共享了应许之地的资源，所以后勤也不成问题。 当然，提姆本意不想参与政治斗争，但是他也知道，M.E.G.一倒，数百万后室移民都会过得很惨很惨，所以再三思虑后，他还是决定支持M.E.G。 当超级英雄总会抱有浓厚的人道主义精神，不是吗？ M.E.G.支付了一些代价试图将流浪者们落脚的无人岛屿都买下来，但各国的态度都很强硬，一块巴掌大的露出水面的石头所附带的领海面积都大得难以想象，何况——要是发现了海底石油怎么办？算谁的？这有太多的利益需要扯皮了。 在名义上，现在流浪者们的处境仍然是朝不保夕，后室危机过去后他们就没用了，不管他们死了多少人，为此牺牲了奋斗了多久，其中有能力的或许会被秘密吸纳，但更多的只是扔给M.E.G.，他们不被允许拥有合法的房产，不管他们拿出了多少价值颇高的物品作为交换，最终也难以获得真正的公民身份。 即便是现在，在名义上，各国随时都可以把暂时安居下来的流浪者们赶出他们的海外领土，哪怕那些地方根本无人居住。 他们唯一没有那么做的原因是，M.E.G.的军队在那里。 相对好一些的是住在韦恩基金会买下的岛屿上的那部分流浪者，虽说要是政府真的不要脸了，那座岛屿还是能被没收，但是至少目前，它的所有权是韦恩的。 而连接应许之地的通道就开在那里。 迪克一边用叉子卷着意面，一边迎着熹微晨光翻阅布鲁斯同步来的各类后室消息。 看起来布鲁斯和罗德那边还算顺利，希望下次去应许之地的抽签能轮到他，要是忽视M.E.G.与各国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的话，最近反派们都安分得要命，他也想去度度假。 M.E.G.的事，布鲁斯已经跟他们说了，除了应许之地的物资支持以外其余什么的都不要管，他们也不能管。 至于通道开启的真正原因，谁都不能说，必须封死在嘴里。 迪克也知道，现在的局势很微妙，也很危险。 如果出现了一个让前厅人联手往后室人头上丢核弹的理由，局面只会越来越糟。 很多时候，这个世界需要的并不是正义，而是和平。 在各国眼里，本国公民的命和其他人的命并不是等价的，但是在超级英雄眼里，每一条性命同样弥足珍贵。 前厅人的命和后室人的命在他们眼里是等价的。 但站在政治的立场上，前厅人当然不会这么认为，维护自己的利益是生物的本能，或许很多人怀有善心，愿意捐点东西，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愿意把土地永久分享给别人，哪怕他们本来就有富余。 人性如此，监督者们看得很透，他们或许很卑鄙，但他们只是想为自己庇护的人民争取有尊严的活着的权利。 就这点而言，正义联盟的大多数人都无可奈何，因为这种出发点无可指摘地正确，因为许多前厅人早已不仅习惯了有尊严地活着，还习惯了能肆意挥霍地活着。 应许之地开口的无人岛屿如今已被重新命名。 叫做“天鹅座岛”。 这个名字是扫兴客们投票决定的。 迪克去过一次天鹅座岛。 绝大多数后室出生的人们都没见过正常的昼夜交替，大部分一直生活在安全层级的人甚至没见过大海。 因为宜居的level11是永远的白天，而level1和level4永远也看不见天空。 迪克去的那次是帮助安置第一批后室移民，他很清晰地记得，孩子们在夜晚被降临的黑暗吓得哇哇大哭，因为在后室，黑暗就意味着危险，岛上没有电，大人们抱着孩子们轻声安慰，所有人挤在篝火旁，用银色的塑料保温膜取暖。 和习惯了打开水龙头就有水，插上插座就有电的城市居民不同，绝大多数后室出生流浪者都经受过M.E.G.的生存训练，为了在切入到环境恶劣的层级时提高生存率，这对他们而言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除了M.E.G.的基础课程以外，父母长辈也会教，大多数人都知道要怎样生火，怎样寻找水源，要怎样握紧武器浅眠，防备黑暗中的实体袭击——实体往往喜欢在黑暗中袭击人类。 这些流浪者表现出的应对危险的素质令人惊叹，这或许是因为但凡迟钝点或运气差点的都死了，一辈子都没被危险实体追猎过的流浪者实在罕有，很多人从小就练习马拉松，以防随时切入level！这个长达十公里，一旦停下脚步就会被撕碎的层级，而能活着的至少生死时速都跑赢了。 迪克甚至觉得他们不少人受点训练就能去当兵，他已经完全理解为什么罗德说比起后室，就连哥谭都显得可爱。 就在他想着天鹅座岛的时候，他收到了提姆的消息。 “来一趟正义大厅。”提姆没说为什么，“马上。” 超级英雄的生活就是这样，总是猝不及防地就有什么事会打乱你的时间安排，毕竟反派可不管你过不过休息日。 迪克吸溜完最后一根意面，把刚换下的夜翼制服又穿上了。 ———————— 记忆的幻景中，梦的主人正和他的管家说着他的一个下属叛变逃走的事。 他戴上梦之盔，戴着红宝石吊坠，手中拿着一袋神奇的沙子。 墨菲斯抓起一把沙子抛向空中，在一阵神秘奇异的漩涡中，他消失在了原地。 布兰奇看着周围美丽恢弘的城堡大厅瞬间变幻为某个陌生的场景，她看见墨菲斯在来得及毁灭他背叛的下属前，被某种召唤魔法拉走了。 一群凡人捕获了他，抓住他的巫师祈求不死之身，巫师原本想要捕获的并非梦神，而是死亡，但他的仪式出了点意外—— 墨菲斯的梦之盔、红宝石吊坠和沙袋都被拿走了，而他被一人囚禁在此足有八十年，这八十年，他未发一语。 “在梦被囚禁期间，有将近一百万人受到了不同的影响。”命运说，“有的人睡不着，有的人醒不来。” 可即便如此，那巫师也从来没想过要放走墨菲斯。他仍在试图从墨菲斯身上得到什么。只是墨菲斯高傲而愤怒地从未给予回应。 布兰奇皱着眉，她从来对人类的恶有明确的认知，她既为墨菲斯的境遇感到担忧，又为人类的贪婪感到愤怒。 她并非喜爱人类到不肯正视他们缺点的存在，她知晓人类的善，同样知晓人类的恶。 但她只是更相信人类的善良，相信人们心中熠熠生辉的美德不会轻易黯淡。 “你失望吗？”命运问。 “是有点失望。”布兰奇诚实地说，“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人类中有自私的人，也有利他的人，人类也和人类有对抗，有冲突，我很高兴我的朋友都很善良。” “我们的宇宙没有后室那样危机四伏，但也绝不轻松。”命运说，“我问你一个问题，布兰奇，你有多大的意愿去插手别人的命运？” “嗯……我想我不会太……” “你想要去的那个地球上，有将近八亿的人口仍然处于饥饿中，当你看到他们时，你会帮助他们吗？” “……”布兰奇沉默了一下，而后坚定地说，“我会。” “这就是我犹疑的地方。”命运摇摇头。 “你认为你的职责是看着他们饿死，如果有人来救他们，就要阻止那个人，因为这是他们的命运？”布兰奇不由得用了些尖锐的词汇，她很少这么刻薄，但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命运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叹息。 “有太多人活下来，对别的人也是一种残忍。” “为什么？”布兰奇问。 “因为宇宙中的生存物资是固定且有限的。” “关于这个，我想我们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布兰奇说，“我的孩子们生活在应许之地，而那里已经与前厅相连。” “这有时也是一种恶。”命运说，“本质上来说，这是分配的问题，分配的过程必定带来权力结构的产生，权力的产生必定带来人与人之间的倾轧，宇宙中万千文明都是如此，从无例外。” 第119章 面见死亡 “小丑死了？”杰森冲入会议室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提姆点点头, “听说受尽折磨，被阿尔戈斯杀掉的。” “他没有阻止那个什么阿尔戈斯？”杰森问。 “阿尔戈斯，后室的正义之神, 审判后室的罪恶有千年之久。”提姆说, “小丑在后室犯了罪, 或许他认为他可以将小丑交给后室的法律。” “后室的法律。”杰森笑了两声, “他竟然相信什么后室的法律, 这不像他。” “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达米安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父亲或许认可什么后室的法律, 但我不认为他会把小丑交给他们。” “嘿！”迪克推门进来，“我来晚了吗？” “没有，卡珊还没到。”提姆说, “达米安说得对，我也不认为他会这么做，这不太像他。” “什么不太像他？”迪克问。 “布鲁斯处理小丑的方式。”提姆说。 “或许有什么改变了布鲁斯的决定。”坐在旁边的史蒂芬妮耸耸肩，“比如罗德？” “罗德？”杰森问, “什么意思？” “你们不觉得布鲁斯和罗德……”史蒂芬妮压低声音, “有点情况？” “什么情况？”达米安问。 “你们有没有发现布鲁斯发回来的消息里提到罗德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史蒂芬妮说。 “他似乎有点担心罗德的状态。”提姆说, “不过我这里有点东西，你们或许可以看一看。” 那是布鲁斯端着牛奶进入罗德房间，到端着空杯子出来的监控录像。 “还记得罗德加入我们的时候吗？”提姆压低声音，“那时布鲁斯把罗德带出去了，回来罗德就加入我们了，从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俩有点不对劲。” “你也感觉到了，是吧？”史蒂芬妮一蹬椅子滑过来, “他俩之间的气氛真的有点暧昧。” “曼迪斯应该不会……”达米安话还没说完，就被杰森兴致盎然地打断了, “你确定？我没听说过老蝙蝠是双性恋，但罗德看起来是有点……” 达米安完全插不上话。 他不觉得父亲和曼迪斯是那种关系，毕竟父亲之前爱的是猫女，他们还同居过一段时间。 就在他们八卦的时候，卡珊德拉推门而入。 “我来了。”卡珊德拉说，“有什么事？” 大家想起了正事。 “是这样，我们有个人要见。”提姆说，“准确地说，他指名想见我们。” “谁？”杰森问。 “一位无尽。”提姆说，“他叫波特莫斯，也叫命运。” ———————— “我真是受够这鸟气了！”炼金术士猛地一拍沙发，“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上上次，奥古斯都出现，给Coran变了张床，上次，奥古斯都出现，看了睡着的菲利亚一会儿就消失了，这次，奥古斯都给他们变了几张沙发，然后又消失了。 菲利亚叹了口气。 “我在想，是不是奇拉伊做了什么手脚。” “那个穿白色袍子的家伙？”炼金术士问，“你和他到底有什么过节？” “以前他差点把我吃掉。”菲利亚说，“我也是从他那里知道，原来我们可以彼此吞噬的，可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追求更高的力量。” “他不会再有机会的。”Coran说，“我会保护你，菲利亚。” “算了吧，我保护你还差不多。”菲利亚没好气地说，“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奥古斯都真的像Jenus说的那样疯了，而我们甚至不知道祂是怎么疯的。” “我开始怀念布兰奇的茶了。”炼金术士说。 “我们回去吧。”菲利亚说，“祂完全不愿意和我们交流。” “上次变张床，这次变沙发，我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为了让我们舒服点？”炼金术士撇撇嘴，“祂那么强大，总不能是在怕什么。” “是啊，祂总不会是在怕什么……”菲利亚怔了一下，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会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伸手往沙发的夹缝里一掏—— ——掏出来一团白色的光球。 “这是……创造权柄的碎片？”菲利亚张大了嘴，“不是吧？这……” 她感觉自己嗅到了什么。 无数光之触须猛地延伸而出，将奥古斯都变出的床和沙发区域都围拢起来，她把创造权柄的碎片塞进炼金术士手里，对他说：“把它吃下去！” 炼金术士呆住了。 菲利亚把床和沙发全部检查了一遍，又掏出来两团创造权柄的碎片。 最后，菲利亚钻进床底，看到床底板上写着一句话。 “混沌非我所造”。 她一下遍体生寒。 如果奇拉伊不是奥古斯都创造的，那就是和祂一样自然诞生的，而自然诞生的神明，远强于祂们这些被衍生出来的概念神，比如布兰奇。 奇拉伊为什么要假称自己和他们一样来自奥古斯都？ ———————— “追求平等与公正是一个持以之恒的过程。”布兰奇女士说，“问题只在于我们是否决定要为之努力，不是吗？”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睿智，布兰奇。” “谢谢你的夸奖，命运先生。”布兰奇说，“我只是阅读得足够多。” 记忆片段已经来到了墨菲斯来到后室之后。 在level5，墨菲斯遇到了一个灰袍人。 布兰奇目光一凝。 她认出了那个身影。 “奇拉伊？” “我不清楚他的名字。”命运说，“我只知道他造成了这一切，他寻求扩张，寻求斗争，寻求一切都没入不可知的混沌。” “奇拉伊精于欺诈。”布兰奇女士说，“他很狡猾，我不知道他居然也插手了这件事。” 她看见墨菲斯在斗争中失败，而后，他又在那个隐蔽的层级醒来，失去了一切力量。 “奇拉伊吞吃了他的力量。”布兰奇女士喃喃，“他将墨菲斯扔入这个未命名层级，让拉·埃弗的梦境覆盖他，好将他永远困在那里？” “看似如此。”命运说。 “看似如此？” “现在，墨菲斯不是要脱困了？”命运说。 “墨菲斯的力量和存在与梦境并不相关？” 命运点了点头，“无尽的力量来自自身。” “那拉·埃弗究竟是什么呢？”布兰奇皱眉，“我此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看来，这个问题是如此的致命。” “对于这点，我仅能提供一点微小的帮助。”命运说，“我联系了一些天赋卓绝的年轻人，他们的一生都有着强烈的庇佑和好运，我会请他们前往后室，为你们提供一定的帮助……请你照顾好我这个不成熟的兄弟。” “当然，墨菲斯也是我的朋友。”布兰奇说，她好奇地问，“天赋卓绝的年轻人？” “我和我的姐妹会赠与他们一些庇佑，让他们代表前厅前来帮助你们。”命运说，“他们会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我先感谢你的好意，命运先生。”布兰奇颔首，“可你要怎么确认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 “梦是我的兄弟，我们之间仍然存在联系，他之眼即是我之眼。”命运说，“我对命运的走向颇有心得，我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 “给予我们力量？真的假的？”杰森表示怀疑，“我可不信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我同意陶德的看法。”达米安说，“凡事都有代价。” “你想让我们去做什么，命运？”提姆问。 “我需要你们做的事，和你们的立场并不相悖。”命运不拘言笑，“我要求你们帮助一些人，拯救一些人，其中包括了你们所有人共同的导师，蝙蝠侠。” “我们本来就要帮蝙蝠，你的意思是你要额外给我们提供帮助？” “我还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的兄弟，帮助一位新朋友，对抗某人的野心。”命运说。 “你能不能讲清楚点？你们都喜欢让别人猜谜语吗？”杰森丝毫没有敬重之心，“你的兄弟是谁？新朋友又是谁？某人又是谁？野心又是什么？” “简单来说，有个叫布兰奇的朋友可能陷入了麻烦，我们想要你们去帮帮她。”一道轻快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我没迟到吧？” 那是个黑发黑眼，哥特打扮的女人，她眼下画着荷鲁斯之眼，胸前佩戴着古埃及的安卡符号。 有充足情报的提姆认出了她，“死亡？” “是我。”死亡迈开长腿，走向命运，“感谢你们有耐心听我这个兄弟猜谜，让我们长话短说，这事关我们的一个兄弟，睡魔或者说，梦。” “你看起来……有点眼熟。”达米安有些迟疑。 “我们都见过一次，你们还记得我吗？”死亡笑着说。 众人迟疑了片刻。 “我记得你，据说，每个人的一生都会见死亡两次，一次是出生时，一次是死亡时。”提姆看着她，“不过我想我们会见得比两次更多。” 死亡笑了笑。 “嘿，等等，我好像确实有印象。”史蒂芬妮说，“我似乎见过你不止一次！” “你确实见过我两次，我记得很清楚。”死亡看向史蒂芬妮，“我带走你父亲的时候见过你，史蒂芬妮。” “……噢。”史蒂芬妮不说话了。 “在我还是罗宾的时候，我记得有件案子。”迪克说，“有一场大火，烧毁了一个落魄画家的屋子，那个画家原本在阿卡姆疯人院刷栏杆，那天是他被辞退的一天，起火原因应该是点燃的烟头，画家和他的作品全部烧毁了，唯有一幅画完好无损，上面画的……是你。” 第120章 五指 “我们最好继续待在这里。”菲利亚用力闭了闭眼, “奥古斯都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无法离开此地，而且还被监视着，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将创造的权柄转移给我们。” “真的给我吃？”炼金术士抱着三团白光问。 “我又不留在后室, 当然是给你吃！”菲利亚没好气地说, “你快点, 我帮你看着周围。” 不用问都知道有问题的是谁, 肯定是奇拉伊。菲利亚思路清晰, 奇拉伊想要谋取的还能有什么？他以前想吞噬自己, 现在当然是要吞噬奥古斯都, 当然是为了创造的权柄！ 甚至菲利亚怀疑，奇拉伊想吞噬自己，也是为了更容易地吞噬奥古斯都。 但现在她同时是爱与荒谬, 她集合了众多时间线上自己的力量，比从前还要强大很多。 只要炼金术士一直跟在她身边，奇拉伊就一直没有机会。 希弗瑞亚被杀死过一次后已然变得弱小，炼金术士现在还是自由身, 没有被束缚某地的代价就是失去力量, 何况希弗瑞亚本身就不擅长战斗, 更擅长研究，这就导致了炼金术士现在十分弱小，所以被铁拳追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藏了起来。 如果他能吃下全部的创造权柄，那他在菲利亚离开后室以后，也能安然在此游荡了，领悟与创造两者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关系，而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关系。 事实上, 祂们这些神明并非完全是由奥古斯都创造的，祂们更像某种概念的具现, 由奥古斯都从规则中剥离了出来。 就像前厅的无尽虽然由时间与黑夜所生，但时间与黑夜却不一定能涵盖他们的权能，甚至不一定能胜过他们中的某个一样。 比如——死亡，死亡是宇宙的终极概念，就算连时间都坍缩成奇点，死亡也仍然存在。 因此，创造的权柄加上领悟的权能，完全可以更进一步。 光之触须牢牢地将他们裹在其中，不留一丝空隙。 炼金术士深吸一口气，一次性吞下了三个白色光球。 他也明白，现在不是装疯卖傻的时候了，他闭上眼，一副自然的幻景在他体表显现。 于领悟而言，猫、猫头鹰和柳树都是祂昔日的象征，亦是全视者教派的代表。昔日，失落一族的人们崇拜全视者希弗瑞亚时，他们会首先杀死一只猫头鹰，象征对知识的追崇，对知识的捕捉与吸收就是杀死知识的过程，然后掩埋猫头鹰的眼睛，这代表生物学，用猫头鹰的毛制作箭矢，对应物理学，最后烹饪猫头鹰的肉，意表化学，而后将烹饪的猫头鹰与鲜花埋葬，这是献给全视者的崇敬。 现在，炼金术士体表的幻象也在重复这一仪式。 菲利亚抬起手，化出一顶花冠。 她以前总是会和希弗瑞亚一起编织花冠，将它戴在对方头上。 可希弗瑞亚已经死了，如果祂自己不愿意，祂就不会化出和以前一致的化身，也不会让化身继承从前的记忆。 就像赛颂德之于努卡与游戏大师。 炼金术士正是这样没有继承上一个化身记忆的第二个化身。 但在他真正想要沉入真实的自我的时候，从前的一切还是会那样显现出来。 哪怕外貌、性别、性格乃至记忆都改变了，在本质上，他还是那个希弗瑞亚。 ———————— “我们是铁拳，誓要将人类从诸神的压迫中解放出来，并借机将此间占为己有。像后室这样的无神降福之地不应居留任何神灵。任何试图展现所谓“神性”的存在既不值得信任，也不值得信仰，并且会被迅速消灭。那些声称自己具有神性的只是虚假的偶像，不应居于神台之上，而应被消灭摧毁。” “‘化身’‘守护神’‘象征’‘原型’——无论祂们被称作什么，祂们都必须从神位上被废黜，必须被剥夺神权，必须死于刀剑之下。这些虚假的偶像都不值得信任，因为祂们都有可能滥用其神权，对自己背叛人类的行为也缺乏悔恨之意。数世纪以来，在起事反神后我们一直藏匿着，因为我们已成功废除了彼时的神权。但现在是我们重现于世间的时候了，因为诸神再次扬言道祂们可能会再度联合！”（注1） “杀死诸神！” “杀死诸神！” “杀死诸神！” 齐聚一堂的铁拳们高呼三声，“奉行吾之使命！” 拳头有五根手指，铁拳有五个门派，负责战斗与杀戮的“玛尔斯”中有最勇猛的战士与最勇敢的灵魂，从事研究和间谍活动的“朱庇特”有知识渊博者，制造工具和武器的“索尔”可锻造弑神之器，敢于潜伏与刺杀的“墨丘利”有身手绝佳的刺客，而齐聚四指之首的“萨图恩”则是铁拳的大脑，组织之先锋。 玛尔斯的首领阿玛迪斯·路德维希·斯蒂尔曾亲手斩首了蓝骑士，他率先说道：“努卡的残留掀起了环形花园的动乱，卡乌匹娅斯的手下则像蚁虫一样四处行窃，图书管理员仍在向人们散播恶毒的谎言，蓝骑士残留的那副空盔甲竟用他罪恶的身躯行走在人间，我们应当立即采取行动！” 墨丘利的首领琼·阿特亚加毒杀了守门人，他说：“我们随时准备如往日那样，将祂们从神坛上拉下！” 索尔的首领卡鲁姆·安德鲁斯烧死了邪恶的稻草人，他说：“我们的剑刃尚且锋利，我们的枪支锃亮如新，赫菲斯托斯的锻炉虽已关闭，但我们仍得到了一批神兵利器！” 朱庇特的首领阿布迪亚斯·波德霍兹尔使计暗害了全视者，他说：“虚假的神灵试图重现昔日的荣光，我们将禅精竭虑，为狩猎献出所有智慧！” 萨图恩的首领，首领之首领纳撒尼尔·古拿隐藏在灰色的斗篷中，他沉默了一会儿，哑声说：“我们得到了一个最新的情报，昔日的爱神正在寻觅迷失的白色之主，全视者的化身在祂身侧，强壮的Coran也伴随左右，祂已比从前更要强大，据说，祂们已与恶毒的布兰奇结为联盟，我们数个世纪前惨败于图书管理员之手，如今，我们可已做好准备，让祂付出惨痛代价？” “我们难以进攻图书馆。”朱庇特的首领阿布迪亚斯·波德霍兹尔说：“把图书管理员定为优先目标并非绝佳选择，我们应当率先对付游荡之神，而后再行谋划神之领土。” “附议。”索尔的首领卡鲁姆·安德鲁斯说，“先易后难，逐个击破，若不分化诸神的联盟，我们难以与其正面对抗。” “我的下属在卡乌匹娅斯身边蛰伏，天鹅座骑士团却难以渗透。”墨丘利的首领琼·阿特亚加说，“神爱之繁生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但我们在探险者总署安排最多的探子已经带不回多少讯息，因前厅人已回前厅去，归还我们世代生息的土地。” 玛尔斯的首领阿玛迪斯·路德维希·斯蒂尔说：“但我们需要击破诸神的联盟，尤其是图书管理员的联盟，守门人行踪不定，难以寻觅，如今爱神菲利亚已脱离图书馆，独自去寻那白色之主，那纯白之地难寻出口，我们为何不在其中将其围杀？既图书馆难以攻破，我们便趁祂外出时动手。” “我亦意属于此。”萨图恩的首领纳撒尼尔·古拿说，“阿玛迪斯言之有理，众人之中，你既勇猛，又有谋略。” “我将带领最勇猛的战士，前往纯白之地！” 玛尔斯的首领阿玛迪斯·路德维希·斯蒂尔猛地站了起来，“我会斩下爱神的头颅！” 纳撒尼尔·古拿满意地笑了笑。 “我会使你的战士披坚执锐。” 索尔的首领卡鲁姆·安德鲁斯说。 “我亦会派人跟随你的脚步，阿玛迪斯。” 墨丘利的首领琼·阿特亚加说，“而我，我会准备对那躲在贸易者堡垒的商业之神动手。” 纳撒尼尔·古拿隐晦地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祝凯旋。”纳撒尼尔·古拿率先站起来，祝福道。 “祝凯旋！”众首领站起来说。 他们五个人站在一处，就像手的五根手指，这五根手指收拢成拳，形成了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 他们是铁拳。 会议结束后，各首领各自忙于自己的职责，只有萨图恩的首领、铁拳的最终首领纳撒尼尔·古拿留在原位，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奥古斯都，你真的失了心窍，已无法再做更好的伪装和谋划。” “暂且如此，我已没有精力顾及梦境……” “这饵太过美味。” ———————— 破碎的灰色梦境中，破旧的小屋里。 小屋的外墙已然破碎坍塌，猫咪窝在小屋正中打着盹，墨菲斯缩在地板上，阖着双眼，像是在熟睡。 小屋的地板仍在已很慢的速度坍塌成灰白色的模糊色块，这已经是他和布兰奇竭尽全力的结果。 片刻后，一道光华自墨菲斯眉心中飞出，重新凝聚为白裙金发的优雅女士。 “墨菲斯。”布兰奇蹲下身，将捂着脑袋的墨菲斯扶了起来，“别担心，事情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