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尊重路人人设[快穿]》
7. 第 7 章
伊宁第一反应,没想到她值这么多钱。
头皮上有轻微拉扯的感觉,裕准的手插进她颅后,让她不得不仰起脸。
“你头发太乱了。”
其实不是乱,是太密了,又密又长,像披了身材质厚重的绸缎,手覆进去完全被柔顺包裹。
裕准朝管家瞟去一眼,管家这才回神,恭恭敬敬道:“我这就去联系造型师。”
伊宁还没说答不答应,裕准就好像知道她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一样,自作主张给她进行“女仆进化为女朋友”的形象升级。
发型、衣裙、装饰、妆容……一整个下午,伊宁都在被当做洋娃娃摆弄。
裕准无所事事,坐在沙发上等她。
手指来回戳着短信与屏保。
短信界面是白施雅最后回的那一句好。
屏保是他刚拍的伊宁背影。
伊宁本来的头发长过腰,裕准只让理发师剪了一点,纯粹的黑长直,衣服是G家的吊带长裙,很挑气质的浅蓝色,在她身上出乎意料的合身。
裕准没谈过恋爱,他在一个畸形的家庭环境长大,父母不相爱,碍于联姻只能各玩各的,裕准小时候见过他们将自己的情人带进家,也见过他们四五个人进同一个房。
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婚姻也这样,他在听到自己的未婚妻是白施雅的时候,也曾短暂幻想以后和睦专一的生活。
不过幻想就是幻想。
及时行乐,寻求刺激确实更适合他们这类人。
想做什么的想比做更重要,对他们来说,做什么都太容易了。
裕准看着伊宁慢慢向他走近,眼底含了点少见的笑意,冲她摊开手。
“明天就这么陪我去雪场。”
伊宁还是踌躇了一会儿才将自己的手贴上去,然后对上了他的目光。
裕准眉眼松散后柔化了他骨相的锋芒,这么看着竟也让她有了好说话的错觉。
长裙遮住了腿上的伤痕,伊宁第一次没躲闪他的目光,表情认真道:“少爷,你要照你说的做,不要骗我。”
“钱?待会儿打给你。”裕准现在确实很好说话,他甚至觉得自己心情从未这么好过。
伊宁却正了神色,忽然拍开他的手。
不止裕准,管家和正在整理客厅的佣人们全都愣了。
这个女仆
——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那一声不大不小,伊宁看见裕准瞬间阴沉的眉眼,周围也蓦地安静下来。
胳膊上细细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伊宁还是想说清楚。
“不只是钱,还有你以后不能再打我,惩罚我。”
她又开始害怕了,刚才那一巴掌她带着发泄的心理拍的,造型师姐姐刚涂的指甲重重擦过他手心,伊宁看见他蜷起了手指。
裕准是有一点好心情被打断的郁火,但这种火属于可控范围,她那一爪子的力道他更是不放在眼里。
让他沉默的是伊宁对他易怒的畏惧,还有手心酥酥麻麻的痒意。
良久,喊退了别墅里的其余人,裕准冲她挑挑下巴,给她伸了另一只手。
手心面上,展开。
“伊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从来没打过你,惩罚你是因为你做错了。”
裕准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对她有例外,难言的情绪,难言的冲动,现在他正面这种欲望和宽容。
在伊宁是他女朋友的情况下,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又例外的做了保证:“不会骗你。”
伊宁低下眼偷觑他,见裕准真一动不动等着。
见好就收,伊宁坐到他旁边,又重新把自己的手覆上去,盯着他的眼睛有些发亮。
“少爷,我饿了。”
饿是真的,转移他注意力也是真的。
伊宁受不了他那种奇怪的眼神。
她手型也漂亮,指甲只涂了一层亮油,像五颗圆润饱满的水晶贴在指尖,紧紧靠着他。
裕准挑眉,慢慢握住,心跳得最剧烈那刻仿佛真的有了在谈恋爱的实感。
从流浪猫变成家养猫,腻之前能给他带来点情绪价值也不错。
饭桌上,裕准看着伊宁吃饭,心里是这么想的。
*
酷暑夏季,首江最大的人造雪场在室外,但有钱人去的一般是伪外景的自然雪场,雪是真雪,四面落地的防窥玻璃隐私性更高。
雪场距离云台山很远,伊宁在车上睡了一觉还没到。
裕准在她旁边玩手机。
他是在玩手机吧。
伊宁瞧他一眼,又慢慢吞吞收回视线。
总感觉睡觉时有人看她。
她脸上没妆,很素的模样,因为裕准觉得她化了妆难看,除了妆容,其他都和昨天一样。
裙子睡出了几道褶皱,伊宁一手被裕准拉着,热的发烫,她微微挣了挣,他的手就从腰间往后,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昂贵的东西都是一次性的,裕准瞥过她裙子上的褶,目光游移间似是还有点满意。
意味着可以穿很多条,无数条,只要他想看,只要他买得起,她都可以穿给他看。
“少爷。”伊宁贴着他很不自在,“我们快到了吗?”
裕准:“快了。”
伊宁坐端正了。
裕准的手被她带着往前,虚虚揽着她腰,握起来巴掌大,他靠在后座,眸光暗了些。
又等了几分钟,伊宁开始乱动,坐一会挪一会儿,她穿的吊带裙,头发晃动间肩背的线条若隐若现。
“你干什么?”裕准看着她后脑勺发问。
伊宁晕车,再加上早上吃得多,有种反胃的感觉。
她又靠回去,没经历过,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眉蹙着,脸皱巴巴的。
“我难受,想吐。”
司机见机插话:“少爷,离雪场还有半个小时,这位小姐像是晕车了。”
裕准也是第一次听说人还会晕车,晕车了还会想吐。
不过伊宁是女仆,他从前也没让女仆上过他的车。
他又将窒惑的话咽下去。
可能穷人都有这种毛病?
他把窗户按下,车速开得快,有风划进来。
他也不说什么,伊宁就自主地靠近窗户,只是嘴里嘟嘟囔囔的,很小声,可能以为他听不见。
“明明说快了。”
裕准:“……”他还没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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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她穷人事多
裕准感觉这女仆在他面前胆子大了些,仿佛总是一惊一乍立着的毛软化下来。
但他也不排斥,手顺着她被风带起的头发往后抚,像在摸一只驯成的猫。
“憋着,不许给我吐车上。”
伊宁闷着嗓哦了声。
那场面也怪不好看的,她穿着漂亮衣服,也不想吐一身。
窗外景色倒得快,裕准开的他这边的窗,周围的车跟他都会隔开一段安全距离,半开的程度,外面人想看也看不进来。
又一个十字路口过后,伊宁整个视野被大片的白金色侵占。
仿欧式的斜顶尖塔,门楼墙体上抹金涂层的立体雕塑,美丽的花园和湖泊被深厚的森林和高山所环绕,艺术雕塑随处可见,充满浪漫和神秘的氛围。
车子高速行驶下,整整十几分钟都没有看到尽头,仿佛穿越时空隧道,抵达了什么西方国家的庄园城堡。
“这是恩诺。”裕准也跟着她往外看,“最开始路过的那片瓦砖楼是首女大。”
只是单从外表看,伊宁都瞬间理解了原身为什么那么执着想来这里。
白金色象征着庄严与纯净,与破烂泥泞的地下室相比,这里仿佛另一个世界。
底层贫民几辈子都奋斗不来的,有些人的起点。
有机会进入这里,对穷人来说本就是突破阶层的一场绚烂烟花与梦寐狂欢。
裕准已经在恩诺入学两年了,对学院习空见惯,并没有什么反应,用尾指划着她头发玩。
“想进去吗?”特招生的入学资格能被买下来,裕准有这个打算,但走流程得过闻灏元那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伊宁记起了自己骗他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在学院内怎么也不能和裕准扯上关系,万一别人因为裕准的原因让她进了学生会,那接下来的流程还怎么走。
裕准盯了她几秒,然后不咸不淡嘁了声,“首女大都是些穷鬼,你到时候进去反悔可别怪我。”
说完,他自己面色先变得奇怪,他为什么会在意伊宁怪他?
伊宁数着时间呢,还有几分钟才到,她坐立不安,脸色也不好看,听不进去一点裕准的话。
“少爷,我能不能先下去。”
“不行,你走路那速度我得等多久?”裕准皱着眉,看她反应也没来由的急躁。
“再开快点。”
司机咬着牙闯红灯。
车停稳后,伊宁跟在裕准身后进了雪场……馆。
严格意义来说,这里四面封闭,确实更像个露天大场馆。
伊宁身体不舒服,她的腿也不能滑雪,经过裕准同意后被雪场的服务人员领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坐着一个手拿微摄的男生。
他桌前放着精致的餐点,还有一台电脑,看着像在拍日常,又像是在剪辑视频,因为他的电脑在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
但是如果没记错的话,伊宁在路上听见裕准打电话让清场。
服务人员给她递了杯热水,伊宁收回好奇的打量,礼貌接过,小声说了谢谢。
可能是水杯磕到桌面发出的声音比较大,那个男生抬起头,视线往她所在的方位扫过。
8. 第 8 章
微摄数据线连接的,南熙奎的屏幕播放着雪场上正在比赛的两人。
他是专程来拍白施雅和两男约会的,但此时却盯着另一个陌生少女移不开眼。
两条极细的肩带,线条流畅的锁骨,宽松吊带裙下隐隐绰绰的起伏。
可惜裙子太长,只能看到脚踝。
她侧着脸,像是在出神。
南熙奎退出监控画面,给工作人员发消息。
[Nan:我旁边是谁?]
[工作人员:【图片】【图片】]
是伊宁和裕准从下车到进门的照片。
南熙奎放大,能看到裕准搭在她腰间的胳膊。
一个对男性来说宣示主权的动作。
轻抬了抬眉梢,南熙奎眼底流露些许兴味。
白家和裕家有意联姻,上流圈或多或少听说过。
只是因为白施雅现如今的工作性质,他们短期内不可能订婚。
其实也就是两方父母还在权衡罢了。
裕家财权指数这两年增长迅速,但闻家有军方背景,时家也不差,时恩母亲和姐姐都任有政府要职。
时善也就比裕准大了两岁而已,还是交好的时家人,不失为裕家的选择之一。
想到这,南熙奎又朝伊宁看去,太面生了,不会是什么有身份的人。
可就算没有身份,裕准他凭什么?
*
雪场的雪每天都会换一遍,裕准跟闻灏元比了三场,各赢一场,剩下一场相安无事。
他们滑雪的时候白施雅就在一旁录视频,她会定期在ig给粉丝发日常,最近刚好是周期里的时间。
像是完成每日打卡任务,白施雅将视频发给剪辑就没再看了。
她抱着两瓶水,递给间隔很远的两个人,闻灏元是亲手递的,裕准是她扔过去的。
接是下意识的接。
裕准瞟过又凑在一起的两人,拧开盖喝了几口,嘲讽着问:“你们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闻灏元顿了顿,接着皱眉,想说什么,但又被裕准打断了。
“别告诉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承认?”
白施雅脸上有几分挂不住笑,“裕准,你这几天怎么了?”
他以前绝对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么难听的话。
裕准看透了她心底在想什么,一口气喝完水后,将瓶子掷进垃圾桶,讥嘲道:“没事,只是告诉你们我同意了,你们以后想玩就玩。”
他永远是那副狂妄自大的神态,使得这句话听起来有几分施舍意味。
“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闻灏元冷眼旁观,绕过他们走向更衣室。
对他来说,与同龄人来往只是一些必要的社交。
再有一年,他就将从恩诺结业,在恩诺良好的名誉,无论对他日后参军或是进公司都有益处。
至于白施雅,这是他父母需要做的决定,不是他。
“裕准——”闻灏元走后,白施雅皱眉。
“我现在有女朋友。”裕准打断她,他几乎能猜出来她下一句说什么,无外乎——是你让我喊的闻灏元,我是听了你的话。
拿他当傻子哄。
以前看在她是未婚妻的面子上,裕准压着脾气,不想表现得跟他父亲一样被嫌弃。
但现在,他反而觉得他父母那种相处方式没什么毛病。
他扬了眉,接着道:“所以我没跟你开玩笑,咱们各玩各的,以后如果订婚谁也不用嫌弃谁。”
听到他有女朋友,白施雅脸上出现了一丝讶异的情绪,有没有后悔裕准没观察出来,闻灏元走了,他跟白施雅单独相处反倒兴致缺缺。
雪服累赘,裕准给她最后留下个不回头的背影,进更衣室换衣服。
而此时更衣室里,闻灏元正一颗一颗系着衬衫排扣。
隔间外一阵剧烈的奚索动静后,是电话在拨通前的回铃音。
响一秒,断四秒的“嘟--嘟--”音持续没多久,有柔软的女声传过来。
“少爷?”
闻灏元手上动作顿了下,随即恢复正常,脸上显露出一抹冷笑。
是那个演技高超的女仆。
伊宁此时正在休息室,缓过那股胃酸后,雪场的服务人员给她上了和另一边男生同样的餐点。
简杯冰美式、香料肉温沙拉、还有几块黄油司康。
挑着吃了沙拉里的肉和一点甜的司康,伊宁没再碰它。
南熙奎抱着电脑过去时,伊宁的手机刚响。
虽然全身都是裕准给的,但手机还是她自己的,古早铃音在休息室回荡一圈,伊宁慢半拍地按键接通。
南熙奎本是想跟她搭几句话的,见状脚步一转,又回去了,盯着她耳边的手机表情有几分古怪。
穿着名牌裙鞋的人突然掏出来个大头机,服务人员也没忍住多望了几眼。
其实原身有个新手机,只不过她不小心碎了屏,售后得几天,所以只能找以前的凑合着用。
伊宁除了吃的穿的睡的,对其他东西没有强烈的品质观念,也没留意他们眼神含义。
她只是在想,待会儿回去不能再坐车了,她也不是每次在车上都有困睡。
正好想到个办法,裕准打电话来了。
听到她喊少爷,裕准淡淡应了,然后问:“没乱跑吧?”
“少爷,我现在跑不了。”
“……”裕准刚把护具都扔地上,明明是被怼了,他竟还笑了下,“不跑,那能走不?”
伊宁:“能走。”
裕准:“到更衣室外面等我。”
伊宁哦了声,再抬头一看,刚给她加完水的女接引员眨眼不见了。
裕准习惯命令式发言,说完就挂断。
依稀记得场馆有路标指示,伊宁走出休息室,站在门口观察。
更衣室指示在左边,伊宁转身,走了一两步又被人喊住。
“你走错了。”
南熙奎在她转身那会慢悠悠转了指示牌,此时指示牌的指向改成往上的了,也就是直走。
伊宁没退回去,盯着她正对面的镜子纳闷。
“我看到了。”
“这里有另一条路,更近。”南熙奎跟镜子里的她对上眼,笑了笑,很是热心肠的模样,“你那边要绕过雪场,穿裙子会比较冷。”
伊宁安全意识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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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清了场还能待在这就说明这个男生身份不一般。
她在这个世界恐富。
伊宁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
路标提示该转弯了,那个早先消失的女服务人员又迎上来。
“小姐,您是要去会员更衣室找人吗?”
“嗯……”
“您要不还是在这里稍等,因为那边的电梯出了故障,我们正在加紧维修。”
这么巧?
伊宁半信半疑,但收到裕准让她原地等着的短信后,那点疑虑有没有都不重要了。
她又重新回到休息室,走过路标时听见那个男生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电梯坏了。”伊宁这才看见男生的全脸,眼睑是圆的,看人时弯着眼笑,气质温和淡然。
他的长相让伊宁想起了之前某个世界里的男二,笑着给男女主感情使绊子的那种类型。
“这样啊。”她走近,南熙奎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视线,诙谐道:“你刚才是觉得我在骗你?”
南熙奎是真的没有骗她,直走确实更近,只不过直走没有电梯,是步梯。
近,但是花费的时间更长。
伊宁坐回原位置,抬头看他。
“不是的,我就是从那边过来,那边有步梯,我不想走步梯。”
她现在站的时间久了腿还是受不了,像是那种突然剧烈运动后的肌肉酸疼,伊宁现在能不动就一点也不想动。
南熙奎却忽然失声,喉咙里干涩蔓延。
吊带是宽松的,不抬头还好,仰脖会带动身前头发后移。
两三秒,他脸上表情恢复正常,坐到了伊宁桌子的正对面。
“你在等人吗?”
“嗯。”
“有男朋友?”南熙奎不确定她跟裕准多久了,又是什么关系。
“有的。”应该算有吧,虽然伊宁觉得她只是裕准称为女朋友的女仆。
说完,伊宁指了下南熙奎手里的微型摄像头。
“这是做什么的?”
南熙奎听到她说有男朋友后愣了愣,又看她几秒,才将手心摊开,给她展示,“迷你微摄,现在是关闭状态,放心。”
摄像头还对着她,伊宁眨眼,没说话。
她也看不出来是关闭还是开着的。
她委婉的抗拒南熙奎没听出来,他还在思考她说她有男朋友。
南熙奎不相信裕准会和除白施雅以外的人确定正式关系。
比起她是裕准的女朋友,南熙奎更偏信她是裕准的情人。
就像白施雅一直在和不同男生暧昧,但她明目张胆的暧昧对象永远都是同阶层的优质男性。
他们从母胎就知道自己和其他阶层的人不一样,也都有着自诩高高在上的眼光。
所以伊宁才会被裕准留在这里,因为见不得人。
南熙奎看人很准,面前的女生对很多东西都抱有新奇感,眼睛潋滟又漂亮,但偶尔会流露出些许懵懂和受惊,单纯又娇嫩,正是财阀少爷们喜欢在外养着的类型。
但她看着又不像骗人……
南熙奎觉得她要不是被裕准骗了,要不就是她男朋友不是裕准。
9. 第 9 章
他是真没懂还是装没懂?
伊宁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的习惯,他手里的摄像头,从外面就一直正对着她。
她提醒过了。
伊宁抬头一眼,又跟他确认,“你真的不是在拍我吗?”
这次问的比较直白,南熙奎听懂了。
微摄屏幕不比手掌大,可翻转,南熙奎正准备否认,结果触到屏幕后,界面显示正在录制。
……?
南熙奎:“可能是刚才不小心误触——嘶”
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
摄像头被裕准拿过去,紧接着南熙奎的座椅就被人踹倒。
视频循环播放着,裕准额角青筋跳个不停,难以容忍的怒火在他身体里横冲冲撞。
“南熙奎,你找死是不是?”
裕准的脚不分轻重地踹在他下身,一边踹一边骂,南熙奎始料未及,痛到脸色发白,声音嘶着:“你们眼睛都瞎了吗?!”
门外有保镖踌躇不前,有他的,还有裕准的。
一边动了,所有的保镖都乌泱泱进来,拉开两人。
伊宁早就缩到了角落里。
裕准抽空看向她,她正用一种既惊又愕的眼神望着南熙奎。
南熙奎跟裕准他们不是一个圈子,上流圈也分三六九级,南家是暴发户,充其量算够得着交际圈聚会,还是合照里镶边的等级。
靠服务财团起家,会员制雪场、会员制马术场、云台山高尔夫球场也有南氏的一部分股。
但为财团提供服务的怎么能与正经财阀少爷比?
保镖们都是人精,知道起码得先让裕准消气,但也不能真让南熙奎出了事,不然最后重罚的还是他们。
南熙奎这会也看向伊宁,气喘汗流也不影响他装的无知,“你男朋友是他?”
顶着裕准仿佛要吃人一样的目光,伊宁大着胆子说了不是。
说完她就低头了,将自己缩得更厉害。
南熙奎,他是D社的匿名狗仔Nan!
D社是首江最知名的新闻媒体电视台,报道的内容从娱乐乃至官僚应有尽有。
原剧情里,正是D社爆料了女主出道后频与不同男性夜会,才使得男配们纷纷黑化,意识到他们一直在被女主戏耍。
白氏财团的的大小姐,婚姻自然由不得自己做主,女主又是享乐主义,她所持有的想法是找个志同道合的未婚夫。
裕准看起来对她死心塌地,从一开始就不在女主的考虑范围,但她观察之后又发现闻灏元理智过头,为了名声总是克制保守,时恩不成熟,黏人纯爱,女主勾搭完他们就抛在脑后,正好他们斗来斗去她也能拖着不结婚。
但大女主世界就是大女主世界,最后的结局,黑化的男配们又被女主真诚坦率的自由言论净化,最后美美生活促成一个四人HE结局。
伊宁回想到这,再次肯定了自己刚才的反应迅速,如果D社爆出裕准找了女朋友,白施雅说不准会觉得裕准和她是一类人,回头跟他达成合作。
这样,那女主接下来对另外两个男配的攻略还怎么走?重点是,她还怎么进学院围观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可是现在流程是保住了,裕准却大步朝她走来。
伊宁没出息地害怕了。
裕准简直要被气死,四周的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要在他背上戳出无数个“你裕准也有一天被人嫌弃”的窟窿来。
他让保镖都出去,走一步踢一脚挡住他的凳子桌子,低怒的质问几乎都盖在了噼里啪啦的响动下。
“你男朋友不是我?难道是他?”
谁都不知道裕准第一眼看见休息室里对坐着聊天的、十分和睦的俩人是种什么感受。
伊宁在他面前肩膀挺的这么直过?
头抬得这么高过?
一动不动直视他那么久过?
从来没有!
还有那条乱七八糟角度的视频。
裕准钳着她下巴,伊宁被迫对上他眼里烧得越来越旺的两团火。
伊宁觉得自己还可以解释。
“少爷,白施雅小姐也在这里,我是怕您后悔……”
话没说完,伊宁眼睛瞪大了。
唇珠压上来个温热粗粝的东西,裕准也在同时对上她惘然的视线,掐着她下巴的手一顿,然后猛地起身。
手指上火辣辣的温度顺着脖颈往耳后钻,他走了几步,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他躲什么?
裕准又坐了回去,攥着拳头,挨在她旁边。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声音很凶。
南熙奎也被保镖搀扶着站起来,顺着他的话看向伊宁。
但这会说跟刚才说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伊宁瞥了眼裕准,又垂眼,“是他。”
裕准刚才背对着他,南熙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看见他握紧的拳头。
他笑了笑,推开保镖站稳了,“是,他是你男朋友。”
南熙奎厌恶这些云台山出来的少爷小姐们,但他面上看不出来。
而且他以往在学院跟裕准关系其实还行,不然裕准今天也不会脚下留了那么一点情。
“好久不见了。”南熙奎才来得及跟他客套,语气温和,只字不提先前的事情,仿佛已经翻篇。
裕准连闻灏元都看不起,更不用说他了,嗤笑一声,把手里一直捏着的摄像机扔地下踩碎。
“今天回去看看脑子,喜欢偷拍是有病。”
“说到这,我应该得认真道个歉。”南熙奎表情变得正经,对着伊宁弯了弯眼,“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摄像机是开着的。”
“滚远。”
他笑起来清朗阳光,伊宁准备抬头又被裕准按了下去。
裕准才意识到伊宁这副长相不止是他会被影响,属于其他男性搁置在她身上的目光让裕准浑身热腾腾地冒火。
他哪能不知道南熙奎在骚包给谁看,偏偏此时跟他比起来,自己就像个易怒狂躁的暴虐之人。
细软发丝微微摩蹭着他的手心,裕准扭头看时,又能发现伊宁紧张颤栗的浓纤眼睫。
南熙奎也看着她,更准确的来说——是看着他压在伊宁头上的手。
其他人再想什么,不也只能看着?
裕准平复了几分。
“伊宁。”
伊宁努力将自己伪装得没有存在感,被他叫也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亲我。”
“……”
伊宁:“少爷?”
南熙奎沉默了,第一次发现裕准这么幼稚,仿佛小学生在他面前炫耀说我家有司机来接。
裕准语气有几分戾,“快点。”
伊宁怕他,但也不是没发现自她有了女朋友这个名号,裕准对她只是说话狠。
迟疑了一两秒,伊宁轻轻上去贴了一下就要退开。
但裕准下一秒直接抱起她,把她脸压在怀里抱出了休息室。
“不许抬头。”
裕准没看见,门外早就背转身的保镖们也没看见,只有南熙奎看见了,伊宁退开时脖颈到锁骨那一片蕴起薄红,眼尾挑起的的地方更红。
她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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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了。
南熙奎今天想了八百遍都想不通,裕准到底是走的什么狗屎运。
又是哪个倒霉蛋,女朋友被这条粗俗野狗祸害走了。
*
雪场负一层,车库。
闻灏元的车停在裕准旁边,白施雅在后座往外望。
“怎么这么慢。”
闻灏元已经算不清自己浪费了多长时间了。
他口吻凉淡:“我们先走。”
白施雅:“再等等,我看他是不是真有女朋友了。”
如果裕准今天那句各玩各的是真的,白施雅还真不介意和他订婚。
“我这边窗户都开。”闻灏元闭了闭眼,给司机说道。
窗户正拉下那一刻,车库电梯响了,静谧的环境被脚步声打破。
因为裕准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的毛病,他出门总会带一车保镖。
裕准瞥见了他们。
如果说他本来带伊宁出来有给闻灏元炫耀的成分,那这会就一点心思也没有了,甚至从今往后都不想让闻灏元看见。
南熙奎没本事,不代表别人没本事。
时恩好骗,闻灏元心机比蛛网还多。
司机提前下车开门,保持着目不斜视的状态。
“少爷,请。”
伊宁还惦记着不想坐车,有要挣扎的意思,但裕准一只手就按在她后脑,他浑身蛮力,伊宁脸贴在他胸口,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裕准把她扔上车,坐了进去。
“还真有。”
白施雅没看见脸,只是莫名其妙感觉这个女生的身形很熟悉。
“裕准女朋友有点眼熟啊。”
闻灏元没说话。
“怎么也不过来打个招呼。”能让裕准藏着掖着,白施雅还是好奇的。
“一个女仆,哪有必要。”闻灏元身体前倾,敲了敲窗,“开车。”
经他提醒,白施雅也想起了什么。
“她就是从你家带走的女仆?那天戴着口罩,这么看感觉还不错。”
闻灏元:“色必衰。”
白施雅瞟他冷淡的眉眼,正襟危坐的姿态,没意思地扯了扯唇。
车身相擦而过时,闻灏元按下关窗键。
正在这时,裕准车的驾驶位门开,司机躬身下车,他顺着看去,后视镜朦胧照到了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
黑发女生被他抱在腿上,按着后脖亲,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出裕准眼神失焦,脸红得彻底。
还真对一个女仆上了头。
最后一厘米,车窗空隙关紧,闻灏元收回视线,眼底漠然。
他永远都不会被这些穷人沾染。
裕准车内。
伊宁的脸其实也是红的。
裕准没经验,她更没有经验,好几次差点喘不上来。
司机被他赶出去了,裕准闭着眼,手虚扶着她。
伊宁觉得他心情应该还不错,便试探着问,“少爷,我得回家了,后天学校开学需要的推荐信、通知书都在家里。”
裕准不可能乐意送她,伊宁的家在首江偏北,而云台山位南。
果然,听了她说的位置,裕准眼睛都没睁,就拒绝了,“你把钥匙给后车的人,让他们去取。”
这些人怎么都听不懂她委婉的说辞。
伊宁又憋了会。
“我不想坐车,这里离我家不远的,我地铁回去就好。”
她也不想回云台山,而且开学总不能还跟裕准住在一起。
钱已经打到她卡里了,伊宁回去就能在恩诺附近买个大房子。
10. 第 10 章
裕准睁眼了。
他深色瞳孔虹膜外,眼白泛着淡淡的红,脖颈往下脉络鼓胀,像刚健身充完血的状态,在车库这个阴森的环境里看着很是危险。
伊宁声音不自觉小了,和他挨着的身体也慢慢紧绷,“你不同意,也不能打我。”
“我是什么禽兽吗,见人就想打?”
裕准挤出这一句话,随后使劲儿按住她腰。
“别挪了。”裕准被她蹭出一身的汗,声音也哑下去。
难道不是吗?
力气大的像要扭断她的尾椎骨。
伊宁哪敢说,立马垂下眼。
“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去恩诺。”裕准又握她下巴,让她抬眼,“以后跟我说话不许低头,你现在不是女仆。”
那怎么还让她喊少爷。
伊宁凝着他眼睛,轻声道:“不要去。”
裕准视力奇佳,看清她蠕动着的湿润的唇瓣,像沾了刚榨出的草莓汁肉,饱满柔嫩的,含起来却又黏腻又湿滑,还有让人浑身颤栗的绵甜。
压根没过脑她说了什么。
裕准又一次贴上去,伊宁一开始还是些微抗拒的,裕准力气太大,她总觉得他是在以这种方式惩罚她,敷衍她的请求。
但到后面她就又发出那种细细弱弱的哼声,可能是慢慢也觉得舒服了,竟还会主动伸出小舌试探,试图让他慢下来,并抢夺俩人唇齿间仅剩的空气。
骨栗的电流直冲天灵盖,裕准耳后到颈部那一块热得发烫,把她先前的“不要去”完全抛在了脑后。
“我开学之后想办法给你办恩诺入学证明,你先在首女大待几天。”亲到嘴麻,裕准把她放下去,等她喘完了,腿才叠起敲了敲车窗。
司机拉开门。
“少爷?”
他余光都没敢往后瞟,垂着头。
“让后车的人去北区取东西,你上车,开稳点到恩诺。”
“附近两千米没有地铁。”下完命令,裕准偏头看她,“半个小时,很快就到了。”
裕准在恩诺上学,恩诺附近肯定是有他住处的。
伊宁:“……”已经要听不懂快这个字了。
将钥匙递给后车的保镖,后车先行离开。
伊宁将脑袋贴在窗户上,一副很颓丧的模样,可能是有点小生气,后来几次说话她都直视着裕准。
没有同样的感受,裕准很难与她共情,但一路上频频透过后视镜观察她。
伊宁脸颊是有肉的,软肉随着车身的颠簸频率而震动,裕准蜷了蜷手,过了几秒,他掏出手机上网查了下,都说晕车多坐,坐习惯就好了。
而此时俩人离开后的雪场休息室。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完全切换为负一层车库里灰灰暗暗的背景。
南熙奎面色依旧苍白,鼠标操作着拉到裕准司机下车那一帧,放大,往后拖。
看到某一幕,他瞳孔猛然放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
到恩诺时几近正午,车缓慢停到楼下,一路冷清安静,没到开学时间,豪门富户才能住得起的寓邸更是人烟廖廖。
裕准没下车,他几分钟前接了一通来自裕会长的电话,伊宁从头到尾听完,佩服裕准外放的昂然自若。
“这次又是因为你,听见了没有”
裕准挂完电话,薄长的眼皮掀起了一道讥诮的弧度。
他父亲就他抢闻灏元家女仆这个传闻,将他狠狠骂了一通,还让他立马滚回家。
伊宁脑子沉甸甸的,左耳朵进右耳朵飘,没听清光嗯了一声。
“顶层,密码六个八,我明天再来。”
看着伊宁迫不及待下车的动作,裕准说完,又补充道:“饭我会找人给你送,没事不要出门。”
“知道了,少爷。”
伊宁目送车远远不见了,才开始大口呼气,她没急着上去,找了个能坐的地方,梳理当前的流程进度。
冰沙她泼了,也顺利被赶出闻家了,接下来就等开学,走学院里的情节点。
但在此之前,她得想想怎样能不在学院里被裕准发现。
或者直接告诉他自己骗了他?
告诉裕准她其实就是恩诺学院的特招生?
刚想到这,伊宁就猛地摇头,她绝对不能跟裕准一起出现在学院内。
裕准说的是想利用她让女主懊悔,但他根本没让伊宁在女主面前出现过,而且还嘱咐她没事不要出去露脸。
说明他想让女主懊悔是假,借她增长恋爱经验倒是可能真,原剧情里,女主不止一次嫌弃他不会恋爱。
裕准让她转到恩诺,肯定是为了两人住的更方便,但纸终究保不住火,万一哪天她暴露了,照裕准对女主的在意程度……
越想脑袋越晕,伊宁是老实稳妥派,总而言之,所有人按着原剧情发展最好。
原剧情,她跟裕准不认识,无依无靠的特招生也没有资格进入学生会,敏感自卑的情况下受到同学孤立……
梳理完毕,伊宁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刚转身,她就一愣。
不远处站着个眉眼间跟闻灏元有几分像的少年,身骨清瘦,冷皮薄唇,揣着兜一动不动,不知道在那看了她多久。
“你是裕准什么人?”
少年问她。
“女仆。”伊宁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危险,这少年眼神空寥,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幽愁,好像只是路过撞到熟人客气的模样。
“裕准从闻家抢走的女仆?”忧郁少年朝她走近了,“那你为什么不穿女仆的衣服?”
“女仆会被允许坐主人的后座?”
“女仆会穿这么昂贵的衣服?”
伊宁下意识退步,被他一连串问题砸得脑心麻麻的。
再往前就是人造湖泊,少年停住脚,将目光投掷在她脸上。
“你是裕准包养的恋人,在闻灏元面前做错事后被他带回家。”
描述的十分精准,这个人对裕准和闻家好像都很熟悉。
伊宁无可辩驳,讷讷嗯了一声。
“我叫韩璟。”
韩璟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闻家的私生子,韩璟。”
上流圈大多财团世家不在乎外人眼里的名声,但闻家例外,闻家半财半军,闻灏元的爷爷更是几年不露一次面的工作性质,世代传下来家风严令,到闻灏元父亲这里却出了例外。
韩璟的存在,对闻家来说是个污点。
可偏偏闻灏元父亲更喜欢小儿子,不顾家人反对将韩璟送进了恩诺,还分给了他和闻灏元不差的财权。
原剧情里,韩璟从未主动暴露过自己的身份,闻家保密能力也强,恩诺很少有人知道他和闻灏元的关系,只以为他们碰巧长得像。
被迫听到豪门秘辛,伊宁小脸绷得紧紧的,完全不知道该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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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出什么反应。
“你要做什么?”
韩璟在学院被孤立应该也不关裕准的事吧,更不能扯到她身上了!
她满眼的防备,手不住攥着裙边昂贵的布料,锁骨旁的莹白在拉扯间露出愈多,仿佛他马上就要将她推下水一样,韩璟沉默几秒,转身。
“我什么也不做,走吧,我送你。”
也许是太孤独,又或许是看她送走裕准后唉声叹气的模样让他共情。
同样出身由不得自己做主,同样被困在财阀家编织出的财富牢笼里,同样对现状茫然自失,韩璟破天荒对一个陌生人撕开了心上戒备。
伊宁起身本就是要上楼的,闻言犹豫了一下,就跟上他。
少年骨形肩削,转身时侧面薄薄一片,皮肤像是病态般惊艳的冷白。
骤然从主动状转为沉静,伊宁没错过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难堪。
她道:“你放心,你刚才的话我不会到处说的。”
韩璟看她进了电梯,才点头:“你和裕准的关系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呀?”
“安慰你。”
韩璟顿了下,又道:“我以为你在哭。”
肩膀一直在耸动,还一动不动坐了很久。
“……”
她刚才想流程的时候估计叹了太多次气了。
“我没有哭,我在缓解晕车。”伊宁很是认真道。
韩璟又看了她一眼,唇动了动,这次什么都没说。
理由太拙劣了。
电梯抵达顶层还有一层,门开了,韩璟跨出去一步,伊宁看着他,却见他又退回来。
“我先送你。”
伊宁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恶意,原剧情里对韩璟的描述也不多,只是说他跟闻灏元关系不好,韩璟是他父亲永远偏向的真爱结晶。
而女主是闻灏元心情的调节剂,闻灏元天之骄子,无论做什么都是顺风顺水,只有韩璟是他的阻碍,每次他因为韩璟受挫,女主都能恰到好处的出现。
韩璟存在感不强,意味着和她一样不重要。
伊宁眨了眨眼,“你就住在楼下吗?”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韩璟厨艺很不错。
在底下缓和过后,伊宁有点饿了。
越是昂贵的餐品份量越少,裕准习惯了健康的塑身轻食,他吃得就比伊宁多一点,他如果提前吃完了伊宁也不敢让他等,而且轻食不饱腹,跟裕准待了几天,伊宁发现自己更喜欢吃美味的主食。
原情节描述里,闻灏元经常听父亲夸奖韩璟的厨艺。
“是,我就住在楼下。”电梯门开的同时,韩璟回答她:“你要是觉得孤单可以来找我。”
他专注地看着她,很是真诚期待的模样。
伊宁弯着眼对他笑,“好呀。”
韩璟低低嗯了声。
伊宁身上有一种吸引力,干净无害的,像动物一样脆弱又天真的漂亮,没有矛盾的单纯美好,在这里大多数人是没有的。
她的眼里没有掺杂这个世界对财富权势的追崇,哪怕她可能贫穷,可能也为了钱权委身,但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让自己迫不得已低头的事情,韩璟能理解她。
在说出自己身份的那一刻没有看到她眼里的鄙夷,他就有了控制不住亲近她的念头。
想跟她做朋友。
……也很想帮助她。
11. 第 11 章
同韩璟交换完联系方式,伊宁输完密码踏进江南公寓整整三百多平米的顶层。
随着门开,全屋的穹灯射灯皆智能调控为与午间太阳最契合的亮度,欧原风家居配备柔光砖地面,弧形落地窗下一整圈白金遍布的恩诺校区。
伊宁很是欣赏地绕完一圈,然后在中厅看到了裕准找人送来的饭盒、满地的G家包装袋、还有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恩诺通知书。
幸亏原身比较爱惜,保镖们也很品德的没有乱翻。
伊宁拆开饭盒看了看,熟悉的牛排和配菜。
把通知书藏好,身上穿的裙子在楼下坐脏了,伊宁换完衣服,抱着饭盒下楼。
韩璟开门见到她先是一愣。
伊宁是实用派,她挑了一件最舒服的宽松碎花裙穿着,白色的打底上点缀精致的玫瑰红花瓣,不算繁复的设计,只在腰间有一根松紧的系绳,她没系,真丝的绑带便垂在身体两侧,像蝴蝶结的双翼似的飘飘摇摇。
“房子太大了,只有我一个人。”伊宁面上浮现起几分苦恼,她垂着眼,话音忐忑,刚分别就来打扰别人让她十分不好意思似的。
韩璟回神,指腹用力掐了下掌心,冲她笑笑,“我刚到这里也很是不适应了一段时间,没关系,进来吧。”
微暖的光撒在他腰际围裙上,他换了身居家的短袖长裤,像裹了一层蛋糕皮的苦咖啡,阴郁的眼眸褪灰变淡。
韩璟带着笑道:“我正好在做饭,还想着待会要不要邀请你。”
伊宁闻到了。
她小声咽了口口水。
路人也有自己的生活,她跟韩璟两个小配角互相来往一下应该不会出错吧?
伊宁:“我不用邀请。”
说完,她偷偷观察韩璟表情。
但韩璟此时没留意她的目光,他指了指伊宁胳膊间抱着的包装盒,一边带路一边不算刻意地问:“这是裕准给你定的?”
“嗯,是牛排。”伊宁点点头,回答完他,也不算刻意地问:“你喜欢吃吗?我们可以一起吃。”
韩璟莫名生出一股排斥,而且他本就不喜欢吃外餐。
但伊宁仰头望着他,高处看下去很是眼巴巴的模样,像是刚从河边捞到鱼的小猫,韩璟咽下本欲礼貌拒绝的话,点了头。
“好,那你稍等,我很快就好。”
伊宁端正坐到了桌子上,探头盯了他一会,等他靠近后又微弯下脖颈,看起来诺诺乖巧的模样。
韩璟煲了汤,做了两道家常菜,份量也大,光闻就让人食欲大开。
韩璟道:“怎么样?”
伊宁夸道:“都是我没吃过的。”
“好吃。”
韩璟愣了下,眸光变得复杂起来,家里储存的食材不够,也来不及去采买,这在他眼里是极为普通的饭菜了。
明管家只说让闻灏元生气的女仆家世一般,竟然一般到这种境地。
随便一顿饭就能让她心满意足,看着也不像物欲很强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裕准受苦?
韩璟微微凝眉,整理着表达方式:“不算冒昧的话,可不可以问问你和裕准是怎么确定关系的?”
伊宁奇怪起来,但还是回答他:“他有钱。”
韩璟:“……”
她太坦率,弄得他小心翼翼怕影响她自尊的托辞在唇齿间消散,他扯扯唇,再没说什么。
俩人吃到一半,伊宁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她以为是裕准,结果没想到接通后,耳边响起的是时恩的声音。
歉意的笑了笑,伊宁抱着手机走远了些,也纳闷时恩找她做什么。
她转身得急,没留意到韩璟在她腿上出神停顿的视线。
裕准给伊宁挑的衣服大多过膝,遮住了膝盖上的淤青,但这件裙子比较短,她坐着的时候裙角带了上去。
膝盖和小腿的伤看着很新,边缘泛紫,像杯碗摔碎又粘合起来的裂痕,脑海里几秒闪现过无数种瓷器坠落的姿势,韩璟握着筷子的胳膊有一会儿没再动。
怪不得方才在楼下哭得那么伤心。
跟着裕准那样的人,既要忍受他反复无常的暴脾气,还要在他的桀骜粗鲁中煎熬,就算很缺钱,可有钱的人多了,有什么理由非选他呢?
伊宁步履匆匆。
“时恩少爷。”她离远了,但声音还是压得很低,“您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我还知道你叫伊宁呢。”时恩故意学她,声音也压得有气无力的,“裕准被裕会长揍了一顿,你怎么样?他没拿你出气吧?”
伊宁先回答他的问题,“没有的。”又问他:“时恩少爷您还有其他事吗?”
时恩:“有啊,就是想和你聊天啊,我的电脑被父亲扔掉,玩不了游戏,但我背下了你的号码,能给你打电话。”
他的语气流露出意得志满的洋洋喜气,伊宁哑然片刻,又听他道:“你那边怎么滋滋滋的一直响,搞得你声音可低了,我都听不大清。”
伊宁眼睛往后面餐桌瞟,声音更低了,“我手机坏了。”
“简单,我加你apay了。”
手机振动了一下,伊宁移开一看,界面显示[对方向你转账100000]
伊宁:“……”
刚发完钱,时恩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裕准给你多少工资?我给你更多,只要你每天偷偷和我聊一会儿就行。”
伊宁觉得自己的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想拒绝,她磨蹭了一会儿,才道:“少爷不会同意的。”
时恩:“不需要他同意,我俩都被锁房里了,你偷偷跟我聊天他也不知道。”
伊宁:“……”
她的表情既纠结又苦恼,过了一会儿,韩璟靠近给她递了个东西,伊宁没看,顺手接过。
云台山,时家。
时恩正趴在他房间大床上,楼下,他姐姐时善跟父母在看新闻电视。
他的饭菜在搬空的电脑桌上摆着,佣人端上来就是凉的。
话筒里的女声压在糙乱的噪音里,后面越来越低,时恩翻了个身,直挺挺躺着,简直想翻墙去裕家给她送个新手机。
但因为全神贯注,耳聒之下,他还是分辨出了对面在问他:“时恩少爷,你中午吃饭了吗?”
“凉的,狗都不吃。”
“……”
伊宁愈发焦灼地回头,“那少爷,我要去吃了。”
时恩有点遗憾,但也不勉强,“好吧,那等你有空了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
再说吧。
伊宁说什么做什么都慢吞吞,电话挂断前,时恩听到她那边传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是喝的。”还是很突兀的一道清晰声。
应该是听错了吧,时恩捂了捂发烫的耳朵,裕家好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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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佣人来着。
而此时的伊宁,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握着韩璟刚递给她的药油。
液体的,她还以为是递给她的饮料,差点就一口喝进去了。
“我看到你腿上有伤,这个很好用,你回去可以试试。”
韩璟没听出给她打电话的是谁,但看伊宁一副疲于应付的模样,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伊宁恍然:“啊,其实我快好了的。”
只是看着夸张了些。
“防患未然吧,裕准他的性子……”
韩璟朝她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
伊宁默默吞下后一句。
“好吧,谢谢。”
自己说完,伊宁既没否认,也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仿佛她觉得被裕准这样对待无关紧要且正常似的。
韩璟接下来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怎么有动筷子的胃口了。
他摘了厨房用的围裙,落下的睫毛长又浓密,顶光的餐桌主位,眼下淡淡一道被投射出的阴影,清俊的外表,但不笑时忧愁感像是从阴影里溢出来了一般,漂亮也带着阴森的气质。
氛围的变化是会影响人的。
但伊宁好吃好喝,将剩下的饭菜收拾得干干净净,弯着眼眸带着药油离开,临走时还又夸了他的厨艺。
韩璟将她送到电梯里,才转身回去。
早已习惯的安静像心底压抑的晦暗一样缠绕上来,韩璟起身,倒掉桌面牛排,零星餐盘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收拾完厨房,他坐回餐桌原位,盯着对面的座椅放空。
*
伊宁下午没再好意思去韩璟家蹭饭,她在看完几集电视后安分吃完了裕准送来的吃食。
自由自在的过了一下午,晚上放松心神躺在下沉式的沙发床,伊宁舒服到喟叹出声。
沙发垫松软,她迷迷糊糊中,又听见了手机铃声。
还是没备注的号码。
这次伊宁以为是时恩,反而是裕准。
“伊宁——”
“少爷。”伊宁困意顿消,缓缓坐直了。
裕准喉咙不住涌着腥甜的生锈感,显得声音有几分厚沉,近乎刻薄厉声:“保镖到的时候你没在房子里,我不是让你不要出去?”
他后四个字念的极重,伊宁没来得及辩驳什么。
他的叱咄并没有停。
床底翻出来的机子勉强开机,裕准盯着上面2%的电量。
“收饭盒的时候你也不在,你去哪了?”
裕准回到家后,才想起南熙奎也住在江南公寓,但又何止是南熙奎,恩诺江南那一块全是混乱复杂的关系网,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以往从没留意过的事情,裕准这会越想越感到烦躁,甚至还有一点难说出口的不安。
但伊宁没听出来,她想了想,裕准让她不要出去,应该是顾虑她住在顶层被发现有暴露他们关系的风险。
伊宁:“少爷,我出去会小心的,不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裕准笑了声:“所以你在雪场是不小心跟南熙奎聊的天?还是第一面就跟他一见如故?”
“……”天呐。
伊宁突然被他给提醒了。
裕准早上发疯把她给吓忘了,不管南熙奎相没相信她的误导,狗仔传播娱闻不一定得真实啊!
何况她是裕准的情人或者是女朋友,在别人眼里有什么区别?!
12. 第 12 章
伊宁吸了口凉气,也沉声了:“少爷,您还记得休息室里踩坏的摄像头吗?”
“?”
裕准:“别扯开话题。”
看不到脸,但伊宁能听出裕准语气舒缓了些,从恶声恶气切换成了阴阳怪气,他道:“你不会是想说我过分了吧?”
他简直想笑,要不是伊宁怂得不行,他当时想踩坏的何止南熙奎的摄像头。
“不是。”伊宁顿了下,她当时被摄像头对着确实生理性不舒服,尽管没料到裕准会发那么大火,但她并没有觉得他做错了。
顶多……感觉他那会很吓人。
“少爷,微摄可以联网回放,那些视频……不是踩碎就没了的。”伊宁试图引导他,“他会不会把视频发出去啊?或者告诉别人……他看到了我们在一起?”
裕准那边呼吸滞了好几息。
伊宁本意传达的重点在最后一句,但他听完满脑子都是“他会不会把视频发出去”。
电话紧接着就被掐断,彰显着对面人的急不可耐。
他急了,伊宁就不急了。
夜光糅合着投影屏幕上的画面映入她瞳孔,她眨着眼,半晌打了个哈欠,起身找地方休息。
另一边,裕准盯着他手机右上角1%的电量。
短信界面。
[时恩:不知道nanxikui电话。]
[时恩:找他干嘛啊?]
[时恩:你还要锁几天?我开学就能出去,到时候能来你家不。]
[时恩:别误会,我是想找伯父给你求情。]
[时恩:真的。]
裕准眼皮痉挛了一下,在通话界面来回戳着,最后忍着窝憋感给闻灏元敲字。
[裕准:给南熙奎传句话,拍的视频他尽早删,别等我回学校废他第三条腿]
闻灏元没回。
旧手机已经关机,房间彻底暗下来,裕准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常用的智能设备都在晌午的争吵中被发泄砸坏。
整层没有佣人管家敢上来,门也紧紧锁着,仿佛在用木板封住一只困境嗜斗的兽。
浑身没有一处不疼,裕准咬紧了牙,晚上饿醒又疼醒,朦朦胧胧伊宁出现了好几次。
以往的梦从没有这么清晰又折磨。
*
沙漏的时间尽到最后一颗,桌上的书皮微掀起一角又落下,像被晨风偷吻了似的,闻灏元抚平书封,看向推门而进的管家。
“少爷,人来了。”
闻灏元点头,神色很淡,淡出了一种与世无争的清冷漠然。
“你来做什么?”
“不是让删视频?”南熙奎坐他对面,摸出手机,向他展示前一日的所有视频内容,然后清了清嗓子,“会长和裕准关系现在这么好?”
随手能做的事,闻灏元一般对所有人都不会拒绝。
南熙奎显然也知道他这副伪善假仁的作态,没等他回答,说完晃了晃手机,当着他面按下清除。
“删完了,记得开学后给我作证。”
闻灏元没看他屏幕,完全是不感兴趣的模样,尽管他们都知道一个晚上的时间要留备份简直太容易了。
见他低头开始看书,南熙奎坐了会,忽然问他:“会长不好奇我拍了什么?”
“那是你们的事。”闻灏元道。
“他情人。”南熙奎身体前倾,说笑道:“车库那会我也在,裕准当着白施雅的面这么光明正大,他俩是闹掰了?”
南熙奎一开始以为裕准是要藏着伊宁,但后来在车库里又发现不是这样,他好像并不介意别人知道他跟伊宁的关系,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露面见人。
可要说他真上心了,怕其他人对伊宁产生觊觎,那简直就是笑话,裕准是个多自大狂妄的人,恩诺没人不知道。
何况所有人都认为他喜欢白施雅,喜欢到能忍受她跟别的男性暧昧的程度。
所以南熙奎想试探试探闻灏元,知不知道裕准和伊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闻灏元听完他的话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脑子里下意识飘过了前日的一些画面,眉心抽了抽。
“白家裕家还没有订婚。”
他是以客观角度讲的这一句话,也正因为没有订婚,所以裕准这样的行为不算出错,也称不上闹掰。
南熙奎笑了,“你的意思是他变心了,真喜欢上了那个女的?”
闻灏元不是很想跟他聊这种八卦,轻飘飘望他一眼,没说话。
沙漏又流动起来,热阳下的凉风让人思绪清明。
走出闻家,南熙奎翻出手机,犹豫了会儿,还是把昨天的备份都删干净了,连带着雪场那天的监控。
做他们这行的,深知只要在网上留下点东西,迟早都能被挖出来。
裕准是个不讲道理的,南熙奎暂时不想因为这种事跟他碰上。
从云台山开车到市区用了整整一个小时,商业街LED大屏轮番播放着新女团的出道视频应援。
吵吵闹闹,还有粉丝在拿着小卡拍照打卡,司机到达地点开了车门,南熙奎戴好口罩帽子,本是要去D社总部的脚步一顿,视线越过街道熙攘的人群往隔壁一家sx直营店看去。
那两个人的背影,都有点熟悉。
sx店内。
伊宁旁边站着韩璟,她也戴了口罩,只露出眼睛,刚接过服务员给她修好的手机。
正常开机,伊宁把电话卡安上去。
原身这个手机也是考上恩诺后用攒了很久的钱买的,兼职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但原身平时应该是很爱惜,屏幕更换后,看起来和刚出厂没什么区别。
“谢谢。”
韩璟冲服务员点了点头,自发接过展台上的品牌袋。
“我搜到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甜品店,我们可以买一些或者吃了午饭再回去。”这句话他是低头说给伊宁的。
伊宁早晨收到手机维修好的短信,准备出门时韩璟刚好敲门来和她分享早餐,伊宁不认路,来这里也多亏韩璟的帮助。
俩人是乘地铁到的,待会儿自然也会乘地铁回去,一来一回得用不少时间,在这边就解决午饭肯定是最清心省事的。
伊宁收起手机,却有点犹豫,如果现在回去还能赶得上裕准安排的送饭佣人到。
但她确实又对韩璟的提议心动,想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
“不方便吗?”韩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见状笑笑就过,“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的。”
伊宁:“我问问少爷吧,他说今天会回去,我怕他到时候又以为我乱跑。”
伊宁走远了,给裕准打电话。
韩璟敛起笑容,微耷下眼,身后瘦削的脊骨透过轻薄的布料凸显出来,身旁站着人的时候不觉得,孤身一人越发显他沉寂又可怜。
女服务员招待着新顾客,也没忍住多往他身上瞟了几眼,然后又看伊宁,感觉刚才这位帅哥还挺正常的啊。
而她的新顾客好像不满她频频走神,敲了敲柜台,“怎么一直看那边?”
“抱歉啊抱歉,”服务员立马回神,不好意思道:“旁边那对情侣还没走,我以为他们还有事。”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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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新顾客扬了扬眉,重复道:“情侣?”
“是啊,一起来的。”
服务员说完,她的新顾客就随便在柜台指了下,“就这个吧。”
然后朝着他们的话题中心走去。
肩膀忽然被施加上重量,韩璟愣了下,扭头皱了皱眉。
“你怎么在这?”
南熙奎摘了口罩,但还戴着个黑色的帽子,他勾着唇,眼型弯着,温和秀气,同样很是意外的语气。
“很少在恩诺外见到你啊。”
韩璟抬手挪开他的胳膊,“我们在哪都很少见。”
言外之意,他们根本不熟。
确实不太熟,但南熙奎不跟他来往是因为他知道韩璟是闻家私生子,甚至手上还有点照片证据。
闻家只要有闻灏元,就永远不会承认韩璟的身份,能给他钱,但给不了他名,跟韩璟走的近了,反而会让闻灏元不舒坦,显而易见的不划算。
但裕准抢了闻家私生子的女朋友。
这个消息简直一听就很狗血很有意思。
南熙奎心下暗叹,没在意他拒人之外的态度,见伊宁转身,还冲她挥了挥手。
但在韩璟耳边,却能听到他低声道:“我真是奇怪了,怎么你们一个两个,命不好,运气都这么好。”
韩璟:“什么?”
南熙奎不答反问:“你知不知道她在跟谁打电话?”
韩璟没说话,似乎是想听他说什么。
南熙奎没想说什么,他当然不知道伊宁在给谁打电话,但不影响他睁眼就能说瞎话。
他刚才摸到了韩璟肩上的嶙峋瘦骨,瞥到了他手上提着的品牌袋,还望到了他看伊宁时专注又柔和的目光,俩人先前相处的氛围也算得上亲昵。
尤其是对韩璟这个人来说。
“她是你女朋友吧?”
南熙奎越发肯定心里的猜测,一方面觉得他可怜,一方面鄙屑他。
“你女朋友被裕准抢了,你不知道吗?”
韩璟愣住,意识到被他误会,第一反应竟不是否认。
他因为女朋友这个称呼有了短暂的失神。
脑子里重复了几遍这个词,韩璟茫然起来,他明明是抱着朋友的想法照顾伊宁,可在外人看来,他们的相处竟然是像男女朋友吗?
他沉默了,而南熙奎貌似也不怎么在意他的回复。
韩璟在恩诺学院不受人待见,一方面有闻灏元刻意引导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自己,他从来不参加社交活动,在大家眼里阴柔又孤僻。
恩诺大多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谁愿意主动低一头跟你打交道,自卑敏感的模样,大多数人一抿就知道你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出来的。
看韩璟怔愣的表情,南熙奎觉得他活该。
他眯起眼,顺着韩璟的视线看去,对上伊宁微微睁大的眼睛。
她今天穿了件蓬松的白纱裙,长到脚踝,南熙奎不知道是裕准给她的还是韩璟给她的,只觉得她每次出现都像块雪白雪白的奶油蛋糕,让人有种扒开看内芯的冲动。
南熙奎不缺钱,他自愿做狗仔,提供内圈秘辛,完全是想满足自己某些奇怪的窥私癖,但在伊宁这件事情上,他反常的不对事件本身感兴趣,反而对伊宁这个人上劲儿。
在虚与委蛇的圈子淫混久了,一个人干不干净,真不真实,起码南熙奎自觉眼光毒辣。
因此伊宁一走近,就看见南熙奎笑着,看她和雪场那天一样,很是纯粹善意的目光,“昨天遇到,今天也遇到了,说明我们还是很有缘分的。”
13. 第 13 章
十五分钟后。
市中心一家高级餐厅,私密包间。
伊宁在软椅窝着,举着手机发呆。
裕准的电话打了几遍都是关机,伊宁猜测他还锁在房间里,应该暂时不知道她外出的事情。
但是——
时恩为什么又给她发钱?
伊宁颇有些疑惑,不过没有疑惑多久,对面很快就发来了解释。
[时恩:预支一次聊天机会嘛,无聊到想跳窗。]
[时恩:小狗拱手.gif]
他每次发来的消息和语气都对她很熟稔的样子,几乎让伊宁有了跟他十分亲近的错觉。
但时恩长相白净讨喜,伊宁想象着他顶着一头卷毛做那个表情包动作,眼睛弯了弯给他回好。
然后她移上去,把时恩发的转账领了。
就当是找了个陪聊兼职。
“伊宁。”韩璟突然喊她,将放凉了些的粥和剥好的虾推到她桌前。
“不烫了,慢点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定伊宁没吃过好东西,在这种服务员都穿着熨帖制裙,戴着系脖丝巾的环境下,韩璟贴心地都将海鲜处理完才放进她盘子里。
伊宁大概能懂他是为什么,因为她一开始握着筷子捞意面,服务员多看了她一眼,像是感觉十分新奇似的。
南熙奎注意力都在伊宁身上,自然没错过她刚才的举动,他挥了挥手,小包间内转瞬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伊宁旁边坐着韩璟,南熙奎在他们对面,笑眯眯的,也将自己专门挑出来的肉推给她。
“我上次看你在沙拉里翻了不短时间,就想我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了,我也不喜欢吃素。”
韩璟看了他一眼,微微拧眉。
面前三个盘子一个碗的伊宁:“……”
她其实不是特别想跟南熙奎说话,不是对他职业有偏见,只是觉得他言辞暧昧,语气也狎昵,伊宁平时只是反应慢,但她不笨,直觉南熙奎一张笑脸下坏的不坦率。
她没应声,低头了。
“不用理他,你吃自己想吃的。”
韩璟垂眼凝她,但他自己都没意识他的坐姿偏向伊宁,这么一低头,俩人的气息立即纠拢到了一起,他能闻到伊宁发间不算馥郁的香气,沿着鼻腔融入喉咙,让他嗓子有几分吃腻了似的发干。
自南熙奎说他和伊宁是男女朋友后,韩璟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留意她,更破格地照顾她。
可照顾变了味,心里的朋友也变了质,韩璟坐到桌上几乎没吃几口饭,刚才随便一瞟就看见她在跟别人聊天。
还收了对方发的钱。
不小一笔。
他竟离谱的、难堪的、心底泛起一丝荒谬的酸涩感。
但伊宁现在在乖乖喝他舀的粥,韩璟偏开视线,又看见南熙奎正望着他,微弯的眼睑黑亮澄澈,唇角弧度却带着浅浅的嘲意。
“我说完,也是没想到……你容忍度这么高。”
韩璟剥壳的手顿了顿,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南熙奎心底啧了两声,想他不愧是小三生的儿子,他近乎直白告诉他被三了,他对伊宁还这么殷勤,仿佛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是够大方,但归根到底还不是怂,怎么看都是活该。
南熙奎又坐了会,中途扯其他的话题聊,韩璟倒是会应和几句,但伊宁一直不怎么理他,只点头摇头,既不出声也不看他,南熙奎的笑几乎全卖给韩璟了,到最后,可能是再也看不下去他俩“亲亲密密”,或者是觉得无趣,他提前离开了包间。
结账时,南熙奎收到了韩璟发来的第一条校园邮件。
[韩璟:你想什么,都只是你的猜测。]
南熙奎按灭屏幕,他需要猜什么?
猜伊宁和裕准的关系是假的?猜他没有被裕准撬墙角?
都搂一块亲了。
他只能想你韩璟何止怂,还够卑微的。
想到这,南熙奎忽然灵光一闪,又看回邮箱界面。
伊宁刚才不跟他搭话,难不成是怕他当着韩璟的面拆穿她?换言之她被裕准迫着,但实际喜欢的还是韩璟?
不然为什么要跟这个私生子在一起?
伊宁那长相,傍个正当身份的少爷也不是什么艰难的事。
也是越来越狗血了。
南熙奎没忍住因为这些臆测嗤笑出声。
南熙奎走后,韩璟压着心底异常,故作平静问伊宁。
“你认识他?”
伊宁坐直,将其中一个盘子推给他,指着里面一整块蟹肉,眼睛很亮,“这个是我剥的,给你。”
她留意到韩璟一直没动筷子了。
伊宁刚才照着学了一下,也不是很难,她抱着一种跟新朋友礼尚往来的心态,推完便继续动工下一只。
“我不认识他,只是上次跟少爷去雪场,少爷和他起了冲突。”她回道。
反正南熙奎和她没关系。
伊宁对他感官就是不好,察觉到韩璟跟她一样,也有点担忧新朋友因为南熙奎对她产生偏见。
伊宁暂时还想多跟韩璟一起吃饭。
整排小灯泡氛围光下,她裙子带的纱有细细的闪微漾,好几层,坐着更显蓬松,韩璟感受到她动作间,纱绸抚蹭过他腿部的近密感,一时间没能说得出话。
良久,裤兜里的手机几声振动才让他回神,韩璟目光在她头顶迟滞几秒,然后垂下,将盘子里的食物缓慢吃干净后,点开手机。
[南熙奎:那我猜的还挺好玩]
[南熙奎:想不想我帮你啊,你那个作壁上观的装哥,还有裕准这条爱咬人的野狗,也让他们体味一下咱们每天的感受。]
韩璟眼睫猛地抖了下,半晌才遮掩似的将手机反扣到桌面上。
帮他?
帮他什么?
伊宁听到动静,疑惑抬头,“怎么了?”
“没事。”韩璟勉强笑了笑,难以直视她目光似的,低眼几秒后,晦涩的开口道:“只是在想,如果裕准开学回来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愿意跟我待一起了。”
提起这个,伊宁也像是被他颓丧语气传染了一样,有点堵心了。
“也有可能,但不是我不愿意喔,是少爷他不让我出门。”她叹口气,漂亮的脸蛋拧起来,像是跟好朋友发牢骚的语气。
“我今天出来还没有告诉他,他晚上估计又要发脾气吼几句。”
但裕准貌似不会对她动手,也没有让什么保镖守在门口或者是把她给抓回去,只是凶,所以伊宁忧则忧,却没有那么愁。
说到底就是顾虑她出去暴露关系,但她一个人出去,路上哪会有人随便遇到就知道她是从裕准家出来的,又知道她和裕准的关系。
想到这,伊宁又抬头看了眼韩璟。
除了他。
但韩璟也是因为看到她从裕准车上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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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准不让你出门?还吼你?”韩璟呼吸沉了。
他说完,却立马想起了她腿上的伤,又恍然,是啊,都到这种程度了,裕准对她怎么可能好。
伊宁:“但他现在也只能在电话里吼,我可以调低音量啊,比在我面前发脾气好多了。”
上次雪场,伊宁差点以为裕准要把凳子砸她脑袋上。
裕准阴晴不定,伊宁跟他相处也总是小心翼翼,但如今这种情况,距离产生美,伊宁觉得他一直待在电话里很是不错。
韩璟看着她,无言,伊宁若是顺势跟他发泄哭泣,他或许会在一时冲动之下说些什么,但她完全是一种安于现状似的平和态,可能因为吃饱了,脸颊鼓鼓的,唇红的像水果摊喷了雾的苹果,刚说完眼底还掺着点狡黠的笑。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反面情绪,让韩璟难界定她会不会听他的话离开裕准。
本就杂乱无章的思绪因为她的反应让韩璟更理不清,直到坐上地铁,快速移动的窗户上倒映出他们站在一起的身影。
他和伊宁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伊宁在低头看手机,周围不断有人向他们投射来视线,大多是友好的,欣赏的。
韩璟看着窗户,微微敛目。
片刻后,他将俩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
恩诺区,江南公寓。
回到公寓,伊宁意外地看到有保镖站在门口。
“伊宁小姐。”一个膀大腰粗的黑衣保镖朝她点头,“少爷让我们接您回云台山。”
“……”救命。
刚才还说他没有那么恐怖的。
伊宁声音都结巴了:“现,现在吗?”
她手紧紧攥着裙边,漂亮的眼睛茫然起来,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不像去见主家,倒像是去什么可怖的刑罚场。
保镖瞬间理解到了少爷嘱托的那一句她胆子小别吓她。
他尽量放轻语气:“少爷说他知道你又跑出去了,这次想听你当面解释。”
伊宁又看了看手机,裕准没给她发消息啊。
越想越恐怖,但再不想去,伊宁也坐上了开往云台山的车,可能因为精神紧绷,所有的车窗又都是开着的,这一路上她倒没怎么难受。
到云台山山底,天上开始下起细密的雨点儿,路滑,车开的慢了些,冰凉的触感粘在脸上那刻,伊宁才想起什么似的给时恩发消息。
[伊宁:抱歉,今天没有空了。]
对面这次没有秒回。
伊宁看向窗外,她头发湿了点,脸也湿漉漉的,却越发显肤白眸亮,她上身是一件亮白小背心,因为背心上点缀着碎钻,微微一动就像在发光。
雨越下越大,有阵雨的趋势,伊宁看着窗户关,此时旁边刚好有另一辆车路过,这样的天气,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的车都放缓了速度,两车擦身而过,时空像是因为骤减的速度而拉慢。
乌云往下压,通体漆黑的车身和暗下来的天色仿佛都成了背景板,车里的人目光有几分游离,眉拧着,似乎是因为闻到了不喜欢的汽油味道。
与她隔着扇防窥玻璃对视那一眼,闻灏元突然有种空其的熟悉感,像是曾经也这么和谁擦身而过过,但他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
他道:“停车。”
司机猛地踩刹。
但此时,那辆车已经远了,连带着窗户也牢牢锁着,几乎是眨眼消失在了路尽头。
14. 第 14 章
雨丝糊住了窗户,也糊住了伊宁的眼睛。
车在持续行进,闷窒感与视障感齐头并进,只能感觉出外面黑的像到了深夜,雾蒙蒙、灰蒙蒙、还风声簌簌,透着股森冷。
伊宁的心情越发沉重,甚至开始想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是不是在为她接下来的遭遇做暗示。
这种不安在到达目的地后,司机让她一个人待在车上达到了顶峰。
啪嗒——
她紧挨着的这侧车门打开了。
伊宁人都没看清,便往里缩,但很快,她只挪了一下就被人按住脑袋,然后那人挤上来,手从她脑袋往下划拉到她脖子。
伊宁僵住。
“怎么还这么怕我?”裕准像是在自言自语,虎口抵着她下颚用力,语气逗弄,“你怕的有点不正常了。”
伊宁被迫抬眼,车内空气稀薄,又因为在下雨,造成裕准身上本就厚郁的血腥气愈重。
他下巴很长一道像是碎瓷片擦出来的伤痕,穿着长袖长裤,但长袖布料洇湿的地方,有浅淡的绯色透出来。
是血渍。
“父亲回来了。”裕准察觉到她惊瑟的视线,不以为意道:“难不成你除了晕车,还有怕血的毛病?”
本来没有,现在可能快有了。
伊宁:“……少爷怎么不去处理。”
“刚吵完,没来得及。”裕准将她抱起,一点也没有把她衣服弄脏了的觉悟,甚至还用她的裙子抹手。
江南公寓的衣服,部分是先前伊宁在他面前穿过的,或者没试过他觉得好看的,有的是后来sale主动送过去的,但无一例外都从他账上扣的钱。
伊宁正盯着他下巴滋滋冒血的新伤口发呆,没察觉到裕准撩起她裙子瞥了眼膝盖。
痕迹还是比较明显,他往后靠,才开始兴师问罪:“上午去哪了?”
裕准眼皮压着,下三白的瞳孔,衣服湿贴着身体,露出肩膀胳膊紧实的线条,掌心贴在她裙子上,像环抱着束捧花,又像等待撕扯花瓣的掠食者。
可他语气并不凶,和往常相比竟然出奇的平和,显出他心情不错,伊宁看他半晌,忽然伸出胳膊敲了敲车门。
外面立即有人应声,“少爷?”
“有医药箱吗?少爷受伤了。”伊宁道。
这下里外的人都沉默了。
伊宁听出外面的人没动,像是直接忽略了她的话。
“你做什么?”裕准有几分好笑似的,掰回她的脑袋,用指腹上的血往她脸上蹭,像是觉得好玩儿,“真怕血?还是又扯开话题?”
“……”
怎么这么脏一个人。
“我出去换了个手机,给少爷打电话了,但是没打通。”伊宁摇摇头,又点头,“有点怕。”
太黑了,像鬼。
她坐着不动,逼真的洋娃娃似的,眼神澄澈懵懂,又带着些怯意,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裕准在某一瞬间,忽然从她眼底看出来了一丝嫌弃,但稍纵即逝,他来不及思考什么。
手顿住,裕准俯下身,“那你带纸了吗?”
“有湿巾。”伊宁道。
她从口袋里掏出,指尖捏着一小片,试探地问他:“少爷不生气了吗?”
“生气。”裕准笑睨她,“所以我决定你不用来恩诺了,住的地方也换了,在你学校附近。”
“……”伊宁转动眼珠子,半晌,看着他哦了声。
好像影响不大。
血迹贴在脸上很快发干,伊宁刚把他碰过的地方擦干净,裕准整个脑袋就凑上来,恶声恶气道:“慢死了,不知道以为你在脸上绣花。”
伊宁不理他,脑袋挨近他的,眼神很专注。
“别乱动。”
裕准看着她,真就没动了。
伊宁比较小心,没碰到他伤口,脸上刚擦完,她准备呼出口气,裕准又道:“我身上也有。”
“……”
她也没有那么多湿巾。
伊宁松懈的气哽在喉咙里,一抬眼,见这人浑身湿淋淋的模样,裕准身高腿长,现在却极其像条狼狈的丧家犬,和她一起窝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
车不是光明正大停在裕家院外的。
车外的人也不是没听到她的话。
医药箱更不可能没有,只是不能给他。
伊宁这口气终于吐出去,却又是以另一种怜悯的情绪,她俯下身,用确保窗外人听不到的声音道:“少爷怕疼的话,我可以下次带止疼药来,你偷偷吃掉,裕会长不会知道的。”
裕准耳朵到颈部那一块猛地麻住,像被猫轻轻用舌头舔了一下似的,他反应快,立马把伊宁推开。
“你…!”裕准脸上本失了血的苍白开始泛起红。
像是觉得被她猜到了很羞耻,难堪,要斥责她胡思乱想,但又冥冥之中不忍心说重话,因为她又露出了那副畏惧瑟索的神态,仿佛没意识到自己随口关心的话会拆穿他维护的自尊。
裕准恼极,却无从发泄,连话都像失了音似的说不出口,最后推门下了车。
伊宁看着他走进暴雨里,他旁边的佣人并未给他撑伞。
在某种程度上,伊宁处于一种近乎上帝的位置,用全知视角里的五感包容接纳着这个位面的所有,她知道很多,比如知道,此时裕家别墅里的管家、佣人、女仆自裕准父亲回来已经全换了新,以及裕准父亲在生意场上又一次败给闻家,涉嫌政府的福利工程他再怎么占优势最后都会进到闻家肚子里。
裕准父亲暴怒,连带着裕家所有人都会遭殃,可偏偏裕准会被找由头罚的最惨,只因为他在自己父亲眼里比不上闻灏元。
此时,外面雨幕连天,伊宁关紧门,用剩下的湿巾仔细又把脸和露出来的地方擦干净,后半程靠在车上,她慢慢睡熟了。
头好晕,这里的人好复杂。
裕家,裕准躺在床上,大睁着眼,脑袋旁是一部正在充电的手机。
他母亲早有预知没回家,父亲又拉着几个女佣进了房,一下午没出来,裕准这才找到机会溜出去,见伊宁。
被伊宁拆穿,裕准心情不算特别好,但也没那么坏,最多就是感觉不能再继续待下去,怕她又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他定了定神,压了压疯狂膨胀的心脏,脑子麻痹几秒后才感受到后背的疼意,裕准嘶出声,又有点想笑,他伤没好之前,或者说,在他父亲气没消之前,伊宁就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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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待在首女大吧。
她没有靠山,胆子又那么小,万一在恩诺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
下山后,天色亮起来。
首女大跟恩诺的标志白金围墙只隔一条商业街,司机开车离开,可能是临近开学,附近的年轻人不少,伊宁上楼时,因为她衣服血污显眼,来搭讪的人都会好奇问一句是不是演员。
新住处是个不算特别大的公寓,但也只是相比之前,实际住一两个人绰绰有余。
伊宁洗漱完,吃饭的时候才来得及看手机。
裕准的一个未接来电,时恩的两条短信,还有韩璟问她下午想吃什么。
伊宁先给韩璟拨过去。
响铃四五秒,对面接通。
韩璟:“你出去了吗?”
“我搬到另一个地方住了,抱歉,没来得及告诉你。”伊宁语气很有些愧疚和不好意思。
韩璟沉默了一会,才道:“是因为上午你和我在一起的缘故吗?”
“不是,是我之前骗了他,我说我在首女大上学。”伊宁眨了眨眼,脸不红心不跳,慢声道:“我怕他在学院找我,到时候被他喜欢的人看到,他可能会让我退学。”
退学起码要等她把流程走完。
学院里也不能和裕准扯上关系。
对面没吭声,伊宁又道:“你知道的,我家境不好,恩诺的入学资格对我来说很宝贵,我不能……”伊宁绞尽脑汁,“不能把未来寄托在他身上,他迟早会和别人订婚的。”
在学校这件事上,伊宁没有骗韩璟的必要,韩璟对她很是坦诚,而且体贴入微,伊宁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又何尝不是这里第一个让伊宁感受到被照顾的人。
果然,韩璟听完后,并没有对她的撒谎行为做出负面评价,只是顺着她的话给她分析:“他的未来自己确实决定不了,伊宁,你做的对。”
“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有天知道你骗了他,你该怎么办?”
伊宁:“把他的钱,都还给他?”
他们之间本也就是金钱交易。
韩璟像是笑了一声,“既然能结束,那为什么不尽早结束?”
…她不敢提啊。
韩璟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轻描淡写略过,接着道:“何况他已经开始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如果严重的话,你以后甚至连学都不能上,你真的愿意吗?”
伊宁表情凝重了。
她不是没听出韩璟在夸张,但他夸张,却夸张的很有些道理。
恩诺虽然大,有些同学三年见不到一面,但谁确定她跟裕准就一定不会碰到呢?
怀揣着这种想法,伊宁跟韩璟聊完后挂了电话,给裕准回拨过去,想问问他大概什么时候伤好回学校。
但对方秒挂,,
再打,也是挂。
伊宁无奈,只能点开时恩的短信界面。
时恩回复的是她上面那句没空,他回了个小狗点头的表情包,然后说他已经溜出去了,在网吧,不无聊了,也不介意她放鸽子。
而江南公寓,此时的韩璟,也在看手机。
不过他看的是校园邮件,南熙奎给他发来的一小段视频。
15. 第 15 章
云台山,裕家。
伊宁没继续联系他了,裕准又不满意起来。
他先前想问伊宁到地方了没,虽然司机已经汇报过了,但裕准等了一会儿,她回去后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手机崭新,显得空荡的通话框有几分萧然,让他没来由的期待感降低不少。
迟疑几秒,裕准给她拨过去。
结果响铃到尽头,对面都没接。
裕准撇开手机,怪笑一声,薄薄眼皮下浮现起浓深的阴霾。
前脚喃喃问他要不要止疼药,后脚回到家就把他忘的一干二净。
裕准不是没想过让佣人跟着她,或者给她雇个保姆,这样得知她平时做什么也方便,但他忍受不了自己的私人空间有外人,一想到可能还有其他人在他的房间里走动,他就感到恶心。
他阴着脸,一边忍受着痛感,一边给她数着时间。
三分钟。
五分钟。
十一分钟的时候,那串号码出现在他亮起的屏幕上。
裕准面无表情挂断了。
但,对面只打了两通,紧接着就没了动静。
裕准:“……”
他刚准备接下一个的。
正是雨后,窗外的天空洗刷一清,云像火燎了似的坠在落日下面,空隙里射出几道斑斓的霞流,美不胜收。
但这样漂亮的余晖只是背景,片刻后,裕准凝着屏幕里的人,有几分呼吸不上来的心胀。
伊宁已经跟他解释了自己方才在洗澡,所以没接的到电话,裕准没说什么,他那边可能是拉了窗帘,很暗,只有手机照在他身上的光,显得他眉眼晦暗不明,筋线锋利的手骨戳在屏幕前,有几分骇人。
伊宁双手叠放在桌面,肩颈笔直,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脸色也正经。
给时恩回复完后,她拨了个视频发给裕准,分手这么严肃的事,她还是得观察一下裕准的反应。
见势不对,她就不分了。
伊宁偷瞄了几眼,裕准穿着件看不清颜色的V领polo,锁骨下肌理紧实的皮肤表面,尽是深深浅浅的痕迹。
他是个对自己和别人都狠得不行的人。
伊宁斟酌着怎么提起,没想好,便先问他:“少爷找我有什么事?”
她看起来很是柔顺的模样,刚洗完的头发毛茸茸的贴在肩膀,眼睛莹澈又娇媚,专注地望着他,裕准喉结滚了滚,上次在电话里质问她的语气莫名找不到了。
两秒后,他矜持道:“没事不能找你?”
伊宁:“……”
话音未落,他那边的屏幕晃了几下,裕准把手机举在脸前,无声咳了咳,“首女大附近也就这能勉强住人,我回来之前你先住几天。”
伊宁找到机会了,探问道:“那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裕准表情不自在了一瞬,用力捏着手机,语气犹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翼,“你很想让我回来?”
伊宁努力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下巴上,本就骨相凌厉的人脸上再有这样一道伤口,看着更是有些凶相,刚打完架的反派似的。
她当然是不想让他回来的。
伊宁想了想,道:“我有事情要跟少爷商量。”
但这件事还是在电话里商量吧,伊宁觑了眼裕准的表情,他没反应,绷着脸,像是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伊宁:“少爷,我仔细想过了,这些天我什么都没为您做到,谈恋爱这方面……我也没有经验,我帮不到您。”
?
谁需要她有经验了?
裕准听完半天,也没琢磨出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不过结合她说这几天什么也没做,再加上前面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裕准心底有了个浅浅的猜测。
他声音低沉了几分,“你想让我尽快去找你?”
伊宁后颈发麻,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威胁?
可能因为有表情牵动伤口会疼,伊宁压根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两三天,很快,你再待两天,我就带你去江南那住。”裕准现在确实是因为太疼做不到很大的表情,甚至说话对他来讲都是一种折磨。
裕准的两三天……
照他对快的理解程度,以及以往几次承诺的时间。
伊宁觉得他可能还有一周才回来。
那其实不是很急了,恩诺学生会招新从开学持续也就是七八天的样子,但伊宁不需要这么久,她在第一轮就会被筛掉,甚至没有进入面试环节。
没进学生会,后续只要等待一个时机主动退学即可。
她突然开始望着他发呆,裕准没忍住,用指腹划过屏幕截了个图,心里一百只蝴蝶展着翅似的胀起来。
很难说,他一开始只是想找个有趣的事情做罢了,但现在,倒像是真的在谈恋爱,有了个名义上属于他、会关心他、还会等他的小女友。
*
恩诺学院,开学日。
学生会布置的立牌与横幅绕了恩诺校区整整一圈,不到晌午,紧挨着的首女大也开始有嗡嗡嚷嚷的动静。
伊宁醒后,因为这股热闹的气氛也不由得期待了起来,楼层不是很高,她下去时意外在树下看到了韩璟。
他穿着恩诺的白衬棕裤,衬角边缘锈着金色的藤丝纹路,胸口印着白金校徽,身姿挺拔,却清癯孤郁,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恩诺的学生,大多都是由家里司机接送,此时,就连首女大这条街上都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因此韩璟身后的小电瓶,看起来着实有些怪异。
伊宁见到他意外之余,还有些惊喜,恩诺虽然大,但却只有北南两处正门,距离她甚远,地铁不方便,走路更是耗费时间,她本以为自己估计得走很久才能到学院门口,结果就看见了他。
“每天都会堵车。”
车筐前放着两个头盔,崭新干净的模样,韩璟将其中一个递给她,“报道要忙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路,我来带你。”
亮黄色的头盔,在光下像一颗亮晶晶的柠檬,伊宁跟他道完谢戴好,韩璟看着她笑了下。
“也就你不会嫌弃它了。”
他还是它,伊宁没怎么在意,电动车的速度不快,摇摇晃晃,但给她带来的感觉很新奇,总之比坐在车里舒服的多。
路上,伊宁同他咨询着学院的问题,刚路过一块学生会布置的立牌,她瞅了几眼上面的迎新大字,听到韩璟不经意地问她:“你想好怎么跟裕准说了吗?”
“我昨天隐晦地给他表达了,但他好像没听懂。”伊宁晃着脑袋,又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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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头盔下的眼睛依旧弯弯的,语气轻快,“我就想算了,只要在学院躲着他们就好。”
韩璟捏紧把手,似是没料到一晚过后,她竟然又变成这样安于现状的态度,“你不直接说,是害怕他吗?”
车忽然抖了一下,伊宁没察觉他语气奇怪,唇张着:“也有这个原因,而且我花了他太多钱了。”
很尴尬的,伊宁发现衣服吊牌上的价格她一件也付不起,而且可能,原身这辈子兼职赚的钱都付不起。
“钱不是问题。”韩璟倏然道,他似是还想说什么,但余光往旁边一掠,便顿住了,皱眉。
他们旁边有一辆黑色的车,伊宁认不清什么牌子,只是跟了他们一小段路,在下一个十字路口飞速往前了。
韩璟也收回目光,淡笑着接前面的话:“你们的关系越早结束越好,如果你有需求,我愿意帮助你。”
末了,他又补充:“我也有很多钱,而且我不会像他那样对你,用钱要求你做不想做的事。”
伊宁看他背影半晌,还是拒绝了,严格说起来,裕准其实没有违背过他之前许下的承诺,只是对她态度不好,但他对谁都一样,这算不上不能容忍。
不过重点还是她不能将韩璟牵扯进来,因为无论剧情会歪到哪里,她可以脱身,但韩璟不能。
她拒绝后,韩璟没再说什么。
车停在门外不远。
他让伊宁走后面,自己走前面带路,他在恩诺的名声并不太好。
一进恩诺,就连踩在脚下的地砖都仿佛高尚了起来,光下的金色本就耀眼,置于恩诺的白金城堡里,每个身着制服的学生都昂着头,神圣又尊贵的倨傲在他们血液里流淌似的。
但没走几步,伊宁就被人堵住了。
她身前站着一个金发少年,眉羽桀骜,俯身看着她,眼底带着惊艳,跟站在伊宁身后的几个伙伴炫耀:“我赌这个最漂亮。”
恩诺的制服是特制尺码,伊宁并没有烙印上自己名字的制服。
她穿着先前用来包裹通知书和介绍信的衣裙,原身在小商场买的泡泡袖短衬,还有一件深灰色百褶裙,此时抱着通知书,看起来很是迷茫的样子。
“没包吗学妹?我帮你拿。”金昭被她漂亮潋滟的眼睛勾的心痒,撩着唇笑,想要看她通知书上的名字和班级。
“穿着不怎么样嘛,身材还行。”
“那不更说明金昭可能赢了?他挑的很。”
“让她转过来啊,弓背缩肩的,怎么可能。”
身后的声音隐隐绰绰传过来,少说也有四五个人,伊宁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金昭看她脸慢慢红了,还不知道是她气的,以为她害羞,手指一动,就想摸她的脸。
伊宁最能分清的就是恶意和善意,身前少年虽眉目俊俏,但眼底的邪淫目光一直在她腰部上下扫,伊宁捏紧拳头,正想要说些什么,韩璟已经过来了。
他拍开金昭的胳膊,护在她身前。
伊宁一愣,以为他要开始打脸戏份,她在之前世界有见过这种情节。
但韩璟没有。
他推了金昭一把,金昭不察,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然后韩璟拉起伊宁的胳膊。
“他们人多,先跑。”
伊宁:“……”
16. 第 16 章
跑是跑不过的,也只是换了个更偏僻的地方,伊宁坐在台阶上,和原身共感了似的,有几分失落。
恩诺是贵族院校,首江的官企子弟和财阀后代比地上爬的蚂蚁还要多,穷人家的孩子学习再拔尖,也不如给少爷小姐们殷勤跑腿,去够得他们指头缝里施舍出来的钱。
顶层永远是被垄断的。
恩诺不是平民的院校,因为平民是富人的玩具。
“叫什么?”
“伊宁啊,特招生,我一看就是。”
“小胆儿,跟猫儿一样。”
“你疯了?在这抽烟。”
金昭烦的要命,推开旁边一惊一乍的伙伴:“你再大点声,闻灏元办公室都能听见。”
伊宁戳了戳韩璟的胳膊,韩璟垂下眼,反握住她的手:“没事。”
别人不知道他是闻家私生子,金昭是知道的。
金昭父亲是闻家旗下一家海贸公司的理事,韩璟短暂居住云台山的时间里,曾经与跟着父母来拜会的金昭见过面。
他这样的身份,就已经能在恩诺横行霸道,更遑论此时被提及的闻灏元。
一直吵吵嚷嚷的几个男生互视几眼,声音果真都小了。
“不是,韩璟你们怕什么?”
“谁怕了?”
“我刚还说把他锁器材室,金昭不让啊。”
“金昭?”
金昭抽了半根烟,烟雾缥缈间跟韩璟对视了一眼,他刚好把身后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今天恩诺迎新,他们放一个暑假无聊,回来有了个新奇玩法,每人在门口找个最漂亮的,最后赢的那个每人送他一辆车,金昭哪能想到他随便看中的就是韩璟朋友。
道歉,拉不下脸。
不道歉,他又怕韩璟告状,韩璟在学校很少表现的这么硬气,看起来很在意这女生的样子。
想到这,金昭目光往他身后游移,比起韩璟,他倒更想跟伊宁道歉。
琢磨着,金昭从狐朋狗友手里抽走伊宁的通知书,绕过韩璟要往后走,算得上好声好气,让他狐朋狗友也诧异地安静了。
“我把这给她总行吧?”
但韩璟却忽然背转身,伊宁仰头看他,见他抬手指了个方向,“那栋是文三,你的教室在二楼,很近的,时间快到了,你先去吧。”
伊宁还有些犹豫,但金昭突然间也像是看到了什么,手脚麻利起来,忙不迭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
“抱歉啊,刚才认错人了我们,你别介意。”
伊宁顺着金昭的视线,也想往侧面看,但韩璟托着她的肩,挡在她面前,在她耳边小声道:“闻灏元。”
伊宁听到名字,立马不好奇了。
她的人影消失后,韩璟才回头。
闻灏元像是刚刚路过的模样,手上拿着个垫板夹,侧肩贴着学生会的红袖牌,朝他们这边冷淡瞥过一眼。
“在做什么?”
恩诺学院,学生会的主事权利比师教团加起来都要多,更甚至,就连师教团的教学安排与校董会的议事流程都由学生会排定。
不过恩诺的管理层,本也都是从历届学生会优秀成员选出来,他们大多有家族企业去继承和历练,在学院也只是挂个金边的教育名衔罢了。
闻灏元,作为恩诺当前连任两届的学生会会长,极其反对校园欺凌,尤其是对特招生。
伊宁走了,在场的几个男生都松了一口气,只有韩璟孤影单形立在一旁。
并且在这种突然沉静下来的氛围里,大家都等待着有人回答的间隙,他径直穿过学生会队伍,擦着领头人的肩身而过。
闻灏元微微一顿。
听到他道了声虚伪。
他没回头,神圣的制服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恩惠般,金藤边泛出与不近人情的清冷感交合的光泽,学生会的众人等待着他出声,他也如众人所预料到的那样,给金昭他们扣了分。
学院同学间争闹,是扣学分的惩罚,累积下来会被退学。
而欺凌特招生,额外还会被通报批评,严重是回家反省。
恩诺对学生的奖惩与通报,历来是上流圈聚会时用来炫耀或拉踩对家的据理,越是有名望的家族,越在意他们后代的优秀青出于蓝且众所周知。
闻灏元对韩璟的话无感。
他就算看见了他们针对的不是韩璟,但那又怎样,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是韩璟懦弱无能。
他的朋友难道让他来施舍?
*
文三的二楼这会很吵,伊宁看准教室,进去后里面已经坐了大半,都是穿着自己衣服的新生,她在里面不算突兀,而且从后门进,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将脑袋埋在最后一排桌子上,手机一直在震,伊宁低下眼。
[裕准:首女大啥样,拍照片给我看看。]
[裕准:女子大学,没男的吧?]
这只是个校名而已,伊宁感到头疼,不知道回什么,她干脆就不回,转回界面给韩璟发消息。
[伊宁:没事吧?]
字刚敲完,她微弯的后脊就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伊宁抬眼,见隔壁坐下来了一个男生,跟她一样,也是立马就将脸埋到了桌子上,他穿着无袖的薄卫衣,还用帽子盖着头。
这时老师已经进来了。
伊宁收回视线,坐端正。
恩诺每届特招生都在一个班级里,特招生相比其他教室的学生好管的多,也听话,按理来说老师会喜欢这样好学生多的班级,但伊宁观察到,年轻的男老师眼睛都没往下面瞟几眼,讲话闲散,期间还一直在看手机。
因为老师太敷衍,语速便也很快,所以班会结束的很迅速,伊宁没忍住,嘟囔了一句:“都说了些什么啊。”
旁边的头颅动了动,伊宁没察觉到,班里的人群四散开了,她便低下眼,看群里的通知。
填表制服尺寸、支付学杂费、取书、办理恩诺一卡通……
头好晕。
“都在哪啊。”她颇有些郁闷的语气。
时恩被吵醒了,应该说,从台上那老师上台那刻他就变成了半梦半醒,脑子撕开了泡在黏稠的酸奶里似的,难受极了。
旁边的声音着实耳熟,时恩扒拉下帽子,睁开眼还有几分迷茫。
这是哪?
“你好……”
伊宁也察觉到了他的动静,正好想找个人交流一下,结果抬眼看见他的脸,和他标志性的棕发自来卷,愣住了。
时恩闻声转头,跟她面面相觑。
他怀疑自己通宵打一晚上游戏脑子已经不正常了,转不了一点,也没反应过来她在跟自己说话,只是迟钝地把头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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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宁:“……”
幸好!
正在这时,后门被人敲响,接着轻轻推开。
韩璟提着自己的包,里面装着他刚取的书,时恩背对着他还在恍神,他们都没有看到彼此。
伊宁起身,跟着韩璟走了出去。
“卡也办好了。”韩璟淡笑着,眉目温良,语气像春风和煦的拂柳,看不出他见完闻灏元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谢谢。”
伊宁接过卡,依旧是恩诺的标志色。
这让她想起了什么。
“你知道学生会在哪里可以报名吗?”
韩璟看着她,半晌未答。
特招生们对学生会的崇拜比正常学生都要多,但他原以为伊宁不感兴趣。
他眼里流露出一抹哀伤,衬得周身忧愁感又围拢起来,“你想——”
“伊宁!”
伊宁正听着韩璟回复,突然耳廓一麻,手肘就忽被握住,整个人愣着撞进时恩那双惊喜瞪大的双眸。
“我看到学生表了,我刚才就听你声音熟悉,你是今年的新生诶!”
韩璟话音未落,就看到一个卷发少年将她掰过去,伊宁面上有几分无所适从的慌乱,侧着看睫毛像舞动不休的羽尾,仿佛不知道他怎么就追上来了似的,或者是没猜到时恩真就因为一句话认出了她。
这会已经差不多到楼梯口了,韩璟看清时恩的脸,面色也是更加难看,生生将刚才酝酿出来的表演欲咽下去。
“松手。”伊宁道。
时恩下意识握她更用力了,可能是看出来了伊宁没有和他同样网友会面的喜悦感,他甚少被女生这么嫌弃,时恩开始委屈起来。
“你见到我不开心吗?我刚才没反应过来你就跑走了,我们好歹也说过三…三四次的话,我是时恩啊。”
线上和线下哪能一样。
线上是陪聊,线下得是路人!
伊宁挣不来他,有几分无措。
韩璟忍着周围人异样的注视,将她从时恩手底下解救出来,还给她理了理蹭乱的额发,这样有些亲密的动作,果然让时恩没再追上去了,疑惑而又发蒙地看他们离开。
伊宁走出一段路,还在回头,“他会不会告诉裕准。”
“他不说也藏不住的。”韩璟拉着她的手。
沿路不少穿着制服的学生,以往每个人看向韩璟的目光都是嘲弄的,不屑的,但这次,大多数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他身后女生的身上,还有部分学生摸出了手机,堂而皇之的响起咔嚓声,仿佛看到什么有趣东西似的表情。
伊宁缩了缩脖子,难道这就是韩璟和原身的被孤立感?
“还有一个办法,裕家闻家……”
“再说吧。”伊宁丧丧的,有气无力:“不要出校门,我要去学生会报名。”
“……”韩璟被打断,站定了,凝她许久,“为什么一定要去学生会?”
“闻会长……是我的偶像。”伊宁愧疚,没抬眼看他,这句话,按原剧情她是要写在报名表上的,现在告诉韩璟,除了让他待会儿看到不算太冲击,也是想止住他欲出口的提议。
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韩璟要说什么了。
他不只想出钱让她结束跟裕准的关系,还想用自己不堪启齿的身份保护她!
伊宁很有些感动,但认为没必要。
17. 第 17 章
填完报名表,韩璟沉默了一路。
可能是被伊宁一长串堪比告白似的申请理由刺激到了,伊宁再跟他搭什么话,他都用那一双饱含哀默的眼睛凝着她。
忧郁的,长相破碎的少年仿佛被背叛,伊宁甚至觉得他眼瞳里的光都灭掉了,让她写完那段话后本就心虚的愧疚感愈甚。
“我请你吃饭好不好?”伊宁实在不知如何能让他不伤心。
“可以,待会儿去。”
韩璟显然被刺激到了,但他压着眼睫的抖动,隐忍似的语气依旧温和。
“我现在有东西想给你看。”
“啊?”
器材室的可容纳空间窄,刚开学,球架网筐都覆着层灰尘的壳,门推开,韩璟很是熟练的样子,伊宁见他从角落柜里翻出一个小小的折叠椅。
“你膝盖没好,带你跑了那么久,很抱歉。”他垂眸道。
伊宁:“……”她真坏啊!
“我在恩诺没什么朋友,本不该让大家知道我们认识。”韩璟轻轻叹口气,自嘲似的牵着唇,“你交表的时候学生会的人看到我们站一起,他们可能不会给你通过的。”
“为什么?”伊宁觉得自己应该问。
“我和闻灏元长得像。”韩璟笑笑,“恩诺有位高层董事的女儿喜欢闻灏元,她之前经常指使我为她做事,我怕麻烦,能随手的一般不会拒绝,所以大家觉得江南公寓的房子是她给我的。”
如果说恩诺的阶层分级,手上既握军资又有钱财的闻家就是一级中的一级,闻灏元是站在财阀家后代们金字塔尖上的人,受到狂热追捧实在太正常。
但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姐们,当然舍不下矜持去贴闻灏元那张冰山脸,而且他将来的联姻对象也一定与闻家门当户对,身份不够的压根不会肖想。
可韩璟这样清瘦的俊美少年,还跟闻灏元有几分像,偶尔起兴玩一玩满足心里的妄念,也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学生会的人一直认为我玷污了他们会长。”
他讲得轻松,但其实这些伊宁都知道,而且她不仅知道这些,她还记得原剧情里闻灏元没有制止过那些大小姐们对韩璟直白的羞辱。
虽然这也是他一贯的冷淡风格,但,加上韩璟私生子的身份后,伊宁很难不认为他是刻意忽略的。
学生会长,怎么可能不知道学院风向。
“其实他只是我以前的偶像,自被闻家赶出去后,现在已经不是了。”
他太可怜,伊宁放弃了先前准备跟他隔点距离的想法。
韩璟手上还提着她的书,一边肩膀歪斜,她掂量着不轻,便要去替他取下,“我也没那么想进学生会,真的,你别难过了,也别……这样看着我。”
看的她怪心虚的。
书取下那一刻,伊宁被韩璟虚虚抱住了,她吓了一跳,才察觉到韩璟好像哭了,头埋在她肩膀上,瘦削的身脊轻颤着。
韩璟很高的个头,蜷缩地弯贴着她,伊宁手上提着书,肩膀上还压着颗头的重量。
本来没觉得疼的,现在腿是真有点承受不住了。
伊宁伸出空手,迟疑两秒,拍了拍他的背部:“没事的。”
韩璟:“在大家眼里,我们已经被绑到一起了。”
伊宁:“也没事的。”
原剧情里变相的孤立罢了。
伊宁站得笔直,承受着有几分体型差的拥抱,她清澈的眼睛勾着妩,巴掌脸,唇红的像沾了玫瑰碾碎的汁水,韩璟心脏跳跃得浑身发热,但还惦记着裕准的事。
“可我总觉得愧对你。”
他嗓音沙沙的,在伊宁耳边沉下去,让她感到有一丝奇怪,但韩璟下一秒就直起身,接回了她手里的包,然后将她按在了坐椅上。
韩璟蹲下,将自己手机递给她。
热搜趋势
[1·白施雅首江白家
#白家透漏订婚]
伊宁平时是不怎么玩手机的,白施雅要订婚的消息在ig挂了一上午,她完全不知道,当下看到还有点懵。
女主订婚这么早吗?
“白施雅跟裕准要订婚了。”韩璟给她解释:“是临时的,但他们两家一直有这方面意向,裕准也知情。”
他又问:“你还要跟着他吗?”
“我想帮你。”
伊宁没来得及说话,韩璟便切换成了诚挚的眼神,请求她似的。
伊宁不知道怎么跟他表述自己和裕准的关系,思考半天,竟然也觉得这种情况下可以直接跟裕准提分手。
女主都跟他订婚了!他怎么可能还在意她一个路人女仆的去留,还纠结什么没有经验,女主既然选择了他,那肯定会好好调.教他的。
而且就算她不提,裕准肯定也会因为女主跟她讲的。
和平结束关系后,正好也不用提心吊胆时恩什么时候会拆穿她。
原剧情不管往哪里偏,和她这个走路人流程的又没有关系。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伊宁眨了眨眼,对韩璟道:“那我现在给他说?”
韩璟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这次这么爽快,他观察了会伊宁的表情,她看起来没有难过,在乱糟糟的器材室里,眼睛像闪着光的墨玉,水润乌亮,仰着脸冲他笑,漂亮极了。
“结束了我们就去吃饭!”
韩璟哑声道:“好。”
*
云台山,裕家书房。
裕会长年过半百,两鬓斑白,跟白施雅聊着长辈口吻的家常话。
裕准靠在一旁,坐了将近半个小时,俩人客套的你来我往灼烧着他为剩不多的耐性。
“还没完?半小时够了吧。”
裕会长立马厉下眼朝他看去。
裕准从他脸上看到了“别让我再收拾你”几个大字。
他身上才被处理的伤又疼起来,但想到终于能出门了,伊宁还等着他,裕准忍了忍,没再出声挑衅,但依旧板着脸。
白施雅瞥他,只觉他本身不错的皮相被下巴那一道伤给毁的彻底,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她移开视线,温温柔柔道:
“伯父,订婚在我们毕业后,父亲说等他回来会跟您详细商议两家后续海外合资的事。”
裕准哼了一声,但没反驳。
不是白施雅,也会有别人。
裕会长和蔼笑笑,抿了口茶。
“联姻的时间也到时候再定吧,等你父亲回来我们一起商量。”
说到底,在裕会长眼里,白施雅和裕准只是小辈,说的话、做的承诺在他看来就像小孩子过家家,没有什么可参考价值。
白施雅的父亲在裕家和闻家之间徘徊,裕会长又何尝不是在考究白家和时家谁的价值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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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到最后,先主动的那家在合作方面总会落于下风,谁都想做那个得利更多的一方,他得把姿态做高点。
白施雅和裕准走出书房。
下楼后,白施雅跟他确认:“说好了啊,如果成了,各玩各的,别反悔。”
“昂。”裕准懒散道。
院门外两辆车候着,少爷小姐靠近,躬身的司机早就拉开了车门。
裕准半只脚跨进车里了,忽又听见白施雅跟他侃了一句:“上次车库挺刺激啊。”
裕准面色一变,白施雅的车却已经跑了,他又望回车窗,是防窥的啊。
司机关上门,余光瞅见少爷耳朵又红了。
其实那天就算看不见……车库那么静,有什么声音也是盖不住的。
半小时后。
司机在首女大门口停下,裕准往学校里看,首女大虽然女性颇多,但还是有男人的,不多,看起来都像交换生,混血发蓝眼睛,身材健壮。
看了会儿,人影渐少,裕准眼睛都盯酸了,也没发现她的影儿,回头烦躁道:“去她住的地方。”
他甚至不知道那地儿叫什么名字,反正选的是离学校最近最贵的一块。
突然,手机振动了好几下。
[时恩:我今天看见伊宁了…]
[时恩:你骗我…你狗不狗?]
他接着又发了张截图,是裕准说的那句“没什么好看的”。
裕准眼皮抽搐了一下,噼里啪啦地敲字。
[裕准:你梦里看见的,滚]
[时恩:别不信,我还看见她跟韩璟在一块,出校门又碰见南熙奎了,就你上次要电话的那个,我问他知不知道韩璟有个姓伊的妹妹,结果他给我说韩璟没有妹妹,他有个姓伊的女朋友!]
[时恩:那么巧,叫伊宁!]
[时恩: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失恋了]
[裕准:伊宁是我女朋友,他南熙奎知道,他韩哪门子的璟?你脑子灌水,耳朵里的也没排出来是吧?]
[时恩:…不可能!我听力超好!真的是韩璟,不是裕准!]
裕准觉得荒唐,笑骂了几句,按灭屏幕,眼底却始终蒙着层阴翳。
他没有钥匙,房间里也没人,裕准在门外不知道想什么,等开锁的人等了很久竟也没发火。
其实不是他不回她消息,上午那会,伊宁莫名其妙给他发了一笔转账,还有通电话,当时他父亲在旁边,裕准没接。
他没接,结果伊宁又发了一长串白施雅什么的,还祝福他跟喜欢的人订婚了。
当时白施雅就在他眼前,裕准看了她许久,也没看出有什么好祝福的。
也就因为赢了闻灏元稍微舒服了点。
财阀家都那样,家里摆一个能主事的,外面养几个喜欢的,伊宁要是听话,他要她一个就行了,裕准就准备那么养着伊宁,这是裕准经历过白施雅的区别对待后幡然醒悟的观念。
但这会站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裕准却好像才醒悟到,他从来没考虑过伊宁的感受。
韩璟的女朋友。
是因为韩璟不用联姻?
保镖们守在门口,听着里面剧烈的砸摔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还有纸袋布料撕碎的帛裂声、想着少爷估计连品牌标签都没放过。
他们颇为心痛,但更为那位叫伊宁的小姐忧心。
18. 第 18 章
回到车上,裕准给伊宁拨电话,眼周充了血似的猩红,死死咬着后槽牙,还是难以置信自己被伊宁甩了。
女仆。
一个女仆。
他被一个女仆甩了。
好得很。
伊宁并没有拉黑他,铃声响起,她很快就接了,毫不心虚一样。
“喂?”
她这会刚跟韩璟吃完饭,俩人都在树荫下,韩璟在帮她找附近有没有合适的住处,伊宁就坐在电动车后座,头上还戴着颗橙黄头盔,脑袋晃晃悠悠。
她一出声,韩璟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顿。
“你现在在哪?”
伊宁从来没听过裕准用那种语气说话,像是恨到不行,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她把话筒离远了些。
他还在问:“新生报到用不了一上午吧,你还没回去?”
伊宁下意识以为裕准没看到她发的消息,“您以后不用派人给我送饭了,这些我自己会解决的,还有住的地方,我也都会找好的……”
她嗓音柔柔的,一贯的慢声细语,乖顺听话的样子,裕准甚至觉得她可能就是好奇,去恩诺绕了一圈,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是时恩脑子不正常发神经。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他缓了语气打断她,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狂躁。
“时恩说在恩诺碰到你了,我上次让你留在女大是逗你的,你如果想要,我明天就能让你去恩诺上学……”
司机很是诧异的看向后视镜,但裕准闭着眼,全身注意力里都在手机上了,没留意到他的视线,但司机看见他的手微微颤着,可能是刚才在房间里剧烈运动后的肌肉紧张。
伊宁这才听懂,跟韩璟对视了一眼。
伊宁:“您出来了?”
裕准:“是,我在找你。”
他后四个字没忍住加了重音。
伊宁莫名头皮发麻,“可是,钱我都算好发给你了。”
她还算了好几遍。
脑海里再能说服自己,现实里对上裕准这样明显不满意的态度,伊宁的手一会碰一下头盔,一会儿抓一抓怀里抱着的包,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做一些有的没的。
“我只是扣了我这几天的工资啊,裕——,少爷,我还是喊你少爷吧,食物和衣服……食物是你承诺过的,衣服也是你想让我体面,是你的需求呀,不能算到我身上……”
她明显炸毛,肩颈肉眼可见的僵直,刚才活力起来的脑袋又蔫哒哒垂下去,尽管没听到对面在说什么,但已经分手了,她对裕准,有什么必要用这样哄小孩似的语气。
韩璟面色慢慢难看起来。
他身体挪开,电动车不稳地开始乱晃。
伊宁将腿支下去,睁大眼看他,她还没听到裕准有说什么,韩璟就从她身后把脑袋探过来,伊宁被定住了。
电动车也不晃了。
想制止他,但没来得及。
伊宁听见他给手机对面一字一顿,做着自我介绍:“我是韩璟,裕准,伊宁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啊你,不是,你疯了?”伊宁想堵他的嘴,又觉得不干净,收回胳膊,动作间车又不稳了,她一时手忙脚乱,韩璟却忽然紧紧搂住了她,声音低落,又透着一股安抚,像在顺她的毛。
“别生气,没事的,一了百了。”
电话被他挂断了。
两颗头盔撞一起。
嘭—
伊宁没脑子思考他这个“顺势而来”的拥抱,只是短瞬间觉得完蛋了,她和韩璟两个路人炮灰就像这声音一样,一起炮了。
和平分手也就算了。
她竟然“无缝衔接”了“闻家人”。
裕家裕准知道怕是要气死了。
而另一边的裕准,也确实是快被气死了,他支起上半身,感受不到疼似的,五官已经气变形,怒急攻心,他连嘴里泛起血腥味,满脑子都是韩璟那句伊宁是他女朋友。
“去恩诺,直接开到行政部。”
这句话说完,他觉得自己简直要吐血。
*
恩诺,行政部大楼,15层。
开学第一次例会结束,会议室不断有人打招呼离开,闻灏元坐在位置上,迟迟没动,翻着刚收集来的报名表。
他翻的这一摞儿是特招生的,他每抽出去一张,南熙奎都要拽过去瞅几眼。
“这个复读三年。”
“喔,这个厉害了,五年。”
“特长跑腿,可以。”
“…啧,成绩拔高?”
南熙奎用指尖点了点那两个字,表情恳挚:“还不如直接写替考。”
他说着极尽嘲讽的话,气质却温雅从容,玻璃外瞧着更像是夸耀。
闻灏元看他将那张纸撕掉了,没说什么。
这些事本用不着他管,但谁都知道,属于特招生的申请表在学生会,只是填饱嚼碎机的纸屑,没人会多看一眼。
闻灏元看不起那些煞费苦心的穷人,但觉得他们绞尽脑汁往上爬的样子很有趣,像是以为跨进这里,就能摆脱掉自己酸臭起球的底层阶级。
可事实会告诉他们,他们仅有的价值也就体现在自己填的这一张表上,跑腿、替考、吃苦、有毅力…两三个字就可以界定他们的人生价值。
这样的价值不值钱。
但闻灏元愿意施舍他们,让他们亲自感受自己的不值钱。
一摞翻完,外面又送进来一打,同时还跟进来个垂头耷脸的时恩。
南熙奎看着他若有所思,“你来这做什么?”
时恩瘫到椅子上,他眼下乌青,卧蚕加深,让他本就大的眼睛里面沮丧明显,头发也乱糟糟,他没理南熙奎,问闻灏元道:“灏元哥,我长得很难看吗?”
闻灏元:“……”
南熙奎:“……”
时恩就坐在闻灏元对面,闻灏元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但他没抬头,他手捏着刚送进来最上面的一张,好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
南熙奎倒是认真打量了时恩几秒,然后评价:“你现在挺像条流浪狗的。”
“那猫是不是讨厌流浪狗?”时恩更颓了,如果他有尾巴,这会儿肯定已经耷下去了,他觉得伊宁眼睛亮亮的,楼梯上还挠了他好几爪子。
她像只漂亮又爱干净的小白猫。
“猫?舔狗应该不讨厌。”南熙奎笑眯眯道,他也想到了伊宁,伊宁不就喜欢韩璟那种舔狗?
韩璟现在已经舔到了一种境界,他主动提出要帮他,结果韩璟居然以伊宁可能不愿意为理由,拒绝了他。
南熙奎对他的底线简直大开眼界。
他说完后,时恩动了动嘴,游戏宅男有知识盲区,他想问舔狗是什么狗?会舔猫毛的狗?
但他没问出口,因为他脸红了。
南熙奎这会已经察觉到闻灏元长久的沉默不对劲,扭头看他,却见闻灏元冷着脸问刚进来的部长:“谁给她过的申请?”
跟闻灏元关系不错的男部长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而指了指纸页上面的字:
“我过的啊,本来送过来那会大家说这特招生跟韩璟走得近,但我看了她申请,伊宁是会长你的粉丝,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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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很诚心。”
男部长咳了咳,接下来的目光就有些游移,“她跟韩璟应该是误会,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被他骗了,伊宁的申请看着都挺不错的、很能吃苦、成绩也好……”
顶着会长寒冷到好像能一眼看穿他想法的目光,男部长接下来默默住口了,学生会之前挑好看的特招生进来玩,会长没什么反应,这次他却觉出了奇怪。
当然,让他觉得奇怪的也不只有闻灏元,南熙奎跟时恩也听见了伊宁的名字。
闻灏元看着他,钢笔长久停留,笔尖在纸张上晕开墨来,染了大半伊宁写下的申请理由。
正在这时,会议室外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七零八落的脚步声,还有人的小声惊呼和议论,紧接着门就被砸开。
时恩两眼懵地看裕准闯进来,迟钝半秒:
“你怎么血淋淋的,走错地方了吧,这是会议室,不是诊疗室。”
严格说起来,他们几个里,只有闻灏元和南熙奎是正经学生会的,时恩和裕准每天来上课都是难得,这么聚在学院里,还真从来没有过。
闻灏元眼皮跳得很厉害,见裕准这怒容满面的架势,使眼色让男部长带着外面看戏的人都走。
裕准来这里其实没有想要打架的意思,但保镖们在他往闻灏元跟前走的时候,还是寸步不离。
“你家那个私生子,韩璟,住哪儿?”
闻灏元冷淡抬眸:“问他做什么?”
南熙奎往后靠了靠,看戏。
时恩从他俩之间挤进去,抓起了闻灏元桌子上的纸,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睁大眼,看他道:“什么?!韩璟是闻家私生子!你弟弟!”
闻灏元又将冰冷的视线扫向他。
时恩这会却扭头看向了裕准:“伊宁是他弟弟的女朋友,那我是不是更没机会了。”
时恩在时家庄园长大,说好听点是单纯,说不好听点就是小时候爷爷奶奶喂他吃了太多好东西,把脑子灌满了,蠢货一个。
他这一句话把闻灏元和裕准都说怔了。
闻灏元是不知道伊宁怎么又成了韩璟的女朋友,但电光忽闪间,确实忆起了上午感觉韩璟身后的人熟悉,还有早上韩璟电动车后座的人…
裕准则是因为时恩明目张胆的觊觎和表述,厉眼看了他几秒,随后拳头不留情面挥上他的脸,字字夹着戾气:“伊宁是我的。”
保镖们拦住了他。
订婚在即,裕会长虽放他自由,但不能容忍他再惹出非议,让裕家丢脸。
“还说我做梦,我觉得你才是做梦吧,”时恩真的看不下去他了,一边抱头一边躲,“你还罚跪人家,伊宁不讨厌你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她都怕死你了。”
“怕你”两个字像是粘住裕准鞋底的胶,粘稠的流质藤蔓似的,从他脚底一路爬行到他喉间,像咽下去的史莱姆,将他心脏绞的闷酸又难受。
她是怕他,可她明明就是胆子小。
她昨天还说要给他送药,她怎么可能讨厌他。
这当头,看着双眼猩红呆愣在原地的裕准,南熙奎淡笑出声,“韩璟住在你家楼下,你不知道吗?”
“所以说呐…裕少爷,竟然没抢过韩璟那个私生子?”他趁乱添火,同时瞟了一眼闻灏元。
只要有一点熟悉他,这会就能发现他情绪波动很大,因为他笑了,偏生他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唇角微勾,却像噙着雪山的冽风。
“那么普通一个人,值得你们争来抢去?”
南熙奎:“……”
裕准:“……”
时恩:“……”
19. 第 19 章
时恩指尖还宝贵似的捏着伊宁的报名表,拿的急了些,闻灏元的笔锋将纸面剌出一道半张长的墨迹。
不知谁碰到椅子,刺啦一声,随后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
闻灏元:“你们见过漂亮的少吗?也没有吧。”
闻灏元确实不理解,那张照片他甚至只看了一眼。
再让他回忆都显现不出来的眉眼,而且申请理由幼稚可笑,实在不觉有哪里吸引人,甚至觉得他们被下了蛊。
除了南熙奎,都像疯了似的狗叫,你来他往,嚷得他脑仁疼。
“韩璟是住在那,我父亲的安排。”
闻灏元实在没这个兴趣看他们唱戏,平静告诉裕准:“所以请你现在出去,到财务科缴完会议室补修费,然后去你家楼下抓那对男女。”
他语义嘲讽,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听出来。
裕准看着他,胸口起伏不定,一瞬间回想起很多细节。
伊宁在江南公寓频繁外出、他问理由时经常扯开话题、不接电话、回消息慢…
他们早就有来往了?
时恩离得最近,裕准用力拽住他头发,扭头问南熙奎:“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嘶——痛痛痛!”
“裕准!你跟我发什么火!”
时恩蠕动着,尖嚎大叫,但保镖们也顾忌着裕准身上的伤,怕他血崩,阻拦的动作并不强硬。
“开学之前?韩璟带着她去手机店,我们还一起吃了顿饭。”
南熙奎敛起笑意,看到时恩拧巴的脸,他也想到了雪场休息室,虫似的在地上蛄蛹的自己。
他当时也是这么难看吗?
韩璟,手机店。
又对上了。
裕准闭眼,再难以置信也醒悟:他不仅是被伊宁甩了,他还被她给绿了。
在他每天想见她的时候就被绿了!
裕准胳膊撑着长桌,薄唇紧成了条平直的线,脖颈青筋鼓发,阖上眼的睫毛也抖得厉害,忍耐到极点了似的,南熙奎眼底划过抹痛快的怡悦感。
看起来裕准并不知道伊宁还跟韩璟有牵扯啊,自信到以为抢走了就永远是他的了?
虽不知韩璟做了什么,但不得不说,看裕准这种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少爷崩溃破防,简直是种太令人畅快的享受。
撇垃圾似的扔开时恩,裕准往外走:“我要掐死他们。”
没人怀疑他的怒气是假的,自然也不认为他在说假话。
*
江南公寓。
韩璟依旧是搂着将伊宁放在电动车后座,他们包里的书被几张卡和文件收纳夹替代。
收纳夹里放的是合同纸。
“现在就去给你办护照,我定好了酒店,就在出入境附近。”
伊宁:“……”
她觉得至今发生的一切都匪夷所思,致使她反射弧弹簧似的被拉长,对韩璟这一路的“准备充分”都不能做出很及时的反应。
十几分钟前发生了什么?
她问韩璟怎么办,他们好像完蛋了。
韩璟说他喜欢她,要带她跑。
这是两个炮灰脑袋能凑出来的话吗?
她说不行,她要留在恩诺,会跟裕准说清楚,结果韩璟又哭了,问她是不是特别嫌弃他。
他颇有种一辈子的眼泪都要在今天流尽的架势,让伊宁手足无措,但韩璟貌似发现她的抗拒感并不强,于是更加施力引诱她。
他又说等裕准订了婚就回来,到时候没人会记得他们,闻灏元裕准时恩他们都已经从恩诺结业,还说海外的美食很多。
旅游,伊宁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坐过飞机,她唯一看过的海,也就是在裕准家窗户望到的水天一线。
未知的总是好奇的。
一边是战战兢兢等待裕准的大发雷霆,另一边是好吃好玩回来退学,伊宁是老实,但不是傻,她当然会选择后一个。
风掠过树叶,带起簌簌的清脆声。
护照很快办完,韩璟带着伊宁去酒店。
一间套房,伊宁推开门闻到了空间香氛淡淡的味道,房间是偏复古的,自带小园和池塘,绿植颇多,地毯墙纹都是古色树纹,高科技家居稀少,很有闲适自在的意境。
“因为房间大,所以没定两间,只是暂时这样,你别介意,我们等护照办完了就离开。”
习惯使然,韩璟进去后就忙碌地收拾了起来,给卫生间消毒,换一次性餐具,还有买来的东西摆放。
伊宁倒是轻松地在里面绕,左看右看,将房间逛个遍,有厨房,冰箱里竟然还有许多零食和水果。
手机一路都在震,突然开始的奔逃,伊宁绕完一圈后,才有时间回消息。
但还没来得及看弹出的电话是谁打的,屏幕就被韩璟用手掌盖住,伊宁愣了一下,仰头,就见他轻轻抽走手机,整个人覆下来,将她拥进怀里。
“手机有定位,我把它关了好不好,最多七天,我们在这里待七天就可以离开。”
伊宁觉得奇怪:“什么意思?这七天不能出去?”
“你不愿意吗?”韩璟身体僵了几秒,随后将她抱得更紧,手腕凸出的骨节几乎陷进了伊宁的腰窝,“那可以出去,我们晚上出去,这附近刚好有个小夜市。”
认识他和伊宁的人不会在那样的地摊集市出现,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挤。”伊宁推搡他。
韩璟松了力气,但还搂着她,像是怕她跑掉一样,一路上都在给她做承诺:“伊宁,我会对你好的。”
“我也有钱,而且闻家用不着我去联姻,我们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做。”
“他们巴不得我离开,会帮我的…”
香薰蜡烛火光摇曳,也许是有助眠的中药溶剂存在,橙子花的甜香下是若有似无的苦涩后调。
房间里有两张大床,但伊宁犯了困,韩璟也不松手,他的话伊宁没进去多少,十来分钟,她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暗下来,同一时间的江南公寓。
没有光照的恩诺区就像是远曳的白色迷宫,放眼望去,空寂无边。
裕准砸了韩璟的门,只能是扑了个空。
期间,他和时恩都尝试过给伊宁打电话,裕准甚至头昏脑胀的想,只要她说自己是被韩璟骗了,哪怕接通时恩的电话,他都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打到最后就是关机提示了。
他的心也随着机械女声而冰冷下去。
时恩脸朝下,趴在地毯睡得沉沉昏昏,中途醒了几次,看见裕准一直凝着玄关的女士拖鞋,他觉得惊恐,但恐完就又困了。
傍晚十点。
闻灏元给裕准发了家酒店的房间号。
他还有条备注:[对韩璟,适可而止。]
但猜到裕准不会听,他便又补了一句:[我待会去接他,女的你提前带走。]
裕准给他转了一大笔钱,活动了下僵麻的四肢,对着卫生间镜子擦掉了脸和身上显眼的痕迹。
睡得死猪一样的时恩唯独对他的声响敏锐,他擦了擦眼睛,爬起来,也冲到卫生间泼脸揉头发:“找到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裕准踹他一脚,戾气很重:“滚。”
时恩才不可能滚,他黝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韩璟肯定是没戏了,裕准之后也会被他父亲锁住,现在刚好是他时恩英雄救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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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计划的刚刚好,只要跟着裕准。
裕准肯定是先对韩璟发疯,然后伊宁肯定会害怕,再然后他出现…
要洗刷掉伊宁对他不好的印象,因此时恩在卫生间磨蹭的时间多了些,等他小跑到停车场后,车摇摇摆摆晃了一段路,之后死活不动了。
司机下车,说四个轮胎都被扎漏气了。
时恩:“……”
裕准,坏种!!
*
蜡芯燃烧的声音细微,猫在沙发上人的呼吸声更是几不可闻。
窗外街区楼厦林立,七彩的楼灯与夜景构成一场绝美的视觉盛宴,但此时都盖在窗帘后。
伊宁睡着后,韩璟先去了趟夜市,准备认路,结果回去时手里就多了很多东西:小吃、零食、饮料还有一些他觉得伊宁会喜欢的小饰品。
不是什么昂贵的,但很漂亮。
回到房间,伊宁已经醒了,她似是有点沮丧,眼尾往下耷着,腰上盖的衣服被推到一旁,质问的话但没有质问的语气,反而很是委屈:“你怎么没叫我?”
她也是想出去玩的。
“我提前认认路,现在带你出去可以吗?”
韩璟不愿坦白他内心深处的原因,放下手里提的东西,她便转瞬被沙发上的亮晶晶吸引了注意力。
伊宁:“这是你在夜市买的?”
韩璟:“嗯,那里人很多,有点脏乱,但是东西还不错。”
听到脏乱,伊宁失了兴致。
韩璟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自然没错过她这一秒的情绪转换,笑了笑,道:“我问了出入境的人,加急护照最快只要三天,我们之后哪都能去,其实也不在这几天。”
伊宁听懂了,抬起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你不想让我出去,是怕我跑吗?”
韩璟下意识否认:“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
他坐下时弓着背,贴身的短袖被清瘦脊骨撑得单薄。
面色浮白,灯下仿若透光,眸底含忧又惶,蒙着层灰质似的,紧绷的唇角一眼心虚。
伊宁唇动了动,终究没拆穿他。
只是接下来对他的态度也不怎么样了。
韩璟很快就难受起来,伊宁理是理他的,问话也应,就是不再看他。他坐她左边,她的脸便扭向右,他去右边,她又望着正面。
“我们现在出去,好不好?”韩璟开始慌了,握住她的胳膊。
起码比裕准强,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知错就改。
伊宁撇他一眼,刚准备说好呀。
整层的灯突然全灭了。
入目尽是漆黑,只有靠门处壁柜上的香薰蜡烛反射过来一点微弱的光。
“可能是电路故障,等会就好,别害怕。”韩璟反应很快,准备去拿蜡烛。
伊宁并不怕黑,安安静静在客厅坐着。
但韩璟很久没回来。
“韩璟?”
没人应声。
伊宁感觉到自己因为心率飙升忽然间的呼吸不畅。
他那边是有奚索的声音的,因为靠近门,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还有门开的响动。
什么啊,是在和她玩吗?
伊宁一边喊一边走过去,全身麻麻的,途中还不小心磕到了低矮的桌柜,只有一堵墙间隔。
她绕过去,却当先被人捂住了眼睛。
伊宁闻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血腥味。
血腥味熟悉,陌生的是血腥里夹杂着浓烈的香薰甜调,闻起来又腻又腥,堪称刺鼻的味道。
她几乎瞬间知道了捂她眼睛的是谁。
伊宁浑身不受控地起鸡皮疙瘩。
没事惹他干嘛!!
20. 第 20 章
酒店不远处是一家24小时药店。
店门牌上的十字符号发着绿莹莹的明光。
看到药店,闻灏元示意司机停车。
“做什么?”南熙奎坐在副驾驶,扭头问他。
闻灏元没说话,轻抬下颚,眉眼隐在暗处朦胧不清。
司机知道他的意思,锁闩解开落得一声轻响。
他走后,南熙奎笑笑,跟司机闲聊:“你们少爷病了?”
司机木然道:“家庭医生每天都会做检查。”
“那他是给别人买?”
司机不答了。
什么药需要闻家大少爷自己去药店买。
无非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药。
南熙奎装作不懂,拖着腔调赞叹道:“亲力亲为,不愧是闻会长。”
另一边,感应玻璃应声开启。
闻灏元从进门的柜台上随手拿起只未开封的一次性口罩,不紧不慢戴好。
药店里只有一位营业员,她面前正站着位瘦条黑发的女性,她举着手机。
俩人的交谈声不大,但药店小型规模,足够闻灏元听得清营业员的安慰:
“您形容的应该只是体表出血。”
“不能剧烈运动的,伤口崩裂了吗?”
“您放心,按照我说的流程,包扎完就没事了,确保不要感染、不能沾水、注意饮食…”
“慢走。”
排架上贴着药品类型,闻灏元摸到想要的,抿了抿唇,他的眉眼尽数暴露于药店死白的直灯下,使得周身冷清的气质愈发卓著。
在原地站了会,他才捏着手里的药盒往结账台去。
伊宁这会正好转身。
闻灏元脚步微滞。
这位女性手里提着药店的袋子,透明的,能看清她买了不少医用纱布与胶带。
和上次在云台山车里的样子不同,她额前刘海被一个劣质的塑料发夹别起,发夹上镶着粉色闪钻的滴胶蝴蝶结。
廉价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像是给钻戒配了个钢丝圈似的,有种又土又精致的错觉。
闻灏元忽视不了她又一次带来的熟悉感。
他往前一步,却见这位女性低头匆匆擦身而过,闻灏元瞥见她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
对面是裕准。
闻灏元站定了。
裕准这会已经头晕到了一定的境地,但他强撑着精神,看伊宁进了酒店大堂,提前站到门口等着。
三分钟后。
“少爷…”伊宁见到他,垂下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都买好了。”
“进来。”
来回匆忙,伊宁喘着气,紧张咽了咽口水,迟疑着,没有第一时间跟他往里走。
虽然黑,但她知道门口这里躺着个人,韩璟被裕准的保镖砸昏了,更不知道哪里受了伤,男生方才隐忍的闷哼始终在伊宁耳边回荡,听起来很是痛苦。
“我让你进来。”裕准幽幽道。
门被关上。
“少爷,韩璟他…”
“没死。”
天知道裕准是怎么忍住的,在看到伊宁刚才竟然挣扎着要去扑那个小三的时候,他一个抱着来掐死这对狗男女的人是怎么忍住的?!
可能是胸口那一团瘀血终于被她动作给气吐出来了,将伊宁也吓到了,她情夫被保镖揍着,她竟还抽空问了他一句你没事吧?
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坏了,裕准当时瞬间就觉得她其实也没那么喜欢那个野男人,这种情况下也还知道关心他。
所以他又例外了,让伊宁下去给他买药,他要平复情绪,不然得含着这口血沫含到天亮!
“能开灯让我看看吗?”伊宁不放心韩璟,准备找墙上的灯,结果摸黑碰到一块滚烫的、有弹性的皮肤,她又猛地缩回去。
“不能。”裕准抓住她的手,恨到牙都被他磨出了声:“你碰到我伤口了。”
伊宁立马道歉:“对不起。”
“但我什么也看不到,先把灯打开好不好?”
韩璟只要不说话,伊宁就有种脚下躺着个尸体的感觉,让她全身发毛。
三句不离开灯,不是怕血吗?
轮到韩璟就不怕了?
裕准闭了闭眼,顺着她手腕往上,抚摸她柔软的脖项,声音又嘶又哑:“你说你跟我回去,我就给他叫医生。”
被他碰过的地方像燎着火苗,裕准的体温高的吓人,脖子上环了个烙铁似的,伊宁下意识推他。
“嘶——,呃…”
伊宁手僵住。
“他能有什么事。”裕准咬着牙,黑暗中描摹着她的轮廓,捂着小腹,字里像沁了血:“黑着灯,那些保镖又个个是怂货,装模作样踹几脚,怎么可能真让他死了?”
伊宁手上沾到了湿濡的液体,裕准像是真被她挠到了,躬下身,一声比一声沉地嘶喘,先前的塑料袋早被扔到地下,散了一地,他似是后退的时候踩滑了,伊宁又听到很重一声肉.体与墙壁的撞击。
她蜷起手,趁这会找到了灯。
裕准在角落缩着,闭眼不看她,脖子上青筋崩起,额头都是汗。
韩璟就在门后躺着,伊宁看他确实没有很狼狈,面色也正常,和裕准说的一样,应该不严重。
小腹本就比其他地方脆弱,裕准半真半假嘶气,眯着眼,见伊宁果真朝他过来了。
她蹲下,轻轻碰了碰他捂着小腹的胳膊:“少爷,我跟你回去,你给自己叫个医生吧。”
反正都在这里,看完一个再看另一个。
不管伊宁这么说,是可怜他还是心疼他,裕准都觉得碎成渣的心又粘起来了,就算他今天疼死了也还能跳呢。
*
回到车上,闻灏元看见南熙奎在自拍。
他将药放好,阖眼,见多不怪。
南熙奎手机摄像头是改造过的,能夜视,照片放大,看到了他买的药。
网上一查:具有镇静作用,治疗焦虑、失眠……直到最后一个副作用才让南熙奎挑了挑眉。
抑制性.欲。
南熙奎关上手机,哼起歌,他们停到酒店门口的同一时间,打车过来的时恩也看到了他们。
“裕准这个狗崽子,他往我车底下扔了一堆钉子,轮胎全都爆了!害我现在才到。”
“急什么,人又飞不走。”
“…你懂什么!”
“难道你还想从裕准手底下捞人?”
“…你不是南熙奎,你是南柯吧?”
“闭嘴。”他们磨蹭了有一会儿,闻灏元听得耳烦,冷冷道:“带保镖了吗?”
时恩跟南熙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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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了摇头。
闻灏元被蠢笑了:“捞人不带保镖?”
时恩懵懵的:“你怎么早不说?”
他的计划里压根没有这一环!
闻灏元不想再多说什么,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出去。
房间所在的那层到后,电梯门开,时恩第一个飞出去。
南熙奎照旧跟在闻灏元后面,只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闻灏元气压很低。
时恩虽然是第一个到门口的,但他并不是第一个进门的,因为门禁卡在南熙奎手上。
这家酒店,韩璟不知道,其实是南家的产业,南熙奎是所有人里最先知晓伊宁所在的。
进去后,南熙奎瞥过地上躺的韩璟,围绕他站成一排的保镖。
像是准备等韩璟醒了再把他敲晕一样的架势。
保镖还没反应过来,进门的三个人先听见里面传来的男女声,出乎他们意料,竟然没有裕准发疯的声音。
伊宁这会正坐在裕准旁边,他刚被医生包扎完,人缠的像个白花花的粽子,右手却牢牢攥着她。
他问她:“为什么不看我?”
她坐得像个会呼吸的假人。
“……”
发呆回溯经过的伊宁回神了。
裕准问完,看见伊宁的脸皱在一起,面上好像是流露出一丝懊悔,随后在他耳边声音很低地道:“少爷,我能收回上一句话吗?”
“我不能这么同您回去…”
“你还要跟着那个野男人?”裕准看着她的眼睛都不可置信地发颤、发红。
他才说服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哪怕想到他们可能已经住在一起过,抱在一起过,甚至更坏的他都想过了。
她竟然还要跟他分手!
伊宁觉得他说话难听,却想了想才温声道:“那我不能以女朋友的身份跟着您,您是有未婚妻的人。”
她又骗他。
医生才给韩璟看完,她就要反悔。
裕准几乎想要晕过去,还想整死那些听风定雨的无良媒体,但知道晕过去她肯定会跑,于是拼命睁大眼,呼吸都喘不上来了似的,看着她一字一重道:“还没订婚,不算,只是口头的,我之前……,都过去了,你再给我点时间…”
伊宁微愣,说实话,比之裕准先前的桀傲不驯,他此时称得上低声下气。
但伊宁是女仆,她从始至终都在以女仆的身份感受他的对待,所以她对裕准表现出了十等十的恭顺,哪怕被罚,不舒服、不满、但并不记仇,因为女仆被罚在这个世界太正常,她不会因为自己是任务者就觉得高人一等,所有女仆能承受的她不能承受。
可此时,当裕准流露出了别的意思,也就是说,他前期是真的当她为女朋友,不是利用她涨经验或者是刺激女主;他今天来也是要请求她不要分手,而不是她以为的——因为被韩璟这个闻家人刺激到发疯。
如果是女仆,她该既往服从,裕准将钱全退回了,韩璟如今也自身难保,只能继续跟着他。
可如果是真正的女友,能容忍得了裕准先前的凶恶态度?而同他接着走下去?
伊宁思考后,觉得不能。
她一根根掰开裕准的手指,虽是拒绝,却说的很是温柔,像在讲什么耳鬓厮磨的情话:“少爷,我还是想要分手。”
21. 第 21 章
裕准眼睛都要瞪酸了,面部有着失了血的青,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愤怒到极点,喃喃道:“韩璟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这个贱男人。”
伊宁左手刚挣脱他,右手又被更加使劲的攥住,连带着他整个身体都倾过来,“他都给你说了什么,让你大着胆子跟我提分手。”
伊宁微微后仰,缩了一下脖子。
裕准正处于心理防线最崩溃的时候,此时她随便的一个举动在他眼里都不像害怕,更像嫌弃,或是排斥,不想再跟他共处一室了似的。
裕准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意图让她知晓自己是被韩璟蒙蔽了,“他在恩诺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了,脏得很,他还是个私生子,诡计多端、不怀好意,你这种没有经验的最容易被骗。”
说着,他空着的另一手移到伊宁的脑袋,跟以往一样,这是他要按着她亲的节奏。
“不能剧烈运动,伤口会又崩开的。”伊宁忽然看着他道,然后指了指他小腹的纱布,“弓起来,不疼吗?”
裕准身体僵在半空,当然疼。
但更疼的地方此时又酸又软,还有好多种情绪对冲相撞,让他哑然,因为这种情绪竟在往他泪腺上撞。
这么疼吗?
伊宁愣了愣,她看到裕准瞳孔湿了,像黑曜石蒙了层稀薄的雾,朦胧倒映出她的身影。
“还有,韩璟不是你说的这样。”伊宁道:“我也没有被他骗。”
裕准简直要疯了,情绪的大起大落,快要将他折磨到崩溃,眼睛红到像饿了三年的丧尸,“你怎么能这样,一边关心我,一边为他说话,他没有骗你,难道我就会骗你……”
这两件事有什么冲突吗?
就好如只要找来一位医生就可以为两人看病。
裕准给她钱,韩璟给她饭,都是让她生活质量变更好的人。
伊宁不白拿,不白吃,必要的情绪价值以及角色扮演都能完美提供给他们。
她奇怪起来他们到底不满意什么,而人思考的时候脑袋就会放空,裕准的嘴在她面前张张合合,还有一些其他人的声音,搅和在一起让伊宁耳朵发堵,脑袋也过载了似的,伸出手,手心覆上了他的唇。
“吵。”
伊宁拧着眉。
裕准安静了。
刚进来的三个人也沉默了。
伊宁跟裕准此时都坐在地毯上,伊宁背靠着沙发,比裕准最先看到他们。
南熙奎回神,笑着冲她打招呼:“第三面喽,好久不见。”
他后四个字说的颇意味深长,仿佛感叹一样的语气。
时恩还没反应过来,也没能跟伊宁说上话,裕准就突然转身站起,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后,阴森森地盯着他们。
“人在门口,你们进来找骂?”
伊宁也不乱动,甚至配合地双手抱腿缩了起来。
她刚才跟闻灏元对视了。
前少爷的目光依旧让人齿冷,仿佛是精锐的扫描光,或者是上位者无机质的审视,下一秒就要追问她为什么故意给他下身泼冰沙了。
闻灏元收回视线。
果然是劣质穿搭。
桌上零零散散不少地摊饰品,还有各种塑料包装的小吃零嘴,散发着低层鄙俗的穷酸味道,在高端的套房里格格不入,落在闻灏元眼里更是显得异常滑稽。
“父亲命令,她我也需要带走。”闻灏元语气不咸不淡。
他也是路上才收到的消息,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想笑,因为如果是他做出这样的事情,父亲不会有意愿见女方,只会斥责他愚蠢,让他自行解决后患。
而换成韩璟,解决后患的同样也是他,这个私生子却一点也不需要为自己的蠢行付出代价,父亲就什么路都会给他铺好。
“你再说一遍?”裕准掏了掏耳朵,“你要带谁走?”
闻灏元:“你身后的人。”
南熙奎也是愣了下,什么意思?他这趟来不是只捞韩璟?
他们说话间,时恩往前几步,结果发现裕准反应异常敏锐,开始抓桌上的东西,像是要用小吃砸他的样子,他又退回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头发是带卷的,不好打理,好不容易抓出形状,沾上烧烤味就不好看了。
他嘟嘟囔囔道:“至不至于啊你…看看怎么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你女朋友。”
“……”
裕准感觉自己从未一天之内体验过这么多种情绪,他现在像只身上打了补丁的野狗,脆弱敏感,又因为身后的羁绊只能无能狂吠。
吃的没扔,因为他也嫌脏,其余的东西,尽数被他砸到了前面。还有水杯,碎到了闻灏元的脚下。
闻灏元微微皱眉,退了几步,抬起胳膊扫了眼腕表。
南熙奎提议道:“能不能把他也敲晕。”
时恩还在捋刘海:“习惯就好了,等他发疯结束了我们再过去。”
南熙奎挑眉:“你不敢?”
时恩:“……”你自己不都在往后退!
裕准:“保镖都死了吗?”
保镖们这才找到机会出声:“少爷,外面的人醒了…要不要…”
韩璟醒了?
伊宁这才抬起头,这个地方的混乱让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但她刚动了一下,不止裕准察觉到了,就连站着的三个人也向她投射来居高临下的视线。
好可怕,仿佛她不是动了一下,而是她拿起了刀子。
裕准这短暂的回头,让保镖没能及时接收到再次砸晕的命令,于是伊宁便看见韩璟惨白着脸,虚浮着步子,扶着墙出现在狼藉非常的大厅。
韩璟现在特别的懊悔,也很是感到无力,首江这个地方做什么都避不开财阀家的耳目,他想过会被发现,但没想到这么快。
这让他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准备充分,因为反感而没有让闻灏元帮他,想来他肯定是愿意的,毕竟他离开对闻灏元毫无疑问是好事。
但现在想也没用了,韩璟缓了缓神,落地灯壁灯完全打开,他一眼看到蜷在裕准身后的伊宁。
她明显害怕了,眼睛睁得很大,眼底的水光波动着,像捕猎者枪下瑟缩的小兽,伊宁在他面前很少表现的如此迷茫无措,韩璟感到心底坠痛难言,是他一时的冲动造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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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这种境地。
正是对峙僵持的时候。
外面忽然有唐突的对打声传来,还有保镖们的叫喊:“少爷,闻家来人了。”
裕准一愣,却见闻灏元冲韩璟轻抬了抬下巴,说的话和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被看不起,“带人出去。”
韩璟没吭声,阴郁的脸苍白如纸,他本就是要去找伊宁的。
伊宁这会已经站起来了,在众人都看向韩璟的时候,她额外留意到裕准的小腹又染色了,血腥味本就比其他味道更容易让人感官警觉,他流了那么多血,脸却反常变得更红,整个人似要冒出烟来。
他还发着烧的,可伊宁买的药全都被他砸出去了,别人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条疯狗,但伊宁其实没那么怕他了,他就像个缺爱的小孩,只要对他上点心,他就会融化自己的肌肉和青筋,抓你再用力也是收着指甲的。
可怜,但不可爱。
裕准这下又捞烟灰缸了,捏在手里,韩璟靠近时,胳膊绷紧立马就要砸他脑袋,但下一秒,身后有微凉的手指插进他掌中,伊宁摸走了他的武器。
她轻叹道:“少爷,我跟他是朋友,我难道连朋友都不能有吗?”
裕准瞬间僵住,韩璟也没预料到,但不妨碍他继续拉人的动作,同时用拳头砸了裕准几下。
管的了一个,就管不了另……几个。
伊宁被韩璟拉着往外走,回头看见时恩抱住了裕准,他还不知道是不是报复,手就陷在裕准伤口处,冲她笑出了一口白牙。
“伊宁,我又帮了你一次哦!我们现在也是朋友了吧,啊啊——,快跑!我要抱不住了!”
闻灏元冷眼将他们扫过,跟着走了出去。
南熙奎倒是留下来了,因为车里有司机,肯定坐不下他们四个人,他还是识眼色的。
*
电梯里
闻灏元将手机递给韩璟,声音冷淡:“父亲打的。”
“我自己会联系他。”韩璟推开,另一手握紧了伊宁,“我要回公寓,其他哪也不去。”
闻灏元冷笑,往后瞥去一眼,领头的保镖冲他点点头。
闻家的保镖都是在军部待过的,站如矗柱,力气也不是普通人能抵挡得了的。
电梯晃荡十几秒,韩璟被压着俯身,伊宁也被挤到了闻灏元旁边,差点撞到他。
她的半边身体都要冻成冰了。
但闻灏元一动不动,既没有看她,也没有看被堵住嘴的韩璟,只是平静地通知他们道:
“父亲明天要见你们,我今晚会带你们到云台山,这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你们在首江根本无处可去。”
他虽离得近,可谈吐间距离感极强,仿佛他们都是陌生人,他在以一种客观的角度为他们分析利弊。
伊宁摸了把脸,忽然想起闻灏元当时根本没见过她,她心虚过甚,竟然忘了自己当时一直是戴着口罩的。
电梯开了,没人动。
伊宁偷偷抬眼,见闻灏元垂睫客套道:“女士优先。”
伊宁:“……”好陌生好陌生。
22. 第 22 章
闻灏元于是就看见她僵硬地往出走,像个小机器人,四肢都不似自己的一般。
发尾及腰,固定刘海的塑料发夹在头顶忽闪着粉亮的色泽,腿修长笔直,但不算特别细,和脸一样,有肉感。
和那天车里瞥过的背影重合。
闻灏元直到现在,才将她和报名表上长刘海的模糊人像划上等号,还有那一长段堪称告白的铺叙字诉。
她是…他的私生?
不然没理由解释她生日宴堪称逾越的行为。
想到私生,闻灏元眉宇浮过一缕嫌恶,没人会对这样的生物有较好的印象,哪怕她长得人模人样。
车门提前打开,司机俯身,他没再谦让,一步跨上后座。
韩璟被押到了副驾驶。
没有选择的伊宁:“……”
她比韩璟识相得多,知道有时候抗拒不了的,就不要挣扎。
她坐进去,努力让自己靠着边,眼睛凝着窗外。
“伊宁。”韩璟终于能说话了,第一时间安慰她,“你别害怕,父亲平时对我很好,他不会难为我们。”
…你是他儿子他当然不
伊宁轻轻嗯了声,照旧探头向外,思考未来并短暂茫然一下。
因为两个外人在,韩璟并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伊宁就产生随遇而安的念头,靠着车窗有了几分睡意。
等车开进闻家,时间已经不早了,韩璟第一个跳下去,将昏昏沉沉的伊宁抱起进了房子,跟闻灏元阴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闻灏元等两人身影消失,才拾起药盒下去。
明管家确信自己没认错人,落后他一步问道:“少爷,伊宁…就是璟少爷要带出国的女朋友?”
“嗯。”闻灏元不甚在意,接过女佣餐盘里的水抿了几口,喉咙咽下药片,看向楼上,“别让他们住一起。”
声音凉薄,如同冷水里滚出来的嫌弃。
韩璟姓韩,闻家是闻灏元的家,明管家自然更听他的话,躬身道:“是,少爷。”
*
翌日天亮,熟悉的窗景外是一望无际的海。
手机充满电后自动开机,一条条消息争先恐后蹦了出来,伊宁仔细翻看,闻家既不需要她做工,也不需要她伫候服侍什么,像是将她忘了,除早晨七点半有人送来了早餐,再没人通知她要做什么。
聊天界面最活跃的依然是时恩,他像只分享欲十足的热情小狗,每句撒娇的话后都会带几个可爱的表情包,能让人隔着屏幕幻想出他的样子。
她问伊宁什么时候去恩诺上学,伊宁也不知道,没找到表情包,于是很遗憾地给他发了个向下撇嘴的黄脸小人。
[伊宁:不知道哦]
时恩没有秒回,因为他最后一条消息显示在04:56。
切换回裕准,伊宁的眼皮立马跳起来。
全是图片。
都是他缠小腹的绷带,还有身上其余地方的伤口,应该是从上往下拍的,绷带被他掀开刻意露出了结痂处的青褐痕迹,没有血,可能是被他擦干净了,但更显恐怖,像是盘亘在皮肤上的狰狞虫形,十分骇人,点开后,伊宁本就翘起的刘海更炸挺了。
很怀疑裕准是在故意吓她,或者是卖惨。
伊宁退出去,直接往下滑,中途又看到他另一些奇怪角度的照片,最后一张在里面突兀的很正常,她顿了顿点开,像是摆拍,脖颈上满是细汗,皮肤绒毛和胸膛沟壑在光下染上浅显的金色,他没穿上衣…
往下,是他的一条语音:
[我在首江大学附属医院]
时间显示半个小时后,也就是凌晨三点,他又发了一条:
[好疼,睡不着]
伊宁感觉脸不由自控的发烫,他为什么不穿衣服?让她现在有种小朋友误入少儿不宜场景的尴尬。
于是她敲字:[少爷,小心着凉,着凉会发烧]
发完后,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韩璟,她想回去上学。
昨天跟裕准说清楚了,他现在看起来没有很暴躁。
想着,伊宁便给韩璟打电话。
而此时收到电话的韩璟,正在书房听闻灏元跟父亲表述昨日发生的事,他的语气平井无波,不掺杂一点私心的平铺直述,脸上表情也不带一丝情绪,仿佛是在跟上级汇报工作。
闻校官穿着深绿色的军装,肩上扛着九瓣金花,貌似是连夜从军部赶来,眼部还有着明显的皱纹与疲惫,他本是闭着眼,听到某处后忽然睁开,锐利又无奈的视线射向韩璟,“才认识这几天,就要带人私奔?”
闻灏元嘴唇轻阖,眼底嘲谑一闪而过。
没有这事,他还不知道这些年父亲偷偷分给韩璟了近半的不动产,全是闻家对外的投资,寸土寸金。
韩璟对待父亲就没有闻灏元那么官方,他语气带了些讨好,又有几分落寞地垂头,
“不是私奔,我想带她出去玩,我自出生就没怎么去过海外,只有母亲去世前和您…”
“可以了。”闻校官捏了捏鼻梁,似是也回想起了什么,深深叹口气,看了他很长时间,“我以为你们认识时间挺久的,但这才几天,再过一段时间吧,等你确定下来我再考虑要不要见她,还有你们的关系。”
韩璟愣了愣,反应过后立马应声。
他唇角微勾,瞳孔因为惊喜而略略颤动,像是背躬的肩都挺直了几分,沉丧感一扫而空。
“谢谢父亲。”
他不能不被父亲流露出的意思而感到欣喜,这说明他认可伊宁,也愿意替他摆平昨日惹出的那遭事。
“你出去吧,灏元留下,我有事嘱托他。”
又是一次擦肩而过,闻灏元自然没能错过他眼底的愉悦与兴奋,书房里短短十几分钟,父亲的目光就没停留在他身上多久,他心底冷笑,却收回注意力,恭敬垂下头。
“父亲有何吩咐?”
其实不猜都知道,他这位偏心至极的父亲一定又是让他在学校里好好照顾韩璟,哦不,现在应该还多了个人。
照顾可能是自己以后的弟媳?
长又密的睫毛在刺目的光线直射下有层阴影,包藏晦暗的薄雾似的,遮住了闻灏元眸底的不甘与嫉恨。
他凭什么要替一个私生子照顾他的女朋友?
以后是不是连他们生的孩子也要他管?
*
伊宁电话没打通,但幸好没多久韩璟就敲门进来了。
他看着兴致很高,显得出奇精神,像是枯树长出了嫩叶似的,伊宁也笑起来,一般好的情绪更容易感染到她。
“我们下午应该就可以回恩诺了。”韩璟搬了个凳子在她面前坐下,犹豫了会,到底还是没说先前书房里的事。
“你想回去吗?如果不想回去,我们可以换一所…”
“不用换。”伊宁道。
韩璟愣了一下,看她一会儿,却又立马想起另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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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肯定不能住在原先的地方了,还有就是…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住?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像江南公寓一样,定两套上下层的公寓。”
伊宁现在实在是很有钱,而且这些钱,光看着但花不完,让她有些难受,所以她未经思考便道:“我们要一起吃饭的,一起住方便,但是房子能不能让我出钱。”
毕竟他要做饭。
韩璟面色古怪了一瞬,想问她哪来的钱,却又想起了裕准,然后沉默几秒。
他没说可不可以,只是含糊跳过这个话题,“伊宁,你昨天给裕准说我们是朋友。”
“嗯嗯。”伊宁笑眯眯的,心情也是很好的模样,她坐在床上,用薄被裹着腰下,头发蓬松贴着脸颊,显得脸小又精致,像逼真的漂亮人偶。
“我们是好朋友。”
她比昨天活泼了很多,眉开眼舒,接下来的话让韩璟身体发烫,“可是普通异性朋友是不能住在一起的。”
他像是觉得羞愧似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却还是艰涩地吐字,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我们住在一起会有人说不好的话,像你先前跟裕准一样,如果让大家知道的话。”
伊宁看他耳朵红透了,想了想,理解了,韩璟一直被学院里的同学造谣,他应该是很避讳这些。
这也不是什么问题,伊宁笑道:“那就住上下层!”
“……”这不是他的意思。
韩璟知道自己有些急切了,可是伊宁不开窍,她思想简单,性格纯良,这样的人往往很容易被骗。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人是随时可能被骗走的,韩璟唇张开又阖上,觉得自己无耻,又被冲动拖拽着,像看见不远处就有沼泽,却一步步放任自己陷入进去。
“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们名正言顺的…他们就不会说什么。”
他纠结那么长时间,伊宁差点以为他要反悔,不愿意跟她一起吃饭了,闻言悄悄松了口气,却也第一次仔细观察他,从头到脚。
她对谈恋爱不排斥,也有好奇感,可能是因为和裕准有过觉得舒服的体验,而且以往做任务时,她也曾对男女主那样的生活有过求知欲…
裕准她不敢,韩璟的话,伊宁并没有很怕他,而且他敢这么说,想必他也不担心裕准会对他做什么。
不过裕准昨天确实没对他做什么,他现在看起来能动能站的。
韩璟毕竟是闻家的人,还是校官的儿子,就像裕准再讨厌闻灏元,也不会将碎玻璃砸到他身上。
伊宁腿挪了挪,刚好挪到床边,韩璟像是要下意识扶她,只是伊宁动的时候把被子滑掉了,此时就穿着条短裙,韩璟手又缩回去,很是局促地出了一头的汗,拱得面皮红到滴血。
伊宁没有第一时间拒绝,韩璟就已经猜到一些了,也感觉她慢慢挪近时,氛围越来越暧昧起来,他觉得自己的退缩有些不合时宜,很败兴,便又将两手摊开,似是想要抱她。
睫毛抖个不停,心跳也要蹦出来了,韩璟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我们在一起吧。”
伊宁扑到身上那刻,韩璟脑子像被电击了几秒,骨酥感从头蹿到脚,像她刚才的目光一样,让他浑身电流萦纡不绝,麻麻痒痒的,简直坐如针毡。
“但是你做亲密事情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我比较怕疼。”伊宁满眼认真道,语气轻松到仿佛说的不是什么亲密事,而是今天吃饭吃什么。
韩璟:“……”
23. 第 23 章
伊宁在闻家待到中午,并没有见到闻灏元和韩璟口中的父亲,午饭时,也只有她和韩璟两个人待在房间里。
他们的相处模式一如往常,身份的转换对伊宁来说也就是偶尔多看韩璟两眼。
韩璟是个漂亮又阴郁的美少年,黑发褐瞳,因为裕准,他本就煞白的肤色变得更加透明,在光下显出些虚弱的病态,像个一碰就碎的瓷瓶,让伊宁觉得她早晨说出的那些话根本不必要。
韩璟当然忽略不了她的视线,脖颈间青涩脉络如心脏一般跳动。
他受的都是内伤,后脑和胸腹间还有着不轻的怅痛,伊宁也许是看出来了,方才只短暂在他身上趴了几分钟。
她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那些话,韩璟很难不想到是不是裕准给她留下了什么难磨灭的心理阴影。
想到这,他全身激流的肾上腺素迅速平静下来。
伊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对自己新男朋友的关注度并不多,也关注不到,因为韩璟在她身后的床边坐着,好像在尝试帮她扎头发。
他们已经看好了公寓,相比江南公寓低调许多,但安保比江南严密,是恩诺高层的居住区域,还有不少政府官员的太太在这里闲居陪学。
很显然,韩璟动用了他父亲的权利,让伊宁遗憾地清账失败。
*
午饭过后,伴随着炙烤大地的高温如网似的笼罩下来,让人每一步走都像裹着沉甸的绳索,压得人脸颊滚烫,喘气仿佛都干涩了起来。
说好13:00准时出发去学院,结果伊宁和韩璟在院外等了五分钟,三百秒,不仅闻灏元没露面,周围甚至连一辆车都看不到。
云台山,普通轿车或是计程车上不来,闻灏元如果诚心折磨他们,或许今天得顶着烈日走下去。
“对不起,我连累了你。”韩璟脱了外衫,虚拢在她头上,垂下来的眼翳难堪又郁悒。
他没出什么汗,清爽干净,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像是觉得疑惑,“你病了吗?”
伊宁红扑扑的,脸颊像熟透了的番茄,咬一口能出汁的靡丽艳色,唇瓣微开,还能看到里面艰难喘气的舌尖蠕动。
她摇了摇头:“要不我们走下去吧。”
再等可能真的要中暑了。
韩璟:“我带你去车库,我会开车,父亲曾经安排教练教过我。”
他的话音不轻,因此缓速向他们靠近的闻灏元听得清清楚楚。
车库里确实有韩璟的几辆车,不过早就被他赏给下人们了。
他瞟了一眼管家,管家随即上前挡住旁边两人,慈眉善目道:“璟少爷,伊宁…小姐,少爷会送你们去学院的,车就快来了,你们再耐心等等。”
闻灏元身后有人为他撑着伞,这对此时脱了外套给伊宁遮阳的韩璟显然是种羞辱。
但他似是习惯了,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他以前在这里住过不短时间,父亲工作特殊不常回来,整个闻家除了明管家会在父亲的嘱咐下跟他来往,其余人在他眼里比陌生人还不如。
闻灏元在他眼里更是如此,什么想要送他,他只是想找个理由在伊宁面前欺辱他罢了。
只是可惜,伊宁不像大多数人,她根本不在意他的身份。
韩璟低头,对伊宁轻声道:“那我们再等一会儿,你难受就靠着我,我不热。”
伊宁点点头,却没靠他,这次车果然来得很快。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目光掠过闻灏元和韩璟,这次主动坐到了前排,把头靠在窗户上,眼睛一闭就想要睡。
车徐徐启动。
后排的氛围很是凝滞,像是空调刮出的风带着黏稠的介质,让人有种呼吸不畅似的紧绷。
“父亲让你们住在我那里。”
静的仿若能听到车胎碾过地面的声音下,闻灏元突然道。
伊宁一个激灵睁眼,正好对上后视镜里闻灏元一扫而过的目光,像是厌恶、或是探究、还有不解,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反而让他那一眼显得平淡无波。
“济平路025号。”
韩璟猛地转头看向他,“父亲没有告诉我那个住所是你的。”
“但他告诉了我。”闻灏元声音无波无澜,毫无意外的样子,“还让我替你去给裕准道歉,缓和两家当前的关系。”
“可你做的好事,难道不应该你自己去?”
韩璟:“是他打了我。”
“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闻灏元很轻地笑了一声,“不管是谁打了谁,如今裕准躺在医院才是最后结果,车的目的地是首大附院,我和这位伊宁小姐会在楼下等你,你觉得呢?”
哪怕是装聋的伊宁,这会也感到头皮麻起来。
但她其实和韩璟想法一样,裕准的伤是他自作自受,韩璟根本没有应该道歉的理由。
难道就是因为身份不对等?
伊宁睁开眼,用额头撞窗玻璃。
不想了,她好晕啊。
听到伊宁的动静,韩璟的呼吸声变重,“我们不可能住你家,医院也不会去——”
闻灏元恍若未闻,只是眼神意味深长地掠过伊宁,无声冷笑:“那就待会儿让人把她送上去,代表闻家的歉意,想必裕准也会接受。”
这句话说的极重。
因为他先前语气实在是没什么情绪,以至于他通知的话竟没第一时间让韩璟察觉到,以为他是在跟他商量吗?
旁边突然没了声音,过了半分钟,闻灏元掀眼看他,见韩璟垂下了头。
“对不起,我去。”
下贱的垃圾。
闻灏元扯扯唇,到底是没把这几个字念出来,只是他的眼神却没避讳,冰冷之外是清傲不屑的鄙夷。
“呵。”
他头往回转时,意外看到前面的人在瞪他。
闻灏元怀疑是错觉,可回神后,她已经把脑袋趴回了窗边。
他这才发现,司机竟例外给她开了窗户,有热风燥动地吹进来,冲撞了车内适宜的温度,使他眼睛进了沙似的干涩,可就在这样眼睛不适的状况下,他的神经却极其冷静地捕捉到韩璟紧绷的身体变得松懈。
前排人的手从车座上挤出来,韩璟本就是保持着靠近她的姿势,闻灏元眨了眨酸涩的眼,没转头,余光却看得清楚。
她摸着他的头,像在安慰,低低说着听不清的话,韩璟在她面前不住点头,像条被奖赏了骨头的狗,显得他前面的举措反而成了她训狗的巴掌。
恬不知耻的两个人。
闻灏元第二次从下等生身上感受到愤怒这种情绪。
第一次是因为生日宴坠落到他腿心的冰沙。
“窗?”
司机一震,听出他语气里的压迫意味,连忙道:“少爷,这位小姐刚才说她晕车,我怕她吐到车上…”
“关。”
司机迅即关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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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灏元不想再看到什么脏东西,接下来一路都闭着眼。
车在二十分钟后抵达医院。
韩璟没有拖磨时间,利落地开门走了进去。
此时的裕准。
单人单间的酒店式VIP病房,正挤着不多不少两个人。
病房里有台机子,时恩右眼的眼皮肿得像化了夸张的特效妆,以至于他干趴在电脑桌上,只能是有玩心无玩力。
“我要死了。”
裕准穿着病号服,脸色是失了血的青,不乏恶意道:“活该。”
他的伤是时恩加重的,时恩的眼睛也是被他一拳砸肿的。
时恩没再说话了,在他的房间里一会嚎叫一会痛吟,一会又带着哭腔。
“可恶,我现在这副鬼样子,更丑了呜呜呜。”
“裕准我恨你。”
“好想玩游戏,今天都没签到。”
“还有伊宁…”
他话音未落,脑后就飞来一只枕头。
时恩熟练躲过,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又熟练地转话题。
“不是说闻家今天来人吗?他们都会来吗?”
裕准照旧是那个回答:“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浮躁得很,从早上睁眼开始。
昨天伊宁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很是恍惚,可能本身是存着更坏的心理准备,因此伊宁说韩璟是她朋友,恍惚之下,他竟觉得朋友也好。
那不就说明:她同他分手不是因为喜欢别人,而是因为他以后有可能订婚。
意识到这一点的裕准,在半夜做完手术后,爬起来拍了一些莫名其妙但觉得她看到会说好听话的照片发过去。
伊宁果然关心了他。
他当时其实是在线的,完全可以继续回复她。
但紧接而来的裕会长电话砸醒了他,只有一个亲生儿子的裕会长反常地表达了对他手术的慰问,并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裕准大概总结,意思就是:你可以被我弄的半死不活,但你可不能真死了。
总而言之,他的父亲对于他这次差点失血而亡的事件空前的火冒三丈,并且在一番舆论操作下,抢了闻家几个项目,迫得那天在场所有人来医院给他道歉。
当然,重点是给他自己在外长面子。
裕准等了一天了,醒了等,梦里也等。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结果是时恩这蠢货。
不知道第多少次划过锁屏上女生的眉眼,裕准打开手机。
结果刚才响的竟然是恩诺校园爆贴。
标题是:禁欲清高的闻大会长?
裕准手顿了顿,被这标题恶寒的同时,下意识点开。
牛啊,这竟然是闻灏元自亵的视频…
视频里的人发根潮湿,微仰着脖子,清冷的眼眸迷离溃散。
背景是他去过的会议室,光线不算特别好,应该是落日时间。
地上散着乱七八糟的纸,还是从下往上的角度。
“草。”
裕准扔开手机,下床到卫生间洗眼睛,洗一半,他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哪位人才,真够下流的。
如果是什么拆穿他闻灏元假正经的热帖,闻灏元估计看都不会看一眼,他的脑残粉们直接就能冲掉,但像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别的不说,肯定能恶心到所有当事人。
以后谁想起你闻灏元,脑子里第一画面不都得是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