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鹿记顾留白裴云蕖免费阅读完整版大结局》 引子 长安入秋的时候,玉门关外的鹭草驿是极美的。

尤其是日出时分。

天边的天山和金山相继在黑暗之中显出轮廓,银白色山体渐渐朝着金黄色转变。

那些金色的光亮就像是从这两条巨大的山脉上散发出来,渐渐充斥于一望无际的荒漠和沙海。

荒芜、苍凉是此时的主旋律,站在驿站外的栈道上朝着远方眺望时,天空似乎触手可及,但巨大的孤独感却又往往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整个天地之间,就仿佛只剩下了自己独自一人。

然而每当被这种感觉侵袭,无法承受时,只要将目光收回,便又可以获得片刻的宁静。

清澈的溪水灌溉出了连绵的草甸,又汇聚成幽清的湖泊。

十几座宅院组成的驿站矗立在湖边,疯长的蒲草轻易的淹没栈道之外的道路,这种被当地牧民称为鹭草的青草和长安人所说的鹭草并非同样的事物,它只是拥有细长的草丝,不会开花,但在清晨的微风里,无数的青丝随风摇曳,触碰着栈道的栏杆,发出沙沙的响声,显得无比温柔。

湖水里的芦苇倒是会开很大的白花,那些白花就像是白狐的尾巴,倒映在水中,又轻易的与碧蓝天空中的白云纠缠不休。

清澈见底的湖水里不见游鱼,却有很多种青蛙,可能水太寒冷或是蛙类太多的关系,明明被翠绿的蒲草和芦苇团团包围,鹭草驿里面却没有任何的蚊虫。

许多白色的鹭鸟在远方银色的山体彻底变成金色的时候便出现了,它们不喜欢和大雁一样成群结队,往往是单独的在水泽之中跳跃、飞翔,显得无比自在。

它们给鹭草驿增添了蓬勃的生气,却并不吵闹。

鹭草驿最中央的一座宅院是架在水面上的,有一间屋子尤其像漂浮在水面上的画舫。

一袭锦衣的谢晚就坐在这间屋子的窗边。

他靠在窗沿上,一只手搭在窗外。

他的手指距离水面有些距离,只是他手指随意地缓缓划动,手指倒映在水面,倒像是他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湖中深处。

水深处,柔软且长的水草不断摇摆,就像是拥有美妙身姿的妇人在随着他的手指跳舞。

远处巨山的苍凉在此处化为独占的静谧,这是绝大多数长安的年轻才俊都没有机缘见识的景象,若是换了他们在这里,必定欣喜若狂,要痛饮美酒,在驿站的墙壁上题满诗句方可罢休。

这些年轻才俊会想到底是何等的妙人,才能将驿站建在这种美好的地方。

在别人的眼中,富有才名的谢晚自然是这样的年轻才俊。

然而那只是在别人的眼中。

他非但不会那么做,还会觉得那些人很可笑。

就像站在山顶的人可以轻易看见草原的辽阔,处在他这个位置的人,可以轻易看清一些事物的本质。

选了这块地方的妙人,只不过是费尽心思要讨好谢家的投机取巧之辈。

这个本不该出现的驿站,早就已经超越了大唐帝国补给的极限。

在那些年轻仕子的眼中,它或许能代表着大唐的态度,然而或许到了明年的冬天,这个驿站就已经消失。

不会有军队驻扎在这里,更不会有大量被流放的囚犯过来建造边城。

这个驿站存在的最大意义,便是为他的履历增加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他在这里获得大量的军功。

这会让人觉得他们这样的门阀子弟依旧是大唐的中流砥柱,并非依靠祖上的荫庇才享受着荣华富贵。

回去之后,他还会有很多首描绘边塞风光和将士的诗句流传出去,他的才名会获得更多年轻仕子的真心敬佩。

他的身边始终养着那几个会写诗的读书人,谢家提供他们的用度,若是这些人做出好诗,那勾栏听曲的费用也会大大增加,当然这些诗的署名都会是谢晚。

他将来的妻子,要么是来自河东柳氏,要么是来自河东裴氏。

那些所谓的年轻才俊们渴望一生都得不到的,就像是天上星辰一样的东西,他天生就有。

唯一的遗憾是,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人生绝大多数时候是无趣的。

因为常人所经历着的,根本不知道的未来,在他的世界里早已经注定了结果。

过去很多年如此,将来亦会如此。

人和人之间,天生就有着巨大的差距,就如此时的长安已经遍地黄叶,远处的天山脚下的荒漠里已经孕育着暴风雪,而他所在的鹭草驿处在寒风无法吹拂到的谷地,一个月之后,青草才会开始枯黄。

第一章 玉龙鳞甲舞 大风,穿骨子的冷。

阴霾的天空里铅云翻滚,牵着一头老骆驼的罗青下了一个垭口,鹅毛大雪已经扑头盖脸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桩怪事。

前方道侧居然有一个少年在挖坑。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和同龄人相比稍显瘦弱,穿着一件油腻腻的羊皮袄子,隔着老远就可以看到他的脖子里一层黑漆漆的皮垢,恐怕有两个月没洗过澡了。

不过他的气力不俗,而且这挖坑的活一看就常做,有一股子巧劲,被冻得坚硬的泥土给人的感觉倒像是豆腐一般软嫩。

关外这一带的黄沙碎石地在九月之后,种什么都长不出来,连牧民都不会在这一带停留,尤其在这种暴风雪的天气里,在这种地方挖坑,那真的是活见鬼。

罗青原本心情不错,惦记了大半年的东西终于得手,想到那具温软如玉的雪白身子,他心里头还是一阵阵燥热,这鬼天气里赶路虽然苦了点,但好歹接应他的人很快就能碰头,那群人还带了两头羊,到时候宰了用雪水一煮,滋味绝美。

眼下这少年虽然自顾自的挖坑,但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煮好的羊肉汤上面突然飞来了一只苍蝇,虽然还没掉锅里,但给他的感觉已经很不舒服。

“小子,你他娘的在挖啥好货呢?”他拍了拍鞍座上挂着的长刀刀把,冲着少年不怀好意的叫道。

“埋你用的。”少年停了下来,抬头打量着他的身材,道:“三个回鹘钱,我保证把你埋得好好的。”

罗青看到这少年五官生的很好看,说起话来是长安一带的口音,不过这少年的眼瞳闪着淡淡的绿光。

“唐人和胡人生的娃,有点意思。”

看着少年脸上认真的神气,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年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罗青,原濛池都护府步兵校尉,曾率七百众大破延陀部两千敌军,后因贪墨军资和虐俘获罪,三年前到玉门关之后脱了军籍,帮商队押镖,上月和马贼里应外合,劫了自己的商队,还奸杀了商队首领的妻子,而且那商队首领还是你的同乡好友,之后事发,你从瓜州一路辗转逃到此地,边军多次截杀,你毫发未损,边军反而折损了四十一名好手。按我来看,若论战力,玉门关这边边军里面,单打独斗能赢你的,一个都没有。”

罗青缓缓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刀把,,“小子,你到底什么人,既然知道我的路数,还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不要误会。”少年诚恳的笑了笑,道:“我叫顾留白,不过一般人都叫我顾十五,我不杀人,我在冥柏坡一带做生意,我的价格很公道,冥柏坡一带死掉的人几乎都是我埋的,我埋的人,尸骨绝对不会被野兽刨出来。”

“冥柏坡埋尸人?”罗青一怔,他仿佛听好几个人说过这个名号,这个什么冥柏坡埋尸人在这一带本事很大,好像不只是能够帮人收尸,还能解决很多麻烦。

那人是眼前这个少年?他兀自有些不信。要收自己的尸,那他更是一万个不信。

风雪又大了些。

沉默了一会的罗青突然又笑了起来。

他一甩手,丢了四个方孔铜钱过去。

顾留白伸手接住,道:“多了一个。”

罗青伸手拍了拍身侧刀把上的雪,道:“聊几句?”

顾留白想了想,道:“也行。”

罗青眯着眼睛看着他,道:“小子,你的意思是知道有人要在此地截杀我,而且你觉得我必死无疑?”

顾留白道:“是。”

罗青舔了舔干裂的唇角,冷笑道:“你说你是冥柏坡一带的生意人,我不管你是什么路数,做的到底是哪一行的生意,但你既然知道今日我会走这里,若是真有人在这里截杀我,那在我看来,你和此事也脱不了干系,那按照我的规矩,我若是死不了,那我就把你抛这坑里。”

说话间,他一直都在看着顾留白的神色变化,但顾留白的神色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十分干脆的说道:“可以。”

“赌命的钱你就敢这么轻松的接了?”罗青眼睛里迸发出戾气,“好大的胆气。”

顾留白朝着罗青后方看了一眼,说道:“你知不知道大唐最近设立的驿站距离这里只有不到七十里?”

罗青冷笑起来,“你说鹭草驿,那里哪里来的追兵?”

“鹭草驿那边也有人给你消息?”顾留白皱了皱眉头。

“小子,你他娘的居然还套我的话。”罗青沉下了脸,伸出右手,慢慢拂去刀把上的雪花,“你现在给我说说,杀我的人在哪?”

“来了。”顾留白拍了拍身上的雪,平静转身。

这个时候雪落得更紧。

高空之中狂风呼啸,雪片漫空飞卷,就像是有一条披着玉鳞的巨龙在狂躁飞舞。

道路都看不清了,但一道白色的身影却凸显出来。

罗青的眼睛眯了起来。

竟是一名身穿白衣,头戴笼纱笠帽的女子徒步而来。

她走的很快,远看就像是在飘一样,在风雪中,就像是来自荒漠深处的孤魂。

然而隔得近了,却看到这名女子居然身穿白色的貂鼠皮袍子,这种皮袍子很贵,很厚实,足以抵御这种大雪天刺骨的寒意,然而即便如此,这名女子依旧显得特别高挑,身材极佳,丝毫不显臃肿,在这种时候都让人觉得风姿绰约。

若是让此女身穿胡姬紧身舞袍,不知又是何等光景。

罗青心中方生出这样的念头,却听到顾留白问道:“好友的妻子,滋味分外好吗?”

罗青的手落在了刀把上。

他看了顾留白一眼,不明白他这个时候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求财不害命,为了钱财出卖朋友也算了,但贪图好友妻子美色,害了整一支商队五十多人的性命。这事情就做太绝了。”顾留白平静道:“你又是大唐边军出身,要是你以后还能活着在别处潇洒,大唐边军的脸都不知道往哪放。我娘反复和我说过,做事不能太绝,否则必定短命。”

听着这些话,罗青心里压着的戾气反而燃了起来。

“你没试过吗,那滋味可真是分外的好。那眼神恨不得撕了我,但下面还不是咕叽咕叽的声音?”他戏谑的笑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盯在快步行来的女子身上,那女子身穿的貂鼠皮袍子是窄袖式样,她的双手怕冷般缩在衣袖之内,身上不见有什么兵器,但按照他的经验,越是看不见明显的兵器,便说明对方极有可能用的是一些诡异的奇门兵刃。

“不知天高地厚的娘们,报上名来!”

他发出一声暴喝,那女子却不回应,风声之中就连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听不见。

他也不再多问,右手拔刀,左手在身后披风中一摸,却是掏出了一面黑色的圆形皮盾,接着手中长刀迅速而有力的在皮盾上敲击起来。

咚!咚!咚!咚!……

这皮盾有寻常伞面大小,极为坚厚,弯刀敲击上去,竟是发出战鼓般的宏亮声响,每敲击一次,罗青的喉间就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一种狂野凶煞的气息,在他体内迸发出来。

方圆一丈之内,风雪竟不能进。

毫无征兆,那女子的脚步突然加快,只是刹那之间,那女子的脚步声清晰的震响四野,甚至比他的敲击声还要响亮,她的身体就像是一片巨大的雪花飘飞起来!

唰!

也不见她如何拔剑,她手中突然出现一道夺目的剑光,发出摄人心魄的破空声。

罗青冷笑一声,身周的气息仿佛凝成实质,风雪之中就像是有一个透明的光团将他包裹在内,他左手皮盾朝着那道寒光迎去,忽然觉得不对,猛然侧身。

噗!

一枝羽箭射中他的后背,只差数寸未中他的心脉。

剧痛自背上传来,罗青却反而看着前方的白衣女子狞笑起来,他身上筋肉不断炸响,体内真气流转,深入血肉的箭矢竟是自行退了出来。

气劲在他身周翻滚,寒冷的空气反而如同沸腾一般。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我?”

他狞笑声刚刚炸响,手中的皮盾已经毫无停顿的磕击在女子的剑上。

咚的一声闷响,女子手中的长剑竟被他直接磕得脱手飞出。

然而也就在此时,他心中陡然生出不妙的念头,眼睛的余光里,女子原本空无一物的左手之中,似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霜色迸射出来。

一道凉意骤然涌起在他喉间,就像是他呼喝之中,有一道凉风乘机贯入。

“霜剑!”

他骇然出声,喉间出现了出现了一点白色的痕迹,白色痕迹迅速扩大,变成一团白色的冰霜。

他体内的气力也似乎瞬间被抽空,气血被绽放在体内的寒意冻凝,令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住。

“怎么这么快?”

罗青心中充满荒谬的感觉,明明已经中剑,但感知里,这个时候才感觉有一柄剑轻易的刺穿了他的身体,剑身还在他的体内慢慢的退出来。

一切都似乎比这一剑慢了很多,连意念都似乎落在了后面。

“霜剑之主,果然是大剑师!”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清晰的意识才似乎返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才醒觉自己强横的血肉和真气,在这一剑之前如同不存在一样,这女子的真气修为,都比他高了不只一个境界。

是不是有病?

他此时甚至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只是觉得对方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世间最顶尖的修行者,长安都没有几个的大剑师!

闭着眼睛随便刺一剑就能杀自己的大剑师,为什么还要派人埋伏射自己一箭,为什么交手的时候,还要用一柄伪剑惑乱自己的感知,让自己砸飞?

玩呢?

他心中委实无法接受。

但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此时居然还有人在说风凉话。

顾留白在一边感慨的说道:“我就说你要被埋在这里,结果你还不信,还要吓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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