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明末当宗室》 第十八章 落草秀才 除去李佑,还有三人,这三人就是之前李虎拦路时站在他左右的一个穿着襕衫的白面中年人和两个年轻汉子。 李虎给朱慎锥做了介绍,两个年轻汉子都是矿徒出身,也是最初跟着李虎杀管事起事的兄弟。 脸长的那位叫陆义生,個子高些的叫胡林,都是李虎在矿山结拜的兄弟。 至于那位穿着襕衫的白面中年人来历有些让朱慎锥意外,这个中年人叫张锡钧,居然是个秀才。 秀才是读书人,但不是一般的读书人。 按照大明科举规定,只有过了县试和府试的读书人才能称得上童生。而且成了童生后才有资格参加院试,一旦过了院试才是秀才。 别以为秀才容易考,后世普通人觉得考个秀才轻而易举,就算是当举人中进士也不难。 可实际秀才不是那么容易考中的,要成为秀才得先成为童生,而要成为童生必须先过县试和府试,这两关就能直接把大部分读书人给刷下去,有些人读了一辈子的书也就是个老童生,到头发白了都考不上秀才。 换句话来说,仅仅当童生就要先过县里的考试,通过后才有资格参加市里的考试。县、市两级的考试不能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可也能称得上百里挑一,所以成为童生并不容易,更不用说参加全市考试成为优等生的秀才了。 这个张锡钧居然是秀才,可一个秀才怎么会跟着李虎上山落了草,这不能不让朱慎锥觉得奇怪。 下意识,朱慎锥忍不住多看了张锡钧两眼,张锡钧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朱慎锥的目光,下意识低下头去,似乎对自己的出身和如今处境显得有些难言之隐。 李虎也没在意这些,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刚才和王晋武比武的事来。 进殿跟着朱慎锥坐在一旁,王晋武的屁股向来就有些坐不住,而且刚才说的那些他也没丝毫兴趣,眼珠子滴溜溜地四处打量,一副好奇的模样。 直到李虎聊到比武一事,王晋武这才来了兴趣,忍不住就插起话来。 话说,虽然是王晋武赢了,可实际上是什么情况作为当事人的王晋武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朱慎锥开的那一枪,这场比武自己输的局面更大。 对于李虎的本事王晋武是很佩服的,而且王晋武这傻小子也是个直肠子的家伙,制服了李虎后当李虎不惧自身反而为弟兄求情时,心里就对李虎有了好感。 两人可以说是不打不成交,当即热络地聊了起来,越聊越是起劲,聊到兴起还现场比划了几下。 王晋武现在缺的只是战场经验,李虎在这方面却是优势,交谈之下出言指点了王晋武一二,这让王晋武就更是高兴了。 正聊的高兴呢,王初二来报,说是营地扎好了,朱慎锥让王初二安排弟兄们生火做饭,用后和平常一样休息就是。说话之间,朱慎锥也不避讳李虎等人,很大气地就吩咐了下去,这让李虎等人对朱慎锥更是佩服。 不过李虎他们并没发现,在朱慎锥和王初二交代的同时悄悄背着李虎等人使了个眼色,王初二顿时心领神会。 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人家的地盘上,哪怕朱慎锥有再大的把握,有些准备也是要做的。毕竟大家结识才不到半天时间,朱慎锥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表面上再大气也不能不有防备,江湖险恶,以诚待人虽然重要,可自己的性命安全更重要! 当夜,朱慎锥也没去营地歇息,直接就住在了庙里,和李虎等人一起聊了许久。 朱慎锥气度不凡,见多识广,尤其是对他们这些边军、矿徒没有丝毫轻视,再加上之前的事,越聊李虎对朱慎锥越是钦佩。 要不是觉得自己身份不配,李虎甚至想和朱慎锥烧黄纸磕头拜把子了,哪怕没有这样,李虎等人对朱慎锥也是敬佩有加,一口一个六爷。 只可惜,山中无酒,要不然以李虎的脾气非得好好敬朱慎锥几杯不可。 朱慎锥对此倒不在意,以劣茶代酒也是一样,笑呵呵地说等安顿下来后以后有的是机会,而且他对李虎在边关的经历颇为感兴趣,借着机会倒是向李虎询问了不少边关的往事,其中自然也包括北边蒙古人的情况。 李虎是一个耿直人,只要朱慎锥问到,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夜聊下来,倒让朱慎锥了解了不少北边的情况,这对于朱慎锥来说倒算是意外之喜。 此外,朱慎锥还给李虎等人指点了一二,告诉李虎应该如何在羊头山立足。 既然李虎等人在这落草,那么就需做长远打算。羊头山地势险要,离高平也不远。 要说起高平可是赫赫有名,古时高平也叫长平,正是战国时期秦赵长平之战的长平。 此处可谓兵家必争之地,羊头山就在高平以北几十里的地方,由上至下向南俯视高平。 李虎他们在羊头山落草倒也算找了个好地方,可要长久呆下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朱慎锥向李虎承诺,过些日子他们回来的路上会再过羊头山,一来给李虎他们带些粮食,二来也会带来些农具种子什么的。 以后李虎等人在羊头山可以自己山上开荒种地,哪怕山里耕作难度很大,但至少可以勉强维持下去。 此外对于过路客商,李虎等人也能收些“买路钱”不过朱慎锥也提醒,走羊头山的客商都是小客商,千万不能做竭泽而渔的事,每次不需多,视情况而定收个百来文就行了,而且收了钱必须要保证对方平平安安走出羊头山。 假如能够在山道中再搭几个茅棚,弄个歇脚地方供应些茶水什么的就再好不过,这样的话对方给了买路钱,却受了服务心里也乐意,一来二去,以后未尝不是一条稳定的收入。 李虎等人听了朱慎锥的建议后眼睛顿时一亮,他们都没想到买路钱居然可以这么收,如果按照朱慎锥所说,这样操作非但风险要小许多,而且的确能细水长流,一时间几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兴高采烈商议起来,越聊越觉得这事有操作的可能。 一直坐着没怎么说话的张锡钧此时颇有意外地抬眼朝着朱慎锥看了一下,但他马上又低下了头,在昏暗的火光照应下,也看不清他的神色表情,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聊到深夜,见天色已晚,朱慎锥也要歇息了,明天他们还得赶路呢。 当晚虽然没和李虎等人抵足而眠,却也相差不多,几人就在主殿内睡下,身下铺着的是干草,和衣盖着袄子,躺着的朱慎锥右手放在盖在身上的袄子下,手伸入怀中紧紧握着一件事物,这件事物就是他怀里藏的那支铁枪头。 合上眼,朱慎锥并没有马上就睡,只是装着熟睡,过了许久直到一旁响起李虎等人的呼噜声,这呼噜声此起彼伏倒颇有几分节奏感,朱慎锥这才渐渐放了心,又过了会儿,不知不觉中就这样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朱慎锥就醒了。 睁开眼睛,他第一时间看了看左右,在自己左边的王晋武还睡着呢,这小子睡着也不踏实,梦里还边砸吧着嘴,似乎做什么好梦梦到在吃什么好东西的样子。 而他的右边,李虎已不见了人影,倒是他的儿子和另外三个人还没醒来。 起身,稍收拾了下,朱慎锥迈步走出了主殿。 到了外面,就见李虎和几个人已在院外忙活着,听到动李虎抬头见朱慎锥出来,连忙上前问候。 “六爷,昨夜可睡的好?” “有老虎你在如何不安稳?”朱慎锥笑呵呵地说道,这话让李虎咧着嘴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这是……?”看了眼忙活的众人,朱慎锥问。 李虎告诉朱慎锥,这些日子住处得尽快安置好,要不然天再冷没住的地方可不行。而且昨天听了朱慎锥的指点,李虎觉得很有道理,打算抓紧时间把这些事安排好,接着就按照朱慎锥指点的去做。 点点头,朱慎锥也没说什么,和李虎说了一声自己去伙计那边看看。李虎说无妨,自己这边忙着就不跟着去了,朱慎锥道了声客气,径直就去了昨天王初二等人扎营的地方,到了那边王初二他们也已起了,正在收拾东西。 问了问情况,和朱慎锥想象的一样昨天平安无事,朱慎锥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接着,收拾完东西,王晋武也过来了,众人一起简单用了早餐,随后就向李虎等人告辞。 李虎知道朱慎锥他们要赶路,所以也没多挽留。 但李虎依旧执意亲自带着几个兄弟送要朱慎锥一程,朱慎锥也没拒绝,就这样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出羊头山的小路。 朱慎锥临走之前拉着李虎的手又说了几句话,承诺等几日后他就会带东西回来,让李虎在山上耐心等候,李虎听后感动的眼眶都红了,望着朱慎锥一行渐渐远去,李虎等人冲着朱慎锥离去的方向伏身大拜长久不起。 第十九章 驿站 午时,朱慎锥一行走出了羊头山,出山后继续向东而行。 当晚一行人抵达大峪岭附近露营,在大峪岭又休息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等到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这一次的目的地赵村。 等到了赵村,朱慎锥一路上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放松了下来,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赵村这边有朱慎锥的合作者,大家多次交易彼此信任,按部就班交了货结算了账目,等到银子到手,这一趟走盐算是彻底完成了。 按照计划,原本是准备在赵村歇息两日后就准备回程,但因为羊头山的事,朱慎锥临时调整了下。 他让王晋武留下,协助王初二和王贵等人在赵村多停留几日,一来是为了采购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自然就是答应给李虎的粮食,包括农具和种子等。 二来,朱慎锥要顺便去一趟北边的平顺,平顺这个地方离赵村不算远,朱慎锥来回最多也就三四日而已,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他回来的时候,交代王初二等人做的事也差不多办好了。 去平顺,朱慎锥没带任何人只是独自前往。 离开赵村,很快就上了官道随后一路向北。 官道可比走盐过来的小路要好走多了,半天功夫就走了二十多里地,看看日头在路边寻了个地方临时歇歇喝口水。 刚坐下来,朱慎锥正掏出水囊喝着水呢,还没等他喝上两口,耳边就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微微一愣,朱慎锥放下水囊,扭头目光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后面不远处升起一片尘烟,转眼就见有四骑奔跑过来。 领头一个是年轻小将,这小将身着对襟软锁子甲,身后的三骑着的都是对襟棉甲,这些人骑的都是战马,马鞍旁还挂着马刀和三眼火铳,看到他们这副穿着,朱慎锥一眼就认出这是边军骑兵的装备。 朱慎锥觉得有些奇怪,毕竟现在所处的位置离九边不近,按理说边军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而且领头的这個年轻人瞧着分明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和朱慎锥差不多的年龄,但他却穿着一身中级军官的服饰,论级别至少也是个副千总。 微微出神,这四骑犹如一阵风地就从朱慎锥身旁飞驰而过,在最前的那年轻小将瞧见路边歇息的朱慎锥只是看了一眼,却没停留,继续快马加鞭。 转瞬之间,这四骑就跑的没影了,只留下官道上扬起的那片尘埃缓缓落下。 朱慎锥也没在意,继续坐着休息,喝了水后他又歇了大约半柱香就起身,继续朝着前走去。 傍晚时分,朱慎锥终于沿着官道来到位于平顺以南的一处地方,这边离着平顺已不远了,继续往前大约几里地,就是平顺城。 朱慎锥没有进城,他来平顺不是要进平顺城,他的目的是位于城南的一个小镇,这边有个驿站,而这个驿站的驿丞周安民是朱慎锥的姐夫。 朱慎锥的大姐朱秀儿好几年前就出嫁了,从平阳嫁到了平顺。 姐夫周安民祖上也算是官宦人家,不过百年下来家业早就破落了,周安民这个驿丞听着似乎不错,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品级,所谓的驿丞也就是一个地方政府招待所的所长罢了。 朱秀儿虽然是宗女,按理说宗女嫁人是有规矩的,但他们家却是低级宗室。 开国已二百多年,整个大明宗室多如牛毛,朱秀儿这样的低级宗女嫁人早就不讲究了,而且驿丞再怎么说也是拿着铁饭碗的,平日里驿站来往在招待费上还能弄点油水,碰上大方的住客更能落些好处,嫁给周安民总比嫁给普通老百姓要强许多。 周安民无论从年龄还是相貌都配的上朱秀儿,两人成婚后也恩爱非常,朱秀儿给周安民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周冲今年五岁,老二周斌今年三岁,两个外甥聪敏活泼,一家算得上和和美美。 父兄去世后,朱慎锥一人挑起了家里的重担,当时的朱慎锥还没拉着王家村走私盐呢,那时候不仅朱慎锥要活下去,家里还有嫂子张氏和刚出生的侄女巧儿也要养活。 当时,多亏了姐姐姐夫,两人特意从平顺赶来帮着料理了后事,走的时候还给朱慎锥留下了些银两,并叮嘱有什么事一定要联系自己,虽然周安民家也不富裕,可作为驿丞还是比普通人家好许多,大家都是亲人,能帮一把他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说起来,朱慎锥带着王家村的人一起走私盐,最初的本钱就来自于王安民,如果不是王安民走的时候留下来的那些银子,朱慎锥就算想做私盐的买卖也做不成。 这两年里,朱慎锥靠着私盐的买卖渐渐日子好过了许多,就连王家村也受益匪浅。 饮水思源,姐姐姐夫的帮助朱慎锥一直记在心里,所以他每次去赵村的时候,只要有时间都会抽空来平顺看看姐姐姐夫和两个外甥,相互之间感情很深。 熟门熟路就到了驿站,朱慎锥刚进门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驿卒老唐,老唐年过五十,都已是当爷爷的人了,在这里当了一辈子的驿卒。 “哎呦六爷,您来了,好些日子可没见您了。”见朱慎锥,老唐咧嘴就笑着打招呼,满面皱纹的他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衣袍,年龄大了牙齿也掉了不少,这一笑起来显得嘴里空空的。 “唐伯,您老身子可好?” “好好!烦劳六爷挂念,我老头子身子好着呢!六爷您是来看老爷和夫人的吧?快请进快请进,刚前有贵客来,老爷正在南院招待着呢,夫人和小少爷都在后院,您自个过去吧,老头子我还得先忙活呢。”说着,老唐指了指手里的东西,他抱着一大捆草料,看样子正要去边院那边。 “今天有那位大人路过?”朱慎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老唐摇头笑道:“不是朝中的大人,是张家口守备黑将军的五公子。” “张家口守备黑将军家公子?”朱慎锥皱眉疑惑道。 老唐点头,他告诉朱慎锥,这位黑将军其实就是之前的宣府前卫指挥佥事黑云龙,刚刚朝廷下旨升任为张家口守备。 一提起黑云龙朱慎锥恍然大悟,黑云龙这人也是山西人,老家就在大同,同朱慎锥算是老乡。 不过黑云龙此人一直都在宣府任职,担任前卫指挥佥事,朱慎锥也是听闻过大同黑家,却从没有见过,没想到黑云龙的家眷公子却出现在这里。 心中微微一动,朱慎锥跟着老唐去了边院瞧了眼,果然不出所料,那边的马厩有几匹马正在吃草,朱慎锥一眼就认出,正是半道上遇见过的,其中一骑不就是那位小将的坐骑么?闹了半天这个小将居然是黑云龙的五公子。 得知了对方身份,朱慎锥也没有想见对方的想法。 毕竟自己的身份太过敏感,离开平阳城在外行走,朱慎锥用的是王慎的化名,使用的户籍和文书也不是自己的。 而且他和黑家也素无交情,黑云龙是边关将领,自己一个低级宗室去接触边将万一被人知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了,他这次过来是探望姐姐姐夫的,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离开边院,朱慎锥径直就去了姐姐姐夫住的后院。 驿站的后院是驿丞的住处,这倒也官府衙门有些类似,不过和县衙府衙不同,驿站的条件自然是差许多,就算是后院也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罢了。 第二十章 亲人 推开门,进了小院。 院里没人,正房那边依稀传来外甥周冲郎朗的读书声,小的周斌也没见在院里玩耍,估计跟着哥哥都在屋里呢。 左边的厨房有炊烟升起,里面有着动静,如果猜的没错姐姐朱秀儿正在厨房忙活呢。 这天也渐黑了,而且今天驿站也来了贵客,驿站的人并不多,除去驿丞周安民外,整个驿站也就是三个驿卒。 其中一个就是刚才进门碰上的老唐,还有一个是老唐的儿子小唐,剩下最后一个是周安民的本家兄弟,是位老实巴交的汉子。 驿站算是官家机构,虽然驿丞没什么品级,只是個不入流的官儿,但怎么说也是公务员编制,至于驿卒勉强可以算事业编制,所以能在驿站找一份差事是非常不错的,虽然收入不算多,可至少旱涝保收比朱慎锥这个俸禄都要打折欠发的宗室强多了。 驿站的人不算多,加周安民和三个驿卒一起也就四人。 平日还好,一旦来住驿站的客人多些,他们几人也够忙的。所以为了节约成本,平时驿站的饭菜、浆洗什么的都是姐姐朱秀儿在忙活,有时候朱秀儿还得帮忙做些其他事。 说起这,朱秀儿倒是毫不在意,她这个宗女无非挂个名头,现在都嫁人生子了,和普通女子更没什么区别。 再说了,驿站里做这些事也不是白做的,先不说朱秀儿可以占上一个厨娘的名头,周安民理所当然向上申请多拿一份补贴,二来给驿站做饭也顺便解决了家里平日吃喝的问题,有时候有出手大方的贵客来,对吃食要求高些,在做饭的时候顺便留些下来,也能给家里改善一下伙食,碰上对方一高兴打个赏,还多了一份外快。 朝着厨房走去,到了那边探头往里一瞧,果然姐姐朱秀儿正在灶头忙活着呢。 两个灶头,一个炖着瓦罐,闻着香气应该是鸡汤,另一个灶头朱秀儿正利索地炒着菜,锅里油汪汪的,又香又带点酸醋味飘散出来,如果朱慎锥没猜错,这锅里做的是醋浇羊肉。 “你先把桌上烩菜端过去吧,鸡汤得再炖一会儿,这羊肉还得煮些时间,等会我做条鱼,弄个锅子也就差不多了。对了,端过去时顺便问下客人还需要啥,要再添的话就吩咐一声……。” 朱秀儿卷着袖子忙活着,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 朱慎锥的目光朝着一旁的木桌上望去,桌上已经摆了一碗刚出锅的烩菜,再看着自己的姐姐,朱慎锥已有两个多月没见她了。 “杵着干嘛呢?还不快些?别让人等急了。”感觉朱慎锥站在门口没动,朱秀儿微微皱眉,她手上的动作不停,锅铲在锅里翻动着,忍不住就催促了一声。 “姐……是我……。” 顿时一愣,朱秀儿猛然扭头,当她看见正笑呵呵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朱慎锥时,脸上瞬间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小弟!你……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见着你姐夫了没?怎么进门都不招呼我一声?刚才还为是你姐夫回来了呢。” 丢下锅铲,朱秀儿几步就到了朱慎锥身前,拉着朱慎锥的手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弟弟。 自从父亲和大弟走后,除了自己丈夫和孩子外,这唯一一个弟弟还有侄女就是自己最亲的人了。 张氏和巧儿暂且不说,弟媳张氏算得上外人,巧儿虽然是大弟的骨血,可惜是个女孩。 所以朱慎锥可以说是他们家这脉最后的一个男人了,而且朱慎锥从小就和姐姐朱秀儿格外亲,也是朱秀儿带着长大的,对于这个弟弟,朱秀儿格外疼爱。 “让姐姐好好看看,两月没见又长高了,可怎么有些瘦了?还黑了点,不过看着更像男子汉。”打量着朱慎锥,朱秀儿的眼中闪着晶莹。 “姐,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再说长高了变瘦了些不也正常?”朱慎锥心里暖暖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大姐今年年龄也不算大,也就二十六岁而已,这个年龄在后世还是冲着手机镜头嘟嘟嘴剪刀手的“小仙女”呢。 可生了两个孩子,又操持家里,现在的大姐眼角却都有了皱纹,而且她的那双手因为平日经常要帮着洗洗刷刷,摸着很是粗糙。 “好就行……好就行……。”抬手擦拭下眼角,朱秀儿喜不自禁道:“这些日子一直盼着你来呢,昨天和你姐夫还说起你,这回来了就多住几日。对了,今天正好来了贵客我这弄了些好菜,晚上和你姐夫好好喝一杯。” “好!”朱慎锥满面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朱秀儿说完猛然想起灶头上还做着菜呢,连忙哎呦一声转身就回了灶头,幸亏这灶火不是很旺,再加上锅里的汤汁刚放了瓢水还没烧干,朱秀儿拿着锅铲翻炒了几下,随后就开始装碗。 朱慎锥也没闲着,卷袖子上前帮忙,两人正忙活着呢,姐夫周安民到了。 周安民风风火火地从外进来,一见朱慎锥就欣喜道:“还真是小弟来了,刚前老唐和我说来着呢。” “姐夫!”朱慎锥把装好碗的菜放到桌上,笑呵呵地向周安民打着招呼。 “好好,来了就好,今天我们哥俩好好喝两杯,秀儿,等会记得再弄两个菜,小弟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还用你说,我早就晓得了。”朱秀儿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同时把锅里剩下的羊肉装了另一个碗里,然后把这碗菜放到了灶头左边的一个捂子里,捂子里已经摆了一碗菜了,看样子也是烩菜,至于从哪里来的,大家心里都明白。 说了两句话,周安民要忙着把做好的菜先端过去,南院那边还等着呢。 特意和朱慎锥打了声招呼,朱慎锥笑着说没事,先做正事要紧,大家都是自家人不用如此客气,利索地帮着周安民把做好的菜放进食盒。 周安民提着食盒先送去,朱慎锥继续呆在厨房陪着姐姐聊天,同时帮忙打着下手。 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又说了些其他的事儿,姐弟俩边聊边笑边干活,一时间都感觉回到了朱秀儿出嫁前的时候。那时候大姐也是如此,经常在厨房忙活着,朱慎锥当年还小,朱秀儿总带着他,边做着事边和朱慎锥聊天,生怕他闲着闷,往事依稀就在眼前,时光却一晃却过了好多年。 周安民去了又回来了,来回几趟后把饭菜全端走算是了了南院那边的事儿。 弄完,三人乐呵呵地把捂子里放着的饭菜端回了正屋,等回到屋里,早就期盼着开饭的两个外甥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可当看见舅舅朱慎锥出现,两小瞬间瞪大了眼睛欣喜万分,跳下炕撒起小腿就朝着朱慎锥急急跑来。 “好小子!又重了不少啊!”伸手一把就把扑进自己怀里的老大周冲给抱了起来,这小子比上次见着个子高了些许,人也壮实了不少。 见哥哥被舅舅一手抱起,跑的慢些的老二周斌顿时有些急了,蹦跳着也要舅舅抱。朱慎锥乐呵呵地蹲下身,伸手一抄就把这小家伙也抱了起来,左右手一手一个,抱的稳稳当当。 “舅舅,舅舅!您怎么才来呀,我可想你了!”老大周冲搂着朱慎锥的脖子亲热地说道。 “我也想……我也想舅舅!”老二周斌不甘落后,挥舞着小手急切地嚷嚷着。 瞧着两个外甥可爱的模样,朱慎锥哈哈大笑,一旁周安民夫妻也是乐个不停,这两个小子一直和朱慎锥最亲,有时候周安民甚至有些嫉妒,觉得自己这个爹在孩子心里还不如这个小舅子呢。 笑呵呵地抱着孩子上了坑,这才把两小放下,接着朱慎锥伸手从怀里掏出两件东西递给他们。 这两件东西是朱慎锥给两个外甥带的小礼物,给老大周冲的是九连环,老二周斌的是一个拨浪鼓。 这两件玩具都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尤其是九连环更是稀罕物。这是一种孩子玩耍的益智类玩具,在明朝时期很是流行,明中后期九连环漂洋过海到了西方,更被西方学者极为推崇,又称为“中国环”。 朱慎锥带来的九连环是让赵大帮做的,用料讲究做工精细,比起市面上的可精巧许多。 连拨浪鼓也是,找的是王家村的木匠,鼓面蒙着的是硝制极佳的羊皮,上面还用色彩描绘了精美的图案,鼓身用的是上好的木料,上了红漆,拿在手里一晃,两个鼓槌击打在鼓面上,发出清脆洪亮的声响。 第二十一章 周安民的身份 抱着朱慎锥的礼物,两小乐得眼睛都瞧不见了,一个摆弄着九连环,一个摇着拨浪鼓都开心的不行。 要不是朱秀儿说了一句先吃饭,等会再玩的话,两小恐怕连今天的饭都不想吃了呢。 暂时收起玩具,两小跟着朱秀儿去炕上吃起了晚饭,也许是朱慎锥到来的缘故,两小今天的胃口特别好,吃的比平日还多了两分。 朱慎锥和姐夫周安民在另一桌,传统规矩,女人小孩不能上桌,哪怕是家人也不行。 他们喝着酒,边吃边聊,同时朱慎锥问了问两小的情况。他来的时候听到老大在屋里念书,念的是三字经,听着颇有模样。 周安民笑呵呵地说周冲的三字经已经差不多背熟了,接下来就得学千字文了。他还给周冲特意请了一位老师,是城里的一位老夫子,上个月已送了束脩,这些日子周冲正式上私塾了。 至于周斌现在还小,先在家让周冲带着从百家姓和三字经开始学起,过两年也送去私塾。老夫子说两个孩子很聪明,尤其是老大周冲颇有念书的天赋,说不定周家未来就在周冲身上了。 如果能念出名堂来,读个七八年后就让孩子先去考童生试试,如果过了童生再考秀才,考上秀才再考举人,等中举后就能考进士了。 如果周家出了一個进士,那么周家就是光宗耀祖彻底翻身,说到这时,周安民的眼睛里都在冒光,一副期待的模样。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别说是封建社会了,哪怕是后世也是如此。 考985、211无不是所有父母的心愿,名牌大学毕业后找份好工作更是容易,而且考公务员什么的也比其他人强许多。 看了一眼扒着面吃着馍馍狼吞虎咽,目光时不时还朝着不远处摆着的九连环和拨浪鼓瞧去的周冲和周斌,朱慎锥心头不由得感慨。 时代不同,父母的心思却是相同的,自己这个外甥能不能成为小镇做题家,从而金榜题名他不知道。 但是这大明的好日子已经不长了,这点朱慎锥心里却很是清楚。算算日子,等到周冲真能一帆风顺考上进士的话,那么这个科举不考也罢,因为那时候当官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还不如另想办法呢。 不过这话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再者望子成龙也不是坏事,能多读书对于孩子总是好的,假如不是因为朱慎锥是宗室的缘故,他也想过走科举这条路,可惜的是这条路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行,但对于朱慎锥而言却根本行不通。 朱秀儿和孩子们吃饭很是利索,简简单单地用完后就把两小带了下去。 两小也不拒绝,他们现在心思都在舅舅朱慎锥刚送的礼物上呢。把孩子带去了里屋,把外面留给朱慎锥和周安民两人,他们慢慢喝着酒,说着话儿。 “赵村去过了?”提起酒壶,给朱慎锥的杯里续了酒,周安民压低声音问。 朱慎锥点点头,他和王家村走私盐的是周安民是知道的,而且其中周安民还帮了不少忙。 有个事外人不知,周安民不仅是这里的驿丞,更是锦衣卫系统的一员,不过后者的身份很是隐秘,除去朱慎锥和姐姐朱秀儿外,就连两个孩子都瞒着。 锦衣卫是明朝的一个特殊部门,这个部门最初只是皇帝的亲军仪仗队,后来老朱授予了锦衣卫私下监察百官的权利,从而这个部门渐渐就从仪仗队变成了一个特务组织。 自明朝开国以来,锦衣卫一直存在着,虽然大部分时候因为皇帝重用太监和东厂和西厂的设立缘故,锦衣卫的职权被削弱了许多,可从锦衣卫的存在时间和规模来看,这个机构依旧是现在最庞大的特务机构。 锦衣卫的具体职权有许多,其中打探消息,监察百官就是其二,而要做到这点,耳目是必须的。 有明一朝,锦衣卫最强大的时候可以说是无孔不入,百官家中一个不起眼,干了十几年的老仆弄不好就是锦衣卫的身份,兢兢业业隐名埋姓数十年如一日,悄悄监视着目标,暗中把目标的一举一动全部记录下来,随时向上汇报。 锦衣卫的监察能力做到如此,后世的特务机构恐怕也不如,不能不说这个机构的强大和可怕之处。 不过随着大明已开国两百多年,锦衣卫也不可避免的渐渐萧条了下去,尤其是现在的万历皇帝,几十年不上朝,对于锦衣卫的重视也不如从前。所以现在的锦衣卫早就不是以前如日中天的锦衣卫了,但就算这样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大,锦衣卫的牌子还是响当当。 周安民作为驿丞,干的就是地方招待所所长的工作,而且他这个招待所是官办的招待所,住在这里的人不是路过的官员就是官员的家眷什么的。 因为这份工作的原因,驿丞兼任锦衣卫职务早就成了惯例,所以周安民在担任驿丞的同时也挂上了锦衣卫的名头,当然他这个职务在锦衣卫里只是最低级的校尉,像他这样的人在锦衣卫里多如牛毛,没有上万也有上千,根本就不起眼。 可不管怎么说,锦衣卫就是锦衣卫,有了这个名头许多事做起来要比普通人容易的多。 而且锦衣卫也不是不食烟火,虽然有些事不能正大光明地做,但私下借着锦衣卫的名头给自己弄点便利也是常有的。正是因为如此,朱慎锥当时准备贩卖私盐的时候特意求到姐夫周安民这边,周安民花了些力气帮他打通了关节,还介绍了几个要好的同僚给自己小舅子。 话说,赵村这边的关系就是周安民帮忙搭的线,这才有现在稳定的盐路。 此外,朱慎锥的身份也是一个问题,要知道朱慎锥可是宗室,宗室按理说是不能随意离开居住地的。 周安民在这方面也帮了不少忙,给朱慎锥找关系遮掩了一番,要不仅仅靠朱慎锥从平阳府衙那边私下弄来的假身份,哪里有这么容易搪塞过去的可能? “这次路上顺利不?” “还算顺利,不过路过羊头山遇见了一事……。”对姐夫周安民,朱慎锥也没隐瞒,何况他这一次过来除了探望姐姐姐夫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求证一下李虎的情况。 虽然朱慎锥认为李虎应该不会骗他,可不管怎么说关于李虎的来历和他手下的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仅凭李虎一言之词朱慎锥是不放心的。 再者李虎犯了事,这个事究竟有多大,在羊头山以后会不会有不可预料的后果,这些朱慎锥必须搞清楚。这也是朱慎锥接下来决定究竟如何确定李虎的主要原因,这个事不弄清楚,朱慎锥是不会彻底放心的。 当即,朱慎锥就把羊头山遭遇李虎一群人的情况告诉了周安民,随着朱慎锥的讲述,周安民渐渐皱起了眉头,他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小舅子一眼,作为姐夫的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小舅子是什么样的人,今天说这些又意味着什么。 话说,别看自己这个小舅子年纪轻轻,可着实不简单。短短两年时间,虽然有自己的帮助,可能靠着王家村的那些泥腿子就能做出这番事来,普通人根本就不能办到。 而且朱慎锥此人虽然读书不多,却胸有韬略,尤其是头脑和胆略丝毫不差,武艺也非常不错。如果朱慎锥不是宗室的话,凭着周安民对他的了解,未来出人头地并不算难,哪怕不参加科举,就算入了军中当将军,又或者由他介绍进入锦衣卫,都能干出一番事来。 可惜的是,宗室的身份制约了朱慎锥,有这个身份朱慎锥再有本事也施展不开,走走私盐,暗中赚点银子什么的,也就是最多了。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朱慎锥对李虎这伙人如此上心,恐怕也是看着李虎的脾性和他们在羊头山的便利,如果能把李虎收为己用,那么未来继续走私盐的安全性和把握就更大了几分。 至于其他,周安民却没多想,毕竟大明对宗室的控制实在是太强了。朱慎锥这样小打小闹没事,可一旦有了其他心思根本就不可能,当年武宗正德的时候安化王朱寘鐇和宁王朱宸濠先后造反。 这两位王爷的造反轰动一时,可无论是安化王还是宁王前脚刚反后脚就给镇压了。 其中朱寘鐇碰上的是杨一清,得知朱寘鐇造反杨一清马上调兵平叛,可还没等他走到前线呢,朱寘鐇的叛乱就给杨一清的老部下仇钺给摆平了。 至于宁王朱宸濠就更不用说了,这个志大才疏的倒霉蛋直接遇上了王阳明,刚出兵没走多远就被王阳明给按在地上摩擦的欲生欲死。甚至因为败的实在太快,闻讯准备亲征的正德皇帝因为不满意还特意来了个放捉的把戏,最后落得一家老小性命不保呜呼哀哉。 第二十二章 乐观的周安民 大明宗室要造反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更不用说朱慎锥只是一个区区低级宗室了。 周安民这样判断不能说错,可偏偏朱慎锥是一个例外,而且朱慎锥一直琢磨的并不是要真正造反,是在做着风雨欲来前的准备。 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等乱世到来那一刻,作为宗室的朱慎锥原本就有先天优势,如果那时候手上有着足够的力量,凭借老朱嫡子晋藩后裔的名头振臂一呼,未尝没有机会。 “李虎?”周安民听完朱慎锥的讲述,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随后对朱慎锥说道:“此事我需找人打听打听,快则一两日,至多也就三日而已,等有了消息再和你说。” “那就拜托姐夫了。”朱慎锥举杯道。 和朱慎锥碰了碰杯,周安民笑道“这都是小事,不过就算这李虎可用,可人心隔肚皮,平日也需多加小心。” “这个小弟心里有数,多谢姐夫提醒。”举杯一口饮尽,朱慎锥点头说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朱慎锥做事一向谨慎,这个周安民是清楚的,这也是他最欣赏自己这個小舅子的地方。但李虎和王家村的人却不一样,他们这些人是外人,如果可用的话用是没问题,但也需要如何用,而且必须也需有提防才是。 “姐夫,前些日我看了驿报,辽东大败朝廷震动,近来可有那边的消息么?”再续了酒,朱慎锥暂且把李虎的事放到一旁,打听起朝廷的消息来。 周安民叹了口气,摇头道:“萨尔浒的事你也知晓了,如今朝廷那边几乎吵成一团,不少人要追究主帅杨镐责任,建议杀他的人可不少,不过要保他的也有好些。” “现在杨镐押解回京被打入天牢,由锦衣卫这边看管着,但朝中诸位大人吵来吵去,依旧还未有对他的处置意见。” “怎么?皇上还未杀他?”朱慎锥听了有些意外,杨镐此人志大才疏,在战事危机的时候居然还勾心斗角排除异己,下令按兵不动,坐视友军被建奴包围,最终导致四路大军被建奴逐一击破,明军此战大败而归。 其实从整个萨尔浒之战的双方军事比例和将领素质来看,明军还是占有上风的。尤其是四路大军中的几位总兵都不是寻常人,其中右侧南路总兵刘铤号称刘大刀,勇冠三军赫赫有名。 左侧中路总兵杜松的名气也是不小,此人身经百战,悍勇无比,镇守陕西时,与胡人大小百余战,战无不胜,被塞外异族皆称其为“杜太师”。 左侧北路总兵马林是名将马芳次子,虽不如刘铤和杜松出名,但也算得上良将。 这三路总兵如不是主帅杨镐瞎指挥,又走漏消息导致行军路线被建奴提前知道,最终被老奴抓住机会各个击破,只要其中两路能合兵一处相互呼应,或者杨镐闻讯果断派最后一路总兵李如柏火速增援,中军快速推进靠拢的话,那么萨尔浒之战的结果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在朱慎锥看来,主帅杨镐所作所为简直无法理解,在战场上的操作和李天霞李大师座有的一拼,都是坐视友军覆灭无动于衷,最后见势不妙又脚底抹油,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跑的没影了。 如果他是万历的话,杨镐押解京师当日直接剐了都不解恨,谁想这老小子居然到现在还活着呢。 “辽东如此大败居然还有人保他?”朱慎锥心里疑惑,这样的罪都能活命,简直见鬼了。 周安民苦笑一声,他伸手沾了点酒水,在案上写了两个字,写完后伸手一抹把字擦去。 “你是说……。”看见这两个字,朱慎锥心头微微一惊,目光朝着周安民望去。 周安明点头,轻声道:“此人虽出身浙党,但据说同赵鹤亭私交甚密,赵鹤亭是何人想来你也知晓,所以直到如今对杨镐如何处置就连皇上也有几分顾虑。” 朱慎锥下意识捏了捏拳头,一腔怒火从心底冒气。 周安民刚才沾着酒水写的两个字他看的明明白白,正是东林二字。 东林党自以革除时弊,整肃朝纲为己任,可从杨镐此事来看也不过是党同伐异罢了,而且萨尔浒兵败影响极大,这样的话杨镐却依旧保住了性命简直无法理喻。 “朝廷的事也就我们兄弟私下说说,你我这样的小人物又做不了朝廷的主,或许皇上自有其他打算也不一定。”周安民见朱慎锥脸色难看,安慰了几句,随后又道:“不过皇上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这不前些日刚启用熊廷弼经略辽东。熊廷弼此人可比杨镐强多了,据说他到了辽东后干的不错,想来等几年后恢复元气,以我大明实力,灭建奴不在话下。” 熊廷弼是能臣干将,又曾巡抚辽东,的确是最适合接替杨镐的人。 而且据周安民所说,熊廷弼到了辽东后招集流亡,整肃军令,造战车,治火器,浚壕缮城,守备大固,已经暂时稳住了辽东局面。 在周安民看来,大明在辽东虽败,但国力尚在,而且和辽东建奴相比,大明各方面依旧占有巨大优势。 战败乃兵家常事,一时之败算不了什么,只要稳住阵脚重振旗鼓,雪耻辽东并不是什么问题。 周安民的观点其实也是大部分人所想的,毕竟对大明来说区区后金算不了什么,而且熊廷弼到了辽东后局面已渐稳了下来,只要按部就班下去,这些建奴根本不是大明的对手。 但相比周安民的乐观,朱慎锥却不这么看,因为他很清楚辽东的局势未来会恶化到什么程度。后金的崛起和辽东战局的不断变化,再加上天灾人祸和叛乱四起,这最终成了压垮大明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万历还能多活几年,以熊廷弼的本事和辽东的应对,或许局面还有的救。虽然万历这个宅男几十年不上朝,可万历毕竟是张居正的弟子,对于国家的控制和局势的变化判断再加上对臣子的压制和手段等等,根本不是后来的几位能比的。 万历一朝,三大征赫赫有名,而决定三大征的最高决策者就是万历皇帝。 如果万历真是一个庸碌之人的话,又怎么会有如此赫赫武功呢?事实也是如此,用熊廷弼取代杨镐,可以说是万历在萨尔浒之战后做出最英明的决策,而这个决策也很好地遏制住了辽东建奴,使得双方在辽东暂时形成对峙局面,没让局势进一步恶化下去。 熊廷弼的确是一个能臣,在他经略辽东的一年里局势逐渐有了明显好转,建奴在萨尔浒之战建立的优势被熊廷弼逐一化解,可惜的是万历的生命即将就要走到尽头了,等万历一死,后面的继任者再加上朝中的争斗,最终性格有缺陷的熊廷弼被弹劾辞官。 熊廷弼前脚离开辽东,本已稳住的局面瞬间恶化,短短几个月里建奴就打破了熊廷弼设置的防线,朝廷见情况不对,再一次启用熊廷弼,熊廷弼临危受命再赴辽东。 可在启用的同时又让巡抚王化贞扯熊廷弼的后腿,两人见解不一矛盾重重,最终因为王化贞的缘故导致广宁大败,熊廷弼因此被罢免下狱,之后又卷入党争,天启暴怒之下杀了熊廷弼并传首九边,一代名将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可叹之极。 第二十三章 消息 同姐夫周安民当夜聊了许久,也喝了不少酒,第二日朱慎锥难得起得晚了,等他醒来都已日上三竿了。 出了房间,外面的堂屋桌上已摆了碗面条,不用说这肯定是姐姐朱秀儿给他准备的。 朱慎锥坐下用了,吃完后把碗筷收拾了下去院里打了给水刷了,接着熟门熟路送去了厨房。 大外甥周冲已经去了私塾念书,小家伙周斌跟着姐姐朱秀儿在屋里。 朱秀儿坐在炕头做着针线活,周斌就在她身边不远处,乐呵呵地独自把玩着昨日朱慎锥送他的拨浪鼓,边玩边嘻嘻笑着。 “姐,姐夫呢?”撩起帘子进了屋,朱慎锥上炕逗了几下周斌,把小家伙抱起往自己膝上一放问。 “南院的贵客一早就走了,你姐夫送了贵客后就出门去了,说是去办点事,具体去了哪里也没问。”朱秀儿边做着针线活边说道。 朱慎锥微微点头,如果他猜的没错周安民是帮自己打听关于李虎的事去了。 姐弟俩坐着聊着天,无非就是聊着一些家常。 谁想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朱慎锥的事,朱秀儿抬头对朱慎锥道:“家里如今就你一个男丁,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爹现在已不在,你这婚事总不能这样拖着,要不姐找人给你寻摸一个?” “姐,怎么扯到这事了呢?这事不急。”朱慎锥摇头道。 朱秀儿的表情顿时认真起来,她略有严厉道:“怎么不急?你今年都多大了?像你这样大你姐夫都有冲儿了。再说,我们家现在就你一个男丁,以后家里还得指望你呢,难不成还得这样拖下去,这事之前不是没和你说过,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说着,朱秀儿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小弟,伱告诉姐,你不会和张氏她……?” “姐!你想什么呢?张氏可是你弟媳,是我大嫂!我们怎么可能!”朱慎锥没想到朱秀儿会突然把张氏给扯了进来,连忙摇头否认。 见朱慎锥的表情不像有假,朱秀儿的神色这才缓和了许多,她叹了口气对朱慎锥劝道:“别说姐今天这话说的不合适,可是你也要为自己想想。大弟和爹走了这两年,张氏一个小寡妇带着巧儿一直和你住老宅,你自己就算立身再正,可难保别人不说?” “小弟,人言可畏啊!到时候人家往里身上泼脏水,这事你全身是嘴都解释不清,而且我们家又是宗室,宗室里的事一旦闹出去了你难道就不考虑这个后果?” “我今個提这个事,说起来不光是为你,也是为张氏着想。你想呀,一旦真有什么流言蜚语,你或许最后没事,可要张氏怎么办?一个寡妇落了这样的名声,难不成你让她去死不成?小弟,听姐一句劝,早些成家,等有了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先不说传宗接代,张氏和巧儿的事也就没人会念叨了呀。” 不得不说朱秀儿的话是有道理的,别说现在是大明朝了,哪怕是后世现代,没了丈夫的年轻嫂嫂带着孩子和小叔子住一起,难保不会有人说什么。 而且女子的名声比性命还重要,一旦没了名节,还不如死了呢。而且张氏的性格外柔内钢,这点朱慎锥很清楚,正如朱秀儿说的那样,假如真有人借题发挥把事闹大了,张氏也只有自尽以证清白这条路了。 一时间,朱慎锥沉默无语,他承认朱秀儿说的是对的。 同时,在朱慎锥心里,又不能不放着张氏和侄女不管。如果这样的话,张氏和侄女又怎么活下去?再者,同一个屋檐下这些年来,朱慎锥内心中对张氏也是有着隐隐情愫,只是朱慎锥从未对外表达出来罢了。 想了想,朱慎锥点了点头:“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个事容我仔细琢琢磨,等明年吧,明年我就找时间把这个事给办了。” 这句话一出,朱秀儿脸上露出了喜色。自己这个弟弟终于开窍了,愿意成家了。 要知道朱慎锥今年已经不小了,男子十六成丁,按理说成丁后就应该娶妻成婚,有些地方十四五岁就娶媳妇的也不是没有。 因为之前家里出了变故,朱慎锥的婚事这才一直耽搁了下来。可现在眼看着朱慎锥已经立起了门楣,家里的情况也好了许多,再拖下去就不合适了。 虽然朱秀儿巴不得自己这个弟弟马上就找个合适的媳妇成家,可她也知道朱慎锥的性格脾气,这个事急不得,不能逼迫过甚。既然朱慎锥今天答应了自己,那么至少他等于给自己一个承诺,这就足够了。 心里顿时放下了一块石头,朱秀儿轻松了许多。 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再想到已经过去的爹和大弟,朱秀儿又不免得黯然伤神。 朱慎锥很快就感受到了姐姐的情绪变化,明白她在想什么,连忙岔开话题和朱秀儿聊起了其他事。聊了一些平日的趣事,又说了说巧儿的活泼可爱,朱秀儿这才暂时忘却了那些愁绪,脸上的笑容渐渐又有了。 姐夫周安民是过了午后才回来了,回到驿站先和驿卒说了些话,今日驿站比较空闲,也没什么事,昨天来的贵客一大早就离开了,大家无非也就是按理打扫打扫而已。 在前面安顿了事,又转了一圈,周安民这才回到后院。 听闻动静的朱慎锥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朱慎锥,周安民冲他微微点头,同时给他使了个眼色。 朱慎锥会意,跟着周安民去了堂屋,进了屋两人坐上,周安民朝外看了一眼,朱慎锥告诉他姐姐和外甥都在正屋呢,周安民这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和朱慎锥说起了话。 正如朱慎锥想的一样,今天周安民一早出门正是为了李虎的事。他进了一趟平顺城,去了锦衣卫在平顺的据点打听了关于李虎的消息。 运气不错,这个事恰好有人知道,周安民把人约到城里的饭馆喝了几杯小酒,没花多少气力就把消息给掏了出来,问清楚后,他片刻都没耽搁就回了驿站。 按照周安民打听来的消息,李虎的情况基本属实,李虎的确是之前大同镇左卫前副守备邓国忠的家丁,身上挂着小旗的军职。 邓国忠战死后背了黑锅,李虎为邓国忠鸣冤叫屈受了牵连,夺了军职不算还被发配到了武乡当了矿徒。 说起这个事,周安民也是有几分唏嘘,大明如今文贵武贱,哪怕锦衣卫知道这事的真相却也没有办法,邓国忠背黑锅是各方的决定,就算万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皇帝能为一个已经死了个区区副守备和一群文官翻脸不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委屈邓家了。 至于李虎完全是池鱼之殃,假如不是他到处为邓国忠鸣冤叫屈的话,人家也不会出手对付他这么一个小虾米。 被剥夺军职发配武乡当了矿徒后,李虎在矿上呆了几年,前不久矿上发生了一次矿乱,李虎带着一群矿徒在冲突中杀了矿上的几个矿丁管事,随后一群人又抢了些东西就跑得无影无踪。 这个事原本算是大事,毕竟矿徒杀矿丁和管事等于是叛乱了,何况杀的还是矿监的人。 一开始矿监大怒,集结手下矿丁抓捕逃脱的李虎等人,可谁想当过低级军官的李虎居然躲开了追捕,东躲西藏一直都未被抓到,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当时锦衣卫那边也出动了人,这是因为矿监的要求进行协助。不过锦衣卫对这个事并不上心,锦衣卫和矿监原本就属于两个机构,仅仅只是看在面子上应付差事罢了,随便派了几个人去了解了下情况,出面转了几圈就回去了,要不然凭着他们锦衣卫的本事,李虎这些哪里那么容易跑掉? 就这样,三个多月都没查到李虎等人的下落,这个事就成了悬案。矿监虽然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虽然矿监可以把这事闹大,直接请知府衙门甚至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出面捉拿李虎等人,可一旦这么做了这事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一来,文官集团本就对万历皇帝在地方设置矿监极为不满,这个事要给知府衙门甚至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得知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文官集团非但不会帮忙,反而会借题发挥,直接上书皇帝指责矿监害民,激起民变。 二来,作为皇帝派遣地方的矿监,一旦因为这事被文官抓到小辫子,先不说李虎能否捉拿归案,反正矿监是肯定落不到好处的。到时候不仅要承受来自文官的攻击,就连皇帝也护不住他,说不定矿监的肥差就这样丢了,弄不好还得倒大霉。 考虑到这些,矿监也是投鼠忌器,无奈只能硬生生把这个事给压了下去。反正被打死的几个矿丁和管事都是矿监的人,这些人又不是正式的官吏,死了就死了吧,只要差事还在,矿徒要多少有多少,跑了李虎这些人,不直接扯旗造反闹大就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含糊过去也罢。 第二十四章 再回羊头山 听完周安民的讲述,朱慎锥顿时就笑了起来。 “这么说李虎的运气还算不错?” “呵呵,这小子的运气的确不错,只要这小子后续不闹大,安安稳稳藏在羊头山,这个事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不过你得提醒这小子,李虎这个名绝对不能再用了,那些没卵子的矿监可不是善男信女,吃了这么一个暗亏,要知道他躲在羊头山难保不会有其他动作。” 朱慎锥点点头,周安民说的有理,这一次回去路过羊头山他得提醒一下李虎。不过对于锦衣卫这边,朱慎锥还是有些担忧,当即问了问锦衣卫对这个事的态度。 周安民笑着摆手,他让朱慎锥尽管放心,虽然这个事锦衣卫知晓归知晓,却没有打算插手的想法。 虽然锦衣卫和矿监都是为皇帝办事,可这些年宫里的那些太监一直压制的锦衣卫,锦衣卫上下对太监的感官本就很差。也正是这样,矿监求助锦衣卫的时候,锦衣卫这边根本就没放在心里,更没把这個事用心去办,要不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 至于借题发挥向皇帝打小报告,锦衣卫自然也不会这样去做。 再怎么说矿监不是一个人,在矿监的上面还有大太监呢,这个事报上去非但对锦衣卫没半点好处,反而会惹一身骚,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锦衣卫这样做是最恰当不过了。 这下朱慎锥算是彻底放心了,李虎的身份没有问题,自己手上又抓着李虎命脉,再加上对李虎的施恩和李虎这人耿直的性子,看来这人是可以一用的。 想到这,朱慎锥脸上露出了笑容,心中也有了盘算。 原本朱慎锥打算在这里住上几日,但没想李虎的消息这么容易就打听到了。 既然有了消息,再算算回程的时间,朱慎锥准备明天就返回赵村。 和姐姐姐夫说了自己的打算,姐姐虽然有些不舍,想让他在家多住几日,不过姐夫周安民倒是觉得朱慎锥早点回去的好。 这些日子天越发冷,初雪过后陆陆续续又下了两场小雪,看样子今年的大雪要比往年来的更早。从赵村回平阳还要好几日呢,这路不怎么好走,所以让朱慎锥早些回去更安全些。 虽然心里明白丈夫说的有道理,可朱秀儿依旧不舍得朱慎锥离开,拉着弟弟手说了好些话,还取出一件坎肩给了朱慎锥,这是朱秀儿早就帮弟弟做好的,本就想等他来给他,谁想这才呆了两日就要走了,下一次再见恐怕就是明年了。 留了一夜,第二天用了早餐,朱秀儿把自己给弟弟准备的东西打了个包袱,千叮嘱万嘱咐他一路小心。姐夫周安民一早就出去了,朱慎锥正和姐姐道别的时候他急冲冲地又回来了。 告诉朱慎锥,他给朱慎锥找了辆去玉峡关的马车,这辆马车是往玉峡关运送物资的车队之一。他已经和带队的车把式打了招呼,朱慎锥可以搭乘他们马车去赵村,反正从这边去玉峡关要路过赵村,这样的话非但省却赶路的疲惫,路程过去也快了不少。 谢过姐夫,再和姐姐道别,摸了摸两个外甥的脑袋,笑着告诉他们等明年再来看他们。 背上行囊,手里提着自己那根枣木棍,和姐姐外甥们挥手道别离开了驿站。 周安民亲自把朱慎锥送到了去玉峡关的车队那边,直等到朱慎锥上了马车,车队按时出发后才道别。 坐着马车,朱慎锥回头朝着官道另一边望去,隐隐之间就见姐夫周安民依旧站在路边向自己这边眺望着,似乎见到朱慎锥正向自己望来,周安民冲着朱慎锥用力挥了挥手,等到越行越远,再也看不见周安民的身影了。 坐马车赶路的确快了不少,出发比来时更晚些,但抵达赵村却比来时更早。 到了赵村附近,朱慎锥下了车,拱手谢过车队带队的老把式,对方笑呵呵地说不必如此,他和周安民也是老朋友了,朱慎锥是周安民的亲戚,大家就不是什么外人,顺捎着带一路只是小事而已。 车队在赵村并没有停留,只是从赵村不远处的官道路过,因为是运输物资他们是有时间限制的,所以他们还要继续赶路。 谢过老把式,道别后等车队远去,朱慎锥就朝着赵村方向而去。等回到赵村,到了在赵村的临时驻点后,王初二他们早就等着了。 问了问情况,一切比自己预料的顺利,自己交代的事王初二他们已经办好了。既然这样,朱慎锥也没想在赵村多呆,决定明天一早就返程。 翌日清晨,朱慎锥等人收拾了东西就开始返程,和来前一样当天在大峪岭露营,刚刚扎营下来,还没来得及烧水呢,这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雪花。 伸手,几片雪花落在手心,感觉微凉,很快雪花就变成了雪水,手心中一片湿润。 抬头看着天,天空中灰蒙蒙的,这场雪已是这大半月来的第四场雪了,而且这雪明显比前三场要大了许多。 看这样子,北方的大雪很快就要将至,回去这一路得抓紧时间了,如果这雪一连几日越下越大,这路就更不好走,一旦他们被堵在半道上可是件麻烦事。 按理说,瑞雪兆丰年,这是一个好兆头。 可朱慎锥的脸上却没半点喜色,明朝末年正是小冰河时期,天灾越来越多,这气候也反常的很。 就像现在,冬天越来越长,气温也越来越低,这么早就下起了大雪。等再过几年的大雪之外,夏日还有连年的大旱,气候的异常带来的影响是极大的,如今仅仅只是开始罢了。 “六哥,瞧什么呢?这雪有什么可瞧的?”帮着扎好营,王晋武乐呵呵地来到朱慎锥身边,见朱慎锥抬头望着天空出神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我看看这天呢,这场雪也不知道下成怎样,要是一连下几天,接下来路恐怕不好走。”朱慎锥随口说道。 “每年不就这样么?只是今年的雪早了些。不过您放心,等过了羊头山俺们直接走官道,回去也就几日的时间。”王晋武笑道。 朱慎锥不置可否点点头,看了一眼王晋武,问他这一次跟着走盐感觉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 王晋武大大咧咧说感觉不错,没什么想法,除了羊头山和李虎打了一架外也就是寻常而已。说到和李虎较量,王晋武顿时眼里冒起了光,嚷嚷着说什么明天就要进羊头山了,等到时候见了李虎非但在和他较量一番不可。 他这几日一直琢磨着上次交手呢,想了几招对付李虎的办法,到时候非得试一试,而且他很有信心到时候能赢得李虎,说着越来劲,还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起来。 笑骂了这臭小子几句,让他别老琢磨着这些,多琢磨琢磨这一路上的事。 既然舅舅王荣让朱慎锥这一次带着王晋武走盐,以后也是打算让他独当一面的。走盐可不是小事,路上各种情况都可能碰上,根本没像王晋武想象的那么容易,他要学的还多着呢。 早早歇息,第二天醒来一看,这雪已经停了,天空虽然还是灰蒙蒙的,但看样子至少不会马上再下,这让朱慎锥心头轻松了不少。 他们继续返程,两个时辰后就进了羊头山,刚进山顺着山间小路走了没多久,就听到前面有动静的声音。 朱慎锥等人连忙停步,提醒大家做出了警惕的应对,片刻就见有几个人从山道出现,其中一个汉子走在最前头,脚步飞快朝着朱慎锥他们小跑过来,一路跑着还高声问道:“是六爷么?哈哈哈!还真是六爷啊!俺等您两天了,可算把您等来了!” 第二十五章 杨家三兄弟 见到李虎,朱慎锥露出笑容。 这家伙还真实诚,前些日子分手李虎提了一句到时候来迎自己,谁想居然还真来迎了。 这样的天气,在山道一等就是两日,也亏得他有这个性子。 众人见了面都很是高兴,尤其是李虎见着朱慎锥真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粮米和用具,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忙招呼兄弟让他们帮着王家村的诸人运输物资,领着前面带路,一行人开开心心朝着老君庙方向而去。 朱慎锥和李虎走在一起,边走边问这几日他们的情况。 李虎告诉朱慎锥,这几日他们已经把老君庙那边收拾的差不多了,还在老君庙附近选了几处适合耕作的地方,等到明年开春他就带人把这地开出来。 至于其他的,因为眼下已是初冬,这两日又下起了雪,等开了春再搞。羊头山这边这几天也没什么客商路过,不过倒是碰上了几个普通路人,李虎他们没为难这些人,按着朱慎锥所说的好生对待,收了对方几十文的“茶水钱”,并且和对方说清楚以后的规矩,虽说这些钱不多,可不管怎么样,总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老君庙那边,到了地方一看果然如李虎所说,相比前些时候他们离开的时候,老君庙这边的变化不小。 除去老君庙和之前搭建的窝棚外,在附近还用木头新建了几处房屋,虽然这些房屋很是简陋,但比最初的窝棚要好许多。而且现在李虎这些人有了住处,再加上准备好的柴火和这一次朱慎锥又给他们运来的粮米和用具,勉强熬一熬,过这个冬天应该问题不大。 朱慎锥一行带着粮米和用具回来,他们的到来让等在老君庙的人欣喜无比,有几个老人见了从驴骡上卸下来的粮食时,甚至流起了眼泪。 他们这些人跟着李虎逃进羊头山,可以说已经成了没有未来的流民,在羊头山落草又没积蓄,就连吃食都少的可怜。 眼看着这天气越来越冷,哪怕在山里挖野菜活下去恐怕也不容易,如果不是这一次朱慎锥给他们带了这么多的粮米,他们这些人真不知怎么能活过这個冬天呢。 一时间,众人对朱慎锥感激莫名,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哪怕因为上回王晋武擒住李虎,逼迫李虎低头,对朱慎锥表面不说心里却很不服气的几个年轻人,见了这一幕,仅存的怨气一时间都散了,取而代之的同样是佩服和感激。 把东西交给下面的人处理,几人来到主殿,李虎的儿子李佑乖巧地端上了茶,还是上次喝过的柿叶茶。 朱慎锥笑呵呵地接过,道了声谢后喝了半碗这才把茶放下。 朱慎锥在主殿和李虎兄弟几个说着话,他告诉他们这一次不仅带了粮米和用具,还带了不少种子,这些种子明年开春可用,庄稼地如果伺候的好,等到明年秋收就有了收成,羊头山这边也算有自己的进项了。 闻言大喜,李虎几人连连向朱慎锥道谢。 朱慎锥摆了摆手,问李虎寻的开荒地方有多大,李虎说了说,听后朱慎锥微微皱眉,这地方还是小了些,如果人少这些地还算勉强,但李虎这边有百多号人,这么点地恐怕不够。 “六爷,这个俺们也想过了,等过些日子再找找就是,羊头山这么大,多找几块能种地的地方总有。”胡林在一旁说道。 “这倒也成,但山里种地不如平时,尤其这用水恐怕有些麻烦,这个事你们琢磨琢磨就行,实在不成等明年开春再给你们送点粮米过来。” “六爷……。”朱慎锥这话一出,李虎等人无不感动起身施礼,说起来和朱慎锥认识之初还是李虎他们带人劫朱慎锥的道呢。谁想对方非但没要自己的命,还给了如此帮助,这样的大恩大德怎么能报啊! 朱慎锥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话头,让他们坐下笑呵呵说道:“其实帮你们一把一来是投缘,二来也是佩服诸位之举,至于第三嘛,我自己也存着一些心思,打算借用你们羊头山做点事。” “六爷如想要俺们做些什么尽管吩咐,就算要俺李虎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在话下!”李虎二话不说就拍着胸脯道。 “呵呵,没这么严重,只是件小事。”朱慎锥乐呵呵道,接着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李虎,他准备等明年开春让人在羊头山这设一个据点,并派两个人过来打理。 这个据点作为他们以后走盐中转所需,未来会在此囤积一批盐。 这个买卖既然用了羊头山这个地方,朱慎锥自然不会亏待李虎,李虎他们帮忙照应着,以后从羊头山出去的盐每斤给李虎留一份银钱,这份钱要现银也罢,换成粮米也罢,这个看李虎这边的需求,如果李虎答应,这个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个事之前朱慎锥就考虑过了,羊头山的地形不错,又是前往赵村的必经之地,如果能把羊头山经营起来对于朱慎锥有着莫大好处。 之前不可能这么做,毕竟朱慎锥没办法在羊头山留人,如果留的人少了不安全,留的多了也得不偿失。而现在李虎这些人在羊头山落脚就不一样了,他只需要派两个人过来协助一下即可,其他的事都可以让李虎帮着办。 此外,走盐的风险极大,眼下朱慎锥他们的盐货大多都是藏在王家村。虽然一时间问题不大,可如果时间久了万一走漏风声很是麻烦。狡兔三窟,朱慎锥需要一个新的据点为王家村分担风险,而羊头山这边是最恰当不过。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朱慎锥没说,这个原因就是朱慎锥想借用这个事彻底把羊头山李虎一伙人收为己用。 这个话现在说不合适,提出这个条件也是为了潜移默化,只要李虎不反对,那么接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渐渐捆绑在一起,这事未来也就水到渠成了。 听朱慎锥这么一说,李虎想都不想一口就答应下来。这个事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朱慎锥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又受了这么多的恩德,别说这样的小事了,哪怕再大的事也得办。 见李虎答应,朱慎锥以茶代酒谢过李虎,随后又提起了这次走盐找人打听得来的事。 朱慎锥没有告诉李虎矿监那边的真相,只是告诉他们这个事锦衣卫已经插手了,矿监和锦衣卫依旧在找寻李虎等人的下落,让他们呆在羊头山千万要小心,绝对不能走露消息。 听朱慎锥这么一说,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极为紧张。 先不说矿监是皇帝派下来的人,锦衣卫的大名更是令人生畏。 李虎可是当过低级军官的人,他再清楚不过锦衣卫的本事了。假如说一个人要躲起来,或许能躲得过官府耳目,但绝对逃不过锦衣卫的追捕,锦衣卫名震大明二百多年,早就深入人心。 “六爷这事……。” “这个事你们也不用慌,锦衣卫那边我找了人疏通了下,暂时压了下来。再说,矿监的任期不长,我已经打听过了,现在这个矿监在任已好几年了,说不准那天就被召回京师。等这个没卵子的家伙一走,锦衣卫那边再想办法打点一二,说不准这个事就能瞒下去。” “不过,坐山虎这个诨号可以接着用,但李虎这个名为了安全起见不能再用,一旦传到外面去难保不会传到矿监耳朵里,到时候寻摸过来就是大麻烦。老虎,我看你还是改个名字吧,叫什么都成。” “行!俺听六爷的!”李虎毫不迟疑点头。 朱慎锥接着又把目光朝陆义生和胡林望去,他们两个是李虎的结义兄弟,更是领头的矿徒,光李虎一个人改名不行,他们几个恐怕也都要改。 “俺也一样!” 陆义生和胡林想都不想异口同声答应,至于叫什么他们没怎么读过书,却一时间却琢磨不出来,把求助的目光又投向了朱慎锥。 朱慎锥笑笑,想了想就给他们三人随手起了化名。既然在羊头山落脚,方便起见,那么就都姓杨吧。 李虎改名杨彪,陆义生改名杨义,胡林就叫杨林,如何? 听了这三个名字,三人念叨了两声,眼前一亮连连称好。随后朱慎锥又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张锡钧,张锡钧笑笑说自己就不用改了,因为现在用的这个名字本就不是真名。 闻此,朱慎锥颇为意外,但见李虎三人却没反对,看来这个张夫子的确没撒谎。 第二十六章 意外的请求 上一次路过羊头山,李虎等人只能粗茶淡饭招待,就连酒水都没有。 这一回朱慎锥返程,特意带了些吃食和酒水,自然要好好喝上几杯。 喝着酒,吃着菜,几人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 朱慎锥对李虎等人的恩德已让他们感激万分,李虎这些人也极为佩服朱慎锥的气度和为人义气。酒过三巡,交杯接错之下,双方更是亲热了几分。 朱慎锥喝着酒再一次指点了李虎等人在羊头山接下来需办的事,其中也包括把羊头山当成以后走盐的据点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些李虎等人都没干过,听着朱慎锥的仔细讲解,包括一些细节和需注意之处,他们可以说是茅塞顿开,连连点头。 不仅如此,对其他一些安排朱慎锥也提出了不少见解,尤其是未来如何打开局面等等也说了不少,朱慎锥所讲的这些深入浅出有理有据,哪怕李虎等人没怎么读过书也听得明白,更对朱慎锥佩服万分。 而且朱慎锥还给他们描绘了一副美好的前景,只要按着他的思路去慢慢发展,或许用不了多久羊头山这边不仅能够自足,还能变得更好。到那时候,大家的日子就不是现在这样饥一顿饱一顿了,未来羊头山人人有饭吃,大家有衣穿,时不时还能割点肉打打牙祭什么的,娶个媳妇生几个小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普通的老百姓是很淳朴的,这一辈子无非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吃饱饭,穿暖衣罢了。听着朱慎锥对美好未来的描绘,李虎几人一个个都眼里发光,喜不自禁。 朱慎锥的酒量极好,这倒和他来到这个时代前一样。以前工作的时候,朱慎锥陪领导出去喝茅子能干两斤不倒,这個本事单位里无人能及。 大明这个时代已经有蒸馏酒了,山西作为汾酒的发源地自然也是最早生产白酒的地方之一,但现在这个时候白酒的度数并不算高,而且很少人会喝这种烈酒,通常喝的还是自酿的酒。 所谓自酿的酒一般都是黄酒和米酒,前者成本要高不少,至于米酒就低廉许多,大部分普通人喝的都是后者。 这次回羊头山,朱慎锥特意带了几坛酒给李虎他们,今天就开了一坛。这一坛足有十斤左右,几个人喝到现在已经干了一半,算起来平均也喝了一斤的量。 这点量对朱慎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别说一斤了,这一坛子给他慢慢喝,一晚上全喝完也无非就是多睡一会儿而已。 不过李虎几个酒量却远不如,而且米酒这玩意别看度数不高,酒劲却不小,李虎还稍好些,陆义生和胡林却已醉眼朦胧,说起话来已有些颠三倒四,一个劲地向朱慎锥敬酒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意。 朱慎锥来者不拒,笑呵呵地酒到碗干。再喝了一轮,两人就支撑不住了,只见他们摇晃着脑袋,正打算继续拿酒呢,突然陆义生直接就趴在了桌上醉了过去,至于胡林更是不堪,整个人直接溜到了桌底,一眨眼的功夫醉得呼呼睡了过去。 “六……六爷……俺这辈子最佩……佩服的就是您……您这样有本事的人……俺是一个粗……粗人……不……不会说啥话,意……意思全在酒……酒里了,俺……俺再敬六……六爷您……。” 李虎大着舌头,涨红着脸端起面前的碗,强撑着站起身。整个人已摇摇欲坠,拿着酒的手都在晃,碗里的酒给他撒了许多出来。 “老虎,你的心意我领了,慢慢喝……。” “不……不能慢慢喝……俺……俺要好好敬您……俺干……干了!”李虎说着,仰头就把手里的酒给喝了下去,喝完后冲朱慎锥亮了下碗底,咧嘴一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整个人猛然就朝着后面倒去。 亏得朱慎锥和一旁没喝多少的张锡钧连忙拽住,这才没让李虎直接倒在地上。可就算这样,李虎和他两个弟兄一样也喝醉了,整个人烂醉如泥打起了呼噜。 连忙把李佑喊来,帮着一起把李虎等三人弄到后面躺下,等安置好他们三个,朱慎锥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呼呼大睡的三人着实哭笑不得。 这酒都没喝完呢,就躺下了三个,剩下朱慎锥和张锡钧还怎么喝?罢了,今日就到此吧。起身,朱慎锥让李佑先照顾他们三个,说了一句自己出去更衣,接着就离开了主殿。 到了外面,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朱慎锥解开裤带给花花草草浇灌了些肥料。这酒虽然对他来说没什么,可喝多了身体负担也重,解决了这个问题后,顿时觉得轻松多了,而且晚上的山风拂面,刚略微有点的酒意这么一吹就散了。 系上裤子,朱慎锥返回主殿,可还没等到主殿,外面的墙角黑暗处就有一个声音传来。 “六爷!” 扭头一看,就见殿外的墙边,张锡钧正站在那边,外面天黑,今夜又无星光,虽然没喝醉可反应毕竟不如没喝酒的时候警觉,如果不是张锡钧开口喊他,朱慎锥倒也没注意呢。 “张夫子,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闷,出来散散酒气。”张锡钧指了指主殿回道。 朱慎锥冲他点点头,说了句外面风大,喝了酒还是别多吹风的好,正要继续朝殿里走,张锡钧突然开口喊住他:“六爷,能借一步说话么?” 朱慎锥微微一愣,再一次扭头朝着张锡钧望去,黑暗中却也看不清张锡钧脸上的表情,但却能听出张锡钧刚才那句话里带着的恳切。 朱慎锥想了想,停下了脚步,朝着张锡钧那边走去,张锡钧道了声谢,随后就带着朱慎锥从殿外绕走,片刻后到了殿后的一处。 对于张锡钧这人,虽然今日已是第二次见面,可相比李虎他们几个,朱慎锥和张锡钧之间却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除了第一次李虎介绍了张锡钧后,张锡钧在李虎的团队中仿佛就是一个透明人一般,而且从来不主动开口,就连前头一起喝酒的时候,张锡钧也是默不作声,除了陪着朱慎锥干了几碗酒,就是一个陪客的存在。 在朱慎锥的眼里,对张锡钧这人同样有几分好奇,毕竟张锡钧是秀才,按理说一个秀才怎么又会和李虎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而且还上了羊头山呢?更意外的是,在李虎的团伙里,张锡钧的地位也很特殊,他虽然不是李虎的结拜兄弟,可在羊头山算得上一号人物,用道上的话来形容,其地位还在陆义生和胡林之上,勉强算是个二当家的角色。 跟着到了后面,张锡钧找了两块平坦的石头请朱慎锥坐,朱慎锥也不在意,径直就坐了下来。 朱慎锥不仅对张锡钧这个人好奇,同样也好奇他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至于其他的朱慎锥也没多想,张锡钧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是手无搏鸡之力的书生,根本不会什么武艺,当初劫道的时候别看张锡钧拿着刀子,可朱慎锥一眼就看出他是一个样子货,拿着刀子的架势别说是砍人了,哪怕杀只鸡恐怕都难。 朱慎锥一身本领,像张锡钧这样的两三人都是闭着眼就能对付的,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张锡钧会对自己不利。 安安稳稳坐了下来,朱慎锥问张锡钧找他有什么事要说。 谁想张锡钧一开口就让朱慎锥颇为意外,因为张锡钧根本就没绕圈子,直截了当告诉朱慎锥,他不想留在羊头山,打算跟着朱慎锥走。 第二十七章 不简单 “离开羊头山?” “对!” “为什么?” “羊头山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张锡钧平静地回答道。 朱慎锥笑了,张锡钧这话有点意思,他本就和李虎等人是一伙的,而且也看得出来,李虎对张锡钧很是不错,不仅在他们团伙中地位很高,说话间也颇有尊重。 既然这样,张锡钧为什么还要执意离开羊头山呢?而且还找到朱慎锥帮忙,主动提出要跟着朱慎锥走? 朱慎锥问:“而今羊头山也有了粮米,等明年开荒后羊头山这边就能稳下来。既然如此,夫子为何偏要跟我走呢?” 张锡钧摇摇头,叹了口气,正当朱慎锥以为他要说出原因的时候,张锡钧突然道:“六爷,如您能带我离开羊头山,我不仅可以帮六爷您做事,而且还能帮您把李佑一起带走!” 朱慎锥心头一惊。 “六爷,李佑是李虎的独子,既然六爷要用羊头山诸人,仅仅派几人留在羊头山是不够的,我对李虎等人知之甚深,只有捏住李虎的命脉,李虎才能真正为六爷所用。” “哈哈哈,夫子莫非是在开玩笑?我同老虎一见如故,亲同兄弟,哪里是夫子所想……。” “六爷!”张锡钧正色道:“明人不说暗话,羊头山地势险要,又位于要道,向南就是高平,向北是长治,西接安泽、浮山,东至玉峡关,如牢牢占住羊头山,无论六爷想做什么均可进退两便。” “六爷施恩于李虎,无非就是看上了羊头山的便利,在下佩服万分。但六爷,要做大事,仅靠施恩是不够的,如六爷想彻底把李虎收为己用,那必须捏住李虎的命脉,而李佑就是重要一环。此事,在下可为六爷做到,只请六爷带我一同离开羊头山,跟随六爷。” 说着,张锡钧冲朱慎锥拱了拱手。 朱慎锥眯着眼睛打量着张锡钧,一时间没说话。直到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都小瞧了不怎么起眼的张锡钧。 自认识李虎这些人后,朱慎锥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李虎和陆义生、胡林三人身上,张锡钧虽有交往,却从未能深入交流过。 而且张锡钧给朱慎锥的印象只是一个手无博鸡之力的读书人,而且是一个跟着落草的破落秀才。再加上张锡钧的性格一直是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哪怕就是喝酒的时候也从不主动开口,只有问他时才会简短回答一句。 就这么一个人,现在突然和朱慎锥说了这些,直截了当地指出了朱慎锥对羊头山的意图,并且提醒朱慎锥,如果想控制住李虎等人,仅施恩是不够的,李虎的独子李佑才是关键,必须把李佑牢牢捏在手里,那么羊头山这边才能彻底放心。 张锡钧这些话这不能不让朱慎锥心中警惕,如果张锡钧仅只是一个普通读书人,那么他也太让朱慎锥意外了,一個普通的破落秀才有这样的见识和心机?朱慎锥是绝对不信的。 “你究竟是何人?又是什么来历?”朱慎锥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六爷可听说过李福达?” “李福达?!”听到这个名字,朱慎锥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圆了。 李福达可不是普通人,此人在大明可是赫赫有名的造反专业户,正德元年时,李福达密谋起事,事败后发配充军,谁想又偷偷逃走改名换姓继续造反,之后又失败被抓到再次发往山丹卫。 之后李福达再一次逃走,这一回跑到洛川再次起事,事败后又一次改名。 这一次李福达吸取之前教训,其以财物和粮食来贿赂官员,假冒京师工匠户籍从而获取官职,并在武定侯郭勋的帮助下,得到太原卫指挥使的官职。 一个造反专业户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太原卫指挥使,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此时的李福达改名为张寅,安安稳稳做起了官。 但这个事没完,嘉靖五年时,张寅被仇人认出后告发,此案从地方一直打到了御前,嘉靖让人先后六次审案,可由于没有任何实质证据能证明太原卫指挥使张寅就是李福达,再加上此案又牵涉到武定侯郭勋,引起了朝中文官和勋贵的争斗,更是变得扑朔迷离。 最终,因为证人反水,六审后又拿不出无真凭实据,嘉靖当时正想借此案来敲打因为大礼议事件和自己作对的文官集团们,推波助澜之下张寅非但毫发无损,反而告发者被嘉靖以诬告官员处死,审案的官员受到牵连流放,张寅官复原职结案。 这个案当时被称为李福达案,那么太原卫指挥使张寅究竟是不是造反专业户李福达呢?这个事一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个最终结果。但在隆庆年间,这个事又给人翻了出来,说有证据可以证明张寅就是李福达。 可这时候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当事人和证人早就做了古,所谓的证据也仅仅只是推论而已。 李福达案是一个迷案,再加上这个案子又是在山西发生的,朱慎锥怎么会不知道呢? 所以当张锡钧突然问起李福达的时候,朱慎锥心头的惊愕不要提有多少了。 难道说,张锡钧是李福达的后人不成?对了,如果当年太原卫指挥使张寅就是李福达的话,那么李福达化名张寅,他的后人就是姓张,而张锡钧也姓张,两者是否有这样的关系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张锡钧摇头叹道,接着又道:“张锡钧只是在下化名,而且名字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只是一个称呼罢了。不瞒六爷,我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倒和当年的张寅有些类似,只可惜运气却没有张寅那么好,背后更没一个武定侯撑腰。” 说着,张锡钧苦笑了一声,神色有着几分惨然。 “六爷!” 张锡钧拱了拱手,诚恳道:“在下虽无搏鸡之力,但自认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懂得少许谋略。羊头山非在下久留之地,李虎虽对在下有恩,但此人只是一介武夫罢了。” “六爷胸有韬略,眼光深远,实非凡俗。如蒙不弃,在下愿跟随六爷以尽犬马之力,还请六爷首肯……。” 说着,张锡钧冲朱慎锥大拜,看着拜倒自己面前的张锡钧,朱慎锥有些沉默了。 直到现在,张锡钧也没明说自己的来历,但刚才的话语中却是透露了几分。 如果朱慎锥判断没错的话,张锡钧哪怕不是张寅的后人,恐怕两者也有不为外人知的消息。 再加上张寅是不是真的李福达,这个事已经成了谜团,但李福达是什么人朱慎锥却是一清二楚。 刚才张锡钧自己也说了,他承认自己的经历和张寅类似,那么也就等于承认他的身份远不仅仅只是普通秀才那么简单。那么张锡钧究竟是什么人呢?朱慎锥猜测他恐怕是白莲一脉的可能比较大,要不然一个好好的秀才怎么会和一群矿徒混在一起?还上了羊头山做起了没本钱的买卖? “收还是不收?”这个问题在朱慎锥脑海中反复闪过。 朱慎锥承认自己之前小看了这个张锡钧,他没想到张锡钧一直不怎么起眼,却又有如此的眼光和想法。刚才张锡钧提出的建议的确让朱慎锥心动,他明白张锡钧说是对的,不光是用李佑来控制李虎,还是羊头山的重要性等等,其实这也是朱慎锥已经想到的,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做罢了。 从这点来说,他们的想法是相同的。再加上张锡钧投靠自己的理由,更让朱慎锥感觉到这个人的不简单。那么这个人究竟是收还是不收呢?朱慎锥陷入了沉思。 大拜在地的张锡钧低头看不见朱慎锥的表情,心头忐忑不安。 他是聪明人,很清楚现在的处境,更明白朱慎锥的重要性。只要能打动朱慎锥,那么他就能离开羊头山,在羊头山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无用武之地,但在朱慎锥身边就不一样了,自从结识了朱慎锥后,张锡钧一直都在暗暗琢磨这个人。 刚才张锡钧说的那些话基本不假,他之所以主动投靠朱慎锥也是出于判断和考虑。今天这么做,张锡钧是冒着风险的,可这个风险又不能不冒,在他看来只要自己的判断不差,那么朱慎锥有很大可能答应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朱慎锥一直没有说话,张锡钧的额头也不由自主地渗出一片汗水。正当张锡钧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心中有些绝望的时候,朱慎锥终于开口了。 第二十八章 带回王家村 “你需做一件事。” “请六爷吩咐。”张锡钧闻言心头顿时大喜,连忙回道。 “如何说服李虎,又如何带上李佑,这个你自己去做,只要能做到,带你离开羊头山未尝不可。但如做不到,这个事就无需再提,如何?” 张锡钧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下,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朱慎锥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就朝着主殿那边走去。等朱慎锥离开后,张锡钧站起身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张锡钧是个聪明人,他清楚朱慎锥让他这么做的原因,这也算是朱慎锥给他出的一个题目吧。 既然要投靠朱慎锥,那么就得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而且带李佑离开羊头山,以此来捏住李虎的命脉,这本就是张锡钧自己提出来的,现在朱慎锥把这个事直接交给他来办也是理所当然。 如何说服李虎,同意自己跟着朱慎锥离开羊头山,这同样也需要张锡钧自己去解决。虽然这個条件朱慎锥可以直接和李虎提,可让张锡钧自己去处理,其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朱慎锥是否能信任张锡钧,或者说张锡钧又如何取信于朱慎锥,关于这他们谁都没提半句。 无论是朱慎锥或者张锡钧,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赌咒发誓这些并没真正约束力,而且也不可能借用这些让双方相互信任。但张锡钧心里却不担忧,因为他有着自信,自信自己只要跟着朱慎锥离开,以后一定能用自己的方式来证明这点。 朱慎锥同样也是如此,张锡钧这个人是否可以大用,能不能真正信任,这都要看他之后的所作所为和自己的判断。 回程路上,这一次路过羊头山朱慎锥没有多停留的想法,毕竟这个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这些日子雪下了好几场,万一这些日子有连日的大雪下来,后面的路就不怎么好走了。 翌日,朱慎锥等人一早就开始准备回程了,他们收拾好了东西,再用了吃食,看看日头,今日的天气还算不错,看样子暂时不会下雪。 就在朱慎锥他们准备和李虎等人告别的时候,李虎和张锡钧带着李佑先找到了朱慎锥。 李虎抱拳对朱慎锥说道,希望朱慎锥这次回程能带着李佑离开羊头山,同时一起走的还有张锡钧。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羊头山这边条件不好,而且李佑还年幼,跟着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张锡钧又是读书人,在羊头山也是一样,倒不如把他们托付给朱慎锥,这样的话更合适。 此外,接下来朱慎锥会往羊头山这边派人过来,以后羊头山和王家村算是一家人。张锡钧跟着朱慎锥,也是李虎自己的意思,不仅能照料一下李佑,还可以在朱慎锥那边帮些忙做点事,负责之后两边的联络。 说完,李虎略有歉意地看着朱慎锥,眼中带着期盼。 朱慎锥倒也没说什么,笑呵呵地一口答应了,还当着李虎的面向他保证,以后李佑就是自己的子侄,让他尽管放心就是,在他那边,肯定把李佑安排的妥妥当当。 就这样,张锡钧带着李佑轻而易举地就离开了羊头山,而且离开的时候李虎还对朱慎锥百般感激,和上次一样亲自带人送了好一程,直到离开山道这才挥手道别。 等和李虎分手,朱慎锥这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张锡钧。自己提的条件虽然不算太难,但张锡钧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做到,而且还让李虎是这样的态度倒让朱慎锥颇有意外,看来这个张锡钧还是有点本事的。 回去的一路上要比来时更便利许多,毕竟他们的货已经在赵村交接完了,不带私盐也就不再需要翻山越岭走偏僻的小道,可以直接通过官道回程。 不过考虑到张锡钧和李佑这次跟着他们回去,他们两人身上可没户籍证明,也没“路条”,碰上官差检查还是有些麻烦的,但朱慎锥他们也有他们的办法,对于回程一路很是熟悉,凡是靠近检查的关卡,朱慎锥会提前让手下的人带着他们从附近小道绕过去,其他人正常过卡,虽然这样麻烦些,却更安全。 一路无事,几天后一行人终于顺利过了汾河,过河继续向西,半日时间终于回到了王家村。 回来的一路上,朱慎锥已经仔细想过,张锡钧和李佑不可能带回平阳城。 一来他们的身份有问题,要进平阳城不是那么容易。二来李佑还好些,这个实诚的小子朱慎锥还是很喜欢的,这一路回来和朱慎锥处的极好,就连王晋武等人都喜欢他。 但张锡钧就不一样了,虽说朱慎锥带张锡钧回来,可张锡钧这个人的真正来历还没彻底搞清楚,再加上朱慎锥也不确保他忠诚可靠,眼下仅仅只算是“试用期”罢了。 至于第三,就是朱慎锥自己的身份了。在外朱慎锥一直以王慎的化名行走,他不能确保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张锡钧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让张锡钧跟他回平阳城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安置他们的也就是王家村了。 把这两人放在王家村,有舅舅王荣和王晋武等人照看着绝对不成问题。而且王家村也不是普通村落,因为走私盐的缘故,王家村外松内紧,远比羊头山那边更令人放心。 再说了,张锡钧和李佑之前的户籍都不能用,说白了就是两个“黑户”,放在王家村,王荣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决这个问题,再怎么说王荣不仅是王家村的村长,身上更有着百户的职衔,解决;两个黑户,对王荣不算什么难事。 一行人临近王家村还有两三里地的时候,在村外警戒的村民就瞧见他们了欣喜之余连忙回村报告,片刻后王荣带着夏冬等人就出村迎接。 “舅舅!” “爹!” “叔爷!” 见到王荣,众人连忙上前打着招呼,王荣瞧着大家平安回来,尤其是王晋武这小子完好无缺地站在自己面前,咧着嘴笑个不停,嘴里一个劲地说着好,拍拍王晋武的肩膀,再看看有些更黑却跟壮实的儿子,心头极为高兴。 接着,又问了朱慎锥一路是否顺利,朱慎锥点头道一切顺顺当当。正要继续说话的时候,王荣却看见了队伍里的两个陌生人,这两人就是张锡钧和李佑。 “这两人是……?” “我带回来的,等会再给您细说,舅舅,先找个地方让他们住下,再挑两个机灵点的帮忙安顿下来。”朱慎锥压低声音说道。 王荣是老江湖,这一话一听他就明白了,当即点头答应,接着转身喊了两个人过来,冲张锡钧和李佑那边一指,随后交代了几句。 朱慎锥也没说什么,只是回头对张锡钧和李佑微微点头,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眼色。张锡钧倒也不慌,他都跟着朱慎锥来到了王家村,自然要听朱慎锥的安排,当即向朱慎锥和王荣这边拱了拱手,拉着还在东张西望的李佑跟着那两人离开。 等张锡钧他们走后,王荣招呼着朱慎锥等人回家。 片刻,朱慎锥、王晋武、王初二、王贵跟着王荣、夏冬还有王银生来到了王荣的院子,至于其他人都打发回去了,这么多日子在外,大伙早就想家了,好不容易回来得先回去瞧瞧。 进了屋,众人坐下,舅妈给大伙送了茶水就先出去了,留他们这些老爷们在屋里说话。 “刚才那两人……?”舅妈前脚刚出去,王荣就迫不及待地问。 王荣不能不小心,王家村上下都是自己人,这两年一直又和朱慎锥干着私盐的买卖,这买卖可冒着杀头的风险,突然来了两个陌生人,刚才朱慎锥又没直接说他们的身份,不问清楚他的心里着实不放心。 “这两人是从羊头山跟着我们回来的,那个年纪大的夫子叫张锡钧,年幼的叫李佑,这个李佑是羊头山那边当家的独子……。”朱慎锥对王荣自然没什么隐瞒,当即把张锡钧和李佑的来历说了说,同时也告诉了王荣羊头山那边的情况。 第二十九章 平阳刘家 王荣等人听着朱慎锥讲述张锡钧和李佑的来历,包括羊头山那边的情况,表情略有诧异,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次走盐居然会在羊头山那边碰到这样的事。 “六爷,羊头山这些人……。”夏冬皱起了眉头,开口正要说什么,可没等他说出口朱慎锥就摆了摆手。 “羊头山的人我有大用,这个事已定了,过些日子村里挑两个人去一趟羊头山,明年开始羊头山就是我们走盐的中转站。对了,王家村这边的藏盐到时候分一部分放在羊头山,如果一切运行顺当,未来王家村这边的藏盐不用太多,全部转移到羊头山那边去。” “你意思是……?”王荣开口询问,手上做了个遮掩的姿势。 朱慎锥点点头道:“舅舅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您也知道,王家村是大家的根本,一直在王家村藏盐风险实在太大。如换成羊头山的话就不一样了,那边更为隐秘,而且李虎这些人受了我们的恩惠,羊头山的位置也极为有利,这样安排对之后的走盐更便利些。” “这样倒也不是不行……。”王荣点点头,承认朱慎锥的考虑是对的,但他心里对李虎这些人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些人可是杀了矿丁和管事逃到羊头山来的,虽说受了朱慎锥的恩惠,可人心隔肚皮,毕竟不是自己人呀。 朱慎锥当即就笑了,开口说:“这也是我把张锡钧和李佑带来王家村的缘故。张锡钧这人暂且不说,可李佑却是李虎的独子,有李佑在手您就放心吧。” 至于其他的,包括从姐夫周安民那边打听得来的消息,朱慎锥却没告诉他们。倒不是不信任王荣,而是朱慎锥另有打算。 此外,这个事朱慎锥已经决定了,告诉王荣等人不过是打個招呼,免得他们多想罢了。 王家村走盐,是朱慎锥拉着王家村干的,说起来朱慎锥才是真正的当家老大,再加上王荣又是朱慎锥的亲舅舅,王晋武就更不用说了,对朱慎锥就是惟命是从,自然不可能反对。 何况上回王晋武和李虎交过手,两人已有几分惺惺相惜。无论是王晋武又或者是李虎,都是直肠子的爽快人,脾气相投之下交往的不错。朱慎锥接纳李虎等人,王晋武是举双手赞同的,王初二他们对此也没异议,只有夏冬还略有担心,但见众人都是这个态度,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讲完羊头山那边的事,接下来朱慎锥就和大家伙核对了一下这次走盐的获利账目。 按照分配比例,去掉成本和王荣父子、王家村的子弟和几个领头的分成,朱慎锥可以拿将近一半。 不过朱慎锥提出,羊头山那边是他决定招揽的,所以花去的钱就从他这份里扣除,话刚出口王荣就表示反对,既然走盐是大伙的事,那么就没有让朱慎锥一个人承担的道理。何况就和朱慎锥刚才说的那样,以后羊头山作为王家村藏盐走盐的落脚点,这对于大伙也都是有利的。 争执了一番,朱慎锥这才勉强答应这些钱从公中扣除,重新计算了下了后,朱慎锥最后取了自己一份,剩余的再由王荣按照比例再行分配。 处理完这些后,这次走盐才算彻底完成,今年的活也就结束了,接下来等寒冷的冬天过去后,明年继续。 分完了钱,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这次走盐收获不错,有了这些钱,整个王家村也能过上一个好年。 临走前夏冬悄悄告诉朱慎锥,他们走盐的时候,他带着人去了解州,按照朱慎锥的意思弄了一批盐回来了,已经在王家村藏好。 朱慎锥听了夏冬的汇报,再询问了数额后颇为满意,不过夏冬告诉朱慎锥,他在解州打听过了,明年的盐路恐怕有些难度,这个事走盐之前夏冬曾经提醒过,看样子这趟去解州问题并没解决。 “究竟是什么情况?”朱慎锥问夏冬。 “之前说是军中需求,俺这回过去仔细打听了下,哪里是什么军中需求,分明就是有人贿赂了矿监寻的理由罢了。” “何人?” “平阳府的刘家!” “刘家?” 朱慎锥顿时皱起了眉头,刘家他知道,刘家是平阳府有名的大商家,虽然是商家,可刘家私下也做私盐的买卖,不过相比朱慎锥他们的小打小闹,刘家的私盐就大得多了。 一直以来,刘在为朝廷运盐的同时私下贩卖私盐,而且数额巨大。 相比朱慎锥和王家村,刘家无论财力还是走盐的规模都不是他们能比的。按理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刘家的走盐是利用开中法拿着盐引私下囤盐贩私,朱慎锥他们只是通过盐井那边的关系搞点“计划外”的余盐赚点小钱。 大家的路子不同,销售的渠道也不同,相互间更没有打过什么交道。 可这一回刘家居然贿赂了矿监,直接垄断了明年解州的余盐数额,这等于一下子就把朱慎锥他们的货源给切断了。如果那边余盐全部给刘家拿走,那么朱慎锥的盐又从什么地方来? 没了货源,以后这走盐的买卖根本就不可能继续下去,这可是一件大事。 山西产盐的地方就是那么几个,其中解州是规模最大也是出产最稳定的,而且离平阳府和王家村距离不算远,购盐运货很是便利。 如果解州的盐路断了,那么他们的私盐买卖就没法干了。 要知道去其他地方拿盐一来路途实在遥远,二来这关系渠道什么的也得重新打通,再加上走盐是有极大风险的,根本无法保证更换渠道后能和现在这样稳当。何况还有成本和运输各方面的原因,根本不现实。 可现在,刘家突然垄断了解州的盐路,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刘家这样做究竟想干嘛?朱慎锥暂且不知,可断人财路无异杀人父母,朱慎锥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盐路被断。 仔细询问了夏冬在解州打听来的消息,朱慎锥心里暗暗琢磨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但一时间,朱慎锥却没什么好办法,何况这个事不是小事,他得好好想想。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这一次夏冬带人去解州先运了一批盐回来,至少这批盐足够等到明年开春后能走个两三趟。所以从时间来说还不算迫切,他打算等回到平阳府再找人仔细打听下再做决定。 暂时把这事搁置一旁,当天晚上朱慎锥和舅舅王荣和王晋武好好喝了一顿小酒,舅甥表兄弟之间说了好些话。 第二天醒来,朱慎锥洗漱后准备离开王家村,他离开之前没有去见昨天已经安顿下来的张锡钧和李佑,这两人如何安置,接下来又如何,这些昨晚他已和王荣沟通好了,王荣会按照他的意思办的妥妥的,根本不用朱慎锥操心。 和来时一样,朱慎锥手里提着他的那根枣木棍,肩上背着个包袱,怀里揣着那把火枪和走盐得来的银子,告别王荣后,独自一人朝着平阳府返回。 下午时分,朱慎锥安然回到平阳府,离开平阳府已有近月的时间,进了城看着城里熟悉的街道,再想着许久不见的嫂嫂张氏和侄女巧儿,朱慎锥加快了步伐。 片刻,终于到了家,推了推门,里面的门栓锁着,这让朱慎锥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嫂嫂张氏和侄女应该都在家,每次离家外出朱慎锥都仔细交代过张氏,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千万记得栓门,以免家里没男人出现什么意外。 拍打了两下,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很快张氏警惕的声音传来。 “谁呀?” “嫂嫂,是我回来了!”朱慎锥连忙应道。 “叔叔?”张氏惊喜的声音传来,接着门栓被取下,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还真是叔叔回来了!”打开门,当看见朱慎锥就在门外,满面笑容地望着自己的时候,张氏的脸上满是欣喜。 第三十章 立冬祭祖 “嫂嫂!” “叔叔快进来!” 朱慎锥乐呵呵地进了门,张氏顺手把门关上,接着看向风尘仆仆的朱慎锥。 “瞧这一身土,我去烧水,叔叔你先去歇歇。” “烦劳嫂嫂了,对了,这是我路上割的肉,还有一条鱼,今个儿晚上我们做顿好吃的,巧儿呢?怎么没见她人?”朱慎锥把手里提着的一条肉和鱼递了过去,张氏笑盈盈地接过说:“巧儿在屋里炕上玩呢,这些日子她总念着你,等见你回来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朱慎锥笑了起来,他这次回来也给巧儿带了礼物,除了和上次去看姐姐姐夫给周斌一样的拨浪鼓外,还有一包麻糖,巧儿见了肯定喜欢。 不过现在风尘仆仆,得洗了脸换身衣服才能去看巧儿,小孩子抵抗力差,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医学又不发达,孩童夭折率可不低。朱慎锥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巧儿沾染什么病气,所以他先回了自己的屋,把带回来的东西收拾了下,再就着张氏帮自己打来的热水洗漱完,又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拿着给巧儿的东西去了正房。 果然如张氏说,当巧儿看见进门的朱慎锥后高兴的不行,从炕上站起跌跌撞撞就跑过来,一把搂着朱慎锥的脖子咯咯直笑,一个劲地喊着“父!父!” 朱慎锥抱起巧儿举高高,逗的她更加开心了,和小家伙玩耍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取出带回来的拨浪鼓和麻糖。 当看见这些巧儿的眼都亮了,手脚并用就把东西给抓了过去,把玩了几下拨浪鼓,又抓这麻糖舔了口,开心的眼睛都成了两条缝,凑近贴着朱慎锥的脸蛋吧嗒就亲了一口。 “带这些干嘛?惠而不实不是糟蹋钱么?”张氏心里高兴,却忍不住又嘴上埋怨了一句,朱慎锥却没说什么,只是呵呵笑着,抱着巧儿教她怎么玩拨浪鼓。 张氏看着朱慎锥和巧儿玩耍,心头涌起甜蜜,同时也有些黯然。 她一时间又想到了去世的丈夫,如果丈夫还在的话应该多好啊!就像现在这样,一家三口甜甜蜜蜜,这日子也让自己安心。 可惜的是,虽然朱慎锥容貌酷似他大哥,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丈夫,刚才的错觉只是自己的想象罢了。 不过朱慎锥回来,她还是很高兴的。她一个年轻寡妇带着孩子和小叔子住在一起,最怕会有这样那样的闲话。虽然张氏和朱慎锥都清楚就算有闲话终究只是闲话,可闲话真传出去的话,张氏的心里也是有疙瘩的。 所以朱慎锥在家的时候,张氏作为寡嫂和小叔子之间相敬如宾,相互保持距离,丝毫不敢逾越。 但朱慎锥不在家,张氏倒是松了口气,可没几日这心里又不由得牵肠挂肚起朱慎锥来,担心他在外面究竟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吃的可好?穿的可暖?会不会碰上什么事……? 这种复杂的情感,让张氏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今天朱慎锥终于回来了,张氏前些日子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见着他逗弄巧儿笑呵呵的样子,张氏同样也感受到了踏实和温馨。 陪着巧儿玩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显得有些累了,在朱慎锥的怀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看着可爱的侄女躺在自己的怀里,朱慎锥也没把她放下来,一手略有节奏的轻轻拍打着,另一手小心换了个姿势,让她睡的更安稳些。 “这些日子我不在家,嫂嫂可好?” “烦劳叔叔挂念,家里一切都好。”张氏微笑着说了一句,接着问:“叔叔这些日子在外……?” “也好着呢。”朱慎锥给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 朱慎锥和王家村走私盐的事张氏并不知道,也从来没告诉过她。一直以来,张氏只是以为朱慎锥时不时出去大半个月是去做其他事。毕竟低级宗室的日子都不好过,如果光靠一直发不下来的俸禄的话,恐怕普通宗室早就全饿死了。 为了养这个家,朱慎锥可是没少辛苦,这些张氏都看在眼里。再加上她只不过是一个寡嫂,小叔是男人,男人在外面做些什么,女人也不好打听。 “家里的粮米什么的……?” “已经买回来了,还有石炭。” “我这次回来带了些钱,等会给嫂嫂您,今年冬天来的早,明年开春恐怕要晚,粮米什么的家里尽量多存些,另外这几日再买些其他事物,等过两个月,咱们家好好过个年。” “行,这个你就放心吧,我来安排。”张氏点头,心里也在计算着家里还需要添置些什么,如果花销不多的话,把手上的银钱存下来以备不需。 穷家难当呀,家里现在都靠着朱慎锥一个人,而且朱慎锥的年龄也不小了,终究也是要成家的。张氏琢磨着这两年攒些钱下来,也好给朱慎锥寻摸一个合适的媳妇。 说了几句闲话,朱慎锥问张氏这些日子自己不在家,家里有没有人来找自己,或者有没有其他事发生。 张氏告诉朱慎锥其他事倒是没有,来找朱慎锥的却有。不过张氏按照朱慎锥叮嘱的随便找了理由打发走了,只说朱慎锥不在家,至于去了哪里一律都没告诉。 至于来的人也不是外人,是辅国将军府上的老管家,来意是告诉朱慎锥立冬这日去一趟将军府。 听张氏这么一说,朱慎锥猛然记起了这事。 辅国将军朱敏汎同朱慎锥都属晋王系,其祖上也是交城王一脉。 不过相比朱慎锥,朱敏汎的爵位可要高不少,而且他们一脉从交城王府分出来也要更晚些。 隆庆四年,最后一个交城王薨后,郡王王爵已除爵了,交城王一脉现在重归晋王系管辖,但在平阳府,辅国将军朱敏汎是他们这一脉中爵位最高的,也是日子最好过的。 如果以宗谱算起来,朱慎锥是朱敏汎的族叔,可两家平日并没什么来往,这所谓的辈分也仅仅只是宗谱体现罢了。 虽然平日不来往,但每年还是有几日在平阳府的宗室们还是要聚一聚的,这个组织者自然就是辅国将军朱敏汎了。 按这边的习俗,立冬这日要祭祖,朱敏汎算起来是之前交城王一脉最近的一房,再加上他的爵位也最高,所以这个祭祖仪式目前是由他家来负责。 至于普通宗室,能来者就来,不来也没关系,按照规矩无非就是通知一下。但朱慎锥虽然年轻,可辈分却不低,他们一脉中除去太原晋王府那边的几个宗室外,平阳府这边和朱慎锥同辈的已没几人了,所以从这点来说,将军府那边派管家过来请朱慎锥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算了下时间,后日就是立冬日,朱慎锥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去是肯定要去的,这不仅是宗室内的聚会,也是打听消息的好机会,而且祭祖日还要饮宴,将军府可不差钱,过去转一圈混顿好吃好喝,这样的好事朱慎锥怎么会错过? 第三十一章 宗室晚辈 转眼就是立冬日。 这一日起,朱慎锥和平常一般早起后练了拳脚,练完洗漱就换上了一年穿不了两回的红织金熊罴常服。 这套服饰昨日张氏就帮着找出来了,细细熨烫后挂了一晚。 服饰很是漂亮,大红色的红织再加金熊罴的刺绣,穿在朱慎锥身上极为英武。等穿上后,张氏又帮朱慎锥束了发,再戴上三梁冠,这冠带用银钑花,绶用盘雕,这么一打扮,瞧着和往日完全不同。 等朱慎锥全部穿戴完,抬起衣袖在原地转了一圈,张氏在一旁看的有些痴了。想当年自己嫁进来的时候,丈夫也是穿着这一身,转眼物是人非,丈夫已故去好些时候了,当年还年幼的朱慎锥却已出落的和丈夫当年一般高大,尤其是穿这一身,更仿佛丈夫从自己记忆中活过来一般。 “嫂嫂,这身后面没问题吧?嫂嫂?”转过身,朱慎锥左右看看,随口问着张氏。 问了一句,张氏并没回答,朱慎锥还以为她没听清,又问了一声。 这下张氏回过神,她朝着朱慎锥身后看去,伸手在他背后略有褶皱的地方抹了把,把手收回了的时候,悄悄擦拭了下眼角笑着说:“好着呢,叔叔穿这一身真是不错。” “呵呵,样子货罢了,麻烦嫂嫂了……。”朱慎锥转过身来,向张氏施了一礼,张氏微微避开:“这时间不早了,去的晚了怕不合适,叔叔还是早些过去吧。” “那我先去了,等事办完就回来了。”朱慎锥应了一声,和张氏说了这么一句就朝着门口走去。 望着朱慎锥离去的背影,张氏默默看着,眼眶不由得又渐渐湿润了。 离开家,朱慎锥安步当车,朝着将军府行去。 将军府离自己家不算远,走过去也就小半个时辰罢了。 一路上朱慎锥碰上了几个同样去将军府的宗室,虽然平日大家不怎么打交道,可毕竟都是亲戚,再加上今天的日子不同,相互碰上了自然要问候一番,随后一起结伴而行。 很快就到了将军府,今日的将军府比平常热闹许多,毕竟这是宗室祭祖的大日子。 将军府的老管家带着人在门口迎接,朱慎锥到了后老管家连忙上前行礼,随后向身后的一个穿着宗室服饰的少年介绍朱慎锥等人的身份。 这个少年是朱敏汎的孙儿朱审烨,虽然年龄只比朱慎锥小了几岁,可要按宗谱来算,是朱慎锥的曾侄孙辈了。 朱慎锥的爵位虽然不高,但辈分可不低,见了朱慎锥,朱审烨连忙上前问候行礼,朱慎锥也不托大,按着礼仪回了礼,双方在门口说了两句没营养的话,随后就被请入府中。 进了府,先去见了辅国将军朱敏汎,今日的朱敏汎同样穿着一身常服,不过他的常服和朱慎锥的不同,常服为大红织金虎豹,冠为五梁,带用金钑花,这是中上级宗室的服饰,如等到了郡王一级就更不一样了。 奉国将军朱敏汎已年近五十,按年龄足可以当朱慎锥的爹,不过按辈分来算却是朱慎锥的侄儿。 见了朱慎锥,这个胖乎乎的小老头倒很是客气,还称朱慎锥为六叔,朱慎锥也不拿大,先按规矩行了礼,随后和他寒暄了几句,这种宗族的场合中大家基本都是如此,表面上保持着体面,平日里该样还是怎样,相互之间除了朱姓血脉外,可以说基本和外人没什么区别。 朱慎锥和普通宗室一样走了下流程,接着就被将军府的仆人带到了一旁入座。 今天的座位是按照宗室的规矩来排的,座次高低无非就是爵位和辈分了。 宗室和普通宗族不同,爵位在前,辈分在后,所以朱慎锥这個同族中辈分较大的宗室却因为爵位不高,位置算是不靠前也不靠后,马马虎虎安排了一个中等的座位。 坐下,看着府里车水马龙的人,今日将军府来的宗室足有上百人,这还是没全到齐呢。 坐在位置上,朱慎锥自顾自喝着茶水。 其实和他差不多做派的宗室不算少,今天来的宗室里大多数日子过的并不好,别看大家都穿着常服,一个个光鲜的样子,可实际上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多了去了。 朱慎锥同桌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宗室,这人朱慎锥不仅认识和他这一房还算近,此人叫朱敏汌,爵位要比朱慎锥高上一级,是镇国中尉,但论辈分却是朱慎锥的侄儿。 他比朱慎锥来的稍晚一会儿,入座时朱慎锥已经坐了一会儿了。见了朱慎锥,朱敏汌客客气气喊了一声六叔,朱慎锥连忙招呼他入座,屁股刚坐下后,朱敏汌的目光就不由自主朝着桌上摆着的那些点心看了过去,一下子就挪不动了。 “现在人不多,要拿的话就赶紧。”见他这副样子,朱慎锥顿时心里明白,他微微朝着朱敏汌侧过身,低声就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朱敏汌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先向朱慎锥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接着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他抬起衣袖朝桌上一拂,转眼之间如同变戏法一般,刚还摆在果盘中的那些点心就全不见了。 随后,朱敏汌借着整理衣袍的机会,把塞在袖口里的那些点心藏好,弄完这些他才松了口气,装模作样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看着他这番小动作,朱慎锥心头暗暗好笑,同时也不由得觉得悲哀。 宗室的日子不好过呀,尤其是他们这些低级宗室,别说朱敏汌的举动了,就算是朱慎锥之前同样干过这样的事。 父兄去世后,朱慎锥一个人挑起了家里担子,如果当时要脸的话,他们一家早就饿死了。就算是现在朱慎锥带着王家村走私盐,靠着这个买卖有了不错的收入足以养家,但在平日里,朱慎锥依旧会做些类似的举动,毕竟宗室的日子不好过大伙都是知道的,假如人家都不好过,偏偏你们家日子过的不错,反而会引人怀疑。 这也是朱慎锥现在明明有能力赚钱,却依旧只断断续续给张氏不多的钱银,而且还时不时还会跑去知府衙门讨要俸禄,就连两个烧饼也要带回家的原因。 “可有些日子没见六叔了,您近来可好?”喝了口茶,朱敏汌问道。 “马马虎虎吧,朝廷的俸禄总是下不来,这日子过的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亏得我这边家里就三口人,勉强还能过得下去。倒是你,家里的日子怕不好过吧?” 朱敏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的日子何尝只是不好过呀,几乎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相比朱慎锥家人丁稀薄,朱敏汌这边可是一大家子呢。 老娘、老婆、孩子,再加上自己,朱敏汌家里足足有七口人,而且最小的儿子才三岁,最大的也仅仅十二岁。 按照现在宗室的规矩,十五岁才能有享受宗室待遇的资格,这样一来几个孩子再加自己和老娘、老婆,一大家子仅只有朱敏汌一个人有拿俸禄的资格。 这也就算了,关键问题在于这些年宗室的俸禄不仅克扣,还往往发不下来。一年到头能到手的俸禄根本养不活一家人,这些年要不是朱敏汌靠着变卖祖上留下来的那些玩意,一家子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 刚才那些点心,说起来也就寻常的糕点罢了,可就算这样的东西对于朱敏汌一家来说也是好久没尝过了。 悄悄藏起,倒不是朱敏汌自己嘴馋,主要还是为了自己家的几个孩子,说起来也是可怜,堂堂宗室,几个孩子从小到大连饭都吃不饱,更不用说这些零嘴。 正说着话,前边又来了两个宗室,他们也是朱慎锥一桌的。 其中一个同样是朱慎锥的族侄叫朱敏沣,年龄比朱敏汌稍大些,另外一个是朱敏沣的亲侄子朱求杞,也是朱慎锥的侄孙。 见了朱慎锥,朱敏沣和朱求杞先行礼问候,一个喊着六叔,一个称叔爷,对朱敏汌称呼五弟和五叔,行过礼后笑呵呵地就挨着坐了下来。 刚坐下,朱求杞的目光就从空荡荡的盘子上扫过,先是一愣,接着就恼了,嘴里骂了句娘,抬手就把不远的将军府管事给喊了过来,神色不悦指着光盘子斥问怎么里面没有点心,这点心跑哪去了?今日祭祖他们好不容易过来,堂堂将军府就这样招待他们这些宗室的? 第三十二章 吃席 管事闻声而来,到了近前目光往桌上一扫顿时微微愣住,接着连忙向他们道歉,赶紧找来仆人重新又上了点心。 等上完后,管事的见朱求杞不耐烦地冲自己挥挥手,这才下去。下去的时候心里还纳闷呢,这点心都是早就摆好的,怎么会莫名其妙缺了一份呢?难不成被府里的馋猫儿给叼走了不成? 等管事走后,朱求杞慢条斯理地伸手捻起一块糕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之下微微点头,说这糕味道不错,瞧着朱慎锥等人没用,他嘿嘿一笑,说自己今天出来的急没吃早饭,要不叔爷和两位叔伯一起也用些? 朱慎锥摆摆手,说吃了早饭过来的,自己就不用了,不过让他们留两块给自己,等会这边结束后他带回去给家里的巧儿尝尝。 朱敏沣倒是笑呵呵地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只有朱敏汌低着头不说话,他现在的表情很是尴尬,之前的糕点就在他的身上藏着呢,刚才朱求杞突然那一嗓子喊出去,朱敏汌脸涨得通红,心里更是慌的不行,今天可是宗室聚会,要是被大伙知道自己一来就把糕点给拿走了,这个脸可丢大了。 心里正慌着呢,脚下突然感觉被谁踢了自己一下,朱敏汌下意识抬头,就见朱慎锥冲着他提醒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来来来,小十八喊你用糕点呢,用一块尝尝?” “哦……哦……。”朱敏汌这才回过神,在朱慎锥的提醒下伸手取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同时又留意了下朱求杞他们的反应,见他们一副寻常的表情,这才放下了心。 糕点并不多,也就这么一盘子,朱求杞用了两块后嗓子有些干,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五叔,好些日子没见了,近来可好?” “呵呵……好……好……。”听着朱求杞突然问自己,本就有些心慌的朱敏汌下意识回了一句。 “好什么呢?你家里的情况我还能不晓得?别打脸充胖子了!小十八,这糕点你也别再吃了,留两块给你叔爷,剩下的就让你五叔给你几个弟弟妹妹带回去尝尝。”朱敏沣在一旁插话道,他和朱敏汌血脉很近,两家是同一个爷爷,算是正经的堂兄弟。 朱敏汌家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朱敏汌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亲叔叔走后,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家子日子过的实在不怎么样,眼下宗室的俸禄拖欠的厉害,朱敏汌要不是靠着变卖微薄的家产再加上自己几个堂兄弟的接济早就活不下去了。 刚才朱求杞嚷嚷着把管事找来,别人不清楚,他朱敏沣还不知道么?自己这个五弟刚才尴尬地都快把脑袋埋进裤裆里了,不用说,前面没了的那些糕点肯定是朱敏汌先藏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藏?这还用解释么?无非就是带回家给孩子们的。想到这,朱敏沣心里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堂堂宗室落到如此地步,实在是悲哀可叹。 朱求杞这人是愣,但不傻,还很机灵。 自己伯父这么一说他那里还能不明白过来?当即点头答应,还帮忙把剩余的糕点给收了起来,分出两块给了朱慎锥,剩下的全给了朱敏汌。 “收着吧,这桌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朱慎锥大大方方地把包着两块糕点的纸包往怀里一塞,笑着对有些手足无措的朱敏汌说道。 “六叔说的没错,五弟,都是自家人,你就收着吧。”朱敏沣见朱敏汌还愣着,索性帮着拿起直接放在他的手中。 朱敏汌这才回过神,他感激地看了几人一眼,点点头把东西藏了起来,等在怀里放好后,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可紧接着就又是黯然。 拍拍朱敏汌的肩膀,朱敏沣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朱敏汌家的日子不好过,他家虽然比朱敏汌家稍好些,但说句实话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整個宗室的生活水平呈现两极分化,高级宗室还算不错,可他们这些中低极宗室家日子好过的可以说没几家,大多数的日子都过的不怎么样,甚至还难熬的很。别说朱敏汌一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些宗室比他家还不如呢,就连活活饿死的也是有的。 说起来,中下级宗室,尤其是底级宗室对于朝廷是有怨气的。关键还在于朝廷对宗室的控制太严了,宗室这不能干那不能干暂且不说,现在的俸禄又常常克扣和欠发,更让宗室们心里不忿。 他们这些宗室表面看着光鲜,可实际上大多数人过的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因为日子过的艰难,私下里骂娘的可不少,别说骂朝廷和官员了,就连当今皇帝万历也没给他们少骂几句。 不过今天的场合不同,这么多宗室在,有些话说起来还是得小心些。他们这一桌还好,至少都是比较亲近的,可其他桌就不一样了,再加上今天又在将军府,将军府上的管事仆人什么的又多,这隔墙有耳,万一说错了话被听了去难保不会弄出麻烦来。 所以说,虽然肚子里有一堆话想聊,可几人还是没怎么讲。大家稳稳坐着,聊着普通的话题,喝着茶水,耐心等着祭祖仪式的到来。 半个多时辰后,祭祖仪式即将开始。 辅国将军朱敏汎是今日的主祭,由于今天是宗室的大日子,不仅是太原晋王府那边派了管事过来出席,就连平阳知府也有人来。 不过朝廷的规矩,无论是晋王府还是平阳知府只是派了下面的人来露了面而已,两边有身份的人都没来,这也算是惯例。毕竟对于藩王管辖是很严格的,别说晋王了,就连晋王世子和王府里的太监也都是不能离开太原府的。 平阳知府那边,更是按照常例只打发了下面的师爷走一趟,自己也不露面。毕竟官员掺和宗室之事传出去不是什么好事,这方面需要避嫌。 祭祖仪式就这样开始了,随着吉时的到来,今日来的宗室们陆续起身,依次走出了花厅,跟着朱敏汎去了前头。 众人按照辈分、爵位排好队,在朱敏汎的带领下开始祭祖。 整个过程很是繁琐,就不一一描述了,前后折腾了好久这才完成。等折腾完后,众人从地上爬起,揉揉跪的有些发麻的膝盖,心里均都松了口气,同时又涌起无比的期待。 等到朱敏汎宣布祭祖完成,将军府已备下了酒宴,请诸位宗室一起入座用宴后,所有人顿时口中生津,眼珠子贼亮。尤其是几个从昨晚就没吃饭的低级宗室更是无比期待,折腾了这么久,磕了这么多的头,不就是为了现在这顿吃席么?这还等什么?废话少说,赶快开席才是正经的! 将军府的酒宴档次还算不错,朱敏汎不差钱,这桌上有酒有肉,量也不算少。 大伙依次坐下,刚等朱敏汎请诸位用席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瞬间迫不及待地就拿起了筷子,这筷子如同雨点一般朝着桌上的肉菜夹去,一转眼的工夫,桌上几个肉菜就没了影。 瞧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宗室们嘴里鼓鼓囊囊的,手上的筷子依旧伸缩不停,主人家的朱敏汎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坐在主桌,只是饮了一杯酒水,夹了一筷子菜尝了尝,随后就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先行退席了。 宗室日子不好过他是清楚的,可宗室们一个个和逃难灾民一样狼吞虎咽,这又让他心里不舒服,什么时候堂堂宗室居然落到这个地步了?想想自己一把年纪,再琢磨琢磨自己的儿孙后代,也许再过百年,自己将军府或者也会衰败下去,想到这朱敏汎心里就难受,索性眼不见为净得了。 第三十三章 疏忽 朱敏汎这一退场,吃席的宗室们就更肆无忌惮了,有些急眼的宗室索性连筷子都不用了,直接往边上一丢,卷袖子上手就争抢了起来。 刚上来的一只烧鸡还没等落到桌上呢,几个宗室争抢之下眨眼烧鸡就没了踪影,抢到的笑逐颜开,没抢到的忍不住骂上两句,继续眼珠子转悠着死死盯着下一道菜,要知道今天这顿吃席可不是常有的,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回,不好好吃上一顿,再给家人带点回去不亏大了么? 看着这一幕,朱慎锥同样是哭笑不得,亏得大家都是宗室,算是有身份的人,可现场却让他想到了以前在农村碰上的吃席场景。 如果宗室们都带着钢精锅子,手里再拿着塑料袋的话,这就和他所见的吃席没两样了。可就算这样,这也好不到哪里去,就说自己这一桌吧,朱慎锥根本没吃上几口,光顾着看同桌几个宗室上一个菜接着抢一个菜了。 这一个個哪里还有半点宗室的样?分明就是从山中跑出来的一群饿狼啊!暗暗摇头,朱慎锥索性也不插手,只喝着酒,随意吃了几口炒菜,任凭他们折腾着。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等菜全上完,除去一些不好拿的菜外,其余的菜早就全没了。接着,有几个宗室还把桌上的残酒往带来的酒葫芦里一灌,随后怀里揣着刚抢到的鸡鸭鱼肉什么的拍拍屁股就退席了。 朱慎锥这边也差不多,桌上几乎已经空了,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笑笑起身,问朱敏汌他们还留不留?要是不留的话就走人。 朱敏汌为了家里的老娘老婆还有孩子们刚才也算拼了,既然大伙都这样他也没什么顾虑,怀里揣得鼓鼓囊囊的,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儿。 听朱慎锥这么一问,朱敏汌当即就说走,临走之前还不忘记把剩余的几个馒头也给带了,往怀里一揣跟着朱慎锥一起离了席。 他们一走,朱敏沣和朱求杞也起身拍拍屁股走人,四人就这样一起离开了将军府,等到了将军府外,回头朝将军府那边看了一眼,再看看各自怀里揣着的东西,顿时全哈哈大笑起来。 “六叔,这个您拿着。”走出一段路,朱敏汌喊住朱慎锥,从怀里取出油纸包着的半只烧鸡,往朱慎锥怀里塞去。 刚才他们抢东西的时候,朱慎锥没怎么动手,而且还故意帮着朱敏汌拦了下其他宗室争夺,所以朱敏汌今天的收获可是不小。再加上之前那些点心,朱敏汌对朱慎锥心里很是感激,到了外面他主动取出抢来的半只烧鸡要给朱慎锥。 “叔爷,这个您也拿着,带回去给我小姑姑尝尝。”朱求杞乐呵呵地也取了半只蹄髈出来,向朱慎锥怀里塞去。 他们的举动让朱慎锥颇为感动,要知道无论是朱敏汌还是朱求杞家里都不富裕,可就算这样还惦记着自己,这些吃食虽然不算什么,但却是刚才他们好不容易抢下来的,拿回去省点吃,好几天都能闻到肉味呢。 “六叔,您拿着吧,刚才您光顾着帮我们几个打掩护了,这空手回去总不见得事,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带点回,这一葫芦酒您也带着,我手脚没五弟和小十八利索,好东西都给他们抢完了,也就剩下这点酒马马虎虎拿得出手。”朱敏沣乐呵呵地把自己的酒葫芦塞给了朱慎锥,边塞边笑着说了一句。 看着这些东西,朱慎锥心头感慨,这两个侄子和侄孙对自己真心不错,宗室之间能做到这样算不容易了,毕竟他们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不过话说回来了,自己取了他们就少了,何况别看朱慎锥家过的清平,可实际上他还真不差钱。这两年走私盐,朱慎锥已颇有积蓄,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说来重要,可对于自己来说是无所谓的。 推辞了一番,见他们坚持,朱慎锥只能把酒收下,至于烧鸡和蹄髈他勉强各取了一半,另一半还给了朱敏汌和朱求杞。 “叔爷,您这……?” “这两年家里情况比早些时候好多了,至少没你们想象的困难。这些东西我就取一半回去给嫂嫂和巧儿尝尝,至于多的你们还是拿回去。这个酒我就不客气了,再说酒也没办法分,我就全要了。”朱慎锥笑呵呵地说了这么一句。 “叔爷,我可记得您家也没什么产业呀,怎么就日子好过了呢?”朱求杞纳闷地说了这么一句,突然眼睛一亮,凑近朱慎锥压低声音道:“叔爷,您悄悄告诉我,是不是找这发财的门路了?要真有门路,能不能照顾下侄孙我呀?哎,这个年头活着越发艰难了,您瞧瞧我五叔,这一家老小这样过着实在是不容易呀。” “六叔,小十八的话说的糙,可这个理却是没错。”朱敏沣也是个聪明人,听了朱求杞这么一说顿时也回过味来,他拉着朱慎锥悄悄道:“这里也没外人,我们几个也都是自己人,六叔,您真要是有什么来钱的路子不妨照顾下我们几个。您放心,不管做些什么,我们几个保证不往外说。” 说着,朱敏沣眼中带着期盼,就连老实巴交的朱敏汌也眼巴巴地看着朱慎锥。他们几个的日子都不怎么样,虽然朱敏沣和朱求杞两家要比朱敏汌家好些,可也好的有限。 像今天这样的吃席,一年到头能碰上两三回就很不错了。可就算碰上了,也只是勉强改善几天而已。大多数时候,家里经常是吃糠咽菜,甚至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这样的穷日子早就过够了。 朱慎锥倒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会引来这样的结果,听着他们这么说,再看着三双望向自己的眼睛,此时此刻朱慎锥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才多了没多久的好日子,必要的警惕性居然丧失了?按照朱慎锥最初的设想,今天这种吃席的场合怎么着也得装装样子和大伙一样怀了揣得鼓鼓囊囊回去才对。 就因为见着老实巴交的朱敏汌,再想到他一家老小的日子艰难,从而联想到自己刚刚扛起这个家时候情景,朱慎锥一时间心软就没这么干,反而帮了他们一把。 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这么做。现在好了,居然给小十八这鬼心眼的家伙看出了些,朱敏沣这个大侄子也是个聪明人,转眼也明白过来,他们内心现在肯定朱慎锥除去俸禄外还有其他来钱的路子,眼巴巴地要自己拉他们一把呢。 眼下这个场面一时间让朱慎锥不知道怎么解决才好,如果只是敷衍几句,找理由打发他们走肯定是不行的。大家都不傻,既然都看出来了,朱慎锥还矢口否认,那么就等于不把他们当自己人。 或许今天朱慎锥能把他们打发走,可将来呢?既然他们猜到了些什么,一旦否认就等于得罪了人,接下来朱慎锥还得花精力防备他们呢。他们几个都是穷怕了的,看见银子眼珠子都能发红,为了找来钱的机会,谁知道他们会干些什么? 哪怕不宣扬出去,天天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转悠,朱慎锥还能把他们几个绑起来不成?如果是这样的话,朱慎锥以后自己啥都不用干了,从早到晚就提防着他们几个吧,这是肯定不行的。 可如果把走私盐的事告诉他们几个,拉上他们一起干也是不成的。先不说他们几个是否真的可靠,哪怕是宗室亲戚,平常事也就算了,这么大的事外人朱慎锥根本不可能用。 再说了,走私盐的利虽然大,但朱慎锥的买卖却远不如那些大商家,条件有限赚的也是辛苦钱。莫名其妙多了这三家分钱,先不说能不能帮上自己,这分出去的钱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少,这样一来,朱慎锥自己怎么办?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一时间朱慎锥也有些抓瞎了,暗骂之余更是告诫自己今天大意下犯下的错误,以后绝对不能再犯。 第三十四章 二百五 “六叔……?” “叔爷……?” 见朱慎锥不说话,他们几个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神色中的期盼也不免得淡了下去。 正琢磨着呢,突然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朱慎锥抬手制止了他们,压低声音道:“今个儿不是说这事的日子,在大街上聊这些也不合适。这样吧,你们几个今天先回去,把吃食给家里带去,晚上都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 一抹欣喜瞬间从三人的脸上闪过,朱慎锥这话说的也在理,他们几個刚吃了席,怀里都揣着从席上弄来的东西,而且大伙穿着又是宗室的服饰,还在大街上,几个人凑在一起格外引人注目。 现在的确不是聊这些的地方和时间,既然朱慎锥说明天碰头再聊也是应该的,当即三人点头表示同意,不过明天在哪碰头呢?朱敏汌刚开口问了这么一句,一旁的朱求杞就说也别外面碰头了,外面先不说要花钱还不方便,直接去他家得了。 这几人中,朱慎锥家里有嫂嫂和侄女,朱敏汌更是一家好几口,朱敏沣家里的人也不少,唯独就朱求杞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朱求杞的家在哪里大家都知道,的确是个聊事的好地方。朱慎锥几个当时就表示同意,就这样把地方订在了朱求杞那边,四人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各自就先回去了。 回去的一路上,朱慎锥默默思索着这个事,盘算着明天怎么说才合适,等到了家里他已想的差不多了,心里也放松了下来。 朱慎锥进门时听到动静,正在院里玩耍的巧儿抬头见朱慎锥回来了,撒着小腿跑过来,一头就扑进他的怀中,朱慎锥就势把小家伙抱起,举的高高的,小家伙开心的手舞足蹈直笑。 逗了她一会儿,把她放下,朱慎锥又从怀里取出带回来的吃食。看见这些吃食,小家伙更是馋的口水都下来了。朱慎锥直接撕了个鸡腿给她,抱着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的香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翌日,朱慎锥按着约定的时间去了朱求杞家,到了地方拍了门,还没拍两下呢,门就从里面给打开了。 见着朱慎锥来了,朱求杞连忙喊了声叔爷请他进门,进了院子朱求杞随手又把门拴上,接着就带着朱慎锥去了正屋。 到了正屋一看,朱敏汌和朱敏沣兄弟俩已经都到了,见着朱慎锥进屋,两人连忙起身喊了一声六叔。 “看来是我来的晚了。”笑呵呵地坐下,朱慎锥说道。 “不晚不晚,是我和五弟早到了会儿。”朱敏沣赔笑着说了一句,边上的朱敏汌也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他们哥俩天一亮就来了,这都是被钱愁的,尤其是朱敏汌,昨天在家一晚上都没睡好,他家的情况是最差的,如果再这么下去能熬过今年冬天,明年说不准就熬不过去了,堂堂宗室总不能看着家人饿死吧? 昨天因为朱求杞的一句话,再加上朱敏沣的恳求,顿时就让朱敏汌看到了希望。朱慎锥答应今天和他们聊事,等于快淹死的人丢下了一根救命稻草,朱敏汌想了一夜早就想明白了,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个机会。 “叔爷,您喝茶,家里的茶不好,您可别嫌弃。”刚坐下,朱求杞提起桌上的茶壶给朱慎锥倒了杯茶,朱慎锥笑着道了声谢,端起茶润了润嘴唇随后放了下来。 “老四、老五还有小十八,你们三个也不是外人,从我这一房往上论两辈,说起来都是一个祖宗……。”在三人的期盼下,朱慎锥说起了开场白。 三人连连点头,他们三个关系近些,但和朱慎锥家也不算远,要论起来还没出五服呢,比起辅国将军朱敏汎可要近多了。 “昨天小十八猜的也不算错,这些日子我的确跟着人干了些事,不过这个事我不是牵头的,只是帮着人打打下手跑跑腿,顺便赚些外快罢了。” “六叔,是什么事?这外快……?”朱敏沣精神一振连忙问。 “这个你们就不别想了,说实话这事是帮谁家做的我也不好说,更不方便透露出去。而且外快什么的也就那么点,不是当六叔的小气,这路子就这么一条,要是让出去,我这边也就得喝西北风了。” 这话一出,三人眼中的神采瞬间褪去,一时间都不怎么说话了。 朱慎锥的话说的明白,而且也没瞒着他们,不仅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跟着人做了点买卖,同时也告诉他们自己在里面只是打下手赚点外快。 从朱慎锥所说的和说话时的诚恳来看,这话应该不假,既然这个买卖不是朱慎锥的,那么也没有让给别人的理由,毕竟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总不能硬让朱慎锥把这活让给自己吧?都是亲戚,还是自家的长辈,他们也是要脸的,这种事也做不出来。 原本以为能从朱慎锥这边找到一条财路,可没想居然是这样的情况,一时间心中的期盼化为乌有,三人都不由得失望之极。 “呵呵,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瞧着他们失落的样子,朱慎锥笑呵呵地端起茶又喝了一口问。 “六叔……。”朱敏汌张嘴想说什么,可喊了一声六叔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笑容带着勉强和苦涩。 “你们呀,我只是说了情况,又没说没其他路子,我这话都还没说完呢就一副哭丧脸?” 这句话一出,三人同时一愣,下意识交换了下眼神,精神一下子就又起来了。 “叔爷,您就别绕圈子了,这一出出的弄的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既然您都来了,也把这话起了头,今天就把话给说透了成不成?您看我这个家,家里的家伙什都开始变卖了,亏得现在还没娶老婆要孩子,如果有了老婆孩子,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您看我五叔和六叔家也都不容易,一家都好几口呢,您是长辈,就别逗我们晚辈了成不?” 朱求杞冲着朱慎锥倒苦水,一旁的朱敏汌和朱敏沣兄弟俩连连点头,同时又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朱慎锥。 “哈哈哈,行了,既然这样就不逗你了,说正事吧。”朱慎锥笑了起来,随后正色说道:“刚才的话也不是瞒你们,说的的确是真的。都是自家人,我也不绕圈子,我那个活你们就别想了,不过昨天晚上我回去琢磨了下,又找人打听了,那个活不成,但还有一个活倒是能交给你们三个去做。” “这个活做起来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活一旦干成了,其他的我保证不了,可弄些银钱让家里好过些却绝对是没问题的。” “六叔,能有这样的好事?” “你说呢?” “叔爷,我问一句,您说的这活是什么?关键这弄些银钱究竟能弄来多少?” 朱慎锥笑呵呵地伸出手来在他们三人面前翻了翻。 “十两?”三人眼睛顿时一亮。 “十两?呵呵。”朱慎锥笑着摇摇头。 “难不成是一百两?”朱敏沣顿时瞪大了眼睛。 见朱慎锥依旧笑着摇头,朱敏沣一下子愣住了,心里有些不敢想。 “六……六叔,您指的不会是一千两吧?”朱敏沣一下子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 这时候,朱敏汌和朱求杞两人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望向朱慎锥的眼珠子都是带着贼光的。 “差不多吧,我说一千两是至少的,如果操作的好说不定还要多些,至于最后能到手多少就看你们三个的本事了……。”当朱慎锥慢条斯理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朱敏沣瞬间就感觉耳朵边上如同炸雷一般响起,脑海中来回都是一千两的声音不断回响。 至于朱求杞就更不用说了,呼吸急促的如同牛喘,一下子就从座位上蹦跳了起来。 朱敏汌更是不堪,他这个老实人这辈子别说一千两了,恐怕就连一百两都没见过,今天居然听说能赚这么多银子,一想到这些银子哪怕四家分,他也能落下二百五。 二百五啊二百五!这可是二百五啊! 有了这笔钱,家里的老少就不再为吃饭犯愁了,这日子也就能好过起来了。想这想着,朱敏汌把嘴都咧到了耳根,只听得他喉咙里突然“咯”一声,眼珠子突然往上一翻……。 第三十五章 打秋风? “老五!” “五叔!” 瞧着朱敏汌突然翻白眼往后倒,一旁的朱敏沣和朱求杞眼明手快,赶紧一把拽住了他。 仔细看朱敏汌,三人全吓了一跳,表情痴呆翻着白眼,整个人还和打摆子似一抽一抽,嘴角冒起了白沫。 “掐人中!快掐人中!”朱敏沣急忙喊。 朱求杞连忙伸手就去掐朱敏汌的人中,这小子手脚慌乱一把掐下去朱敏汌的上嘴唇都给掐出血了,不过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先救人要紧。 一个掐人中,一个帮着抚胸口,朱慎锥也没闲着,站在后面扶着朱敏汌,嘴里一个劲地喊他的名。 “该死的!这家伙怎么突然就这样呢?早知道他受不起刺激,自己就不应该说这么多数。这下好了,万一一口气缓不过来就这么去了,自己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正当朱慎锥着急,只听得朱敏汌长出一口气,渐渐缓了过来。 “好了?” “似乎……好了?” “不对呀,这五叔气是缓过来了,可这魂怎么像是丢了呢?听听,他嘴里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缓过气的朱敏汌脸色倒是正常了许多,但这眼神依旧木然,而且整个人就像朱求杞说的丢了魂似的,呆呆坐在那边嘴里不住嘀咕着,脸上还带着古怪之极的笑容。 凑近一听,朱慎锥当听清朱敏汌嘴里究竟念叨什么的时候,整個人都不好了。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家伙嘴里翻来覆去一直念着二百五呢。再看看朱敏汌现在这副样子,恐怕是刺激大了一时间迷了心窍。 “我去!这个二百五!还真成二百五了?”朱慎锥彻底无语,面对这个情况几人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朱敏沣提议要不找大夫过来看看?朱慎锥想了想说暂时不用,这找大夫先不说要花钱,如果大夫来了今天他们几个碰头的事就瞒不住了,而且现在朱敏汌又一直念叨二百五,万一传出去不成麻烦了么? 既然是迷了心窍,倒也不是没办法治,朱慎锥一狠心让朱敏沣和朱求杞让开,说他有办法治。 等两人让开,朱慎锥把袖子卷起,站到朱敏汌跟前抬手就是正反几个大嘴巴子,噼里啪啦抽的是又狠又响亮。 几个嘴巴抽完还不算完,转身拿起桌上的茶壶对嘴喝了一大口,回头冲朱敏汌就是张口一喷。 噗一口茶水喷出,朱敏汌整张脸全是水淋淋的,还沾着好片茶叶沫子,再加上刚才被抽了好几下嘴巴子,两边的脸也瞬间红肿了起来,瞧着又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还不醒来!”朱慎锥在他耳边大喝一声,这一声喊出朱慎锥心里也没底,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几招好不好用,但范进既然好用,应该也能成,现在这个情况也只是这样试试了。 随着喝声落下,刚才还呆呆的朱敏汌表情似乎有了反应,在三人的注视下,朱敏汌木然的眼神渐渐有了些灵动,随后僵硬的笑容也渐渐平复下来,又过了一小会儿,只听得朱敏汌胸口吐出一口长气,他仿佛刚睡醒一般茫然看着近在咫尺盯着自己瞧的三人,疑惑询问道:“六叔……你……你们这样瞪着我干嘛?” “嗨!总算回神了,叔爷,刚才您这招还真好使!”听到朱敏汌这句话,大伙同时松了口气,朱求杞更是兴高采烈。 “老五,没事吧你?”朱敏沣急切问朱敏汌。 “事……?什么事?我没事呀……哎呦喂……。”刚说了两句,朱敏汌就叫唤出声,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道:“我……我这脸怎么这么疼呀?咦?脸上怎么这么多水?怎么还有茶叶沫子?” 瞧着他这幅样子,三人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见三人冲着自己笑,朱敏汌就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了。 片刻后,等搞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朱敏汌是尴尬无比,同时也暗暗庆幸朱慎锥把自己救回来。 要不是朱慎锥出手,迷了心窍的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想想就觉得后怕不已,自己要出了事,家里老娘、老婆孩子可怎么办?想到这,朱敏汌起身郑重向朱慎锥道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六叔,还有我们呢!刚才要不是我掐你的人中,这口气就回不来了。”朱求杞提醒道。 “谢过十八,也谢过五哥。”朱敏汌转身冲他们两人行礼,接着苦笑道:“今个让大家见笑了……。” “六弟,自家人还说这话?你这出事我们能看着不救?”朱敏沣连忙摆手,这事虽然闹了笑话,可亏得朱敏汌没事,再说了,回想起来心中也是苦涩。 堂堂宗室,居然为了二百五两没影子的银子差一点就迷了心窍丢了魂,这说出去谁信呀? 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这些低级宗室的日子就是这么难过,自己家还比朱敏汌要好些,可也是好的有限。刚才听朱慎锥说到一千两,再联想自己也能至少分个二百五的时候,他朱敏沣不一样呼吸急促两眼发直么? 就算是最年轻的朱求杞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眼神就和饿极了的狼瞧见肉差不多,他们都这样了,一向老实巴交的朱敏汌出这种状况也算正常。 朱慎锥同样后怕,这要真是因为一句话让朱敏汌今天去了,这事就闹大了。亏得现在朱敏汌看起来恢复了正常,可朱慎锥依旧忐忑不安,朝他左右瞧了好几眼,又问了问他感觉如何,心里更琢磨着这话题是不是要继续往下说。 “六叔,我没事,真没事了!”朱敏汌苦笑着说道,他刚才擦了把脸感觉好多了,现在就脸上还有些火辣辣的痛而已。 再说,这痛算什么?痛能比没钱饿肚子更让人受不了?他家早就病了,一大家子全病了,这个病什么药都治不好,只有白花花的银子才好使,因为这是穷病!天下哪里有比穷病更可怕的道理?他朱敏汌老实了半辈子,今天终于有了赚大钱的机会,这个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在朱敏汌的坚持下,还有朱敏沣和朱求杞的强烈要求下,朱慎锥这才打消了就此顾虑,继续说起了正事。 “你们可知刘家?” “刘家?那个刘家?” “当然是我们平阳府的刘家。” “您说的可是刘善成刘家?” “正是!” 朱慎锥的话音刚落,三人连连点头:“这当然知道,刘家可是平阳府的大户,有名的商家,怎么能不知道?” “知道就成。”朱慎锥笑笑:“刚才我说的那事就和刘家有关,刘家之富整个平阳皆知,据传刘家家财何止数十万,区区千两对于刘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如果那事做的好,别说这千两了,更多也不是没可能。” “叔爷,您这意思是要打刘家的秋风?”朱求杞急忙问了一句,略有失望地摇头道:“要是这样的话,这个事可不好办呀。刘家虽是商户人家,可刘家也不是没什么背景的人家,能在平阳府这么多年,要没点后台早就给人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想要打刘家的秋风,弄个几两花销或许可能,可要让刘家出这么多银子这恐怕就……。” “是呀六叔,这怎么就和刘家扯上了呢?刘家可不好弄呀。”朱敏沣听朱慎锥说这个事落在刘家身上后,刚才还炙热滚烫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正如朱求杞讲的那样,刘家可不是普通人家,刘家不仅是平阳府的富商,同样也是有背景的商家。 自大明宗室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开始,许多低级宗室为了生活什么事都会干,有些宗室不要脸的坑蒙拐骗干起了拆白党,或者仗着身份勒索城里的商户是寻常的事。 可是话说回来,这些宗室也不傻,哪怕干这些下三滥的勾当也是要看人的。对于普通人或者小商户他们敢这么做,可是对于一些有背景的就得掂量一二了。 宗室的身份虽然尊贵,可规矩也严。 自朱老四造反成功当了皇帝后,大明对宗室的限制和防备到了极点,宗室平日做些不起眼的小事也就罢了,一旦闹出什么动静来先不说上面的晋王府和宗人府,光是地方的官员和御史出手就够宗室喝一壶了,一旦被捏住把柄得倒大霉。 所以低级宗室坑蒙拐骗或者勒索小商户什么的,只要不做的过分上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朝廷欠宗室的俸禄,宗室日子不好过大伙也都是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红线在哪里绝对不会逾越,许多时候心照不宣,可一旦要动刘善成这样的大商户,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第三十六章 仇富 山西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山多地少,农业不怎么样,但商业却很发达,再加上山西又靠近边关长城,因为大明开国至今和蒙古不断战争冲突缘故,商户们从大明开国最初就往往承担一部分军用物资的采购和贩运。 这是当年老朱最早定下的策略,之所以这么做是除了上面的所说的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朱打算拿商户开刀,要利用商户办事的同时也准备从商户身上不断割韭菜来弥补军费不足。 地方上也是出于这么考虑,为了解决赋税不足,对于商户颇有扶持,再加上军事的需求,还给了商户不少政策便利,其中开中法就是这样产生的。 从这个历史原因来看,山西的商户和地方甚至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是那些大商户,背后都有这样那样的关联。 刘善成就是这样的大商户,刘家在平阳经营多年,算起来也有好几代了。 刘家最初也只是普通商户,发家是在嘉靖年间。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率军侵犯大同,贿赂严嵩子严世蕃而任宣大总兵的仇鸾惶惧无策,企图用重金贿赂俺答汗,使移寇他塞,勿犯大同。 当时刘家家主抓到了这个机会,主动帮着仇鸾筹款,还献出大半家资,从而搭上了关系。 为了酬谢刘家危难相助之举,俺答汗移师古北口,入境通州逼迫嘉靖通贡互市之后,嘉靖下旨让仇鸾主持开放马市,有了皇帝这道旨意,仇鸾投桃报李就把马市实际操作交给了刘家家主来打理,同时默许刘家和蒙古互市交易的便利。 虽然这马市的实际存在时间不长,没多久因为成效不大就被嘉靖下令关闭。 但刘家却借着这个机会不仅打通了官场上的渠道,还和北边的蒙古人搭上了关系,一来二去靠着明面上的互市,实际上的边贸走私,短短几年时间,刘家就如同吹气球一般膨胀了起来。 仇鸾死后,刘家又搭上其他关系,数十几年苦心经营下来从当初的小商户就成了平阳府赫赫有名的大商家。 现在的刘家虽说不如最早的刘家那样辉煌,刘家这一代掌门人刘善成也没有先祖的魄力和眼光,但作为一个守成者来说,刘善成还是合格的,刘家依旧是整個山西大商家中的一员。 刘家在山西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官方、军方甚至其他方面的关系可不少。刘家可不是普通商户,这样的大商家不是一般宗室能碰的,别说他们这些低级宗室了,哪怕就是平阳知府想要动一动刘家也得掂量掂量。 刚才朱慎锥给他们三人画了个一千两的饼,这个饼大的差一点让老实巴交的朱敏汌兴奋地过去了。可当听到朱慎锥的目标是刘善成刘家后,三人的心顿时又沉了下去,一时间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呵呵,怎么都这个样子?听到刘善成,你们几个就怕了?”瞧着他们这副模样,朱慎锥笑着问道。 “怕个毛!我堂堂宗室会怕刘善成?他刘善成又算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区区商户么?”朱求杞脖子一梗说道,可这话说完后,他又有些心虚道:“不过叔爷,我们宗室身份虽然高贵,但究竟怎么回事您也清楚,刘善成这人倒没什么,可万一动了他却牵扯到其他人,这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小十八这话说的有理,刘善成不足为惧,可刘家毕竟经营多年,在地方和边关都有着关系人脉在,一旦闹大了麻烦可不小呀。”朱敏沣同样担忧道。 朱敏汌欲言又止,一副迟疑不决的模样。他刚才还为了二百五十两兴奋地迷了心窍,现在回过神又听说目标是刘善成,等于前脚出了身大汗,后脚给泼了盆凉水。 他是老实人,可老实人不代表人傻。 朱敏汌当然清楚刘善成在平阳的地位和财富,也明白刘家的背后有错综复杂的关系,要动刘善成就肯定会碰上刘家背后的关系,仅凭他们几个低级宗室成功率低的可怜。 不过同时,朱敏汌心里又惦记着他那虚无缥缈的二百五十两银子,刘家的产业有多大他太清楚不过,正如朱慎锥刚才说的那样,区区一千两对家产巨万的刘家根本算不得什么,如果真能下手成功,别说自己分二百五了,弄不好几个二百五都是有可能的。 风险和利益相结合,让朱敏汌心中纠结的很,他既担忧向刘善成下手出问题,又舍不得朱慎锥承诺的二百五,一时间双手紧握,脸色变幻不定。 “没有风险,哪来的收益?想安安稳稳在家躺在等天上掉馅饼?你们觉得有这可能么?”见他们三人有打退堂鼓的想法,朱慎锥冷笑了一声:“现在这样的日子觉得过的舒服?吃了上顿没下顿,看着自家的孩子饿的哇哇哭?拉着脸找人赔笑找饥荒?” “宗室宗室?呵呵,听着好听,品级论起来也不低,可宗室怎么样别人不清楚,你们几个不明白?我们生下来就是宗室,一睁眼就姓朱,这个老天爷安排的没得选,可日子怎么过,却还是有机会的。一辈子窝窝囊囊这么活下去?说不定那天一场灾荒一家老小全饿死,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凭什么别人天天山珍海味?凭什么人家家财万贯?又凭什么那些大头巾和丘八耀武扬威又妻妾满堂?” “不说那些当大头巾的和丘八,就说皇帝派来地方的矿监税监吧,这些没卵子的家伙说起来还是我们朱家的家奴呢。可这些家奴的日子过的如何?私下里银子捞了多少?你们难道就不知道?” “二百五十两?呵呵,老五呀老五,刚才区区二百五十两银子就差一点把你给送走,可你知道这么点银子在那些家奴眼里或许就是区区一顿饭钱么?别说这么点,哪怕就是二千五百两,甚至二万五千两又算得了什么?” “放眼大明,这本就是我们朱家的天下,可到头来我们这些宗室又落到了什么好处?要说起来,我们这脉还是太祖皇帝的嫡子一系呢,可现在呢?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这不能干,那不能做,就连出个城都得限制,这个破日子老子是过够了,你们难道还没过够?就不想着搏一搏?” “这天下向来就不缺有胆量的人,都到这个地步了,不搏根本没机会,搏一搏说不定就有可能。再说了,只要做的太过分,就凭着我们宗室的身份,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斩钉截铁又震耳欲聋,朱敏沣、朱敏汌、朱求杞叔侄三人一时间神色变幻不定,心里激荡不已。 “啪”的一声,朱求杞抬手一拍桌子,咬牙道:“叔爷说的没错,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犹豫什么?这样的日子老子早就受够了,如今朝廷欠的俸禄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全得喝西北风。” “这天下本就是我们老朱家的,凭什么连家奴都能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在手?反而我们这些宗室,这过的叫什么日子?昨天将军府吃席大伙也都瞧见了,为了一只鸡腿几个宗室都能打起来,要不是大伙日子过的艰难,又怎么会做这样没脸皮的事儿?” 朱求杞的话让朱敏沣和朱敏汌兄弟身同感受,他们想到了昨天吃席的场面,也想到了自己家的情况。 朱慎锥说的一点都不错,宗室也就听着好听,可日子过的连老百姓都不如。而且自家的情况自己清楚,尤其是朱敏汌家如今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现在冬天已经来了,要再没进项,家里能卖的也快卖得差不多了,今年也许勉强能熬过去,可明年呢? 宗室里不是没有饿死的人,光是他们知道的就有好几个。一想到自己家也有可能落到这样下场,朱敏汌心里就如同刀绞一般。 他是老实人没错,可老实人不代表朱敏汌就甘愿过这样的日子,人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为了生存,豁出去又如何? 再说,朱慎锥的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那就是只要做的不太过分,凭着他们宗室的身份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大不了贬为庶民开出宗籍,这又如何?他朱敏汌还巴不得去当普通老百姓呢,至少普通老百姓还能自由自在些,哪怕去种地又或者在平阳府里找一份苦力活干干,也能勉强养活一家老小啊,总比脑袋上顶个宗室的空名活活饿死的好吧? 再退而求次,就算皇帝大怒把自己一家老小全送到凤阳圈养起来也不差呀,至少以后就不用考虑没饭吃的烦恼了。想到这,朱敏汌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紧随着朱求杞第二个表态。 朱敏沣也没迟疑多久,很快也想通了,一咬牙点头答应。 娘的!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拼一拼,黄土变黄金。这三个穷的饭都吃不饱的宗室就这样下定了决心。 第三十七章 诱惑 终于忽悠住他们三个,朱慎锥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这离成功还早的很呢,而且怎么对付刘家还需要商量一二。 毕竟刘家不是普通人家,刘善成可是平阳的大户商家,背后的关系又是错综复杂。 他们几个宗室如果只是上门打打秋风,凭着宗室的身份从刘家那边弄个几两银子不难,可这根本就不是朱慎锥的初衷。 朱慎锥拉着他们三个针对刘家真正目的是因为解州,解州是朱慎锥私盐的来处,这两年朱慎锥靠着走私解州的私盐才赚了些钱,也带着王家村的人脱离了贫困日子。 接下来,朱慎锥还要做其他事,尤其是明年开春后他打算去一趟草原,如果顺利的话,等从草原回来后朱慎锥就要实施下一步计划。 此外,羊头山李虎那边如今也算是朱慎锥的人,羊头山以后有大用,接下来朱慎锥需要在羊头山那边不断投入,明年走盐的数额会因此翻倍增长,支持开销也会加剧。 如果这个时候解州的盐路断了,那么朱慎锥所有计划都无法实施下去,甚至还会被彻底打回原形。这等于两年多来的辛苦全白费了,这個结果朱慎锥是绝对不愿意看见的。 而造成这个原因的人是谁?不就是平阳刘家么?或者说是刘家的家主刘善成。 假如刘善成和自己井水不犯河水,朱慎锥也不会去琢磨刘家,可现在不是他要琢磨刘善成,是刘善成贪得无厌断了自己的财路,把自己给逼入了绝境。 所以说解决刘善成是必然的,如果不把刘善成的事给处理了,朱慎锥的私盐买卖就做不下去了。 但怎么解决,朱慎锥也仔细考虑过,矿监那边他们没有丝毫办法,一来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二来他的财力也远不如刘善成。 刘善成能买通矿监肯定是花了大代价的,朱慎锥虽说手上已有些钱,但和刘善成相比却是远远不如,和刘善成比钱多?朱慎锥可没这么傻。 再者投入和产出要有结余,要不然就是亏本生意,这亏本生意白痴才会干! 至于走官方告密举报刘善成走私私盐?这也无济于事,刘家经营这么多年,关系网复杂的很,像他这种大商户走私盐钻的是中开法盐引的漏洞,这种做法在山西各大商户中是常见的事,大伙全是这么干的。 而且这样做的时候,私盐的获利商户只占一部分,其余利益都是地方官员和边关的丘八们所占的股,穿的全是一条裤子。 所以告密举报刘善成走私盐非但无济于事,反而得不偿失,到时候坐堂的大老爷一拍惊木,高声喝问:“堂下何人状告本官?”不是自找麻烦么? 要琢磨刘善成,普通的办法肯定是不成的,既然他们三个都决定干了,那么朱慎锥也就不绕圈子,直接简单地说了说针对刘善成的目的。 当然朱慎锥不会把真话告诉他们,只是找了个说辞而已,他告诉他们自己的朋友在商场上和刘家有冲突,打算狠狠教训刘善成一顿,如果能把刘家搅乱,让刘善成顾此失彼,根本没精力放在做买卖上的话,那么这个事就成了。 至于怎么做,又怎么找机会,这个就需要大伙自己琢磨了。 等朱慎锥说完后,三人不由得苦思起来,屋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要不我去守着刘家大门,等哪天刘善成这老小子出门就寻个理由打断他的腿?大不了就说他无故冲撞宗室,一怒之下失了手?这样的话就算罚也就是挨宗人府几板子的事。”朱求杞想了片刻眼睛一亮,连忙提了个建议。 “胡闹!”朱敏沣当即一口否决,摇头道:“这算什么法子,你以为刘善成是普通老百姓不成?刘家家大业大,刘善成出入从来就没一个人的道理,而且刘家的护院可不少,都是些江湖上的练家子,别说你能不能近刘善成的身,就算真向他出手,他身边的人难道是摆设?到时候刘善成的腿没断,你的腿能不能保住还不知道呢,而且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你这个冲撞宗室的理由也不好使。” “这……。”朱求杞一愣,朱敏沣说的没错,他想简单了。 “这不成的话,我就悄悄找机会潜入刘府……。”下意识,朱求杞转念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可话还没说话就说不下去了。 潜入刘府?他朱求杞怎么潜入?他就是一个普通宗室,虽然年轻有把子力气,可从来没练过,既不是水上漂也不是草上飞,难不成还有当飞贼的天赋? 如果有这个本事的话,他朱求杞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再说了,刘府家大业大,家里的护院可不少,进了刘府说不定连刘善成的面都没见到就给护院发现了,到时候宗室当飞贼的消息传出去,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朱敏沣摇摇头,自己这个侄子太不靠谱,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 可一时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既要琢磨好刘善成,又要把这个事搞到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于朱敏汌就更不用说了,他这个老实巴交的宗室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虽然下了决心要靠这个事给家里好好挣一笔银子,可怎么干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充其量,大家定下策略,朱敏汌帮着打下手还成,让他琢磨这事还真是为难他了。 聊了好一会儿也没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几个人不由得有些沮丧起来。 这事看着似乎很好办,可怎么去办,又怎么把它办好却不容易。对付普通人或许不难,可要对付刘善成这样的大商户却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他们几个只是普通宗室既不是亲王也不是郡王,就连奉国将军也不是,手上根本就没可用的权利。 “这事不急,想不出办法就慢慢想,刘善成这人不是普通人,要琢磨就得好好琢磨周全,别事没办成反而把自己折里面。”朱慎锥安慰了他们一句。 见他们焦虑的表情略微缓和下来,朱慎锥又道:“兵法不是说么?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虽说刘善成也在平阳府,可平日里从未打过交道,整个刘家的情况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刘善成家里的事也是两眼一抹黑。” “既然如此,倒不如先把刘家给摸透,搞清楚刘善成和刘家的情况,看看刘家有什么事可以利用一二。” “大宅门里是非多,这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刘家家大业大是没错,刘家在各方面有关系也没错。可你们想呀,刘家经商这么多年下来,绝对不可能面面俱到,刘善成可是商人,商人做生意就有冲突,这商界上和官场上许多事都说不清,和刘家不对付的肯定不少。” “就像这回,找刘家麻烦的虽然是我这边的人,难道就没别人也有这个打算?我觉得倒可以从这个角度仔细琢磨琢磨,再搞清楚刘家的情况,等全部弄明白了,再确定从那里下手也不迟。” “对啊!”朱求杞一拍大腿,朱慎锥说的有道理,刘善成可不是普通人,要折腾刘家得做好周全准备,现在刘家包括刘善成的情况他们两眼一抹黑呢,还谈什么琢磨刘善成? 先搞清楚刘善成和刘家的情况才是真的,刘家这么一大家子,作为宗室朱求杞再清楚不过大宅门里的肮脏了,表面光鲜的刘家难道就没龌龊见不得人的事?如果了解到这些,不比盲目找茬更容易的多? 这么一想,脑洞瞬间打开,朱求杞整个人都精神了。 朱敏沣和朱敏汌兄弟也是连连点头,觉得朱慎锥说的在理,这事就得先这么办,等搞清楚刘家和刘善成的情况后再琢磨怎么下手。 见众人没有异议,那么就这么把事给定下了。 当即朱慎锥给三人安排了任务,谁去打听消息,谁又去找人问情况,又谁找关系接近刘家等等。 安排好后,朱慎锥问他们这样有没有问题,三人笑着说这个不难,反正他们宗室平日里也没差事可做,这些日子就干这个事了。 有道是天子不差饿兵,既然要他们做这些,朱慎锥也不可能委屈了他们三个。 交代完后朱慎锥伸手从怀里掏出三个十两束腰银铤来,一一摆开放在他们面前。 看见这银铤,三人的呼吸顿时就急促起来,目光落在银铤上怎么都移不开。 “傻瞧着干嘛?这是给你们的定钱,等事办完了后面还有大头呢,还不赶快收起来?” 三人瞬间眉开眼笑,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定钱这样的好处,而且朱慎锥大方的很,一出手就是一人十两。 十两银子可不少了,有了这些一家子安安稳稳过这个冬天绝对没问题。再想到前面朱慎锥承诺的一人二百五,心里更是滚烫滚烫的,脸上浮现出一片潮红。 忙不迭地道谢,把放在自己面前的银铤拿起,心里全都乐开花了。 朱敏汌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手上真是拿着的银子,下意识放进嘴里狠狠一咬,当感觉到牙齿和银子的碰撞,再又亲眼瞧见被自己咬出的牙痕时候,朱敏汌的嘴瞬间笑得合不拢了。 第三十八章 拜师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天气也越发冷。 转眼大半月,雪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每一场都比上一场大,北方的寒冬终于来了。 这一日,朱慎锥和平日一样早起,推开房门一看,昨夜的一场大雪让四周都是一片白色,就连自己的小院也落了厚厚一层。 这样大的雪,打拳是肯定不成了,院里的积雪很厚连走路都不利索。 朱慎锥找了扫把和铲子,在院里扫雪,扫了没多久,嫂嫂张氏带着巧儿也从正屋出来了。 “辛苦叔叔了。”见朱慎锥正扫着雪,张氏对他道了一句,看见朱慎锥的巧儿却兴奋的撒腿要跑过来,不过地上的积雪太后,巧儿人又小,张氏连忙拽住,说等把雪扫了后再玩。 “父!父!雪!雪!好大的雪!” 巧儿还是个孩子,三岁孩子才开始真正有记忆,或许这是她有记忆以来见过的第一场真正的大雪。 看见这样大的雪,还有满院子的白茫茫一片,巧儿手舞足蹈高兴坏了,冲着朱慎锥喊着,就想跑过去一起玩雪。 张氏哪里等让巧儿去雪里折腾?孩子体弱这天气又凉,玩雪折腾受了寒可怎么办?巧儿虽然只是个女孩,可却也是她和去世的丈夫骨血,在这个世界上,对张氏来说,她也只有这么一个最亲的人了。 可小孩子懂什么,本就看着雪兴奋起来的巧儿挣扎着要过去,可却被母亲死死拽着,几下挣脱不了,巧儿小嘴一扁就掉起了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朱慎锥,带着哭音喊着“父!父!雪!雪!” “小调皮,别哭鼻子了,父不是来了么?”朱慎锥连忙停下手里的活上前,从张氏手中抱过巧儿,伸手点着她鼻子安慰,又从怀里掏出个帕子来细细帮她拭去泪水。 “嫂嫂,难得大雪,就让巧儿玩一会儿吧。”安慰了巧儿几句,朱慎锥对张氏道。 “巧儿还小,这天气又凉。” “没事,不让她在地上折腾雪就成,来!您先看着她,瞧我的!”朱慎锥知道张氏在担心什么,笑呵呵说了这么一句,接着把巧儿递给张氏抱着,又对巧儿说你别急,看着呀。 说完后,朱慎锥去找了個破筐子出来,把这个破筐子放在院子一处,然后用铲子把刚才扫出来的那堆雪往筐子上堆。 看着朱慎锥这样忙活着,巧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知道他要干嘛,但张氏看了两眼就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片刻,一个胖乎乎的雪人模样就渐渐出现,外面堆着积雪的破筐子就是雪人的身子,用雪滚出来的大雪球就是雪人的脑袋。 瞧着这个雪人在朱慎锥手上慢慢成型,巧儿可乐坏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堆雪人呢,拍着小手一个劲的叫好,更想跑过去仔细看看。 “别急,等我做好。”朱慎锥回头朝巧儿说了一句,继续手上的活。 一炷香后,整个雪人终于有模有样了,朱慎锥站直身子仔细看了两眼,上前又修饰了下,接着去院角那边去找了点石炭渣回来,他把两颗大小相同比较圆的石炭渣往雪人的眼睛处一放,然后又把一块长条的当成鼻子,最后一块放子嘴巴的位置,等摆弄好,雪人有了眼睛、鼻子和嘴,看起来就更像人了。 “好不好看?” “好!好!”巧儿兴奋地拍着小手,开心的小脸都涨红了,这个雪人她太稀罕了,胖乎乎的样子别提有多可爱了,小孩子对这样的东西哪里还有半点抵抗力? 让张氏带着巧儿看雪人,有了雪人的吸引力,巧儿也顾不上要玩雪了。张氏对朱慎锥道了声谢,心里也放下心,朱慎锥笑着摆手说这都是小事,只要巧儿高兴就成,接着他继续扫刚才还没扫完的雪,等到把雪全部扫干净,朱慎锥也累出了一头的汗。 “辛苦叔叔了,快去换身衣服,我已熬了姜汤,记得喝一碗,千万可别着凉了。” “谢谢嫂嫂。”朱慎锥应了一声,赶紧去屋里擦拭更衣,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伤风感冒跑一趟医院挂瓶水或者在家吃点感冒药就好。 现在可没这个条件,往往一场小病就能要人一条命,朱慎锥虽说身子一直健壮,可也疏忽不得,他可不想因为区区一场感冒就倒下,尤其是在没特效药的这个时代。 去屋里擦了汗,换了身干爽的衣服,然后又喝了姜汤。等弄完,朱慎锥来到堂屋,早饭已经摆好了,张氏和巧儿也已用完了,张氏前头带着巧儿看雪人陪着她玩了好一会儿,现在已给抱进了屋里。 用着简单的吃食,和往日一样吃完后朱慎锥拿着碗筷去冲洗干净,随后放进了灶房里。 还没等他出灶房呢,就听着外面有人在拍门。 冲门口应了一声,朱慎锥迈出灶房快步朝门口走去,到门前他边下门栓边问了一声外面是谁,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六爷!是俺!初二!” “初二?你怎么来了?”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王初二,这小子穿着身羊皮袄乐呵呵的站在门口冲着开门的朱慎锥憨笑,见了他朱慎锥连忙招呼他进门,同时也疑惑他怎么一大早就赶过来了?难道王家村出了什么事? 王初二应了声进了门,他不是空手来的,还带着东西,东西还不少呢,一条腊肉、两只野鸡,居然还有一头蜜狗。 王初二进门把东西放下,说除了腊肉外其他是王晋武进山去打的,这天越发冷了,王晋武前几日又进了一趟山,运气不错打了些猎物,自己留下了些,让王初二特意给朱慎锥把这些带来。 接下来这天气就没办法进山了,也算是王晋武给表哥提前送的年礼,这一次王初二来平阳是跟着回平阳路过的大车队走的,大车队走的快,他们天蒙蒙亮就出发了,这不刚进平阳城,王初二就直接先到了朱慎锥这。 问了一声用过饭没,王初二笑着说已经用过了。朱慎锥招呼他先进屋,又去灶房端了一碗前头张氏熬的姜汤给他驱驱寒气。 接过姜汤,王初二道了声谢,端起两口喝完,喝完后把碗搁到一旁就同朱慎锥说起了事。 这次来平阳,除了来城里采购点东西外,主要就是给朱慎锥送猎物和见他一面。 上次朱慎锥从王家村回平阳,转眼已过近一个月了,朱慎锥离开王家村的时候做了交代和安排,这次王初二过来也是肩负着汇报的任务。 “六爷,羊头山那边人已经过去了,传回来的消息说人已安顿好了。”虽然是家里,可王初二也不敢高声,压低声音对朱慎锥说道。 “舅舅安排谁过去?几个人?” “去时五个,留下两个,一个是银生,还有一个是铁树。” 朱慎锥点点头,这两人他都熟悉,都是王家村跟着朱慎锥跑盐的自己人。其中王银生就不用说了,他是王初二的兄弟,也是团伙中的主要成员之一,至于王铁树也是王家村的自己人,虽然年轻但人很实在,做事也很稳妥,舅舅王荣挑这么两个去羊头山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羊头山那边情况如何?”朱慎锥问。 “那边没什么事,眼下马上大雪封山李虎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不过住处都已建完了,虽然比不上村里的房子,可住人没什么问题,再加上六爷您之前的安排,山里暂时也不缺什么吃食,银生他们去的时候还带了些粮食用具,这个冬天熬过去绝对没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朱慎锥也就放心了,羊头山地理位置重要,眼下李虎这些人又投靠了自己,王银生他们过去又是负责以后的盐路,这些事必须安排妥当。 等到明年开春雪化,接下来羊头山会发挥重要作用,对于羊头山朱慎锥很是上心,这个事离开王家村之前和王荣私下交代过,王荣自然也明白这点。 “村里的情况如何?没什么事吧?” “村里好着呢,这次来平阳就是帮着村里买些年货回去的,这两年多亏六爷您……。”王初二咧嘴笑道,话还没说话就被朱慎锥抬手打断。 “这话就不用再说了,我也是王家村的人,自己人不帮自己人还能算人么?” 王初二一脸的感激,虽然朱慎锥这么说,可王初二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之前王家村什么样,现在的王家村又是什么样,他王初二难道不清楚?如果不是朱慎锥带着王家村闯出这条盐路来,他王初二哪里有今天的好日子? “对了初二,带回来的两个人现在如何?” “您是说张夫子和李佑?” 朱慎锥点点头,王初二笑道:“李佑这小子不错,虽然和他爹一样憨,但人却实在,这些日子跟着晋武叔练拳脚呢,晋武叔收了他当徒弟,已改口叫师父了。” 这倒让朱慎锥略有意外,不过仔细琢磨倒也不奇怪。 王晋武和李虎本就是性格直的汉子,虽然两人干过一架,但那一场比试下来非但没结下仇,反而成了朋友。 尤其是现在,李虎投靠了朱慎锥,大家也算是自己人了,李虎的儿子跟着来到王家村,王晋武作为李虎的朋友,照顾一二也是自然的。 而且王晋武的拳脚功夫本就不错,李佑虽然年幼,但从小跟着李虎也学了些拳脚,一来二去两人熟了,王晋武教李佑点拳脚是很自然的。不过王晋武居然直接收了李佑当徒弟,这倒是朱慎锥没想到的,但这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好事。 现在的师徒可不是后世名义上的师徒,天地君亲师,这师徒的关系几乎比得上亲父子呢。李佑拜王晋武为师,等于就是一家人了,这样一来,对朱慎锥以后的安排有莫大的好处。 “那么张夫子呢?” “张夫子……。”当说到张锡钧的时候,王初二一时间没马上回答,朱慎锥见他迟疑的表情,瞬间就警惕起来。 第三十九章 再聚 “怎么?张夫子出事了?” “这倒没有。”王初二摇摇头,接着对朱慎锥说道:“这个张夫子古怪的很,平日里就呆在他住的院子里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就是在村里转悠几圈,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什么的。” “他就没找人打听?”朱慎锥问。 “来村里的前几天倒是问了几句,后来就不打听了。而且这人很少和人说话,就算在村里转悠也不主动搭话,除非你自己找他说话才回那么几句。”王初二说道,接着又对朱慎锥道:“说实话,这个张夫子肚子里究竟想什么就连叔爷也看不太透,不过六爷您放心,你交代的事俺们都记着呢,张夫子在村里无论去哪里都有人跟着,绝对出不了岔子。” “嗯,这就成。” 朱慎锥点点头,心里却琢磨着张锡钧这个人,王荣说他看不透张锡钧,实际上朱慎锥也是一样。 虽然朱慎锥隐隐猜出张锡钧这个人不简单,尤其是他真正的来历恐怕比想象的更深。 当初之所以答应张锡钧,一来是因为张锡钧的请求。二来也是考虑到张锡钧留在王家村要比留在羊头山更合适。 张锡钧来历神秘,心思缜密,虽然他的身份恐怕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尤其是张锡钧当初和朱慎锥说的那番话,更让朱慎锥对这个人好奇。 如果把他留在羊头山,以李虎的智商是肯定玩不过张锡钧的,再加上张锡钧认识李虎比较早,又对他颇为信任,就成了一個不确定的变数。 既然张锡钧主动找到朱慎锥,提出要跟着他离开羊头山又说了那番话,朱慎锥想过后直接借着张锡钧的提议给他出了个题目,只要张锡钧能完成这个题目,他就带张锡钧离开。 原本以为张锡钧要说服李虎不太容易,可没想到结果比自己想象的简单许多。现在李佑在王家村,李虎那边也安稳了下来,张锡钧是出了力的,更重要的是张锡钧那番说辞正中朱慎锥下怀,这样一个读过书的聪明人,一旦能收复,未来或许会有帮助。 可就算这样,从王家村离开的时候朱慎锥没有带走张锡钧,而是把他留在了王家村,并且让王荣找人照看着。 张锡钧在王家村的自由度不低,只要他不离开王家村半步,那么随便他在自己住处或者在村里转悠都不会有人管。现在看来,张锡钧是很明白这个限制的,无论怎样,他从没有要走出王家村的想法。 “这个张夫子就没找人打听过我的消息?” 王初二歪着头想了想后摇头道:“这个倒不清楚,至少俺没听说过,要不俺回村打听打听?” “算了,也别打听了,看着他就成,只要他在王家村安安稳稳,就随他去。”朱慎锥摆手道。 张锡钧这个人,朱慎锥准备晾一晾,让他在王家村呆一段日子好好看一看再说。 毕竟这个人究竟什么来历,以后又怎么用,是不是值得信任,现在还都是模棱两可。再加上眼下已是冬天,接下来的日子里朱慎锥也不会去王家村,一切等到过了年再说也不迟。 王初二在朱慎锥这边并没有多呆,说完了事后就起身准备告辞了。 朱慎锥也不留他,只是让他给舅舅王荣和表弟王晋武带了几句话,并询问等会去城里买东西是否要自己帮忙。 王初二说不用了,他就买些寻常的东西,等会就有一趟大车要回程,他正好搭车回去,现在得去南市那边汇合。 既然这样,朱慎锥也不多说什么,起身送王初二出去。 到了门口,打开院门,王初二迈步出了门,回头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六爷留步,他要走了。 朱慎锥点点头,让他一路注意安全,随后就见着王初二快步朝南市方向走去。等不一会儿王初二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街角,朱慎锥正要转身回院,前脚刚跨过门槛,人还没进去呢,身后就远远传来招呼自己的声音。 回头,顺着声音寻去,就见朱敏汌匆匆从东边而来,大冬天的走的飞快,脑门上还带着一层薄汗。 “六叔!” “你怎么来了?” “五哥在小十八家,我来找您……。”说着,朱敏汌压低声音道:“上回您让查的事有了点眉目,大伙琢磨着请您过去一趟说说这个事,而且接下来怎么做,还得您去拿个主意。” 自从上次朱慎锥把打听消息的任务交给他们三人后,这些日子他们三个都没闲着,一直都在忙活着这个事。中间朱慎锥也没催促,倒是朱敏汌代表三人来找过朱慎锥一回,汇报了下进度。 不过朱慎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继续仔细打听,而且给了他们几个方向,让他们必须打听得清清楚楚再说。这个事不是很急,关键是要消息准确,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今天朱敏汌又来寻自己,还请他去一趟朱求杞,说消息打听的有眉目了。听他这么一说,朱慎锥眉毛一扬,和他说了一声稍等,随后先回了屋里取了袍子穿上,接着又去正屋外面和里面的嫂嫂张氏打了声招呼,这才重新到了门外。 出了门,关上,对朱敏汌说了声走。 两人一起就朝着朱求杞的小院而去,因为昨晚下过雪,路上的积雪不少,一路过去这路有些不好走,花了比平日更多的时间,他们来到了朱求杞的家。 拍门后来开门的是朱求杞和朱敏沣一起,见到他们喊了一声叔爷和五叔(五弟),请他们进院。 进了院子,径直就去了正屋,到了屋里可要比外面暖和许多,脱下外面的袍子,朱慎锥径直坐了下来,等他入座后,其余三人也分头坐下。 “叔爷,天气冷,您先喝口热茶。”朱求杞殷勤地端起茶壶给朱慎锥倒了杯茶。 闻着茶香,朱慎锥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朱求杞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叔爷来了总得上好茶,以前是自己穷没钱买好茶,这不前些时候不是叔爷照顾么?总算手上宽裕了些,所以买了一两好茶款待叔爷。 朱慎锥微微点头也不说什么,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把茶杯捂在手里暖和着手心。 “老五和我说之前让你们打听的消息有眉目了?”朱慎锥不绕圈子,直截了当问。 “五叔说的没错,的确有点眉目了,我这边……。”朱求杞迫不及待道,接着就开始讲起了他打听得来的消息。 朱慎锥也不说话,边喝着茶边仔细聆听他打听到的事,自从上次见面后朱求杞对这个事颇为上心,其实不光是他,其他两人也是如此。 他们三个宗室做其他事或许不行,可要打听消息倒是颇有天赋,其中朱求杞主要是打听刘家在官场的人脉渠道,朱敏沣负责的是刘家在商户圈里的情况,至于朱敏汌,因为他个性的缘故,所以刘家的家长里短由他负责收集。 三人是下了功夫的,的确打听到了不少消息,随着他们的逐一讲述,许多信息都开始汇总到了朱慎锥这边。 说句实在话,这些消息如果让朱慎锥自己去打听恐怕也没这么详细和完善,听着他们的讲述,心里暗暗记着,对刘家包括刘善成本人的情况逐渐有了清晰的认识。 之前朱慎锥对刘善成略有些了解,但却知晓的不多。随着消息的汇总,整个刘家的脉络清晰了起来,也大致搞明白了刘家的情况。 不得不承认,刘家不是寻常的商户,不愧是平阳府有名的大商户。 刘家不仅在地方有关系是不少,山西的好几个州府刘家都有人脉,其中平阳府同知、太原府通判、大同府全有关系在,甚至连山西巡抚衙门据说也都有人。 除此之外,就是军方了,几个卫所的千户和刘家的关系也很密切,大同右卫守备和玉林卫守备同刘善成更是称兄道弟,据说他们在刘家和蒙古人的边贸生意上还有一定的份额。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至于暗中的再加上那些不入流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刘家在山西经营好几代,自嘉靖年间发家起到现在也有近百年了,拥有这样的关系网也是正常的。要不然刘家的买卖也不会做的这么大,更不可能成为平阳府赫赫有名的大商户。 第四十章 光鲜背后的肮脏 官面上的关系网外,刘家在商场上的关系也不少。 从朱敏沣那边打听来的消息来看,刘家和晋中常家、介休范家等几家大商户关系都不错,其中刘家和常家还是姻亲,刘善成的姑母就嫁给了常家二老爷,算起来这个亲戚还很近。 刘家在外口碑不错,颇有信誉,就算在平阳府,刘家同样有“善人”之称。每逢灾荒,刘家时常配合官府救济灾民,赢得了一定的称赞。 但私下里,刘家其实并不算什么好人,刘家之所以会发家靠的就是贿赂起家的。刘家发家后,为了争夺商路,获取利益,暗中可没少干那些肮脏事。别看刘家修桥铺路一副善人的模样,用朱敏沣的话来说,刘家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利益,这么多年来刘家强取豪夺的事没少干,远的不说就说在平阳府吧,借着每次灾荒,一方面刘家设粥铺救济灾民,另一方面又趁机放贷压榨百姓,联合官府用极低的价格吞并田地。 在商路上,和刘家有矛盾的商户莫名其妙出事的更不少,甚至还有些普通商户因为挡了刘家的商路,直接被刘家利用官场的关系丢进大牢,最终搞得家破人亡。 这样的破事,之前他们还不知道,一直以为刘家只是个有钱的大户,羡慕刘家的家财万贯,可谁想光鲜的刘家背后,居然还有如此肮脏和黑暗。 “之前的刘老太爷就是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代州的穆家就是给这老家伙使阴招弄垮的。当年穆家也算是代州有名的大商户了,而且穆家和刘家还算得上亲戚呢,就这样刘家居然也下得了狠手?穆家大少爷去了趟草原就失踪了,穆家二少爷卷入一场官司在堂上被板子活活打死,穆老爷子气急攻心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就去了,穆家的妇孺更是可怜,短短几个月里,穆家就这样没了,穆家偌大的家财一半被刘家一口给吞了。” “刘老太爷死后,刘善成就当了刘家家主,这刘善成同样不是个好东西,当初穆家出事听说是刘老太爷定的,却是刘善成操的刀。这些年来刘善成利用手上的关系,前前后后逼死了好几个人,这些人都是中小商户,人死了不算,家财也大部分给刘家拿走了……。” 朱敏沣边说边摇头,他是宗室,作为宗室许多黑暗的东西自然不陌生,可像刘善成刘家这样干的依旧令人惊愕。为了钱,刘家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强取豪夺甚至杀人放火,这对刘家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事。 “刘家家里的情况呢?”朱慎锥皱眉问道。 朱敏汌当即向他汇报起他这边打听来的消息,刘善成是刘家的家主,也是刘家的当家人。 刘老太爷死后,刘家就由刘善成把持,刘善成有兄弟三人,他是长房,二房刘善长,三房刘善林,此外还有两個早就出嫁的妹妹。 二房和三房在刘家的地位不高,因为刘善成的长房把持着刘家的大权,再加上刘善成这个人一直提防着自己两个弟弟,从来不给他们碰家里生意的权利,除了每月的例钱和分红外,在刘家的实际权利还不如刘善成手下的管事。 刘善成今年四十二岁,除发妻还娶了五个小妾,至于暖床丫头有多少就更不说了。 这些妻妾中,刘善成最喜爱的就是他的第五房小妾香玉。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个叫香玉的小妾给刘善成生了唯一的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是刘善成三十八岁才生下来的,或许在后世,男人三十八岁结婚生子虽然晚些但也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要知道在大明这个年代,普通男子通常十五六岁就成婚了,早的十三四岁成婚的也不在少数。 成婚后,第二年就有孩子的比比皆是,父子之间仅相差十六七岁的很是正常,像刘善成直到三十八岁才有儿子的极少。 这或许也是刘善成除了正妻外一连娶了五房小妾的缘故吧,一直以来刘善成怎么努力都生不出儿子来,女儿倒是先后生了几个可就是没个带把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心急,这么偌大的家业总不能后续无人吧? 他的二弟三弟倒是有儿子,按理说是可以找个过继的。 但刘善成和他两个弟弟关系并不好,一直以来都提防着他二房三房,平日里连生意都不让他们插手,如果从他们那边过继,以后这个事又怎么算?这儿子究竟是自己的呢?还是他弟弟呢?万一自己那天双脚一蹬见了祖宗,过继的儿子继承家业又认回了亲爹,这又怎么说? 所以刘善成哪怕自己生不出儿子也死活不肯把弟弟的儿子过继,情愿一个接着一个把小妾迎进家门。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第五房小妾进门后不久,这肚子终于有了动静。也许是刘善成给寺庙里的香油钱够多,又或许他每天在家里的小佛堂念经磕头够虔诚,终于一日瓜熟蒂落,这第五房小妾给刘善成生了一个儿子。 儿子的降世,让刘善成心里终于落下了石头,有了儿子他就放心了,这个家业也算是后续有人。对这个中年才有的儿子刘善成宝贝的不得了,简直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宠爱的不行。 也是因为这个儿子,他那个叫香玉的小妾母凭子贵,在刘家的地位远高出普通的小妾,甚至连刘善成的正房太太也压了一头。 这个小妾不是省油的灯,靠着受宠不仅把家里的大半权利握在手中,而且还给刘善成吹枕头风,让自己的哥哥当了刘家的大管事。 爱屋及乌,刘善成对香玉的哥哥也异常信任,不仅让他当了大管事,还视为心腹。私下里,刘府把他称为二老爷,等于是除刘善成外刘家的二把手。 反而刘善成真正的二弟和三弟,却没丝毫权利,有时候想向自己大哥多讨要些例银,还没张口就给刘善成骂了回去。在刘府,他们哥俩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小妾的哥哥呢。 “刘善成的正房就任凭这个香玉爬到自己头上?”听了朱敏汌的讲述,朱慎锥皱眉的同时忍不住问了一句。 “刘善成的正房是他的姨表妹,要不是看在这个关系上,再加上刘善成在外一直有善人的名头,恐怕早就休妻了。一个下不了蛋的女人,在刘家能有什么地位?哪怕就是正妻又如何?”朱敏汌摇头道,朱敏汌是老实人,也是对于家庭很看重的人,在他看来这个刘善成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 小妾给他生了儿子,你要宠是没问题,但是也不能做的这样过分啊!正妻还在呢,就把小妾给捧到天上去了,而且对于自己两个亲兄弟又这么苛刻,反而对一个外人如此看重,简直无法想象。 一手搁着桌沿,朱慎锥细细思索着。 他们三人查到的情况已经全说了,他也都听明白了。虽然查到的东西或许有缺漏,也不可能保证全部完整,但凭着这么点时间再加上他们三人的能力,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得上非常不错了。 大致的情况基本和朱慎锥最初判断的差不都,刘善成官方和商界的关系很深,而且像他这样的大商户,如果没有这些关系和人脉早就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至于什么巧取豪夺、杀人放火之类,朱慎锥也不意外,这在外人看来似乎很过分,可对于资本而言却是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其他的不说,就拿朱慎锥自己来讲吧,他带着王家村的人走盐贩私难道就是好人不成?要知道这两年里他手上也是有过人命的,因为有时候如果心慈手软,那么丢了性命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 但话又说回来,朱慎锥和刘善成又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做事的出发点和目的不一样。这也是朱慎锥对刘善成这个人感官不好的真正原因,更不用说现在刘家已经把手伸到自己的碗里,打算绝了自己的后路了,对于这样的情况,朱慎锥怎么可能放之任之呢? 从官方或者军方下手不太可能,毕竟刘善成和他们是有利益勾结的,换句话说刘善成和他们是一伙的,这些年靠着刘家,他们这些人可没少弄银子。至于其他商户,先不说有没有商户肯和刘家翻脸,哪怕有也要掂量一下能不能斗赢刘家。 刘家尤其是刘善成不是好相与的,如果一下子打不倒刘家,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想来想去,朱慎锥觉得还是从刘家内部的矛盾入手更好。尤其是刘善成的两个弟弟,也就是刘家的二房和三房。 作为兄弟,二房和三房毫无权利,更被小妾的哥哥爬到了头上,按照一般人来说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还有刘善成那位叫香玉的小妾和他正妻之间的矛盾,这些或许都可以利用。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祸起萧墙,堡垒总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假如能在这方面利用好了,倒是一个可以狠狠打击刘善成的机会,只要刘家内部乱起来,那么解州那边的事就有其他办法可想了。 第四十一章 豆花 转眼又过了几日。 自上次见面,朱慎锥把收集来的信息做了汇总和整理,仔细思索后决定还是从刘家内部入手更妥当些。 既然要这么干,那么就得把刘家的情况搞清楚,信息收集的越详细越好。 可要做到这步却不是那么容易,有些普通的消息打听起来并不算难,但要搞清楚刘家内部的信息,而且要达到朱慎锥的要求话就很难了。 这几天,朱敏沣他们三人一直在做这个事,可成效并不大,毕竟有些刘府内的消息外人是很难知道的。 这一日朱慎锥早起在院里练完拳就出了门,反正他也没什么事,今日索性去刘府那边转转。 安步当车,朱慎锥花了点时间到了地方,刘府所在的位置和朱慎锥的小院离着半个平阳府,中间隔着距离不近。 这也是很正常的,老朱建立大明后,就把人给划成了士农工商四民,此外还专门设置了军户、匠户、贱籍等等。 按照老朱的等级划分,商户也就是商人属于四民中最低的一类,仅比贱籍要好些。 早年大明朝还对商户做了严格规定,商户的住处、穿着等等都要区别开来,商户的政治地位很低下,哪怕你家里再有钱,是不能穿丝绸衣服的,更不能为官吏。 不过这些规矩是大明初期的定下的,大明开国到现在已过两百多年了,老朱当初设立下来的许多规矩早就没人当回事。 在明中期的时候,商人不能为官吏的规矩就被商人子弟可以参加科举政策所打破,官员家属经商更比比皆是,穿衣限制这种规矩早就名存实亡。万历年间,身着绸衣的商人比比皆是,哪里还有谁会管这个事? 可就算这样,对于商人的限制也不能说完全放开,其中商人的住处就是一点。 如果在城外,这个没关系,你想怎么住都没人管你,建个庄园都没问题。但在城里,尤其是平阳府这样的府城,对于这些还是颇为讲究的。 朱慎锥是宗室,宗室身份自然是高贵的,士农工商四民中,宗室可比士的地位还高。 按照大明朝的规矩,城里的住处同样也是以这等级进行划分区域,所以朱慎锥他们这些宗室所住的区域和普通人所住的地方不同。用后世的划分来说,就是高档社区和普通社区的区别。 老北京人都知道,老北京有南城和北城的区别,也有东城和西城的不同。什么地方住着达官贵人,什么地方又是普通老百姓居住范围,这些划分的很是清楚,平阳府同样也是如此。 就像朱慎锥家,哪怕破落了住的地方依旧是平阳府最好的区域。而刘善成家,哪怕再有钱,也不可能把院子搬到朱慎锥他们所住的区域,只能在普通老百姓所住的城区建宅子。 对于这边,朱慎锥来的不多,因为这里不是他经常活动的范围。不过都在平阳城里,这边朱慎锥倒也不陌生,再加上刘善成在平阳名气不小,很容易就能找到刘府的所在。 到了地方,这里虽比朱慎锥住处那边显得乱些,却也更有人气。 普通老百姓的规矩可没宗室和达官贵人那么讲究,作为普通人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再加上井市之民每日无非就是为了生活奔波,一大早这边就热闹的很,来来往往的也能见到各式各样的人们。 刘家所在位置就在这里,刘宅大院面积可不小,相比之下朱慎锥的小院根本就不能比。 整個刘家占了这边几乎半条街的地盘,高墙大院看起来颇为气派。如果不是因为刘家是商户之家,宅院包括大门和门墙有所限制的话,说不一定不晓得的人第一次来,还以为这是那位大人的府邸呢。 刘家的正门平日都是关着的,高墙后面是什么样子在外面也瞧不出来。边上的一扇小门倒是开着,时不时有刘家的仆佣进进出出。 刘善成的家人是否在家里,这些就不得而知了,想要知道得亲自登门才行。不过朱慎锥却没这个打算,虽然他完全可以以宗室的名义登门,但他根本没这想法,他要调查刘善成是为了针对刘家,可不想在刘家主人面前抛头露面,一旦这么做非但起不到任何效果,反而会打草惊蛇。 琢磨刘家得暗搓搓,这个要求朱慎锥也和朱敏沣他们三人仔细交代过。何况他们宗室虽然身份不低,但朝廷限制的也严,宗室去商户之家登门,被地方官知道了也是个麻烦。 绕着刘家的高墙走了一圈,朱慎锥心里着实有些感慨。这刘家真是狗大户,其他的不说,光是这个刘宅从外面看就不简单。 占了半条街的刘宅称为大宅门丝毫不为过,至于里面虽然朱慎锥没见过,可也能想象得出刘宅内部的奢华和气派,这些全都是靠银子堆起来的,普通人哪里能有这个条件? 别说是朱慎锥家了,恐怕辅国将军朱敏汎的将军府也是不及。 刘宅的占地面积看起来比将军府还大些,哪怕因为地段的原因不如将军府位置好,但要论有钱肯定是刘善成更有钱。 朱敏汎靠的是祖荫,在平阳府的宗室里家财是最多的,城内有着铺子,城外也有不少地产。但刘家却是巨富之家,靠铺子租金和种地来的钱哪里能和做生意相比?更不用说刘家还做走私的买卖呢。 这走私的利润有多大,自己就走盐的朱慎锥再清楚不过了,一趟下来得到的收益恐怕就远远朝过将军府一年的,两者根本就不能比。 一圈转完,回到刘宅的正门。 靠近刘宅这边都是高墙大院,而街的另一边却是普通的民居和店铺。 刘宅对面的街道很是热闹,来来往往的人流不少,几家店铺的生意瞧起来也不错。 这里的店铺都不大,毕竟这片区域都是普通人,店铺经营的也无非只是些普普通通的东西。 一路走来,再绕了一圈,朱慎锥倒也有些累了,正好一股香味顺着风而来,朱慎锥朝那边望了一眼,就看见其中一家店铺热闹的很,不少人坐着用着吃食,就朝那方向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都是些普通人在用早食,吃的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刚烤出来的饼子什么的。再加上这家店铺是卖豆腐的作坊,这时候正好供应豆花,就着豆花啃着饼子,再闻着香气,今天没用过早饭的朱慎锥顿时有些饿了。 找了个空位刚坐下,就有一个年轻人热情招呼朱慎锥。 “这位老客,您用些什么?我们小店有今日刚做的豆花和豆浆,还有隔壁街坊现烤出来的饼子……。” “来碗豆花再加一张饼子吧。”朱慎锥随意说道。 “好嘞!您稍等。”年轻人连忙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端了豆花和饼子过来。 这饼子就不用说了,刚烤出来香喷喷的,上面还撒了芝麻,闻着味就很是不错。至于豆花,满满一碗,里面放了卤子撒了葱花,白色的豆花黑色的卤子再加上翠绿的葱花和红色辣子,看着令人食指大动。 年轻人把东西在朱慎锥面前摆好,然后又说了一声桌上有调料,如果朱慎锥觉得咸淡不合适可以自己加,要有别的什么需求招呼他一声就行。 朱慎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年轻人笑着让他慢用,随后又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伸手拿起饼子,撕下一片放进嘴里,这饼虽说不是什么白面饼,但吃着也很香。接着尝了一口豆花,一口下去朱慎锥的眉毛就扬了起来,饼子也就算了,这豆花却非常不错,可以说是朱慎锥吃过最好吃的豆花了。 豆花里放着的调料普普通通,但这豆花的口味与众不同。一般来说,豆花都带着浓郁的豆腥味,再加上熬煮的时候一旦火候把握不好,还会有点焦糊味。 但这碗豆花却不一般,豆腥味很淡,而且没有半点焦糊味,点卤的手艺极佳,豆花不老也不过嫩,吃在嘴里很是细腻,滑滑的滋溜一吸就进了肚里,仔细回味还有一丝甜香。 一碗豆花,吃的朱慎锥是眉开眼笑,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在平阳府居然还有这么一家卖豆花的铺子。吃完后,朱慎锥还有些意犹未尽,伸手招呼了声伙计,指着空碗让他再来一碗。 第四十二章 亢家豆腐 两碗豆花下肚,朱慎锥吃的倒有些涨肚。 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朱慎锥自嘲笑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贪嘴的时候,要知道这些年来,朱慎锥一直自我约束的很好,像今天这样吃的半撑还是头一回呢。 “伙计!” “哎!来了!”年轻人正在不远处收拾客人走后留下的碗筷,听着朱慎锥喊他连忙应了一声。 手脚利落地把碗筷先收拾了,然后拿着搭在肩膀上的抹布擦了桌子,接着就几步就来到朱慎锥这边。 “刚才的吃食多少钱?” “豆花一文一碗,饼子二文,您用了两碗,诚惠一共是四文。”年轻人笑着说道。 这个回答倒让朱慎锥有些意外,因为这个价格非但不贵反而很便宜,尤其是这豆花味道这么好量也不少,居然只卖区区一文。 朱慎锥伸手掏了下怀里,数出四文钱来放在桌上,年轻人客气地道了声谢,收起了钱。 “你们家这豆花做的不错呀。”朱慎锥笑道。 “您不长来这吧?” “呵呵,怎么说?” “您要是常来这就不会说这个话了。”年轻人笑道:“我家这豆腐作坊铺开了好几代了,每天这个时辰来吃豆花打豆浆的附近老客可不少,不过我家做的最好的不是这豆花,毕竟豆花豆浆这玩意只是做豆腐顺手弄的,不是我说大话,整个平阳府要说其他的比不上,可要论豆腐那家做的好,我家可是这個!” 说着,年轻人冲着朱慎锥挑了挑大拇指,瞧着他一副骄傲的模样,朱慎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假的?我在平阳也住了好几代了,虽然这边不长来,可对这也不是没来过,这个倒还没听说过呢。” “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年轻人见朱慎锥不信,忍不住就争辩道:“您既然就是平阳府的人,那直接找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们亢家的豆腐手艺可是祖上传下来的,从正德朝传到现在都百年了,整个平阳府吃过我们亢家豆腐的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别说是普通老百姓了,就连达官贵人也时常在我家订豆腐,对了,您瞧见对面的大宅子了么?知道那是谁家的宅子?” “谁家的?” 年轻人一挑眉:“平阳府刘家,刘善成刘老爷的家!我家的豆腐可专供刘家,刘老爷可是家财万贯,刘家在我们整个山西都赫赫有名,就连刘家都专用我家的豆腐,您说我家的豆腐能不好么?” “居然还有这种事?算是我孤陋寡闻了。”朱慎锥笑了起来,接着又道:“既然今天碰巧来了,那么还真得买些你家的豆腐回去尝尝,对了,你们这豆腐是什么价钱?给我来些。” “老客,您要买豆腐就得稍等会儿了,眼下是在做早市,豆腐得过一个时辰才能开卖。倒不是什么规矩,主要是我亢家豆腐做起来和其他家不一样,要花些时间才能出。另外,今个儿刘府那边先要送三十斤豆腐过去,这是昨日就定好的了,所以第一批豆腐没办法卖您,您只能等第二批才成。” “要不,您先去别处溜达溜达,我这边给您留着,晚点再过来取?或者您说个家在哪也成,我给您送上门去,您看怎么样?” 年轻人略有歉意地向朱慎锥解释,还主动提出了要送货上门。 不得不说这年轻人还挺会做生意,要知道朱慎锥就算买豆腐也充其量买个两三斤而已,这些豆腐值不得几个钱。为了这么小的生意,年轻人主动提出送货上门,这个服务可谓做到家了。 不过朱慎锥并没有接受年轻人的好意,他可不想让年轻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所住的地方一说只要是平阳府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一旦报了地址,自己是什么来历恐怕人家就猜出来了。 再说,朱慎锥真心想尝尝他家的豆腐?当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之所以他突然提出要买亢家的豆腐根本不是想吃豆腐,而是刚才这年轻人提了一句话引起了朱慎锥的注意,这才随便找了个理由罢了。 朱慎锥笑着说自己反正没什么事,如果方便的话就在他家铺子里歇歇脚,顺便等着他家的豆腐,也不知道会不会麻烦他。 听到这番说辞,年轻人乐了,说这有什么麻烦的,来者就是客嘛,做买卖哪里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朱慎锥想在店里坐着歇脚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可得等些时间,他接下来要忙着,没办法招呼朱慎锥。 朱慎锥摆手道这没关系,他忙就自己忙去,自己歇着就成。就这样,年轻人继续忙活去了,忙了好一会儿,随着太阳渐渐高起,早市也快结束了,来吃豆花的客人也没多少了。 这时候,年轻人收拾完几张桌子,回头见朱慎锥依旧安安稳稳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朝着外面的街口随意看着。他想了想去了里面,不一会儿端了壶茶出来。 “老客,您喝点茶。” “哎呦,这多不好意思,在你这歇脚还白喝你的茶?” “没事没事,就是壶茶水而已,又值不得几个钱。不过我家的茶可不怎么好,您可别嫌弃。” “呵呵,谢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嫌弃。”朱慎锥连连摆手,对于这个年轻人更有了几分好感,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豆腐作坊,可这年轻人做生意的头脑不差,这服务态度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比海底捞还海底捞呢。 道了谢,喝了口茶水,朱慎锥顺便请教起年轻人的姓名和身份,等年轻人报了名字和身份后才知道,这个年轻人居然是亢家豆腐作坊老板的长子。 年轻人的大名叫亢有福,比朱慎锥年龄稍大些,已经成婚了,膝下有一儿一女。 儿子三岁,女儿一岁半,亢家的人口并不算多,亢有福是兄弟两个,他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亢有禄。 这个豆腐作坊是亢家祖传下来的,传到亢有福的爹亢泰手里已经有三代了。正如亢有福之前说的那样,他们亢家最初并不是平阳府人,在正德年间因为饥荒从其他地方跑到的平阳,随后落户在这。 亢家落户平阳后,因为是外来户原因也没什么田地可以耕作,再加上要活下去,总得找一份生计。当初亢有福的曾祖父,也就是现在亢家铺子的老板亢泰的祖父,为了养活家人就做起了磨豆腐做豆腐的小买卖。 亢家有着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再加上亢有福的曾祖父为人和善,豆腐不仅做的好,卖的价格也不贵。就这样渐渐在平阳立足下来,从一个临时搭建的简陋豆腐铺子慢慢做到了现在的豆腐作坊,一传就是三代人。 如果算上亢有福,就是第四代了。 这么多年下来,靠着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口碑,亢家的豆腐铺子在平阳颇有名气,也就是朱慎锥因为很少来这里,而且生活的圈子也和这边没太多联系,对亢家豆腐铺子不怎么了解。 但在平阳府,亢家的豆腐老客的确不少,刚才亢有福并没有吹牛,不仅许多达官贵人时常会派家中仆人来购买他们家的豆腐,就连对面的刘家也是长期用他们豆腐的。 第四十三章 老主顾 亢有福兄弟两人,弟弟亢有禄从小就跟着父母做豆腐,做豆腐的手艺非常不错,用他爹亢泰的话来说,亢有禄在做豆腐手艺上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亢有福和亢有禄相比,性格跳脱的亢有福虽然也从小跟着老爹学做豆腐,但做出来的豆腐却远不如他弟弟的好。 但是和性格内向的亢有禄不同,亢有福这人八面玲珑,又能说会道,天生就是个买卖人,和人打交道亢有福向来游刃有余。 兄弟两个,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分工合作,亢家在他们手上发展的不错。而且老爹亢泰也说过了,他们兄弟两人以后不分家,亢家的豆腐作坊就由他们兄弟一起打理,两人取长补短。 对于老爹的交代,亢有福兄弟两人都没异议,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要论做豆腐,亢有福不如亢有禄,可要论做买卖,亢有禄不如亢有福。兄弟两个关系极好,亢家也只是拥有一個豆腐作坊的普通商家,两人扶持取长补短是再合适不过了。 早市的人逐渐离去,亢家的豆腐作坊也渐渐冷清了下来,现在又是离出豆腐还有一些时间,亢有福也没什么事,后面做豆腐的活也不用他插手,所以就在前面呆着。 没什么人,收拾完店里桌椅板凳后,朱慎锥就招呼亢有福坐下聊聊。亢有福本就是个爱结交朋友的人,既然朱慎锥有聊天的想法,他也就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和朱慎锥说起了话。 聊了一些关于亢家的创业往事,包括这个豆腐作坊的来历,渐渐就聊到了亢家的豆腐生意。 在朱慎锥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亢有福很自然地就讲起了他们亢家和刘家的渊源。 早在亢有福爷爷的时候,刘家就开始用亢家的豆腐了,之前过世的刘老爷子最喜欢吃亢家的豆腐,现在刘家的刘老爷,也就是刘善成也爱吃亢家的豆腐。 因为这个缘故,刘家差不多隔三差五就会让亢家送豆腐上门,一送就是三五十斤的样子。 就像昨天,刘家派人打了招呼,让亢家今天送三十斤豆腐过去,所以等第一批豆腐出来,亢有福就得送去刘家。 “这么说刘家可算得上你们亢家的老主顾了?” “这是自然!”亢有福略有得意道:“我家给刘家送豆腐都好几十年了,别看刘家高墙大院,可刘家的人就是缺不了我们亢家这一口豆腐。” “呵呵,这倒也是,人嘛总是有点爱好,有人喜欢吃鱼,有人喜欢吃肉,自然也有人爱吃豆腐。再说了,你们家豆腐我还没尝过,可刚才的豆花可是吃了两大碗,这滋味实在是不错,今天我带些回去,要真好,以后就常来。” “那感情好,我这就先谢谢您的照顾了。”亢有福乐呵呵地冲着朱慎锥拱手,心里很是高兴,有多了个老主顾,对于他们豆腐作坊来说可是件好事。 接着,就着话题继续聊起了刘家,还别说因为亢家和刘家多年豆腐供应关系,亢有福对刘家的情况知道的可不少。而且从好些年前开始,亢有福代替老爹帮着家里给刘家送豆腐了,刘家上上下下他不认识的人可以说没几个。 这对朱慎锥来说倒是一个意外之喜,他没想到因为吃了两碗豆花居然从亢有福这弄到了消息来源的渠道。这几日,朱慎锥他们就在想办法弄关于刘家内部的信息,但是折腾来折腾去效果并不好,眼下有了亢有福,这就容易多了。 不过在聊天过程中,朱慎锥感觉得出来亢有福虽然年轻,却不是个愣头青,他是一个很聪明也颇有想法的年轻人。 这样的人聊天,在套话的时候必须谨慎,朱慎锥可不想事没办成就给亢有福知道他的目的,更何况他今天刚刚认识亢有福,对于亢有福这个人的情况也只是从他嘴里得知一二而已,这个亢有福是不是能够利用,又怎么利用亢有福好好琢磨刘家,目前都不确定。 朱慎锥毕竟当过公务员,懂得怎么和人沟通,他和亢有福的聊天效果不错,虽然从他嘴里掏了不少关于刘家的信息,但这些信息大多并不重要,可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个收获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朱慎锥相信从亢有福这边下手是正确的,但第一次认识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先交朋友,随后再慢慢来,有了正确方向,接下来就有把握。 聊了好一会儿,随着后面传来喊亢有福的声音传来,亢有福这才回过神居然和朱慎锥说了这么久的话。 他起身歉意地说自己得去忙活了,自己得先给刘家送豆腐去,等他回来下一批豆腐也差不多好了,到时候就给朱慎锥安排。 朱慎锥笑着说自己等着,让他去忙。 亢有福利索地就去了后面,片刻后就见他挑着个豆腐担子走了出来,见朱慎锥向自己望来,他笑着伸手朝街对面指指,随后就稳稳挑着担子朝刘宅走去。 看着亢有福径直过了街,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刘家大宅的那边。 到了边门,见到亢有福来了,看门的老门子主动和他打了声招呼,随后让亢有福进去。 见到这一幕,朱慎锥心里就更有了底,这亢有福还真没吹牛,他们亢家和刘家来往多年,假如不是经常给刘家送豆腐的话,亢有福也不会这么容易进刘家的大门。 亢有福在刘家呆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出来,等他出来的时候担子还是哪个担子,但里面的豆腐已经空了,不用说东西已留在了刘家。 亢有福脚步轻松走了回来,回到豆腐坊把担子卸下,又和朱慎锥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后面。 接着,等第二批豆腐出来后,亢有福第一个就帮朱慎锥称了几斤豆腐,称完后见朱慎锥是空手来的,特意找了个竹篮帮朱慎锥装好,方便他带回去。 付了钱,道了声谢,朱慎锥笑呵呵地说等回去吃后觉得好就再来。亢有福自然也很高兴,让他下回来直接找自己就成,如果以后有长久需要也不用特意来,留个地址,他定期送上门更方便。 告别亢有福,朱慎锥提着装豆腐的篮子回了家,当天晚上他们家的主菜就是煮豆腐。 亢有福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家的豆腐的确是一绝,就连嫂嫂张氏吃了他家的豆腐都说这个豆腐好,还问朱慎锥这豆腐哪买的呢。 随意答了两句,朱慎锥表面平常,不过心里却一直在琢磨怎么利用这个亢有福。 接下来的日子里,朱慎锥时常回去亢家豆腐作坊那边买些豆腐回来,一来二去也和亢有福混的很熟了。 每次买豆腐的时候,朱慎锥都会和亢有福聊上几句,时间久了两人倒也成了朋友。 通过亢有福,朱慎锥打听到了不少有关刘家的事儿,但往细里打听,亢有福却又不怎么说了。亢有福虽然喜欢和人交际,不过他也不是嘴上没把门的那种人,作为一个小生意人,亢有福很懂得尺寸,一些普通事他没什么顾虑,但一旦说到一些关于更细的事,亢有福时常就会避开不谈。 这种情况让朱慎锥非但没有不悦,相反心里还很高兴。 从亢有福每次提到关于刘家的信息来判断,他对刘家许多事都是知道一二的,只是闭口不谈罢了。既然如此,那么他选择亢有福作为突破口就是正确的,只要找机会拿下亢有福,那么对于自己来说,刘家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可怎么才能拿下亢有福?对于这朱慎锥想了许久,这一日他和往常一般去了一趟亢家豆腐坊,买豆腐的同时又和亢有福聊了几句,等离开时,朱慎锥走出老远回头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生意不错的亢家豆腐坊,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四十四章 出事了? 大雪过后再过半个月就是冬至,等过了冬至就是腊月,再过了腊月就得过年了。 普通老百姓不就是这样,一日接着一日,一年接着一年,一转眼就这么一辈子过去。 亢家豆腐坊的主人亢泰年龄不小了,劳累大半辈子这几年来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精力也没年轻时候那么好。 但随着两个儿子渐渐长大,如今也已成了家有了下一代,亢泰对自己后代倒也放心。 大儿子亢有福虽然不善于做豆腐,但却颇有做生意的头脑。 至于老二亢有禄,一手豆腐的手艺已经超过了自己,这两年来,作坊里磨豆腐做豆腐的活已经基本交给了老二,老大在前面打理买卖,兄弟两个配合的很好,他们亢家豆腐坊也算是蒸蒸日上。 家里好,又儿孙满堂,这对亢泰来说天下哪里还有这么让自己高兴的事呢?眼看着这一年马上又要过去,亢泰又开始琢磨起自己把这个祖传的豆腐作坊交到两个儿子手上的事了。 自己辛苦了一辈子,也是应该歇下来的时候了。儿子大了,总得当家,可这個当家人究竟是让老大来担还是老二来担,关于这个事,亢泰却一直迟疑不决。 按理说,老大来当家是名正言顺的,毕竟老大是长子,头脑灵活又会做买卖,把豆腐作坊交给老大凭着他的本事绝对差不了。可是老大的豆腐做的实在不怎么样,要说做豆腐还得论老二,从这点来讲,似乎又应该让老二来当家。 但如果把豆腐作坊交给老二,这对于老大又不公平。因为外面的买卖都是老大在打理,老二也就是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罢了。 从这点来讲,直接给老大或者直接给老二都不合适,亢泰活了大半辈子,他很清楚无论是老大或者老二虽然都能支持起这个豆腐作坊,但要真把祖传的买卖好好传下去,兄弟齐心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亢泰直到现在还在迟疑接下来的安排,现在自己还活着问题不大,一旦那天自己走了,这份家业究竟留给谁就是个难题,虽然亢泰说过他们兄弟两人不分家的话,可是自己活着没问题,自己以后不在了,能保证亢家兄弟继续和现在一样兄友弟恭在一起么? 大家有大家的烦恼,小家也有小家的不决。 这些日子亢泰一直迟疑这个事没下最后决心,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今天忙碌完,两个兄弟在前面作坊收拾着,亢泰去了后面的住处歇着,烫了一壶小酒,一锅酸菜煮豆腐再加两个小菜,这就是他的晚餐。 年轻时亢泰为了家里的豆腐作坊每天早起晚睡,再加上做豆腐又很是辛劳,这大半辈子下来,年轻时候没的毛病一点点就出来了。现在这个年纪,再加这个天气,亢泰每天都会喝点小酒,暖和暖和筋骨。 亢泰盘腿坐炕上喝着小酒,他的老婆孙氏在另一头做着针线活,老夫妻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老二家的算算日子,过了年就得生了。”孙氏做着针线活说道。 亢泰点点头,孙氏说的是自己的二儿媳妇,亢有禄去年娶的妻,半年左右就怀上了,现在的肚子不小了。 按照日子计算,等过了年就得生了,这一生下来就是老亢家第三个孙辈。老大儿女双全,老二现在也有了后,亢泰想到这心里就高兴。 拿起酒盅滋溜喝了口,亢泰对老婆子说道:“家里的钱还凑手吧?到时候留些出来,当年老大媳妇生孙子办了酒,老二这边也要一碗水端平,这个事你可记着,别到时候寒了老二媳妇的心,一家子弄的不痛快。” “这还用你说?我要不记得也不会和你提这个事。”孙氏白了自己老头子一眼,这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是老大还是老二都是自己儿子,他们媳妇生的不都是自己孙子孙女么? 既然当初给老大家的办了,那么老二家就不能落下。今年豆腐作坊的买卖还算不错,家里有些富裕,办事的钱她早就预留出来了。 “呵呵。”亢泰笑了一声,他和妻子相濡以沫几十年了,两人谁还不知道谁呀。又抿了口酒,他的目光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见外面没人,老大和老二还在前头呢,两家的媳妇也各自在他们各自的屋里。 “老婆子,这些天我一直琢磨着是以后让老大当家还是老二当家。” “怎么着?这个事还没琢磨透呢?你都琢磨了多少回了?”孙氏抬头看了一眼自己丈夫问。 亢泰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个事一直纠结着呢,老大这个人心思太活,老二又太憨。要论做买卖,还得是老大,可要论做豆腐就数老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我还在,老大老二那边压得住,可终究一天这个家还是得交到他们手里的。” “给了老大,就委屈了老二。给了老二又委屈了老大,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了这我头都大了……。” 听着丈夫这么说,孙氏也叹了口气,这个事他们老夫妻两人已经商量过几回了,可一直都没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就这样一直拖着,可总拖也不是件事。老头子说的没错,他们两个还在问题不大,可人老了总有死掉的一天,那天他们走了,这份家业究竟留给谁呢? “要不还是给老二吧,我们家这豆腐作坊经营三代了,老二的手艺没得说,有这份手艺足够把家业给立起来。” “那么老大呢?” “老大脑子活,实在不行就把家里的浮财分他,让他自己出去闯闯……。” “不成!”亢泰皱眉摇头:“这对老大不公平,这些年老大帮着家里忙前忙后,最后家业就分了些浮财这算什么?再说了,家里又不是没生意,让他出去闯?万一没闯出来呢?” “这个作坊是祖宗留下来的,老大老二都是自己的孩子,我心里是想他们兄弟不分家,一起把家业传下去。可问题现在这样可以,将来我们走了有些事谁能料到到?万一为了家业兄弟反目成仇,这就得不偿失了。” “这些日子一直琢磨着,哪怕不分家也得立个当家人,这样的话至少能避免许多麻烦。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让……。” 正当亢泰说道这,还没把最终他想把家业交给谁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前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吵闹的声音。 “前面怎么了?”亢泰皱眉问。 “怎么这么闹?我去瞧瞧。”孙氏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下了炕去了前面,亢泰也不以为然,继续喝着自己的小酒。 可还没等他一杯喝完,孙氏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回来,一进屋就道:“老头子,快!快去前头看看,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亢泰一愣急忙问。 “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弄不清,反正瞧着出事了,老大和老二在前头和人吵着呢。” “吵?和谁呀?”亢泰连忙下炕穿鞋,耳边就听着孙氏说道:“里长刘七来了,老大老二就和他在吵着呢。” “刘七?他来干嘛?”亢泰顿时紧皱眉头,这刘七是他们这边里坊的里长,所谓里长出自于保甲制度,这个制度有相当的历史,从春秋时期就有了。历朝历代都延续这个制度,到了大明朝也是一样,只是和前朝的制度稍有变化罢了。 里长并非官吏,但又有部分官吏管辖里坊居民的部分权利。换句话说,里长就和居委会主任差不多,而这个刘七就是这片的里长,刘七这个人不怎么样,游手好闲就是个混混,要不是他姓刘拐弯抹角能和刘善成刘老爷搭上些亲,手下有几个兄弟,要不然也不会当这个里长。 一直以来,亢家和刘七没什么冲突,刘七虽是里长,可亢家常年供应刘家豆腐,平日里该给的份子钱也都按照规矩给,看在面子上刘七也从不为难亢家。可今天是怎么了?听老婆子说老大老二在前头和刘七吵起来,想到这亢泰连忙就往前头走,生怕出什么事。 第四十五章 一块豆腐引发的命案 出了门,亢泰快步朝前面走去,刚走了两步就见老大家媳妇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老二家的也开了窗户朝外探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亢泰回头对两个儿媳妇呵斥了一声,让她们赶紧回屋去,前头的事不要担心他去解决。然后又招呼老婆子孙氏看着两个二媳妇和孙子孙女,不要出门,更不要去前面。 交代完,亢泰脚步不停继续朝前面去,不一会儿就出了后院到了前面的作坊。 “不可能!绝不可能!俺们亢家在这经营几代了,亢家豆腐作坊在整个平阳城都是有名的!”人还没到呢,老二亢有禄极其气愤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接着就听到老大亢有福也开口道:“刘里长,我家老二说的没错,我们亢家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地做买卖,尤其是这个豆腐每天不知道要卖出去多少。别说普通老百姓,就连刘老爷家用的也是我们家的豆腐。” “我们亢家的豆腐作坊在平阳城干了这么多年,可是老字号的买卖,我们怎么可能砸自己的饭碗做出这样的事来?刘里长,您可是知道我们老亢家的,这个事绝不可能啊!是不是搞错了?” “亢老大,亢老二,今天来我不是来论理的,说句实话,我自己也不信你们亢家的豆腐会出这样的事,可偏偏这個事就这么出了。” ”现在有人用了你们亢家豆腐出了事,人家要报官还是我看在街坊的面子上暂时帮着压下来,今个过来也是和你们亢家通知这个事,替苦主讨个说法罢了。你不承认,这是你的事。事情出了也是事实,无论是怎么样,这个事总得解决对不对?” 刘七独特公鸭嗓的声音响起,说话中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亢泰终于赶到,他一掀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开口直接询问。 “爹!”亢有福和亢有禄连忙喊了一声。 “爹!刘七带人上门,说我家的豆腐有问题,把人给吃坏了,这……这怎么可能啊!还要俺们亢家赔钱,这不是讹人是什么?”亢有禄做豆腐手艺一流,可要论人情世故却不怎么样,当着刘七的面直接就把情况说了,嚷嚷着一副愤慨的表情。 “亢老二!你这个瞥逼砍蛋玩意!你把话说说清楚!讹你?谁讹你了?人家买了你家做的豆腐,回家吃了上吐下泻现在连命都丢了半条,现在俺们几个替苦主来讨要个说法怎么就成讹人了?”一个满面横肉留着大胡子的白役重重一拍桌子,上前两步就高声骂了起来。 “马哥马哥,您别发火,我弟弟这人心眼直嘴上没把门的,说错了话您多包涵,没讹诈,绝对没有,今天只是就事论事。” “乃鼻斗的玩意,好好说话还胡咧咧?信不信老子拘你去衙门?给脸不要脸的玩意,没王法了?”大胡子马哥卷起袖子骂骂咧咧道,亢有福一个劲地在一旁说好话赔不是。 亢泰一眼就认出跟着刘七一起来的两个白役是刘七的兄弟,除了大胡子马哥外,还有一个粗壮身材的汉子叫刘九,是刘七的本家兄弟。 这两人都是白役,所谓的白役就是不在编的衙役,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协警辅警一类的角色。 虽然不是正式工,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却属于官差,刚才亢有禄因为气愤一时间说错了话,要不是亢有福拦着不断说好话赔罪,大胡子马哥那句拘他去衙门的话还真不算威胁。 “马兄弟,孩子不懂事,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亢泰连忙上前圆场,拉着大胡子马哥的手塞了几个铜子过去,感觉到手里的东西,大胡子马哥这才没再追究刚才亢老二的话,不过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好不容易劝住马哥,亢泰回头就骂亢有禄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然后直接一脚踢过去又骂,见了七爷他们来了怎么就不招待着?这茶也不上一壶?还不赶快去后面泡茶,泡好茶? 亢有禄梗着脖子正要分辨什么,亢有福连忙拽了他一把给弟弟使了个眼色,接着就带着亢有禄后头去了。 “哥,您拽俺干嘛?这个事分明就是……。”去了后面,亢有禄不服气道。 不等他说完,亢有福瞪了他一眼:“刚才你一嘴已经得罪人了,这刘七、刘九和老马是什么人伱不知道么?平日里无理都要搅三分,直接和他们顶着干不是找亏吃么?万一老马真把你拘去衙门可怎么办?” “俺……俺……难道就看着他们这样讹人?天底下还有王法么?”亢有禄是憨不是傻,被亢有福这么一反问也回过神来,刚才他只是太过气愤。 “你呀你,这么直愣着以后还得吃亏,行了,爹都来了,接下来的事我和爹去交涉,你留在后头别过去。”亢有福叹了口气,和弟弟叮嘱了这么一句,接着就去找茶叶弄水泡了壶茶,等茶泡好,他连忙端着茶水又回去了前面。 “七爷,您说的这个事也是刚知道,不过这事应该和我们亢家没什么关系吧……。”前头,亢泰已经听完了刘七的来意,他紧皱着眉头好言说道。 “这个有没有关系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问题是有人吃了你家的豆腐吃出麻烦来了。”刘七慢条斯理道。 “明白明白,我明白。”亢泰连连点头,赔笑道:“我们亢家做豆腐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不过您既然这么说了,还麻烦七爷帮帮忙,您放心,该给的茶水钱少不了您的。” 说着话,亢有福端着茶水过来,殷勤地给刘七他们三人上了茶,在一旁也赔笑道:“七爷,我爹说的没错,这个事恐怕是个误会。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家豆腐每天要卖那么多出去,您平日里也是常吃的,大家吃了都没事,怎么就偏偏这家出了问题?会不会是其他的原因?” “这么多年街坊,您又是里长,您今个来也是好意,这份情我们亢家肯定要领。不过这个事还得您帮忙周旋周旋,至于其他的,不用您说,我们亢家肯定记得您这份情。” 亢有福这番话不亢不卑,让亢泰听了微微点头,还得是老大呀,要是老二那个愣头青继续和对方吵起来,这个事就难办了。 见刘七神色有些迟疑,亢泰连忙伸手把一把碎银子塞进了他手里,顺势握着刘七的手诚恳道:“七爷,还得劳您费心了,这个事您多帮忙。” 银子入手,刘七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略微掂量了下,亢泰塞进自己手里的银子约莫着有小二两,这点银子可不少了。 想了想,刘七咳嗽了声,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外面跑进来一个人,这人一进作坊就直奔刘七,俯身在刘七耳边说了一句话。 刘七听了脸色顿时一变,转而问:“当真?” 见来人点头,刘七猛然站起身来,表情严肃之极。 “亢泰,亢老大,这个事含糊不过去了,跟我走一趟吧。” “怎么了七爷?走?走去哪里?” “还能去哪,自然去是衙门了!”刘七冷冰冰道。 “衙门?” 亢泰顿时一惊,怎么突然要去衙门了呢?亢有福急忙问究竟怎么了?刘七当即也不瞒他们,说吃了他们家豆腐的那户人刚刚断气了,现在不是吃坏肚子的问题,而是死人了,出了人命这个事性质不一样了。现在带他们去衙门还是看在老街坊的面子,等衙门正式下拘牌情况又是不同。 当听到刘七这么说,父子两人顿时全傻眼了。他们亢家的豆腐吃死了人?这怎么可能啊!可看着刘七又不像是胡说八道,毕竟一条人命可不敢乱讲。现在刘七要带他们去衙门,一听这个结果,两人不由得慌了神。 这时候,一直在后面听着前面动静的亢有禄忍不住就跑了回来,拦着刘七不让他带人走。 可刘七哪里会给亢有禄好脸色,而且亢有禄也是亢家的人,亢家豆腐坊出了人命官司,不仅是亢泰,就连亢有禄也带走,一旁的大胡子马哥和刘九直接上前,两个汉子往中间一夹,瞬间就把亢有禄给制住了。 见情况不对,亢泰急忙喊着说别动粗别动粗,自己可以跟刘七走,不过两个儿子希望刘七高抬贵手放一码。 刘七摇头说这个不成,事是因为他们家豆腐出的,既然是这样做豆腐的人都要带去衙门,这个他做不了主。 听到这,亢泰连忙又道自己家老大不做豆腐,一直都是在前面打理生意,豆腐都是自己和老二做的,既然是这样,还请放过自家老大。 这么一说,刘七倒也迟疑了几分,接着又看了看一脸恳求的亢泰,刘七不再说话,一挥手就让马哥和刘九押着亢有禄,自己带着亢泰往外而去。 “爹!二弟!”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亢有福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老爹和弟弟给刘七这伙人带走,他心急如焚连忙上前两步,却被刚才跑来通知刘七的那人给拦下。 “老大!没事!家里头你娘和老二媳妇记得好生照顾着……。”外面,亢泰的声音传来,后面还有句话被寒风吹的支离破碎,却没听清,远远看着自己爹和二弟就这么给带走了,亢有福感觉这个天一下子就这么塌了。 第四十六章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几日。 朱慎锥又一次来到亢家豆腐作坊,可这一次过来却看见平日生意不错的豆腐作坊却大门紧闭没有营业。 瞧着这个情景,朱慎锥微微一愣,他走近细看,的确门关着上着门板,而且连门外挂着的亢家招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取了下来。 皱起眉头,朱慎锥打量着歇业的豆腐作坊,就在这个时候,边上的一家铺子老板刚好出门,见到朱慎锥站在亢家作坊外。 “您要买豆腐?”老板问了一句。 “是呀,今天这亢家作坊怎么没开门?店主有事?” “不是店主有事,是这段日子开不了门了,您要买豆腐去别家吧,亢家作坊……哎……。”老板摇了摇头。 “亢家怎么了?” “亢家出事了,亢老板和他二儿子都给抓进衙门去了,您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呀,我不住这,只是隔三差五来才一趟,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抓衙门去了呢?亢家出什么事了?”朱慎锥追问道。 那老板低声告诉朱慎锥亢家的豆腐吃死人了,惹上了人命官司,所以亢泰和做豆腐的亢有禄全给抓进了衙门里。这几天亢家已经不做生意了,而且这个官司闹的不小,亢家遇到了这样的大麻烦,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什么?豆腐吃死人了?这不可能吧!这豆腐怎么可能吃死人呢?”朱慎锥惊讶道。 “这个谁晓得呀,按理说是不会,可人的确就是死了,这个事……。”老板摇摇头,又道:“不好说……不好说呀……。” “那么现在亢家没人了?” “这倒也不是,亢老大没给抓走,还有亢泰家的老婆子和兄弟两的媳妇都在,这几天亢老大到处找关系托人办事呢,哪里还顾得上铺子的买卖?而且这個事一出,说不准那天衙门就把铺子直接封了,这买卖肯定是干不成了。对了,你要买豆腐去前面街吧,往这走过一条街拐角那边也有家豆腐作坊,虽然手艺没亢家的好,但也不算差。” 老板指着另一条街方向说着,朱慎锥拱了拱手道了声谢,随后老板摇着头就回自己铺子里去了。 等老板走后,朱慎锥并没离开,想了想后上前拍门,拍了好几下,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一扇小门打开,开门的正是亢有福。 几日不见,亢有福的变化极大,平日里打扮利索的他如今胡子拉渣,脸色也是憔悴的很,整个人更是生生瘦的脸颊都削去了几分。 见着外面来的是朱慎锥,亢有福微微一愣,接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六爷,您怎么来了……。” “原本是过来买豆腐的,可见你这……亢兄弟,听说您家出事了?” “您也听说了?哎……。”亢有福愁眉叹了声。 “刚才就听隔壁家的提了那么两句,对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朱慎锥追问道。 “这……进来说吧。”这些日子朱慎锥和亢有福的关系不错,两人已勉强算得上是朋友,朱慎锥今天来了,站门口说话总不是回事,而且亢家遭遇这样的事,这几天周边都传开了,对于亢家的事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亢有福也不希望有人路过看见自己和朱慎锥这么聊事。 道了声谢,朱慎锥进了里面,亢有福顺手把门关上,从桌上拿下一张板凳请他坐。 看看冷冷清清的店铺,因为上着门板,店铺内的光线不好很是昏暗,平日里热闹的作坊显得很是萧条,空气中还带着隐隐的豆香味,但已没了往日忙碌身影。 亢有福泡了壶茶,朱慎锥道了声谢,从他手上接过茶壶倒了两杯茶,随后就问亢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亢有福也没瞒朱慎锥,当即就把自己家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听完这事后,朱慎锥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直接问亢有福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我们亢家做豆腐这么多年,豆腐做的怎么样整个平阳府都知道。再说,这豆腐都是每天新磨新做的,怎么可能吃死人呢?我家一天出那么多豆腐,那么多客人吃了都没事,可偏偏就……。” “这也倒奇怪呀,按理说这不太可能,可这人怎么就死了呢?这事你打听过没?”朱慎锥也是疑惑道。 “打听是打听过了,人的确是死了,但绝对不可能吃了我们家的豆腐死了。” “你觉得是……?” 亢有福说道:“我觉得不是自己本就有急病死的,要么就是吃了别的东西才死的。可现在麻烦的是苦主家一口咬定就是吃了我家的豆腐后人才没的,这个事根本就没办法说呀!” “这事衙门那边怎么说?” “衙门现在把我爹和我二弟拘着呢,县太爷还没正式开堂审,我找了人打听了,说是这个事不太好,弄不好我爹和我二弟这事得吃官司,一旦真判下来就是吃了我家的豆腐出的事,我爹和二弟恐怕……。”说着,亢有福落下了眼泪抬手抹了把,这几天他求爷爷告奶奶找关系托门路,想把自己老爹和弟弟捞出来,可谁想根本没人肯帮忙,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形势对自己家越来越不利,如果真判了是因为他们亢家的豆腐吃死了人,自己老爹和二弟可怎么办? 除去这个外,还有这份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亢家豆腐作坊传了三代,到亢有福就是第四代了。 几代人百年的基业就这么断送了,以后亢家可怎么办? 亢有福虽然聪明,但他却是一个普通人,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尤其是老爹和弟弟现在关在衙门里,家里等于塌了大半。 眼下,全家都以泪洗面,老娘得知情况后已经病倒了,弟媳也不怎么好,尤其她还大着肚子怀着孩子呢。至于自己虽然没给拘进去,可这些日子他一直为自己家的事在外面奔波,钱花了不少,却没半天效果。 “这个事的确蹊跷,我觉得你想的有几分道理。”朱慎锥说了一句公道话,让亢有福略有安慰。 “这几天跑下来如何?” “没什么效果,我们家就是小老百姓,也不认识当官的,更没有过硬的关系。再说,我们家现在沾上了人命官司,大家躲都来不及呢。”亢有福沮丧道。 朱慎锥点点头,这倒是一句真话,这样的官司的确麻烦,尤其是还没什么关系疏通,瞧亢有福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多难了。 “对了,你就没去找过刘家?你们亢家不是一直给刘善成刘老爷家送豆腐么?刘家可不是普通人家,刘老爷交际广阔,这么多年交往下来总有些情面,只要刘家出面帮你们家说句话,这个事应该就能过去了呀。”朱慎锥突然问道,这个事的确蹊跷,而且正如亢有福说的那样肯定不是他们家豆腐出的问题,现在关键是苦主那边咬着亢家不放。 但这也不是没解决的办法,只要有份量的人打个招呼,这种事应该不难查清,平阳府又不是没有仵作,找个老仵作好好验一验,事情就能水落石出。当然了,就算真有问题,是不是不也在两可之间么?许多情况都是可操作的,关键是要上面有人。 以亢家的情况来看,最合适的就是刘善成家了,刘善成可是平阳府的大户,刘家在官场是有人脉关系的,而且亢家和刘家虽然只是一个做豆腐的一个是老顾客,但毕竟两家来往有些年头了,又是对街的街坊邻里,看在这个情分上,帮亢家一把,对于刘家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可谁想,当朱慎锥刚问了这句话后,亢有福的表情带着失落、不甘、恼怒还有怨恨。 “怎么了?你找过刘家了?” 亢有福默默点头。 “见着刘老爷了?刘家那边怎么说?” 亢有福握了握拳头,脸色难看道:“事情出了当天我就去刘家登门,好不容易才见了刘老爷,把这个事给刘老爷说了说,恳求他出手相助。当时刘老爷倒是点了头,说让我回去耐心等着,这个事他会问问……。” “这不是还行么?既然刘老爷肯帮忙问问,那么你们家这事应该就能有希望了呀。”朱慎锥表情略有轻松,笑着说道。 亢有福摇头:“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觉得有刘老爷出手我爹和二弟就有救了,还恭恭敬敬给他磕了好几个头。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刘老爷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心上,等了两天我再去刘家问情况,居然……居然……。” “居然怎么了?” “居然连刘家的门都进不去了……。”亢有福脸色极为难看。 “是不是刘家有事,不方便见你?”朱慎锥问道。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可后来又去了两回都给拦在门外。还是刘家熟识的老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悄悄和我交了底,刘老爷那天说打听打听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根本就没想出手帮亢家的打算。” “这还不算,听说我那天走后,刘府的管家还问过刘老爷要不要去办这个是,被刘老爷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说我们亢家的死活关他们刘家屁事,亢家送了几十年豆腐,他们刘家又不是没给钱,大家无非就是你卖我买的关系。现在亢家都惹上人命官司了,刘家没必要在这官司里掺和。” “刘家的老仆还说,刘七这几天还去过刘家,见了刘老爷,至于说了些什么,他就不晓得了,反正觉得没什么好事。亢家的事刘家绝对不会出手,劝我别把希望放在刘家的,还是尽快找其他关系去。” 第四十七章 雪中送炭 “这刘家居然这样……实在有些不厚道呀。”听了亢有福这么说,朱慎锥的脸色也不好看,当即就为亢有福打起了抱不平。 “再这么说,你们两家这么多年关系,这几分情面也不给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这刘善成就算不肯帮忙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打发你吧?有难处直说就是,现在倒好,先是糊弄住你,接着又不让你进门?” “对了,你说的什么刘七是什么人?他是刘家的人?” “刘七是我们这边的里长,听说和刘家沾亲,那天就是他带着人来我们亢家,后来把我爹和弟弟带走的。”亢有福回答道。 朱慎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这就对了!说不定这个事背后就有着刘家的影子,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 “这不会吧?刘老爷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没必要害我们亢家呀,再说了他们刘家是富豪之家,我们亢家就是小手艺的生意人,没理由这么干呀。”亢有福一愣,一时间又觉得奇怪。 “呵呵,刘善成或许看不上你们亢家这点小买卖,可是那个刘七呢?你能难保他没瞧上?这个事我越琢磨越觉得蹊跷,这天下吃饭噎死人的听说过,可吃豆腐吃死人的还是头一回听见。” “一旦你们亢家的豆腐吃死人这事真判了下来,你觉得亢家这个作坊还能护得下来么?还有你爹,你弟弟,这个罪名至少也是個徒刑,到时候亢家肯定是守不住了。” “我看你们这个作坊这个铺子,市口倒是不错,再不济也值得百多两吧?不做豆腐坊,换个门面无论干什么生意都不会差,更不用说后面还有个宅子呢。” 朱慎锥这番话让亢有福脸色阴晴不定,亢有福本就是个聪明人,之前家里出了这么件事弄的他方寸大乱,这几日一直忙着想办法解决这个事,一时间却没想到这些。 现在朱慎锥这么帮他一分析,亢有福越琢磨越有道理。尤其是刘七这个人是什么样的货色,他和刘家又是怎么样的关系,再加上自己亢家的豆腐作坊和后院的宅子,还有这些年来亢家和刘七之间的交往等等,想着想着,脸越发黑了。 “刘七!刘家!”亢有福咬牙切齿,他现在断定这个事从头至尾就是刘七给他们亢家下的套,至于刘善成十有八九也是刘七的帮凶。 亢家和刘家交往几代,尤其是亢有福经常给刘家送豆腐,对刘家上上下下很是熟悉,私下里很清楚刘家是怎么起家的,更比外人明白刘家表面光鲜背后的肮脏。 但他绝对没想到,刘家居然会帮着刘七来对付他们亢家?当真相揭露的一刻,亢有福心头的怒火简直就要熊熊燃起,对于刘七他是恨的咬牙切齿,但他更恨的却是刘善成和刘家,如果不是刘善成这个伪善人,刘七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给他们亢家设下这个局? 把牙咬的咯咯响,亢有福真想找把刀子活劈了刘七和刘善成这两个混蛋。 可惜的是,这只是想想而已,先不说他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对于现在的事又有什么好处呢?要知道自己的老爹和弟弟还关在衙门里呢,亢家都已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爹和弟弟包括整个亢家就这么完了吧? 深呼吸着,亢有福努力把怒火压了下去,头脑冷静下来后他又感觉到一阵阵无力袭来。 哪怕就算知道亢家的事是刘家和刘七所为,但他又是如何呢?他们亢家只是小老百姓,刘家却是家大业大,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别说报复了,现在连自己老爹和弟弟都被人家捏在手里,再怎么样也要把人救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怎么了?”朱慎锥关切问道。 亢有福愁眉苦脸地把自己心里想的告诉了朱慎锥,等他说完后,朱慎锥没马上说话,而是坐着静静思索着。 过了片刻,朱慎锥突然说了一句,他或许有办法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六爷,您……您刚才说什么?您能帮忙?我没听错吧?”亢有福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伱没听错,这个事既然县太爷还没上堂就有的缓,也许我能帮点忙……。”朱慎锥正色道。 话音刚落,亢有福扑通一声就冲着朱慎锥跪了起来,脑袋磕在地上咚咚直响:“六爷,只要您能帮我们亢家,以后我给您做牛做马都成!” “哎,这干嘛?起来起来,快快起来!”朱慎锥吓了一跳,他没想亢有福说跪就跪,说磕头就磕头。等他反应过来硬拽着亢有福起身的时候,这小子已经冲自己磕了好几个头了。 把他拽起来,看着他已经磕肿了的额头,朱慎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拍了拍亢有福的肩膀道:“何必这样呢?你我也认识一些日子了,算起来大家也是朋友。既然你家出了这样的事,作为朋友出手相助不也正常么?再说了,这个事我只是说或许可帮,究竟能帮到那一步还得去找找人,能不能帮成,或者说是否能彻底洗脱你们亢家的冤情,我说了也不算。” “六爷,仅凭您这几句话,我亢有福就感激不尽了。”亢有福流着眼泪紧握着朱慎锥的手,激动道:“这事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拜托您了,您放心,不管您能不能帮成,我依旧欠您这个人情,如果真能把我爹和弟弟接回来,渡过亢家这个难关,以后我亢有福就给你当牛做马,任凭差迁。” “这个话重了,重了……。”朱慎锥轻轻拍拍他的手安慰道:“这事你也别急,荣我点时间如何?” “好好,拜托六爷了。”亢有福连连点头,一脸感激。可接着又神色有些尴尬,他让朱慎锥稍坐会,先去了后面,片刻后回来拿了十几两碎银和一些皮钱,很不好意思告诉朱慎锥这些天家里为了自己爹和弟弟的事托了不少关系,也打点了不少,手上的钱不多了,只能凑出这些来,希望朱慎锥不用嫌弃。 如果不够的话,朱慎锥说个数,他想办法去借些,怎么着也得把自己老爹和弟弟救回来。 看着这些碎银子,朱慎锥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必如此,既然是帮忙就没必要搞这些,而且这个事能不能成还是两说,等事办成了再说这些也不迟。 听朱慎锥这么一说,亢有福更是感动不已,他们亢家在平阳也好些年了,平日里实实在在做豆腐买卖,主打的就是口碑和诚实经营,无论是最初的曾祖还是到他爹亢泰,包括亢有福自己,无不是与人和善不惹是非。 但谁想到,当亢家遇上事时,像刘家这样交往了几十年的老主顾非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反而是朱慎锥这个认识了没多久的朋友却在这时候拔刀相助,甚至连他特意拿出来的银子都不肯收。 虽说给的银子不多,他亢有福也提前留了心眼,没把家里剩下的钱都拿出来,只是取了部分罢了。但十几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普通人家如果节约着花,足够过一整年的了。 看就算这样,朱慎锥依旧分文未取,如此仗义让亢有福感动的不行,此时此刻,他心里告诉自己,如果朱慎锥真能帮亢家逃过这一难,救回自己老爹和弟弟的话,那么他这一百多斤给了朱慎锥又如何? 救命之恩比天还大,他亢有福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堂堂男子汉,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出去的话砸在地上响当当。 第四十八章 感恩 朱慎锥走后,亢有福绝望的心里再一次涌起一丝期待,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朱慎锥说了可以帮忙,但究竟能不能成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但到现在这个情况,他也只能活马当作死马医了,万一能成呢? 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天,第二天就有一个状师找到了亢有福,说是朱慎锥请他来的。 亢有福热情接待了他,状师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询问了亢家豆腐坊吃死人的事,并且还问了不少许多关于亢家豆腐坊的情况。 面对状师的询问,亢有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状师仔仔细细把他说的话记录下来,随后帮着亢家写了一份状书,让他在上面签字画押。 弄完后,状师告诉亢有福,这个事不要心急,他等会就去衙门走程序,官司虽然棘手,但也不是没有半点把握,后面的事由他来操作。 再过了两日,亢有福接到通知关于亢家豆腐坊的命案县太爷明日要开堂了,开堂当日亢有福作为亢家长子必须到场。 亢有福听后连连点头,保证明天会准时到场。 等状师走之前,亢有福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明天的开堂能有多少把握,他爹和弟弟是否可以安然渡过难关。状师笑笑只是说了一句你小子是个有福之人,这一次官司有贵人出手帮忙,问题应该不大,让他安心就是。 第二日,亢有福忐忑不安地去了县衙,到了县衙后状师已经到场了,苦主那边的人也来了。等了片刻,随着一声“升堂”起,县太爷迈着八字步从后面转了出来,正式升堂。 升堂的具体过程就不细说了,这个案子经状师据理力争,再加上亢家豆腐坊在平阳多年的好名声和状师找来的不少证人证明,表示亢家豆腐作坊卖的豆腐货真价实,从没有吃坏人的事发生,而且当天买亢家豆腐的也不是苦主一人,而是许多人,这么多人吃了都没事,怎么可能单独就吃死人呢? 此外,经过从平阳府衙请来的老仵作亲自验过,所谓的豆腐吃死人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分明就是那人自己得了急病死的,根本就和亢家的豆腐没半点关系。 大堂上唇枪舌战,辩论精彩纷呈,最后县太爷断案判决,当堂宣布亢家豆腐作坊的豆腐吃死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所死之人分明就是自己急病而死,和所谓的豆腐没半毛钱关系。 县太爷宣布亢家无罪,亢家父子当堂释放回家。当这個宣判出来后,亢有福一家三口激动万分,跪在地上冲县太爷连连磕头,高呼青天。 亢泰和亢有禄终于可以回家了,虽然案子已经断了,亢家也洗脱了罪名,可这些日子关押在牢里的亢泰和亢有禄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原本身体还算不错的亢泰回去后就病倒了,就连平日身强体壮的亢有禄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伤痕累累,人也硬生生瘦了一圈。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飞来的横祸总算有了一个好结果。把爹和弟弟带回家安顿好,亢有福询问了他们在牢里的情况,当听说他们在牢里吃的苦头和刘七有关后,原本就对刘七满腔怒火的亢有福更是加深了几分仇恨。 再联想到之前为这事求助刘家,却被刘善成摆了一道,表面上同意帮他们亢家周旋,可背后却和刘七勾结在一起算计亢家,这让亢有福心里愤怒不已。 “老大,这个事就这么算了吧,刘家高门大院我们惹不起,这回能平平安安回来就不错了……咳咳咳……。”亢泰有气无力地拉着亢有福的手叮嘱道,在牢里的日子可不好过,之前亢泰已经想过自己也许回不来了,唯一的念头就是等上堂后把一切罪名给扛起来,保住亢有禄就成。 这样的话,自己就算死了,至少老二还能脱身,这样他也就心安了。 但没想,最后的结果让他出乎意料,这样的情况下老大居然还能打赢官司,直到现在,躺在自家的炕头上,亢泰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低着头,亢有福紧握着拳头,心里暗暗发誓这个事无论如何都要刘七和刘家付出代价。 但面对老爹的叮嘱,他又不能说出心里话,只能暂时答应下来,以按老爹的心。 亢有福在外面怎么托的人,又怎么打的这场官司,亢泰也仔细询问了自己儿子。当听说他们一家出事后,许多人都避之不及,根本就不肯帮忙的时候,亢泰长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过如此。而又当得知之所以能打赢这场官司,多亏了朱慎锥出手帮忙后,又感慨遇到贵人相助,亢家的运气着实不错。 “老大,要不是人家帮忙我和你二弟这回就回不来了。要记得人家的好,得好好谢谢这位六爷,做人要有良心,要感恩呐!” “爹,您放心,我晓得!”亢有福用力点点头,这不用说,他亢有福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带老爹和弟弟回家的时候他心里已经这样告诉自己了,这么大的恩情,一定得报。 亢家的官司转眼已过去几日,随着亢泰和亢有禄的回家,这场官司风波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亢家的豆腐作坊也重新又开了起来。 但官司虽然结束了,可对亢家的影响还在,出了这么一场官司,对亢家多年积累下来的口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哪怕亢家豆腐作坊重开了起来,亢家的生意却不再如从前那么好,不可避免地萧条了许多。 但不管怎么说,亢家总归是过了这一难,只要人没事,豆腐作坊的生意可以一点点恢复,哪怕是艰难些,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这一日,朱慎锥在家没出去,和平日一样早早起来练习了下拳脚,只后用了饭,陪着巧儿玩耍了会了又和嫂嫂说了些话,随后就回自己屋去了。 在屋里,朱慎锥拿着笔思索着写着些东西,再过两月,等开了春他就准备北上了,这一次北上需要做不少提前准备,还有一些其他的安排,朱慎锥是一个办事仔细的人,对于这件事他异常慎重。 不知不觉中,转眼就到了近响午,面前的纸上也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不少地方还有涂改。 朱慎锥微皱眉头,仔细看着这些,心里琢磨着还有什么地方没考虑到的。正当他聚精宁神想着的时候,外面依稀传来拍门的声音,朱慎锥侧耳细听,放下笔把写了字的纸收拾了下,起身去了前面。 “来了来了!”又是两声拍门,朱慎锥喊了声,快步到了门口打开了院门。 “六爷!” “你怎么来了?”门一开,朱慎锥略有意外,来的人居然是亢有福,只见他还挑了一个豆腐担子,担子上盖着块布,大冬天的亢有福这一路挑来额头冒着热汗。 “您家可让我好找,可算没找错地。”亢有福见了朱慎锥咧嘴笑道:“这几天一直没见您来,我琢磨着总不能这么等着,找人打听了才知道您的住处,这不,今个给您送些豆腐来……。” 虽说亢有福说的轻巧,可朱慎锥却知道自己从来没说过他住哪里,亢有福能打听到自己住这恐怕是问了不少人了,而且这么冷的天,他挑着这么个担子一路找来路可不近。 “进来说话,先进来。”连忙招呼亢有福进院,亢有福应了一声,稳稳挑着担子走进门。 听到大门口动静,嫂嫂张氏闻声也出了正屋,见着挑着担子进院的亢有福略有疑惑,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朱慎锥给张氏解释了一句,说这就是亢家豆腐作坊的亢家老大,之前他买的豆腐就是从他们家买的,这几日不是没出门么,没想到亢有福直接自己找过来了,还特意挑了一担豆腐送来。 张氏听后才恍然大悟,连忙笑着说他们家的豆腐真是不错,这大冬天的居然送上门实在是辛苦了,随后看着这么一担子的豆腐又有些迟疑,这挑来的豆腐也太多了些吧,先不说这么多豆腐得要多少钱,而且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亢有福笑呵呵地说关系,这天冷了豆腐好放也放不坏,吃不完就放外屋冻着,到时候吃冻豆腐也行。至于钱不钱的就不必提了,今天这些豆腐是他送来的,不要钱。 “不要钱?这……这怎么行?”张氏惊讶道。 “六爷帮了小的一家大忙,这些豆腐又算得了什么?” “帮了大忙?”张氏疑惑地朝朱慎锥望去,朱慎锥笑笑也不说什么,让亢有福先把豆腐担子放去灶房,这一路过来着实辛苦,先进屋喝杯茶暖和暖和,其他的事再说。 亢有福是聪明人,一眼就知道自己家的事张氏不晓得,而且朱慎锥也没想多解释的模样,当即应了一声,先把豆腐挑进了灶房,把担子搁下后交给了张氏,随后就跟着朱慎锥去了堂屋。 第四十九章 种子 一进堂屋,亢有福二话不说就冲着朱慎锥跪了下来,砰砰砰地一个劲磕头。 “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快快起来,这样的礼我可受不起。”朱慎锥连忙搀扶他起身。 “六爷,您的大恩小的难以为报,多亏了您出手相助我亢家这才逃过大难,如不是您的恩德,我亢家此时说不定已家破人亡了。六爷,您就让小的好好谢谢您,以后小的给六爷您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这话说的,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朱慎锥把亢有福从地上硬拽起来,瞧着亢有福的额头都磕出一片青红,忍不住责怪了他两句,拉着他坐了下来。 “这天下哪里还有比救命之恩更大的?六爷……。” 不等亢有福说完,朱慎锥摆手道:“这就不用再提了,既然我们相识一场就是缘分,而且这个事你心里清楚就好,既然你能找上门来,恐怕也清楚我的身份了吧?所以此事没必要宣扬,传出去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小的明白,明白……。”亢有福连连点头,正如朱慎锥所说的那样,他今天能找到这里自然是打听清楚朱慎锥的身份来历,要不然是因为这一次的事,亢有福还不知道朱慎锥居然是宗室呢。 对于小老百姓,宗室可是高高在上,要知道这天下就是他们老朱家的。 虽然这些年日子过的不如意的宗室不少,可不管怎么说宗室的身份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而且他们亢家这场官司如果不是朱慎锥帮忙,最终是个什么结果想想都后怕。 沏了杯热茶,让亢有福先暖暖身子,这一路过来可够辛苦的,而且今天外面还飘着雪呢。 等亢有福喝茶的同时,朱慎锥和颜悦色问了问他们亢家现在的情况,亢有福告诉朱慎锥,官司了了后,自己老爹和二弟就被释放了回来,亢家豆腐作坊这两天也重开了。 不过自己老爹和弟弟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亢有禄年轻身体壮实问题还不算大,身上也不过就是些外伤,休息几日就能痊愈。 但老爹亢泰的情况却不怎么好,回来后就卧床不起,请了郎中看过,说是在狱中受了苦再加上惊吓,而且年龄也大了,身子骨也受了损伤。 这些天,用了药稍好转些,但暂时还干不了活。亢家豆腐作坊暂时由他和二弟哥俩维持着,不过因为之前的官司对亢家豆腐的名声有些损伤,铺子里现在的生意不怎么样,比起原来的买卖连之前的一半都不如。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容易,不过人能回来就好,其他的可以慢慢来,总会缓回来。如果需要什么地方帮忙的不用客气,能帮的我一定搭把手。” “谢六爷,您这话让小的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您说的对,人回来就好,买卖总能缓过来,我亢家在平阳府这么多年了,虽说出了这么一桩事,但想来以后会好的。”亢有福感动地点头道。 坐着聊了一会儿,朱慎锥又问起了官司后的手尾,关切问道那个刘七后来有没有找他们亢家的麻烦,如果有的话尽管和自己说。 “烦劳六爷牵挂,官司后刘七倒是没来找麻烦,不过听说背地里没在外面少传我亢家的坏话。”亢有福神色带着愤怒,对朱慎锥道:“上回应该猜的没错,这个事十有八九就是刘七在背后针对我们亢家,目的就是想借这個事弄垮我们亢家,然后夺了我们亢家的作坊和院子。” “那么刘家呢?就是刘善成刘老爷家?” “刘家倒没什么,官司了了后昨日刘家的管事还来了一趟我们亢家,说了几句漂亮话,让我家这几天和以前一样送豆腐过去。不过,刘家的管事话里话外还透露了一层意思,说我爹和二弟之所以能回来,是因为刘老爷在县衙那边帮我们家打了招呼的。”说到这,亢有福冷笑了一声:“刘家打的真是好算盘,当初我登门连门都不让我进,现在官司了了反而功劳成刘家的了?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信他的鬼话?不过当着刘家管事的面我还是千恩万谢,说下回送的豆腐不要钱,算是答谢刘老爷的恩德。” 说这话,亢有福阵阵冷笑,看得出来他已被刘家的不要脸给恶心坏了,再加上刘七和刘家的关系,亢有福对整个刘家都是恨得牙痒痒的。 “嗯,你这样也好,毕竟刘家家大业大,不是你这样的小老百姓能碰的。常言道,吃亏就是福,他们想要这个好名声就随他们要去,自己心里明白就行。”朱慎锥点点头,说了句公道话,也是劝慰。 “公道自在人心,这亏心事做多了总有报应。当年勾践还卧薪尝胆呢,就算心里气不过,这口气也得憋着。至于刘家嘛,呵呵,夜路走多了,总会碰上鬼,你说呢?” 亢有福默默点头,虽然他没再说什么,可朱慎锥却在他一闪而过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一般的东西。 一颗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么未来就有开花结果的可能。 亢有福可不像他老爹亢泰,也和他弟弟亢有禄不同,他做买卖时八面玲珑,着实聪明的很,而且这一次亢家吃了这样的大亏,如不是朱慎锥出手相助,亢家会是什么下场亢有福心里清楚的很。 这些全都是拜刘家所赐,虽然真正的仇人是刘七,可如果不是刘善成这个伪君子帮着刘七,凭刘七一个小小的里长又怎么会起这样的心思?而且刘善成所做的事又让亢有福气愤难填,不管怎么说,他们家和刘家也算是交往几代人的交情了,哪怕你刘善成不帮忙相助也不能这样落井下石呀。 从这点来讲,亢有福对刘善成的恨比对刘七更甚,而且他心里更清楚一点,只要刘家屹立不倒,那么他就拿刘七毫无办法,想要报仇,就得搞垮刘家。但怎么搞垮刘家呢?一时间亢有福想得出神了。 在朱慎锥这边没呆多久,豆腐作坊那边还有买卖,亢有福出来可有一会得抓紧时间赶回去。 走的时候,趁着亢有福不注意,朱慎锥悄悄在亢有福的豆腐担子下面塞了些钱,算是买他豆腐的费用。 直到亢有福挑着担子回到铺子收拾的时候才发现,当看见这,亢有福顿时一愣,拿起那串钱,心里涌起阵阵感动,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转眼又是些日子过去,已到了临近腊月的时候。 这一日,在朱求杞的小院,朱慎锥、朱敏沣、朱敏汌和朱求杞四人围坐着,桌上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铜锅子,在吃涮锅子。 涮锅子这玩意还是大元时蒙古人传进来的,到了大明,这个吃法也就延续了下来。南方少,北方却是常见,尤其是山西这种地方又靠近边关,这两年大明和蒙古那边的关系缓和了许多,边贸也开了,蒙古那边的牛羊通过边贸进来的不少。 相比其他地方,山西这边的羊要便宜许多,可作为肉食也不是普通人能够经常吃的。如果不是这一次朱求杞搞到了一些羊肉,再加上朱慎锥又给了他们一点银子,这样奢侈的吃法还舍不得呢。 这些日子,因为有朱慎锥,他们三家的日子可比以往过的好多了,尤其是家里人口最多的朱敏汌,至少家里暂时不用考虑吃不上饭的问题,虽不能说大鱼大肉,可一天两顿吃饱已没问题。 家里情况的改善,让原本就和朱慎锥亲近的三人更亲热了几分,再加上朱慎锥之前许诺的二百五,三人还期盼着能把事给办成,再进项一笔呢。 今天的聚会是朱求杞召集的,一方面是难得吃一顿涮锅子打打牙祭,另一方面也是想问问朱慎锥后续的安排。 眼看着再这么下去都快过年了,关于刘家的事还没半点进展,他们几个心里不免得有些着急。 见了面,寒暄了几句,大伙坐下来先吃起了涮锅子,虽然羊肉不算多,不过还有其他配菜,尤其是鱼片、萝卜、豆腐这些玩意,在锅里涮着吃,也吃得大伙眉开眼笑筷子不停。 风卷残云好一会儿,等肚子里有了七八分饱,朱求杞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摸摸微微凸起的肚皮,拿起边上的酒壶给朱慎锥倒满了酒,说着今天能难得吃这么一顿涮锅子,多亏了叔爷的照应。 第五十章 一切进行中 屋里温暖如春,铜锅冒着热气,四人围坐,朱求杞一边倒酒一边说着感谢自己的话,一旁朱敏沣和朱敏汌兄弟也停下了筷子,带着笑同样又期盼的眼神望向自己。 这一幕,倒是让朱慎锥仿佛穿越了时空,有一种后世饭局请客的感觉。 微微出神,朱慎锥自嘲地笑了起来,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指,假如这时候对方再递支华子过来,再帮自己点上,这感觉就全对了。 “叔爷,刘善成那边的事什么时候能办?” “这个事不急,怎么了?这才多少天你小子手头又紧了?”朱慎锥看了朱求杞一眼笑问,和朱敏沣、朱敏汌兄弟不同,朱求杞还是个光棍汉,平日里花钱也没个数,向来就是今日有酒今日醉的家伙。 实际上按家底,朱求杞还算不错的,可惜这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最初给他的十两银子到现在都差不多花完了,就连后面再给他的那些估计也留不了太久。就像今天,喊他们来吃涮锅子,这样奢侈的吃法也就他能想得起来。 “嘿嘿,这不都快过年了嘛,我琢磨着日子也过去这么些时候了,刘家那边的事能早办就早点办,办完了大家也能过个好年嘛。”朱求杞嘿嘿笑着解释,边上朱敏沣和朱敏汌兄弟虽然没说话,但从他们的眼神中也能看出有着同样的想法。 朱慎锥笑笑,拿起筷子从锅子里夹出一块冻豆腐来,用嘴吹了吹,意味深长道:“心急,这个热豆腐可吃不下去,这水到才能渠成呢。” “之前让你们办的事都办完了,接下来就得耐心等着了。不用急,这事等不了太久,我约莫着这几天也就差不多了。” “有叔爷这么一句话,我的心就定了。”朱求杞连连点头,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他就这么信亢家老大?有把握亢家老大会跟着朱慎锥设想的往下走? “要说十成的把握,也算是大话,可要说八成却实实在在的。”朱慎锥淡淡一笑,把有些吹凉了的豆腐放进嘴里细细嚼着:“亢家这回差一点就家破人亡,亢有福现在对刘善成的怨恨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再说,刘家本就不是良善人家,亢有福又是個聪明人,要凭他自己去报复刘家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他抓到了刘家的把柄,那么一定会来找我求助。” 说到这,朱慎锥把握十足道:“你们几个就等着吧,这些日子亢有福隔三差五就会去刘家,也许已经摸到刘家的命脉了,等时机一到,亢有福必然会来找我,到时候就是我们出手的机会!” “高!真的是高!六叔,您是这个!”朱敏沣冲朱慎锥竖起大拇指佩服的五体投地,最初朱慎锥要求他们暗中找人办这个事的时候,他们几个还不以为然呢,但随着这个事的发展,一切就如同朱慎锥预料的一模一样,现在朱慎锥又显得如此有把握,他们的心也就放下了。 “对了,上次让你们办事的时候手尾都搞干净了吧?别到时候不小心一折腾把自己的尾巴给露出了。” “叔爷,这个您就放心,绝对干干净净!”朱求杞拍着胸脯保证道:“办事的时候都是按着您的吩咐绕着圈子找人办的,怎么着也扯不到我们身上来。” “这样就好,别羊肉没吃着,反惹了一身骚。” “不会不会,保证不会!” 朱求杞再一次保证,随后想了想又道:“等刘家的事完了,叔爷,您说我们几个能捞着多少好处?” “呵呵,又琢磨这个了?当初不是说好了么,我们几个搞个千两绝对没问题,再多也有可能。”朱慎锥笑笑道,接着想了想也和他们几个说了实话:“你们也清楚,刘家不是普通人家,这个事要真做成靠我们几个根本不行,还得有人出面才行。” “各个地方要打点的关节多了去,想要把事办的扎实,就得出点血。先不说县衙和知府衙门,还有布政使司衙门和巡抚衙门,另外还得拉上将军府那边,对了!就连宫里出来那些个没卵子的太监也少不了打点一二,要没点甜头谁肯出头办这个事?” “这些人一个个道貌岸然,肚子里却是男盗女娼,用贪得无厌来形容丝毫不为过。所以就算弄倒了刘家,刘家的产业我们几个充其量也就拿个零头,大头必须给他们分了去才行。” 朱求杞心里有些不甘,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事是他们挑起来的,也是他们几个为主去办的,可最后摘桃子的却是其他人,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刘家的产业可不少,就算是粗略计也起码有数十万两,细算甚至更多些呢。这么多银子,这么多产业,最终落到他们手上的才这么点,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这样想的话,实在有些不甘心呢。 “十八,六叔的话说的没错,就算刘家倒了,这个大头我们几个还真拿不了。”朱敏沣在一旁劝了句:“刘家的情况你也清楚,刘家能在平阳府经营这么多年,上上下下的关系可不少,官场的破事你还不清楚?要没点好处谁肯帮忙?再说了,我们几个分量也不够,只有将军府那边帮着出面才能把事做成,这么多人分,他们吃肉,我们几个喝点汤就不错了。” “是呀十八,这个事还是听六叔的吧,只要刘家一倒,多多少少我们也能喝点汤。呵呵,我也不奢望拿个几千几万的,人贵有自知之明,能有六叔说的这些已经知足了。”朱敏汌同样也道,他的想法和朱敏沣差不多,他们几个只是普通宗室,地位低更没什么权利,许多地方也说不上话,要想做成事还必须把大利给让出去,要不然连汤都喝不着。 何况朱敏汌本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能有二百五到手他已心满意足了,这些钱足够他在城外买几亩地,然后让自己一家日子过好了,至于再多他也不奢望,就像他说的那样,人要有自知之明,拿自己一份该拿的就成。 朱求杞仔细想想觉得这话也对,不过又想着刘家那么大的产业还有些不甘心,但就算这样又如何呢?他也知道自己的分量,这个事靠他们几个还真干不成,无奈之下长叹了口气。 “十八,你也别灰心,还有你们两个也是。”朱慎锥拍拍他的肩膀道:“先办好正事,把正事办下来后面的总归好说。到时候弄不到刘家的浮财,琢磨着啃点边边角角的也好,我心里有数,总归不会让大伙白忙一场。” “对啊!”朱求杞眼睛顿时一亮,朱慎锥说的有道理,刘家的产业大了去了,哪怕捞不着多的浮财,啃点边角也足够了,他连连点头,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 一顿涮锅子吃到天黑,朱慎锥这才离去,等到了家进门,嫂嫂张氏就告诉自己今天亢有福来找过他。 听张氏这么一说,朱慎锥的酒意瞬间就没了,亢有福既然来找自己,肯定是关于刘家的事,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老远跑来。 不过现在天色已晚,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候了,现在去亢家来不及了。心里琢磨着亢有福究竟捏到了刘家什么把柄,接下来又怎么安排刘家,一时间朱慎锥倒有几分兴奋,躺在炕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亮,生物钟的作用下朱慎锥起了个大早,难得没有和平日一样练拳,洗漱后连早饭都没吃就急冲冲出了门,直接赶到了亢家豆腐坊。 到了亢家豆腐作坊,亢有福正在铺子里忙碌着,眼下正是早市的时候。 由于之前的官司原因,这些日子亢家的买卖不如以前的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恢复了些,铺子里还是有不少顾客,喝着豆花或者豆浆,啃着饼子呢。 “六爷!您怎么来了?” “呵呵,昨日找我去了?” “嗯,有些事想和六爷您商量商量……六爷,您用了饭没?要是没用先吃点,等吃完了我们再聊?” “成!”朱慎锥点头应了声,坐了下来,亢有福帮他上了一碗豆花和饼,这时候的朱慎锥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就吃了起来,等他吃完后,早市的人流也渐渐少了,铺子里也空了下来。 第五十一章 浑水摸鱼借力打力 “六爷!” “昨个去找我了?” “是,六爷,有个事小的想和您说……。”亢有福看看左右,压低声音对朱慎锥道。 “关于什么的?” “刘家的!” “这样吧,在这里聊事不方便,瞧着前边的茶楼不?我去那边坐坐,你这边忙完了直接去找我。”朱慎锥说着话,掏出三个铜子摆在桌上,随后起身也不看亢有福就朝外走去。 身后的亢有福和平常一样道了声谢,收下了钱收拾了碗筷,还拿抹布仔细擦了桌子。 到了茶楼,朱慎锥迈步走了进去,茶楼的小二殷勤上前,朱慎锥问他要了一个二楼的雅座。 上了楼靠着窗坐下,因为现在这时候喝茶的人并不多,整个二楼也就朱慎锥一個顾客。 叫了壶茶,慢慢喝着茶等着,约莫着小半个时辰,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侧身望去,只见换了身衣裳的亢有福来了。 “六爷!” “坐吧。” 摆摆手,让亢有福坐,朱慎锥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亢有福谢过朱慎锥,目光在四周扫了下,确定附近没人后,这才开口说起了正事。 对于朱慎锥,亢有福也不隐瞒,他坦然告诉朱慎锥自己想报仇,报他们亢家被刘家差一点折腾的家破人亡的大仇。 这些日子,亢有福一直都在琢磨这个事,也悄悄付诸了行动,借着给刘家送豆腐的机会在打听刘家的一些秘闻。 但是面对刘家,亢有福自己却没半点把握,毕竟亢家只是小门小户,相比高门大院的刘家完全就是两个层次,一旦这么做了,先不说能不能报这个仇,凭着刘家的地位和人脉,亢有福几乎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磕。 这个事要靠亢有福自己是根本不成的,必须要有分量的人帮忙才行。而亢有福能认识这样的人,而且又值得信任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救了亢家的朱慎锥了。 但是这可不是小事,亢家和刘家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刘家的势力有多大,关系网有多深,亢有福再清楚不过。 这个事要办起来可是有风险的,虽然朱慎锥向他承诺过,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直接找他,但对于朱慎锥这样一个恩人,亢有福心里实在是不想因为这事麻烦他,但是除了朱慎锥外,他又想不到能找谁求助,琢磨来琢磨去,只能才硬着头皮去找朱慎锥,谁想昨天登门朱慎锥居然不在家,失落之余亢有福内心倒也松了口气。 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夜,朱慎锥一大早就来了亢家豆腐作坊,当见着朱慎锥来后,亢有福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六爷,这个事小的想来想去还是别麻烦您的好,虽说您是宗室,可国朝的规矩小的也是懂些。刘家家大业大不好惹,万一给您招惹些麻烦,我这心里实在是过不去……。”说完,亢有福忐忑不安地又说了这么一句,看了朱慎锥一眼,羞愧地垂下了头。 “你呀你,男子汉大丈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再说了,你觉得六爷我是那种怕事的人?”朱慎锥笑着摇头,他对亢有福道:“国朝对宗室管的是严,可有些情况你也不可能知道,宗室总归还是宗室,这天下也是我们老朱家的,只要不做过分的事,一般来说没人能拿我怎么样。” “这个事你既然开了口,六爷再怎么着也得帮,刘家?呵呵,不过就一介商户罢了,难不成六爷我就怕他们刘家?” 冷笑一声,朱慎锥摆出一副倨傲的模样,接着又说道:“当然了,要动刘家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如果没什么凭据仅靠想法根本不成,要办刘家,就得一棍子打得他翻不了身,假如做不到这样,做成一锅夹生饭,我倒没事,可你们亢家可就……。” 接下来的话朱慎锥虽没说出口,但亢有福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间,亢有福的表情有些纠结,也不知应该不应该下这个决心,想来想去,亢有福最终一咬牙,对朱慎锥开了口。 “六爷,我亢有福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如六爷能替小的报这个仇,狠狠出这口气,小的愿为六爷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朱慎锥摆摆手,这话之前他已经听过了,对于看人用人,朱慎锥有自己一套。亢有福的决心朱慎锥明白,而且他也断定亢有福这话绝对不假,但关键眼下主要还是针对刘家,这才是朱慎锥的重点。 当即,朱慎锥让亢有福把关于刘家的情况仔细说说,他要先听听亢有福究竟抓到了刘家什么把柄,或者说打听到了刘家什么秘闻,只有知道这些,朱慎锥才能确定能不能利用这个事来琢磨刘家,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面对朱慎锥的询问,亢有福也不再迟疑,开始说起了关于刘家的事。 之前,在朱慎锥和亢有福的聊天中也聊到过刘家,不过那时候亢家还没出事,亢有福说起刘家的事时只是说些大伙都知道的,对于刘家内部的情况说的并不多。 但这一次不同,由于“豆腐事件”亢家差点被折腾的家破人亡,现在的亢有福对刘家尤其是刘善成可是满怀一腔仇恨,他巴不得刘家倒霉才好呢。为了报复刘家,这些日子亢有福表面平常,和以前一样对刘家恭恭敬敬,甚至还因为亢家的“帮助”特意去谢了刘善成。 可私下里,亢有福却留了个心眼,暗暗琢磨着刘家的情况,功夫不负有心人,何况他给刘家送了十多年的豆腐,本就对刘家有所了解,经过有意无意地打探,终于找到了刘家一些把柄,这才动了报复刘家的心思。 面对朱慎锥,亢有福没有丝毫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刘家的情况一一告诉了朱慎锥。 朱慎锥认真听着,起初神色还算平常,可随着亢有福的讲述,他的表情渐渐有些动容了,心里更是有了几分欣喜。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等亢有福全部说完后,朱慎锥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坐着静静思索着,过了好久这才微微点头。 “没想刘家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朱慎锥凝神对亢有福认真问:“你刚才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六爷!小的所说绝对千真万确!”亢有福拍着胸口斩钉截铁道。 朱慎锥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就算你说的是真,可要办成这事也得要有真凭实据,而且光你我恐怕还不成。这样,你附耳过来,我给你出个主意……。” 亢有福把耳朵凑近,仔细聆听朱慎锥对他说的话,听着听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等朱慎锥说完后,他兴奋地一拍大腿连连点头,说这个法子不错,应该能成。 朱慎锥笑着说这个事暂时就这么定了,让亢有福先去准备,等刘家的消息传出了后,接下来就能进行下一步。 要弄垮刘家,光是由外发力是不成的,必须要让刘家内部先乱起来。既然刘家本就有内部的矛盾,这个矛盾如不好好利用就可惜了。等到矛盾爆发,他们再在外使劲推上一把,这个事就能彻底发酵起来,到那时候刘家的事就不仅仅只是刘家自家的事了。 浑水才好摸鱼,借力才能打力。 针对刘家,要么不办,要办就要办到彻底! 亢有福兴冲冲地离开了茶楼,按着朱慎锥指点地去做了。看着窗外亢有福朝着亢家豆腐作坊去的身影,朱慎锥的嘴角挂起了笑意。 布局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接下来就是好戏即将开场,他现在异常期待后面的发展。 平阳刘家,呵呵,好大的名声!可惜呀可惜,刘家的富贵荣华就如过眼云烟,即将逝去。 第五十二章 请刘老爷吃竹板炒肉 刘善成这些日子心情颇佳,这日子已经到了腊月,转眼马上就要过年了。 今年刘家的收益很是不错,自从自己当了刘家的家主后,刘家这些年一直蒸蒸日上,尤其是这些年和北边的边贸再开,让刘家在蒙古的商路上可赚了不少钱,看着账本上不断增加的数字,刘善成很是高兴。 今年比去年好许多,想来明年会更好。 解州盐井那边的路子已经打通,虽说贿赂矿监花了不少银子,可这些银子对刘善成来说花的绝对值。 明年开春,他们刘家就能彻底垄断解州的余盐,这可不是小数,要知道解州的余盐数额可比正盐数额大了许多,这么多余盐全在刘家的手里,那么刘家在往草原上贩盐的份额一下子就翻了几番。 这还不算,除去盐外,刘家还从夏县温峪山那边打通了冶铁的路子,使得刘家不仅在盐路,还有冶铁上也占据了优势。 盐铁这两种东西,都是草原上急缺的战略物资,只要能运到北边,获利极其丰厚。 刘善成自己已仔细算过了,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他们刘家的财富就能再上一层楼,刘家也能借此一跃成为整个山西最大的商家之一,这是当年刘老太爷花了一辈子都没能做到的,而他刘善成却触手可及。 想着这些,刘善成乐得都要笑出声了,心头盘算着开春后的计划,正琢磨着呢,外面匆匆进来一个人。 刘善成脸顿时一沉,正要喝骂出口,刘家的规矩严的很,平日里下人进他这个屋要得先通报才行,哪里有直接闯进来的?可当仔细一瞧,见来人是府里的大管家林振宗,到了嘴边的喝骂止了回去,但也有些不悦地责怪了一声。 “老爷,不好了!出事了!”林振宗急急进门,也顾不上解释,几步来到刘善成身边说道。 “出事?” “知府衙门派人上府,请老爷马上去一趟。”林振宗压低声音道,脸上带着一抹急色。 “知府衙门?来的是衙役?所为何事?”刘善成一愣反问。 “不仅是衙役,还有赵皂头,说有人命官司请老爷去。” “人命官司?什么人命官司?”刘善成不解,他们刘家能有什么人命官司能牵涉到知府衙门的?何况他刘善成和平阳府的李同知颇有交情,就连姜通判也一起喝过几顿酒在酒桌上称兄道弟。按理说,如果真有什么事,也是应该先通风报信才是,怎么可能直接衙役上门来呢? “老爷,您忘了?一个多月前香玉夫人房里的丫鬟小环不是没了么?我刚才私下向赵皂头打听了下,说是小环的家人告到知府衙门去了,知府于大人接下了状书,这才让赵皂头带人登门请老爷过堂……。” “小环?”刘善成皱眉想了想,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個人,这个丫鬟是自己小妾香玉房里的,一个多月前犯了错吃了顿打,没想这丫鬟体弱,受打后没几日就死了。 大户人家,死了一个丫鬟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小环家只是普通穷人家,如果有些家业也不会把儿女卖给刘家当丫鬟呀? 死就死了吧,人死后直接拉去了城外乱坟岗埋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谁想今天居然听说小环的父母为这事跑去了知府衙门告状,而且直接把他刘善成给告了,这让刘善成心里瞬间就冒起了一股怒火。 “混蛋!”刘善成狠狠一拍圈椅,站起身就骂道:“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向知府衙门递状书?简直无法无天!” “老爷,这事已经出了,状书也递了,关键于知府也接下来了。现在知府衙门的人已经来了,再怎么着总得去一趟。依我看,老爷您今个屈尊过个堂,这事随后再找李同知周旋一二,反正就是一个区区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就是花些银子的事儿……。”林振宗当然明白刘善成为什么生气,对于刘家来说,打死个丫鬟不是大事,可现在居然刘善成给告了,还得去一趟知府衙门,这简直就是丢了脸。 刘善成在平阳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大业大不说,和官场的关系颇深,无论是县里还是平阳府的同知还是通判都是刘家的朋友呢。 丢脸还不算弄不好还得花银子打点,刘家再有银子也只是商户,刘家在官场有关系是没错,可这种关系也都是用银子搭起来的。 一想到这,刘善成心里就很不舒服,可林振宗说的也没错,知府衙门已经派人来了,这个事他根本就避不开。 虽然他和李同知、姜通判关系不错,可却和知府于之大毫无交情。这个于之大是今年年初刚调任到平阳府当的知府,之前是大理寺寺副,这个官品级虽然不高,但地位不低,而且又是京官。 大理寺这个机构可是三法司之一,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院,寺卿也属于九卿之一,不过实际办事的是下面的左右寺,而左右寺都有一个副手,这个副手就叫寺副,于之大之前的官位就是这个。 倒不是刘善成不想搭上于之大的关系,可问题在于于之大这人有些清高,根本不搭理自己。 原本刘善成还打算趁着马上过年的机会,再找找路子疏通一下呢,可没想这个事还没来得及办,知府衙门的人反而先来了。 虽然恼怒,但刘善成却丝毫没有慌张,对于他来说一个丫鬟的命算得了什么?更不用说自己居然还被泥腿子给告了,刘善成此时心里已有了想法,等过完堂,解决了这个事后,非得好好给那胆敢告自己的泥腿子夫妻颜色瞧瞧。 片刻,换上衣袍,刘善成出了屋,大摇大摆地去了前院。 到了那边,几个衙役已经等着了,领头的赵皂头见了刘善成倒是颇为客气,拱手说今天登门请人实在是没办法,于知府发了话,公务在身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刘老爷不要见怪。 刘善成倒也大气,摆摆手说无妨,既然有这样的事就跟着他们走一趟。随后刘善成就上了自家的小轿,大管家林振宗陪同着,一行人直接往知府衙门去了。 等到了知府衙门,下了轿子,赵皂头领着刘善成一人进了大堂。 一进大堂,刘善成的目光朝堂内望去,只见知府于之大身着官服稳稳坐在堂上,堂前跪着两个头发花白的普通男女,刘善成并不认识他们,但如果猜的没错他们应该就是把自己告了的丫鬟小环的父母了。 可奇怪的是,在刘之大的座位左手下处放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刘善成也不认识,看他的穿着似乎也就是个普通人,可怎么在大堂上就这么稳稳坐着呢? 此外,还有皂班衙役和一个状师打扮的人站着。赵皂头进了大堂,冲堂上的于知府行礼,说刘善成已经带到。听了这话,闭目养神的于之大睁开眼睛,目光朝着堂下望去,落到了跟着赵皂头来到大堂的刘善成身上。 “堂下就是刘善成?”于之大威严又洪亮的声音响起。 “见过府尊大人,在下正是刘善成……。”刘善成拱手行礼,可还没等他起身,于之大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刘善成,你可有官职在身?” “回府尊,没有。” “可是生员?” “不是……。” 啪的一声,于之大抓起案桌上的惊木一拍,厉声喝问:“既无官职,又非生员,你区区一介商户见了本府为何不跪?来人啊!” 话音刚落,还没回过神的刘善成只觉得膝弯受了重重一脚,整个人控制不住就朝前跌去,扑通一声五体投地跪倒在地。 这一跤跌的刘善成晕头转向,整个人都是混混沌沌,紧接着听于之大又喝道:“左右!给本府打上十板子!” 这话一出,刘善成心中大恐,这些年刘家生意做的越来越大,他刘善成结交的达官贵人也是越多。一直以来,上到布政使司和巡抚衙门,下到下面的府县,甚至宫里派到地方的矿监税监,他是没少打交道。 银子开道无往不利,平日里和这些人饮酒作乐更是常事。时间久了,刘善成对于自己的身份也含糊了起来,其他的不说,就算平阳府的李同知和姜通判也都是他刘府的座上客。 而且刘善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过堂,所以见了知府于之大一时疏忽之下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大明初期,老朱革新立规,民见官可不跪,但如今早就不是老朱的时代了,普通老百姓过堂见官必跪,除你身上有官职或者有功名。就连普通老百姓都这样,更不用说四民之末的商户了。 作为商户,刘善成再有钱也改变不了低贱身份,如果堂上坐着的人和刘善成有利益勾结,这个事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今天坐着的是于之大,于之大可是正牌子进士出身,又是从大理寺寺副调任的平阳知府,对于这些规矩尤其在意,见刘善成这个商户居然大大咧咧地朝自己行礼居然不跪,一怒之下哪里能给他好脸色? 第五十三章 收监 知府大老爷发话,下面的衙役哪里敢不尊? 当即两个衙役上前按住刘善成,二话不说举起板子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 刘善成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个?被打得哭爹喊娘嗷嗷乱叫,等打完后,整个人趴在地上起都起不起来了。 “商户刘善成!” “小……小的在……。”一顿打直接就把刘善成心里的骄傲直接踩到了脚下,听着知府于之大开口询问,刘善成强忍着屁股上的剧痛,抽着冷气有气无力回道。 “本府问你,你府上可有一个丫鬟叫小环的?” “回……回府尊话,小人……小人不记得了……。”刘善成装着糊涂道。 “呵呵,不记得了?你自己府上的丫鬟都不记得?”于之大冷笑问。 “回府尊,小的府里上百口人,丫鬟更是不少,小的平日忙于生意并不在意这些,顾而记不得也是常理。不过小的管家林振宗就在堂外,家中仆佣都由林振宗负责打理,府尊可让林振宗上堂询问,或许他知道一二。”刘善成不傻,来之前早就盘算好怎么回答了,而且刚才于之大直接又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这顿打差一点要了他半条命去。 所以刘善成一口咬死他不认识什么丫鬟小环大环的,直接就把这事推给了管家林振宗。 于之大听后也不说什么,冷着脸就让衙役把外面的林振宗带进来。 林振宗走进大堂,一眼就看见趴在地上屁股上还渗着血迹的自家老爷,心里顿时一惊,再一看堂上坐着威严的知府大人,林振宗双腿顿时一软,直接就跪了下来。 “堂下何人?自己报来!” “小……小的林振宗,是刘……刘善成刘老爷家的管家。”林振宗脸色发白,身子微微颤抖着回道。 “本府问你,刘府之前可有一個叫小环的丫鬟?” “回府尊,有……有……。”林振宗按着刘善成之前的交代回答道。 “人呢?现在何处?” “回……回府尊,丫鬟小环一月前就得了急病而亡,刘府已经把人发葬了……。” “青天大老爷啊!我那孩儿死的好惨啊!我家小环根本不是得了急病,是生生被刘府的人给活活打死的啊!还请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林振宗话音刚落,一个尖锐又带着凄凉的哭声顿时响起,刚才跪着的夫妻中那妇人抬头呼道,脸上满是泪痕,望向刘善成和林振宗的目光中带着无比的仇恨。 一旁小环的父亲也是如此,他伸手拽着妻子,但目光却如同刀子一般朝刘善成和林振宗投去,眼中蓄满泪水,刀刻斧凿的脸上全是悲愤。 下意识避开他们的目光,林振宗矢口否认道:“回府尊,小环的确是得了急病病死的,这事刘府知道的人不少,如府尊不信,可传刘府的下人问话,小人可以担保句句是实!” 林振宗能当刘善成的大管家,在刘府还有二老爷的称呼可不是只懂得拍马屁的无用家伙,他不仅是刘善成最宠爱小妾香玉的哥哥,还是一个颇为机灵的人。虽然刚刚上堂见了刘善成的惨样,再加上堂上的威严让他心惊肉跳,可几句话下来,林振宗的心也渐渐放回了肚子里。 小环是怎么死的,他林振宗最清楚不过了,不过只要他一口咬死是病死的,想来于之大也拿他们没办法。反正人死后早就被丢去了乱坟岗,尸体能不能找到还是两说呢。 至于他所说的刘府有人可以作证,这对于刘府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刘善成可是刘府的当家人,自己又是刘府的大管家,下面的人自然不会随便乱说话。 “林振宗!”于之大不急不缓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可想仔细了,确定丫鬟小环是病死的?不是被打死的?” “回府尊话,小人确定!”林振宗斩钉截铁道。 啪的一声,于之大一拍惊木,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来人啊!传仵作杨二上堂!” 一声令下,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仵作上了堂,先是对堂上的于之大行礼,随后依规矩报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杨二是平阳府最有经验的仵作,他杨家祖祖辈辈就是吃这碗饭的,上回亢家豆腐吃死人,请的就是他出马验的尸,这才让亢家脱了一难。 杨二上堂后,于之大直接询问起验尸结果,杨二当即回了话,说已带了人去乱坟岗起出了丫鬟小环的尸体,由于如今天冷,虽然尸体已经埋下了一个多月,但保存很是完好,所以验尸过程很是顺利。 根据验尸结果判断,杨二说了一大通专业的术语,许多话平常人根本就听不懂,但于之大却听得聚精会神,毕竟他和普通地方官不同,出身大理寺在这方面也算是技术官员,等听完后,整张脸阴沉如水。 最后,杨二总结了结果,汇报说丫鬟小环绝对不可能是急病而亡,分明就是被活活打个半死,最后器官衰竭而亡。这个结论绝对不可能有错,还向于之大递交了正式的验尸报告!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那夫妻两人更是哭成了泪人。 刘善成和林振宗却是目瞪口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对方是怎么找到丫鬟小环埋尸地点的,要知道连刘善成和林振宗自己也只是知道埋在城外乱坟岗,不清楚具体的位置呢。 可偏偏现在尸体被找出来了,还有杨二的验尸报告证明小环的死是死于私刑而不是他们刚才所说的急病而亡。一时间,刘善成的脑子里嗡嗡作响,知道这个事麻烦大了,一旦真被证明了小环的死是出于自己授意,那么想脱身可不那么容易。 “府尊!小人……小人不知此事,小环之死或是下人刁奴所为,实在和小人无关呐!”刘善成连忙为自己辩解,同时微微侧头朝靠后的林振宗望去,眼神中示意他先把责任担下来再说,再怎么着这把火绝对不能烧到自己身上。 林振宗同样傻了眼,他刚前还在信誓旦旦,可一转眼就直接被揭穿了,事实摆在面前,再狡辩也是无用。现在刘善成又一个劲给他使眼神,分明就是让自己担下这事。 可林振宗也不傻,这可不是普通事,一条人命啊!如果是刘善成,凭着他的关系人脉或许能没事,可自己只是一个管家而已,所谓的二老爷也只是刘府内的称呼,要说起来他就是刘善成的一条狗罢了。 这条人命一旦扣在自己头上,说不定自己就完了,林振宗哪里肯认?可他也不敢把这事往刘善成身上扯,只能硬着头皮改口说这个事他也是听下面的人报上来的,自己是受了下面的人蒙骗,具体小环究竟是谁打死的,他也不知道。 “好一个刁奴,来人!给本府打!狠狠地打!”到了这种时候,林振宗还不肯承认,于之大顿时心头火气。 一声令下,刚才打了刘善成的两个衙役顿时上前,按住林振宗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板子。 这顿板子打的林振宗是哭爹叫娘,等打完后,于之大再问林振宗,谁想林振宗却依旧矢口否认,说丫鬟小环的死和自己无关,他也是受了下人的蒙蔽,自己真是冤枉的。 林振宗的反应让于之大略有意外,原本以为一顿板子下去,林振宗就能如实招来,可没想林振宗居然这么嘴硬,依旧不肯承认。 微微皱了眉,于之大思索了起来,这个案子依他的经验肯定和刘善成还有林振宗脱不了关系。 可现在刘善成一推二五六,咬死说自己不知道这个事。至于林振宗同样也狡猾无比,矢口否认自己打死了小环,案子一下子就给僵住了。 目光下意识朝一旁望去,一直坐在堂上没说话的那人向于之大点点头,于之大心里顿时就有了底。 惊木一拍,于之大就宣布把刘善成和林振宗二人暂时收监,此案择日再审。接着,不顾刘善成和林振宗大呼冤枉,几个衙役上前给两人套上刑具从堂上带走,关进了府衙大牢。 人带走后,宣布退堂。 于之大起身转去了后面,一直坐着的那男子也站了起来,走到那夫妻两人面前俯身安慰了几句,随后跟着于之大离开的方向也去了后面。 片刻后,在府衙后堂,于之大和那男子坐着,桌上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两人却没去动,而是轻声交谈着。 第五十四章 有人插手 “刚才堂上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这个案子要定死恐怕有些难。”于之大斟酌着说道。 他之前是大理寺的官,对于刑事颇为专业,这个案子从目前来看,现在要一口咬死刘善成有些难度。 虽然现在有了物证,也有苦主,可刘善成矢口否认知道这个事,至于林振宗更是死活不肯承认,只是说小环的死或是下面人所为,跟他毫无关系。 所以现在缺的是人证,没有人证这个案子就做不实,现在虽然以命案的理由把这两人关押了起来,但假如后面没有突破的话,这个案子就有些棘手了。 “大人放心,此案铁证如山,刘善成根本就跑不了。”那人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凑近于之大耳边嘀咕了几句,于之大听后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本府就等着后续变化,不过这個案子本府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如事真不可为,本府身为朝廷命官也不会胡乱断案……。”于之大意味深长道。 心里暗骂了一句,于之大这家伙分明就是既当又立,想要好处又怕担责任。 这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于之大也不例外,别看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胃口着实不小,现在居然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骂归骂,脸上却不表露半分,笑着让于之大放心就是。这个案子只要于之大秉公办案,一定会有满意的结果。 刘善成和林振宗怎么都没想到,来了一趟衙门就成了犯人,直接被关进了大牢里。 转眼就成了阶下囚,戴着沉重的刑具不算,大牢里的条件也实在不算好,阴森湿冷,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夹杂着血腥的臭味。 两人在过堂的时候都给打了板子,刘善成虽然挨的少些,可养尊处优的他这十板下去已是皮开肉绽,被丢进牢里后,刘善成趴在地上直哼哼,额头冒出了冷汗,这种苦他那里受过? “老……老爷……。”不远处的隔壁牢房内,林振宗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模样比刘善成更惨些。 “哼!”刘善成根本就不理他,原本按照他的意思,在堂上林振宗把这个事给抗下来,这样的话自己就从这人命官司里脱身了。等自己脱身,回去后再想办法找人打点一二,到时候林振宗哪怕脱不了罪,至少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虽说按照大明律,家中的仆佣都是雇佣制,可实际上早在大明中期买卖仆佣就成了寻常事,那个大户人家的仆佣不是花钱买来的?仆人丫鬟什么的,就和货物没什么两样,自己家的仆佣怎么教训都成,哪怕就是打死只要手尾收拾的干净就不会有事。 就算真传了出去又如何?这又不是太大的事,无非就是多花点钱打点一二,充其量找个替罪羊弄个“失手”的理由罢了。 可现在倒好,偏偏自己沾上了这样的事,一下子弄的措手不及。更可恶的是,林振宗居然在堂上死活不承认,这样一来不把自己给坑了么? 想到这,刘善成是气得牙痒痒的,早知林振宗这样没担当,当初就不应该重用他。越想越火大,要不是刘善成屁股上疼的不行,再加上两人没关在一个监房里,他恨不能爬起来狠揍林振宗一顿出出气。 喊了两声老爷,见刘善成没理自己,林振宗心里也是苦涩。他当然明白刘善成为什么恼他,可他也是没办法啊!这个事一旦承认了,他刘善成或许没事,可自己就惨了,这可不是小事,出了人命还把官司打到了知府衙门,这事已经闹大了。 假如断案的是别人也就罢了,他林振宗咬咬牙也就替刘善成认了下来,可问题现在坐在堂上的人是知府于之大,这个于之大分明就是油盐不进的家伙,和刘家也素无往来,一旦认了这个事,说不定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至于刘善成置身度外后能不能救自己出去,林振宗并没什么把握,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更何况,林振宗心里还有自己的盘算,现在拖着刘善成一起,局面还有改变的可能,哪怕事情到最坏的程度,他林振宗也不算亏。 正想着呢,外面传来动静,铁门的当啷的声响很是清晰,随后脚步声渐渐由远至近。 刘善成微微侧身朝着前面望去,很快一双黑色官靴入眼,接着再抬头往上看,当看见来人的模样时,瞬间面露喜色,挣扎着起了身。 “李大人!李大人救我!”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平阳府同知李珣,李珣是刘善成在平阳府最大的依仗,这些年来,李珣和刘善成相互勾结,从刘家的生意上可捞了不少好处。 李珣看了一眼关在里面的刘善成微微皱起了眉头,牢头殷勤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下,李珣稳稳坐下,对牢头挥了挥手,牢头会意先行离开了。 “怎么搞成这样?” “上堂时一时说话不慎,给于大人打了板子。”刘善成苦着脸说道。 李珣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刘善成道:“今日于大人开堂,此事本官也是刚刚知晓,让你受苦了。” “明白明白,我并没有怪罪大人的念头,只是请大人想办法救我出去,家中那丫鬟之死根本同我无关,都是下面的刁奴私下所为,我实在冤枉啊!”刘善成是聪明人,当然不会去得罪李珣,他现在只期望李珣能救自己出去。 要知道李珣可是同知,一府中知府最大,知府下面就是同知了,要在现代,知府是市长,同知就是副市长的级别,而现在李珣能来牢里探望自己,这让刘善成大喜过望。 “刚前本官打听了下这事……。”李珣并没说要救他出去,反而说起了案子的事,他沉咛道:“你同本官说实话,那丫鬟之死的确同你无关?” 心里咯噔一下,刘善成从李珣这句话里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丫鬟小环究竟是怎么死的,刘善成比任何人都清楚,可这个时候他绝对不可能说和自己有关,当即死咬定自己的确冤枉,这事的确和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李珣的目光落在刘善成身上,似乎在仔细看他这个人,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又摇头道:“冤枉不冤枉这个本官也说了不算,这案子可是于大人亲自审的,本官虽是同知也实在不好插手。何况于大人自上任以来,同本官也算不上亲近,本官的话在于大人那边并没多少分量。”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丫鬟的死,倒也不算麻烦,本官说不上话,也能找其他人替你说话。但你可知晓,这个案子不仅只是一个丫鬟的小事,如今还涉到了其他人,所以麻烦不小呀。” “其他人?李大人,您指的其他人是……?”刘善成不解,一个丫鬟怎么和其他人牵扯上了呢?而且听李珣的口气,这个还不是一般人。 “今天上堂你难道就没留意堂上的情况?”李珣反问一句。 刘善成一愣,脑子飞转回忆,想了片刻试探地询问,说今天堂上除了苦主和状师外,还有一个坐着的人,这个人看着穿着普通,却不知道是干嘛的,难道李珣所指就是此人? 李珣点点头,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他对刘善成说道,这个人可不是普通人,他的来头可不简单,是将军府的管事,代表将军府那边替苦主出的头。 听到将军府,刘善成是一头雾水,问李珣究竟是那位将军。李珣反问他这平阳府的将军府还能是哪里,不就是辅国将军朱敏汎的府邸么? 听到这,刘善成惊愕地长大了嘴巴,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个普通丫鬟的死怎么就和辅国将军扯上关系了呢?辅国将军朱敏汎可是宗室,自从交城王一脉除爵后,他就是平阳府爵位最高的宗室了。 虽然现在的宗室早就没了实际权利,可宗室的身份贵重却是事实,但凡和宗室扯上关系的,无论是皇帝、朝堂或者地方,无不谨慎对待,可问题在于区区一个丫鬟,怎么能把辅国将军朱敏汎联系起来了呢? 刘善成百思不得其解,李珣这才告诉他,也算他运气不好,府里被打死的那个丫鬟小环居然和辅国将军朱敏汎沾亲,朱敏汎宠爱的一位如夫人是这丫鬟母亲的远房姨表妹,虽说这个亲拐弯抹角有些远,可不管怎么说,这份亲却是实实在在的。 丫鬟小环死后,其父母一直在追查女儿死因,通过这层关系找到了辅国将军府上,求了朱敏汎的那位如夫人。 正是因为如此,朱敏汎这才会出手,派人找到了于之大,用宗室的名义请于之大秉公办案查明真相。 “一个宗室,能让于知府出手?”刘善成惊讶道,在他心里,宗室虽然高贵,可就是个摆设,平阳城普通的宗室可不少,有些宗室连饭都吃不饱呢,如果官府想管早就管了,连这个都装着看不见,怎么会在这案子上插手呢? “你呀,宗室的事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李珣告诉刘善成,其他的事也就罢了,可这种牵涉到人命的官司本就不是小事,何况还和宗室扯上关系?再说,辅国将军朱敏汎不是普通宗室,他是平阳府宗室中爵位最高的,而且宗室的亲戚莫名其妙地被殴打至死,如果这样的事都不了了之,那么宗室的体面何在? 皇家向来是最要面子的,宗室的体面也是皇家的体面。何况这个事将军府还没上报晋王府,一旦晋王府知道后插手,其他的不用多做,只要给皇帝递个折子上去,后果可想而知。 第五十五章 当代吕不韦? 李珣带来的消息让刘善成五雷轰顶,一时间傻了眼。 他没想到这事会闹这么大,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彻底毁尸灭迹,这样的话没了物证再怎么样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可现在再说这话已经晚了,心急如焚之下,刘善成急忙向李珣求救,恳求他无论如何都要拉自己一把。 李珣和刘善成交往多年,自然不想刘善成出事,毕竟刘善成是他的钱袋子,每年都能从刘善成那边有不少好处进项,一旦刘善成出事,他这条财路就断了。 他实话告诉刘善成,这个事要过去除了花钱打点外必须死活都不能承认,同时要尽快找一个替死鬼来担起这个事来。只要在这方面打开缺口,事情还有转机,一旦被查实,就不好解决了。 刘善成连连点头,说自己明白,今天在堂上他也是这么做的。而且他已有了替死鬼的人选,说道这的时候冲着李珣往隔壁方向使了个眼色,李珣会意地点点头,示意已明白了他的想法,接下来他会想办法朝这个方向引导,虽说案子是于之大的,可他毕竟也是同知,于之大要完全绕开自己根本不可能,总能找到机会帮刘善成一把。 此外,刘善成请李珣在外面帮自己联系其他关系,比如布政使司和巡抚衙门那边的渠道,多多打点打点。至于钱数,他绝对亏待不了李珣,只要自己能出去,比有厚报。 得到了刘善成的承诺,李珣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牢房,等李珣走后,刘善成狠毒的目光朝着不远处的林振宗瞧去。 刚才刘善成和李珣见面说话,林振宗一直都留意着,隐隐约约只听到了最前面的几句,后面他们说话的声音太轻,他竖起耳朵也实在是听不清楚,可现在见着刘善成用这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林振宗心头瞬间一沉,心头猛然一紧。 在牢里的刘善成耐心等着外面的李珣为自己打点,期待着能早点出去。第二日于之大再一次提审犯人,这一次直接就把林振宗一個人给提了出去。 提上大堂,林振宗原本还想看看风头再说,没想到于之大什么都没问先又是一顿板子,这顿板子比昨天打的还重,打得林振宗哭爹叫娘,尤其是打板子的时候有一个衙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更让林振宗惊恐不已,再联想到昨天在牢里李珣和刘善成的见面,还有李珣走后刘善成望向自己的那道恶毒目光,林振宗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已成了刘善成的替死鬼。 “大人……别……别打了……小的……小的招!小的招了!”林振宗哭喊着要招。 于之大抬手喝了一声,衙役停下板子。 接着就仔细审起了林振宗,但没想到的是,林振宗一开口居然没说丫鬟小环的死是自己所为,而是一口反咬到了刘善成身上,招供道小环是刘善成下令打死的,起因只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没想到那天刘善成心情不好,就让人把小环拖下去狠狠打了一顿。 谁想,这丫鬟体弱吃不起打,打完后没多久就咽了气。人死后,也是刘善成让人收拾了下丢去的乱坟岗,他林振宗只不过是一个管家而已,刘善成才是刘家的家主,家主这么交代,他做管家的怎能不从?自己只是替家主办事,实在是冤枉啊! 案情有了突破,于之大瞬间就来了精神,仔仔细细问了林振宗的前应后果。林振宗为了保命哪里有不说的道理?当即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等笔录后,于之大让林振宗签字画押,等拿到口供,于之大眉毛上扬,正要喊人提审刘善成的时候,突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刘家的二房三房求见知府大老爷。 听闻刘善成的两个兄弟求见,于之大微微一愣,下意识正想说不见。这时候,坐在堂下的那位将军府的管事咳嗽了一声,给于之大使了个眼色,于之大略一思索,让人把刘善长和刘善林带来大堂。 到了大堂,刘善长和刘善林见了于之大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二话不说就磕头恳求青天大老爷为他们做主,并且递了状纸。 见了这一幕,于之大觉得奇怪,询问他们所告何事?又有什么冤屈?刘善长和刘善林兄弟两人哭哭啼啼说道,他们来知府衙门是为告刘家家主刘善成而来,刘善成作为刘家长房,这些年欺压兄弟,私吞公产,不仅如此还犯下了骇人听闻的人命官司。 除去这一次丫鬟小环的事外,刘善成这些年打死打残的仆佣已有好几人,这些都是确凿的事实,作为刘家的二房和三房,实在是看不下去刘善成所为,为安己心,为求公正,今日大义灭亲,主动前来府衙作证。 除了这些外,刘善长和刘善林还说了一件事,这件事实在是让人意外之极。他们居然说刘善成的独子其实并非是刘善成所出,其生父不是别人,而是现在在堂上的刘家管家林振宗。 林振宗名义上是刘善成小妾香玉的兄长,可实际上两人并不是亲兄妹,早在香玉被刘善成纳为小妾之前,两人就认识。香玉进了刘府后,林振宗假其兄之名也到了刘府,后来两人私下勾搭成奸,珠胎暗结生下一子,对外称是刘善成之子,实际却非刘家血脉。 也是因为此子原因,香玉极受刘善成宠爱,林振宗也水涨船高一步步当了大管家。作为刘家子弟,血脉不容玷污,更不允许有外人冒名这样的丑事发生。刘善长和刘善林兄弟今天前来不仅是因为刘善成的命案而来,也是为此事而来,恳求知府大老爷为他们做主。 这种八卦一出,堂上皆惊,就连见多识广的众衙役们也不由得窃窃私语,这简直是太过不可思议。 谁都没想到,堂堂刘家当家的家主居然早就戴了绿帽子,这绿毛乌龟一当就是这么多年,把别人和自己小妾生的儿子一直当成了宝来养。 这林振宗也是个人才,偷偷睡了刘善成的小妾不算,还借此成了刘府的大管家,如果等以后刘善成年老体弱一命呜呼,自己的亲儿子理所当然就成了刘家下一代的家主,这种操作简直就是吕不韦的翻版啊!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怪不得刘善成待林振宗如此重用,可事到临头,林振宗却不肯给刘善成扛事,吃了几下板子就忙不迭地招了,反而指认丫鬟小环的死实际上是刘善成所为。 这些事一串起来,再仔细联想,就特么全都对了,如果刘善成因为人命官司出了事,那么接下来刘家按理说不就应该由长房长孙来继承么? 可要知道刘善成的儿子实际上是林振宗的儿子,那么以后刘家不等于林振宗说了算? 好家伙!这算计的简直是太妙了,林振宗简直就和影帝一样啊!为了达到目的,还特意硬生生吃了两趟板子才招供,实在是用心良苦。 此时,在堂下的林振宗听了全身打哆嗦,几乎要惊晕过去。 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林振宗大呼冤枉。 他指天发誓,自己和刘善成的小妾香玉真是兄妹,香玉所生的小少爷真真切切就是刘善成所出,所谓的勾搭成奸,狸猫换太子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全都是污蔑。 刘善长和刘善林兄弟两人这些年一直被刘善成压着,刘家完全都是长房说了算,他们二房三房没丝毫权利。 这一次因为出了丫鬟的命案,刘善成暂时被羁押在府衙大牢,刘善长和刘善林兄弟兄弟分明就是看到了翻身机会,想趁此机会夺刘家的大权,不仅要置刘善成死地,而且还要用这种脏水污蔑自己和小少爷,意图彻底让长房失去染指刘家的可能。 其用心之歹毒简直是令人发指,他林振宗可以指天发誓,刘善长和刘善林兄弟所言非实,如果自己所说有假天打五雷轰,还请知府大人明察秋毫! 一时间,堂上热闹非凡,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几人相互指责都说自己说的才是真相。 这样的瓜平日可吃不到,衙役们包括丫鬟小环的父母和将军府的管事都看傻了眼,主角瞬间就成了刘家兄弟和刘家大管家的互撕,原本的原告苦主反而成了旁观者,简直令人叫奇。 一件普通的丫鬟人命案,一下子居然牵扯出了刘家的私密丑闻,而且还因为刘家兄弟的大义灭亲,又牵扯出了其他的命案。于之大也不着急,坐在堂上有滋有味看着事态的发展,心里却有些好笑。 第五十六章 皆大欢喜 事情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随着刘家兄弟的大瓜出现,后续的发展逐渐脱离了原本的案子,朝着更令人惊愕的方向而去。 第三日,知府衙门再一次接到状书,这一次同样是状告刘家的。 只是这一次状告刘家的并非一人,而是好几人,由当年代州穆家后人领头的五家商户一起状告刘家。他们状告刘家当年图财害命强取豪夺,借蒙古人之手在长城外劫杀了穆家大少爷,又活活逼死穆老爷,再一口并吞了穆家和其他商户的产业。 状书长达数千字,写的文采依然,字字血泪,几个苦主泪流满面,在堂下磕头恳求于之大于青天为民做主,断案伸冤。 事情到这地步,已是越闹越大,关于刘家的事不仅在平阳府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太原府、大同府甚至其他县府也都传了出去。 刘家上下更是鸡飞狗跳,因为刘善成一直关在牢里出不来,刘家没了当家人,眼见刘家官司缠身,为了各自的利益,刘家那些人在针对刘善成的同时,也开始互咬起来。 狗咬狗一嘴毛,越咬越是离谱,许多外人所不知的刘家内幕和丑闻借着这股风越刮越大,已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和刘家有利益关系的那些人也都改变了态度,从一开始的暗中相助到后来的袖手旁观,又到如今的趁火打劫。 大家都是聪明人,刘家大厦将倾,在这种时候再出手帮刘家还有什么意义呢?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惹上麻烦。在这种时候,倒不如顺手落井下石,趁这个机会转到刘家的对立面去反而更好些。 刘家家大业大,是豪富商户,如果刘善成一倒,那么刘家偌大的产业就成了一块人人垂涎三尺的肥肉,这时候再不上桌那么等到分完就没半点好处了?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六,离着年关已没两天了。 这一日,朱慎锥从将军府出来,送他出府的是朱敏汎的孙儿朱审烨,面对这位曾叔祖,朱审烨恭恭敬敬地把朱慎锥送出了府门,原本还要安排车送朱慎锥回去,但被朱慎锥笑着拒绝了。 告别了朱审烨,朱慎锥安步当车,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将军府这边,一路上他的心情颇为不错,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一刻钟后,朱慎锥来到了朱求杞家,朱敏沣、朱敏汌和朱求杞三人早就翘首以盼了,当见到朱慎锥终于来了,他们三人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情况。 “进去说!”朱慎锥冲他们使了个眼色,三人顿时连连点头,朱求杞在前,朱敏沣和朱敏汌兄弟左后,三人拥着朱慎锥朝正屋走去。 到了正屋,在椅子上坐下,接过朱求杞倒的热茶喝了口,朱慎锥这才在三人期盼的神色中开口说道:“那事……成了!” “成了?” “真成了?” “哈哈哈!真的成了!” 三人先是一愣,紧接着欣喜若狂手舞足蹈,谋划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的事,终于听到了最想听见的结果。 朱慎锥淡淡道:“刘家已经完了,不仅是刘善成,就连刘家二房和三房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人呀不作不死,假如仅仅只是刘善成一人的事,或许刘家还垮不了,可刘善成事一出,再加上后面的变化,整个刘家再也没救,祸起萧墙,谁都跑不了。” “这还不都是叔爷您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要没叔爷,这事也成不了啊!”朱求杞现在对朱慎锥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当初朱慎锥让他们几个去做这事又做那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他们三個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朱慎锥这么干到真正用意。 可没想之后的发展令他们几个看得目瞪口呆,看似稳如泰山的刘家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分崩离析,尤其是那些原本和刘家站在一起的官员们转瞬间就转变了态度,从阻力变成了助力,为刘家的倒台做出了卓越贡献。 “十八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六叔,这事还真得多亏您出手,要不然凭我们几个还真干不成呢。”朱敏沣也是佩服万分,情不自禁地说了这么一句,至于朱敏汌嘴笨不太会说话,可同样一脸敬佩地连连点头。 “话不能这么说,此事能做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如没有你们几个帮忙,光靠我也成不了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家也是缺德事干的太多了,这墙倒众人推,古来有之,要是他刘善成立身正,也不可能落得如此下场。” “是是是……” “对对对……!” 三人脑袋和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再过几日,刘家的案子就算了结了,刘家很快就成了过眼云烟。这个暂且不去说,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之前承诺你们的事。” 听到这话,三人眼睛同时都亮了起来,他们一直都等着呢,事办完了接下来就是酬劳,这可是盼了许久了的,想到这,喉头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瞧着他们这副模样,朱慎锥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们心里所想的朱慎锥自然是清楚,既然事先说好了的,而且这个事他们三个都出了不少力,肯定不会亏待了他们。 说到这个事,朱慎锥有些话也要说在前头,免得他们有什么想法。有些之前早就和他们讲过,刘家倒了,这么一大块肥肉吃的人太多,他们几个只是普通宗室,自然不可能拿大头。 充其量,在这场盛宴中喝点汤汤水水了不得了,这些大家心里都清楚。听着朱慎锥这么说,三人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同时也急问最终能拿到多少。 这时候,朱慎锥告诉他们三人,刚才他去了将军府见了辅国将军朱敏汎,仔细商谈后已经有了定论。 按照最终的利益,他们三人包括朱慎锥在内一共有一千八百两的收益,这部分收益是从辅国将军朱敏汎那边拿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城外的三十亩水浇地再加平阳城里原本刘家的一家店铺。 听到这个结果,三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眼珠子也全泛了红。 一千八百两收益,也就是小两千两,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之前朱慎锥承诺的一千两。 按照他们四人来分,每个人就是四百五十两,这还不算,还有城外的三十亩水浇地和城里的一家店铺呢,这些再算起来怎么着也是大几百两的价值啊。 虽然大家心里清楚,刘家的家财万贯,以刘家的产业来计算,这些根本就不算多,可是大家也明白各自的身份地位,虽然他们几个都是宗室,但能把这些吃到嘴里已经算很不错了,而且这个数额已远超出了之前的预想,心满意足了。 “今日是二十六,最晚后日,也就是二十八,将军府就会把银子和地契给送来,这都是说好了的。”朱慎锥认真说道:“银子嘛好分,我们四人平分每人就是四百五十两,不过这地和店铺分起来就麻烦些。” “六叔这话说的没错,这地和店铺的确不好分。”朱敏沣点头附和道。 朱慎锥试探地说道:“三十亩水浇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算上田按中田来计算,一亩地也能值得七八两银子,如果卖的好的,说不定卖个十两出头也不是没可能。至于那家店铺位置也算不错,铺面算下来约莫着值得三四百两,暂且就按三百五十两来计,加上八两一亩水浇地,总计下来也就一共是五百九十两左右。这个价值你们看看,是否接受?” 三人心里默算着,片刻后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六叔(叔爷),就按这个数来,我们听您的。” “好!”朱慎锥一拍大腿,笑道:“既然大伙都没异议,那么我就提个建议。如果谁要地的话就直接按这个价格来折算,换成银子其他人分。店铺也是一样,和地同样折算银两,你们几个觉得是否可行?如果可行就这么办?” “叔爷,我没意见,就按您说的来吧。不过我可先说好了,我可是种不来地的,也不会做什么买卖,这地和店铺给我算是糟蹋了,我就拿现银得了。”朱求杞嘿嘿笑着抢先说了这么一句,这小子鬼机灵,早就盯上现银了,拿了地和铺子还得想办法出手,忒麻烦。 倒是朱敏汌看上了那些地,他原本就打算等钱到手买些地。这些年他可是苦够了的,宗室的俸禄看得见摸不着,家里人又多,日子过的艰难。如果手上有地,无论是自己耕种还是租给别人,至少有一份稳定的进项,这样的话以后家里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朱敏沣的想法和朱敏汌差不多,他也想要田地,至于店铺拿着没什么用,他又不会做什么买卖,,不过朱敏汌已经开了口,总不能两个人抢吧,所以退而求次要银子就行,有白花花的银子在手,也能自己去买地。 既然他们是这样的想法,朱慎锥就按着大家的意思来定。 按着田地和店铺折算银两,再加之前的一千八百两,分成四份就是一人五百九十七两五钱。既然朱敏沣和朱求杞要现银,那么就凑个整,他们两人就按五百九十八两来分,而朱敏汌要了地,分到的除了那三十亩水浇地外,还有三百五十八两的现银。 剩下的银子包括那家店铺就归朱慎锥了,如果大伙认可这个分配,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听完,三人心里一算全都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就这样,此事如此分配方案皆大欢喜。 第五十七章 谈心 将军府如约把银子和地契这些送了过来,拿到这些后朱慎锥第一时间就把说好的份额给他们三人分了下去。 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三人欣喜若狂,尤其是朱敏汌捧着银子和地契,更是激动地落下了眼泪。 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有盼头了,有了这些钱这些银子,家里的日子也能一下子好起来。其他两人也是如此,朱求杞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一个劲地乐。 按照朱求杞的建议,今天非得好好喝一顿,大伙乐呵乐呵。不过朱慎锥却拒绝了,他说马上就过年了,家里还有事要忙,以后来日方长,这个酒有的时间喝,没必要放在今天。 而且他还提醒他们,虽然这些银子不少,可银子终究还是会花完的,不如拿着这些银子投资些产业,买几亩地在手,哪怕是放贷什么的也好过坐吃山空。 三人都笑着说自己心里有数,让朱慎锥放心就是。朱敏沣和朱敏汌兄弟还好,朱慎锥倒是颇为放心,就是朱求杞这小子平日里就是个花钱没谱的,朱慎锥给朱敏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盯着点自己侄子,别让他轻易把银子糟蹋了,朱敏沣会意点点头,表示明白。 分手后,朱慎锥也没回家,看看日头还早,径直就去了亢家豆腐作坊。 到了那边,见着亢家豆腐作坊的买卖不错,来往的顾客不少。 虽然之前出了事,生意受了点影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亢家的豆腐作坊生意还是慢慢恢复了许多,再加上现在临近过年,买豆腐的人也比往日的多些,看起来之前的影响已差不都快淡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忙碌的亢有福不经意抬头就看见了门外的朱慎锥,瞧见他来脸上顿时一喜,亢有福正要放下手里的活招呼朱慎锥,却见朱慎锥冲他摇摇头,同时伸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亢有福瞬间会意点头。 还是上次喝茶的那家茶楼,朱慎锥进了茶楼上了二楼雅间,叫了一壶茶坐下,喝着茶水耐心等待着,没过多久,亢有福就到了。 “店里的客人招待完了?” “这個时间后面的作坊已经歇了,小的让老二去前头替我,这不抽身来见六爷您了么。”亢有福笑呵呵地说道。 朱慎锥闻言也是一乐,点点头,给亢有福倒了杯茶水:“这几日你们亢家的铺子生意不错?” “托六爷您的福,铺子里的买卖的确恢复了不少。”亢有福说着,正了正色,朝着朱慎锥就跪下:“六爷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小的给六爷您磕头了……。” “起来起来,这是茶楼,让人看见实在不好。”朱慎锥连忙劝道。 但就算这样,亢有福还是恭恭敬敬地给朱慎锥磕了三个头才起。 “坐……坐……。”朱慎锥责怪地摇摇头,指指一旁的椅子让亢有福坐下说话。 亢有福坐了下来,望向朱慎锥的目光中带着钦佩和感激,之前朱慎锥告诉他,要想报仇并不算难,那时候亢有福还将信将疑,毕竟刘家高门大院不是普通人家,尤其是刘家家主刘善成更是平阳城的坐地户,商场、官场的关系多了去,想扳倒刘家谈何容易? 可亢有福万万没想到,朱慎锥牛刀小试几下散手就打得刘家丢盔卸甲,转眼就偌大的刘家就成了过眼云烟,刘善成已在牢里“畏罪自尽”,不仅是他,就连刘家的二房、三房甚至包括整个刘家都没落得好处,整个刘家除去寥寥几人外,都被牵连了进去。 刘家完了,当初诬陷他们亢家的里长刘七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在前几日刘七也被卷入了刘家的事中,已抓进了牢了。打听下来,刘七的罪名不算小,虽然没到杀头的份上,可一个流刑却是妥妥的。 这样一来,亢家的大仇得报,让亢有福狠狠出了一口气。 这些全是拜朱慎锥所赐,如不是朱慎锥帮他们亢家出头,这个仇恐怕一辈子都报不了。 之前朱慎锥出手救了他们亢家,已让亢有福感恩戴德了,这一次更为亢家报了仇,在亢有福的心里,哪怕朱慎锥要他去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刘家的事就不必再说了,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刘家能有这个下场也是他们自找的。”朱慎锥喝着茶淡淡说了这么一句,接着从怀中取出三十两银铤放到亢有福面前,告诉他这是刘家垮台后他为亢家讨来的索赔,也算是当初刘善成帮着刘七差一点坑了亢家的赔偿。 见到这,亢有福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心里莫名感动。虽然三十两银铤不是小数,他们亢家虽是买卖人,可两三个月买卖做下来也赚不到这些钱。现在朱慎锥不仅帮他报了仇,还给他们亢家要回了赔偿,如此恩德简直无以为报,如果这个银子他也收下,这还能算是人么? 亢有福当即连连摇头死活都不肯收这个银子,任凭朱慎锥怎么劝都不答应。看着他如此坚决,朱慎锥无奈只能作罢,把银子重新收了回去。 “这马上过年了,你爹的身子怎么样了?” “烦劳六爷挂念,经上回的事后,他老人家的身子骨弱了许多,不过这些日子一直服药调理,略有好转。” “铺子里的买卖呢?忙得过来?” “还成吧,实际上我爹早两年就打算把家里的买卖给小的兄弟接手了,小的二弟是做豆腐的一把好手,我爹都说他做豆腐的本事比他还强呢。后面的作坊都是我二弟在打理,虽说忙些但也能做得过来。”说到家里的事,亢有福露出了笑容。 朱慎锥赞了一句,说这也不错,老爷子年纪大了是应该享福的时候了,既然他们兄弟两人能把祖业给挑起来就没问题,不过现在老爷子还在,兄弟也没分家,可以后一旦老爷子走了,这祖业总不能一直两兄弟一起打理吧?兄弟关系再好,也得有个主次之分,难道老爷子就没考虑过这些? 听朱慎锥这么一问,亢有福叹了口气,他坦然告诉朱慎锥这话说的没错,实际上自上次事后,他老爹亢泰已经私下找他们兄弟两人聊过了,按照亢泰的想法,豆腐作坊的根本就在做豆腐,做豆腐的手艺才是他们亢家立足的基础。 要论这个,还得是亢有禄。 不过亢有福是老大,这些年在自家的铺子里忙里忙外所做的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亢泰对他们兄弟两人并没有任何偏见,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是老大还是老二接手祖业都是他们亢家自家的事。 可不管怎么样,正如朱慎锥说的那样就算是一家人最终还是要分出主次,这点亢有福心里也明白。所以亢有福私下已经对老爹亢泰承诺,以后这个祖业还是给弟弟亢有禄吧,凭着亢有禄的豆腐手艺完全能挑得起这份祖业,如果是他亢有福就不一样了,以做豆腐来讲,他根本就比不上自己弟弟。 至于自己,亢有福有信心凭着这些年的历练另立一份家业,这个让老爹亢泰不用担心。这几年他会辅助好弟弟亢有禄,然后慢慢找机会做其他事。听了老大这么说,亢泰心里是百感交集,既为老大的懂事高兴,同时也觉得亏欠了老大而愧疚。 “你心里真是这样想?” “一半一半吧。”亢有福笑笑道:“我们兄弟关系从小就好,而且说实话我二弟的豆腐做的的确是好,他接手祖业,亢家豆腐坊的牌子就倒不了,这个是事实。不过话又说回来,要说心里没点疙瘩也不全是,但这又如何呢?小的是长兄,我二弟他就是个闷葫芦,性格直来直去,让他自己出去闯是肯定不行的。至于小的自己嘛,或许可以试试,再不济在外成不了事,家里的祖业还在,假如闯不出来,回家里后我二弟总不会不认我这个大哥吧?” “哈哈哈,这句话说的有理。”朱慎锥顿时抚掌大笑,亢有福这话讲的实在,他的确是个聪明人,许多人不懂得什么叫舍得,亢有福却心里明白的很,他这样的选择既顾及了亲情,又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表面看起来是吃了亏,可实际上反而占了便宜。 第五十八章 招揽 乐呵了一阵,朱慎锥继续问亢有福他的想法,既然已经打算把祖业给弟弟亢有禄接手了,那么他又准备怎么自己做呢? 亢有福摇摇头,说自己还没完全想好,这也是这些日子才发生的事,而且眼下是年底,马上就过年了,弟媳过些天恐怕也快生了。家里的事不少,暂且不考虑这些,等弟媳的孩子出生,家里的事都忙完了,再琢磨也不迟。 听他这么说,朱慎锥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他迟疑了下后问了亢有福一句话,让亢有福颇为意外。 “六爷,您刚才说的……我没听错吧?” 朱慎锥拿起茶壶续了茶水,端起茶杯慢慢喝着茶道:“你没听错,说起来这个事也你也有些关联,这一次针对刘家,我找了些关系,官府那边把刘家抄没的一家店铺低价给了我,也算是占了一回便宜。” “既然这店铺是这样来的,那么也就和你有点渊源。刚才的那些补偿既然你没要,就用这个来当补偿如何?怎么做买卖这个我不擅长,我的身份也实在不适合抛头露面,这些年你自家的买卖打理的不错,眼下又有自己想做事的想法,与其辛辛苦苦白手起家,倒不如帮着我接手这家店铺试试?” 说到这,朱慎锥笑了起来:“如果你答应,我来当东家,你就当大掌柜,生意上的事交你打理,此外再给你留一成份子,觉得如何?” 亢有福听完,想都不想就正色道:“六爷给脸小的自然得端着,此事小的应下了,六爷有所差遣,别说让小的当大掌柜再加一成份子了,哪怕没有份子就当个伙计小的也在所不辞!” “好!” 哪怕说这事之前朱慎锥已有十分把握,可当亢有福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下来,还是让朱慎锥极为高兴的。 这些日子朱慎锥和亢有福接触下来,非常了解亢有福这个人。 亢有福不仅聪明过人,而且是一個天生的生意人,在生意上想法颇多,又颇有胆识。更重要的是,亢有福知恩图报,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这点尤其不容易。 朱慎锥自带着王家村的人走盐以来,一直在暗做准备,走盐的获利虽大,可毕竟不合法,而且风险也大。 哪怕他现在招揽了羊头山的李虎等人,通过这种方式分散了走盐的风险,可谁能保证未来会不可不预知的问题呢? 走一步看三步,未雨绸缪,朱慎锥向来不是靠一时冲动去做事的人。他的谋划长远,而且要做到这点仅仅靠他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现在他最缺的就是能真正帮到自己的人,王家村的人虽可靠,可能真用得上的却不多。哪怕是自己的表弟王晋武也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让他干些打打杀杀冲锋陷阵的事绝对没问题,可要让王晋武在这方面帮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 就算是朱慎锥一向看重的夏冬,无非也就是读过几本书,做事认真仔细罢了。小事交给他或许没关系,可大事同样不成。 羊头山那边就更不用说,李虎兄弟几个和王晋武差不多,他们的能力体现在武力方面,而不是在头脑。 张锡钧张夫子,倒是一个颇有头脑的人,不过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再加上张锡钧的投靠完全是机缘巧合,朱慎锥还不能真正信任他,眼下他把张锡钧放在王家村的用意也是如此,至少短期内不可能重用。 相比这些人,坐在自己面前的亢有福就不一样了。 无论从那方面来说亢有福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朱慎锥是亢家的恩人,亢有福为了报恩绝对可以信任。再加上作为宗室的朱慎锥,如果想把手上的私盐逐步正常话,必须要有这么一个在台前的代理人。 用后世的话来说,亢有福也是朱慎锥的白手套。刘家这一次突然垮台,刘善成已死在牢里,刘家的产业已经被众人瓜分干净,同时对现在的朱慎锥来说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别人并不知道,实际上刘家的那个店铺从一开始就是朱慎锥和朱敏汎合作的条件之一。 别看刘家表面强大,家财万贯又有着官场的诸多关系,但这些在普通人眼里刘家或许是高不可攀,但在朱慎锥看来,刘家就如同建在一堆沙子上的高楼大厦,没有丝毫根基,只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貌似强大的刘家必然跌入深渊。 财富是刘家强大的来源,同样也是刘家的原罪。别说现在了,就算在二十一世纪,阶级一样是存在的。 大明王朝,四民之分中,商户再有钱也只是不入流,况且刘家在官场上的关系网完全是依附于利益来往的金钱形成的,这种关系本就不是那么可靠。除非刘家自己有人在朝廷做官,由普通的商户成为官商一员,完成身份的彻底转变,那么这种关系网才会靠得住。 既然是这样,那么在官场上没有自己根基的刘家就等于是无根之萍。阶级的鸿沟差别是巨大的,再说刘家自己本身屁股下面就不干净,只是之前没人去做罢了,再加上刘家貌似的强大,和一些利益的勾结,在他的关系网庇护之下,这些隐患没暴露出来罢了。 可当朱慎锥决定出手一刻起,这个性质就完全改变了。 宗室虽然已没了国朝初期的特权,但宗室的地位依旧高高在上,再加上国朝对宗室的态度又牵涉到皇家的面子,别人要针对刘家或许还要掂量一下自己仕途,可宗室在这方面却丝毫没有顾虑。 按照朱慎锥的谋划,再加上朱敏汎这个颇有分量的宗室出面,不管是地方官还是朝堂,对刘家都不可能过于庇护,再加上朱慎锥的计划中一环扣着一环,内外兼施同时发力,刘家一乱自顾不暇,那些本就和刘家只是利益勾结官员们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再为刘家说话? 在朱慎锥和朱敏汎商定同时,他们也通过各自关系拉上了其他人,其中就包括平阳知府于之大。 于之大表面清廉,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好鸟。 但凡看看他的官场经历就能猜得出来,如果于之大真是清官的话,也不会在万历三十八年中了三甲第二百二十九名进士后非但没去地方任职当个从七品的小官,反而留在了京师都察院观政,万历四十二年升大理寺左评事,后来又升寺副,直至今年年初又调任平阳知府了。 短短十年里,从一个三甲排名靠后的同进士就成了正四品的知府,这个官运不能不说亨通。 如果只是靠自己的才能,又或者廉洁二字就能如此升官的话,那么于之大简直就是神人。 要知道在他的同年里,还在当六七品小官的比比皆是,高些的也不过才爬到了从五品而已,但他却已官居四品了。 于之大之所以能升官如此之快,除去他善于经营和站队外,还有背后强大的政治群体支撑,这个政治群体就是眼下大名鼎鼎的东林党。 前些时日辽东大败,作为主帅的杨镐居然没给万历处死,只是下狱关押,其中就有东林党在背后运作。朝中东林党的势力可是不小,作为东林党的一员,于之大能当上平阳知府自然也就是再正常不过了。 拉上了于之大,就等于把背后整个东林党也拉了进来,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再加上朱慎锥和朱敏汎都是聪明人,知道要吞下刘家这块肥肉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把大部分人全拉进来形成联盟,大家排排坐分果果,这个事才能做成。 按照利益分配,朱慎锥得到的实际并不多,刘家大部分的家产都给各方面的利益拿走了,他最终拿到的只是不到二千两的现银再加上三十亩水浇地和一间店铺罢了。 这些东西对刘家整个产业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而且到手这些还不全是朱慎锥的,其中还得分给朱敏沣、朱敏汌和朱求杞三人,毕竟这个事中他们三人也出了不少力,之前也对他们承诺过,无论从宗室之间的交情还是做人的诚信来说,朱慎锥从来没有说话不算的想法。 无非就是点钱财罢了,相比自己的名声和长远谋划来说,这些钱财根本就不算什么,朱慎锥在这方面很是大方。 现银并不算多,但那家店铺却不同。虽说这家店铺只是刘家众多产业中的一份,而且刘家垮了后,刘家原本的浮财已差不多全分干净了,店铺里的存货也没留下多少,现在就连店铺也是关门歇业着的。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这家店铺是一家盐铺,也就是说这是一家拥有正式盐引的店铺。店铺的铺面不值钱,可这获得盐引的资格却是花钱也买不来的。要不是朱慎锥在谋划之初早就盯上了这家店铺,提前和朱敏汎商议好,还弄不到手呢。 现在这家店铺已经到手,作为宗室的朱慎锥不可能自己去经营,所以他需要找一个明面上的人去打理这个产业。 亢有福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有了这家店铺后,他手上的私盐生意就能借此渐渐洗白,靠着店铺获得盐引的资格,以后同其他大商家一般正大光明地贩卖“私盐”,从而完成产业的升级。 第五十九章 当家 亢有福本就对朱慎锥感恩戴德,再加上他原本就想自己闯一闯,所以朱慎锥一提这事,亢有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见亢有福答应,朱慎锥心里高兴,当即细细和他说了店铺的情况,双方约定等过完年正式接手这家店铺。 表面上,店铺会归亢有福所有,实际上朱慎锥才是真正的东家,亢有福作为实际的掌柜拿这买卖的一成份子。这样的安排,更让亢有福心里感动,如此信任他不好好干,以报答朱慎锥的知遇之恩这还能算人么? 朱慎锥的大方托付使得亢有福有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朱慎锥微笑着勉励了他几句,同时又交代了不少事。 聊完后,朱慎锥也没多坐,起身就先走了。 亢有福恭恭敬敬地站起,朝着朱慎锥行礼,见着朱慎锥的身影离开,他心中激动万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前一刻还是买豆腐的普通人,如今却已拥有了一家正式的盐铺,而且朱慎锥还信任无比地把经营大权全部交给了他。 回去的路上,朱慎锥的心情极佳。 刘家的垮台不仅解决了解州的盐路问题,他还硬生生从刘家的产业里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此外,招揽亢有福为己所用,也是一个巨大收获,亢有福是一个人才,也是朱慎锥现在急需的人才。 既然是人才,就要重用,不仅要给予一定的自主权,还得给予足够利益。 仅仅靠着施恩是长久不了的,在商言商,利益才是永恒的。这也是朱慎锥不仅让亢有福当了大掌柜,还极其大方给了他一成份子的原因所在。 但人心也会有变,这个道理朱慎锥同样明白。谁也无法保证现在的亢有福在未来是否还能对自己忠心耿耿,这点朱慎锥心里很清楚。所以说,必要的制衡还是要有的,哪怕他让亢有福当了大掌柜还给了份子,店铺里依旧也要有自己的人在,这倒不是不信亢有福,这是必要的安排,就算亢有福知道非但不会有其他想法,反而会安心不少。 人心莫测,人心这个玩意是世上最难考验的东西,所以朱慎锥从来不会去考验人心,更不会做一些利益诱惑的小把戏去试探手下人对自己的忠心。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做法看起来似乎高明,可实际上是最蠢不过的行为。 反而,确定规则和用人平衡来确保,这远比去试探人心更合适些。就像他现在让亢有福当了大掌柜,可同时也会在后期安排王家村的人进入店铺,作为二掌柜或者伙计等等。 再说了,哪怕未来亢有福背叛自己又如何呢?朱慎锥今天既能把他扶起来,同样也能让他一无所有。刘家如此,不也灰飞烟灭了么?区区一个亢有福又算得了什么?对此朱慎锥根本就不担心。 爆竹声中,一年终于过去了,新的一年也将如约而至。 今年朱慎锥家算是过了個好年,因为刘家的事在平阳府闹的沸沸扬扬,不怎么出门的张氏也听说了一二。 由于这个原因,朱慎锥找了个合适理由,就说替将军府那边为刘家的官司出了点力,拿出了一百两银子给了张氏作为家用。见着居然能拿回来这么多银子,张氏惊讶之余又是高兴,这些年家里一直过的紧巴巴的,如今终于有了这么一大笔进项,实在是意外惊喜。 虽然有了钱,张氏也没敢乱花,除去因为过年的缘故,给家里添置了些必须日常用品,又说去布庄扯点布,打算为朱慎锥做一身新衣服外,张氏准备把其他的钱暂先存起来。 要不是朱慎锥强让张氏多扯些布,说大过年的家里三口人怎么好就自己穿新衣呢?张氏自己和巧儿的新衣也应该做了,新年总不能老穿旧衣,要不然的话他情愿不要。实在是犟不过朱慎锥,张氏无奈只能依他的,给朱慎锥、巧儿包括自己各缝制了一身新衣。 除去这些,张氏和朱慎锥商量,家里现在有了些钱,但以后的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等过些日子,张氏想用这些银子在城外买些地,有了地以后租出去给人种收点租子,家里也能有个稳定的进项。 对于张氏这个打算,朱慎锥笑着说当然没问题,一切都听嫂嫂的。 张氏很高兴,她说这些日子会去打听打听谁家有合适的地要卖,问问价格什么,等确定后再告诉朱慎锥。 这事说完,张氏又提起了朱慎锥的终身大事。眼看着新年到了,朱慎锥也又长了一岁,像他这样年龄的男人再不成婚实在是说不过去,张氏告诉朱慎锥,这个事怎么着也都要琢磨起来了,问朱慎锥自己是什么打算。 “嫂嫂,怎么提这个事了呢?” “长嫂为母,你父兄都不在了,这个家这些年也多亏了你支撑,要不是因为家里缘故,依你的年纪早就应该成婚了。眼下我们朱家就剩你一个男人,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这事怎么就不能提呢?”张氏很认真说道。 伸手挠挠脑袋,朱慎锥尴尬笑笑:“嫂嫂,这个事还是缓缓再说吧,家里才刚刚好转,巧儿也还小着呢,要不等过几年再办?” “过几年?胡说什么呢?”张氏白了朱慎锥一眼,忍不住就训道:“你都多大了?你哥在你这个岁数我们都已成亲好些日子了。老辈人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朱家眼下就你一个男人,你不成亲,难不成以后就这么过下去不成?” “巧儿是个闺女,女儿以后终究是外姓人,我们朱家还得靠你传宗接代下去呢!” “这几日我做梦老梦见你哥,你哥在梦里问我家里过的怎么样,伱又如何?成了亲没?老朱家现在有后了没……?”说着说着,张氏的眼中有些湿润,她抬手擦拭了下眼角,认真道:“叔叔,这个事你就听我的吧,等开了春就去找媒人问问那家有合适的女儿……对了!你喜欢那种?不妨同我私下说说,也好到时候帮你仔细挑挑……。” 听着张氏的话,朱慎锥心中不由得感动,虽然他们的年龄相仿,说起来张氏还比自己小些。可就像张氏说的那样,长嫂如母,父兄已经逝,他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这些年,实在是过的不容易。 张氏说到伤心处,眼带泪花的模样着实令人看着心痛。朱慎锥心头酸楚,同时也有怜惜之心。他的心里很想告诉张氏,其实不用找其他的,就找一个和张氏一样的女子就行了,不过这话到嘴边却又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这么多年下来,他很清楚张氏的为人性格,张氏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又是自己的亲嫂,这种话可千万不能说出口,要不然被张氏误会可了不得了。 苦笑着摇摇头,朱慎锥此时心里并没有想成亲的想法,何况等开了春他还有许多事要办呢,除去盐铺的安排外,还有走盐生意上的安排,包括羊头山李虎那边等等。 另外,朱慎锥还打算三月后去一趟北边,这是早就定好了的。 这一次去北边的目的除去自己原本考虑的外,还有接手了这个盐铺后的新想法。这样一来,他总不能放着正事不做,去和一个根本就没见过面,也不认识的女人结婚吧? 想到这,朱慎锥安慰了张氏两句,告诉她这个事自己心里有底,但等开春是不可能的了,他开了春后许多事要做,还得准备离家出一趟远门。不过他和张氏保证,这个事他会记在心里,等他出远门回来后再找时间解决,让张氏不用担心。 听朱慎锥这么说,张氏也有些无奈,但她却没问朱慎锥要出什么远门,这一次又要去哪里的话。张氏从来不问这些,因为她清楚作为一个男人,朱慎锥有自己的事要做,虽说她不知道朱慎锥这些年时常离开平阳府,神神秘秘出去干什么,但她心里知道不管朱慎锥干了些什么,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家。 第六十章 开业 等到热热闹闹的元宵节后,这个年也就算彻底过完了。 虽然已经过完了年,这天气还是很冷,但大雪却没年前那么一场接着一场下个不停,明显频率低了许多。 盐铺的接手很是顺利,花了没多少功夫,因为将军府的关系,盐铺那边的手续官府那边爽快地走完,这家盐铺也从刘家的产业成了朱慎锥的产业,但明面上的东家却是亢有福的。 原本盐铺的掌柜和伙计都是刘家的人,接手盐铺后亢有福按着朱慎锥的意思只留下账房和两个伙计外,其余的人全都给辞了。 接着,亢有福正式上任大掌柜,同时着手准备重新开业。 要说开业也是有些麻烦,因为这个盐铺到手的时候几乎是一个空架子。山西的商人贩盐,放在明面上的盐铺只是一個掩饰,而真正的大头根本不是盐铺的日常销售,而在于拿着盐引来走私私盐。 因为这个原因,盐铺的库里根本就没多少存货,真正的存盐在刘家其他地方藏着呢。刘家现在一垮台,这些财货早就被瓜分了,现在靠库里的那些存货根本卖不了多久。 “六爷,这是小的整理好的账本,您看看。”盐铺的后院,和亢家豆腐坊差不多,盐铺除去临街的铺面外还带着一个小院,这个后院大部分是作为仓库使用,还有一小部分是大掌柜的办公地点,这种格局很是常见。 屋里,朱慎锥喝着茶坐着,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亢有福。亢有福从袖口里取出一个账本递来,这是他这几日对盐铺的存货和资产盘点后整理出来的,今天朱慎锥过来,亢有福直接就拿了出来。 接过账本,朱慎锥翻开细看着。 大明朝的会计方法已相当完善了,尤其是朱元璋老朱时代起,针对于做账的制度就进行了改变,尤其是对计数单位使用做了严格规定,避免了许多以往的漏洞。 而且从万历初年开始,张居正改革开始,大明朝又进一步完善了会计方法,再加上实际的需求,已从最初的单式记账法朝着复试记账法开始转变。 有些人说,中国古代的记账方法和会计制度很是粗放,这完全是错误的概念,如果是粗放或者不合理的制度怎么可能一直存在呢?许多问题在于人,而不在于方法。相比全世界,大明的记账法和会计制度是相当完善的,用先进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虽然账本上的大写数字看着有些吃力,不如阿拉伯数字那么看着轻松。但不可否认,这样的记账也有着诸多好处。 朱慎锥并没有因为亢有福主动把账本给自己,就大大咧咧一摆手说自己信任对方,让他自己处理不用看什么的话。作为一个合格的老板,如果是这样的态度话,那么这个公司不给人坑得底朝天才怪了。 信任和制度完全是两码事,只有傻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于下属,恩威并用才行,而且许多时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朱慎锥可不会当甩手掌柜,让下面的人觉得有空子好钻。 仔细看着账本,对于账本上的有些记录时不时还询问几句,亢有福在一旁不假思索地一一解释和回答。 半个多时辰后,账本全部看完,这还是因为刚刚接手店铺,账本中体现的东西不多缘故,等到以后生意渐渐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做的不错,你有心了。”面带微笑,把账本递还给亢有福,朱慎锥表扬了他一句。 “回六爷,这是小的应该做的。”亢有福恭敬地回答道。 摆摆手,朱慎锥道:“你现在都是大掌柜了,以后这铺子里的事都要你来打理,如今的身份也和以前不同,有些需记得才行。” “以后同我在一起,就不必再自称小的,堂堂大掌柜再称小的,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呵呵,小……我明白了,谢六爷指点。”亢有福的确是个聪明人,朱慎锥一说他就回过神,连忙改口笑了起来。 盐铺的买卖要做起来,盐的来源自然是关键。现在靠着铺子里的那点盐根本卖不了多少日子,何况卖盐的真正利润也不在于官盐,这点亢有福心里非常清楚。 亢有福告诉朱慎锥,他打算这些日子去一趟解州,当年刘家就是从解州进的盐,这个事经常和刘家打交道的亢有福很是了解。 但怎么进盐,又怎么打交道,这对亢有福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所以他这几日也在琢磨着这个事,准备尽早跑一趟解州,摸一摸情况,再确定后续的操作。 听着亢有福这么说着,朱慎锥心里微微点头,看得出亢有福是用了心的,而且他对去了解州后应该怎么做也是做了谋划颇有想法,虽说有些方面有点相当然了,可毕竟亢有福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买卖,别忘了之前他一直只是卖豆腐呢。 “解州的事不急。”朱慎锥摆摆手,这个事他早就有安排,解州那边他有门路,要不然也不可能贩了这么久的私盐。 如今有了正当的盐引资格,再加上刘家这么一完蛋,原本刘家打算垄断解州余盐的事已不了了之,在这种时候解州那边恐怕比自己还急呢。没了刘家的购盐,那些余盐要想卖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朱慎锥这些日子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琢磨着趁这个机会好好利用一把。 “可是六爷,店里的盐货可没多少,如果不马上去趟解州的话,凭手上这些半个月也支持不下来呀。”亢有福见朱慎锥丝毫不急的样子,还以为朱慎锥不明白店里的情况,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朱慎锥见他着急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没关系,暂且就先这样卖着,过几日你就明白了……。” “六爷……。” 见亢有福还想解释,朱慎锥再一次摆手,亢有福强忍着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直到朱慎锥离开,亢有福心里还琢磨着朱慎锥究竟是什么用意,如果说朱慎锥对做买卖丝毫不懂?这个亢有福是绝对不信的。 先不说之前的接触,就说拿下这个盐铺自己当了掌柜开始吧,他和朱慎锥之间对于接下来如何经营可是沟通过好几回的,朱慎锥虽说只是东家,可有些时候还给亢有福一种在经营上比自己更为熟悉的感觉。 可偏偏现在朱慎锥对铺子里的存货不足丝毫不在意,这让亢有福搞不明白了。因为接下来店铺就要正式开张了,卖货的店铺如果货源都不准备好就开业,这买卖可怎么做? 可问题在于朱慎锥才是东家,他只不过是掌柜的,东家发了话,他这个掌柜又不能不听。想到这,亢有福不由得哭笑摇头,心里没了半点底,更不知答应朱慎锥来当这个掌柜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亢有福的想法朱慎锥没去猜测,何况他就算知道亢有福怎么想的也不会在意。 对于这个盐铺的经营,朱慎锥早就有了打算,至于现在店里的存货不足情况他也一清二楚。 但在亢有福看来的问题,在朱慎锥这边根本就不算问题。因为亢有福根本就不知道盐这玩意别人没有,可他却有不少。先不说如今大部分藏在羊头上那边的囤盐,仅仅只是王家村的囤盐就足够这家盐铺卖上半年多的了。 与其现在匆匆忙忙跑去解州找门路进盐,还不如直接从王家村那边运些盐货过来,所以库存的事根本就不是回事,这也是亢有福所不了解的。 接下来的关键是利用之前的渠道,再借用手上掌握着的盐引特权,趁刘家倒台的空白期尽可能地从解州拿到更多余盐份额。只要做到这些,平阳城里这家盐铺的日常经营根本不算什么,真正赚钱的大头在余盐,这才是朱慎锥真正的目的。 这个事,亢有福还不清楚,朱慎锥实际上也没想瞒着他,毕竟这个买卖以后操作是要交到他的手里。对朱慎锥来说,亢有福是有着大用。 不过这都需要朱慎锥先去一趟王家村,把后续的安排处理好后再和亢有福交代这些。反正这个事也不急,先让亢有福就先这样把铺子开业起来,正常的生意先运转了再说,其余等他从王家村回来后也不算迟。 第六十一章 告知 穿着灰色棉袍的朱慎锥手里提着他那根枣木棍,沿着熟悉的小路往王家村而去。 这几日,雪已停了,但一个冬天的积雪还未开化,官道还算好走,可这小路却不好行。大雪覆盖下,连路径都看不清楚,亏得朱慎锥经常来往王家村,按着记忆一路行来,花了些功夫安安稳稳地抵达。 临近王家村,远远就瞧见村子在前,略有喘气的朱慎锥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加快了脚步继续朝着前走去,到了村外的路口。 “六爷,您怎么来了?”藏身在暗处的王洪顿时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 瞧着王洪冻的有些发青的脸,还有眉毛上因为哈气结的冰凌,朱慎锥笑呵呵地和他打着招呼。 “今个儿是你守着村口?冷不冷?” “不冷,早习惯了,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来替我,到时候回去烤下火就没事。”王洪乐呵呵地跺着脚说道,自从朱慎锥带着王家村走盐开始,就给王家村定下了个规矩,不管什么时候,村口这边必须都得留人看守,无论白天黑夜都得如此。 这个规矩起初王家村的人不以为然,但在朱慎锥的强制推行下和舅舅王荣的支持下一直延续了下去,就像上次来王家村,守着的人就是王初二,而今日是王洪一样。 以小见大,有些事马虎不得,不仅是因为朱慎锥和王家村一起联手走盐干的可是杀头的买卖,稍一疏忽后果严重的很。而且借用这個事,朱慎锥也有整合王家村子弟,用这种方式来锻炼和培养自己班底的打算。 这几年来执行下来的效果不错,整个王家村从外看起来普普通通,可实际上和营盘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执行到位,王家村比起普通军营外人更难靠近。一旦有什么事,外人还没进村呢,就早给暗中的哨岗给发现了。 让王洪继续守着,留意村外的情况,朱慎锥直接沿着进村路往里走。 因为现在还是天冷的缘故,村里人大多都在自家猫着,看起来很是冷清。朱慎锥很快就到了舅舅家,抬手拍了两下门,片刻门从里面打开了。 “六爷!”开门的李佑见是朱慎锥,顿时惊喜地喊出了声,紧接着就回头冲里面喊道:“师爷!师父!六爷来了!” 看这样子,李佑现在已经和王晋武一家住一起了,年前王初二去平阳找自己的时候已经说了这事,王晋武收了李佑当徒弟。眼下看起来王晋武对自己这个徒弟还真是不错,直接把李佑接来了自己家住,看着李佑的模样,可比当初在羊头山的时候更壮更高了些。 闻声,王荣和王晋武从屋里走了出来,瞧见朱慎锥来了很是高兴。王荣连忙招呼着朱慎锥进门烤火,这一路过来雪还没化,朱慎锥走的脚上沾满了雪泥。 “六哥,你怎么今个就来了?我这几天还琢磨着你要下个月才能来呢。”王晋武笑呵呵地对朱慎锥道,还说着早些来也好,正好这一次来在王家村多呆几天,上回没切磋成,这一回非得好好切磋切磋,一个冬天王晋武也没闲着,在家不光是教徒弟,自己的拳脚也一直练着呢。 “臭小子滚一边去,没见你表哥刚来?哪里有这样待客的道理?还不去赶快泡壶茶来?”王荣笑骂道,抬起一脚就冲王晋武屁股踢去。 王晋武一个闪身避过,嘴里嘀咕着朱慎锥又不是什么外人,自家表哥又算得上什么客? 再说了,切磋这个事是上回就说好的,怎么就成自己错了呢?可埋怨归埋怨,却又不敢高声,自己老爹的火爆脾气他可是知道的,真下手揍自己可狠,以前也就罢了,现在自己都收徒弟了,要给徒弟看见自己给老爹揍,他当师父这脸还往哪里搁? 打发了王晋武,王荣拉着朱慎锥进了屋,屋里烧着火,比起外面可暖和许多。 脱下厚厚的棉袍,再把沾满了雪泥的靴子也脱了下来,上了炕,和王荣对坐说着话儿。 “舅舅,这是给您的年礼,晚了些,您可别怪罪。”把带来的年礼递给王荣,这些是他在平阳府最好的糕点铺买的点心,虽然现在元宵节都已过了,可对于朱慎锥来说,规矩还是要的,只要不出正月,依旧算是年中,只不过这个礼比正常的确晚了些。 王荣丝毫不在意,笑呵呵地收了下来。把年礼放到一旁,问朱慎锥家里的情况怎样,朱慎锥说家里一切都好,这个年也过的安稳,让舅舅放心。 正说着话,王晋武带着李佑把茶水端了上来,原本还打算一起坐一旁聊上几句。不过王荣没惯着他,把朱慎锥带来的年礼交给了王晋武,让他带李佑去自己屋歇着去。 王晋武一听就明白,这是老爹和表哥有私下话要说,他应了一声,带着李佑就出去了,等他们走后,房门关上,朱慎锥下意识朝着房门方向看了一眼,随后问起了李佑的情况。 “这孩子心性不错,虽然年龄不大但很懂事,晋武收他当弟子我是同意的,前两个月就搬过来住了,也算和晋武做个伴,家里添了人也人气更旺些。”王荣呵呵笑着说道。 朱慎锥点点头,自己这个舅舅别看着不起眼,可实际上却是人老成精,要不然他也不会把整个王家村经营的如铁桶似的,这可不是因为他是王家长房,身上又有百户的身份,更多的是王荣自身的能耐。 话说回来,如果王荣是普通人,当初也不会和朱慎锥一拍即合,就此拉着王家村干起了走盐的买卖。如果只是一个普通老军户,哪里有这样的胆量?对于王荣的眼光,朱慎锥向来佩服,既然王荣说李佑不错,那么铁定就是靠谱的了。 “对了,这一次怎么这么早来了?”朱慎锥端起热茶给自己倒上,王荣接过询问,今年朱慎锥来的的确早了些,按理说得下个月才会来的,可这正月还没出呢怎么就跑来了? “来的早自然是因为有急事要办。”朱慎锥对自己舅舅也不隐瞒,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开口说道:“原本是打算下月才来的,可平阳府那边出点了事,所以就提前过来了。” “出事?出什么事?打不打紧?”王荣顿时紧张问。 “呵呵,不是坏事,是好事,舅舅,您可别紧张。”朱慎锥笑着说道。 王荣摸了摸心口,怪罪道:“你小子这话说大喘气呀,着实吓我一跳!究竟什么事?” “您还记得上回让夏冬去解州打听余盐的事不?” “当然记得,不是说解州的余盐被平阳府的刘家全给拿下来了么?怎么着?你要说的事和这有关?” 朱慎锥点点头,说道:“解州的余盐出问题关键就在于刘家,上回和夏冬说了,本打算过了年再跑一趟解州,想办法找找门路,不过现在不用了,因为这个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 “此话怎讲?”王荣不解。 抬手把杯里的茶喝完,朱慎锥放下茶杯笑了起来:“很简单,因为刘家已经完了,以后平阳府再也没刘家这号了。” “你说什么?刘家完了?这……这是怎么回事?”王荣一愣,瞬间瞪大了眼睛,平阳刘家他自然清楚,这可是平阳府赫赫有名的大商家呀,怎么突然间就完了呢?之前王初二去平阳城回来时也没听他提起呀,这才过了多久?刘家怎么就完了呢? “这说来话长,具体的我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朱慎锥笑眯眯伸手向上头指指:“用简单的话来说,刘家是得罪人了,前些时候刘家卷入了一场人命官司,接着刘家内部也闹腾了起来,这一来二去再加上有人又看上了刘家的产业,在背后悄悄使了劲,刘家虽说家大业大,可毕竟只是区区商户人家,这官场的事您多少也知晓一二,没有靠得住的硬背景,刘家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刘家如果只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可越是有钱,不出事则罢,一旦出事这下场自然也就越惨。这不,刘家家主刘善成在牢里畏罪自尽,刘家的大管家林振宗也是如此。刘家二房三房如今也没落到什么好处,偌大的刘家如今已名存实亡。” “刘家彻底败了,家业十去八九,自然就不可能再顾得上解州那边的盐路,您说这不是好事么?” 王荣被这个消息炸的目瞪口呆,他怎么都想到堂堂刘家就这么败了,之前他和朱慎锥一样为了解州的盐路犯愁呢,还打算等开了春再和朱慎锥好好商议下这个是怎么处理。 可没想,这才过了多久,刘家就没了。刘家一没,解州的问题迎刃而解,这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 一时间,王荣又有些兴奋起来,刘家没的好!没的呱呱叫!可奇怪的是刘家不早不晚居然在这个时候没了,这难道是老天爷开眼了不成?连老天都在帮他们? 想到这,再看着一直挂着笑容的自己这个外甥,一个念头猛然就从王荣心底涌起。 第六十二章 人选 “我说……刘家的事,不会是你小子干的吧?”王荣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舅舅您这话说哪里去了,我要有这本事还拉着您一起干走盐的勾当?” “这倒也是……。”作为老舅,王荣当然清楚自己这个外甥的情况,虽说朱慎锥是宗室,可这年头宗室算个毛!全大明宗室多了去了,仅一个平阳府宗室就有上百人,如果再算上没有爵位的宗室,这人数翻倍都不止呢。 如果朱慎锥是堂堂亲王、郡王那还两说,哪怕就是辅国将军也算勉强,可要知道朱慎锥只是一个中下级的辅国中尉,这样的爵位哪还有什么特权?就像朱慎锥说的那样,如果他真有这样的权势,能捣鼓走私盐买卖?早就小日子过的舒舒坦坦了,还能和之前样连饭都吃不饱? 可心里虽信了,但王荣还是觉得这个事多多少少恐怕和自己这個外甥有点联系,虽然有这样直觉,可却没证据。但不管怎么说,刘家一倒,之前的问题就没了,这的确是件好事。 “舅舅,实话和您说吧,刘家这事我虽然没怎么掺和,但也从中弄了些好处。”当朱慎锥这句话说出口,王荣的眼睛眯了起来,心里笑骂自己猜的没错,刘家出事自己这个外甥不掺和才怪了呢。 这些年和朱慎锥一起干走盐的买卖,朱慎锥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清楚?自己这个外甥可不是省油的灯,要不然王家村的这些小伙子也不会对朱慎锥服服帖帖。 刘家因为解州的盐路被就成了他们的阻碍,平阳府那边事一出,以王荣对朱慎锥的了解,他不火上浇油才怪了呢。果然如此,自己猜的一点都没错,哪怕刘家的事不是朱慎锥推动的,朱慎锥也绝对没在里面少使坏。 在王荣看来这应该是最大的可能了,可王荣并不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外甥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之所以朱慎锥没把真相告诉王荣,倒不是不信任王荣,针对刘家出手这事除去几个当事人外谁都不知道,哪怕就是借着将军府的名义出头,朱慎锥也是悄悄躲在后面没有露面。 树大招风的道理朱慎锥是懂得,再加上他宗室的身份,还有亢家和刘家结仇究竟是怎么回事等等,所以真实的情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是自己舅舅,也没必要把事说的那么清楚。 “你小子弄了些什么好处?不会是瞧上了刘家的漂亮丫鬟?又或者偷偷纳了刘善成的那房娇妾回去暖床了吧?”王荣乐呵呵打趣问,自己这个外甥也不小了,虽然没成婚,可找个暖床的美人也再正常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这裤裆里的事算个毛,如果王荣自己年轻十几岁,说不定也有这样的想法,可现在嘛……家里的母老虎可不是吃素的,嘿嘿,罢了罢了。 朱慎锥笑着连连摇头,他那来的这种心思?别说找美人了,他连花酒都不喝呢。 知道自己舅舅在和他开玩笑,朱慎锥倒也不在意,笑了一会儿这才告诉王荣,他趁着刘家倒霉的当口请将军府出面帮忙,花了点银子拿下了刘家一处店铺。 店铺本身不值什么钱,可关键这是一家盐铺,关键还有获得盐引的资格。 当听到朱慎锥这么一说,王荣瞬间就来了精神,他急忙追问朱慎锥这事保真?见朱慎锥信誓旦旦告诉自己这个事千真万确,店铺已经拿了下来,他也请了掌柜在打理,眼下已经重新开业的时候,王荣兴奋地一巴掌就拍在了大腿上。 “好!好哇!” 王荣恨不能手舞足蹈,干了这么久的走盐,他能不知道拥有盐引资格的一家盐铺意味着什么?有了这家盐铺,他们之前的私盐就能正大光明地贩卖了,再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以后打着正常贩运的旗号,暗地里继续私盐的买卖,不仅安全可靠,这盐的数额和利润也会大幅度上升。 在大明,山西那些大商户不全都是这么干的么?之前是没有这个机会,也没这个可能,可现在馅饼从天而降,是求之不来的大好事啊! 等王荣的兴奋劲下去些后,朱慎锥这才和他聊起了自己的打算和安排。 这次来王家村,为的就是这家盐铺和盐引的事。虽说盐铺那边他已经找了个大掌柜,而且这个大掌柜是个颇有生意头脑的人,也值得信任。但不管怎么说,盐铺这个行当是肯定不能规规矩矩做生意的,有这样的便利不贩卖私盐就是傻子了,朱慎锥之所以花大力气拿下这个盐铺,其关键也在于此。 按照朱慎锥的想法,盐铺那边必须要有值得信任的人,这人也要从王家村这边派过去。 此外,后续从解州把余盐的路子给谈下来,确定之后的份额,这个事也要抓紧办,这些都要和王荣商量一下。 除去这些,更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盐铺里本就没什么存货,这次过来朱慎锥打算从王家村这边取一些存盐送去平阳府,用于盐铺的日常销售。在送盐的同时,安排到盐铺那边的人会一起过去,这个事得尽快处理才是。 听朱慎锥说完,王荣连连点头,表示这些琢磨的没错,的确宜早不宜迟。 接着,他就和朱慎锥商议起来派谁去平阳府,两人讨论了好一会儿,也就定下了两个伙计,至于这个二掌柜让谁干,却一直确定不下来。 按理说,夏冬应该是最合适的,他念过书识得字,这两年跟着走盐也历练出来了,平日做事也就他最为仔细,去盐铺当个二掌柜绝没问题。 可是王荣却觉得不行,王家村这边能独当一面的人不多,夏冬就是其中一个,如果夏冬去了平阳府,那么在外的走盐怎么办?别忘了朱慎锥再过些日子就准备北上了,等他北上,之前的盐路总不能让其他人负责吧?再加上解州那边一直也是夏冬在打理,拿下盐铺后,以后这个事也尤其重要,一旦夏冬去了平阳府,这些事还真没人可替。 夏冬去不了,那么还有两个人选,一个是王初二,一个是王银生,这兄弟两人也算是朱慎锥的老班底了。可问题在于王银生现在人在羊头山呢,未来羊头山可是走盐路上重要的中转站,那边没可靠的人看着肯定不行。 至于王初二,虽然人机灵也可靠,可他却识不得几个字,让他当伙计或者跑腿没问题,可当二掌柜实在无法胜任,朱慎锥想了想就把他们两人给否决了。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成,王荣自然也不可能,再说王晋武去平阳府更不现实,让这小子动拳头没问题,动脑子根本不是这块料。盐铺又不是镖局,他去那边不闯祸就谢天谢地了。 一时间,朱慎锥不由得犯了愁,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人选。难道只能退而求次?可再想到盐铺的重要性,朱慎锥却又有些不甘心。 “嗨!我怎么把他给忘了?”突然,王荣一拍额头,他想到一个人,这个人应该合适,而且现在看起来也算是最好的人选了。 朱慎锥问王荣谁,王荣笑呵呵地伸手朝着一个方向指去,说朱慎锥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这个人还是朱慎锥从羊头山带回来的呢,怎么转眼就不记得了? “您说张夫子?” “可不就是他么。”王荣点头道:“张夫子识文认字暂且不说,这人颇有本事,而且他现在在村里也就是一个闲人,何不如让他去当这个二掌柜?” “舅舅,您和张夫子……?” “你可别误会,我和他没什么交情。”王荣知道朱慎锥想说什么,大大方方道:“张夫子在村里也呆了好几月了,村头村尾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碰着多了,有时候会和他聊上几句,自然也有了些接触。” “我这人虽年纪大了,可这眼不花耳不聋,自认吃了这么多年盐,看人还算有几分本事。张夫子这人虽然话不多,但心里颇有想法,这些我还是能看出一二的。再说,这个人你既然带了回来,总不能这样闲置着,总得找机会用一用不是?” 朱慎锥当然知道张锡钧这人不简单,而且正如王荣说的那样,相比夏冬,张锡钧更合适当这个二掌柜。可问题在于他当初带张锡钧离开羊头山,把他安置在王家村是出于意外,而且对张锡钧这个人真正的来历朱慎锥心中有几分猜测,却一直都没真正证实。 从这些来说,张锡钧这人不应该用,毕竟朱慎锥没有绝对的把握。可同样朱慎锥也被王荣的一句话给打动了,王荣说的也没错,人带回来了总不能这么闲置着,总要找机会用一用。 要成大事,有时候不能拘于小节,更不能瞻前顾后。 做什么事或多或少都有风险,总不能因为风险就不做吧?想到这,朱慎锥心里也就释然了,仔细琢磨起了王荣这个建议。 “我先找他聊聊,等和他聊过后再定。”朱慎锥如此说道,听他这么回答,王荣点了点头。 第六十三章 猜出 张锡钧住的地方是村里的一处小院。 这处小院本是王家村王氏宗族一户老人的住处,不过这个老人几年前因为年老体弱没熬过去冬天后走了,这个院子也就空了下来。 虽然不住人,但院子还保存的不错,自张锡钧和李佑来到王家村后,王荣就让人收拾了下,把他们安排在了这里。 院子里家具一应俱全,只是落了灰尘,洗洗擦擦就成,至于棉被和火炕什么的,王荣也做了安排,这些都不算什么问题。 起初,这个院子是张锡钧和李佑两个人住着的,后来李佑不是给王晋武收了徒弟了么?王晋武收了李佑后没多久,就把李佑接自己家住去了,所以这边也就成了张锡钧一个人的住处。 在王家村,张锡钧是一個彻头彻尾的外人,而且他和李佑不同,李佑只是一个半大孩子,是李虎的独子。现在又成了王晋武的徒弟,也就成了半个王家村的人。 张锡钧是个明白人,他很清楚朱慎锥把他安排在这的目的。而且到了王家村后没多久,朱慎锥就离开了,平日里除去有人定时给他送些粮米柴火之外,王家村的普通村民从不主动和张锡钧交流,一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 当然,因为朱慎锥的交代,王家村的人也没限制张锡钧在村里的举动,只要张锡钧不走出这个村子就没问题。甚至张锡钧平日里在村里走动,甚至找人打听些事,和人说什么话,这些也没刻意限制,在这种情况下,张锡钧还是有相当自由度的。 不过张锡钧很少在村里转悠,他的生活很有规律,早睡早起,清晨起后会在附近走上一圈,等时间差不多了回院子用早饭。 吃了早饭后,张锡钧就在屋里看书,等到下午时分,他会再出去转悠一圈散步,转悠完后再回去弄晚饭。 等吃了晚饭,张锡钧会继续看会儿书,天黑后他就早早休息了,然后就是再一日的到来。 这样的生活规律平淡的很,时间长了村里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渐渐也就熟悉了。 今天也是一样,午后的阳光很是明媚,冬天即将过去,空气中渐渐也有了些春天的味道。 在屋里,张锡钧半躺在炕头上,面前的炕桌上摆着一壶茶,手里拿着一卷书。 这是一卷《魏书》,《魏书》在后世属于二十四史之一,但现在并没有这个说法,毕竟大明朝还活蹦乱跳着呢。 不过作为史书,《魏书》一直都是历代史书中的重要一篇,但相比《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旧唐书》等而言,《魏书》读的人并不算多,也不太受到推崇。 这主要是《魏书》和其他史书略有不同,因为历史的原因,《魏书》是历代正史中第一部记载异族史事的史书,而且对《魏书》内容历史上的评价褒贬不一,赞誉者有之,批评者也不少,双方观点截然不同,所以在读书人中,真正研习《魏书》者不多。 聚精会神看着手中这一卷,此卷的内容是北魏名臣高允的列传,高允此人又称高令公,早年身世坎坷,却少有“奇度”,为清河崔玄伯器重,后入大将军杜超门下事中郎,一步步造就了他传奇的一生。 高允经历五朝,出入三省,文武双全,位极人臣,却又得善终,此人经历在历史上尤为难得。看着书中对高允经历描写,张锡钧不由得生气一股大丈夫当如是的情怀,更是佩服万分。 看的正入神中,一阵拍门声依稀传来。张锡钧的目光从书中移开,他下了炕推门而出,到了院门也不问外面是何人,直接上前打开了门。 “张夫子!” “六爷!” “呵呵,新年好呀。” “六爷您也新年好。” 张锡钧本以为是村里的人,毕竟他住在王家村有些日子了,村里时不时会派人给他送些东西,这都成了习惯。可没想今天一开门,瞧见的却是许久未见的朱慎锥,这让他颇为意外。 可意外之余也是释然,毕竟他住在王家村就是朱慎锥的安排,当初他恳求朱慎锥带他离开羊头山,投靠的也是朱慎锥。原本以为跟朱慎锥下山后会对他有所安置,谁想后来在王家村一呆就是这么久。 朱慎锥笑眯眯地把手上的年礼递了过去,这年礼还是他从平阳城带来的年礼中的一份,既然来找张锡钧空手总不合适,接着正月未过,这种方式最妥当不过。 道了声谢,双手捧着接过年礼,张锡钧连忙请朱慎锥进屋说话。 朱慎锥笑着点头,跟着张锡钧进了院子,两人一前一后去了正房。 进了屋,张锡钧惭愧对朱慎锥道,自己如今一个人住着,家里也没怎么收拾,而且眼下天冷,如朱慎锥不嫌弃的话,就一起炕上坐,屋里烧着火炕,那边暖和些,顺便喝杯茶。 朱慎锥自然不会嫌弃,笑呵呵地点头就脱靴上了炕。 等在炕上坐好,张锡钧也重新泡了壶茶,把茶壶放在炕桌上的小红炉里,里面烧着炭火,再看见边上摆着的那卷书,朱慎锥下意识取了过来,随手一翻意味深长地朝张锡钧望去。 “一卷《魏书》,一壶茗茶,如再有红袖添香,这日子可就神仙不换呀。” “六爷您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凡夫俗子罢了,哪来的如此逍遥?如不是六爷,如今恐怕还在为一日两餐苦恼呢,更不用说这份难得悠闲日子了。”张锡钧苦笑着摇头,见壶里的水已烧开,抬手取了下来,拿镊子拨弄了下里面的炭火,随后给朱慎锥沏了茶。 茶虽是普通的茶,但张锡钧沏茶的手艺不错,看着行云流水,颇具艺术性。 端起茶,微微品了一口,朱慎锥放下茶盏,问起了张锡钧的近况,言语中颇为关切之意。 张锡钧说自己在王家村过的不错,这样安静的日子以前是梦寐以求的,而且王家村的人待自己也很好,生活好了,又有了规律,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么? 说到这,张锡钧还和朱慎锥开起了玩笑,指着自己笑道这些日子人都胖了些,气色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这话一出,朱慎锥也不由得乐了起来。还别说,张锡钧的气色的确不错,当初在羊头山的时候,张锡钧那副落魄样自己可是瞧见过的,现在的张锡钧胖了些,而且还白了些,再加上穿着一身普通的袍服,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福相。 不咸不淡地聊着,朱慎锥和张锡钧扯着话说,边聊中朱慎锥边仔细打量着张锡钧的神色,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从自己来这,除去张锡钧开门看见自己一瞬间神色微有惊讶闪过,之后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说话之间,不急不缓,谈笑风生却又不亢不卑,这样的张锡钧不免得让朱慎锥心中有些打鼓,这个人真能用么? 可既然来了,朱慎锥觉得还是用一用的好,至少张锡钧和其他人不一样,这是一个有些本事的人,而且从他当初羊头山主动投靠自己的举动来看,张锡钧也是一个有决断和眼光的人。 既然如此,那么再如何总得用一用看,要不这么一个人放着不浪费了么?再者,朱慎锥也不是小气的人,对于人才他向来尊重,他可不像有些领导那样,只喜欢用比自己差的蠢人,感觉一旦用了比自己更聪明能力更强的人,就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一般。 朱慎锥的谋划远大,如今才刚刚起步,如果在这种时候连张锡钧这样的人都不敢用,那么朱慎锥还怎么可能做成事呢? “今日来,是有件事找张夫子商议。”又喝了口茶,朱慎锥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张锡钧抬手提起茶壶,为朱慎锥续满,同时说道:“六爷不必如此客气,但有什么吩咐,六爷尽管说就是。” 这个态度让朱慎锥满意,他笑着问道:“张夫子,想来我的身份你应该清楚了吧?” 张锡钧点点头:“六爷走后没多久,我就知晓了六爷的身份。虽说之前觉得六爷不凡,但没想六爷居然会是宗室,这倒是让我颇为意外。” 把张锡钧放在王家村,朱慎锥就没想真正要瞒住张锡钧,包括自己的身份在内。 毕竟张锡钧不是普通的泥腿子,而且王家村这么多口人,除非把张锡钧关在屋里不让他和任何人接触,要不然有些事他早晚也会知道。 这点,朱慎锥早就有所预料,听得张锡钧坦然承认,他微微点头,继续道:“之前让你在王家村一呆就是这么多日子,心中可有怨言?” “不敢。”张锡钧冲朱慎锥拱手:“六爷如此安排深意我自然明白,何况我的身份也不适合抛头露面,能在王家村这些日子悠闲,在下心里对六爷实在是感激不尽。” 摆摆手,朱慎锥道:“这些话就不用说了,你是聪明人,说实话这些日子的确是委屈了你。” 张锡钧笑笑没说话,继续坐着静静听朱慎锥往下说。 朱慎锥也不绕圈子,当即把关于刘家的事大致和张锡钧讲了讲,同时也说了亢有福的情况。花了些时间,说完后,朱慎锥直截了当问张锡钧,他现在需要一个人去平阳府盐铺那边当二掌柜。 这个二掌柜的职务虽然不如亢有福,但同样非常重要,问张锡钧愿意不愿意去。 张锡钧并没有像朱慎锥想象的一口答应,也没有拿腔作调沉思,抬眼意味深长看了眼朱慎锥,反问了一句:“如在下猜的没错的话,刘家之事是六爷的手笔吧?亢家也是六爷的提前安排?” 第六十四章 相互 “好个聪明之人!” 朱慎锥心中赞道,表面却平静如水,笑问张锡钧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张锡钧淡淡道:“亢家在平阳立足百年,刘家也是四代传家,可偏偏这个时候都先后出了事,这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何况刘家这么一倒,看似拿了刘家浮财的人占了大便宜,但仔细想来,刘家的盐铺才是根本。既然盐铺如今已到了六爷手中,亢有福也被六爷收为己有,那么前后对应,也就不难猜出了。” 朱慎锥抚掌大笑,张锡钧心思缜密,短短时间仅凭自己言语中事情大概就猜到了真相,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之前,王荣也怀疑这个事有朱慎锥在后面推动,但这只不过是怀疑罢了,而且在朱慎锥解释之后,王荣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被朱慎锥给糊弄了过去。 这还是因为王荣是朱慎锥舅舅,看着朱慎锥从小长大,这些年又和他一起做走盐的买卖,相互之间了解的很。 可张锡钧却不同,要说起来张锡钧和朱慎锥只见过三面,第一面是刚到羊头山,他们一行人被李虎拦路打劫。第二面是返回的路上路过羊头山,那时候张锡钧借李虎等人酒醉的机会找到朱慎锥,提出要跟朱慎锥离开的请求。 而今日,是朱慎锥和张锡钧的第三面。双方的接触说实话并不多,哪怕现在张锡钧已经知道了朱慎锥的身份,但也只是从王家村的其他人口中得知,对朱慎锥的了解也只限于皮毛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张锡钧却能准确判断出这事的来龙去脉,着实令人惊叹。 从这点来看,张锡钧去盐铺当二掌柜完全够格,甚至还有些大材小用。 朱慎锥笑问张锡钧对于这事如何看,张锡钧想了想道:“六爷谋划在下不及……。” “这就不必说了,如是你做,当如何做?”不等他把话说完,朱慎锥打断又问。 张锡钧迟疑了下,神色中似乎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 张锡钧苦笑一声,说道:“刘家之事如在下谋划大致也是如此,最多也就是细节上的稍有不同罢了,这个六爷已做的很好了。但对于亢家,在下倒有些其他心思,只是怕说出来惹六爷您不快。” 朱慎锥没说话,但眼神表达了让张锡钧继续说的意思。 张锡钧道:“如是在下出手,亢家的事绝不会如此轻易了解。虽如今亢有福已入六爷门下,但在当时假如亢有福并未有自立门户的想法,或者又有稍许私念的话,那么六爷您又当如何处置?” 朱慎锥微皱眉头,这個他之前倒没深想,最初针对亢家,把刘善成拉了进来,主要是考虑到如何搞明白刘家的底细,利用亢有福和刘家的多年来往打下一颗钉子罢了。 之后的事是一步步来的,包括后来收亢有福为己有,最初虽有这样的想法,却仅仅只是想法罢了。等到刘家的事办的差不多时,朱慎锥这才下了这个决心。 但正如张锡钧所说的那样,整个计划还是有些不完善,收亢有福的念头不是一开始就产生,而且在刘家的事确定之后,朱慎锥这才找到亢有福,提出了邀请亢有福的意思。 说起来也巧了,当时亢家的当家人亢泰正琢磨着把家业究竟交给谁的时候,亢有福兄友弟恭,主动退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亢有福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朱慎锥的建议。 整个事看起来似乎顺利,但其中不确定的因素也不少,如果当时亢有福已有接手家业的想法,又或者有些其他私念的话,那么现在哪里会是这个结果? 张锡钧的问题有几分道理,这个朱慎锥心里承认,当即他问张锡钧,如果是他的话,又会怎么做。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亢家不破,亢有福终有退路,如亢家彻底没了,亢有福也唯只有投靠六爷一条路可走。如此,亢有福不仅能为六爷所用,等刘家一垮大仇得报,必为六爷效死命!”张锡钧想也不想就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出口,朱慎锥心头猛然一惊,他怎么都没想到张锡钧的想法是这样的。 “娘的,这是一个狠人啊!”朱慎锥心头感慨,望向张锡钧的目光中带着复杂的神情。 这样的狠人着实不多见,可偏偏他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假如当初朱慎锥的心再狠点,借着亢家的事直接找人把亢泰和亢有禄在牢里给弄死,反手栽赃给刘家,那么对于亢有福来说,他内心对刘家的仇恨一定更甚。 等到之后,亢家家破人亡,甚至连亢家的豆腐作坊也都给刘七等人霸占后,朱慎锥这时候再去出手,亢有福对朱慎锥的感激自然更甚。 而且这样一来,亢有福也没了任何退路,除去投靠朱慎锥之外再无其他法子,再加上之后朱慎锥为亢有福报仇,搞垮刘家,大仇得报的亢有福哪怕把这条性命给朱慎锥也绝对不会皱一皱眉头。 这样的操作从效果来看的确要比朱慎锥所设计的更完美,而且也能消除一些不确定的因素。但朱慎锥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虽然可以这样做,但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过了些。 利用的手段需要尺度,他朱慎锥虽有心志,却不想成为没有感情和不折手段的那种人。这样没有丝毫人性,只看重利益,哪怕效果更好,成功率更高,朱慎锥也跨越不了自己内心最后的底线,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来。 摇摇头,朱慎锥一口否决:“以小道成事只是权宜之计,如不是因为刘家,我也不会用这种办法针对亢家。如此而为已对不起亢家,如因为这个目的还要至亢家死地,这哪里还是人之所为?不与禽兽相同?” 朱慎锥这话一出,张锡钧眼睛顿时一亮,直起身子正了正色,朝着朱慎锥就大拜了下去,口称朱慎锥着实仁德,自己刚才所说的确不如朱慎锥,还请朱慎锥恕罪。 眯起眼,打量着张锡钧,朱慎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彻屋中,随着他的笑声回荡,附拜的张锡钧心里也松了口气。 “张夫子,不必如此,起来起来。人孰能无过?何况刚才只是闲聊罢了,也是我让你说的嘛。” “惭愧……惭愧……。”张锡钧直起身子,羞愧难当摇头,接着又道:“六爷,刚才您说的二掌柜一事,在下应了,店铺中事六爷尽管放心,在下一定尽全力辅助,帮亢掌柜管好店铺。” “好!”朱慎锥抚掌赞道,张锡钧这句话让他极为高兴,既然如此就不再是外人了,当即朱慎锥仔仔细细把自己对店铺的经营想法和张锡钧说了说,包括王家村这边走私盐的渠道和盐路等等。 既然要用张锡钧,这些就不能不让他知晓。其实不仅是他,就连亢有福也是如此,只是亢有福那边要稍晚些才能知晓罢了,等到张锡钧和另外两人伙计把王家村的存盐带回平阳府,才会告诉亢有福真相。 张锡钧去平阳府的事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就是后续的准备,这个暂且不急。 朱慎锥今日刚来,还要在王家村住上两日,到时候他们几人一起回平阳府,这两日让张锡钧自己琢磨琢磨,提前做好准备。 离开张锡钧的小院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回王荣家的路上,朱慎锥心里有些感慨,今日张锡钧给他的印象更深了不少,而且也打消了朱慎锥起初对他的防备,至少现在防备虽然还有,但已不像之前那么深了。 同样,张锡钧之所以能如此爽快答应这事,同时还表露出尊朱慎锥为主的话来,朱慎锥也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锡钧说的那些话固然是真,但同样也是在故意试探朱慎锥的为人,这点也是朱慎锥后来见他伏拜才想明白的。 假如当时朱慎锥对张锡钧提出的建议表示赞同,还露出懊恼后悔的神色话,恐怕在张锡钧的心里对他的打分就会低上不少。毕竟在一个毫无道德底线,又唯利是图的主子手下,和在一个相对仁慈但又不失决断的领导手下干活是完全不同的。 张锡钧是聪明人,他之所以提出那种建议实际上有着深意,而朱慎锥的回答也让他彻底放了心。既然如此,原本就已经投靠朱慎锥的张锡钧哪里会迟疑?答应下此事,以后尽兴为朱慎锥办事也是水到渠成。 第六十五章 马世州 王荣的院子。 清晨,朱慎锥和王晋武两人的身影在院中闪动,你来我往打得热闹非凡。 两人都是空手,并没有使用器械,王晋武仗着自己身高体壮,拳脚大开大合虎虎生风,而朱慎锥力气不如王晋武,动作灵敏速度极快。 交手已有好几个回合,两人的拳脚却没相交几回,王晋武越打越是精神,突然口中大喝一声,左手出拳封住了朱慎锥的身侧,右拳闪电般直捣而出,这拳如果打扎实了,足够朱慎锥喝一壶了。 眼看着王晋武这一拳袭来,朱慎锥除了向后退让唯一抬手招架而已。但朱慎锥知道,王晋武这一拳能有多重,如果抬手招架,先不说能不能挡住这拳,就算能挡住,王晋武接下来的招式恐怕就如同暴风疾雨一般。 如果向后退让也是如此,别看王晋武身高马大,但他的身子却不笨重,相反还灵活的很。 从小就和朱慎锥比试拳脚,两人对各自的水平都清楚的很,更了解相互的后招。 一旦退让,王晋武必然趁势进身,接着气势就占了上风。到那时候,朱慎锥再想扭转局势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朱慎锥喊了一声“来的好!”他不退反进,直接跨前半部,在王晋武那一拳还未全力击出的瞬间抬起右臂就靠了过去。 这一招实在是出乎王晋武的意料之外,虽然王晋武的力气比朱慎锥大,拳头也比他重上几分,可这拳还没用尽呢,朱慎锥出乎意料地就冲着自己反冲了过来。 拳出,朱慎锥的右臂一挡,借着这股力一扭身,整个人横了过来。 王晋武这拳没落到实处,正难受之际只见朱慎锥的左手瞬间就有了动作,早就握着的拳头闪电般一出,重重就砸在了王晋武尚未来得及回防的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王晋武只觉得一股大力直接就撞上了自己胸口,气息一闷脚下情不自禁就腾腾腾往后直退,一连退了几步这才止住,一张脸变得通红,一手捂着胸口,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师父!”在一旁观战的李佑顿时大惊,急忙上前搀扶。 “别动他!岔了气了,让他自己缓缓。”朱慎锥连忙拦住李佑说道,见李佑一副紧张王晋武的模样解释了一句。 王晋武的表情带着痛楚,一手捂着胸口直抽冷气,过了片刻这口气终于缓了过来,这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师父,您没事吧?” “没事,刚才岔气了……。”王晋武苦笑道,他揉了揉还有些疼的胸口,看向笑呵呵瞧着自己的朱慎锥:“我说六哥,比试而已,有必要下这样的狠手么?刚才这一拳差一点要了我的命去。” “呸!”朱慎锥笑骂道:“你小子是猪八戒倒打一靶呀,刚才要不是你一副要捶死老子的架势,我能出这一招?再说了,我这留着手呢,根本就没用劲,真要带了劲,你还能站着和我说话?” 王晋武嘿嘿直笑,朱慎锥这话也不算错,他刚才抓着机会的确有想给朱慎锥点颜色瞧瞧的想法。毕竟从小到大,两人比试自己还没怎么赢过呢。这两年随着自己的身子长开,无论是个头还是力量都比朱慎锥强了不少,难得兄弟两个比试,总得把以前丢的面子给找回来吧? 可没想,十拿九稳的打算居然到关键时刻被朱慎锥反败为胜,这一招他还是头一次见朱慎锥用呢。 刚才朱慎锥一拳可是不轻,直接就把他的气息给打乱了。亏得没真用上劲,正如朱慎锥说的那样,要是真用劲了,凭着那拳,王晋武今天不直接躺下才怪呢。 “六哥,你刚才这招叫什么?以前怎么没见你使过?”回复气息,王晋武热切地询问朱慎锥刚才那一招的招式。 “你小子,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练拳向来都不练招,越简单直接的拳法就是越好的。那些花花架子少去琢磨,什么力劈华山,猛虎下山之类就是听着好听,实际效果屁用都没,人家还能站着给你打不成?” “只要能打疼人,打赢人的才是真正的好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都给忘了去,简简单单来来回回好好练架势就成,真打起来,一个普通的架势因地制宜,怎么用都成,这才是武艺的真谛!” 说着,朱慎锥对一旁听着认真的李佑指点道:“你也是一样,别跟着你师父学歪了,你师父这人悟性不低可就是爱琢磨这些破玩意,武艺这玩意根本在于基础,中看不中用的招式钻了进去等于舍本求末,到后来吃亏的是自己。” 李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他还不完全懂这些,可朱慎锥没花多少功夫就打败了自己师父却是实实在在的。要知道自己这個师父本事可不小,据说和自己老爹交手都不落下风,自己老爹是什么本事,李佑清楚的很。 可谁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直就听师父说六爷的武艺强的很,还经常唠叨着找时间得赢一趟六爷的话。这些话听多了,李佑也对朱慎锥的本事起了好奇心,毕竟和自己老爹还有师父相比,朱慎锥这个头看起来要弱不少,怎么就让王晋武如此牵挂呢? 刚才一场比试从开始到结束时间很短,可却让李佑大开眼界。他怎么都没想到,一开始就貌似占据上风的王晋武几个回合下来居然就被朱慎锥打败了,而且朱慎锥最后一拳还没使上劲就岔了气,如果真的给打实了,这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比试结束,朱慎锥也不管王晋武师徒,继续自己清晨的锻炼。 他取来自己的枣木棍,自顾自练了起来。 看着朱慎锥反反复复来去也就戳、压、架、挑、劈这五个架势,可这五个架势每次出招的方向、角度都各不相同,招招又快又狠,看得李佑目不转睛。 “这小子,老子才是他师父啊……!”一旁的王晋武瞧着不由得腹诽,这究竟是自己的徒弟还是表哥的徒弟呀?不过他也不能不承认,朱慎锥手里的枣木棍使得的确好,别看王晋武的兵器功夫也不错,可相比把握更大的拳脚,如果和朱慎锥的枣木棍交起手来,他心里是半分底都没。 自顾自地练完,朱慎锥出了身汗,这才收了架势。 接过李佑递来的汗巾,擦拭着,随口又指点了他几句,说完后,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朱慎锥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然后和王晋武他们一起用了早饭。 吃完早饭,朱慎锥刚准备出门,这才起身呢,就瞧着舅舅王荣和一个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走!去伱屋。”王荣说了这么一句,朱慎锥也不问什么,带着他们就去了自己屋。 进了屋,关上门,王荣这才给朱慎锥介绍。 “马世州,你喊老马叔就是了,我的老兄弟。”指着这个中年人,王荣对朱慎锥道。 “老马叔……。”朱慎锥连忙向马世州行礼问好。 “不敢不敢,喊俺老马就成,见过六爷……。”马世州的岁数看起来要比王荣还稍大些,穿着一件羊皮袄的他满面风霜,脸上有一道疤,看起来有些吓人,回礼的时候,留意到他的左手还缺了两根手指。 让了座,沏了茶,坐定后王荣这才仔细给朱慎锥介绍马世州。 马世州此人之前是大同镇的边军,最高的军职曾经做到昭信校尉。这个职位不算低了,属于六品千总级的武官官职,要知道王荣也不过是百户罢了,相比军职来说,马世州和王荣大致相等,但实际上却又不同。 明朝的军职体系很是复杂,军户和边军的军职也各有不同,用简单的解释就是现役和后备役的区别。 用现代的军职来对比,王荣大致就是民兵连长,而马世州的昭信校尉品级虽然一样,但实际带的人更多。 按照明军编制如巡抚、总督、督师的直属千总可领实兵千人。不过普通的千总一般最多也就领200人而已,再加上军中吃空饷是惯例,边军还好些,其他地方的千总能领半数以上就算不错了。 这样算起来,马世州这个军职大约是野战军的加强连连长或副营长级,自然要比王荣这个后备役军官地位更高些。 不过马世州如今早就不在军中了,在十几年前,蒙古入边,马世州率军迎敌不幸战败被俘,他左手的伤残就是当年那一战的结果。 被俘后,马世州被蒙古人掳去草原,在草原上一呆就是好几年,后来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从草原那边逃了回来。 等回到大明,军职早就没了,人也残了,他一个小小的中下级军官又没门路打点,再也回不去军中。亏得上面的老上司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他做了安排,重新编了户籍把马世州安置在千户所当了一个普通军户。 就这样,他从边军军官就成了普通军户,这些年马世州过的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往日的金戈铁马已成了回忆,眼下的他看起来和其他军户已没什么区别。 第六十六章 恒通 王荣和马世州认识的时间不短,毕竟王家村从实际上属于同一个千户所下辖。马世州被安排在千户所的第一年,王荣就认识他了,这些年还帮过马世州不少忙,要不是王荣的帮助,马世州还没那么容易在千户所安心落户呢。 好几年下来,两人也成了朋友,有时候王荣去千户所办事的时候,常常也会去马世州那边坐坐,不是给他带点东西,就或者一起喝两口小酒,甚至在他家住上一晚什么的。 年前,朱慎锥和王荣说过打算去一趟草原,这个事王荣一直惦记着呢,也琢磨着怎么安排。 这不,他想来想去就想到了马世州,一来马世州当年被掳去草原在那边呆了好几年,不仅对草原情况熟悉,还会说蒙语。二来,马世州是边军出身,虽然如今左手残了,可身上的本事还在,带过兵打过仗杀过人,有这样的人跟着朱慎锥,自然要比普通人强得多。 王荣和马世州认识多年,对于马世州也信得过。就这样,早在年前的时候,王荣就趁去千户所的机会和马世州提了这么一句,马世州听后也没多问就答应下来,这个事就这么初步定下了。 这一次朱慎锥来到王家村,王荣就又想起了这事,特意跑了一趟千户所,找到马世州把他带了过来,让他和朱慎锥两人见一面,并聊一聊。 “马叔,您喝茶。”朱慎锥提起茶壶给马世州倒了茶,同时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人。 马世州的身材并不高大,相比普通人还稍矮些,年龄也大了些,毕竟已是年过四十的人了,这个时代普通人的寿命都不长,四十以上就能称得上一声“老夫”,更何况马世州当初还在草原呆了那么久,给蒙古人当牛做马时候可受了不少苦。 “谢六爷……。”马世州道了声谢,接下来就不怎么说话了,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你老马叔这些年都是一個人过惯了,不太爱说话。”王荣在一旁解释了一句,朱慎锥点点头,接着又把目光投向了王荣带着询问,见王荣给了他一个尽管放心的眼神。 “马叔,那事我舅和您说了吧?” “提了那么几句,您要去北边?”马世州反问。 “是!” “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打算三月出发,估摸着这个时日草原应该也回春了,不过北边我是头一回去,对于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马叔您觉得这个安排如何?”朱慎锥斟酌着问了一句。 马世州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道:“三月?虽说早了些但也不是不行,您去多久?有多少人?” 朱慎锥说道:“差不多四五人左右吧,除了人外还要带些货去,这次过去主要是探探路,摸一下北边的情况,再看看那边有什么买卖可做。至于究竟再那边呆多久,这个还不能确定,或许一个月就回,也或许要更久些。” 马世州想了会儿点头道:“这个没问题,俺可以带路,不过您除了货外还需要带些东西,草原的天可不像大明这边,前一刻艳阳高照,后一刻说不定就得变天,狂风暴雨下冰凌子也是常有,东西要是不带全可不成。” “这个事我也不懂,还得麻烦马叔了,您觉得需要带什么尽管提就是,我这边一定提前安排好。”朱慎锥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马世州听他这么说整个人轻松多了,当即表示他会把具体需要带的东西告诉王荣,到时候他们提前准备好就成。至于出发时间,提前几日通知他就行,反正他是一个人,什么时候出发都成,只看朱慎锥的方便。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又或者如王荣说的那样,马世州这人和陌生人说话不多,所以聊完正事后他也不再说什么了。 王荣知道他的脾气,笑呵呵地在一旁说既然如此这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准备什么的他这边来安排,随后要留马世州在家喝酒,马世州摆了摆手说今天没这个必要,趁着时间还早他得赶回去,等他们这边差不多了,提前招呼自己一声就成。 送走了马世州,王荣和朱慎锥回了屋。 “老马这人你尽管放心,他这人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办事绝对可靠,而且在蒙古呆了好些年对于那边也熟悉的很。”王荣担心朱慎锥看不上马世州,特意说了这么一句。 “舅舅您找的人我是自然放心的,既然今天人已见了,就麻烦马叔吧。对了舅舅,这个马叔的情况您再仔细同我说说,毕竟接下来要让他带路去草原,能了解的多些,后面接触起来也更顺畅些。” 王荣笑着点点头,当即就给朱慎锥详细讲起了马世州的经历。马世州的大致情况之前认识的时候提了几句,而现在王荣说的是之前没提到的。 仔细听着马世州的经历,朱慎锥不免得有些感慨。原本一个颇有前途的边军军官,因为一次突发的小规模战争不仅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还落得如今的下场。 回到大明后,马世州这些年一直都是单身一人,并未娶妻也没儿女。对于这个事,王荣很早以前就劝过,但马世州却始终没有这个念头,时间久了,这事就这么淡了下去,一直到今日。 “老马这人实在是可惜了,二十多岁就当了昭信校尉,假如没当年的那事,说不定现在一个副参将都是稳稳的,甚至走的更高些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王荣说着摇头叹息。 当年蒙古人越过长城,马世州领军迎敌却寡不敌众,兵败责任并不在于他。而且兵败后,马世州战场受伤被蒙古人给掳走,抓到草原那边成了奴隶,一呆就是好些年。 那些年里,马世州吃了不少苦头,这也是他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原因之一。等他好不容易九死一生逃回大明,大明这边却早就把他的军籍给销了,换一句话来说,他被掳走之后,大明就报了马世州一个阵亡,现在几年前早就在名册上已死的人突然就回来了,这让上上下下情以何堪? 恢复军职是不可能了,阵亡的抚恤也早就给上面私下分了,按理说这个世界上已再也没马世州这个人,所以马世州的回来就成了边军将领的难题。 总算有老上级念着旧情,把马世州安置在千户所成了军户又给笔钱粮,这么一来,一腔热情逃回大明的马世州被残酷的现实打击的灰心丧气,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从而在千户所当了一个普通人。 “老马这人外冷内热,你交往久了就知道了。到了北边,凡事多听听老马的,别擅做主张,毕竟草原不是大明,许多情况你不了解,有老马在,这一趟去我也放心。” 王荣的话说的在理,何况现在的草原可不是后世的草原,他这一次北上也不是度假。 草原上的情况如何,又怎么和蒙古人打交道,哪怕朱慎锥仔细琢磨过,但那也是纸上谈兵罢了。 现在有马世州在,一个了解草原,又在草原生活过多年还懂得蒙语的人带着,比自己两眼一抹黑北上要强得多。至于如何和马世州这一路上沟通,朱慎锥也不担忧,既然马世州是自己舅舅王荣的朋友,那么就是信得过的人,一路上多问多听就是了。 在王家村没呆太久,前后也就呆了几日而已。 等到第五日的时候,朱慎锥就带着张锡钧,还有从王家村挑出来的两个小伙子就带着整理出来的盐货离开了王家村,返回了平阳府。 张锡钧早就不穿之前那一身襕衫了,穿着普普通通的棉袍,配上他略有圆润的脸,再加上头上的方巾,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店铺掌柜的模样。 一行人离了王家村,朝着平阳府而去,下午时分就到了平阳府,很顺利地进了城。 进城后,朱慎锥领着他们直接就去了店铺那边,到了地方,张锡钧远远就看见店铺外头挂着的招牌——恒通。 这个名字还是亢有福建议的,原本是想叫亨通,取之财源亨通之意。不过拿亨通作为商号名仔细想后似乎又有些不合适,所以变通了下,才用了现在恒通的名字。 第六十七章 安排妥当 盐铺不像其他铺子,如果是普通的商铺自然是人来人往热闹的好,可盐铺卖的都是盐,盐是必须品,普通人家虽然都需要,但都是每隔一段时间才会买一回,这一回盐买回去,少的能用十天半个月,多的用一两个月也是正常。 店面普普通通不怎么起眼,店里的顾客也不多,但断断续续从早到晚基本也没什么停过。 亢有福这个大掌柜上任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之前盐铺到手后都是他在内外打理,前些时候正式开业,盐铺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换了个招牌就这么开张了,显得很是低调。 如今的铺子里一共是四人,除去亢有福这個大掌柜和一个账房外,还有两个伙计。这三个人都是亢有福从之前盐铺的人中挑选下来的,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这几人的情况还算令他满意。 亢有福从来没做过盐这行生意,但他从小就在自己家的豆腐作坊帮忙打理买卖。既然都是买卖,只是卖的东西不一样,生意道理是相通的,而且亢有福聪明的很,接手没多久就上了手,干的也有模有样。 盐铺开业后,这几日的生意还算不错,盐铺这行做的本就是长久生意,主打的是一个稳定。 平阳府的盐铺没几家,刘家这家盐铺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刘家的盐铺是老字号了,本就有一定的客户群体。虽然现在招牌换了,但店铺依旧,就连留下来的两个伙计也是老人,哪怕之前刘家出了事,可开业之后和之前的生意影响不大。 在店铺里,亢有福刚送走一个客。按理说他这样的大掌柜是没必要和普通伙计那样招待客人的,但亢有福觉得自己刚刚当了大掌柜,这家铺子又是朱慎锥托付给自己的,为了更好的了解这行买卖,多做些事不算什么问题,而且和客人熟悉,对于以后的买卖也更有好处,他之前在自己亢家豆腐作坊就是这么干的,也早习惯了。 “掌柜的,后面库里的盐可不多了,再这么卖下去没几天就没得卖了。”一个伙计把刚收了的钱放进抽屉,这些钱都是营业款,等到一天营业结束的时候会一起交给账房。 收完钱,同时提笔在本子上记上一笔,这也是亢有福对他们的要求。每日做了几笔生意,卖了多少,钱、账、货都要对得上。 “还有多少?”亢有福问。 伙计说了个数字,亢有福心里微微一沉,看来铺子里的买卖比自己预料的要好些,原本以为店里的存货能卖上大半个月,现在从实际情况来看不到半个月就差不多要卖完了。 等到那时候,库里没了盐,这个买卖怎么做?一时间亢有福有些挠头,这事他之前就提醒过朱慎锥,可朱慎锥根本就不在意,让他放心等着。 这一等就是好几日,朱慎锥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昨天他已经去朱慎锥家找了一趟,可没见着人,只是说还没回来。想到这,亢有福暗暗有些心急,表面上却很是平静。 他告诉伙计这是小事,这两日就有盐货进来。伙计也就这么一提,既然掌柜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放心了,当即下去忙自己的去了。 伙计走后,亢有福心里琢磨今天是不是再去找一趟朱慎锥,朱慎锥这一走就好几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真的等盐铺里的盐全卖完了,铺子里没盐可卖,这买卖不就成了笑话了么? 正琢磨着呢,门口传来了动静,抬头一看亢有福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是一喜。 “东……。” 一声东家差一点脱口而出,却见朱慎锥向他微微摇头,亢有福这才回过神把后面的字咽了回去。 “客官,您几个来买盐的?”伙计见来了客,连忙迎上去招呼。 “你去忙吧,这边我来接待……。”亢有福从柜台后绕了出来,对伙计吩咐了一句,伙计疑惑地打量了下进门的朱慎锥和张锡钧,但却没问什么就下去了。 “亢掌柜,您要找的人我带来了,这位就是张掌柜。”朱慎锥虽然是这里的东家,但实际接手和出面都是亢有福,他从来没在伙计面前表露过身份。所以他见了亢有福后,打的招呼也是用这种方式,亢有福一听就明白了,连忙笑着拱手:“哎呦,真是麻烦您特意跑一趟,请请,两位后面请。” 亢有福热情招呼朱慎锥和张锡钧去后面坐,朱慎锥点点头,带着张锡钧跟着亢有福去了后面一进院,到了地方径直就去了亢有福的正屋,这边是他办公室的场所。 进了屋,关上门,亢有福也不再掩饰,直接称呼朱慎锥为东家,同时目光又朝着第一次见面的张锡钧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位张掌柜以后就是铺子里的二掌柜,除去张掌柜外还有两个新来的伙计,他们在后巷等着,等会你去见见,怎么安排你和张掌柜商量着办。” “见过亢掌柜,在下姓张,张锡钧,表字衡臣,您称我衡臣就是。”张锡钧拱手对亢有福行礼。 亢有福连忙回礼,报了自己的姓名,不过他只是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表字,只能寻常称呼了。 对于张锡钧的到来,亢有福倒不意外,因为之前朱慎锥就和他说过,之后会给店铺里派几个人过来,但没想派来的除去两个伙计外居然还有张锡钧这样的人。 先请朱慎锥和张锡钧坐,亢有福忙活着给他们倒茶,倒了茶,把茶杯摆上,亢有福这才对朱慎锥说起了店里存货不多的事,告诉他如果再没货进库,店铺里卖不了几日了。 “呵呵,看来回来的正是时候。”朱慎锥笑着说道:“盐已经带来了,就在后巷两个伙计看着呢,你安排人去取了进来吧。” 这句话让亢有福顿时一愣,很快就又回过了神。他没想到朱慎锥今天不仅带来了人,还把盐都已经带来了。 既然这样,亢有福也坐不住,说了声告罪,他先去把人和货安排了后再回。 朱慎锥摆摆手说让他先去忙,自己在这歇着。亢有福冲朱慎锥和张锡钧拱了拱手,急冲冲地就先出去了。 这次从王家村回来,朱慎锥带了两大车盐,两车盐不算多但也不少,足足有二十多石。 这些盐足够店铺里日常销售一段日子了,而且接下来的货源也不用发愁,除去王家村那边本就有的存货外,他们回平阳的路上夏冬也动身前往解州了,如果没有意外,解州那边的盐路不再是问题,再加上现在又有了正式的盐引,后续的盐不仅会源源不断,数额也会大上不少。 亢有福去忙了,朱慎锥和张锡钧坐着喝茶,边喝茶的间隙朱慎锥轻声同张锡钧说着这个盐铺的情况。 虽然之前已经说了一些,但实际和听说是不一样的。到了盐铺,张锡钧就在暗暗观察整个铺子的情况,从他的感觉中这个铺子打理的不错,而且刚才和亢有福虽然仅交谈几句,双方也是第一次接触,但张锡钧不得不承认,亢有福这个人无论是举止还是言谈之间,的确是个不错的买卖人,怪不得朱慎锥会看中此人,并给予重用。 一刻种后,亢有福回来了,后巷那边的盐货已拉了进来入了库,这批盐到了,他之前的担忧就没了。不过这盐哪来的?朱慎锥却没告诉亢有福,但亢有福隐隐也猜到了些。 回来,亢有福顺便带上了账本,见了朱慎锥就把账本给递上,并汇报了下这些日子店铺里的情况。 朱慎锥一边翻阅着账本看着,一边听着亢有福的汇报,时不时点点头又问了些话。 因为离开的时间不长,需要汇报的东西也不多,听完后,朱慎锥颇为满意地赞誉了亢有福几句。 “后院这边上回让你收拾的屋子都收拾出来了?” “回东家,已经收拾好了,张掌柜和两位伙计是住后院?”亢有福回答的同时询问了一句。 “先安排在后院吧,其他的等以后再说。”朱慎锥说了这么一句,接着看了眼张锡钧笑问:“张掌柜,如何?” “小的自然是听东家的!”张锡钧笑呵呵地向朱慎锥拱拱手,接着又对亢有福道了声谢。 接着,朱慎锥让亢有福带张锡钧和新来的两个伙计安顿下去,就这样张锡钧起身跟着亢有福就先出去了。 在盐铺呆的时间并不久,离开之前朱慎锥单独见了亢有福,和他私下交代了一些事。 听完朱慎锥的交代,亢有福心里算是有了底,他郑重其事向朱慎锥保证,店里他会盯着,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至于之后盐路的事,他会和张锡钧配合着来办,让朱慎锥尽管放心。 店铺这边有亢有福和张锡钧在,他不需要担心什么,再加上夏冬负责解州和之前走盐的盐路,几方面的安排都已定下了,亢有福、张锡钧、夏冬他们三人各有各的用处,三人相互配合,同时也是相互牵制和监督,这是目前朱慎锥能做的最好安排了。 第六十八章 草原 三月的天在南方已很暖和了,但在北方却是刚春暖花开的季节。 这还是长城内的天气,向北出了长城,就是草原了,此时在草原的天气虽然比几月前的冬天好了许多,但依旧还是有些冷。 记忆中的草原似乎如同诗中写的那样:“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可实际的草原现在并不是如此,一个冬季过去,草原上的嫩草还没全部生长出来,放眼望去是大片萧条的枯黄色,只有其中零零星星点缀着几处绿色罢了。 马世州告诉朱慎锥,要等四月后草原才有真正的模样,眼下这个天气的变化还是很大的,时冷时热,过了五月这天气才会稳定下来。 朱慎锥出了长城进入草原已有几日了,他身穿着皮袄戴着帽子,打扮的和普通牧民似的,和他的人赶着几辆马车在草原上缓步而行,在车上还插着一面绣着商号的三角小旗,这是草原行商的标志。 虽然大明和蒙古从立国之初就战争不断,但草原上行商出入却从未断绝,毕竟蒙古人需要大明的货物,尤其是盐、茶、布、绸缎甚至粮食、铜、铁器等等物资。而蒙古人的牛羊、皮张甚至马匹这些,也是大明这边所需的,除去朝廷开设的马市外,许多都是通过行商进行私下贩卖。 为了从大明获取物资,历代蒙古大汗都下令不得在草原截杀行商,因为这样的行为是杀鸡取卵。蒙古人也不傻,尤其是那些蒙古贵族们,他们很清楚只有行商的存在才能让蒙古通过这样的方式长期而稳定地获取大明来的物资。 一旦截杀行商,掠夺行商带来的货物,那么以后就不会再有行商来蒙古了。所以大汗这才下了这道命令,而且上百年来,这早已经成了草原上的规矩,一直执行着。 朱慎锥他们在车上插的小旗就代表着他们行商的身份,只要看见这面小旗,蒙古人就明白他们是干什么的了。 这对于行走蒙古的行商来说也是一种安全保证,这个之前朱慎锥并不清楚,还是马世州告诉他的,也多亏了这个提前的安排,进入草原后这几天里,他们一行人还算顺利。 因为马世州在,朱慎锥等人出长城顺利的很。 提前疏通了关系,再加上马世州之前又在边军当过军官,对于边关很是熟悉,再加上他们一行人并不像那些大商队那样规模庞大,仅仅也就六人几辆车而已,花了点银子买通的边关的守军,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到了长城之外。 现在的蒙古分为几部,分别是土默特、察哈尔、科尔沁、喀尔喀和瓦剌再加上更北边的布里亚特等部。 其中,察哈尔本部是林丹汗直属,土默特目前同样归属于林丹汗管辖范围,这两部蒙古靠近边关,直接和大明接壤。 由山西中部北上,先进入的就是土默特部,进入草原后如果向东,就是林丹汗的察哈尔本部了。 对于这次草原出行,朱慎锥做了计划,并且和马世州商讨了下。 最终定下来,进入草原后先往西北走,去丰州滩。 丰州滩这个地方后世也叫和林格尔,之前是俺答汗的驻地,虽然如今林丹汗继位后已把驻地搬到了察哈尔本部,不过丰州滩依旧是土默特部的重要地区。 到了丰州滩,他们一行人会在那边呆些日子,随后再往北去三娘子城(呼和浩特)。接着从三娘子城转东而行,直接抵达集宁,从集宁离开后折返往南走,再由察哈尔部入山西东部,从阳和卫或高山卫进长城最终返回山西。 这条路线是是深思熟虑才定下的,一来他们所经过的几個区域都是土默特和察哈尔部靠近山西的主要驻地,二来这条路线行径相对安全,朱慎锥是第一次进入草原,对于草原的情况不了解,过多深入不太安全。 至于第三,这次北上草原,除去对蒙古那边的情况做了解外,朱慎锥还有其他的想法,而目前草原上的大汗又是林丹汗,这两部都属于林丹汗的控制之下,因为后金的崛起和科尔沁、喀尔喀两部的相对独立性,林丹汗为取得大明的支持,目前和大明的关系还算良好,在他的属地行走也更便利些。 草原的地形和大明不同,许多地方放眼望去都是差不多的模样。 离着长城近些还好些,但越深入这方向就越难辨认,再加上草原上又没什么官道,就连小路也找不着,如果没有认识路的人带着,进去后简直两眼一抹黑。 马世州对草原的确熟悉,进入草原后带着朱慎锥他们一路前行,靠着草原上时有时无的溪流、丘陵和日月星辰指引,再加他丰富经验,走的还算顺利。 虽然马世州不怎么爱说话,这一路上就算是露营他也往往只是一个人独处。但接触下来,朱慎锥不得不承认舅舅王荣推荐的这人的确有几把刷子,如果没有他在,仅靠着他们这几人,别说行路了,恐怕进草原第二天就得迷路,连个方向都分辨不出。 “马叔,这风大天冷,喝口酒暖暖身子?”这一日到了时辰,马世州指挥大家露营。把营地扎起来后,众人各自忙活着,做饭的做饭,整理货物的整理,朱慎锥也没闲着,等忙活完后,提着酒葫芦来到马世州身边,笑呵呵地把葫芦递给他。 道了声谢,马世州接过,拧开盖子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随后就盖上了。 “不再喝两口?” “不喝了,后头的路还长着呢,这酒得慢慢喝,等再过些日子,这酒喝完也只能喝蒙古人的马奶酒了。”马世州勉强笑笑,把酒葫芦递还给朱慎锥。 朱慎锥接过后也不去喝,直接挂在了腰间,随后朝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望去。 草原上的景色还是很美的,尤其是夕阳的时候。天际一片彤红,染得枯黄还没全部泛绿的草原色彩艳丽。 “如果明日顺利的话,或许会遇上一个小部落。”一旁,马世州指着右手边一个方向道。 见朱慎锥面带疑惑,马世州解释了几句,告诉朱慎锥他是从草原上遗留的痕迹看出来的。 他们露营的地方之前有过部落驻扎,虽然已过去一些日子了,但依稀还能分辨出一二。草原的部落牧民虽然是游牧民族,但他们的迁移和生活依旧是有轨迹可寻的,马世州当年在草原生活了好几年,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算难。 从这些痕迹显示,明天他们继续往前走,大概率就能碰上这个小部落。这个小部落人口应该不算多,约莫着也就上百人而已,这在草原是非常常见。 “六爷,明日您可得留意些,最好是交易完后就直接离开,夜里千万别和那些蒙古人驻扎一起。如果蒙古人要请您喝酒吃肉什么的,找个理由推脱就是,千万千万别一口答应下来。”说着,马世州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郑重其事对朱慎锥道。 朱慎锥疑惑问这是为什么?既然碰上了部落,作为他们行商交易自然是正常的。而且做了交易后,一起喝酒吃肉也在情理之中,再加上草原行走,能和蒙古部落驻扎一起,相互也算是有个照应,怎么马世州却说这样的话呢? 另外,蒙古大汗不会有规定么?对于草原行商不得加害,按照这个规定,他们行走草原还是安全的,可现在马世州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不是这样。 “六爷,规矩是规矩,实际情况和规矩有不同呀。”马世州苦笑道。 他告诉朱慎锥,草原上的情况复杂的很,之前他们刚进草原,离边关还近,这边的牧民比较汉化,这一路过来基本算是太平。但从现在开始,他们已经进入了草原腹地了,情况和前几日有着不同 朱慎锥说的没错,草原上是有不得加害行商的规定,可大汗的规矩也不是人人都能遵守的。 如果碰上的是大部落,或者他们这支商队人多还好些。 可偏偏他们只是一支小商队,包括朱慎锥和马世州两人在内,整个商队一共也就六人而已。 除去马世州自己,其他五人都是第一次来草原,对草原的习俗和文化都不了解,这几日朱慎锥在跟着马世州学蒙语,如今只会简单的几句问候的话罢了,至于其他人半句都不会。 部落大,表示部落的蒙古头领都是蒙古中上层的贵族,这些贵族见多识广,大部分也懂汉话,对规矩的遵守和眼界自然不是普通蒙古牧民能比的。而小部落就不同的,尤其是几十人的那种小部落,通常是由几个或者十几个以家庭性质的牧民报团取暖组成的,属于蒙古人中最低级的存在。 在大明,历来就有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说法,在蒙古同样也是如此。 这些小部落可不管什么大汗不大汗的,因为大汗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离着他们太远了。在利益的驱使下,一旦起了贪心,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在草原上杀几个人,尸体随便一丢,一夜间就能被游荡草原的饿狼吞噬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第六十九章 额日斯部落 朱慎锥没和蒙古人打过交道,不了解这些是自然的。 但是马世州之前可是在蒙古生活了好些年的,对蒙古人脾性了解的很。 他告诉朱慎锥,蒙古人看起来憨厚、淳朴、热情、好客,可他们的思维方式和汉人完全不同,蒙古人崇拜的是弱肉强食的武力,敬畏的是虚无缥缈的长生天,汉人的规矩和草原上的规矩有着很大的区别,许多时候绝对不能用惯用的思维去理解。 马世州在蒙古的时候亲身经历过一件事,有次一支小规模的商队来到他所在的部落进行交易。起初交易很是顺利,双方相处也很融洽,可由于这个部落并不大,实在是拿不出足够的东西和商队交易,根本没能力从商队手上获得他们所必须的所有货物。 等到交易完成后,部落的首领热情招待了来客,还特意宰杀了牛羊请客人喝酒吃肉以表示感谢。喝完酒,吃完肉,首领又热情邀请客人留下住宿,还专门安排了最好的蒙古包给客人住。 对方乐呵呵地就这样答应了下来,等住进去的当晚,部落的首领还异常体贴地把自己最漂亮的小女儿送给了客人暖床,让她陪伴客人渡过了一个难忘也销魂的夜晚。 一切仿佛都是那么和谐,可谁都没想到,等第二天清晨首领的小女儿离开蒙古包之后,前一刻还和颜悦色的蒙古首领瞬间就变了脸,带人拿着刀子直接闯进蒙古包里,干脆利落地砍下尊贵客人的脑袋。 按照蒙古的规矩,我很想要你带来的东西,可是我又没钱去买,那么怎么办呢?就用最高的礼节对待你,再把自己最好最尊贵的东西(女儿)送给你享用,既然你收下了这份尊贵“礼物”那么双方等于达成了交易,等你享用完,你的东西包括你的性命就全是我的了。 这样的思想非常“朴素无华”,做这样的事也一切都合情合理。 他们的这种思维方式,在汉人看来实在无法理解,可在蒙古人的脑袋里却很是正常。尤其是面对一些小商队更是如此,热情之下隐藏着危险的隐患,只要做错一步,那么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这么说,碰上这样的小部落交易有如此风险?”朱慎锥诧异地问。 “到了草原哪里没风险?”马世州苦笑道:“草原行商都是冒着风险做的买卖,不过六爷您也不必太过担忧,就算有这样的事发生也不是绝对,蒙古人还是有规矩可言的,至少违反长生天的事他们绝对不会干,只要您不接受他们的那些好意,不让他们有机可乘,一般的交易还是很安全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草原做买卖了。” 思索着马世州的话,朱慎锥正色给他行了个礼,口道受教。 马世州摆摆手,说这是他应该做的,既然朱慎锥请了他来,也给了丰厚报酬,而且还有王荣的这层关系在,他自然会为朱慎锥考虑,必要的提醒也是自然的。 朱慎锥把所有人召集过来,郑重其事告诉了他们马世州的提醒。 众人听后一时间对这样的情况都是目瞪口呆,一个个面面相觑无法理解。但朱慎锥的要求下,众人还是点头承诺,一切都会听从朱慎锥的安排,毕竟谁都不想因为贪一时之欢,稀里糊涂地把命丢在草原上。 夜里轮流守营,一夜平安渡过。 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朱慎锥一行继续出发,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行至近午时分,远远就见前方有一群牧民的牛羊,看来马世州昨日说的一点都不错,在他们前往的道路上的确碰上了一個小部落,从牛羊的数量就能看出,这个部落人并不多。 朱慎锥他们发现牧民的同时,放牧的牧民也同时发现了他们。马蹄声响起,其中两个骑马的蒙古人朝着他们这边飞驰而来,这两个蒙古人分成左右,绕了半个弧线摆出了防备姿态,骑马飞奔的同时刀弓已握在了手中,一副警惕异常的模样。 等到了近前,当瞧见朱慎锥他们一行人和马车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就看见了插在马车上的那面商号旗,两个蒙古人瞬间敌意皆去放缓了马步,其中一个拿手放在嘴里呼啸一声,拨转了下马头,缓行到了跟前。 这两个蒙古人一个是脸庞黝黑的中年人,另外一个是稚气未脱的少年,从他们的容貌依稀能看得出来似乎是父子。 中年人对少年说了一句话,朱慎锥没有听懂,但见少年在几十米外勒马止步,这句话意思估计是让他等在那边。 中年人独自一人骑马到了跟前,开口就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马世州听后也叽里咕噜回了一句。中年人听罢顿时大喜,跳下马来非常热情地招呼朱慎锥他们,还伸手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朱慎锥这些日子一直跟着马世州学着蒙语,已经勉强会几句基础的蒙语,但中年人蒙语说的快又饶舌还带着口音,一时间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不过从对方的姿态和马世州刚才的回答判断,刚才中年人似乎是询问他们一行人是不是行商,有没有带货物。 马世州的回答是的,告诉他,他们这些人是去丰州滩的行商,中年人听后很是高兴,说他们的营地就在不远处,邀请朱慎锥一行人去营地休息,并且希望能和他们进行贸易。 马世州低声把这些告诉朱慎锥,对此朱慎锥早有准备,当即点了点头,用蒙语回了中年人一句话表示同意。 中年人听后更是大喜,转过身和少年快速说了几句,马世州在一旁继续给朱慎锥翻译,这个少年的确是中年人的儿子,中年人叮嘱少年好好放牛羊,他现在就带客人去营地。 说完后,中年人重新上了马,驱马和朱慎锥他们行在一起,只是位置稍稍靠前,引导着他们一行朝着营地而去。 边走边交流着,通过马世州的翻译,朱慎锥才知道这个中年蒙古汉子叫哈图立格,这个名字在蒙语中代表坚硬的意思。而刚才和他在一起的少年是哈图立格的儿子图日根。 他所在的部落是一个小部落,由十几户牧民组成,总人口加起来刚过百人,其中老弱占了三分之二。 部落的首领叫额日斯,是哈图立格的父亲。 部落的营地离他们遇上的地方不算远,哈图立格带着朱慎锥一行人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前方隐隐就看见了前方蒙古包的影子。 正如哈图立格所说的那样,他们这个部落并不大,蒙古包看起来也就不到二十多顶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牛羊在营地周边,另外还有一些正在忙碌的人影出入。 他们的到来第一时间就引起了营地的注意,还没接近营地那边就有人骑马赶了过来。等到来人接近,哈图立格驱马上前,高声冲对面呼喊了几句,那边听到哈图立格的声音后放下了心,接着又听哈图立格说朱慎锥他们是路过的行商时,来的人中有几个连忙拨转马头朝着营地返回,另外几人都面露喜色,高高兴兴地迎了过来。 见了面,相互简单打了招呼,这些蒙古人拥着朱慎锥等人继续朝着营地而去。等到达营地的时候,营地那边已经出来许多人了,有老有少,还有好几个孩童也欢快地从蒙古包里跑了出来,在母亲和长辈的带领下,用惊喜好奇的目光朝朱慎锥他们打量着。 到了地方,哈图立格下马,快步朝着领头的一个老人走去,低声和老人说了几句话,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老人应该就是哈图立格之前提过的,也就是这个小部落的头领,他的父亲额日斯了。 “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大明朋友!”听完了儿子的话,额日斯脸上堆满笑容,大步朝着朱慎锥他们走来。 朱慎锥带着马世州迎了上去,原本以为还需要马世州的翻译,但没想额日斯的汉话居然说的不错,虽然带着有些别扭的口音,却能听得明明白白。 “安好,尊敬的长老,非常高兴能遇见您,感谢您如此热情的招待。”按着蒙古的礼节,朱慎锥右手放在胸前,上身微鞠向对方行礼。 蒙古部落的首领称呼毕竟繁琐,按理说部落的首领是可以称台吉的,但像额日斯所在的部落实在是太小了,台吉这个称呼起码也是上千人的部落才行。所以朱慎锥变通了一下,称呼对方为“长老”,这个称呼让额日斯很是高兴,瞬间脸上笑容绽放。 第七十章 老狐狸 双方见了面,行了礼,互相道了安好。 接着额日斯直接询问了朱慎锥他们一行人的情况,这个之前和哈图立格提过几句,但没说的仔细,既然额日斯问了,朱慎锥自然也没有不答的道理。 当即告诉对方他们是来自大明的行商,这一次是带货去丰州滩贸易的,之后还会去一趟三娘子城和集宁。 听朱慎锥这么说,额日斯显得更高兴了,说着他们进入草原没多久就能先来到自己的部落,这完全就是长生天的指引。随后又问了问朱慎锥他们所带的货物是什么,是否愿意在他们部落先进行交易。 一个冬天刚过去不久,草原万物复苏,额日斯的部落是个小部落,很少能够碰到来自大明的行商,虽然小部落也可以去丰州滩或则三娘子城进行贸易,但在那边他们通常没什么优势,一般来说大明的行商都喜欢和大部落交易,很少愿意和他们这样规模的部落直接贸易。 额日斯向朱慎锥保证,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作为部落首领可以确保双方贸易的公正平等,这是一个老人的承诺,也是一个首领的诺言。 这一次来草原,朱慎锥只是来探探路,要不然也不会仅仅只有六人了。对额日斯的请求,朱慎锥没有反对的道理,再加上他们这個部落是自己深入草原腹地后第一个遇见能真正贸易的部落,相比之后的贸易,先从这个部落交易入手,对朱慎锥也不算件坏事。 既然这样,朱慎锥笑着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并且告诉了对方自己所带的货物情况。听到朱慎锥带的货物中不仅有盐巴、茶叶这种东西外,还有铁锅、斧子这样的铁具,额日斯就更高兴了。 扭头向儿子哈图立格快速说了一句蒙语,哈图立格兴奋地连连点头,然后高声招呼大家,大家欢呼了一声后全都朝着自家的蒙古包跑去,片刻后从蒙古包里取出各种事物来,围着朱慎锥的马车七嘴八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接着就是贸易了,蒙古人穷的很,除了牛羊外几乎没什么其他财产,哪怕就是小部落的首领也是如此。 在大明,普普通通的盐巴、茶叶、铁锅这些东西,在蒙古却是稀罕物,尤其是后者,蒙古人根本就造不出来,可这又是生活的必须品。要想获得这些东西,除了去长城内掠夺外,也只有和行商贸易这一条路了。 所以在蒙古的贸易,一般都是以物换物。除去蒙古贵族们会以金银和宝石作为支付外,普通的蒙古人基本都是用皮毛来换物的。 在额日斯的部落同样也是这样,那些蒙古牧民拿出来的都是些皮毛,他们想换取的是朱慎锥所带的盐巴、茶叶、铁具等等,当然还有布匹这些东西,只不过相比前者,后者的价格太高了,也太过奢侈,不是普通牧民能够换到的。 来前朱慎锥做过功课,也了解过大明行商和蒙古人贸易的交换比例。所以定价是早就定下来的,但就算这样,当他看见这些牧民们听了朱慎锥定下的交换比例后都露出喜色时,这才回过神,自己这个定价似乎稍低了些。 毕竟是第一次来草原,再加上这个时代的信息蔽塞,朱慎锥所获得的信息有些出入,再加上大部落大批量的交换价格和普通交换的价格差异,此外还有其他一些因素,朱慎锥之前并不清楚他看似正常的定价实际上比真实的定价要更便宜的多。 可就算这样,按照这个定价来交易,朱慎锥也是利润丰厚。要知道在平阳府,一口小铁锅的价格在八十文上下,大铁锅的价格不超过一百五十文。同样在平阳府,一张质量上等的羊皮大约是一百二十文,一张同等质量的牛皮价格在三百文左右。 而在这里,一口小铁锅需要用六张羊皮或者三张牛皮来换,大铁锅需要十二张羊皮或者六张牛皮才能换到,其中的利润高达十倍甚至以上,简直就是暴利。 这还是朱慎锥的定价稍低的缘故,按照正常的定价以小铁锅来计算,起码要七到八张羊皮才能换到。怪不得当朱慎锥宣布价格后,这些牧民一个个面露喜色,高兴的手舞足蹈呢。 虽然在定价上略微吃了点亏,但正是因为如此,额日斯部落的人,包括额日斯本人对朱慎锥一行更亲热了几分。作为部落首领,额日斯热情邀请朱慎锥去他的蒙古包里喝酒。 面对这样的邀请,朱慎锥按理是不可能拒绝的。如果拒绝了蒙古人的热情,等于就是不给他们面子,尤其是部落首领的邀请。 当然,朱慎锥也记得马世州的提醒,他想了想后歉意地告诉额日斯,因为他的人手少,眼下又有交易要忙,现在的天气不错,倒不如就在这边由他来做东,煮上一壶好茶请额日斯喝茶。 朱慎锥反客为主的邀请让额日斯哈哈大笑,他爽快地笑道既然这样他就不客气了。当即就让人把矮桌从蒙古包里抬出来,然后又在草地上铺了毛毯,乐呵呵地招呼朱慎锥席地坐了下来。 用带着的茶具摆弄着,朱慎锥请额日斯喝茶,额日斯是见过世面的,端起茶喝了一口,脸上的皱纹瞬间就舒展开来了。 “好久没这样喝茶了,记得上一次这样喝茶还是好多年前的事呢……。”额日斯放下茶碗不由得感慨了起来。 这话顿时引起了朱慎锥的好奇心,询问为什么这么说。 额日斯大笑着告诉朱慎锥,告诉他自己年轻的时候去过大明,那还是布延彻辰汗在的时候呢。当年自己在大汗手下当过百夫亲军,跟随大汗进过长城,享受过不少汉人的好东西。 说起这个事,额日斯的神情中满是感慨,同时又对朱慎锥安慰了几句,说打仗都是上面贵人的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这么多年蒙古和大明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这样的战争不知道有多少。 也许前一刻刚刚打完,后一刻大家又成了好朋友,就像现在的林丹汗一样,当初继承大汗的时候也没少和大明打仗,可这几年不也和大明握手言和了么? 再说了,现在的自己已经老了,骑不动马也拉不开弓,早就不是年轻时候的他了。朱慎锥他们也不是什么敌人,只要来蒙古当行商的都是朋友,这是历代大汗定下的规矩,他可是当过百夫亲军的人,这个规矩自然是明白的。 听着额日斯的话,朱慎锥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别看额日斯这个蒙古老鞑子貌似粗鲁,可能够当一个小部落首领,而且年轻时候还当过大汗百夫亲军的他是一个心里敞亮的明白人。 之前朱慎锥拒绝了进蒙古包休息,反而提出请额日斯喝茶,额日斯应该已经猜到了原因。为了安朱慎锥的心,额日斯借着喝茶的机会说了这些话,无非就是拉近关系,并用这种方式放他放心罢了。 交易还在继续,看着交易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朱慎锥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长老,今年的草原还好吧?”喝着茶,朱慎锥笑问。 “亲爱的兄弟,您指的是那方面?”额日斯笑呵呵地反问,小小的眼睛中透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神色。 “还能是那方面,当然是生活了。”朱慎锥笑道:“这几年长城内冬天来的越来越早,这天气也越发寒冷。想来草原上也是这样,冬季可不好过呀。” 朱慎锥的话引起了额日斯的感慨,他点头道:“是呀,去年又是连续几场大雪,要不是我们的部落运气好,受到了长生天的护佑,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呢。” “赞美长生天!”朱慎锥抚胸说了一句。 额日斯也做了同样的姿势,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放下手后,额日斯旁敲侧击地打听起朱慎锥的情况,朱慎锥回答之余也在打听蒙古这边的情况。 两人热情聊着话,看似说的很是投机,可双方心里都明白,许多话都是没营养的玩意,无非就是相互试探,又相互防备。 谁说蒙古人直性子的?要在以前有人这样说,朱慎锥或许相信,可现在再说这样的话,朱慎锥能直接把杯子里的茶淋到对方的脑袋上去。 额日斯这老家伙简直就是人老成精了,嘴里三句不离蒙古人的豪爽和热情,可言语之间都是试探的小心思。他话里话外一直都在摸朱慎锥的底,假如朱慎锥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说不定几句话就给他忽悠了,把老底全露了出来。 但朱慎锥怎么可能给额日斯轻易忽悠住呢?两人在试探后都发现对方不是好忽悠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看起来双方更亲热了许多,但实际上这个亲热的背后究竟有多少真多少假,这谁都不清楚。 面前的茶已喝过一泡,现在已是第二泡。 朱慎锥热情地提起茶壶给额日斯面前的杯子倒满,额日斯笑着抚了下大胡子,正要端起茶杯说话的时候微微一愣,下意识侧头,仿佛在倾听着什么,紧接着脸色顿时一变,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就猛然起了身。 第七十一章 聚兵 还没等朱慎锥回过神,猛然起身的额日斯就冲着他的族人用蒙语大声疾呼,前一刻还在兴致勃勃和朱慎锥的人交易的那些蒙古人瞬间全变了脸色,一愣之下老弱们慌忙就朝着自己蒙古包跑去,年轻人则快速跑向自己的马匹,还有一些人已经动作快的拿起了武器开始朝这边聚集。 朱慎锥心头猛然一惊,难不成这老家伙突然变脸要黑吃黑不成?下意识,朱慎锥右手就伸进了怀中。 在他的怀中藏着自己的那支枪头,由于事发突然,朱慎锥没办法快速使用自己所带着的火枪。 而且刚才坐着喝茶的时候,按照礼节刀剑这样武器已经提前卸下了。现在再去取恐怕来不及,最便利也最快速的就是使用自己的那支枪头了。 虽然身处蒙古人的部落内形势突变,可朱慎锥心里却没太多的慌张。哪怕这里的蒙古人比他们这边人多不少,但朱慎锥却有把握第一时间就制住离自己不远的额日斯。 要知道额日斯可是这个部落的首领,只要把他拿在手里,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而且朱慎锥的身手非常好,他们距离又近,给他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足够了。 “对不起我的兄弟,您别紧张,这不是针对你们。”朱慎锥的举动引起了额日斯的注意,他没有做出其他举动,相反主动摊开双手放缓语气对朱慎锥解释道:“有外人来了,来的外人还不少,也不知道来的会是谁。所以……我们的交易暂时不能继续了,希望长生天保佑,等会大家都会没事吧。” “来外人了?”朱慎锥疑惑正要问,可下一刻他就闭上了嘴。 因为此时他感觉到了大地在微微震动,似乎有不少马蹄敲打地面从远处隆隆传来。 作为部落的首领,又曾经是大汗的百夫亲军,额日斯的经验自然不是朱慎锥这样的汉人能比的,哪怕就算是同是蒙古人,大多数也没有他如此本事。 虽然年龄大了,让他再上战场已不可能。可是从细微之处判断的本领却没落下,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已经成了额日斯的本能,在朱慎锥刚才没有察觉到丝毫的情况下,额日斯就发现了不对劲。 马世州在一旁低声告诉朱慎锥,从马蹄声传来的动静大小来看,来的至少有上百骑。 这样的骑兵数量在草原可不算少了,要知道额日斯的部落也不过只有百来号人,除去老弱病残外能骑马厮杀的青壮最多也就三十多人而已,假如这是一支敌对的骑兵力量话,那么对额日斯的部落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蒙古部落中,弱肉强食相互吞并是常有的事,在蒙古人的习俗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长生天所定下的规则,当年蒙古人的祖先就是如此,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才在伟大的成吉思汗手里诞生了强大无比的蒙古帝国。 来的究竟是什么人,额日斯虽然能大致判断出来的数量,但却看不见对方是谁。 这时候,部落的蒙古青壮已经聚集起来了,就连跑回蒙古包的老弱也拿起了武器,警惕地做出了防守的姿态。 “六爷,俺们怎么办?”突然出现的变化,让朱慎锥的人都有了些惊惶,虽然他这一次带来蒙古的几人都是跟随自己走盐的好手,这两年提着脑袋走私盐手上也是沾过血的。 可是在大明走盐动刀子和在草原完全不同,草原一览无遗,地形利于骑兵奔驰,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想在草原上靠两条腿跑过蒙古人根本就不可能,再加上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过区区六人而已,还带着大车和这么多货物,一旦打起来恐怕连自保都不可能。 皱着眉头,朱慎锥看看四周,这时候他也没什么好办法,眼下只能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抗是最不合时宜的举动,现在只希望来的人不是什么敌人,哪怕就算是敌人的话,看在草原上对行商的惯例,期望他们能遵守大汗的规矩放过自己。 “把我们的车马围起来,小心做好防备,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是!”众人应了一声,连忙安排去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已经从车上卸下来的货物?虽然这样的安排究竟能起到几分作用大家心里都没底,可这时候做总比不做的强些。 “马叔,您觉得来的是凶是吉?” 马世州摇摇头,脸色凝重,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等着了,所谓是凶躲不过,只期望能够平安吧。 朱慎锥把怀中的枪头取出,装上了自己那根枣木棍上,随后又掏出了防身的火枪点燃火绳。 这些准备聊胜于无,骑兵的冲锋可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而且在草原上又没什么可藏身周旋之处,虽然朱慎锥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换得对方几人,但面对数量众多的蒙古骑兵来袭,一旦冲突结果可想而知。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耳边传来的马蹄声已越近,营地的蒙古人全都神色紧张地朝着来处望去。 握着手里的棍身,朱慎锥感觉手心微微发潮,呼吸急促心跳也快了几分,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到未知的到来。 转眼间,上百蒙古骑兵就到了营地前,来的蒙古人大多穿着甲,马背上刀枪具有,所有人还带着弓箭。 领头的一人戴着头盔,身上的皮甲上缀着铁皮,装备看起来要比其他人强上不少,他带人纵马而来,一副彪悍的模样。到了近前,他身下的马并没止步,也没见他拉动缰绳,只是身子微侧马儿就从营地前横跑过,足以看出他的骑术精湛。 “额日斯!额日斯!” “呼……。”一直紧张的额日斯听到来人呼喊他的名字,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 “我是额日斯,来的是布日固徳吗?我的兄弟!” “是我!额日斯!大汗有令!召额日斯部出丁聚兵!”布日固徳大呼,手中举起一面不大的旗帜,这面旗帜朱慎锥看不明白,但他身边的马世州却一眼就认了出来,低声告诉朱慎锥,这是蒙古大汗聚兵的令旗,凡是见令旗者必须从命,如不然就是违背了大汗的旨意。 见到令旗,额日斯身子猛然微颤,瞪大眼睛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作为蒙古小部落的首领,而且又曾经当过大汗百夫亲军的额日斯再清楚不过这面令旗代表的意思了。 他示意身边的族人把武器收起来,随后走出人群朝着令旗方向伏拜,见额日斯如此举动,布日固徳也停下马来,身手矫健地下了马,大步朝着营地走来。 “额日斯,好久不见。” “长生天在上,好久不见,布日固徳!” 布日固徳和额日斯似乎很早就认识,两人相互打了招呼,还拥抱了下,布日固徳这才把令旗递给额日斯,额日斯双手接过看了一眼,随后托起郑重其事还给了布日固徳。 “这是蒙古人聚兵的程序,只有确认了令旗的真伪,应召的部落才会配合。”马世州在一旁低声又向朱慎锥解释着,朱慎锥微微点头,问他这個布日固德是什么来头,对此马世州摇摇头,说他也不清楚,但从蒙古人聚兵的规矩和对方的穿着来看,这个布日固德起码是一个百夫长。 布日固德和额日斯相互交谈着,他们说的都是蒙语,而且离着朱慎锥的距离也有些远,所以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从他们的对话举动,应该不难猜出交谈的内容和聚兵有关。说了好一会儿后,额日斯似乎在恳求对方什么,但对方却摇了摇头,神色坚定地回了一句话。听对方这么回答,额日斯的精神气仿佛一下子就被抽走了,原本就显得苍老的脸庞带着无奈和悲伤,他默默叹了口气,然后扭头和身后的族人说了几句话,随后部落的族人们也露出了悲切的表情。 接着,额日斯的儿子哈图立格在族人中挑选了十几个青壮出来,等选出人后,额日斯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布日固德。布日固德向人群中扫了一眼,又伸出手来朝着未挑选出来的几个年轻人逐一指去,当他的手指抬起的时候,被指到那几个年轻人的父母妻儿都不由得捂住了双眼,一副神色悲痛的表情。 额日斯的部落只是一个小部落,整个部落的人口并不多,其中青壮年加起来也不过就三十人出头,可现在布日固德直接就挑走了这些青壮中的大半,留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个半大的孩子。 面对大汗的聚兵令,额日斯根本就没反抗的能力,他们这样的小部落如果胆敢反抗的话,那么接下来会面临什么,额日斯自己心里非常明白。 当年,他在大汗旗下当百夫亲军的时候,也曾经和布日固德一样带着令旗去各部落聚兵。凡是遇到不肯出兵的部落,额日斯二话不说就会下令攻击,直接灭掉这些小部落也是常有的事。 那时候的他还年轻呢,转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自己今日也面临了当年那些部落首领同样的选择。 第七十二章 布日固德 聚兵的人选挑完,额日斯似乎一下子就老了许多,布日固德几乎把他部落里的青壮全部给挑走了,就连自己的儿子哈图立格和孙子图日根也都没落下。 额日斯这辈子有过四个儿子和五个女儿,但这些儿女中近半都夭折了,长大成人的只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而已。 女儿早就出嫁了,嫁去了其他部落,好几年也见不到一回。至于两个儿子中,一個早些年因为战争死在了战场上,就连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哈图立格是唯一留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图日根也是自己唯一的孙子。 额日斯已经老了,像他这样的老人在草原上几乎是活一日算一日,谁也不知道那天长生天就把自己给带走。这唯一的儿子和孙子,可以说是额日斯最后的寄托,也是他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希望和牵挂。 但谁能想到,突然而来的这场聚兵即将要把自己的儿子和还未成年的孙子给带走,一旦在战场上谁都无法预料后果,假如丢了性命他们可就再也回不来,这让额日斯如何能活下去。 可是,大汗的旨意是无法违背的,面对残酷的现实他也只能接受,更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似乎是看出了额日斯的情绪低落,布日固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了他说了几句话。 额日斯听后眼中恢复了些神采,连连点头,郑重其事地向布日固德道谢。 挑完了人,按照接下来的安排,布日固德就要带这些人离开。 不过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接下来还要给这些蒙古人收拾行李和准备的时间。这些做完后,时间也差不多也到傍晚了,看看天色布日固德准备和他的人在额日斯的部落休息一晚,等到明天天亮再出发。 布日固德来后就留意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大明打扮的人,还有几辆大车。先办完聚兵的事,接着他就问额日斯这些大明人是怎么回事,面对布日固德的询问,额日斯自然是实话实说,等听明白朱慎锥他们是来草原做买卖的行商,而且所带的货物情况后,布日固德眼睛顿时一亮。 朝着朱慎锥的方向看了眼,布日固德就大步朝他这边走来。 “尊敬的大明朋友,安好!” “安好,尊敬的将军。”朱慎锥右手抚胸,向布日固德行礼。 用还算流利的汉语打了招呼,布日固德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对朱慎锥说对他们带来的货物很感兴趣,希望能够买下这些货物。 朱慎锥来草原本就是做生意的,东西卖给谁都是无所谓的事,既然布日固德要买,他自然也没不卖的道理。 不过接下来布日固德的话让朱慎锥一愣,因为布日固德告诉朱慎锥,因为他这一次出来是按大汗的旨意聚兵的,所以没有携带金银和其他可交换的财物,暂时没办法马上和朱慎锥交易。 不过他希望朱慎锥和他的商队跟着自己一起走,等到了他们营地后,交易就可以进行。 “您放心,伟大的大汗向来欢迎大明的商人朋友们来到草原做买卖,我向长生天发誓,你们一路的安全可以绝对保证,等到了地方交易完你们就可以离开了,还希望大明的朋友能够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布日固德笑眯眯地说道。 虽然话里说的客气,但言语中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再加上他身着甲胄的高大体型,还有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蒙古骑兵,给人带来不少压力。 “六爷,千万别拒绝!”在一旁,马世州轻声提醒道。 在蒙古生活了许多年,马世州太了解这些蒙古人的作风了,别看布日固德说的客气,但他所说的话并不是真正的请求,而是要求。 一旦拒绝,这个布日固德会做出什么来谁都不清楚,假如朱慎锥他们是大行商,有着蒙古贵人的照应自然是两回事,可作为一支小商队,布日固德很可能翻脸不认人的,在这种时候还是按着他的要求去做的好。 朱慎锥心里同样琢磨着,他没想到刚进入草原就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次交易就碰上了大汗聚兵,而且还遭遇了如此的“请求”,正如马世州提醒的那样,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并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 “当然,能为尊贵的将军您做些小事,这是我的荣幸。”朱慎锥面带微笑,恭恭敬敬地又抚胸行李,随后又道:“不过您也看见了,我们带着大车行路缓慢,您的部下又都是来去如风的骑兵,我担心同行的话恐怕会拖累您的行军。” “至于您刚才提到的交易,这个没任何问题,您是大汗的信任部下,我当然也相信您。这样吧,您可以先在我们携带的货物里挑选您所需要的东西,等以后什么时候方便了,再结算也是一样。” “哈哈哈!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明商人。”朱慎锥这话让布日固德顿时大笑起来,朱慎锥的话中意思分明就是拒绝同行,但却又找了个合适也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且朱慎锥很聪明,主动提出赊账的方式让布日固德选择,如果布日固德答应了,那么就等于破财消灾。至于后面提到的以后方便再结算,这只是一句客气话罢了。 布日固德既然能为大汗聚兵,担负这样的任务自然不是普通蒙古人,哪里会听不明白这些? 大笑了一阵,布日固德的面孔猛然一板,很是严肃喝问道:“大明人,难道你以为我们蒙古人都是强盗不成?” “当然不是!”朱慎锥想也不想矢口否认,可他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 这么多年,蒙古人每次带兵攻入长城内是来干嘛的?难不成他们在草原上放牛放羊厌烦了,集体报名参加大明一日游来的? 蒙古人在边境做了那么多破事,那一件事不是为了抢掠财物?其他的不说,就说布日固德身上穿着的这副盔甲吧,之前离得远看不清,现在站他面前瞧得明白,怎么看都是明军军官的制式盔甲,这总不会是边军的那位军官因为和布日固德哥俩好感情深,喝多了黄汤结拜成了安达,特意从自己身上脱下硬送给他的吧? 如果猜的没错,这副盔甲应该是布日固德从大明这边抢来的,甚至大概率杀了一个边军军官后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这样的人,居然问自己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形式比人强,哪怕朱慎锥心里明白,却绝对不能承认。反而他得睁着眼说一通瞎话,要不然布日固德一怒之下动手,别说货物保不住,就连小命也悬。 “能认识将军是我的荣幸,既然将军有需,区区这些货物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将军难道以为自己是不讲信誉的人么?这我是绝对不信的,将军相貌堂堂,气度轩昂,一看就是蒙古人中的好汉,要不也不会受大汗如此重用。” “将军,这些东西但取无妨,虽然我的商队并不算什么大商队,可我这个人向来就是喜欢交朋友的。今天一见将军不知怎么回事,隐隐就感觉到同将军亲近,而且我们能在此处相识,说不定就是长生天的安排,您觉得呢?” 朱慎锥正义严辞道,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这一番话讲的布日固德心花怒放,他虽然是百夫长,可实际上在蒙古军中军职地位并不算高,像他这样的百夫长林丹汗手下有好些呢。 人总是爱听好话的,同样也都是觉得自己是好人的,哪怕明明这个人是恶人也是如此。从来没有恶人会说自己是恶的,这是人的天性,布日固德自然也不例外。 哈哈大笑,布日固德越看朱慎锥越觉得顺眼,这样胆大说话又好听的明人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而且这一句句话也都说到了自己心坎上。 说实在的,刚才朱慎锥说先拿货,以后再找机会结算的建议的确打动了布日固德,如果这样干的话自己就占了大便宜了。但布日固德却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事。 去大明抢掠是一回事,可在草原和行商贸易是另一回事,这种习俗对于有一定见识尤其是像布日固德这样层次的蒙古人来说已成了规矩。而且这个规矩是历代大汗都要求遵守的,作为大汗的部下,破坏规矩的事传出去,可是要受责罚的。 因为这样,布日固德才会装模作样反问朱慎锥,以表示自己毫无那样的想法。可谁想,朱慎锥接着又说了这些话出来,虽然意思是相同的,但说话的技巧可比他们直来直去的蒙古人听着顺耳多了,而且听后布日固德感觉自己的品德瞬间就升华了不少,说不定自己老爹当年给自己起名里面带了个“德”字,有着先见之明,这或许是万能的长生天早就注定的吧。 越看朱慎锥越是顺眼,一时间布日固德反而不好意思占他的便宜了。他想了想后摆摆手,大大方方地告诉朱慎锥交易就是交易,自己作为大汗的部下,骄傲的蒙古人,怎么能够占他这样一个大明商人的便宜呢? 他们来到草原也不容易,辛辛苦苦不就是为赚钱么?总不能来一趟空手而归吧?这样的话又如何体现出他们蒙古人的热情好客和直爽呢?所以,布日固德觉得还是让朱慎锥他们跟着自己走的好,等到了营地按照规矩完成交易,绝对不会让朱慎锥吃亏。 再说,朱慎锥带的货物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下,还能够给他介绍几个同僚一起买下。这样的话也算是帮了朱慎锥一把,大家既然都是兄弟,这样的帮忙不是应该的么? 至于朱慎锥提到的行路不便,这更就不是问题了,额日斯的部落虽然小,但这里的马还是有的,让额日斯多挑几匹好马出来,帮着朱慎锥他们拉车,这样一来朱慎锥的行路速度就能快上许多,完全不耽搁他们的行程。 第七十三章 草原变局 布日固德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朱慎锥再拒绝就不可能了。 他听后面露喜事,抚胸谢过布日固德的安排,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见朱慎锥同意后,布日固德很是高兴,气氛一下子就融洽了起来。 布日固德的人暂时在额日斯部落驻扎了下来,作为主人的额日斯让族人宰牛杀羊,招待布日固德一行。 虽然布日固德是来聚兵的,他的到来也让部落的青壮,包括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即将离开了自己身边,前往生死未知的战场。但大汗聚兵,这是额日斯根本无法拒绝的,而且布日固德只是执行者,真正的决策者是林丹汗。 招待布日固德一行,同样也是额日斯必须做的,哪怕对亲人即将上战场的担忧充斥着内心,表面上却依旧勉强打起精神来做这些。 一来,按照蒙古人的习俗,部落的人是布日固德征召的,接下来有很大的可能这些人都归布日固德指挥,在这种情况下,善待布日固德,同样也是善待自己的族人,希望之后的战场上,能够看在这个情份上照顾一下他们。 二来,这恐怕也是即将出征的族人在部落最后一顿丰盛的晚餐了。等到明日太阳再一次升起,他们就将离开部落,踏上未知的路程。打仗可是要死人的,无论是和谁打仗,地位越低的蒙古人战死的可能性就越高。 额日斯是打过仗的老兵,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招待布日固德,同样也是给自己这些族人一个最后和亲人相聚的机会,让他们饱餐一顿,和亲人道别后毫无牵挂地踏上征程。 天色渐渐暗下,营地升起篝火,烤得香喷喷的全羊和煮的大块的肉一一端了上来,大家围坐着,用手中的小刀割取着肉,沾着盐巴就着马奶酒畅快地吃喝着。 朱慎锥他们同样也是如此,但和其他人相比,朱慎锥的待遇就高了不少,他和额日斯、布日固德一起。马世州和其他伙计去了另一边,这样的安排,在蒙古人这边算是较高的礼节了,对此朱慎锥表示有些惶恐。 也许是因为之前吹捧的缘故,布日固德对朱慎锥的感官非常不错。额日斯虽说因为儿子和孙子的即将离开显得有些伤感,但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强打起精神,热情招待着这两位客人。 吃喝的同时,朱慎锥忍不住旁敲侧击询问这一次大汗聚兵的原因,毕竟大明和蒙古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止过,虽然这两年双方和睦了许多,可谁又能保证,这一次林丹汗聚兵不是因为要针对大明? “哈哈哈,放心吧,这一回大汗聚兵和你们大明没什么关系。”布日固德大笑道,对于朱慎锥询问中的担忧他很明白,毕竟朱慎锥是大明人嘛。 用刀子割下一块肉,沾了点盐巴往嘴里一丢,大嚼几下就着马奶酒咽了下去。抹了抹嘴,布日固德笑道:“这几年东边不太平,建州的野猪皮同你们大明打了一仗后,现在上蹿下跳活跃的很,大汗对这个老家伙很是不满……。” “这么说,大汗这一次聚兵是要攻打建州?”朱慎锥微微一愣,同时心里有些高兴。去年的时候,大明在萨尔浒战败,如今辽东局势在熊廷弼的到任后总算稳了下来。 熊廷弼是個能臣,也是一个牛人,到了辽东后在皇帝的支持下稳住了阵脚,依托大明远比后金雄厚的国力和应对得当的措施逐步扭转了当初兵败后的糟糕局面。 熊廷弼在辽东的稳扎稳打,让努尔哈赤狗咬乌龟无处下嘴,也无可奈何,几次小规模的碰撞后,明军反而占了些许上风。 现在,辽东的局势要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萨尔浒之战后的巨大损失依在,明军在辽东的实力也不如从前,可就算这样熊廷弼依旧完成了皇帝交给他的初步任务,使得整体情况渐渐好转,同时暗暗积蓄力量准备未来的反攻大战。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林丹汗出兵辽东对大明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些年,蒙古和大明的关系得到了相当缓和,双方甚至恢复了之前中断许久的马市互贸。之所以有这样的情况,那是因为后金的突然崛起,努尔哈赤的后金崛起后开始统一女真各部,其势力发展非常迅猛,对大明包括蒙古都形成了威胁。 尤其是萨尔浒之战,后金大胜明军,这造成了巨大的震动。这场战役说一句天下皆惊丝毫不为过,林丹汗继位以来,一直都以成吉思汗为榜样,意图恢复旧日蒙古帝国的全盛。 这些年,林丹汗着手统一蒙古各部,壮大自身,要找回祖先的荣光。后金的崛起使得林丹汗很是不舒服,而且自继位以来,蒙古人和后金接连的几场战争中,林丹汗都没讨到便宜,甚至损失不小。 就在去年的时候,林丹汗还给努尔哈赤去了一份信,信中自称为“四十万蒙古之主”,称努尔哈赤为“水滨三万人之主”,其中的傲慢和对后金的轻视显而易见。 而当努尔哈赤在萨尔浒之战胜利后,后金的实力一下子增强了不少,在这样的情况下,林丹汗把后金当成威胁,和大明结成同盟,对后金动兵也是很正常的选择。 所以听布日固德提到建州,朱慎锥的精神顿时一振,如果这个时候林丹汗和大明联手起来在辽东和后金开战,以熊廷弼的眼光和才能,哪怕不能彻底扭转萨尔浒之战后的劣势,至少也能借此机会给后金重创。 “打建州?不不不,大汗要打的可不是建州,是炒花这个老东西。” “炒花?”朱慎锥呆了呆,前面还在说林丹汗对努尔哈赤不满,看怎么转眼不是打后金反而打炒花了呢? 炒花这个人朱慎锥知道,在前往草原之前,朱慎锥对草原的信息仔细打听过,虽然这些信息不怎么完全,可草原上大概的势力情况还是知道一些。再加上马世州告诉自己的那些,朱慎锥对于草原各大势力也算是知晓的,其中就包括这个炒花。 炒花是内喀尔喀之主,喀尔喀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外喀尔喀,位置在林丹汗的察哈尔本部北边,而另一部在其东部,位于察哈尔、科尔沁和辽东的后金势力范围交接中心,大明的以北方向。 内喀尔喀部之前的实力不强,在万历初年起才逐步壮大,最初的首领是速把亥,后因入侵辽东被李成梁所杀,速把亥死后炒花接手了其兄的势力,成为了内喀尔喀部的首领。 炒花和林丹汗一样,同是孛儿只斤氏成员,黄金家族的后人。 不过炒花成为内喀尔喀之主后,和林丹汗的关系并不好,双方时有摩擦。这几年,随着后金的壮大,比邻后金的内喀尔喀部和后金多次交战,却胜少败多。也是因为如此,炒花为了保存势力,选择了和林丹汗同样的方式,同大明开始交好,双方的关系逐步缓和,以借大明力量对抗后金。 但在去年的时候,努尔哈赤在萨尔浒战胜明军,此战后金实力大增,一下子就膨胀起来的努尔哈赤借明军在辽东实力大损的空隙四处出击,抢到了不少地盘。 不久后,努尔哈赤亲自带兵攻击内喀尔喀部,作为一个精读《三国演义》有文化的老奴,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没了大明的支持,内喀尔喀部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努尔哈赤突然发动袭击,一战大胜,直接砍掉了炒花侄孙宰赛的脑袋。 宰赛不仅是炒花的侄孙,也是内喀尔喀部五部领主之一。整个内喀尔喀部分为五部,也称为内喀尔喀五大营。 这五大营可是内喀尔喀部核心军事力量,也是炒花能成为部落之主的根本。宰赛作为五部领主之一,手里握着内喀尔喀部举足轻重的精良蒙古骑兵,可谁想却一战之下不仅被努尔哈赤的后金军队给击败,就连宰赛本人也成了刀下之鬼。 宰赛部大败,内喀尔喀军力大损,努尔哈赤挟胜继续进军,几战下来打得炒花无法招架叫苦不迭。 炒花急忙向林丹汗求助,希望林丹汗看在同是黄金家族成员份上伸出手来拉兄弟一把,可谁想林丹汗接到求援后根本不理不睬,在黄金大帐里继续奏乐继续舞,丝毫没有出兵的想法。 苦苦等了月余,林丹汗的援军毛都没见,后金咄咄逼人越战越猛,眼看着继续打下去自己老本都要拼光了,走投无路的炒花一咬牙,直接就做出了求降于后金的举动。 虽然在战场上获得绝对优势,但内喀尔喀部地盘可不小,这边又是蒙古人的地方,后金虽说强大,可女真人人丁却不多,根本不可能直接把这么大的地盘全吞下来。 考虑到这些因素,努尔哈赤倒也没想一战就灭掉内喀尔喀的念头,他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本就是想从内喀尔喀那边占点便宜,顺便在萨尔浒之战后内喀尔喀失去明军支援的情况下以打促和,彻底搞定这个不怎么安分的老邻居。 见炒花被自己打服求降,努尔哈赤顿时大喜,很是大度地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同时他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以后内喀尔喀部必须和后金结盟,双方联手一起对付大明。 形势远比人强,以前炒花借着大明的支持还能和后金扳下手腕,可现在大明在辽东大败,这个大哥已经靠不住了。就连自己人的察哈尔本部也不救援自己,林丹汗这狗东西在一旁幸灾乐祸,坐视自己同努尔哈赤打生打死,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内喀尔喀部就彻底完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炒花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努尔哈赤的要求,并且还把自己的孙子作为人质主动送去了后金。就这样,内喀尔喀和后金的战争就以这种方式平息,努尔哈赤用军事力量征服了内喀尔喀部,又拉到了一个重要盟友。 第七十四章 林丹汗的思路 战争结束,内喀尔喀部和后金结成同盟,之前坐山观虎斗的林丹汗得到消息后顿时暴跳如雷。 在林丹汗看来,作为黄金家族的子孙,打输了不算,居然还投靠了他所看不起的努尔哈赤,这简直就是蒙古人的奇耻大辱。 因为内喀尔喀部和后金的结盟,林丹汗决定给炒花一个教训,让他知道黄金家族的子孙可以战死却不能在敌人面前卑躬屈膝用这种方式苟且偷生的道理,同样借敲打内喀尔喀部,以镇服其余蒙古各部,为接下来统一蒙古做好准备。 这就是林丹汗向各部落聚兵,准备攻打内喀尔喀的真正原因。当听到布日固德说完这些后,朱慎锥的大脑顿时有些宕机,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林丹汗为什么会这么干。 “这丫的不会智商有问题吧?” 朱慎锥实在无法理解林丹汗的想法,按照正常逻辑,炒花求援,作为蒙古共主的林丹汗怎么都应该派兵救援,毕竟内喀尔喀部不仅是蒙古重要的一部,其首领炒花还和林丹汗一样身上都流着黄金家族的血脉。 哪怕这些年内喀尔喀部和林丹汗之间有些矛盾,那也是蒙古人自己内部的事。在外人攻击蒙古同部的情况下,林丹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坐视内喀尔喀部不顾,按兵不动,看着炒花和后金打生打死?林丹汗自以为聪明,想坐山观虎斗,又或者玩一套驱虎吞狼的把戏,要借后金之手削弱内喀尔喀部的力量,为将来统一蒙古扫清障碍。 这看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实际上这么做简直无法理喻。 利用外人的手对付自己人,这样做法难道其他蒙古各部首领没有想法?不让人心寒?作为蒙古大汗,全蒙古的共主,这种做法实在是亲者痛仇者快,把自己人往对手那边推呀。 现在炒花无力抵抗后金,无奈只能求降并和后金结盟,在其余蒙古各部看来也是无奈的选择。 毕竟他不这么做,内喀尔喀部就完了,现在这么做了至少能保存自身,至于所谓的同盟这对蒙古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在蒙古人看来,条约的签订就是用来撕毁的,当人质的孙子也是可以抛弃的,别说孙子了,儿子没了再生一个就是,当年成吉思汗带着蒙古崛起的那一日起,这几百年来,他们蒙古人不都是这样干的么? 在这种时候,林丹汗最合适的选择就是派人去安抚炒花,随便找个理由解释之前不出兵的原因。然后再利用宰赛的死来挑唆内喀尔喀部和后金的矛盾,让炒花的内喀尔喀部继续顶在前头,作为蒙古本部和后金之间的屏障。 可偏偏这个时候林丹汗不去打后金给炒花报仇,反而对委曲求全的炒花下手,这样的作为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外人来打自己,自己打不过人家找老大帮忙,老大不帮忙还在边上吃瓜看好戏。等自己被外人打得鼻青脸肿,没办法只能求饶,人家放过自己后,老大不安抚自己反而要带人狠狠揍他?这叫什么事儿? 林丹汗的这番骚操作朱慎锥实在是无法理解,作为蒙古大汗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简直犹如儿戏一般。 这些话也只能朱慎锥心里这样想想罢了,理解归不理解,但这个事却不是他能评论的。 林丹汗再蠢,那也是蒙古人的大汗,在坐的额日斯和布日固德都是他的部下子民,在他们心里,林丹汗是高高在上的呼图克图汗,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是所有蒙古人的大汗。 除去长生天外,草原上没有比林丹汗更尊贵的人了,只要林丹汗一声令下,哪怕就是去死,额日斯和布日固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因为明天就要离开,晚宴之后众人也就早早休息了。 这個夜里,朱慎锥没有睡好,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一直都没想明白林丹汗的所为,也对接下来林丹汗聚兵攻击内喀尔喀部的军事行动不看好。毕竟现在炒花已经和后金结盟了,一旦这个时候林丹汗出兵非但得不到其他蒙古各部的支持,还会逼着内喀尔喀部往后金那边推。 努尔哈赤可不是普通人,这个老奴雄才大略,一旦林丹汗出兵,他绝对不会坐视内喀尔喀部灭亡,必然会出手相助。 在这种情况下,林丹汗能打赢这仗么?辽东的熊廷弼又如何选择?想来想去,朱慎锥想的脑门都在发疼,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到后半夜的时分,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醒来,营地已经有人在忙碌了。朱慎锥洗漱后带着他的人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因为布日固德的安排,额日斯给朱慎锥准备了好几匹马,有了这些马他们行路要便利许多。 等到布日固德的人全准备好,一声令下后,朱慎锥他们就跟着布日固德出发了。 一行离开了额日斯部落,看着远去的族人,担忧他们是否能够平安回来,年老的额日斯眼睛不由得模糊起来,他强打着精神,目送着自己儿子孙子们跟随队伍远去,渐渐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地平线那端。 额日斯部是布日固德聚兵的最后一站,现在他聚兵的人数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返回在察哈尔右翼的营地。 这条路线和朱慎锥之前选择的路线完全相反,察哈尔右翼的营地靠近集宁方向,位于集宁稍东南的乞儿海子,也就是后世的黄旗海。 从额日斯部到乞儿海子,之间的路途不算近,按照朱慎锥他们原本的速度,起码要十多日左右才能抵达。如今因为是赶路,又多了马匹,速度要快了许多,可就算这样也要至少五六日抵达。 这几日里,朱慎锥一行人跟着布日固德的骑兵一起行军可不轻松,毕竟他们不是生活在马背上的蒙古人,对于蒙古人来说,骑马行军就犹如吃饭喝水那么简单,如果在战时一人二骑甚至三骑,他们甚至可以不下马,吃喝拉撒全在马上,就连睡觉也是一样,这样的行军速度简直就是惊人的。 现在虽然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毕竟最后的聚集时间还比较宽裕,再加上回去的路上又带了朱慎锥一行人,为了照顾朱慎锥,布日固德把速度放缓了不少,可就算这样,第一次这样在草原赶路的朱慎锥还是累的够呛。 累归累,收获还是不小的。 蒙古人骑兵行军、扎营还有在草原上生活的一些技巧等等,一路上布日固德并没有瞒着朱慎锥,一切都是在他眼皮底下做的。 起初朱慎锥还有些避嫌的想法,生怕自己知道这些让布日固德防备。但很快这个念头就打消了,因为在第一天扎营的时候,布日固德就来找朱慎锥聊天,聊着聊着,居然主动说了些他们蒙古人在草原上的经验。 这让朱慎锥很是惊喜,他试探地询问了几句,布日固德都爽快地回答了,就连一些关于骑兵军事方面的情况也没隐瞒,大大方方地告诉了朱慎锥。 也许在布日固德看来,这都是蒙古人的本能而已。而且朱慎锥作为一个大明商人,哪怕就算知道了这些又如何?一个大明商人总不可能带领大明的骑兵跑到草原上和他们蒙古人交战吧?再说了,现在大明哪里还有什么骑兵呀?在他的认识里,大明的军队虽然军械精良,可都是躲在长城后的胆小鬼,草原终究是他们蒙古人的草原,蒙古人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既然布日固德不在意这些,朱慎锥哪有不多请教的道理?借着这个机会,他不仅从布日固德这边学到了不少东西,还因为这几天的接触,双方也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除去这些外,布日固德还告诉了朱慎锥一些关于蒙古各部的情况,虽然他说的只是一些寻常的信息,毕竟像大汗和王爷、台吉、万户等高层的信息所知不多,布日固德的级别也达不到这样的程度,可从他口里说的那些东西对于现在的朱慎锥而言却已是足够了,不能不说又是一个意外之喜。 这一日,临近傍晚,布日固德见天色差不多下令扎营休息。 停下后,众人开始忙碌起来,朱慎锥的人也准备晚饭了,这时候眉开眼笑的布日固德就破来了。 “兄弟,今天吃些什么?”布日固德也不客气,到了近前直接问,还咧着大嘴笑。 “和昨天一样只有闷饭,野菜汤,草原上条件不好也只能这些了。”朱慎锥笑着回答道。 自从第一天行军,扎营后朱慎锥他们这些人做了一顿饭,闻到香气的布日固德好奇跑来讨了些吃后,布日固德就开始赖上朱慎锥了。 蒙古人吃饭很是简单,不是羊肉就是牛肉,又或者是那种硬邦邦的死面饼子再加奶茶什么的。 这还是在营地的时候待遇,如果是行军的时候,通常就是些携带肉干什么的,想吃口热食可不是容易的事。 草原的条件艰苦,而且出产也不多,在出发前,朱慎锥就琢磨过这个情况,请教了马世州提前做了一些准备,除去干粮外,他还带了不少米面,为的就是怕在草原上吃不惯时候可以打打牙祭。 蔬菜对蒙古人来说可是奢侈品,蒙古人需要大明的茶叶就是因为缺乏蔬菜,要靠茶叶来补充维生素等。朱慎锥到了草原后发现,其实草原上也有不少可以食用的野菜,辨认和摘采野菜对朱慎锥他们来说不算难事,以前走盐的时候经常在荒山野岭露营,为解决补给挖野菜来吃不是稀罕的事。 既然草原上肉食不缺,又有野菜,朱慎锥索性就按着西域手抓饭的模式来做闷饭,饭里放上些牛羊肉,再添野菜什么的,撒上盐巴提味,盖上锅盖闷上整整一锅,味道可比那些干粮不知强多少倍。 至于其他的野菜,炒菜条件不足,煮一锅野菜汤却是没问题的。这些玩意在大明根本不算什么,可对于很少吃到这样食物的布日固德来说见了无异两眼冒光口中生津。 第七十五章 营地 “有这些就行。”布日固德搓着双手嘿嘿笑着,这几天他每到饭点就会跑来蹭饭,朱慎锥已都习惯了。再说,朱慎锥巴不得他来呢,要不是真没条件,他还打算给布日固德做些更好吃的玩意,进一步拉拉交情。 一顿饭又算得了什么?能够借此拉近双方的关系,从布日固德嘴里掏出自己想要的消息,再多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而且这几日里,因为吃饭的缘故布日固德已同朱慎锥成了不错的朋友,按照他的话来说,他们已经是兄弟了。相比之前额日斯这个老狐狸,朱慎锥更喜欢和性子直爽的布日固德打交道。 和布日固德混熟了,朱慎锥这才知道这家伙年龄并不大。别看他一副大胡子,长的粗狂的模样,实际上也就二十三岁而已,原本朱慎锥以为他怎么着也三四十了,闹了半天却大不了自己多少。 做饭需要时间,得耐心等待。布日固德再心急也没用,只能强忍着等着饭好,和朱慎锥聊天时不时还目光朝着不远处煮着饭的土灶看上一眼。 终于,饭好了,当马世州来告诉朱慎锥可以用饭的时候,布日固德二话不说就抢先弄了一碗,连筷子都不用,直接动手,两口饭再喝口汤,吃的是眉开眼笑,远处他那些部下看了一个个心里羡慕之极,却只能低头继续啃自己那些硬邦邦的干肉。 连干了三个人的量,布日固德这才心满意足地摸摸凸起的肚皮,这样的美食天天吃该多好呀,他甚至想旧事重提,让朱慎锥把他们队伍里那个会煮饭的人送给自己,这样的话以后自己就能天天吃到这样的美食了。可惜的是,这個事他不是没提过,但却被朱慎锥一口给拒绝了。 “布日固德兄弟,到营地还有多远?”吃完饭,朱慎锥煮了壶茶,和布日固德一起喝着茶消食聊天。 “快了,从这个方向过去没多远了。”伸手指着一个方向,布日固德笑呵呵道。 “明天能到了吧?” “顺利的话明天中午就能到了,怎么?你心急了?哈哈哈!放心吧我的兄弟,我答应你的事绝对不会反悔,等到了营地你的这些货物我全包了,到时候保证让你满载而归回大明去。” 布日固德爽朗地大笑着,朱慎锥也露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再一次向他道了谢,还说了几句如果不是因为碰上他,哪里有这样的机会,说不定他还得在草原不知道转悠多少日子才能把货卖完呢。 “小事小事,都是自己兄弟嘛。”布日固德大大咧咧说着,手里拿着根草棍剔着牙。 这几日,他和朱慎锥已经混熟了,也知道朱慎锥是刚来草原做买卖的行商,对于草原的情况不是太了解。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布日固德怎么会有这个运气?一般来说,大明行商中像朱慎锥这种小规模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大商队,而且这种商队都是有固定客户的,比如那位大部落的台吉,又或者万户、王爷什么的。 这些行商规模大,带的货物也多,但通常直接和那些大人物交易,向布日固德这样的蒙古低级将领根本没什么机会能直接接触,更不用说从中获得多少好处了。 也就是朱慎锥他们了,再加上在聚兵的路中的巧遇,这才给布日固德带来这样的机会。布日固德已经打听过了,心里也盘算过了,等到了营地就找人凑份子把朱慎锥带的货全部吃下来,这样一来自己转个手能在这笔买卖中赚到不少。 这样的好事可不常有,而且布日固德还有和朱慎锥搞长期合作的想法,如果双方以后能长期交易的话,这就是一条非常不错的财路,借着朱慎锥的货物渠道,他以后不仅能赚更多的钱,未来也能借此在部落里提升自己的地位。 蒙古人可不傻,如果蒙古人傻当年也不会建立起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帝国了。布日固德性子直爽,可这笔账他还是算得清楚的,这些日子朱慎锥刻意和他交好,布日固德心里也明白,同样他善待朱慎锥和他交朋友,也是有这样的打算。 布日固德明白,朱慎锥心里同样也清楚。 他不反对和布日固德长期合作,虽然布日固德在蒙古军中的地位不算高,可他出身高贵,虽然不是高高在上的黄金家族直系成员,但也是出身显赫的蒙古高级贵族中一员。 布日固德的曾祖父曾经是札萨克图汗手下的部落台吉,他的祖父、伯父、父亲都在布延彻辰汗下效力,当过百夫亲军,千夫甚至万户,这也是布日固德会认识额日斯的原因。 布日固德所在的部落可要比额日斯的部落大多了,足有四千多人,只可惜布日固德的父亲没能继承部落首领,现在的台吉是他的伯父。几年前,布日固德被家族送到了大汗帐下担任亲军,积功渐渐提,这一次是布日固德第一次亲自领军,出来替大汗聚兵,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只要在之后的战争中再立下功劳,布日固德在蒙古军中升职是肯定的。 交好这样一个有前途的年轻蒙古将领,对朱慎锥来说并不算坏事,有了布日固德的照应,他以后在蒙古的买卖就顺畅多了。而且朱慎锥很有自知之明,像他现在这样的小行商,去巴结那些蒙古大贵族和高级将领是根本不可能的,而碰巧遇上的布日固德反而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两人都有合作的意图,也相互心知肚明。但毕竟第一次合作还没完成,许多事要等到了营地后完成这一次交易才能细谈。对此,无论是朱慎锥还是布日固德,双方都带着期望,这也是他们这几日关系越发亲近的原因之一。 休息了一晚,翌日清晨再一次启程。 接下来的路程就如布日固德说的那样不远了,同行的蒙古人似乎也知道马上就要抵达营地,这几日的路程终于走完,大家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午后不久,前方陆续出现了有人聚集的迹象,空气中也闻到了一股湿润的气息,布日固德告诉朱慎锥,他们继续过去不远就是乞儿海子,营地位于乞儿海子的北部地区,那边有几条河流往南汇入乞儿海子。 果然,再走一段路,就碰上了从另一个方向朝着营地而去的蒙古骑兵。见到这股骑兵,布日固德纵马上前,对方也有人骑马朝他们这边过来。双方见了后,相互聊了几句话,随后各自返回自己的队伍,一左一右并没合并在一起,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继续朝着营地而去。 马上就要到营地了,朱慎锥心里却没多少紧张,反而有些期待。 他看着和他们同行却保持距离的另一支骑兵,却没问布日固德为什么不汇兵一处。也许这是蒙古人的行军规矩吧,在接下来的路程中,这样的情况又发生了一次,等到他们一行来到营地的时候,已有三支队伍了。 “看!到了!”终于,营地就在眼前,布日固德指着前方乐呵呵地说。 朱慎锥坐在马上直起腰,朝着前方望去,前方是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蒙古包,这些蒙古包如繁星一般散布在一片河流的四处,看似杂乱,但又有着规律,如果猜的没错,这些蒙古包是按照部落和势力进行划分的,而在中央的那片区域应该就是贵人的所在了。 “孩儿们!走!到家了!”布日固德回头朝着自己这边的人喊了一声,众人呼啸欢呼,同时加快了速度,朝着位于蒙古包其中一处而去。 此时,另外两支队伍也是如此,但他们的方向和布日固德的稍有不同,这更证明了刚才朱慎锥的判断。 朱慎锥回头招呼了一声马世州和他的人,大家赶着马车跟着队伍加快了速度。 一刻钟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布日固德所属营地,到了地方,营地里已有人迎了出来,见到布日固德骑马在前带人回来,来人满面笑容地张开双臂,布日固德纵马到了近处,干净利索地翻身下马,和来人热情拥抱。 “我的兄弟,你可算回来了!” “安好,尊敬的兄长。” 来人和布日固德的容貌有几分相似,听他们的对话似乎这个比布日固德年长的人应该是他的兄长。如果朱慎锥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布日固德路上曾经和他提起过的堂兄哈丹巴特尔。 哈丹巴特尔是千夫长,也是布日固德的部落未来的继承人。按照蒙古人军队编制,千夫长独自统领一部,是蒙古军队中重要军职,已属于高级军官了。 如果说布日固德的百夫长是连长的话,那么哈丹巴特尔就等于是营长或者团长的级别。千夫长是百夫长的直属上级,在千夫长上面还有万夫(也叫万户)、宗王等高级蒙古将领、贵族,在百夫长下有十夫长等下级军官。 这种军事制度是当年成吉思汗时代建立的,元朝时期继续沿用,只是在原来基础上稍做变动。 老朱起兵驱逐北元,建立大明时,大明的军制中大部分也延续了蒙古人的军队编制,比如大明军户中的百户、千户,就和蒙古人的百夫长、千夫长是同一个概念。 第七十六章 腰牌 这一次林丹汗聚兵,不仅调动了察哈尔万户本部的兵力,还征召了土默特方面不少部落兵力。 哈丹巴特尔是营地的右翼千夫长,按照蒙古军队编制,右翼千夫长至少1100至1200兵力,但实际上人数却远超过这个数量,除去骑兵外还有奴隶和牧民组成的辅兵,后者的数量加起来也不少,所以他们营地的人在布日固德带人到达后已接近了1800人。 整个营地共有六个千夫长,哈丹巴特尔就是其中之一,这支部队由阿斯根万夫(万户)所统领,万夫的大帐就在蒙古包的中央位置,那边还有阿斯根的直属万夫部队,这么算下来整个营地有骑兵(不包括奴隶和辅兵)超过万人。 一万多骑兵,这可不是一个小数,整個大明能战的骑兵恐怕也没这么多。可蒙古人随随便便聚兵就有这么多。而且这还不是林丹汗手下所有骑兵的数量,林丹汗的大营并不在这里,这里只是阿斯根万户聚兵的营地,等人到齐后,按照林丹汗的要求阿斯根会整军拔营带兵向东,随后抵达白城,在那边同林丹汗的本部大军汇合后共同出兵攻打炒花。 这一次林丹汗足足调集了至少三万五千兵力来对付炒花,这样的军力在蒙古已算得上非常强大。要知道内喀尔喀部全盛时期也不过一万五千骑兵,而且不久前在和努尔哈赤之战中损失惨重,眼下老弱病残全加起来能凑起七八千能骑马拿刀上战场的人很不容易了。 就算炒花现在有后金的支持,可后金的兵力也是有限。 在萨尔浒之战中,后金倾巢而出,把全能用上的兵力都掏了出来,也不过不到三万人而已。虽然此战大胜,但努尔哈赤也遭受了一定损失,再加上战后后金四处出击,随着地盘的增大手中的兵力更是不足。 熊廷弼到任后,稳扎稳打给了努尔哈赤不少压力,这也是努尔哈赤为了解除后顾之忧攻击内喀尔喀部,逼迫炒花同盟的主要原因。 现在林丹汗要教训炒花,努尔哈赤就算想救援内喀尔喀部恐怕也抽不出多少兵力来,何况辽东那边熊廷弼也不吃吃素的,一旦被熊廷弼抓到机会,别说保不住内喀尔喀部,就连之前所占的地盘也会被熊廷弼夺回去。 无论从那方面来看,林丹汗这三万五千大军怎么都是胜券在握,占有绝对优势。 这样的感觉不仅是林丹汗本人,营地的蒙古人也是如此,一个个神态轻松笑容满面,似乎之后只要和林丹汗汇兵一处,接下来的战争十拿九稳。 兄弟两人热情拥抱一番,哈丹巴特尔这才朝布日固德带回来的人那边看去。当他看见人群中的马车和朱慎锥等人后顿时微微一愣,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布日固德就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听完,哈丹巴特尔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伸手在布日固德肩膀上拍了拍。布日固德顿时咧嘴笑了起来,随后又和哈丹巴特尔聊了几句,这才转身朝着他的队伍这边走来。 营地这边早就给布日固德留下了驻扎的位置,布日固德带着人把自己这边安顿好。除去他的部下外,朱慎锥这边也照顾到,不仅拨了两顶蒙古包给朱慎锥他们,还让人带了三个奴隶过来供朱慎锥驱使。 谢过布日固德,特意询问了营地的规矩,避免因为不懂规矩惹出麻烦。 布日固德笑呵呵地丢了个他一面腰牌,让他挂在腰间。告诉朱慎锥尽管放心就是,这边的营地是他们的,有这面腰牌只要不乱闯别人营帐就没事,在营地里走动根本无妨,不过其他千夫的营地尽量别去的,毕竟那边他也管不到。 今天刚到营地,他那边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再说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让朱慎锥他们今天就先好好休息一下,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等明天他会再来找朱慎锥商量交易的事。 谢过布日固德,朱慎锥亲自送他出蒙古包,等布日固德走后,朱慎锥这才注意到跪在一旁的三个奴隶,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三个奴隶一个少两个老,少的个头矮小,看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十四五岁。至于两个老的,脸上沟渠横生,瞧着比之前的额日斯年龄还大些。三人跪着一动不动,低垂着头,也看不清容貌。 走近,还没等朱慎锥说话,就闻到一股难闻的味扑鼻而来。 这些日子在草原,朱慎锥已习惯了许多,刚入草原的时候普通蒙古人身上的那股味实在有些吃不消,哪怕是额日斯和布日固德这样身份的蒙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条件限制,蒙古人很少有洗澡的机会,再加上蒙古人饮食习惯不同,又经常和牛羊马匹呆在一起,大部分蒙古人又爱喝马奶酒,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又腥又骚。 怪不得大明常称蒙古人为骚鞑子呢,这股味不习惯的人真是受不了。在草原这些日子,现在的朱慎锥已渐渐熟悉了这个股味,差不多快达到久居鲍鱼之肆不觉其臭,久居芝兰之室不觉其香的境界。 可就算这样,这三个奴隶身上刺鼻的味道还是冲了朱慎锥一鼻子,让他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原本朱慎锥还打算问问三个奴隶姓名什么的,可现在他也没这个兴致了。想了想,直接把马世州喊来,指着这三个奴隶把他们交给了马世州。这三个奴隶都是布日固德给他的,作为客人无论如何不能拒绝,要不然就是打了布日固德的脸了。 既然给了他,那么也不能让他们吃闲饭,让马世州带他们下去找个地方洗刷一下,换一身相对干净的衣裳再去去味然后再干活。要不然凭他们这股味,朱慎锥还嫌弃沾染上了呢。 这些日子一直赶路,朱慎锥也没好好休息,今天到了营地第一天,虽说心中对营地的情况有些好奇,布日固德也给了自己腰牌,按理说在营地逛逛不会有事。 不过朱慎锥却没这么做,到了人家的地盘还是安全起见的好,至少在没有布日固德的陪同下不要莽然从事,等熟悉之后再逛也不迟。何况这几日辛苦的很,朱慎锥虽然身体健壮,却也有些累了,今日就好好休息一夜,其他的事等明天再说。 一夜平安,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这一觉是朱慎锥到草原后睡的最踏实的了,在这个营地四周都是蒙古人,根本不用考虑晚上轮班的问题,也不用担心那些流窜在草原上神出鬼没的饿狼袭击。 等到第二天天亮,伴随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马鸣声,朱慎锥睁开了眼睛,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才起。 洗漱完,换上衣袍,再挂上昨日布日固德给他的腰牌,朱慎锥出去逛了一圈,在附近走动了没多久就碰上了来找自己的布日固德。 “我的兄弟,昨晚休息的好么?” “谢谢,睡的很舒服,这是我这些日子睡的最好的一觉了。”朱慎锥实话实说,这句话让布日固德哈哈大笑起来,能够得到朱慎锥如此回答,这让他相当满意。 他告诉朱慎锥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就可以进行交易。他这边全部吃下朱慎锥带着的货物,一部分用牛羊皮来交易,另一部分用金银。 毕竟这里不是他们的部落,是聚兵的营地,牛羊皮这样的物资虽有却带的不多,不过金银这些他找人凑了一点,按照朱慎锥之前开出的价格交易,希望他不要在意。 对此朱慎锥表示没有问题,告诉布日固德随时都可以交易,他这边全力配合。 听到这样的回答,布日固德很是高兴,用力拍打着朱慎锥的肩膀咧嘴直笑,一口一个兄弟,亲热异常。 接下来的交易很顺利,朱慎锥回到蒙古包让人把昨天已经卸下来的货进行了计算,然后给了对方一个价格。听到报价,布日固德更是开心地眯起了眼睛,因为朱慎锥报出来的价格比他原本计算的还低些,这分明就是朱慎锥特意在原来基础上又给自己打了折扣。 “好兄弟,这个情我领了。这一次太仓促了些,下一次来草原直接就去我那边,到时候你带多少货我要多少,保证不让你吃亏!”布日固德笑逐颜开,拍着胸脯向朱慎锥保证,还给他做了许诺。 这恰恰就是朱慎锥需要的,他乐呵呵地点头说好,仔细询问了布日固德部落所在的范围,约好下次来草原一定去他的部落找他。布日固德还叮嘱朱慎锥,昨天给他的腰牌仔细收好,这面腰牌下次来草原继续带着,草原上部落迁移很正常,万一一时间找不到他部落所在,凭着这面腰牌可以找附近普通蒙古牧民打听,只要其他人见到这面腰牌就能明白,都会帮朱慎锥。 听着布日固德的话,朱慎锥连连点头,同时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他们是不是要拔营了?布日固德说是的,刚接到万户军令,明天就是拔营东进的时候,以后再见就是他从战场回来的时候了。 第七十七章 达里 聊起这次出兵,布日固德毫不担心,在他看来这场战争是注定胜利的,说不定下次再见自己就不再是百夫长而是千夫长了。 看着布日固德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朱慎锥也不好打击他,只能说了几句让他小心些,毕竟战场上刀枪无眼,再勇猛的将军也难免会有损伤,他可不想好不容易认识的一个蒙古将领就这样折在战场上。 只要布日固德能活着回来,战争的胜负又有什么关系呢?布日固德在,以后再来草原,朱慎锥也算有了一条可靠的商路,这对于他来说是件最重要不过的事了。 具体的交易有下面的人去办,这点朱慎锥和布日固德都不担心。这次交易也算双赢的局面,通过交易布日固德从朱慎锥这占了不少便宜,而朱慎锥实际上也没吃亏,无非是多赚些少赚些的区别,借此和布日固德搭上关系,对朱慎锥来说远比卖掉这些货更值得。 聊着话的间隙,外面的交易就结束了,等到布日固德的人和马世州再一次回到蒙古包,汇报了交易完成之后,布日固德心情就更舒畅了。 心情大好的他热情地招呼朱慎锥,说今天晚上请朱慎锥他们吃烤全羊,一来是为交易完成进行祝贺,二来也是感谢朱慎锥,希望以后他每次来草原都先找自己。 当天晚上,在布日固德的营帐,热情的布日固德不仅请了朱慎锥,还找来了两个同部落交好的百夫长一起作陪。 几人喝着酒,大口吃着烤全羊,再加上朱慎锥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些其他的美食,这顿晚宴吃喝极为尽兴。 兴致来了,酒不免就喝多了,半醉的布日固德还亲自下场跳起了舞,一个百夫长哼唱着蒙古长调,另一个兴高采烈拍打着节奏,就连朱慎锥也被布日固德给拉下了场,学着布日固德的样子手舞足蹈跳了起来。 看着朱慎锥有些别扭的舞姿,众人乐得哈哈大笑,现场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男人和男人,哪怕一个大明人和三個蒙古人,相互拉近关系最好的方式不过就是如此了。这一顿大酒下来,醉醺醺的大家全都成了好朋友,其他两位百夫长更是对朱慎锥今天特意准备的闷饭和其他美食赞不绝口。 当着布日固德的面,他们拍着胸脯向朱慎锥保证,哪怕以后朱慎锥来自己部落,布日固德不在也可以去找他们,作为朋友,一定会好好款待。 朱慎锥的酒量很不错,可和这些蒙古人比还是差了些,今天的马奶酒喝的实在有点多了,宴后的朱慎锥摇摇晃晃地告别布日固德等人后勉强返回自己的蒙古包,到了地方,他一头钻了进去,脚步虚浮地往厚厚的毯子上一躺,下意识伸手就去抓摆在一边的水囊。 抓起水囊,打开盖子仰头喝,可没想喝了才两口里面就没水了。 用力摇了摇已经空掉的水囊,朱慎锥起身找水,可感觉脑袋晕沉沉的实在起不了身,他冲着蒙古包外喊了一嗓子。 喊声落下,片刻一个瘦小的影子从外面进来,进来后就跪地伏在那边一动不动。 蒙古包里灯光昏暗,朱慎锥一时间也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口干舌燥的他又说了一声拿水来,可对方却没丝毫动静。 摇摇头,朱慎锥定神努力望去,这才看清楚跪在那边的人不是他的人,而是布日固德给他的三个奴隶中最小的那个。 相比昨日,马世州给他们洗刷过后,这个奴隶身上的味道淡了许多,脏兮兮的衣服也换了一身,看着比之前也干净了些。 “水!我要喝水!”因为喝多了酒,朱慎锥的注意力有些分散,也没顾得上询问为什么是他进来,改口就用蒙语说了一句。 小奴隶听懂连忙应了声,倒退着出了蒙古包,片刻后又回来了,手上多了一个水囊。 “主子,您喝水……。”双膝跪地,小奴隶来到朱慎锥前,双手托着水囊递给朱慎锥,但朱慎锥现在的酒劲有些上来了,眼神恍惚之下一伸手却没抓到水囊,整个人还摇晃了下。 小奴隶顿时一惊,他连忙扶朱慎锥,迟疑下后打开水囊的木塞小心把水囊送到朱慎锥嘴边。 迷迷糊糊之中,朱慎锥感觉到了这些,他也顾不上什么,张口就在小奴隶的服侍下大口喝了起来,喝了好几口水这才感觉舒服多了,停下后,朱慎锥吐出一口长气,闭眼合衣就躺了下去,接着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看着朱慎锥就这么沉沉睡了,小奴隶跪在一旁也没离开。他把水囊塞好抱在怀里,然后就留在了蒙古包里,静静守候着朱慎锥。 这一晚,很少做梦的朱慎锥却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梦里自己仿佛在一片沙漠中游走,这片沙漠很大,一眼都看不到尽头,天上的烈阳晒的人又累又渴。他在沙漠里跌跌撞撞走了半天,都没找到出路,朱慎锥心急之下实在渴的不行,正在这个时候,天降甘露却让朱慎锥饱饮一通,喝完后继续赶路,等到口渴时,这甘露又恰到好处地到了自己嘴边,让他畅快不已……。 这怪梦一做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朱慎锥醒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蒙古包里。 晃晃因为昨夜饮酒过量还有些胀痛的脑袋,朱慎锥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瞧见了跪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那个小奴隶。 一时间,朱慎锥有些发愣,他有些想不起来这个小奴隶怎么会在自己蒙古包里?可当目光又落到了小奴隶怀里抱着的水囊时,朱慎锥这才想起了自己梦中经历的那些,再努力回忆,这才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喝多了回来,好像又喊这个小奴隶给自己拿水来着。 怪不得梦里会那么奇怪,也会在自己口干的当口就会有甘露天降。搞了半天是这个小奴隶一夜在自己身边守候着,见着自己梦中呼喊要喝水的时候,就给自己喂水的缘故。 苦笑着摇摇头,朱慎锥不由得有些自嘲,同时又下意识朝着那小奴隶望去。 之前他根本没仔细看过布日固德给他的这三个奴隶,而且当初这三人实在是太脏了,也根本瞧不清脸。 现在,因为洗刷过的缘故,再加上现在又换了件干净衣裳,这才瞧出了对方的模样。 这小奴隶最多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长着一副标准的蒙古人脸,细长眼,大面盘,高颧骨,塌鼻梁。 也许是因为当奴隶长期吃不饱的缘故,显得很是瘦弱,在朱慎锥身边守候了一夜,这个小奴隶早已累坏了,抱着水囊微微晃动着瘦小的身躯,脑袋和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朱慎锥伸了个懒腰,谁想他这刚一动,小奴隶就猛然惊醒。 当他看见朱慎锥已经醒了,还目光朝着自己看来的时候,小奴隶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惶恐,他急忙冲着朱慎锥跪下一个劲地磕头,嘴里还叽里咕噜用蒙语说着请主子饶恕的话。 “行了,别磕头了,起来吧。”朱慎锥虽然是宗室,但他家早就破落了,从小家里也没用什么仆人,更没被人这样服侍过。 虽然他知道在蒙古,奴隶是最低贱的存在,一个奴隶的价值恐怕连一头羊的价值都不如。 马世州曾经和朱慎锥说过,当初他被带到蒙古后就成了这样的奴隶,每天干的比牛马还多,吃的却比畜生都不如,奴隶主,也就是所谓的主子稍不如意非打即骂,就算奴隶被主子活活打死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谁都不会在意一个低贱奴隶的生死,这样的日子根本不是人能过下去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小奴隶发现朱慎锥已经醒了,而自己却守着主子居然睡着了,惊恐之下做出这样的姿态也是很正常的。 “过来,帮我更衣!”朱慎锥对小奴隶说道,小奴隶惊恐地抬头,见朱慎锥似乎没有要责罚他的样子这才稍稍安心,连忙放下水囊来到朱慎锥身边,手脚有些笨拙地帮着朱慎锥把外袍脱下,然后又帮他穿上了一件干净的袍子。 接着,服侍着朱慎锥洗了脸,漱了口,等做完这些,朱慎锥已没了昨日酒后的样子,恢复了平日的精神。 “你叫什么名字?”朱慎锥坐下开口对小奴隶问。 “回……回主子,奴才叫达里。” “达里?”朱慎锥微愣,因为在蒙语中达里的意思是大海,同样在大明,大连实际上也就是达里,也代表着大海的意思,只不过发音不同的缘故被写成了大连而已。 “是的主子……。”达里跪在地上回答道。 “你姓什么?”朱慎锥问。 “回主子,奴才的没有姓。”达里谦卑回答道。 “没有姓?那么这么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是小的自己起的主子。”让朱慎锥意外的是达里给了他这么一个答案,朱慎锥饶有兴趣问他为什么会给自己起这个名字。 达里告诉朱慎锥,因为自己跟着之前的主子从小就生活在乞儿海子附近,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他很小时候就没见过自己父母。 因为乞儿海子的缘故,达里就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蒙古人虽然生活在草原,但心向往大海,通常也把湖泊称为“海子”,达里也是一样,他听人说起过大海的辽阔,内心中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看一看真正的大海。 “昨晚做的不错,说吧达里,你想要什么赏赐?”朱慎锥平淡地询问道,虽然达里伺候了自己一晚上不是朱慎锥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晚有达里在,自己醉酒后没遭罪。 有过必罚,有功必奖,这向来就是朱慎锥的性格。虽然达里只是一个奴隶,可朱慎锥的灵魂却是一个现代人,对于阶级并不怎么看重,而且对方又是一个可怜的蒙古孩子,这才问了这么一句。 达里顿时一愣,神情似乎有些恍惚,或者不明白朱慎锥这句话的意思。 毕竟在他的心里,作为奴隶的自己无论为主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就算是自己的命都是主子的。可现在朱慎锥的询问已经超过了达里的正常思维,他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见他发愣,朱慎锥继续问了一句,达里这才回过了神。 迟疑了片刻,达里二话不说冲着朱慎锥连连磕头,用力之大哪怕就是垫着毛毯的蒙古包里都能听到他的磕头声阵阵传来。 “达里,我问你要什么赏赐,不用磕头,想要什么直说就是。”皱起眉头,朱慎锥道。 达里停下动作,依旧不敢抬头,他双手握拳用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对朱慎锥道:“仁慈的主子,奴才不需要什么奖赏,奴才只希望能够永远跟着主子,好好伺候主子……。” 第七十八章 归去 达里的回答让朱慎锥颇为意外,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请求。 不过转念间,朱慎锥就明白了达里的想法,这个孩子虽然年幼,身份又低贱,可却不傻。 作为奴隶,达里在蒙古人中没有任何地位,他从懂事起就在之前的主子手下干活,之前的主子待他并不算好,毕竟像他这样的小奴隶也干不了什么,除去放牛放羊外,也只能帮着其他奴隶打打下手。 干好了,没有任何赏赐,干的不好或者主子心情差需要发泄时就是一顿狠狠的皮鞭,如果熬不过死掉也不会有任何人为他惋惜。 这一次大汗聚兵,万户需要一批奴隶和辅兵,年幼的达里就被自己的主人送到了军营中。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达里会和其他奴隶一起跟随队伍东进,最终前往战场效命。这一路过去可是不易,对蒙古人来说,奴隶这种玩意只是消耗品,尤其是这样的大军开拔,假如熬不过,奴隶死在半路上很是寻常。 达里很清楚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假如他已成年的话或许能勉强熬过,可他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接下来的行军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条通往死亡的道路。 今天大军就要开拔了,达里也会跟随大军行动,原本已经接受自己悲惨命运的他但因为现在朱慎锥的一个问题让达里又看到了生的希望。 相比之前的主子,达里感受到朱慎锥对自己不一般的和善,至少在朱慎锥望向自己的目光中,达里看到了以前从未有过态度。 还有,昨天被马世州带去洗刷,自己身上的这件干净的衣服,这是作为奴隶的达里从来没有过的。达里虽然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字,作为奴隶从小就干着最低贱的累活脏活,但这不代表达里就没有自己的思维和判断。 在他看来,任何赏赐都没有能够真正认朱慎锥作为自己的主子,跟随在他的身边来得强。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能跟着朱慎锥这样一个待自己仁厚的主人,而不是拿什么赏赐。 达里心里很清楚,这样难得的机会转瞬而过,一旦抓不住这个机会,那么一切都会成为泡影。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大军行军路上的一具冰冷尸骨,躺在草原上,如同被丢弃的废物一般,最终血肉和草原融为一体。 从达里的眼中看到了无比恳求和希望,朱慎锥一时间有些沉默了,他迟疑不决,虽说他有点可怜这個蒙古孩子,但毕竟从没有想过当他的主人,而现在达里的请求已超过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朱慎锥想开口拒绝,让达里换一个要求。可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如果对方是一个成年人,朱慎锥也许会硬下心肠拒绝,可这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呀,内心的柔软让朱慎锥不由得迟疑了起来。 “主子,奴才吃的不多,您随随便便给奴才一点点吃的就能养活奴才,奴才能给主子干活,您让奴才干什么都行!”见朱慎锥一直没有点头,达里有些心急了,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朱慎锥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蒙古包外传来了布日固德的大嗓门。 “兄弟!我的兄弟!” 话音刚落,帘子一掀,布日固德就大步走了进来。 “哈哈哈!昨晚喝了这么多,我还以为你起不来呢。”见朱慎锥已穿戴整齐,布日固德咧嘴大笑,上前就握拳在朱慎锥胸口亲热碰了碰。 朱慎锥哈哈大笑:“这点酒算得了什么?想灌醉我?凭这些还不够呢。” “哈哈哈,爽快!”布日固德同时大笑起来,一个汉人能和自己喝的不相上下,这可不容易。布日固德作为蒙古贵族不是没和汉人打过交道,朱慎锥是第一个能和自己喝的尽兴的汉人。 蒙古人一直觉得作为男子汉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能打,一种就是能喝。 朱慎锥能不能打他不知道,因为布日固德觉得个子比自己瘦弱的朱慎锥肯定武力不高打不过自己。但是能不能喝他却验证过了,昨天在自己的蒙古包里他们几个可是喝了不少,这么好的酒量在蒙古人里也是不多见的。 “可惜,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今天不能继续喝酒尽兴。不过没关系,等我从东边回来,你再来草原找我喝酒!” “行啊!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哈哈哈!” 张开双臂用力拥抱了下朱慎锥,布日固德是过来和朱慎锥道别的,现在营地已经开始拔营了,他们马上就要出发,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 拍打着布日固德的后背,朱慎锥道了一声珍重,同时也再一次和他约定下回来草原直接去他的部落找他。 聊完后,布日固德准备离开,见他准备要走,朱慎锥突然想起了什么喊住了他。 “兄弟,我有个事要你帮忙。” “帮忙?哈哈哈,都是自己兄弟,有什么尽管说!”布日固德直爽道。 “这个孩子和我投缘,我想带他走,还请行个方便。如果需要钱的话,你开个价,我买他下来。”朱慎锥伸手指向角落里跪着的达里道。 顺着朱慎锥的手指,布日固德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达里,他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毕竟前日安排三个奴隶给朱慎锥只是布日固德随口吩咐,以他的地位哪里顾得上去关注几个低贱的奴隶? 而且现在的达里洗刷后又换了身干净衣服,低头跪着一动不动,布日固德更不可能朝那方面想。 朱慎锥简单解释了几句,说明了达里的身份,布日固德这才反应过来。他咧嘴笑着打量了下达里,毫不在意直接爽快道:“不就是一个小奴隶么?这个事简单,你直接带他走就行,也不用什么钱不钱了,一个奴隶又值得多少?就算我送给你了。” “哈哈哈,那么就谢谢了。” “客气什么,行了,我要走了,不能在你这里多呆,兄弟,我们下次再见,记得再来草原一定要先来找我啊!” “放心,一定会的!” 再一次拥抱,放开后,朱慎锥亲自送布日固德离开了蒙古包,出了蒙古包他大步流星几步跳上外面的战马,随后呼啸一声,双腿一夹马儿跑了起来,朝着他队伍的所在去了。 而此时,整个营地也已开始行动,各部分别拔营,按照各自的队伍先汇聚,再陆续离开营地。 回到自己的蒙古包,达里依旧跪在那边,但他的身躯却激动的微微颤抖。 刚才朱慎锥和布日固德的话他听在耳中,知道自己的命运在此时此刻已经改变。 现在,朱慎锥成了自己新的主子,他不再需要跟随大军行军了,一时间重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希望还有无比的感激充斥在心头,让达里激动不已。 面对朱慎锥,达里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感谢才好,他唯一可做的就是再一次冲朱慎锥不住磕头,以表示他的感激之情。 “起来吧,以后就跟着我。”朱慎锥抬手让他起身,随后道:“大军拔营了,我们也该走了,你跟我来。” “是,主子……。”达里应了一声,连忙从地上爬起,跟着朱慎锥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马世州等人也已在收拾行李了,既然布日固德他们拔营离开,那么自己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而且这一次来草原,虽然因为一些临时的变故打乱了之前的计划,可不管怎么说结果却还算不错。 带来的东西已经全部卖出去了,收获也算可以,再加上林丹汗聚兵准备攻打内喀尔喀部,他们继续留在草原也没了这个必要。 所以朱慎锥准备就此南下,按照之前定下的回程路线直接从乞儿海子返回大明。 把达里交给马世州,并和他说了下达里的情况。听说朱慎锥收下了这个蒙古小奴隶,马世州略有惊讶,但他却没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带着达里去一旁忙活去了。 片刻后,他们也已收拾完了,大营这边的开拔也在继续。 朱慎锥看看四周,决定现在就出发,免得蒙古大营空后再走反而不合适。 招呼了下自己这些人,众人上马车的上马车,骑马的骑马,朱慎锥也到了自己的那匹马前,正要上马的时候,达里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直接屈身在马边跪下。 “主人,奴才服侍您上马。”达里恭敬地说道。 朱慎锥这才回过神达里这个姿势的用意,他想了想也没拒绝,直接踩着达里的肩膀翻身上了马……。 第七十九章 万历 大明,北京城。 这里是大明的京师,而这个城市中央巍峨的紫禁城也是天下的中枢。 这座始建于大元的大都在朱棣登上皇位后大兴土木,取代老朱在南京的皇宫,重新又成为了天下的中心。 自从京师由南京移到北京之后,转眼已过去二百多年了,由永乐大帝至今,大明已有十一位皇帝在此君临天下,掌控这锦绣河山。 万历帝朱翊钧,直至今日已当了四十八年的皇帝,打破了他的祖父嘉靖的记录,成为大明在位最久的皇帝。 而如今,这位九五至尊,自去年以来,他原本就不好的身体每况愈下,时常头晕目眩不能处事,重病拖累之下,更让这位皇帝感到痛苦不堪。 万历身躯肥胖,又有脚疾,一直以来身体就不怎么好。他这个病已有好久了,却一直无法治愈,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后世有医学专家判断,万历的病情大概率是下肢动脉粥样硬化,还可能伴有严重的高血压和糖尿病。 作为历代皇帝中著名的宅男,万历几十年不上朝,除去自己不想见臣子的原因外,病痛的折磨也是其一,但在后宫中却不代表万历对朝廷的掌控无力,相反对于这个国家而言,他依旧是高高在上手握大权的皇帝。 前几日,万历的皇后王氏突然去了,虽然万历一向宠爱郑贵妃,对于王皇后并没多少感情,可毕竟也是多年的夫妻,王皇后的去世让万历心中不由得伤感万分。 司礼监掌印太监马荣来到弘德殿,他没有马上进殿,而是低声先询问了万历身边伺候的小太监。 问过了话后,马荣这才走进殿中,轻手轻脚地来到内殿,一眼就见万历正躺在榻上,背对着自己,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了。 不敢惊扰万历,马荣垂手站在门口,静静等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躺在榻上的万历猛然咳嗽起来,马荣急忙上前,帮扶万历起身,轻捶着龙背几下。 万历吐出一口浓痰,咳嗽缓和了些。马荣回手从小太监手里取过参汤,伺候着万历喝了两口。 参汤下肚,万历脸色转好了许多,他这才留意到伺候自己的马荣,开口就问:“何事?” “方阁老在仁德门外跪求恭请皇爷圣安。”马荣低声禀报道。 “他怎么又来了?”万历皱起眉头,方从哲是内阁首辅,四月初六,王皇后去世,方从哲求见圣颜,但被万历直接打发了回去,没想这才过了几日,方从哲又来了。 而且听马荣所言,方从哲居然在仁德门外跪求,堂堂大明内阁首辅,如此行径让万历极为不快,这不是硬逼着自己见他么? 一时间,万历下意识想开口说不见,可话到嘴边万历又迟疑了。 如今内阁无人,方从哲身为首辅却是独相,整个内阁就方从哲一人,不仅是内阁,就连部院堂官加起来也不过五人,都御史常年无人,科道官寥寥十几人,整个大明中枢机构官员空缺无数,各部门一個人要干三四人的活,勉强才能维持运转。 自前首辅叶向高后,方从哲是万历特意挑选出来接替叶向高的人选,也是他摆在内阁的一尊泥菩萨。一旦方从哲撂挑子不干,那么大明朝廷就彻底瘫痪了。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去年的时候方从哲就这么干过,直接在家躺了四十多天罢工,强烈要求万历答应他辞去首辅之职,万历再三挽留安抚,花了好些气力这才让方从哲重归内阁上班。 眼下,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病情也比去年此时更严重许多。如果这个时候方从哲再撂挑子,那么朝政就瘫痪了。再加上去年辽东大败后,大明如今危机重重,万历哪怕再不愿见方从哲,在这种时候也只能见上一见再说。 “去!带他来见朕。”万历犹豫了下,觉得还是见一见的好,免得逼迫方从哲过甚这家伙又搞罢工。 马荣应了一声,退下后快步走出弘德殿,片刻后到了仁德门外,见到马荣来了,一直跪在门外苦苦等候的方从哲顿时大喜,急忙问是不是皇帝肯见自己了? “皇爷在弘德殿见阁老。”马荣低声说道,方从哲面露喜事急忙站起,可刚一起身因为跪了太久脚下一软差一点跌倒,亏得马荣在一旁搀扶了一把,这才没让方从哲直接跌个跟头。 由马荣领着入了内宫,片刻后来到了弘德殿。马荣让方从哲在外稍后,他先进去禀报,方从哲向马荣拱了拱手以示谢意,马荣就先进去了,不一会儿马荣再出来,带着方从哲进了殿中。 “老臣叩见陛下,陛下圣安……。” 进了内殿,方从哲一眼就看见了已经半躺在榻上的万历皇帝,连忙上前行礼。 “先生不必多礼,起来吧。马荣,给先生看座。”万历抬了抬手,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 马荣连忙搬来一个锦凳请方从哲坐,方从哲再一次叩谢皇帝,这才小心坐了下来。 坐下,朝着不远的皇帝望去,方从哲心里着实感慨见皇帝一面太不容易了。他一个堂堂大明内阁首辅,进内阁到如今已有八年了,这八年里,他今天居然是第二次见到皇帝。 当年嘉靖帝也是常年不上朝,躲在后宫修道。可那时候至少内阁运转正常,内阁阁老要见皇帝也不难。哪里像自己一样,整个内阁就他一个光棍司令,要见皇帝一面比登天还难,要不是这一次自己舍去了脸皮,以首辅之尊跪在门前哭求,说不定还是见不着皇帝的面呢。 “圣体违和,外间不能尽知。昨闻御医传示,臣不胜惊惧。又值中宫皇后崩逝,圣心哀悼。伏望皇上宽慰圣怀,善加调摄,以慰中外臣民之望。”面对皇帝,方从哲恳切道。 万历缓缓开口:“朕知道了,如今国家多事,先生可尽力辅助。” 方从哲拱手:“臣蒙皇上厚恩,倘可图报,敢不尽力!” 万历叹了口气,对方从哲道:“朕自昨岁三月以来,时常动火,头目眩晕。肚腹不调,呕吐几次,脾胃受伤。至今不时泻痢,身体软弱。因泻多,下部肿痛难坐。又湿痰流注,右足痛,动履不利。每日文书俱朕亲览,但神思恍惚,眼目昏花,难以细阅……。” “马荣!” “奴婢在!” “取太医院案卷给先生一观。” 马荣连忙应了一声,走到一旁取出太医院给皇帝看病的病例递给方从哲,方从哲接过后细看,果然上面写的病情和刚才皇帝所述的一致。 “先生!”万历继续开口。 “皇上……。” “先生请上前来。”万历朝方从哲招手,方从哲起身上前来到万历身边,万历卷起袖子给方从哲看自己的手腕,指着手腕上的浮肿叹道:“非朕不见先生,实是朕疾病缠身,国家大事还需拜托先生多多辅助才是。” 方从哲心中暗叹一声,他原本以为万历是装病不见自己,没想到万历是真病。而且这一次见到万历,明显感觉到皇帝的病情不轻,人也消瘦了许多,这些都是做不了假的。 方从哲先安慰了皇帝几句,无非是说什么皇上一身百神呵护,但加意调理,自然万安的话,说完后,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方从哲又一次旧事重提,向万历诉苦,告诉万历朝廷各部门缺员严重,内阁又只有自己一人,自己年老体弱精神不济,实在独木难支。再加上辽东军情大事尚未解决,现在又皇后大礼,还请增两人入阁,以协助自己处理事务。 至于这两人是谁,方从哲之前上书过皇帝,分别是史继偕和沈纮,万历微闭着眼,等方从哲说完后,不置可否摇了摇头。 “辽东之事只因文武不和,以致如此,之前阁臣本朕已批复,因朕寿节,文书多,不知安在何处,待查出即发。” 方从哲一愣,连忙又道:“增请阁臣之事还请皇上早赐查发才是。” “知道了,等朕身子稍好就办。” 方从哲见万历又采取拖延政策心中苦涩,继续又道:“见今大僚科道缺乏至极,当此多事之时,望皇上即赐补用。” “知道了,朕身子好些一起办。先生可回阁办事,尽心辅理,不要推诿……。” 方从哲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万历还继续拖延,正要继续再提的时候,只见万历嘴里嘀咕着:“知道了……朕知道了……。”声音渐轻,眼皮子也耷拉下来,当着自己的面就这么睡了过去。 瞧见这一幕,方从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时候马荣来到方从哲身边,低声说皇上病重,如今已见了方阁老,要说的也和皇上说了,为了皇上龙体康健,还请方阁老先回,既然皇上都已经知道了,那些事就耐心等着皇上身子好些后办就是了。 见此,方从哲也是无奈,只能起身冲万历叩首,随后离开了弘德殿。 方从哲前脚刚从弘德殿离开,前一刻还昏昏沉沉的万历后一刻就睁开了眼睛,看着殿外的方向,万历微皱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八十章 悔恨 再一次坐起身来,万历呆呆得看着不远的窗格。 今天外面的阳光不错,透过镶嵌着琉璃的窗格撒在殿中,如同碎金一般五彩炫丽。 一时间,许多往事在万历的脑海中浮现,他仿佛突然看见一个人,一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留着长须的中年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这个中年人表情严肃,一双眼漆黑明亮又带着锐利和威严,似乎在和自己说些什么。 这个人不就是自己的师父张居正么? 少年时的点点滴滴往事涌上心头,这个似师似父的男人,在万历的心中地位无人能比,同样也是万历少年时的偶像。 对于张居正,万历的感情复杂的很,既敬又惧,既亲又恨……这些感情夹杂在一起,让万历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 张居正活着的时候,万历被他压的死死的,却在内心中也无比崇拜这個师父。而当张居正死后,万历更是给了这个师父能给予最高的殊荣,以皇帝之尊亲自为师父下葬,同时也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一定要按师父所教诲的那样,成为大明最英明的君主。 可是,张居正尸骨未寒,反对张居正新政的那些官员们铺天盖地的反攻倒算就来了,万历突然发现一直都是完人的师父其实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的人,非但不完美,而且张居正还是一个骄横跋扈私德有缺的权臣。看着臣子们上书列举出来的一条条确凿罪名,万历心中的偶像在一瞬间就彻底崩塌了。 信仰的崩塌让年少的万历怒火冲天,他不顾自己母后的劝阻,直接下旨对张居正采取清算,非但夺回了给自己师父的所有殊荣,还打压张居正在朝中同盟,下旨严查张居正的家人。 但万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决定是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正是因为自己这个决定导致了后面发生的惨案和无法挽回的后果。 等到万历得知这些后,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事,心中却有了弥补不了的裂痕。 亲政后的万历努力按照张居正所教导的去管理这个国家,意图成为张居正一直期待成为的明君。可几年后,勤勤恳恳的万历突然发现在失去了师父后,自己根本就没有管好这个国家的能力,那些表面上吹捧着自己,称自己为明君的臣子们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背地里是一肚子男盗女娼,用尽一切手段阻扰自己对国家的掌控,把师父当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政制度彻底废除。 那些原本被师父死死压住的士大夫集团为了利益如同蛀虫一般再一次从阴暗的角落里爬了出来,趴在大明王朝身上吸血,朝廷中的官员们更是如此,冠冕堂皇的背后满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反而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摆设的吉祥物。 到这个时候万历猛然醒悟了,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也明白究竟谁才是对的,谁才是真正为了自己和这个国家好。 可惜,这时候已经晚了,万历虽然聪明,但他没有祖父嘉靖的帝王手段,哪怕他心里明白这些,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灰心丧气的万历意图改变,却改变不了,再加上国本之争,导致性情大变,之前勤勉的皇帝一下子就变成了呆在后宫的宅男。 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中,万历用这种无声的行动和文官集团进行对抗着,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出于这个原因,也是因为这样,至今为止,万历都不会去信任朝廷中的那些官员们。 现在内阁和部堂的官员空缺,包括内阁就方从哲一人,这完全就是万历故意所为。 他不是嘉靖,没有嘉靖拉一派打一派的手腕,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弄一个勉强能够控制住的人放在位置上,总比面对一个群体好些。 不让手下的文官过多勾结起来,从而形成更强大的势力来对抗皇权。 之前向地方派出矿监税监也是如此,张居正新政的废除使得朝廷的税收一落千丈,在万历无力恢复新政的情况下,他只能利用手上唯一可用的太监群体勉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而他这些举动,却又被文官们以“搜刮祸民”大肆评击骂得狗血淋头。可万历心里清楚的很,难道自己不派矿监税监去地方,这些利就能真正留给老百姓了?当然不是这样!作为张居正的亲传底子,万历很明白大明的这些官员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们之所以反对万历这么干,无非是触及到了他们本身利益而已,哪里是真正为民啊! 这样的事比比皆是,万历心里都清楚,可他又无能为力。 有心无力,既然改变不了,只能躺平,这也算是万历唯一抗争的手段吧。 就说之前萨尔浒之战吧,在战前万历其实就不想用杨镐,不过朝中众人都举荐杨镐为帅,而且杨镐在之前援朝对日之战中的确有过军功,再加上杨镐又是坚定的主战派,万历最终勉强同意让他巡抚辽东,当上了此战的主帅。 但没想杨镐却是个纸上谈兵的废物,辽东一战令大明损失惨重,丢失了大明在辽东几乎全部精锐。当听到辽东传来战败消息后,万历惊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在后宫看着奏报万历双手都在颤抖,更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堂堂天朝,巍巍大明,居然如此丧师辱国,杨镐作为罪魁祸首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按照万历对杨镐之恨,解押杨镐入京后砍了他的脑袋都是轻的,直接诛其三族都不为过。可是在接下来的交锋中,那些文官集团为了利益怎么都不肯处置杨镐,哪怕万历恨不能杀了杨镐为快也难做到。 毕竟,杨镐当初去辽东是文官集团的推荐,他的背后有着各派势力的影子。一旦杨镐就此获罪诛杀,那么当初推荐杨镐的人又怎么说呢?这些官员要不要承担连带责任?或许一起丢官罢职?甚至砍头? 大明皇帝的权利并不无限,大明的皇帝在许多情况下有些事也没办法直接决策。再加上辽东兵败后万历的病情加重,对于杨镐处置争吵无果之下只能暂时搁置,直到今日,杨镐还在牢里以待罪之身安稳呆着,一直还都没定罪呢。 虽然一时间处置不了杨镐,可辽东的残局还是要人去收拾。 万历想来想去力排众议,强行下旨任命熊廷弼去辽东,而熊廷弼也没有辜负万历的期望,从去年萨尔浒之战后熊廷弼独自前往辽东收拾残局后,眼下辽东的局面已渐渐稳定了下来,按照熊廷弼给万历的奏折里所说,辽东的情况正在向好的方向转变,他已遏制住了努尔哈赤的势力,稳扎稳打步步蚕食,从敌人手中收复了不少失地,只要这样继续下去,凭着大明远比后金更为强大的实力,用不了多久就能进行反攻,一血萨尔浒之战之耻。 万历对熊廷弼是绝对信任的,也知道这是一个极有才能的人。借着处置杨镐的交换,压住文官集团执意把熊廷弼放到辽东,是万历和文官集团最终博弈的结果。 但现在熊廷弼刚刚在辽东稳住不久,朝中又起了幺蛾子,不少人上书万历要求向辽东增派巡抚,以避免辽东熊廷弼一家独大,文武失衡。 这话听起来似乎不错,可万历心里却明白的很,这无非又是文官集团打算搞政治平衡的把戏罢了。 万历可不想因为文官集团的这种小动作导致给辽东的熊廷弼扯后腿,为了彻底让熊廷弼放心,万历私下派太监给熊廷弼带话,让他安心在辽东好好做事,朝廷这边由他这个皇帝帮忙顶着。 这也是万历一直没答应首辅方从哲所提出向辽东增派巡抚的要求缘故,就连内阁增员和各部堂空缺万历也装聋作哑找理由一直拖延着。 他这么干不是不顾朝政,恰恰相反万历这么干是为了能更好地做事,因为他很明白一旦这些官员补充上,尤其是内阁阁臣和部堂主官的到任,文官集团的力量在朝堂中就会进一步强大,他这个皇帝的话语权也就相应更小了,而现在自己身体不好,辽东局势也没彻底扭转,为了大明,他绝对不允许在这种情况下迈错半步,给对手半点机会。 “师父,朕这样做究竟对还是不对?”万历喃喃自语,仿佛张居正和少年时那样站在自己面前,教导着自己,告诉自己怎么才能成为一个明君。 可惜,张居正已经去世了,而且还是他这个弟子亲手毁掉了师父为大明王朝打下的基石,推倒了他费心建立起来的新政制度。 少年的万历不懂,等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也努力过,也想扭转这一切,可这时候他的身边已经再没了张居正这样值得信赖和有能力的人了。 两行泪水悄悄在万历的眼角滑落,他错了,他错了!也醒悟的太晚了,这么多年来,他的心里早就明白了一切,却无力改变,无尽的悲伤涌上了他的心头。 万历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呀,回到师父还在的那一刻,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再也不会重蹈覆辙,让国家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而如今病痛缠身的万历已感觉到自己恐怕不久于世了,眼下他唯一期望的就是自己能再多活两年,活到熊廷弼在辽东反攻,彻底灭掉建奴的那一刻,到那时候,他也能够瞑目下去再见自己的师父了。 第八十一章 王海 离开乞儿海子,朱慎锥等人一行向南,原本是打算经阳和卫或高山卫进长城最终返回山西,这也是他之前定好的回程路线。 但由于林丹汗在草原聚兵,大明这边也得到了消息,为预防林丹汗直接挥兵南下攻击大明,宣府和大同这边如临大敌,边关盘查一下子严格了许多,这种情况下进长城内不是那么容易。 因为这样,他们耽搁了点时间,朱慎锥最后沿着长城以北绕了个圈子,过玉林才由云右堡进了长城。等进长城后,朱慎锥众人也算松了口气。 接着,一路向南,等回到平阳府的时候已是五月上旬了。 这一次去草原虽然和自己原本计划的不同,但整体还算顺利。 带去货物已经全部卖完,收获也是满满的。除去贸易交换的牛羊皮等物外,还有好些金银、珠宝等,哪怕就算是回程的时候打点边关花了一些,其获利也极其丰厚。 怪不得晋商们一个个财大气粗家财万贯,要知道朱慎锥他们只是一只小商队,这一次去草原也仅仅还是初步的试探。换成其他大商户的商队,按照比例计算,跑一次草原能有多少获利简直无法想象。 回到平阳,朱慎锥先把人和货找了地方安置,随后就回了家。 这一趟出去足足两个多月,离家这么久,朱慎锥还真有些想家了。 到了家,家门还是原来的样子,和自己离开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区别,大门紧闭着,朱慎锥上前拍开了门。 里面打开门,瞧见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的朱慎锥,张氏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吃惊,随后露出了情不自禁的喜色。 “嫂嫂,我回来了!”朱慎锥看着有些瘦了的张氏笑着说道。 “回来好,回来就好,叔叔这一回去了这么久,我这心里一直担忧着呢,阿弥陀佛,可算见着你平安回来了。”张氏的眼中湿润,说话声也微微颤抖。 之前朱慎锥也时常会出去些日子,可那时候再怎么着他最多也就大半个月就回来了。 可这一次,朱慎锥走之前告诉张氏,自己这回要去一趟草原会时间久些,原本张氏是想阻拦的,因为她怎么都没想到朱慎锥会突然要跑去草原。 在张氏的心里,草原可不是大明,那边生活的都是野蛮的蒙古人。如果朱慎锥去了草原在那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么自己这個家怎么办? 心里,张氏是不愿朱慎锥去的,可她又知道朱慎锥的性子,更清楚朱慎锥决定的事她阻拦不了。在朱慎锥走后,张氏在家天天担忧,吃不好睡不好,想着朱慎锥现在到了哪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出事……? 一天天的日子,张氏牵挂着朱慎锥,却又做不了什么。她只能在正屋摆了个小佛堂,每日里在佛前上香诵经,希望佛祖能保佑朱慎锥,早早平安的回来。 终于今日,朱慎锥回来了,张氏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连忙招呼朱慎锥进门,听到外面的动静,正在屋里玩耍的巧儿跑了出来,当见着朱慎锥更是欢呼一声,撒着小腿就奔了过来。 “父!父!你去哪里了?你不要巧儿了么?我想你……我好想你呀……。”扑进朱慎锥的怀中,小丫头哭着大声埋怨,小小的拳头还在朱慎锥身上捶打了几下以表示这么多日子没见到朱慎锥内心的不满。 “好啦好啦,别哭了,父不是回来了么?都哭成小花猫了,再哭下去我们巧儿就不漂亮了。”笑呵呵地抱起巧儿,朱慎锥爱怜地帮她拭去泪水,轻声安慰着。 感受着朱慎锥宽厚的肩膀和令自己安心的气息和温度,巧儿把小脸紧紧贴着朱慎锥的脖颈,双手环抱着紧紧的。 “巧儿,下来,叔父刚回家,让叔父先歇歇。” “我不!我要父!”平日乖巧的巧儿今天怎么都不肯放手,似乎她一放手朱慎锥又消失不见了一般。 这些日子,小丫头可想他了,随着朱慎锥一日过一日总是不见回来,小丫头的心里一直都惦念着,有时候她甚至会坐在正屋的门槛上久久望着院门方向,期待着朱慎锥能突然出现。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朱慎锥却总不回来,巧儿的心里一日比一日牵挂。 今天终于见到他回来了,巧儿高兴之余又心里埋怨他,更不肯放开紧抱着他的手。因为只有在朱慎锥的怀里,巧儿才有真正安全的感觉。 分别这么多日,朱慎锥也想她们,抱着巧儿安慰了好些,又拿出从草原带回来的玩意儿逗弄着她。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巧儿见着朱慎锥送给她的稀罕物,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把玩着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叔叔,这是……?” 一旁的张氏才注意到和朱慎锥一起回来的达里,现在的达里已不是之前那副邋遢可怜的模样了,这些日子达里的穿着和普通大明人没什么区别,再加上回程的一路上,跟着朱慎锥吃的好,半大的小子有了营养的补充,脸上也没了以前面黄肌瘦的样子。 马世州和另外几人被朱慎锥安置在城里其他地方,至于达里怎么安排,朱慎锥回来的路上已经考虑过了,所以这一次回家索性直接带了回来。 刚才进门的时候,达里一直默默跟在朱慎锥的身后,张氏一见朱慎锥心情激动,也没留意到身材矮小的达里。等到回过神,她这才发现多了这么一个人,忍不住就问起了朱慎锥。 “这是达里,我从草原带回来的,以后就跟着我们住家里。” “达里?是蒙古人……?”张氏惊讶问。 朱慎锥点点头,交代道:“达里是他的蒙古名字,不过我给他起了个汉名叫王海。” 达里作为一个蒙古奴隶自然没有户籍,把他安置在其他地方说不定会惹出麻烦。朱慎锥直接把他带回家要安全许多,再加上达里虽然已经开始学汉话了,可这么点日子也就勉强会说那么几句,而且还带着生硬的语调,听起来怪怪的。 “奴才见过女主子、小主子……。”王海(以后达里就用这个名字)听到朱慎锥说起自己的名字,连忙冲张氏跪了下来,用还不流利的汉语恭恭敬敬磕头。 “这……这……。”王海的举动让张氏吓了一跳,张氏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就算嫁入朱家,可作为宗室的朱家也早就没落了,家里从来没有佣人,更不用说什么主子和奴才了。 瞧着王海一副谦卑恭敬的样子,张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好了,她又是一个女人,虽然王海看着年龄不大,却也不好上前搀扶,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朱慎锥。 “起来吧,你暂且就住在这里,这些日子不要随便出门,先好好学会汉话,过几日把你的户籍办下来就没事了。”朱慎锥说了这么一句,王海应了一声,又冲他们磕了头,这才起身。 “叔叔,这是怎么回事?”张氏疑惑地问,这个蒙古小子实在太古怪了,张氏心里不解。 “等随后再和你细说吧。”朱慎锥回了这么一句,接着问张氏:“嫂嫂,家里有什么吃的么?刚进城还没来得及用饭呢,这肚子有些饿了……。” 张氏这才回过神,连忙责怪自己一句,接着就点头道:“有!有!你先等着,我下面给你吃。” “麻烦嫂嫂了,对了嫂嫂,多做些,王海也没吃呢。” “晓得了,你先回屋歇着去,我这边马上就好。”张氏说道,接着就去了灶房忙活了。 抱着巧儿,带着王海去了自己的屋。 进屋后,朱慎锥让王海把带回来的东西放下,随后带他去边上的偏房。 偏房就在朱慎锥的隔壁,这间房平日不怎么住人,不过里面的家具什么的都有,现在的天也渐热了,炕头什么的也用不着,等会找一床被褥出来就行,王海住这里没任何问题。 交代了几句,王海利索地就收拾起来,正在收拾着呢,外面张氏喊朱慎锥面已经下好了,朱慎锥随口招呼王海去吃饭,王海摇摇头,说了一句自己是奴才不能和主人一起用饭,朱慎锥也没说什么,就带着巧儿先过去了。 等到了堂屋,张氏没见王海一起来很是奇怪,朱慎锥告诉她不必等他,过会儿留一碗面给王海就是。见张氏疑惑,朱慎锥这才简单地把王海的情况和张氏说了说,张氏听完明白过来王海的来历,再想到王海小小年纪就做了奴隶,一直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作为一个女人心里不由得有些可怜这个孩子。 “叔叔,你先慢用。”张氏说了一句话,就起身又回了灶房。从灶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去了偏房,王海怎么都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女主子居然会亲自把面给自己端来,一时间有些王海有些举手无措。 “吃吧孩子,以后就把这些当自己的家。”张氏微笑着对王海说道,见王海发愣的样子,她也没多呆,放下碗就转身离开了。 王海这才回过神,他双眼发红,冲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张氏跪了下来,咚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头,从地上起来后,王海含着泪水端起那碗香喷喷的面条,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当铺和挖人 回家的第二日,朱慎锥用过早饭后就独自出门,去了昨日安置马世州等人的地方。 这是离恒通盐铺位置不算远的一处新的店铺,这处店铺是前些日子亢有福前些时候以恒通名义盘下来的。 因为平阳刘家的垮台,原本属于刘家的盐引额度很快就被瓜分。其中平阳府包括周边区域一大部分渠道都落到了朱慎锥的手里,再加上解州那边的余盐问题又解决,自己这边原本就有私盐的销售渠道,这几月里随着进出货稳步增长,其获利不少。 朱慎锥的眼光不错,亢有福是一个天生的买卖人,做生意很有一套。 当了恒通的大掌柜后,没花多少时间就搞明白了盐铺的运转方式,再加上他的聪明劲,很快就摸清楚了这个行业的情况。 此外,亢有福身边还有张锡钧这个家伙在,张锡钧虽说没做过买卖,可他不是个简单人物,要论脑子亢有福还不一定能比得过他,只是在做生意方面不如亢有福罢了。 两人相互配合,起到的效果远大于一加一等于二,再加上王家村那边有王荣坐镇,夏冬、王晋武等人负责解州的余盐采购和私盐渠道,羊头山那边也稳定了下来,短短几个月里这盐的买卖就做的风生水起,财源广进。 不久前,亢有福找到张锡钧商量,提出仅一家盐铺还不适合商行的经营,由于是现在朱慎锥去了草原,等从草原回来必然会带回大量货物,这些货物之后的销售渠道必须提前解决。 虽然从草原贸易后回来,可以把带来的货物直接转手给其他商行,以获得利润。可这样做的话销售渠道就不在自己手上了,获得的利润也相应少了许多。此外,这一次去草原朱慎锥只是探路,未来极有可能发展到长期稳定的贸易,如果要满足之后长期需求,对自身来说解决这些问题也是必须的。 亢有福提出,哪怕就不考虑这些,仅仅靠盐铺的买卖也会对商行的发展带来限制,必须趁热打铁要把买卖做大,除了现在的盐铺和私盐销路外,还要做更合适的准备。 换而言之,就是多种经营,不能把鸡蛋放在一個篮子里。这个想法得到了张锡钧的首肯,张锡钧觉得亢有福这个建议不错,但他也没有决定的权利,而且朱慎锥现在人又不在,只能在夏冬又一次带人把盐送来平阳府的时候把这事告诉了夏冬,写了封信详细说明,让夏冬回去禀报给王荣。 过了没多久,夏冬又回到了平阳城,告诉亢有福和张锡钧,王荣觉得这个事能做,可以试一试。就这样,亢有福就在附近另外找了一家铺面小院,拿下来后打算在这开一家当铺。 当铺的作用是典当,低收高卖,赚取利差,同时也兼顾销售的渠道,所以开设当铺对现在的恒通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一旦这家当铺开起来,那么以后和盐铺形成商行的两个支柱,就足以支撑起整个恒通了。 现在当铺的房子已经拿下了,实际的开业还没进行,毕竟朱慎锥之前还没回来呢,他们只是掌柜,最终依旧要东家来定。 所以当朱慎锥一行人从草原回到平阳,原本打算把人安置在盐铺那边的时候,亢有福就和朱慎锥说了当铺的事,听完亢有福的解释,朱慎锥没有怪罪他擅自做主,既然朱慎锥已把恒通业务交给了亢有福打理,那么就表示了足够的信任,在商业上只要对恒通有利,亢有福本就能做一定的主。 何况这个事亢有福也不是擅自做主,他事先已按朱慎锥离开之前的交代和张锡钧商量过,随后又征求了王荣意见,在得到他们一致同意之后才下的决定。 就这样,既然有了这么一家还没开业的当铺,马世州等人也没必要挤在盐铺那边,直接就把他们安置到了那边去。相比盐铺,当铺的地方不小,还有专门的仓库,无论是住宿或者存放物品,都比盐铺这边更合适些。 “六爷!” 安步当车来到店铺,径直进门后去了后院。正在院中忙碌着,整理货物的众人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见到是朱慎锥来了,连忙向他打着招呼。 “你们忙你们的,亢掌柜和张掌柜到了没?”朱慎锥摆摆手,让他们自己忙自己的,这一次从草原带了不少东西,大部分都是皮毛什么的,这皮毛虽然都是不错的货物,可蒙古人的手艺还是糙了些,带回来后还需要细细挑选,大部分皮毛还需重新再一次硝制,现在他们干的就是挑选分类的活。 “两位掌柜已经到了,在正屋等着您呢。”一个伙计说道。 朱慎锥点点头,继续朝正屋走去,走进屋正坐着聊天的亢有福和张锡钧见了他连忙起身,齐声喊了一声六爷。 “坐。”朱慎锥一摆手,径直在主位坐下,随着他的落座,两人一左一右分别也坐了下来。 亢有福先给朱慎锥倒了杯茶,随后就汇报起了这些日子的买卖情况。 昨天刚回,主要都是把人和货安置下来,其他的事都没来得及汇报呢,今天见了面,自然要先说正事。 喝着茶,聚精会神听着亢有福的汇报,朱慎锥心里微微点头,对这些日子恒通的经营他还是很满意的,甚至可以说,恒通在亢有福和张锡钧的手上经营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朱慎锥原本的预计。 两人中,亢有福作为大掌柜主要负责主要的汇报,张锡钧负责一些次要和补充。 这一说就是足足一个多时辰,期间朱慎锥还仔细翻阅了亢有福带来的账本,又询问了几个关心的问题。 对此,两人对答如流,有一说一,听完后,朱慎锥很是高兴,当面表扬了他们几句,还承诺给予奖赏。 “谢六爷,这都是应该做的。”亢有福红光满面,如今的他已不是当初在豆腐作坊招呼客人忙里忙外的亢家大小子了,这些日子因为打理恒通负责盐铺,身上大掌柜的气度已培养出来了,至于张锡钧就更不用说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稳稳坐在那边含笑不语。 “有功必奖,有过则罚,这向来就是我的规矩,只要干的好,我不会亏待任何人!”朱慎锥笑着说道,两人连连称是,亢有福脸上更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喜色。 “对了,昨天和你们提的事办的怎么样了?”说完了盐铺的事,朱慎锥问道。 “回六爷,普通的伙计不难,已经寻了几个,不过手艺靠谱的制革好手却不容易找,平阳府里本就不多,目前都有东家,还请六爷再给些时间,我想办法私下聊聊,或去其他地方再寻寻。”亢有福拱手回道。 “这个事需抓紧办,待遇不是问题,只要手艺好多花点银子挖人也没关系。以后恒通商行长期来往草原,蒙古那边的皮毛收益可是大宗,要没有拿得出手的制革师傅价钱上可要吃不少亏。” “六爷您说的是,这个事您放心,我定会用心办。”亢有福明白朱慎锥话里的意思,皮毛(皮革)这个玩意匠人的手艺是很要紧的,比如一张牛皮,制革手艺的好坏最终决定牛皮的价值,而从草原上贸易来的牛皮羊皮这些大多只是初步加工,到了大明还得精细加工一番,甚至直接做出成本,这样的话其价值要提升不少。 做买卖就是这样,利润最大化是必须的,亢有福作为买卖人自然清楚这点。 “六爷,这事我倒有个建议。”这时,张锡钧开口道。 “你说。” “如从其他商行挖人恐怕有些难度,就算能挖到人也不是容易的。更何况,六爷您需要的是这行里的好手,这样好手在其他商家那边谁不当成宝贝的?”张锡钧微微一笑,打开手中的折扇轻摇。 这家伙天气还没大热呢,就用起了折扇,一副读书人风流的姿态。不过话说回来,他本就是秀才,这样倒也符合秀才的身份,只是现在的张锡钧秀才功名早就没了,而且已经成了恒通的二掌柜,穿着衣袍一副商人的打扮,这样看起来反而有些别扭。 “你的意思是……?” 啪的一声,张锡钧把折扇合起,笑呵呵道:“这容易的很,不如从匠户那边下手,尤其是卫所的匠户,据我所知卫所中可有不少祖传手艺不错的匠户,如能把他们招徕过来眼前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不过从卫所招人对于商行来说恐有难度,如是其他人要这么干自然不易。但在下觉得,以六爷的身份,做这些应该不难,所以在下建议六爷您从此处下手,只要卫所的千户、指挥使大人点头,这样事轻而易举。” “哈哈哈!”朱慎锥顿时大笑起来,不得不说张锡钧考虑问题的角度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如何?”朱慎锥笑而问亢有福。 亢有福拱手佩服道:“张先生说的确是,此事的确可为,还劳烦六爷了……。” “行,这个事就这么定了,你先去仔细打听,确定后告知我,接下来的关节由我找人去办。”朱慎锥一口答应,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作为堂堂宗室,利用关系从卫所挖几个匠户来说不难,无非就是打通一些关节罢了。 何况这个事根本不用朱慎锥自己出面,到时候让朱敏汌、朱敏沣和朱求杞叔侄三人去办就行。他们三人是最好的人选,上回折腾刘家已证明了他们的能力,而且这三人也算是朱慎锥的同族,又是信得过的人,他们出面比自己直接出面更合适些。 第八十三章 邀请 接下来就是当铺掌柜的人选。 当铺开设可不像盐铺,当铺的掌柜需要极强的专业能力,一般的买卖人胜任不了。 毕竟当铺收卖的东西杂乱,普通的还好,可那些有价值的书画、古董什么的,一般人没办法判断。 亢有福告诉朱慎锥,他看中了一个老掌柜,这个老掌柜之前在刘家干过,刘家倒了后,刘家的产业全被瓜分,这个老掌柜因为年老也丢了差事,现在在家闲置着呢。 亢家和刘家交往多年,对于刘家的情况很是了解,这个老掌柜和他也不陌生。 在打算开设当铺的时候,亢有福就想到了这位老掌柜,只是朱慎锥人不在平阳,他没办法做主,而如今朱慎锥回来了,他自然要说起这个事。 “你仔细说说。”把张锡钧给打发了出去,屋里就朱慎锥和亢有福两人,朱慎锥开口说道。 “是……。”亢有福点头道:“金掌柜之前是刘家当铺的掌柜,在刘家干了三十多年,从学徒起就在刘家……。”亢有福仔细和朱慎锥说起了这個金掌柜,等听完亢有福的讲述,朱慎锥问他既然金掌柜有这样的本事,为何刘家倒了后他反而丢了差事? 虽然刘家倒了,刘家的产业也被瓜分,可这些产业到了其他人手里依旧是要有人打理的。就比如之前刘家的当铺,在平阳城名气也是不小,现在当铺换了主人,按理说金掌柜应该留任才是,怎么就没饭碗了呢? “六爷,您忘了盐铺的事了?”亢有福迟疑地提醒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朱慎锥瞬间反应了过来,一拍额头不由得笑了。 亢有福说的没错,自己当初拿下刘家盐铺的时候不也换了掌柜么?当铺可不是普通的买卖,如果掌柜不是绝对信任的人,一般东家都不会用外人。再加上亢有福也说了,这个金掌柜年纪不小了,又是刘家的老人,别人接手后自然就把他给扫地出门。 “你觉得此人可用?”朱慎锥问亢有福。 亢有福点头:“六爷,我同金掌柜认识多年,他虽是刘家的掌柜,但金掌柜却是一个做事沉稳也靠得住的人,在刘家当铺干了三十多年从未出过差错,如今丢了差事,家里的情况也不怎么好,我觉得此人可用。” “既然如此,就用他吧,这个事你看着安排。”朱慎锥这么说道。 这话一出亢有福顿时一愣,他原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说服朱慎锥,毕竟这个金掌柜以前在刘家干了那么多年,算是刘家的老人了。他们的买卖怎么来的,刘家又是怎么垮的,亢有福最清楚不过。 毕竟用这样的人不像找新的掌柜,东家有所顾虑也是正常的。可亢有福才简单说了说金掌柜的情况,还没来得及细讲呢,朱慎锥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六爷,您就不担心这金掌柜……?” “呵呵,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朱慎锥笑着道:“别忘了,你才是恒通的大掌柜,金掌柜只是这家当铺的掌柜,这下面的人怎么选,如何用,这都是你的事,我是东家没错,但这些都是你这个当大掌柜的活,总不能让我这个东家替你把活全干了吧?” 朱慎锥的思路很简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把亢有福提到了恒通的大掌柜位置上,那么恒通的日常经营就由亢有福来负责。就像是一家公司,朱慎锥是董事长,亢有福就是CEO或者总经理,具体的经营自然是CEO或者总经理来负责,董事长掌控的是全局。 何况,刘家的垮台亢有福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假如不是亢有福,刘家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跨。既然如此,对于这个金掌柜亢有福自己都不担心,那么朱慎锥又担心什么呢? 话说回来,金掌柜在刘家干的年头是不少,可再怎么说也只是给刘家打工罢了。打工人,给谁打工不是一样打工么?靠手艺和本事吃这碗饭,东家是谁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亢有福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顿时起身朝着朱慎锥施礼,脸上露出敬佩和感激的表情。 “坐坐,既然让你当恒通大掌柜,对你就是要重用的,当铺的事你之前琢磨的不错,做的也很好,以后继续用心做事,好好做事,亏待不了你。”朱慎锥驾轻就熟地表扬着亢有福,顺手还画了个大饼,让亢有福更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说了几句好话,给了亢有福一些赏赐,包括这月的月钱奖励和这次带回来的皮毛什么。此外,朱慎锥还从怀中取出一件从蒙古那边交易来的小玩意,东西虽然不大,但因为是银制的,上面还镶嵌着亮晶晶的宝石,这玩意要是卖出去也值得几十两银子,朱慎锥直接当成礼物就送给了亢有福。 毕竟是当过公务员的人,朱慎锥对于人心的把握不是常人能比,而且手腕也不缺,要不然王家村上下也不会如此对朱慎锥惟命是从了。 亢有福虽说跟着朱慎锥时间不长,但亢有福的重要性却是不言而喻的。这样的一人要重用,同时也要笼络,自然在有些情况下,也得牢牢控制,这点朱慎锥心里非常清楚。 顺便询问了关于张锡钧的情况,把张锡钧放在亢有福身边,为的就是相互监督,同时也让亢有福帮自己盯着张锡钧。 至少,从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张锡钧这些日子的表现令朱慎锥还是满意的,后续如何还需要继续观察。张锡钧是一个人才,但他和亢有福是不一样的人才,摆在恒通只是权宜之计,如没有意外的话,朱慎锥对这个人的使用已有了其他盘算。 “六爷!” “马叔您这是……?” 走出正房,马世州向朱慎锥走来,拱手行礼,看着马世州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朱慎锥皱眉问。 “六爷,如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回到大明,马世州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这一次去草原比预想中的要顺利不少,既然现在事必,马世州准备告辞离开。 “马叔,这刚回来,何不多休息几日再走?” “呵呵,我这人闲不住,呆在城里还不如早早回去,地里的活还得有人干呢,再说现在也没我什么事了。”马世州平静道。 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但这些日子带着朱慎锥在草原上走了一圈,两人之间朝夕相处已没了之前的隔阂,说话间也随意了不少。 “马叔,这边说话。”朱慎锥带着马世州来到一旁,他诚恳对马世州道:“这些日子多亏您了,如不是您这一趟也不会这么顺利。” 马世州摆摆手:“都是六爷您自己的福分,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罢了。况且六爷您花钱请我,不就是做这些的么?” “呵呵,话虽是这么说,可要没您哪里会有如此顺利?”朱慎锥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接着问马世州这一次回去有什么打算,马世州说能有什么打算,不就是安安稳稳过日子么? 这一回带着朱慎锥去草原,朱慎锥给他的酬劳不算少,这些银子足够他回去后买上几亩地,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听他这么讲,朱慎锥坦然和马世州说,如果马世州愿意的话,他想邀请马世州正式加入自己的商行,以后专门负责商队来往草原的事儿。 朱慎锥这话让马世州颇为意外,他怎么都没想到朱慎锥会提出这个邀请。说实话,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商行来往草原获利巨大,马世州自然很是清楚,可问题在于马世州并不是个买卖人,他虽然熟悉草原,也懂蒙语,又当过边军,如果仅仅只是让他带路或者做些其他事绝对没问题,可要负责去草原做买卖,马世州却没有半点把握。 “马叔,这个您不用担心,具体交易自有其他人负责,您只要承担货物来往和确保贸易安全就行。这个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但马叔您不同,只要您答应下来,以后您就是行商的领队,到了草原一切由您说了算,地位和我这边大掌柜毫无差别,除去应有的酬劳外,每跑一趟,再给您半成利,如何?” “这……。”朱慎锥开出的价码饶是见过风浪的马世州也不由得心动,这个价码实在是不低了,而且还给了马世州极大的权利。 在草原行商,其中有多少利益这一趟马世州看得明明白白,而且这一次去草原,朱慎锥又和布日固德搭上了线,这些都是他在一旁亲眼所见的。 不说其他部落,仅仅只布日固德的部落,如果能够建立起长期贸易,其中的获利也非常可观。而朱慎锥给马世州不仅有优厚的报酬,还许诺了半成的利,这半成利对于个人而言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 哪怕草原行商再危险,在如此大的利益驱动下马世州也感觉自己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自从当年草原逃回来,由一个原本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官不仅残了,还丢了军职,落魄成了普通的军户。 这些年马世州的心早就没了什么想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之前那样平平安安地渡过余生,当好一个普通人罢了。 但没想到,一次偶然的邀请让他不仅重返了草原,而且如今还有如此机遇,眼下只要他点头答应,那么他的下半生或许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八十四章 饮酒 想到这,原本冷却的心突然变得滚烫起来。可很快马世州又冷静了下来,他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虽说朱慎锥的建议让他心动,可他也有自知之明。 假如自己年轻十岁,又或者没有残疾,马世州也许会试一试,可现在他一个半老头子又能干得了什么呢?前景虽好,却怕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思索许久苦笑着摇了摇头。 “马叔……。”朱慎锥想再劝。 马世州苦笑道:“能让六爷如此看重,小的心中感激不尽,如六爷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帮着六爷再走几趟草原倒没问题。至于六爷重托,恐怕实在无能为力,一旦有负六爷,我个人倒是没什么,就怕误了六爷大事。” “马叔,何必如此,我都不在乎,您又何必如此想?” “六爷,此事还请从长计议吧。这天也不早了,此时出城还来得及,要不又得在此多耽搁一日。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如六爷下次再去草原需我帮忙,让人带个话即可,我老马万死不辞!” 见马世州如此,朱慎锥也不便多说什么,心里却对马世州又高看了一眼。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朱慎锥这样伸出橄榄枝,对方巴不得马上接过去呢。可马世州却偏偏没有如此,反而婉言谢绝了朱慎锥的邀请。 见此,朱慎锥也不再勉强,反正这个事不是没有余地,马世州不也说了么,下次朱慎锥要再去草原,他愿意带路跟随,这样的话之前所提及的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何况自己舅舅王荣还是马世州的朋友呢,找机会让舅舅劝说一二,或许马世州能回心转意呢? 王海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过这样的生活。 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子,踏实的炕头,暖和又带着阳光气味的被褥,能够让自己吃饱的一日两餐,身上干净的衣裳,还有善待自己的主子、女主子和小主子。 这些日子,王海仿如做梦一般,跟随朱慎锥回到大明后,他就住进了朱慎锥的家里。 为了报答朱慎锥,王海任劳任怨做着事,也许在他心里,只有多做事才能对得起主子的恩赐。可惜的是,在这里却没能做的,现在的主子不像以前的主子,没有那么多牛羊马匹,哪怕王海想替朱慎锥放牧也没机会,再加上他的汉语还在学习中,只会简单地说上那么几句日常话,朱慎锥又不让他出门,想做的王海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没办法,王海只能每日早早起来帮着打扫,努力做些家务活。但一個小院又有多少活可以做呢?再加上张氏本就是个勤快人,家里一直收拾的干干净净,王海充其量也只能帮着干些杂活,但这些杂活没忙多久就全干完了。 剩余的时间闲下来,这让王海很不习惯。要知道在草原上的时候,作为奴隶的他可是一刻都没停息的。一旦休息下来无所事事,那么就离主子抽在自己身上皮鞭时候不远了。 可在这,一天大多数时间都是闲着的,王海很不适应。为此,王海特意找到朱慎锥,恳切地希望能够给他多干点活,以好报答主子。听到这,朱慎锥哈哈大笑,摸摸他的脑袋说家里的活干完就行了,现在也没什么其他活可以干,如果他真想报答自己,那么就先把汉话学好,等能流利地说汉话的时候,他再安排王海做些其他事。 主子这么交代,让王海兴起了把汉话学好的念头,现在的王海每天都在拼命学汉话。王海不笨,反而很是聪明,而且他的年龄也小,接受能力也强,在刻苦之下,他的汉话一日千里,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虽然还带着一些别扭的口音,词汇也掌握的不多,但和刚来的时候已是天壤之别。 此外,在朱慎锥每天早起练武的时候,王海还时常在一旁学着。其实一开始,王海是故意避开的,在草原的时候习武都是贵族的特权,像他这样的奴隶是没有练武资格的,当主子练武的时候,如果奴隶躲在一边偷看,那么后果非常严重,甚至还会给主子当场射杀。 但在这里,朱慎锥却没这个规矩,尤其是见王海在自己练武时候特意避开,他好奇问了王海为什么这么做,王海做了回答后,朱慎锥就告诉他以后不必如此,如果他想看的话就看,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学着自己的方式练上一练。 朱慎锥和善的态度更让王海感激,就这样每日清晨王海都会跟着朱慎锥学武。还别说,王海的悟性不错,练了没几日就有模有样,虽然现在他的身子还没长开,但朱慎锥相信以他的毅力和悟性,未来还是能练出成就的。 王海的户籍在回到平阳后没多久就解决了,朱慎锥在安排完城里的事后,带着王海去了一趟王家村,把王海的户籍挂在了王家村里。 对外,王海算是朱慎锥娘家的亲戚后辈,这也是朱慎锥当初给他起这个名字的缘故。在王家村呆了没多久,朱慎锥又跑了一趟羊头山,去见了李虎等人。 如今的羊头山已不是去年时候的羊头山了,因为有着朱慎锥的安置,羊头山的人除去两个年老体弱的老人没熬过去外,大部分都安然渡过了冬天。 春天到后,之前做好的准备也派上了用处。羊头山这边开垦了些荒地,种上了粮食,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等到秋日有了收成,羊头山也就彻底摆脱了之前的困境。 除去自力更生,现在的羊头山也成了朱慎锥走盐的重要据点,大批的盐货陆续在羊头山进行储存和中转,随后通过之前的盐路分别销往其他地方。再加上羊头山的存在,还让朱慎锥销盐的范围比原先更大了些,之前因为局限性无法销售的区域,也渐渐把触角给伸了过去。 还有把持着羊头山要道,羊头山“杨家三兄弟”的名气也渐渐打了出去,占着要道做些“小买卖”,不仅能够补贴山上的需求,还能借此打探消息。此外,卡住羊头山,避免其他私盐贩子过来和朱慎锥“抢生意”,也让朱慎锥的私盐利润和出货量比以前多了不少。 “六爷,俺再敬您一杯!”羊头山的老君庙,这里已经不再是之前破烂的模样了,经过修缮后老君庙已大变模样,看上去和普通的农家宅子没什么区别,这里也成了李虎和他两个兄弟的家。 端起面前的酒盏,李虎高兴地向朱慎锥敬酒,一旁他两个兄弟陆义生和胡林也端起酒盏,真心诚意感激朱慎锥。 “来!大伙一起干了!”朱慎锥也不推辞,端起酒盏和三人碰了下,随后一仰脖子干脆利落地干掉了碗里的酒。 “六爷真好酒量!”三人大声赞道,一同也干掉了酒,放下酒盏抹了把嘴,大笑了起来。 “早就想着请六爷喝酒了,可一直都没什么机会。这一次六爷您可算过来,俺们兄弟几个可得好好多敬您几杯。这小半年,亏得六爷您帮衬,要不俺们这些人还不知在哪呢。”李虎心中感慨道,说着这些话神色中满满都是感激,陆义生和胡林也是如此,望向朱慎锥眼中带着无比的感激和敬佩。 “六爷,俺是个粗人,没读过书,大字也识不了几个,漂亮的话俺说不来。没啥说的,这意思全都在这酒里了,六爷,俺们再敬您一杯!”说着,李虎再一次举起了酒盏,边上两个兄弟也是如此,三人带着由衷之情敬朱慎锥,朱慎锥也不摆架子,笑呵呵地和他们再碰了下,一同饮了这碗酒。 “来日方长,都是自家兄弟嘛。”朱慎锥喝完,看着李虎他们三人略有涨红的脸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劝他们慢慢喝,多吃菜。 李虎等人连连点头称是,三人边喝边聊边吃着酒菜,说了一会儿山上的事,胡林突然问了一句:“六爷,听说您前些时候去了趟草原?” “怎么?这个事你也知道了?”朱慎锥笑呵呵问,这事在王家村不是秘密,羊头山这边现在也是自己人,王家村和羊头山如今来往密切,再加上前些时候李虎一直询问朱慎锥什么时候来羊头山一聚,王晋武和他们喝酒时候喝多了提到了朱慎锥去草原的事。 对大明普通人来说,草原是神秘的,也是让人好奇的。毕竟大明开国以来一直和蒙古那边打来打去,这都打了二百多年了,而且李虎又和蒙古人干过仗,听说朱慎锥居然带人去了草原,不免得为朱慎锥担忧。 幸好这一次朱慎锥安然回来了,见着朱慎锥回来后不久就来了羊头山,又想起他去草原的事,忍不住就问了问草原的情况。 见他们好奇,朱慎锥也就说了些关于这次去草原的事,挑了些能告诉他们的东西。 听着朱慎锥描述着草原的经历,还有草原上的风光景色,再加上和那些蒙古人打交道的经过,三人听的入神,感慨无比。 “没想到草原居然是这样的,蒙古人倒也不全是杀人不眨眼的鞑子?”胡林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自然,蒙古人也是人嘛,只要是人就能打交道。”陆义生在一旁理所当然道。 “哈哈哈,话虽是这样,但也不是绝对如此。这次去草原是我运气好没碰上危险。草原上也不全是如此,过去的时候我也担忧着呢,不过这次总算平平安安回来了,看来是老天在照顾着呢。”朱慎锥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虎点点头,附和道:“俺在边关时倒也和蒙古人打过交道,普通的蒙古牧民实际上和我们大明百姓没什么两样,有时候冬日草原下雪,蒙古牧民实在过不下去跑长城边上乞活也是常有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蒙古人和我们大明人性子不一般,他们昨日或许还和你称兄道弟,今日或许就拔刀相向。” “草原俺是没去过,却听人说起过几回,六爷这一回去的确是运气不错,但下回去还请六爷小心才是,至少得多带些人,人多了总安全些。” “老虎说的没错,我也这么想。”朱慎锥点头:“第一次只是探路,人的确是少了些,下一回可得多些人去了。” “六爷,如果您再去草原要不下回带上俺怎么样?俺也跟着您去草原见识见识?”胡林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眼中带着期盼。 “哈哈哈!这没问题,跟着走一趟也好。多走走多看看,也算增长见识嘛。对了老虎、陆兄弟,要是愿意你们也都可以跟着去瞧瞧,我这还愁再去草原人手不够呢。” 第八十五章 一阵风 朱慎锥这话顿时让李虎等人全大笑了起来,说实话李虎也有些动心,一来他在边关这么多年没少和蒙古人打交道,却从来没去过草原,如能去草原看看也不错。二来,因为朱慎锥的收留和恩德,这才让他们这伙人在羊头山安稳落脚,而且现在自己的儿子又成了王晋武的弟子,大家早就是自己人了。 心里一直对朱慎锥感激,又想报答朱慎锥,却又不知道怎么做。现在朱慎锥说了这个话,既然朱慎锥下回要多带人去草原,那么这不是正好出力的好机会么? 不过李虎想过又迟疑了起来,胡林跟着去没关系,陆义生也可以,但自己也去的话,羊头山这边就没人了。现在羊头山刚刚稳定,还有许多事要办呢,一旦自己也离开的话万一有什么情况发生,他们在草原鞭长莫及也来不及赶回来啊! “下回让老二老三带几个人跟着六爷去吧,俺就不去了,要是俺也去了,羊头山这边就没人看着了。”李虎坦然对朱慎锥说,这话要是别人听了或许会对李虎有什么想法,可朱慎锥却是知道李虎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说这番话没其他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所以朱慎锥笑笑也没说什么,爽快地答应。 这次来羊头山,朱慎锥本就存着几种心思。 一则是看看羊头山的情况,虽然从夏冬和王晋武等人口中得知羊头山发展的还算不错,李虎等人做事也尽心尽力,但听说归听说,实际情况还得自己看过才能放心。 二来,李虎等人和王家村的人不同,所谓亲疏有别,李虎毕竟不是王家村的人。 王家村算是朱慎锥自己人,相互沾着亲呢,又有舅舅王荣在,再加上朱慎锥这些年在王家村花了不少心思,已完全能够掌握住王家村上下。可李虎只是朱慎锥刚收服不久的一伙流民,这些流民再怎么施恩布德,依旧还算是外人。要能真正信任,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基础。 三来,通过之前的安置,朱慎锥把几个人安置在了羊头山,可真正掌握羊头山这股力量的依旧是李虎三兄弟。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插手羊头山的一些事,用强硬的手段并不合适,由朱慎锥对李虎的了解,李虎虽是个粗人,却也是当过边军和下级军官的,在羊头山颇有威信,这种情况下有些事做起来要讲究策略,万一引起对方反感适得其反。 此外朱慎锥还考虑到了之后去草原的安排,接下来再去草原是必然的,商路已经打开,上一次的收获极大,这条财路他绝对不可能放弃。 再去草原规模就不可能是上回那样了,按照朱慎锥的设想,其队伍的人起码要多不少。就算达不到大行商程度,至少也要达到中等规模的行商规模,可这样一来他手里的人就不够。 王家村如今可用的人其实不算少,前前后后凑起来也有近百人,但这些人中朱慎锥大部分都有用处。除去走私盐的队伍需要人外,还有平阳那边买卖要人、羊头山的人和留在王家村的人,剩余中能抽出十来個人已是了不得了。 去草原也是有危险的,带的人必须是精壮,碰上事说不定还得拿刀拼命。一般人根本就用不上,必须得是有些能力的才行。 朱慎锥可不想把王家村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班底全部带去草原,一旦出了意外丢在了草原,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想来想去,朱慎锥就把主意打到了羊头山这边,借着这一次来羊头山,顺便试探一下李虎等人。 没想一切比预料的顺利,当得知朱慎锥去草原的安排后,胡林等人居然主动提出了要跟随朱慎锥去草原的想法,就连李虎也没拒绝,还诚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正中朱慎锥下怀。 既然如此,那么朱慎锥不可能轻易放过,当即半开玩笑半认真就把这个事给定了下来。 按照商量的,胡林和陆义生在山里挑七八个好手到时候加入朱慎锥的商队,这样一来朱慎锥这边再出几个人,再加上自己和马世州,组成近二十人的行商队也差不多了。 凭着这些人数,再加上之前去草原商讨的商路,再过去就稳妥多了。而这些人包括胡林和陆义生在内,只要跟着多走两趟,朱慎锥相信就能把他们彻底成为自己人,等到那时候,羊头山就真正属于朱慎锥的势力了。 “六爷,有个事得和您说。”酒过三巡,聊完了草原的事,李虎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前些时候赵屋岭那边冒出一股强人,领头的自称一阵风,打家劫舍好不热闹。前几日还派人来了一趟羊头山,给俺递了话……。” “还有这事?递了什么话?”朱慎锥微皱起眉头,继续听李虎往下讲。 李虎告诉朱慎锥,这一阵风是前些时候刚冒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手下聚了好几百人,占住了羊头山东边的赵屋岭。 原本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李虎他们本也是流民,不过现在又有了朱慎锥的支持,已经在羊头山安家落户,只要这一阵风不来羊头山这边,也不影响他们走私盐的盐路,李虎也不想搭理这一阵风。 但没想,他没理一阵风,这一阵风居然先派了人来接触李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和李虎一伙联手干件大事。 好奇至于问了问,谁想一阵风的胃口可不小,居然盯上了离赵屋岭最近的陵川,打算在陵川搞点事出来。 按照一阵风的说法,陵川知县是个大贪官,陵川这些年被这混账知县折腾的不轻,民怨沸腾。既然如此,他一阵风何不替天行道干一票大的,如果能联合羊头山这边,两家一起出手,拿下陵川是轻而易举的。 陵川不是什么大县,只是小县,县里也没驻军,充其量就几十个衙役和白役再加普通十来个普通兵丁罢了。 他们只要化妆成普通老百姓,先把部分人潜入县城,然后再里应外合出其不备拿下城门,只要城门到手,那么陵川就是囊中之物了。 到时候一呼百应拿下陵川,杀了狗官再开仓放粮,陵川自然落入手中,接下来竖旗聚兵,大事可成也! 只要以陵川为基,向东可入直隶,向南可进中原,如向西更能直接攻打高平,一旦再拿下高平,以太行、王屋为势,割据一方不是难事。如李虎愿一起起事,一阵风可同李虎平分天下,两者并肩称王,共享这荣华富贵。 李虎这番话说完,朱慎锥听得是目瞪口呆,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一阵风是不是脑子进水?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现在是万历四十八年,可不是崇祯十七年,这天下还没到大乱的时候呢。 虽说这些年天灾人祸不少,去年萨尔浒之战明军也损失惨重,可整个大明如今还算太平,老百姓的日子也过得下去。 这些年地方也不是没闹过叛乱,大大小小的乱子各省也有过几起,可这些叛乱都没什么气候,前脚乱子刚出,后脚就给平定了。 比如山西这边就是这样,闹的最大的一回一群泥腿子杀了几个衙役,可连县衙都没能打下来,就被赶来的官兵给杀得片甲不留,转眼间主谋被砍了脑袋,余者也全没跑掉。 朱慎锥不知道这一阵风是什么来头,又怎么会有如此信心。在这种情况下不当有前途的山大王,非得下山干杀官造反的勾当,他那来的勇气? “你没答应他吧?”想到这,朱慎锥问。 “俺又不傻,怎么可能答应。”李虎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俺就是当兵的出身,这里面的道道俺能不清楚?这事要真像一阵风说的如此轻易,当年俺们也不会躲到羊头山来了。” “别说一阵风手下都是些乌合之众,就算他带的人全是兵丁,想杀官造反也绝不可能!就算侥幸拿下陵川又如何?消息一旦传出,宁山卫近在咫尺,等官军一到,一阵风能挡住半个回合就算不错了,到时候落个人头不保还得牵连了手下兄弟,俺可没他这么傻。” 李虎的话让朱慎锥提起的心落了回去,他接着追问一阵风派来的人在哪里?是否还在羊头山。 李虎告诉朱慎锥他回决后对方就回去了,回去的时候似乎还有些看不起李虎,说了几句原本以为李虎是条好汉,羊头山杨家三兄弟可一起共谋大事,没想居然是缩头乌龟什么的。 当时陆义生气得暴跳如雷,差一点要喊人拿下这个家伙砍了他的脑袋。不过给李虎拦住了,李虎觉得虽然没有答应一阵风,但也犯不着双方对立,万一两边闹翻,谁也不能保证一阵风会不会恼羞成怒带人先来打羊头山。 这羊头山的基业刚刚初成,山上还有朱慎锥的大量盐货,再加上私盐的盐路也不能断,所以李虎想后暗暗忍下了这口气,把人给放了回去,这不人刚走没两天,朱慎锥就到了。 听完,朱慎锥眉头紧锁,一时间没有说话。看着他这幅模样,李虎心中有些忐忑,不由得想起之前放人离开的决定,难道自己做错了不成? 第六百四十六章 生路 这不能干,那不能做,朝廷给的俸禄又打了折扣,时常还不准时发下来,弄的越欠越多,你说让宗室们怎么生活? 为了生存,许多宗室只能想其他办法,甚至冒着风险违规操作。 有的宗室靠着身份当起了地痞流氓,靠勒索城里的商户维持生活。 也有的宗室联手搞起了坑蒙拐骗,干起了拆白党的活。 甚至还有宗室索性隐瞒身份悄悄给人种地当起了佃户。 林林种种,宗室里奇葩的事多了去,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多说全是泪啊! 作为低级宗室的朱慎锥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父兄走后,家里也就他一个男人,想要活下去,有些事也不得不做。 别看现在朱慎锥今天还弄了几两银子的俸禄回来。可张氏并不知道,朱慎锥能从知府于之大手里讨到这些俸禄其实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只不过是借着要俸禄的名头经常往府衙那边跑罢了。 打着讨要俸禄的理由,一来二去就混成了知府衙门的常客,时不时就去那边逛一逛,要不着钱在那边坐坐,混些茶水茶点什么的也好。 关键是知府衙门那边消息灵通,没事还能从衙役、门子什么听些消息,更重要的是知府衙门还有驿报可看,这可是朱慎锥在这个时代唯一能够了解到的重大信息渠道。 今天从于之大那边弄了点银子回来,按理说,朱慎锥应该高兴才是,可今天在知府衙门看到的朝廷驿报却让朱慎锥忧心忡忡。 今年三月初,萨尔浒之战尘埃落定,这一仗大明惨败,二十万精锐部队除李如柏一路败退幸存外,其余几乎全军覆没。 此战明军共损失兵力约45800余人,战死将领300余人,丧失骡马28000余匹,损失枪炮火铳20000余支,元气大伤。 战后,后金军乘势攻占开原、铁岭,征服了叶赫部,酋长金台吉、布扬古被杀死,余部俱降建州。 更要命的是号称大明第一猛将的刘綎刘大刀以身殉国,刘綎此人在军中名气极大,更是明军的一杆旗帜,他的死影响极大,使得明军此战大败后士气低落一蹶不振,就此传出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传闻。再加后金挟胜攻城略地,辽东局势由此大变。 战争从开始到结束已有小半年了,主帅杨镐获罪现已被拘押回京。 按理说,这个事早就应该传开了,不过现在这個时代可不是后世的信息时代,路途遥远,消息传递不便。 再加上明军在辽东大败,朝廷震动,内阁对外封锁了一部分消息,朱慎锥在平阳府也只是通过一些渠道断断续续得知辽东出了大事,可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很清楚,直到今日才彻底从驿报上得知。 萨尔浒之战,这场战役对大明的影响极大,也是大明彻底衰败的开始。此战之后,辽东糜烂后金崛起,天灾人祸,地方叛乱四起,大明在这样的内忧外患之下摇摇欲坠,苦苦支持了数十年,最终轰然倒塌。 朱慎锥前世的时候并不研究历史,但对于明末清初的一些大事还是知晓一二。而当他在驿报中看到那些令自己心惊肉跳的事件和字句后,记忆深处的那些信息一下子就变得清晰起来,初冬的天气,居然让朱慎锥当即吓出了一身汗。 闭上双眼,朱慎锥仿佛看见战火连天,尸横遍野。 剃着金钱鼠尾的八旗踏关而入,带着狰狞狂笑,挥舞长刀拉弓纵马驰骋,一座座城池火光冲天,一个个大明百姓死于屠刀之下。 满清入关,汉人衣冠尽失,传统灭绝,脊梁被断……神州大地从此沦陷276年之久,想到这朱慎锥面露痛苦之色。 乱世将至,人命犹如草芥,刀兵之下十不存一。 来到这个时代后,朱慎锥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到恐惧,仿佛有双无形的大手正朝着自己笼罩而来,死死掐紧自己的脖子让自己无法呼吸,想逃却又逃不掉,想反抗却又无能为力,朱慎锥觉到自己就像是一只早就被注定命运的蚂蚁一般,将被碾压的粉碎。 朱慎锥心里很清楚,万历朝就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短短一个月的泰昌朝,随后当皇帝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木匠天子天启,天启干了几年,崇祯接位,十七年后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祯吊死在煤山上,大明亡了……。 虽说后来南明坚持了数十年,可实际上自崇祯后大明已经没了。大明亡国,宗室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朱慎锥可不想和大明一起陪葬。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朱慎锥这两年一直做着准备,现在萨尔浒的消息传来,更让朱慎锥心中急迫非常,在这里乱世里,朱慎锥打算放手一搏闯一条生路。 清晨,鸡鸣。 朱慎锥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洗漱后,他来到院中先打了一套拳。 说起这个拳法,还是父兄传授于他的,朱慎锥从小就练。 和后世的那些拳法不同,这套拳简单利索,根本就没什么套路,来来去去也就十几个动作,求的不是好看,而是快捷、迅猛、一招制敌。 反复几次打完,朱慎锥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收了势平复了呼吸,随后从一旁取出根木棍。 这根木棍不长不短,约莫四尺三寸,是枣木质地。 枣木在北方很是常见,枣木质地偏硬,用来做家什是最好不过,比如常用的擀面杖之类大多都是枣木所制,朱慎锥手上的这根枣木棍鸡蛋般粗细,握在手里刚刚好。 朱慎锥站在院中,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开始起式练棍。 他练棍的招式和刚才的拳法同样简单,来去也就戳、压、架、挑、劈这五个架势。 按理说,真正的棍法远不止这五招,普通的基础棍法的起码有十三式,但朱慎锥完全舍弃了那些繁琐的招式,这两年来专练这五式,其关键在于两点,一点他这根枣木棍虽质地坚硬却缺乏弹性,许多繁琐的招式没办法施展。二来,朱慎锥这么练也是有针对性的,他的招式需简不需繁,简简单单把这五招式练到深处,反而最为实用。 何况,戳、压、架、挑、劈这五个招式不仅能用在棍上,换成刀剑同样奏效。朱慎锥这么练自然有他的深意,只要练好了,普通的兵器到手上一样可以发挥出最大作用。 “嗨……哈……嗨……呼……。” 一招接着一招,朱慎锥练的极为认真,每招都使出七分气力,只留三分在手。手上棍招翻飞,配合着脚下动作来回腾挪,足足大半时辰的练习,朱慎锥收势后脑袋上热气腾腾。 “叔叔,擦把脸,再用饭吧。”收完招,朱慎锥缓着气息,张氏抱着巧儿从堂屋走了过来。 “谢嫂嫂。”朱慎锥道了一声,接过张氏递来的汗巾擦了把汗,可爱的巧儿在张氏的怀里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朱慎锥,格格笑着伸出小手要他抱,嘴里还喊着“父……父……。” 父兄去的时候,巧儿还很小,连人都不会认。这一年来渐渐长大,也学会了说些简单的话和走路。 对张氏,巧儿自然会喊母,可对朱慎锥,按理说应该是叫叔父的,可谁想这样大的孩子或许应该是叔父喊的不利索,直接去了前字喊起了“父”,张氏倒是纠正了几回,巧儿却都没改过来,反而是朱慎锥却满不在乎,说什么叔父也是父,既然巧儿喜欢,就让她这么喊自己吧。 “叔父身上有汗,等我换了衣服再抱你好不好?巧儿乖呀,听话,饭用了没?”朱慎锥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小娃娃,朱家的基因还是很好的,朱慎锥父子三人都是相貌堂堂,据说和老祖朱元璋很像,毕竟晋藩一脉是老朱嫡子,后代像老祖宗也是很正常的。 巧儿就更不用说了,两岁的娃娃粉雕玉琢着实可爱,前世的时候朱慎锥虽然一直没有结婚,可他一向喜欢孩子,做梦都想着有自己的孩子。而如今,虽然他依旧还单着,但对于巧儿如同己出,和自己的女儿没什么区别。 “用过了,还用了饼,这么……这么大的饼。”巧儿嘻嘻笑着说,小手还特意给朱慎锥比划着,比划了一下似乎又觉得比划小了,接着又比大了些。 一副可爱的模样,惹得朱慎锥哈哈大笑,朱慎锥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逗了她几句,随后就让张氏把孩子抱回屋去。 虽说现在只是深秋初冬,这天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可孩子太小,在外面久了受了凉就不好了。 第八十七章 商讨 进了驿站,朱慎锥直接就去了姐夫周安民的办事房。 说是办事房,其实就是驿站里普普通通的一间偏房,这里算是作为驿丞的办公室。 周安民正在屋里坐着,面前放着一本账本,手里提着笔正在上面记着什么。听到推门的动静,他抬头朝门口一看,就见到朱慎锥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姐夫!” “你怎么 众人都为老太太的直爽之言哈哈笑起来,李大嫂二嫂上了爬犁坐好,东子就麻利的赶车出了院子。 陈大志拎着年轻人的左脚,直到他因为脑袋冲下,血液倒流,脸被憋的通红,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说白了,不管是紫金还是黄金,亦或者还是银与铜,这些都是矿产,经过了数亿年的开采,早就接近干枯了。 “爷爷,都说好了,怎么又叫起大师了?您上座,您是长辈,还烦请爷爷给我介绍一下诸位吧!”子云也是很大体的让皇甫雄坐在了上位。 蚩尤瑶瑶脸色不好的回忆起什么,她面色惊恐起来,身体仿佛失去所有气力一般将要跌倒。 “两个办法,一是现在就把这梳子烧毁,如果它还附在里面的话,就会立刻灰飞烟灭。”叶枫淡淡的说道。 走到蓝蕊电脑前时,高鹏刚好看到了羽萧发出来的那天信息,笑容凝结在高鹏的脸上,“大家去做自己的事情吧!”高鹏不怒而威地一句话,立刻让刚刚还在哄笑的场面安静了起来,大家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了。 人家的生活能够跟你一个月只挣一千?两千?三千?还是五千的能比? “那么……我问你……那天晚上的事情算怎么回事?”蓝蕊瞪着凌峰,任眼泪在脸颊上不停地流淌。 话音刚落,娜美又翻印着复杂的手势,口里念着鲛人族的祷告咒语,虔诚地为叶风祈福。 晚饭时分,刘家老爷子的家里,刘青梅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看到刘行权也在,当即问道。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左鸣飞的头居然动了,一点点的转了过来,和刘雨诗形成了四目相对。 如今,除了将慈儿养大,她最想做的就是实业救国,为振兴中华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荣音依然跪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听得在场的佣人都挺不落忍。 突然摸到一个硬硬的玩意,有点像甲壳,佐藤墨低头一看,无声无息地躺在火堆边的派拉斯,模样十分凄惨,现在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在邪魔之患这种浪潮下,做错一步判断错一步都会行差踏错,造成许多生命消失,所以这样的性子很好。 其实在左鸣飞看来,还是秦韵占便宜了,他这个百灵鸟,如果卖的话,绝对可以和那些大型木雕媲美,卖到十万的。 一位扛着个黑色棺材的老者忽然出现在水星外,在他身后是三位仙风道骨的仙人。 孙世润随后,就向上杉英勇报告,他用了点心机,没说是连荣春的情报,而说是回流一号带来的消息。 林澈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崇拜,而且还是崇拜他是个好人,这种感觉让他心中泛起波澜。 药王谷的空气质量相当不错,天气晴朗,抬起头,能够看到无数灿烂的星光,在漆黑的夜幕下汇聚成一条辉煌的河流。 所以,影响降低到了最低,他现如今召开欢迎宴会,就是希望将何诚逸的威望提起来,毕竟他的身体撑不了几年了。 第八十八章 旧事重提 朱慎锥摇摇头,这个念头他来前已经想过了,暂避风头的确是个好办法,只要羊头山这边的人离开,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一阵风的事结束后再回羊头山,这样的话就不必担心被牵连。 但仔细一琢磨,这個事又办不了。 如果仅仅只是李虎几人还没问题,可问题在于现在羊头山的人可不少,足足有百多号人呢。这么多人还有 显然在出事后,叶涛便让厂区内所有工人都撤出了,为的就是给骷髅两人留下处理后事时间。 他开车这么多年,基本就是与车为伴,基本上开车开到杜家村是什么大人物,他都能如数家珍地说出来。 “丹药不是不给你!就算给你们!没有专业的手法也不一定能炼制出来,不过这药浴之法却是可以。 终于,巴卓他们也听到了狼叫声,毛二他们也听到了,但是他们还在忙着他们手里的活儿,采集,应该说是拔光能见到的每一颗山上的正阳草。 李红绳不擅长说话,坐下之后,自己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刚好喝了一口,听到方圆的7300万,一口茶水就喷了出去。 汽车停在了巷子口,我注意到那是江天机的住处。我没有跟进去。 天性凶残的动物成长为山鬼,为恶山鬼,那些花草树木成为的山鬼,性格多半比较善良,不会伤害我。也算是告知我,需要注意的,只是那么本体天性凶残的山鬼。 所以她也没告诉张毅这件事,因为还是缺少关键的证据,还需要找阿兰达问清楚。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猎户削铁如泥的大刀居然被吞天巨蚁给齐中咬断了。 “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根据!简直乱来!”杨医生有些等不住他开始骂骂咧咧的。 “哼、我还以为你不会躲呢!”长生冷哼一声,昆仑剑并未继续追杀年老僧侣,而是掉头飞回身边。 说完帅先冲了出去。出了传送阵,距离风云城,尚有一定距离呢。这最后一道关,对手肯定是,布下大批兵力的。 “火影大人并没有强调这二人随行,所以轩陌上忍你可以自行决断。”最先说完的那名暗部见形式不妙开口道。 不过轩陌并没有接受,而是自己自空间内拿出了几个面具分给几人。 对于魔法的研究告一段落,他又不想整天跟在汐沫的身边,和她们一起找任务做,便是来课堂上打发时间了。 真正的风汐月此刻还在鬼鬼祟祟的前进,越是深入通道,危险的感觉越是强烈,当然另外一种吸引力也越来越明显。 采了几种灵草后,思琪便回到屋内,将灵草放入锅内,又炖煮了一会。 在树上跳了好一会儿,一条大路出现在欧阳凯的眼前,往这条路的两边看去,看不到什么细致的东西,欧阳凯只能确定这个地方是自己没来过的。 “嘶。”趴在笑儿头顶的鼓鼓也是发出了声音,像是在关心自己的干爹有没有事。 火焰剑芒,直接化作一只翱翔的火凤,其气势足以媲美超凡巅峰,只是之入圣还是差了许多,不可能抵挡西山王的神域压迫。 我撇了撇嘴也不接他的话茬,反正我也被他损习惯了,对于这些他经常冒出来的玩笑调侃毫不在意。 他手下越聚越多的混混顿时纷纷附和叫嚣着,耀扬的手下也不甘示弱的纷纷还口,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一派剑拔弩张之势。 第八十九章 说亲? “姐,不是说了么,这个事不着急。”朱慎锥没想到朱秀儿旧事重提,毫无准备的他哭笑不得。 “你都多大的人了?这等大事不急还有什么事急?”朱秀儿瞪了他一眼,当即说道:“我们朱家如今就剩你一个男丁,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一日日地拖下去总不是事。再说了,爹在时,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早日抱上孙子,原本以为大弟,可 没隔几天,谢嘉嫒就挎只破了底,烂了沿的旧竹篮,亲自出马找上‘门’,自已动手把新竹篮换了回去。 但是,新星代表的回答,和67号所讲的完全是南辕北辙。‘新星代表在撒谎。 各国代表的脸色都阴晴不定,其中以倭国的脸色最差,在心里一定大骂先锋军无耻。把这新式火箭炮藏的那么深,害的他们大日本帝国海军损失无数,情报部门统统废物。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倭国士兵马上就抬起了枪口,瞄向了他。看样子他要回答不好的话,肯定会留在这里了。 是那种真正强大的,行走在两界之间,能以一己之力颠覆整座岛屿的隐匿者。 看似无情,走过的地方落瓣纷繁如雨,脚下却从来没有踏及一片。 “那么,交易成立!”希里丝伸手,几名刚刚阵亡士兵的灵魂就带起一阵白光,飞入了她的掌心。在众人的惊讶中,五份【血红苔藓球】被准确交到了永真的手中。 现在还只是入魔不是成魔,入魔是因为纳兰秉心境影响,造成性格大变、实力上升,且对外具有攻击力。 两人开始讨论魔法,用一个个专业术语讨论着一个个学术问题,热火朝天。 宫喜鹊欣喜不已,在亲友面前不加掩饰地夸赞肖琳的乖巧和孝顺。 李浩跟张猛打听了一下宾馆的事情,还不错,宾馆一直经营者,很挣钱。到是邻居虎子,开始混黑,整天领着一帮子人踢人的场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地盘。这倒是李浩没有想到的。看来有时间得去看看虎子。 历史上,十四阿哥会活那么久,她想不单单是因为十四阿哥是四阿哥的弟弟,更多的是,在这场党派之争中,十四阿哥对十三阿哥处处的手下留情。 “放心好了,听楼主说涵溪酒量好的很,少喝点儿不碍事。”方灵儿好似拍着胸脯保证着。 当军中流言四起说兰斯可能是间谍的时候,士兵们还分为两派大吵了一架,但就是在争吵最激烈的时候士兵们也只是怀疑兰斯是凯瑞尼亚派来的间谍,谁也不曾想过这个与他们一起奋战杀敌的强大法师居然是魔兽皇族的后裔。 “你不想说也可以!只不过我和太子爷之间的交易就是以此为条件!既然你不想说的话,那么我这就去回了太子爷协议取消!”冷玉看着太子妃的沉默立刻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忽然,感觉到一双大手将自己手握住了,这种触感这两天已经十分习惯了,是冷无尘回来了。 “好,你说接下来想去那。”杨乐凡很是不耐烦,一张俊脸板得跟冰冷的石头似的。 “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薇薇安的声音更加冷了,我已经能够想象到她咬牙切齿的样子。 看到自己的手背理拉德紧紧握住,我的嘴角竟然不自觉地微微往上扬了扬。 周军全军将士狂呼着蜂拥而上,那五千羽林卫更是一马当先,簇拥着宇明,向呆若木鸡的敌军骑兵冲了上去。 第九十章 赶回羊头山 朱秀儿却不清楚自己丈夫和弟弟私下的事,她的心里还一直牵挂着朱慎锥的婚事呢。 朱慎锥来的第一天,朱秀儿就特意和他说了徐家的事,第二日她就乐呵呵地出门找媒婆安排说亲的事去了。 徐家是书香门第,虽然如今的徐家早就不是百年前的徐家了,但在平顺依旧是殷实人家。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朱秀儿才觉得徐家的女 这是李道然借鉴了异界帝国的魔法阵技术,加上轩辕大世界的法阵,还有法宝炼制手段,结合出来的特殊法宝。 “不行,我得跑,再不跑怕是要出事故了。”身下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而且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不巧的是,龙九鸣过来打扰了李道然和李无一的交流,他凝神看着幽暗密林的方向,瓮声瓮气地开口。 那些靠近国度之门的人,被祖皇的力量覆盖中,神体纷纷毁灭,连神魂都不能逃脱出来,他们到死都不明白,是谁杀了他们。 不多时,有两个家丁压着霍宝进入藏在庄内假山后面的洞穴,前方出现一个通往地下甬道,拐了数次,走了有两盏茶的时间,来到一处开阔的地下祭坛。 “我这不成器的孙子,要是有你一半智慧和魄力就好了。”老龙龟也感叹。 几乎在同一刻,阿史那杜尔将他的突厥狂刀从一位道人的胸口里拔了出来。 原创的当然也不是真的,仅仅只是将黑天帝作为主角,创作了一个故事而已。 秦阳没理会罗沙下界的这九个真神,他离开祭坛所在的古道大世界。 琳达虽然与华尔斯是亲戚,不过他们并不住在一起,给莫辰做好了饭菜,琳达便与莫辰告别,回家去了。 吴国云只能忍住全身的血管要爆裂的感觉,从门缝里看着床上的两人。他看着那个男人在妻子的身上不停的起伏,他的妻子脸朝着里面,对着灰色的墙壁。 “什么预言?”夜天环手抱着肩膀,双眼蔽了夜云一眼,不满的对着夜云问道,显然他对刚刚发生的那件事十分的气愤。 现在医生没有其他方法可想,只能采取稀释血的方法,看能不能将她渗入血液中的毒素逐渐的吸出来,而且这样的治疗方式,身体不但会更加虚弱,且治疗的过程中会是蚀骨的疼痛。 素来能够很好控制自己情绪的冷璟天,此时此刻,打破自己岑冷的脾性,在温茵面前显露自己狰狞愤恨的神色,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恨不得一口吞噬掉她。 就在两人说笑的过程中,赌客们都相继离开了贵宾室,无为忽然发现输惨了的沙漠之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没注意到他是怎么离开的。 过了几天,南宫亦儿发现没有人来她花样楼闹事!不知诸葛辰是怎样做到的。 王姬微笑着看着这对多灾多难而又情深意重的情人,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进船舱里。她能体验到杨岩现在酸楚的感觉,也能理解无为此时此刻的心情。 这段路程说短不短,跑了足有大半天才终于赶到。随着距离渐近,哈里他们终于看清了眼前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大帅,这个战果已经很喜人了。就算是岳家鼎盛的时候消灭六百多天狼骑兵恐怕也要损失三四百人,这还是在占居地形优势的情况下,如果是硬碰结果就难说了。”刘宏说。 第九十一章 王晋武赶到 听陆义生说完,原本胸有成竹的朱慎锥心里顿时一紧,赵屋岭那边的变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一阵风行动这么快,拿下山下的赵屋村后实力大增,相比对方自己这边的力量恐有不足。 而且一阵风也就是这个梁三郎究竟什么来历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如果真像陆义生说的如果真是边军出身,那么就不是普通流民了。毕竟当过边 一拳打的那人嘴巴都歪了,张口吐了牙齿出来,蹬蹬的向后倒在地上。 因为他举办的几次宴会,全都是在红袖坊跟四号会所举行,跟胡来与红袖的关系,那也是亲密的很。 进去切了一声道:“老头,就你这点本事还想拦住我,这结界简直就是爷爷的踏板石嘛!”说完大摇大摆的朝院子里面走过去。 这个老头绝对不是因为店里有人闹事,他专门过来解决问题的,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就算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也绝对是冲着自己能看上那半块残玉,所以他才搞出了这么一套。 “口是心非。”丹妮尔哼了一声。“我还不了解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别管多生气,一看见人家受伤了就大男子主义爆发。”说完,丹妮尔转身走了。 “我们家夕若不会有事,因为我的车技好,还有,我们家夕若胆子大的很,不会像你一样,一个急转弯就吓成那样。”清影很是不留情的说道。 叶主任也吓了一跳,可一看到是白萌萌驾到,就再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了,不过对白萌萌的出场方式,叶主任表示很不认同。 而到了第三关,这里到处都是亡灵。这些亡灵的实力相当的恐怖,而且不是血肉境之身极其难以击杀。而一旦被众多亡灵给包围起来,修为被压制了的修士们,最终下场就是被乱马分尸。 这时李一飞腾出右手,手比成一把手刀,在老虎脖子上一砍,老虎瞬间伸出舌头,摇头晃脑的晕倒了。 “你到底懂什么,若是能放下,我就不可能在这里呆一千年了,我日日夜夜思念着你,你闻,这里弥漫的都是你的气息。”凝花仙子脸上显出陶醉的神色。 毕竟可以亲身观摩修士突破结婴期瓶颈的全过程,对以后的修炼甚至突破瓶颈也是大有好处的。 吕光的心思段业猜的,虽不中亦不远,无非是在西域立下功勋,积累威望,掌握军队,作为自己的资本。 “鬼娘,赶紧和密迹一起带着族人撤退!”婆羯罗对着下方的鬼子母还有身边那名青色长发的汉子喝道。 泡了新晋十大校花之一董连珠,又和王若若传出绯闻,两次登上贴吧头条的赵子龙。 吴就这样,意外的看见段业的脸色阴转晴,心里真是赞叹不已,看来,这位姑娘厉害的很呐,这么能抓住大人的脾胃,佩服佩服。 凝‘花’仙子听罢竟笑了起來。笑声尖利入耳。似凄厉。却又似讥讽。那绝美的容颜染着妖娆之至的笑容。仿若绽放开的曼珠沙华。几丝血意也在嘴角‘荡’开。 “我们在这儿打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没想到原本的主角早就置身事外,逃之夭夭。”燃灯苦笑道。 两条腿深蹲着,身体向前伸着,两只手杵着地面,手掌已经完全变成了怪物的爪子,那五官也变成了动物一样的脸。 “不能喝逞啥能!”喝斥一句,夏凡拿出银针在她身上戳了几下。 第九十二章 姜水山 山上的都是熟人,王晋武见了大伙格外高兴。尤其是周安民,他更是许久不见,大家要论起来还是亲戚呢。 李虎同样也是如此,他和儿子李佑好些日子没见了,没想到这一次李佑会和王晋武一起来。 见着个子已高了不少,人也更壮实的儿子,李虎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尤其是当见着李佑给自己行礼问安,李虎心里更是高兴得 黑色的妖气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波纹,波纹之中杂乱的妖兽吼声不断响起,苍穹的脸色微微一变,因为众人无论使出什么手段都无法进入波纹之中,也就是说无法靠近穷奇了。 知道了鸡舍的用途之后,杨彬通知了驴头农贸公司的全体员工,在全国范围内收购鸡。不管是成鸡还是鸡崽,统统收购回来。有多少收多少。 而袁达呢,虽说他看到了这名保安的示意,也听到了他口中喊的话,但袁达却并沒有停下脚步,继续向里面走去。 没错,这条道路以及炎池,带给冥啸的感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样的燥热,四周同样有着无数狂暴的火元素在空中乱舞着,只不过这条道路现在看来,还看不到尽头,那颇显神秘的后方有些什么,还不能知晓。 俞仁走到徐胖子面前,他没有拔刀,也没有掏匕首。徐胖子一直神情紧张的盯着俞仁的双手。他虽然没打算跑,却并没有放弃抵抗。他正在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俞仁对他的判决。 九族之人脸上的振奋和欣喜掩饰不住,从远古时期传承下来的世家注定要比其他人知道的多得多。 广播话音未落。袁达便直径走向大厅内的三号柜台那边。不用问。刚刚那个v8031号。自然也就是袁达刚刚所取得的那个号码。 武装部在华夏国是一个很奇葩的存在,干什么的?管民兵的、管退伍军人安置的,有时候还管一些军火。 下定决心的周辰,却并未立刻动身。因为他就算现在去追,也很难搜索到天蛇府之人的身影。 “明朝?请问你叫什么?”记者傻眼了,怎么明朝的人也出来了,不是说这里只是三国的人嘛?难道别的朝代的人也可以来到这里不成? 联想到之前杀稻草人的时候,其中的老大也曾经说过教主会复活他们,到时候他们还会来找杨一凡报仇。 不知不觉,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了肩上,让他们觉得心头直沉。 可谁想到,这无赖就这么赖上我家,隔三差五的就跑到我家来,蹭吃蹭喝。 貂蝉眨了眨大眼睛,看着模型上的一个岛屿,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岛屿,不过样子看起来却是非常好吃,让人很有食欲。 看着手腕处闪烁着星光的星云手镯,周辰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灌注双手,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掌高高挥起,下一刻如同流星狠狠坠地。 “绝对不行,损坏公物这是可耻的行为,绝对不能不赔偿,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自然要以身作则,要不然…………!”唐僧又开了啰嗦模式,顿时气得龙云七窍生烟,直接用了能力,将唐僧那张嘴给堵了起来。 声音继续传来,虽然那种直灌脑海,不经耳朵,而且没有音调变化的感觉让王庆极不适应。但是王庆还是分辨出,是大庄主。 叶落尘醒来,刚要从床上起身,但只感觉身体好重,便低头看去。只见艾斯德斯正趴在他的身上,口水都流到了叶落尘的衣服上。叶落尘无语,真不知道艾斯德斯是怎么爬到自己床上的。 第九十三章 莽汉王晋武 领头的汉子上前见过李虎,热情招呼着羊头山弟兄们进村。 就这样,众人如此大摇大摆就进了赵屋村,一路上顺利的让人无法想象。 “六哥,这一阵风占了赵屋村居然不做防备?要不等进了村直接动手?”朝着村里走去,王晋武忍不住低声对朱慎锥建议。 在他看来,赵屋村的防备简直就是儿戏,他们这么多人来到 “总部”那边,最早的那位桂省同学早已捧着三百多万分红抽身而去了,陈凯也想着收手,但他决定在松城再开几家十一点奶茶店,他已经有的几十万怕不够。 车门缓缓打开,司机直接掏出枪,顶在大汉的头上,其他几辆车的司机,也都下了车,拿着枪对准三眼等人。 “可,可恶。先把他们灭了!”刘亦空的脑子已经乱了,直接咬牙喝道。 刹那间,徐长胜就飞到了老鼠精的身前,一掌打在了它的胸口上,直接将其打得吐血倒飞了出去。 其一,三大存在中,太玄灵尊的执拗是出了名的,大帝想要劝降此人,可谓是艰难万分。 唐春景呵呵的傻笑起来,顾明远真是太了解她了,她问一句,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咔嚓咔嚓,轰隆~~飞船压扁压断了许多大树,直接降落在森林中间,这样加上淡淡灰雾的遮掩,从外面是很难发现的。 但是如果自己把她带到南齐去,她就面临着与苏浩全分开了。两地分居是大事,她得征求他们二人的同意才行。 休息室里的空气一片寂静,直到导演喊了声,夏萦才匆匆放下盒饭,飞奔的跑了出去。 第一次创业,如果一直走下去,往服装行业去深入发展,是有可能做大做强的,但毕竟是第一次,林欢乐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设定,先一步一步来做吧。 “从那之后,金家山果然老实了许多,也替我减轻了不少负担”林大人才不管抢谁,只要自己在任的时候不再出大事出人命那就是菩萨高供了。 云绾容在外边看账本,又让几位管事的太监嬷嬷过来寻常问话,不知不觉便已一个时辰。 顾太太总算是听出不对劲来了,也发现了异常。按说自己爬上来了,她应该是过来看自己的,为什么一直搂着那棵树不动呢。再说了,不看自己就不看吧,还让自己给她找手机。 谈条件,干脆又直接拒绝她的话说不出口,也不能那么说,可今天就不想依她。“免谈。 ”肯定又是让自己头疼的条件。权衡了一下还是给了两个字,然后就在悄悄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陈昊天嫌恶的看了眼二夫人,这个蠢货,急着暴露自己的身份,让孟府的人对她兴师问罪吗?不过,今日孟碟仙插翅难逃,二夫人长期的作用也已经到头了,她的生死和福祸都跟他没有关系,她要蠢到家他也懒得管。 这一天顾青城都没有再出现,不过,却有送餐的,还有个阿姨自称是一直给顾青城做家政的,今天接到他电话让她来医院照顾自己的。 江色看着顾青城,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也捏起他的下巴,“难道你不怕他吗?”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把问题又扔了回去。 “今儿时候也不早了,儿臣也有些累了,就先告辞了,待儿臣伤好了再来给母后请安。”李鸿熠坐着,敷衍的拱了拱手,让人抬着他离开。 第九十四章 动手 “什么?当大当家?”姜水山一愣,脸色顿时一变,之前已和李虎约好,两家一起出兵,到时候打下陵川平分。 说是平分,可实际上姜水山拉上羊头山只是看中了李虎的人,对于李虎他提前了解过,知道李虎是怎么落草的羊头山,如果能把李虎拉进来,不仅打陵川更有了几分把握,而且这样一来他也没了后顾之忧,毕竟羊头山就在 “刀名,星碎!”杨冲能够看到已经凝聚成完整状态的影像,并且同时送给自己的,还有和这把星碎能够同时组合在一起的刀鞘“纳百川”。 这批人直接把游轮的套房预定完毕,游轮方面也特地划出服务生来招待他们,保证绝对的超五星服务,特别是船主人在场的情况下,要尽可能做到十全十美,不能够出现差错或者乌龙。 苏易连忙匆匆讲完这段,而后开始将苏易带她来毒龙寨的场景,温雅这时的脸色才有所缓和,苏易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林羽大惊,急忙向四周查看,竟发现没有人,“声音从哪来的?”林羽自问。 “猜对了有奖励么??”苏易看着杨雨柔,而后露出一脸希冀的笑容来。 不过,看到叶风毫无惧色的笑脸,又见其他的人一副看戏的神情,顾华就知道这里面的情况很复杂。 十一种基础属性,在这短短一个月内,几乎全部都增长了一点,陈虎却是知道这是自己练习国术的结果,果然学了真正的功夫后,自己的实力正在飞速变强着。 下午到场的观众和媒体也很多,一方面是中国经济建设的成效,社会条件变好,大城市正在走欧美发达国家的老路子——开始从繁重的工作从‘抽’出空闲,去进行一些享受和放松的活动。 金岳是青宁市下面的一个贫困县,地处大别山深腹地,只有一条奇险无比的盘山公路进出。 叶美美脸皮再厚,可当着弟弟和妹妹的面被提及这事,脸还是不由自主红了。 “那太好了,晚辈先叩谢前辈的引荐之恩了。”韩玉装出一副激动异常的模样,嘴里是连声道谢。 如果机枪面世,并大规模服役的话,依靠其密集火力,固然是能够给大恒统一军带来极大的火力优势,但是这玩意搞不好也会葬送目前大恒统一军的优势。 就这样,他们俩一直沉默了十几分钟。到了苏羽芊说的那家咖啡厅,他把车停在咖啡厅门口,让苏羽芊先下车,自己开车把车停到停车场。 韩玉心里很清楚,金甲人只是随口收他做弟子,在内心并没有真的当什么心腹。 “什,什么?”徐凡人傻了,这尼玛还是修行者?这简直就是神仙好吧? 剩下的蛇妖也惊恐万分,也都是有样学样,但很多是刚停止喷毒液就被傀儡抓住蛇头不让后退,其他的傀儡则是协同配合,将蛇头给斩了下来。 在饭桌上,气氛很是融洽,看来姑妈对崔铉的印象还是不错,沈音便安下心来,接下来就准备着手商谈他们婚礼事宜了。 周凡晟看到趴在桌子上的沈音,他走过来,用手指敲敲桌子。沈音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你过来一下。”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若是向圈子屈服,那就是今天伺候一个投资人,明天给另外一个投资人暖被窝。 活该她是穷命!要不然她都能享受到今日的幸福,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九十五章 救兵 “晋武!”朱慎锥大喊了一声,王晋武顿时会意,挥舞着刀子替朱慎锥挡下了进攻。 朱慎锥急忙后退两步,借此机会从怀中快速掏出一把火枪,点燃火绳,刚做完这些,一个闻香教徒已突破防守举刀朝自己迎面扑来,朱慎锥没有丝毫迟疑,抬枪就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一阵硝烟冒起,那闻香教徒胸口瞬间溅出一 另一边周安之挽着陈婉儿的手臂,往花园里缓缓的走去,有说有笑的。 而远在中国a市的顾少阳,坐在会议室里正在和下属开会,一切风平浪静,他总得开始工作。 一顿噼里啪啦的声响,觉灵活动着重新恢复的肉身,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肉身似乎有所变化。 “不就是钱么,我另外再送你一千万。”苏子君一脸豪气的说道。 按常理来说,以这种程度的秘境,它根本就承受不了大乘境界的修真者通过,可宋贤等人却过来了,对于这一点,林天耀也在宋贤的记忆中得知,原来这些家伙也有一套息修法,可以将自己的修为给暂时去除。 “妹妹不愿喝就明说,为何打翻了它。”周安之起身牵着裙边抖了抖,想要将衣服上的水都下来,可是这根本就不现实。 “是,先生,一切听先生安排。”樱花五艳一听杨明的话,赶紧点头应了起来。 蒋青箩坐下来,不过嘴巴一刻也不肯放松的说着关于那幅画的事。 “这是龙家的四位千金,父皇意欲给你们定下亲事,你们意下如何?”轩辕刻说道。 “对,这一定是梦。我现在就回床上去,等这场糟心的梦醒过来。”游思瑜从沙发上起身,疾步走向自己的卧房。 张扬用神力朝附近的林子里探,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一块平地,四周有半人高的草丛,这时候山里也应该没什么人,都回去准备午饭了。 她的手与苏展的手紧密地扣住,一起徐徐地走向神坛,正要弯腰叩谢神明的赐福。 刚问完,苏槿夕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她想起来,夜幽尧曾经说过,他不相信前世,不相信来生,只相信今生。 “谢谢,我叫王思忆,那就麻烦大哥治疗我爹的伤病了。”王思忆搀扶着自己的老爹,一步步走向办公室。 熬好药,顾倾城让魏梁回去休息,顺带将慕莲的衣服还回去。她怕到时自己去还,又要引起萧少卿的误会。她现在身份特殊,再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了。慕莲救了她,她也只好日后与萧少卿解除误会之后,再报答他。 不仅仅是他有这种想法,即便是花蕊夫人,现在也是看的吃惊不已。 众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唐雪竟然会如此坚强。但是那份坚强的外表之下,又有几分真? 等到李琴离开之后,许龙顿时微微抬起头来,带着一抹深沉的眼神,打量的看了一眼赵铁柱。 若是今日在两国会议之时丢了国家的脸面,那么回邺临城之后,陛下处置的就不单单是没能过桥的长安公主一人了,就连他们这些人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留着他,对整个湘西都是巨大威胁,还请孔老当机立断,以绝后患。”最后袁航也知道得不到纯阳丹的药方了,干脆一点,置赵铁柱于死地。 让她这段时间一定不能打扰他,现在的他正处于关键时刻,这次很可能他们会成功进入第九层。 第九十六章 开花了 等太阳落山,赵屋村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终于落下帷幕。 随着姜水山的授首和他那些骨干教徒死的死亡的亡,剩余的那些人无非就是被姜水山蒙骗或者裹挟来的流民和普通百姓。 这些人本就战斗力不强,再加上没了领头的,更生不起什么抵抗心思,至于手里的武器也只是些农具和削尖的木棍罢了,哪里能干得过王家村和 “杨墨你来吗,你以前好像一直说要举行睡衣派对的。”金泰妍想起了之前杨墨关于派对的提议,现在再度提起,引得众人侧目。 长期的训练,让刘超这样的人对声音敏感极了,在他们睡觉的时候,再大的噪音什么的都会被自动过滤,可如果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出现,第一时间他们就能醒过来。 刘辩的语气中带着激动与敬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是在后世崇拜项羽这个败者的人怕是多过崇拜刘邦这个胜者的人,他也是崇拜项羽的人中的一个,当然今时不同往日,或许将来与项羽还会是敌人吧。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对他调查了相当久的时间,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时,左边的擂台也决出了胜负,一个瘦瘦的男人刚刚战胜了一个胖子,得意洋洋的看着那胖子狼狈走下擂台,正一脸得瑟的寻人挑战时,牛淑真便已来到他的面前。 杀匕那天其实也就打算跟着云凌他们下几次副本完事,然而居然一连刷了好几天到副本和材料,这是他都难以想象的。 方宏把弓箭放在膝盖上,盘坐在一块巨石前面,前方是一个山沟,路上一览无遗。 杨墨低头看着篮子里的葡萄,紫色的皮肤上面挂着白色的霜,如果要酿酒,那层白霜是关键,那是天然酵母,如果吃的话,还是洗一下比较好。 一上午拍摄让整个剧组都汗流浃背,四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深山老林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成片茂密的森林挡住了大部分风,还好现在蚊虫都还没出来,否则会更热闹。 “吃的开心就好!”冯海鹏说着,拿过了单子在上面签了个字,服务员拿着单子出去了。 李元放、洛轻舞虽然不是纯粹的武道修士,但也感觉此处确实是一处不错的修练妙地,同玉京山的环境相比相比各有所长。 “嘀嗒!”我的血液弥漫在水中,逐渐凝聚成一滴浓稠的血滴。血滴破开包裹在它体外的潭水,滴落在潭底那一处寸草不生的青石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嘀嗒声。 “一百点神力吗?比起冲出大气层,这倒是轻松多了,倒是可以去看一看。”林克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了决定。 原本以为自己二人可以很轻松带走林桐,哪曾想到,最后却还要来求林锋帮忙。 这是一口以雷霆神金铸成的轮回兵,且掺杂了少许雷霆王铁,轮回神兵中也足以位列顶尖之境。 慕寒嗤笑一声,眼睛转向这堡垒中的其他修士。有曹进的前车之鉴,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方瑞等人见慕寒看向自己,个个神色大变,或东张西望、或面庞紧绷、或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块大陆上,人本已经不少了,但依旧还不断的有人,绵绵不绝的从各处传送而至。 金丹大道,生死之难,这可以说是天元大世界,千万修真者面临的第一个大关口。 转念间,慕寒天婴腹内那片神海激烈地翻腾起来,瞬息之间,几乎体内所有的真元都顺着双掌倾泻而出,滔滔不绝地涌入灵空仙葫之内,顺着那繁复细密的道纹疾速流转起来。 第九十七章 弥留 万历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这些日子,他的病情越发加重,本以为会缓和的身子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朝着更糟糕的方面发展。 自一周前,万历的进食就很少了,这两日他已经没办法正常进食了,靠着参汤吊着,才勉力支持。 今日,用了参汤后的万历觉得自己的精神稍好了些,前些时候昏昏沉沉的脑袋也略微灵 兰花修真国靠近南域,最大的城市为“镇南城”,距离南域疆界,也不过才一万多里而已。 贾自在愣怔道:“我说她最近怎么那么爱吃酸的呢——”接着他拍着大腿哭天抢地道,“狗日的九筒,老子这就找你拼命去!”贾自在说走就走,风一样掠出柜台,大步冲向门口,赵维明下意识地想拦,张念祖把他拽住了。 “胡说,你哪只眼睛看见这位大伯偷了你的金叶子了?”铁香雪质问道。 尤其是那个四眼仔,真的是来搞笑的么?难道你没有发现,不管你怎么尝试,也不可能明白,现在我可以拿到蓝色武器的权限,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随着一道桀骜的声音响起,分裂开的两道剑芒竟是猛然消失,径直穿过了空间断层,来到了两人身前,狠狠斩了下去。 我重新进入到星芒空间,双头煞魔还在发狂,破坏完树木,破坏地面,破坏完地面,对着空气撕咬,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我离着它最远,平静的坐在地上,就这样看着它。 像是注意到她伸过的手,没等她抽回去,玄武帝便抓入手中。他的神色暗淡的如冬日里白雪皑皑的大地,没有一分色彩。半天,只是看着她,没有说出一句话。 说实话提到数据肯定还是有装逼嫌疑的,可在妹子面前要是完全不装逼,那我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随着年幼那朦胧的印象,慕雪芙终于找到那片梅林。此时的梅林早不是冬日里红艳似火的景色,只剩下一派萧瑟容姿。 两个警察亲热地和阿四打了招呼。警队也有警队的传统,你刚从警校毕业,成绩第一、枪法神准、搏斗勇猛,这些并不会让他们马上把你当自己人,只有你跟了师父,冲上第一线的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警察。 好像是什么人去告了一状,说王梓均的剧组在对演员的安全保护上有问题,然后就来了一个调查组,整整查了剧组三天,才拍屁股走人。 叶媚边躲避边靠近墙壁,开始尝试着攻击墙壁,她要找出某些她需要的东西,借此反败为胜。 “你们这些粗鲁野蛮的冒险者,我们黑土教没有把你们当成敌人,你们最好尊重我们,我们也会尊重你们!”那位黑土教教士还是非常有礼貌的,他并没有说出太伤人的话。 虽然唐乐这话说的很轻描淡写,一旁的唐可也在那里淡淡地笑着,但方杰和静琳两人却不由得鼻子一酸,他们知道,有些事,绝对不是嘴上说的那么轻松,心中对这姐弟二人更是钦佩不已。 米娜的心很乱,在一个她意想不到的时间,见到了自己曾经的爱人和孩子,几十年来对对方的暗中思念,让她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 “呐……来试试这个?”路边立着高度大约二米的,顶端有着金属铃的直柱,巨大的锤子就放在旁边,游戏的奖励相当地丰厚,问题是……在我们一行人当中,似乎并没有人能够用那把锤子将砝码砸到顶端。 第九十八章 落幕 郑贵妃陪着皇帝好一会儿,直到马荣来禀报,说英国公张维贤和内阁首辅、大学士方从哲等人已到殿外。 此时,万历这才示意郑贵妃暂且离开,虽然心中不舍,可郑贵妃也明白万历这是要交代后事了,她强忍着悲痛同皇帝告别,离开了弘德殿。 等郑贵妃走后,万历这才让马荣传他们进来,等人进了殿,瞧着来人除去张维贤 那些人都没有了人性,为了追求所谓的长生,一个个全都变成了疯子,就算是今天他们还活着,看到了这一幕,也只是会觉得可笑,蝼蚁的悲惨并不值得他们在意。 可顾欣悦这才换下了宽松衣服,袁子苏端上了精致的菜肴,她刚在桌前坐好。 后两天时间全是找莫枫来看病的人,自从莫枫用银针救了谢琴的命后,莫枫的名声便被人从镇医院传了出来。 “你要是敢跑我就去找肖爷爷,看他不拿棍子敲你。”见青年想跑,凌雪娴冷喝声再次响起。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慢慢的伸出手,端起了一杯颜色浅绿,散发着腥味的茶水。 “呯!”待其中一个男子的身体刚在一棵树的缝隙中出现,林强低吼一声,然后毫不犹豫的举枪射击。 “不过桃儿把安安教的很好,这孩子完全没有心理阴影,阳光得很!你大可放心!”燕霞道。 只是,这个时代的工艺落后,搓出来的麻线粗糙,穿在身上也膈人,除了穷人,但凡有点钱的,都不愿意穿麻衣。 不切身体会一下这种真正的被弟子们崇拜和问候的真诚情感,很难以体会为人处世什么是真正的成功,而什么只是虚浮的繁华。 林瑟瑟一路狂奔,薰衣草海在她的眼前成了一片模糊的紫色,她没有任何方向的跑着。她只想逃离冷熙哲的身边,逃到一个可以隐藏自己的角落。 寒双才不想跟他们说任何话,就出于刚刚他们那无礼的举动,她是不会给好脸色给他们的。 既然你那么无聊,刚好我这里还真的有那么一件事情,最近总是缠绕着我。 老人坐在轿子中,心里满是忐忑不安!由六个侍卫护送着他,并时时刻刻保护。 帝筱寒交代好之后直接朝着客厅走去,心里满满的五味陈杂和说不出的感觉。 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我踮起脚尖缓缓的靠近声音的来源,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的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抽时间提前去了一趟商场,买了一套晚礼服。陆非凡可不会犯那种穿着休闲装参加别人首映典礼的毛病。博出位也不是这么个博法,何况自己还是个男的,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 三大长老之下,便是各地的管事长老,现在林振岳的职位,便是天极国的管事长老。 十点多钟,沈碧月又来请教韩歌了,有不错的天赋,再认真努力的人是值得肯定的。 每一关都有着不同的危险,等又是死了一波,满石洞的鲜血横流时,黑衣人分明进入了石门之中。 对于外面流传的一些坏名声,贾赦自己也是知道的,但他真心觉得冤枉。 “好吧,十四就十四,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姬倾城被吓了一跳,狠狠的瞪了姬美奈一眼。 窦唯明显感觉到了压力,前后左右射来的一道道目光中,充满着挑剔、不屑、嫉妒甚至是敌意。 少年待在她的身侧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无论什么都是如此地理所当然。 第九十九章 定亲 赵屋村这边花了些时间才彻底解决。 干掉姜水山后的第二天,朱慎锥就派胡林和夏冬立即赶往赵屋岭,处理那边姜水山留下的手尾。 一切很是顺利,赵屋岭姜水山虽然留了人,但留的人并不多,而且赵屋村这边出事的消息也没有传到赵屋岭去。胡林和夏冬假借姜水山也就是一阵风的名义大摇大摆骗开了山门,一进山寨趁对 “如今世子爷不在,二爷就是在府中的顶梁柱,还是莫要自个栽赃自个的好。”暖大奶奶打断罗环琼的话,不许他在继续说下去。 听江宁说有办法,任楠楠也立即将自己的头,从江宁的肩膀上,抬了起来。 从汉语言的角度理解,眼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所谓血洗,起码也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才行。 并且,还很是富足的将身边的人们,也都提升了上来,这倒是让张玄宗,感到了一丝威胁。 张家、贺家、谢家、陆家都三天两道的过来看,芽姐儿这一病就足足拖了半个月,慎敏日日守在床头。 这个时候一声刀砍在石树上的声音,轰然而起,思雨在树洞里面听的吓了一跳。 皇上可不给皇后娘娘,他凶悍的名声早就传出了很远,当初能坐上皇位,也是弑父杀兄,这么多年,根本没人敢提到你的事。 那些金属丝的前端都有一个个晶体针头,同样也是类似的放血糟设计,实战之中一旦被刀刃吸引走注意力,可能那些丝线、放血刺才会是致命伤。 云弄歌死毫不意外皇上的回答,所以连带着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她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身后如影随形的恶毒目光叫她十分反感。不再多留,云弄歌直接翻出去回了王府和夜君离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罗琪琅话都没有说完,慎敏已经狠狠扭来了他手背一下,除开坐到后面的谢竹盛被着一幕净收眼底被惊的眼睛都瞪大了,其他人都在在意。 而就在洛夏享受着温柔乡的时候,另一边的谢家俊却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刚刚从手术室出来的他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右手和右腿都是打着厚厚的石膏。 说完之后,他做贼心虚地往前后看了看,生怕被别人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谢老爷子看着这个眉目清秀,雪团儿一般白净的孙儿,想到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便有些于心不忍。 萧璟这会儿还没吃上一口热饭,先是听到李向南的一声‘不好’,他还没来得及细问,便出现了这等变故。 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任务的要求和奖励之后,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时间越长,凡奥越觉得穷凌会出事。她甚至觉得穷凌在骗自己,但又不敢多想。 这一刻通往天玄洞天的这一条通道,剧烈震荡和扭曲了起来。一股股阴风从通道之外涌入,如刀刃一般,在天地之间肆虐。 “没什么,朱老师,只是想要告诉你,左野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他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杨秦慢慢的抬起头,向着眼前看了过去,很直接的说着。 然后在吃完饭之前,岳毅把孩子们的反常表现告诉了岳母和妻子。 赤龙作为一种天赋异禀的生物,本来就是优越而又稀少,在百世剑尊屠杀赤龙的时候,最终赤龙因为被杀掉的太多而灭绝了,最终大陆上唯一说一不二的生物变成了人类,人类成为了主人,没有什么生物能够与之抗衡。 第一百章 拍门 周安民当天留在了平顺城,直到第二日傍晚才回来。 回到驿站朱慎锥二话不说就把他直接拽到一旁,急忙询问情况如何。 回来的周安民满面春风,不用说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事办的很是顺利。尤其是这一次干掉姜水山,起初只以为一阵风只是寻常土匪流寇,但没想到一阵风居然是姜水山的化名,真实的身份是闻香教香主 可是,走了大约两百步。估计是看队型有点松散,他们就停了下来,重整旗鼓。 “龟伯!”嚣风和刹罗利看到出现的老人,马上住手,收起了法力,恭敬的向老者行礼。 此时,至添训与龟宝不到十丈的距离,一边想办法治疗他的师弟,一边盯着龟宝,而两人都互相盯着对方,都在预防对方有什么阴损的招数。 而此人正是柯一雄,有着筑基期大圆满的修为,此时他正不停地盯着龟宝打量着,脸上刚开始是一阵怒不可遏的神情,后来却是变得满脸喜悦了。 于敏点点头,“好吧,卫星建造工程已经开始将近十年了,已经有成品,只缺送卫星升空的人,白药师,我得提醒你,带着卫星进入宇宙很危险,江峰曾经把弗朗科扔进太空,导致他自爆了”。 许是听我的称呼过于亲昵,曲奚竟一时有些不自在的忸怩起来。萨容看在眼里,便无奈的笑了笑,上前拿起了那张药方。 李建康的觉醒任务再次发出了声音。在李建康向莎兰道谢了一声后,就马上点击开了自己的觉醒任务。随后李建康就可以点击【完成任务】按钮了。而紧着就看到更新后的觉醒任务了。 按万魔册记载,地石的体内虽然为异空间,但是能够催动锋利法器,用速度瞬间突破空间之间的界限,也就可以无损的出去了,天玄子盘腿看完,撑着下巴想了一下,蜀山剑诀中窍门甚多,应该可以找到一种高速的剑诀。 在修道界,这个戒指叫做空间戒指,是公孙敖传给苏凌的宝物,里面的空间很大,足有一栋一百五十平米房子那般大,可以容纳很多东西。 楚鸿面无表情,这几年许氏是真的苛待自己,但他日子过得也真心不差。 不大的绣房中热络不已,姚萍撑着下巴坐在院子里看着,对上了陆语安似笑非笑的眼。 她并不想留在这与他们一家三口相处,找借口回国公府了,出陆府的那一刻,只觉得外面的空气都要新鲜些。 楚宫泽脸色大变,脚步仓皇的离开,开着车像一只飞蛾般在城市里乱窜,漫无目的的不知道要去哪。 后背月光倾斜地打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晕,脸上的神色更加冷了几分,那往日里无比妩媚的眼神,此刻只有森森寒意。 这里只要长了眼睛的,都不难看出太子妃对虞凉月的纵容,池秋烟的眼神更加幽暗了几分,抓着椅子把手的手指有些发白。 去的时候,路上宫内人的目光,还有分发份例人的态度,能感觉到跟以往截然不同的变化。 赵太俊自持枪法精妙,根本不把宋知信放在眼里。而且,他营救家人心切,不答应还能怎么办? 这段路并不算很长,并且一直是下坡,他们现在所在的深度,应该已经远远的超过井底。 萧帝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感觉确实如耶律光锦所说,里面可能什么也没有装。 第一百零一章 国丧 敲门声又急又激烈,朱慎锥心头有些诧异,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难不成自己在外做的那些事被人知晓并举报了?要说起来,这些年朱慎锥干的这些事都是不符合宗室规矩的,虽然他一直做的很小心,也很隐秘,可事做了就有痕迹,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要想彻底瞒住根本就不可能。 没人举报也就罢了,凭着他宗室的身 “石闵,本王今日要亲眼看着你死无葬身之地!”石鉴的笑容极为奸邪。 往南正好和章丘撤退的大队伍碰上,正好也把鬼子带到大撤退的百万军民处,那绝对是灾难。 太微脑子发懵,浑浑噩噩地问:“去哪了?”然而话音未落,耳边已是“嗡”地一下,像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黎叶将手一扫,长刀侧击磕在几个鬼子的刀侧面,立即将鬼子的攻势瓦解。 她已经从太微口中听说了不少的事,亦知道当初太微逃婚的时候,曾放过一把火。 “没事,你先拿着吧。”安启东没有点出苏芸的心思,又多给了几个三明治。 黎叶来不及和大牛、结巴等人叙旧,因为被苗秀兰、李轻眉一致反对他一起撤退。 正在星种开始吸收航空母舰的时候,冉惜玉突然开口说道,她的精神力七百二十度全天空无死角覆盖,就算是地下的敌人也逃不过冉惜玉的感知。 他们确实是没有证据,蝙蝠侠出现之后从来都没有说过他和韦恩集团有关系,这样一来他们要用什么借口来针对布鲁斯·韦恩? 不是每一次任务,都能像马戏团那次一样,能拿到超过过万的奖励。 此刻在羽梁城的议事大厅之中,吴长老正一脸冷笑的朝着赤炼魔宗质问着,手掌一抬顿时巫道冥的信符便直接浮现。 张大灵在接到秦羿的责问电话后,内心愤怒无比,连夜从石京总堂带了执法堂的亲信赶往东州。 “遭了。”在看到这只蜘蛛吐出毒液的瞬间,炼就已经知道不对,但是之前已经说过了,这具身体并不是炼自己的身体,而是虚拟的身体,所以炼也是完全没有删掉这下喷吐攻击。 “我来。”裴尽忠拧了拧脑袋一马当先,拎起亮银盘龙锤就蹭蹭蹭的跑上擂台,轰轰两声锤响,说不吓人,那是扯淡。 因为宗门的规矩,自己不能和烽火叔叔,学习天下无双的一击必杀。 鞠智胜又陷入纠结了。他不愿意投降,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些忠心的大臣,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传说,这些都是昔日战死的生灵,心中有怨,不愿消亡,最终成为了这样的存在,留有残念,化身残魂。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这几天下来,心中这种焦躁的情绪越来越大,以至于他现在连饭都吃不下。 剩余的人看到这副场景顿时炸了锅,纷纷吐槽这把垃圾椅子,顺带着也问候了一下店家,居然用这种残次品来充好。 陈松现在可是秦帮的超级潜力股,兴许未来会完全接手秦帮,事实上,他在的云州,那几乎就是独立王国,连执法堂口都没设,足见秦侯对这位把兄弟的信任。 汪大夫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做药之人都怀着一颗悲天悯人之心,赚钱是其次”治病救人才是第一,拿这些坏了的药材曰次充好,简直是在做断子绝别的亏心事。 “倾儿!”苏子格将手中古琴置于桌上,上前揽住了阎倾的腰身,安抚着,摇了摇头。 第一百零二章 放飞自我的新皇 皇帝大行是三日前,算算时间那时候朱慎锥还在刚回平阳的路上。 在接到消息后,宗室们全去了将军府,为大行皇帝服丧。依礼守了三日,就不用再在将军府呆了,接下来都在自己家服丧即可,这也是宗室的规矩。 好不容易挨到三日过,朱慎锥带着张氏和巧儿回了家。朱慎锥和张氏还好,他们是成人,可巧儿却还年幼,虽 “我。。。”医生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他以为把黄飞拉起来就能跟着自己走了,连忙叫人过来把黄飞重新扶了起来。 如此,打着打着,起初只为护宝和夺宝而起的战局,渐失泾渭分明,变得凌乱起来。 “不行,在医院是不能反锁门的,明天早上人家还得过来查房呢。”程萍萍说。 恩,有些消费者就是傻,看不出商品的好坏,根本就是非理智消费。 一名魂王,一脸怒意,将被魂力包裹的声音大声喝出,声如狂风,霎时间,席卷了整个乔府。 被紫电狂狼驮着飞奔了许久之后,叶风来到了一处城郊,见到城郊有一处荒弃的破庙,叶风便是令紫电狂狼带着自己去那破庙。 当灯泡亮起来时,真个大院子都如同到了梦幻的世界一样,沐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前院里。 这时候,听到庭院之中吵吵叶风回来的其他地方的叶家族人和弟子们纷纷涌现了过来,见到叶风还有一个陌生男子正在和叶天谈话,纷纷压低了因为激动而提高的嗓门,围在三人不远处,望着三人。 静静的盯着相片看了不知多久,景郁辰舒展了一下身子,抬手看了看表,正好是要到了吃午饭时间了。 分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既然当初有这个勇气义无反顾的选择跟苏荆临在一起,就有这个准备去面对一切!那时候年轻。又沉静在恋爱热度最高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觉得爱情大过天,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金城武和刘德华看到这个男子,应该感谢男子没有进入娱乐圈,给他们留了一口饭。 随后韩歌急忙点了下【钢琴】,然后对准一块儿空地选择了【取出】。 阮煜对陆城晞虽然敬畏,但听到这消息,又是至交好友,免不了一声叹息。 我买了一份报纸,把魔刀包好,就坐在椅子上,超市门口,三两个疲惫的大学生正发着传单,花花绿绿的传单,印着卖房子的广告,我也要了一张,把自己吓了一跳,地铁口边的房子已经突破一万八一平米了,还是不看为好。 主动的拉着易晴的手走在前面,耳边全是她各种说教,但话题围绕着一个脱不开的主题---孩子。 这一巴掌甩在我脸上,下手可谓及其之重,我感觉自己半边脸都是麻辣的疼,我不可置信看着婆婆。 “是,是真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爱着你,我一直在骗我自己!柏铭依,我爱你!”顾红说道,忽然柏铭依就上前一步,吻住了顾红。 砰砰砰的声音接连不断,陈辉确实猛,他竟能硬扛住庞兽最后的濒死反击,但每抗住一击,他就朝后退一步,身体的颤抖就加重一分。 韩歌大致查了下这档节目的相关资料,包括主持人团队和以往的节目嘉宾。 光是看到这些繁多的种类,几个外国人便赞不绝口了起来,当把菜送到口中时,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欧洲一般。 第一百零三章 小木匠 慈庆宫,这里本是朱常洛的住处,也是万历在位时实际的太子东宫。 朱常洛登基后,按例搬进了乾清宫,慈庆宫就成了皇子的住处,在这里住着朱常洛的两个儿子朱由校和朱由检。 朱由校是皇长子,今年十六,九岁的朱由检是皇五子。 朱常洛的子嗣不算差,当太子的时候一共生了七个儿子,但除去皇长子朱由校和 几日之后,程悔带着叶知秋,程笑笑,程乐乐跟着卓翊和者彤一起离开的凤鸣院,向着回峰谷而去。 杨义臣忽然笑道:“当年我率边军杀入茫茫草原,被突厥狼骑包围。突围时我受了重伤,要不是手下的将士肯拼命,我这条命早就留在了草原上。 “娘,彤儿不会怪您的。”卓翊心里也很担心者彤,不知道她此刻身在何处,过得怎么样。 这个英哥既然喜欢她,那么她在这里也比红云更方便打入他们本部。 可是苦等了半月有余都不见卓权的踪迹。卓权率领着四千多人在山中行进,不断有士兵坚持不住偷偷的逃走。有的死在路上,有的成功出来又被叛军抓住,最后只剩下两千多人。 前面一个场景是它费好大气力才找到的,那里发生过的事它绝不接受被二次编排。 吕奎走在最前面,苏韵楠紧接着后面,裴灵溪在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纪红秀喝了卓翊的血,毒素果然得到了控制,但是却没有完全清除。 无论是因为那位“神仙”的能量,还是因为赵长空背后的能量,唐独舞和路远,都完了。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私奔,但荣王不这么想,荣王只有这一个儿子,你要带走,他当然不乐意。”李琦说。 这一次,听着众人的议论,慕容阳倒是眼前一亮,甚至是微微一笑,似乎也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其实每块大陆都有一个神秘势力,他们都跟神主殿一样,只不过势力的名字有所差异而已,其他的都是一模一样。 原来,一直以来,莫凡都是以面具示人,众人也只称他为莫公子,但是却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所以此时,那六剑门门主也只能是如此称呼他了。 器灵童子感觉到陈丹青头顶的滚滚气机,还有右眼之中绽放的金色光芒,一下就感觉到其中磅礴浩大的意志。 这种程度的尝试,高飞一共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试炼空间才拥有了雏形。但距离真正可以试炼还差很远。接下来的时间,高飞对试炼空间进行修改、扩大,增加难度。 高飞拉着狗链,并没有带着二哈守护兽离开创世城太远。毕竟他也怕遇到危险,别看二哈守护兽说它自己很强,但其实他就是一只被封印了的守护兽。实力肯定是有的,但绝对不会是它自己说的那么厉害。 剧烈的大碰撞,一拳落下,誓要扫尽天下浊,将那长生种子踩在脚下。 邱光华听到这话后,虽有几分不死心,但也不得不郁闷的点了点头。 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很多特殊属性元力,在没有出现之前,都是不被人熟知的,真正被人们熟知的就只有那些普通的属性元力。 面对这样的黑龙,高飞觉得还是要偷袭才好。它不是看不起自己吗?正好,现在就可以先发制人。 人都是视觉动物,哪怕路过页面的水友没点进直播间,只是看页面上赵倾城的视频封面图。 第一百零四章 蠢女人 朱常洛在后宫突然晕了过去,得知此事朱由校顿时大惊,急忙匆匆赶去乾清宫。 到了乾清宫,刚进宫正急的团团转的李选侍见了朱由校就哭哭啼啼上前,一个劲说这如何是好。 “娘娘,父皇究竟如何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晕了过去?可请了太医?太医如何说?”朱由校对李选侍问。 李选侍抹着眼泪告诉朱由校, 刚才那一箭因为距离较远,需要将士们朝着天空无精准散射,射出一箭之后大军已经拉近距离许多,这一箭则朝着目标精准射击。 比如说我们上次在洪洞大槐树碰到的那些被反绑着手的古代人,他们的妖气用白蜡烛就检测不到,因为他们是没有恶意的,心中无恶,自然不会产生向恶的气息,所以就检测不到。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只怕有岳老三在,县大爷恐怕还是会卖他这个面子的,只怕还是要赔些银子了事。再来砸了乔氏这么多东西,只怕乔氏也不会心慈不要赔银了。 乔家已许久不曾这么热闹过。上一次这么热闹地请客还是乔明瑾出嫁时。 终于,房间内一阵轻微的簌簌声之后。房门微微“吱呀”一声被拉开来,林媛儿脸色十分难看地出现在了陈婉之面前。 果然,见我们往回走,那只大公‘鸡’惦着脚,一步一步的往我们这边走,一边走还一边叫着,大概是想让我们回头。 没人见过,但就在浮黎踏下最后一阶台阶时,台阶上落下一滴泪,“啪嗒”瞬间湿润了一圈。 “‘私’人,感情?”凌澜捕捉到了这四个字,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一边抬眼用询问的目光盯着顾涵浩。 与此同时,身体的灵力倾泻而出,蓬莱也感觉到自己的修为一泻千里,这修道就是烦人,努力了百十年好不容易熬出头,碰到个牛掰的,瞬间被打回到解放前。 可是如夫人哪里知道,早在她鬼鬼祟祟避着冯继开的时候,冯继开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她原以为这把伞早该被他扔到不知哪里去了,却没想到,他从懿都来风晚城接她,竟是带了这么一把伞。 否则,就好比之前,明知道九方长渊是fèng鸣城九方家族的少主,可宏元帝却还是下令,违者杀无赦,摆明是已经做好要和fèng鸣城撕破脸皮的准备。 心头跳的有些慌的想后退,然而,扣在她肩膀的大手,却容不得他退。 ?“走吧。”夜霆爵拉开车门,夏潼见此满脸兴奋,立刻坐上驾驶座。 跑车随即熄火,车内,男人高大的身影静静坐着,他没有动,靠在座椅上,深邃的眸子盯着左侧后视镜。 面具男也并没有发现是她,沈天澜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似乎很紊乱。 刚刚走出公寓门口,池原夏就发现司机黎叔已经在等着了,看到他们两人,黎叔笑眯眯地对他们打了个招呼,一脸慈爱。 不然她怎么会在霍彤的面前演戏,在所有人的面前演戏,将他们都骗过去了? “这狗昨晚一直在门口?”欧阳恒想起来昨日刚来时候,门口就有这条狗,但到了夜间去追傀儡师的时候,似乎没见到这条狗。 不过,就算是这样,李永也不太会相信这是李子锋自己干的,毕竟李子锋的能力,李永还是十分的了解的,要说这个世界谁最了解李子锋的话,除了李妃瑶,那就只有李永了。 第一百零五章 红丸 谁都没想到登基仅仅一个月的泰昌皇帝朱常洛因为吃了两颗红丸就丢了性命。 在勉强托孤之后,朱常洛就陷入了昏迷,几个时辰后,这位皇帝半夜里就嘎了。 从登基到驾崩,前前后后正好整一个月时间,朱常洛也被后人称为“一月天子”。 而且在朱常洛身上一個人就汇集了明末三大案中的两大案,分别是梃击案、 几乎每个监控器中显示的画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围在围墙外的行尸。 她亦是是个做事温吞的人,有些道理有些事她也懂,但是总喜欢将所看到的一切美化。 虫皇这副身如今虽然修为等于零,但是其意志力和向道之心却是极其坚定。 这隔间不算大,也就十来个平房,一个大炕占着,就几乎全满了。 这意思就很清楚了。我也不是要道德绑架你,只是刚才我才放了你一马,你现在总不好意思马上就来对付我吧? 顿时,犹如激光束的雷电神火激射而出,朝着华天英射杀过去。华天英立刻就感觉到了雷电神火的厉害。 嘎子叔烤了很多,原本是准备屯着和停云他们爷孙俩慢慢吃,这会我和锁天来了他倒也好不在意全都拿出来了,招呼着我和锁天多吃些。 “哎呀呀赵工,老惨了,菊花和肠子都出来了,一米多。”大厨内心的污言秽语实在是太多了,随随便便整一点听得我都想招供了。 唐士龙立马也顾不得和杜永涛寒暄,直接把事情向杜永涛汇报一遍,并且强调自己的担心。 “切,有什么不要脸、无耻的,这些东西多少钱一斤。”男子一脸的冷傲。 那人还要说,可是此时正有宫人过来,让将军进殿,说是王上召唤呢。 蓝色光幕包围着两人,随着光芒的淡去,只剩下留在原地的空座位。 看着周围鄙视,厌恶的目光,夏玉莹恨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狠狠地瞪向安音。 而车里的豆豆,看他爸爸在跟他姐姐说着什么,想着是不是他爸爸在骂他姐姐,就要有下车,被那个司机拦住了。 那边飞镖倒是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手肘上的肉,被张全咬下去了一大块儿,他那边的队友们正围着他给他包扎,士气也有所减损。 曹云飞眼睛一瞪,说完就扯着何新的头发,直接把他拖进了厕所里。 “水葬之法,泥葬。”忘君说道,而后一张符篆打出,地面上的沼泽直接变化成了一个大手,向韩云飞抓了起来。韩云飞也是一愣,大喝一声。 另外还有戒律堂的人也进去了,他们负责整个门派的戒律,拥有一定的特权,可以在各个山峰之间行走。 看着自己的弟弟被调戏,有的人只能选择无视,谁让这个调戏别人的家伙那么可爱。 自认为表现的很隐忍的容兮眨巴着眼,好久没自己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如果事情像你说的一样,我估计你的男人已经找过来了,还有,你不相信妈的能力?”巫云亭蹙了蹙眉。 北冥渊还真的是怕了慕灵了,他真的觉得慕灵会算计自己,将自己送给了别人。 也许是奇珍异宝喂多了,她断掉的七经八脉跟移了位的五脏六腑,竟然开始慢慢恢复了,到最后会爬会走。 他们活这么大,虽然深知阴魔的存在,也知道各个位面都有着阴魔的痕迹,就是类似于幽冥之海和万战域这种与阴魔战斗过的遗迹,象征着万年前的那一场大战,是何等的惨烈而恐怖。 第一百零六章 又来? 听了李进忠的话,朱由校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李进忠是李选侍身边的太监,跟着自己有些日子了,他和其他太监不一样,不是从小入宫,而是成年后才入的宫。 李进忠这个人虽然进宫晚又不识字,却做事颇为尽心尽力,最关键是对自己很是忠心。在这座皇宫内,朱由校真正能信任的人没有几个,除去已经去世的先皇和 “不用了,先生,我已经吃好了,再也吃不下了。”吕香儿看桌子的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便向吕洪使了一个眼神。 “唔……”雁留声对这个家伙突然强硬的态度有些反应不及,既然你不是来寻求帮助的,那干嘛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来。 陈琅琊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是惊为天人!尤其是那些公子哥看相陈琅琊的目光,都是跟锃亮的彩灯一样,这个陈老大太牛了,不愧连铜子哥都对陈老大惟命是从。 \t“有什么办法可以剔除雪地龙的寒性呢?”秦风谦虚地请教道。 陈琅琊再度出击,如风似电的印诀,隔空打出,吸血鬼皇不动如山,大手印虽然强横,但是始终没有完善,没有臻至化境,这就是他无法战胜吸血鬼皇的原因之一。 陆成杰面色淡然,毫不畏惧的看了孟浪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挑衅的味道。 天授帝自己是过来人,也知道三角关系最令人头痛,眼见聂沛潇没有为云承请旨赐婚,暗道这个九弟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但细细想来,聂沛潇麾下有如此看重之人,也是一桩好事。 \t“唐家跟你们摊牌了?”秦风犹豫了好久之后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甚至他伸出去的双手都在隐隐的颤抖,他根本就不敢开口询问为什么妖帝的脸上会有沉重的表情,难道妖帝的出手失败了,让两只气魔有了可趁之机? “没实质性进展,只是有了点想法!”刘啸倒也老实,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个推测,不敢提前放大话。 乌香雨手掌一握,贝齿咬着红唇,尽管这对双胞胎姐妹的话很不好听,可万一陈洛有个好歹,她的确没有活路。 她又含泪带笑,正是因为这份感情的异常艰难,才让他们变得更加坚定,更加的密可不分。 “你爹娘知道了,一定会骂死我们两人的。”平日里,若是没事,谁也不舍得点蜡烛。 上官澈说着,从包里摸索着照明电筒,一道光线闪了起来,三人才看清楚这里面的一切。 人们欣然笑了。这一对未婚夫妻在相互夸奖,看样子感情极好。人们均感到羡慕。王友良和夫人们又是好一顿“佳儿佳媳”的夸奖,哄得杨王妃很开心。益阳公主和崔悯相看一眼,只觉得心头怪异,又说不出什么来。 事情总是跟人想的相违背,石开之所以想到墨凝,是因为石开知道墨凝也来到了天风之城,可是石开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刚刚说完的时候,一个黑纱罩面,脚踏十二傀儡的美丽身影从峰顶的裂缝这种飞了出来。 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意义,因为陈洛只剩下一抹意识,又处在这样一个无人漆黑空间,不能修炼,也不能找人聊天,所以他能静下心,回顾一些以往的事。 青水狂躁的力量直接让青水仿佛成为了一个嗜血的魔鬼,心中的压抑松懈下来时,那些纨绔子弟几乎被屠杀殆尽。 第一百零七章 计划调整 登基才刚刚一个月的新皇帝也驾崩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朱慎锥措手不及。 他虽然知道万历之后的那位皇帝,也就是小木匠的老子似乎没当多久皇帝就嘎了,可谁又能想到这嘎的也未免太快了点吧? 前一个二十七的国丧刚过去,这才多久?就算排着队去见老祖宗也没这么心急火燎吧。 现在他这边的准备都弄的 身体再次落地,吐出一口鲜血,肖强此刻只感觉全身被疼痛包围,一阵疲惫感涌遍全身,眼睛眨了眨,好想就这样直接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肖强立刻明白这家伙是谁了,之前自己曾经为了帮助青竹然后打了一场青帮内部的比赛,当时代表黄字辈出场的有一个就是面前这家伙。 “还是那个洞口。”这一次声音太过恐怖,山洞内的人皆听出了声音的来源。 一直以来,一些玩家行会都努力的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积极的参与幽州海军的战事,争取功勋值和经验,积攒海船和将士,同时也在等待着通关关卡的难度降低。 曹军夜行晓宿,隐秘的穿越桐柏山南端,绕过了刘备的哨寨,奔袭三百里,曹操亲自率领两万步兵突袭了平林,打开了通向襄阳的通道。 李儒的脸有些发热,不知道是酒上了头,还是心头的热血涌了上来。 身形灵活的在马路中穿梭,然后绕过一辆又一辆的自行车,肖强一转身从另一个方向拐了进去。 艾迪潜入华夏,调查卫星爆炸的真相没有错,方皓天把他干掉也没有错,要怪就怪……这狗日的生活吧。想必看到妹妹和nv儿脱离危险,艾迪在泉下也会欣慰吧。 “哗~~”被砍倒的泷分身化作两滩清水,而后从两滩清水中有钻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和风叶子来。 “这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唐义识看着王伟,两眼有些发红,期望王伟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杀!”虎吼声中,卫士环刀断为两截,蚝子刀势未尽,继续向下斩落,在卫士胸前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因为扮装成流民的缘故,窝盔一行五人尽皆为着甲,受此一刀,卫士衣襟立刻浸润出一片血红。 为今之际,唯有大军进犯虎牢关下,以兵势相逼,使庞统将曹洪释放。 为什么不用五行传送阵?因为前次使用,静香手里的一次性卷轴已经消耗掉了,没有准备另外的一个。于是葵只能徒步赶往港口,准备搭乘海洋通灵兽,乘风破浪前往月之国。 “那个混蛋敢偷袭妖魔界最最伟大的伽罗大人……?”猫妖美梦被惊醒,顿时张牙舞爪地叫了起来。 瓦利卡马没能过来,因为国泰府下达了动员令,将休假的部队和后备役全部召到中洲,准备向敌人发起总攻。东洲部队已经通过宗人府转达了将发起总攻的消息,双方在威森广场会师。 单说这准提,一口气飞出约有五六百里地远,这才命令大军慢了下来,不急不徐的向前方赶路,一边赶路,一边好在心中思索这下一步要去征服的地方。 就这样过了几天,一身疲惫的腕力穿着它的拳皇战袍和金腰带回来了,阿治也不怕有人敢抓腕力,火箭队,就凭他们?开玩笑!众人的愤怒就算是神奇宝贝联盟也承受不起。 弯过一个转角,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灯火通明、音乐声震耳欲聋的大房子,阿治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第一百零八章 虎头蛇尾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淡淡,由于先后两位皇帝的驾崩,导致朱慎锥暂时什么都干不了,就算想离开平阳城也做不到。 毕竟二十七日的国丧期内,普通老百姓还好些,可作为宗室的他是不可能不遵守的,这还没算上宗室内部对国丧的诸多限制呢,朱慎锥想要自由行动,至少得等又一个二十七日过去才行。 没办法,哪里都去不了 “好厉害,咱们要帮忙吗?!”陈鹏飞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由衷的赞了一句,而后紧握手枪,期待的看着我。 后方某处,隐藏已久的肖叶深深皱起了眉头,秋水到此刻还没有联系他,看来战斗是避免不了了,希望魔族不要因此全军覆没,至少要有喘息的机会。 因为的第二大层次需得在三千大道完善,空间结构稳固的大千世界进行修炼。 腾蛇缠绕,若是一单被缠绕上,便是遭受到千万斤,甚至是数千万斤力量的碾压,不说是凌战了,相信就算是三王那样的存在也不敢贸然被缠绕进去吧。 绷着脸的唐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一三五年回不来。”顿了下又正sè道:“但他要是活着回来,麻烦更大。 高红看了看我们,会意的一笑也不拆穿,催促我赶紧去上课,我就纳闷了,她什么时候对上学这么积极了,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光光是吸收这些灵魂之力,就不知道用了几日的时间,肖叶都被深深的震撼了。 到了这刻,它反而平静了下来,就象是人们战斗到最后临死前的表现,无比的冷静,镇定。 “就刚给你发的,来了个送餐的,我们以为是剧组放饭,就收了,结果一打开,竟然是这个。”吴智慧说道。 此时,彻辰的心中无数的动机翻过。其中既有维戈夫斯基对他的期盼,又有扬·卡齐米日国王对他的吩咐,既有战逝世哥萨克们的呼喊,又有来自维达瓦的召唤。 约翰知道“佩恩”有了安排,便不再过问这件事,他知道有些时候秘密知道的人越少,暴露的可能性就越低,他们本身反而更加安全。 又打了个响指,颜和猛然间松出了一口气,表情不再狰狞,气喘吁吁的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 高宁衣袍有着几处被撕破的痕迹,而且袒露在外的浑圆肚子上,有着几道血痕,但是始终都是保持着眯眯眼,一脸慈善的模样。 “当然是岛主做的了。”李芳笑,就好像赫思白问的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狙击枪的射程通常在400米到800米,以这个距离要干掉对方并不吃力,不过如果有可能,他们还是更加希望抓住活的。 杨帆的心中突然就有了期待,高傲的扬起头,正好,照相机的咔嚓声伴随着闪光灯的耀眼,杨帆的美丽心情被瞬间定格。 接着,医院深处传来恐怖的震动,似乎是有恐怖的怪兽藏在地下,欲破土而出。 秋尘汗颜,十多年了,杜歌一直叫他兄长,自从花绫闭关出世,杜歌似乎就没叫过来了。 “我觉得你这样很美!”尉迟枫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了林笑笑的身上,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顺手拿过一条毛毯,盖着林笑笑身上。 洛辰回想荆南和地龙的战斗,那战斗的姿态,毁坏了大片的荒原,拔起无数树木。若是真有能灭了血狼种族的怪物,那肯定比地龙要强悍才对。 第一百零九章 落空 这场虎头蛇尾的仗就这样结束了,林丹汗损失了上万人而归。不过这万人损失是要打引号的,蒙古人打顺风仗没问题,打逆风仗也是有一套,其他的不说,作为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哪怕没了双手,也能纵马奔驰。 所以,一旦战败,除了死在战场上或者逃无可逃外,蒙古人逃命的本事可是娘胎里就带来的。再说了,大部分蒙古骑兵 “你就没怀疑是卓老故意派人伤你的,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凑巧救了你。”叶蓁问道。 从矿营离开已半个月,顾扬身上的伤势彻底康复,第一周天循环饱满运转,第二道元力洪流也积蓄到蠢蠢欲动的层次,乳白色的元力洪流在经脉中不断奔涌,浑厚的元力不断压缩精纯,隐隐有银色水雾在气态洪流中生成。 说完,清风尊者已经没有多言了,因为劳普洱已经无视众人的眼神,将涅磐黑炎送入到药鼎当中,自顾自地炼起药来,这一份心性,让他忍不住目光变幻了一下。 米雪似乎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生除了对欧阳樱绮,对其他人都是这般冷漠的态度。 “军营你进不去,很难找到他们是同盟会的真正证据,要么你就多找一些军营的人问一下吧,这样,人多了也许会有一两个口风不严的人吐露一些同盟会的信息。”慕容说道。 慕容已经感受到了俞阳的方向,她忙挥剑向劲风袭来的方向扫去。可是偏偏这时欧阳雪的剑和李郁的灰色蛟龙也齐齐袭来。 经过一番狂风暴雨,天上漆黑如墨的云团终于散去了些许,一缕缕光芒从上方射下,落在了刚刚从海底浮现的黄泉圣像之上。 一听天启手中有东西能换到钱,孙承宗和李起元等朝臣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都热切地看着天启。 “有事?”诺珉宇淡漠道,眼睛不自觉的看向放在床头柜的那个保温盒。 儒家诠宗天下十大游判之子非、青玄、飞旋、原盘、玄奇第一波攻击直接瞬间被吸收。 顿时心情就不怎么好了,虽然知道三妻四妾,在这个社会已然是种常态。 主持人,已经把现场的氛围烘托到了一个极致了,然后瞬间一个高喊,把所有的目光放到了面前的屏幕上。 但正是这样的想法,才会让很多普通的县级市、地级市的二甲、三甲医院的出色医生流失,大部分往一线城市或者省城走。 此时的时节已然进入了秋季,秋季的夜晚本该是晴朗清爽,但是此时的木叶上空,却是被一层浓密的阴云所笼罩,甚至村子里面都升起了厚重的浓雾,这种诡异的天气和秋天这个季节一点都不搭。 富岳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能够说出什么来,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没有和队友有过多的交流。 乔筱迅速抬头,就看到唐紫心踉跄了几步,没睬稳,直接倒在地上,发出惨烈的痛呼声。 刘星听着对方的声音,非常的熟悉,在对方说第二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了,这就是自己的表哥洪世贤。 现在陛下对我们裴府这么看重、信任,我们有了好东西却瞒着陛下不拿给他看,那就是辜负、枉费了陛下对我们的重视和信任。 唐爸不停的打量着林舒杰,从外表再到气质再到心里素质,目前看来还是让他挺满意的。 脑子里想的虽多,眼前却只是一眨眼的事。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从屋子里出来,回头把门带上,显然不想让来客看见屋里的狼藉。 第一百一十章 包袱 朱慎锥的询问让周安民也长吁短叹,他摇头告诉朱慎锥差不多就是如此。 这样的大事,他只是一个区区校尉而已,连上面的总旗都没办法,何况他呢? “不成!如此这般不是欺负姐夫您背后无人么?您这份功劳别说一个小旗,哪怕就是给姐夫一个总旗也不为过,怎么就能这么算了呢?”朱慎锥心头一阵怒火上涌,他和周安 胸膛很痛,估计肋骨断了好几根,脑子也发晕,有粘腻的血液不断随着脸颊滑下来。 此外,一旦使用此大招,因为放出去的时候已经有“贯穿对手的心脏”的结果。 她的母亲叫兰湉,天奕世家给她的名字属于天奕世家,在兰家她也该有属于她的名字。 老农手里的扇子拍打在年轻人光亮的后脑勺上,却还是一言不发。 伙计人都要急哭了,那菜单上明明写清楚了一盘饼八份,点菜的时候不说,现在说,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史蒂夫明显不知道这一切,显然也不在乎这一切。上司是谁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反正也是为政府工作,跟谁不是工作。对于一个沉睡了七十多年的老人来说,光是适应这个崭新的时代就已经让他费尽心思了。 整整三天三夜,主街道上的人都特别的多,餐桌上的食物也从未空过。 听到凯撒的话,托马斯很想反驳其实纽约混乱也不能全怪超级英雄,毕竟就算没那些个整天在街上跳来跳去的家伙,纽约也没好到哪去。但是,只要你骂斯塔克,那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好兄弟,所以他认同了凯撒的看法。 吃过饭以后,韩韵就拉着陆天赐和王俊立一起研究铺子怎么开,如何开,开成什么样的,想让他们指点一下。 “天空竞技场第一层到两百层之前,不允许使用武器,更不允许杀人。 红笺颇觉意外,她本以为这位跹云宗的老元婴会随便将她应付过去,没想到他却拿出了一件这么特别的法器。 朱祐榕坐在沙发里,托着茶盏,一面轻轻啜着茶,一面侧着耳朵听着,脚尖从裙下伸出来,摆弄着绒拖鞋。 两人笑闹着回到车上,“不闹了!不闹了!停战!”李思举手投降才算完。 剑域的大真人没有立即去收走被禁锢的赤炎血剑,有至尊赐予的剑阵镇压,那赤炎血剑绝对翻不了身,他有的是时间拾掇对方。 这时头顶长刀已然落下,却避过了线伞,斜斜的向莫邪王的肩背劈来。 冷陌宸领龙五的这份情,但是真的不想再继续的听下去,只好随意问起他自己的问题,转移话题。 三千大世界对应三千大道,会被毁灭,一旦被毁灭,并不会诞生新的大世界。 这些年人人都道帝后鹣鲽情深,可她自己心里清楚,皇上除了初一十五歇在她的宫里,其余时间都宣少在凤仪宫里露面。不但很少来她的凤仪宫,其他的嫔妃那里也去得极少。 井白溪道:“我到希望他一直这样纠缠下去,先将真元耗尽的必定是他。”到这时候结果初露端倪,他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各种传言在木灵根修士中散布,甚至很多门人私下说孙幼公的晚潮峰之所以实力能一直压着香积峰和岁寒峰一头,皆是因为这魔修秘法之故。 从肯特伍德高中的核心战术失效的那一刻起,他们对于飞使用的所有手段都失去了效果。 第一百一十一章 门路 “这……这……?”周安民打开包袱看见里面装的东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些姐夫您拿着!”朱慎锥伸手把包袱往周安民那边一推。 “这可使不得!”周安民连连摆手,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这个包袱里装的都是金银珠宝,银子也就罢了,十两的银铤有十根,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两而已。但还有一百两金饼 “当时想,进了校队就好好努力吧。却没料想当时球队的队长对我很重视,我每天都要加练到很晚,你说同样是高中生,他是怎么看出来我是一个很有潜力的人的。”秦峰说到这,不好意思地笑道。 反轮生印和其它三道图腾一样,之前吸了众多修士的灵能,正储存大量灵能,所以炼化起来废了龙云不少时间。 “你会刺绣?”杨大姐一皱眉,看了看莫奇一行人,这批客人真奇怪,竟然有个大男人要穿针? 楼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座孤坟,上面立着的墓碑便是鬼谷先生之墓。 “你们神王殿所想要的,就只是这结果而已!对吧?”不得不说,当事情的真相摆在眼前之时,身处于两个对立面上的两人,却是不得不争锋相对了起来。 而且,更加让他感到恐惧的是。洛紫烟现在居然用邪恶的眼光,不断扫视着自己的全身上下。 最后是邓男子和刘世杰,昨晚查过资料,大家年龄差不多,出道时间不太长,算是跟自己是同一级别。当然说的是资历和名气,至于水平看过才知道。 杨天大笑一声,在半空中直接轰出十多道正皇神拳,朝着四周击去。 铺天盖地,不给起跳后的步啸天任何在空中躲闪腾挪的机会,抓住机会就是奋力一拍。 伴随着轰轰两声巨响传出,两团火焰升腾而起,将周围方圆百丈的区域全部照亮,在这个区域内的魂灵全部显形而出。 夜姬虽然戴着面具,可一双眼眸却是明亮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 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桃花,双脚用力的蹬击屋顶,向着老者,冲了过去。 让人感到惊讶的是,猛烈的剑气,仿若虚幻一般,穿过巨人的身体,竟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其次在新的岗位上,我一定按照党中央、冶金部的决策部署开展工作,保证党的政策、方针、路线和上级党委指示精神得到落实,抓好咱们红星轧钢厂的党建工作以及全体员工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 莫长河得到了消息,完全不能相信,竟然会出现了这样子的事情。 神经细胞,心肌细胞,骨骼肌细胞……等等一系列特殊的细胞,都没有再生的能力,损坏了就无法恢复。 医院的儿童急诊科的受害者们,身体发生了特殊的畸变,由于年龄大多不满十岁,灵质的变异反而更加猛烈。 其中北方冰域,乃是一片冰天雪地,寒风刺骨,终日被积雪覆盖。除了修炼冰系功法神通的修炼者,很少有人前往居住。 “骂你们怎么了,等一会单挑的时候还要杀你们呢。”易风懒懒地瞥了剑江寒一眼。 这句话传到了陈煜耳朵中,陈煜听到这邪道人不屑的声音顿时怒笑道。 灰色的雕塑并没有因为苍井天翔的鲜血而有一点点起色,依旧布满了蜘蛛网。 白云飞给了道袍老者这么多帮助,道袍老者也投桃报李,三次机会帮助白云飞出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 魏忠贤 翌日,周安民早早离开了平阳城,朝着平顺返回。 在回去的前一天,朱慎锥把装着金银珠宝的包袱给了周安民,并且给他指了一条“成功捷径”。 这条捷径就是拿这些银钱去走客氏和李进忠的门路,通过他们的亲人尽快搭上关系。 在商议确定之后,朱慎锥还提醒了周安民一句,就是李进忠入宫前本姓魏,具体名叫 两人相视一笑,温馨的吃着晚饭,吃好饭后,沈多旺帮着一起收拾,又喂了滚滚和猫咪,才一起出门,去外面转转吹吹风。 李建成和齐王对视了一眼,李建成却不得不承认,最近他做了很多挑衅的事情。 他也是着实没有想到,云穆居然连不死神兵也带出来了,若是早有所觉,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独自前来。 而且七色光芒最后汇聚成一股光芒,直直的朝着景浩的眉心而去。 由于连城持股越来越多,投资也就越来越放得开,连氏在几次风险投资后,不但没有亏,股价更是一扬再扬,巅峰时期更甚至于上扬到一股价值30亿的时候都有。 白免看了一眼已经走进了山顶上房屋中的奇拉比和鸣人二人,转头看向了由木人,在她期待和调侃的目光下甩了甩手臂,朝着她勾了勾手指。 人生既然开始,除非生命终结,否则绝对无法停下脚步。而这棋,既然开局了,不走到最后,便也得不出个输赢。 付一笑慌了,一把打横抱起她,连翘急忙在前面开路,将他们带到一旁的软榻处。 “所以……苏妩,你是怎么想的。”原本以为穿越而来是为了和叶教官再续前缘,可这韩云竟然是那个渣太子,这下子不是尴尬了嘛。 “哈,白免大哥本来就很厉害嘛,三代爷爷都说他有上忍的实力了。”鸣人听到水门夸奖白免,仿佛跟夸奖自己一样,毕竟白免算是他第一个朋友了。 不过,自己现在这种状态不可能保持太久,等到自己实力退步到气息都掩饰不住的时候,那到时候等待自己的可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裴旻?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云三娘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杜松看着剩下的三分之一的路,那距离也是有的,要是跳过去,估计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陈磊深听到沈霆川这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直接笑了出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既然发了誓言,想来这意思是要我也有所表示。 谢鸾因这一句话,平平缓缓,却好似一根针一般,刺得徐子亨瑟缩了一下。 原本想要反抗的我,在看到青歌面容的那一刻,所有的战意消失。 眼下算是一步一个脚印向前,再不复初上山时的健步如飞谈笑风生。 所以这武功上没有绝对的强弱,而是在于使用的人。简单点说,就是这每招每势上的变化和运用,决定最后决斗的胜利。 至于四位阎王的周围,自然就是数万面目狰狞,身着黑色盔甲,手执各式利器的鬼兵鬼将。 只是心悸归心悸,但放生对于青萦身份的好奇却是更加的旺盛了。 “老实点,否则现在就割掉你的头。”南横飞手中一用力,刀尖在墨霖的脖子上划开一道伤口,表示他的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妈,你没事吧?”杨曼诗还是头一次见母亲如此有气无力的说话,脸色也如此的苍白,不禁关切的问到。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兄弟的就来一刀 天启终于同意了对熊廷弼的弹劾,这让文官集团弹冠相庆。 在天启让司礼监用印后的当日,内阁罢免了熊廷弼辽东经略的职务,由刚刚上任的辽东巡抚袁应泰接替其经略一职。 不仅如此,朝廷上还有不少人要趁热打铁,打算派魏应嘉去辽东查勘熊廷弼的过失,不过这个人选受到方从哲、刘一燝等及言官吴应奇、杨涟等人的 “什么,老虎又找麻烦了,你没事吧,没受伤吧,进警察局了?他们没打你吧?”蓝蕊儿无比关切的拉着古宇的身体左右看着,似乎要从他身上找出伤痕一样。 和这老者对战,辰枫既感觉不到他的力量波动,也无法感觉到他的境界何许,所以这就导致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辰枫也不确定自己的力量能否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今晚是十五,又是八月十五,那拉氏自然不容许旁人与她抢皇上;既然皇上没去她那儿,那拉氏善罢甘休才怪。 有人听见,纷纷羡慕上官爱如此得宠。上官爱一年半以前册封大典那一日,从城楼上坠楼之后,就开始盛传,皇上是多么的痴心钤。 “那你为何现在告诉我?钱不是明天才能拿到吗?”老头子还是不依不饶。 “真是过分,身为一名将军,竟然只顾着自己逃,我要严惩!”他气呼呼的说。 来人正是费德勒,白天的时候他就已经确定秦烽藏身于此,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后来的爆炸事件。 只听一阵撕裂声,古宇只觉胸口一疼,胸前的衣襟早被狼人的利爪撕碎,而胸口上也出现了几条血淋淋的伤口来。 白蕤被肖涵这样左一颗软钉子,右一枚糖衣炮弹地给怼回来了,结果哼着歌儿就自动销假,回去继续上班了。 传说,刑天峰从创始至今,所膜拜的,就是昔年巫族大巫,刑天氏。 秦锋侧头望去,却见赵懿雯指着一处隆起的土丘。集中灵力探去,这才发现端倪。 银色戒指,是青娥曾经所佩戴过的戒指。“难道这也是方具?”大意了,还以为只是一件灵器甚至就是个寻常装饰。 上官玄昊怒了,谁不是男人了,这个过河掀板的家伙,不教训一下不行。 下一刻,那仿制元屠剑的剑光已经凌空而起,朝着那陈白鹿飞舞而来。 首先这块地皮,面积非常的广大,可以用于盖住宅楼。但要就一块地卖一千亿也是不可能的。 加上,KAKAO里等着她消息的朋友还有姐姐们说的那些话,发出的那些感叹,更让徐贤有点害羞和不知所错了。 这时,斑鸠贞治发现了另一边的姜琦,此刻的姜琦也慢慢的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炖煮出来的药膳,药性主要集中在汤汁里面,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 “死了还能救?”白风华听到这里,有些惊讶,皱眉疑惑的问道。 上一次的失败,已经让他的地位在韩国玩家的心目中略有下滑,所以此时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而这个电光火石的出现,简直就好像是迷航船只看见的灯塔一样及时。 “只是什么?”李沐韵侧眸看着凌云,对着他意犹未尽的话语感到稍稍的不安。 香香的手用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如果东方寂像自己坦白了。自己并不会介意的。但是东方寂瞒着自己。自己的心里再也不舒服了。从來不知道这个男人会这样的瞒着自己。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 原本朱常洛是要重新调整司礼监的,但是谁都没想到这位泰昌皇帝嘎的这么快,在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驾崩了。 这么短的时间,朱常洛连册封皇贵妃和太子的大事都没来得及办,更不用说调整司礼监了。所以王安当了第一秉笔后,司礼监的人员补充和调整都没到位,直到现在也未有增补。 现在的司礼监人员不足,除去掌 每几个忍者的面前,向外伸出一根固定在岩壁上像钓鱼竿一样的东西,而鱼竿的长绳上,则绑着一个个昏迷不醒的人质。 从天外天下来。便是那三十六重天宫。李松经过天庭时。突然想起道祖鸿钧与魔祖罗在桃园中下的那一盘棋。若有所思。便望那蟠桃园走去。 洪荒世界开辟到现在才不过三四十亿年,其内现在还充满了先天灵气,好一点的洞天福地之中甚至至少还保留着混沌精元。 即便如此,两人身怀异能,那些寻常的金仙后期高手也是莫想在两人身上讨得什么便宜,如今两个合战对方一人,还被打得重伤逃命,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对手也是洪荒得道,身具大能的人物了。 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当然,这里的曹操不是指那天地之极处铜雀台上的东极圣人弟子曹操,而是指幽冥教之人,奈落嚣张的闯了进来,现在灵台方寸山能奈何得了奈落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奥尼达斯却也没有说什么废话,只是介绍他知道的魔物军团进军的路线,以及占领区域,还有一些地理上的资料,多余的他都没有说。 此地因是色泽太过艳丽,容不得一点杂色。故此一般是被人叫做丹霞,不过也有别称做五夷。 “萧寒,你为什么管我”?唐莉用筷拨了拨那碗银耳羹,抬头问道。 然而,他们在面对此时的叶枫时,心中却是不由有种诡异的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他能一人独战天下,他原本就该是立于绝顶之人,他环顾四方,不过就是寻一对手而已。 这话直接让徐佐言什么意见都沒有了:“那你不能再乱來。”一边警告着,却是一边挪了挪位置,把身边的位置让给叶凯成。 桀桀不驯的语气,似乎对自己大哥的生死毫不在意,甚至乎,恨不得自己的亲生大哥死。 关于鲸鱼搁浅集体自杀的事例有很多,也有过足足三千斤重的单鲸搁浅而死,但这些鲸鱼基本上都是死在海滩边上,至于原因,有很多种说法。 “桀桀,不就是我吗?”一声尖锐的怪叫声骤然响起,而当我们循着怪叫声望去时,却只看到了令人寒毛竖起的一幕。 “吃饭。”她又埋头大口吃起来,心情也变得好了,一扫刚才的紧张。 “完了,出师不利,难道才碰到第一只丧尸,就要被干掉?”我一击受挫,本就不强的自信似乎又要坍塌了。 怀着心中的好奇,李宇用神识扫了一眼车子,这一扫可不要紧,却是把他给吓了一跳,在车子的后备箱中,有两个黑色的箱子,其中一个装满了军火武器,而另一个却是装满了钞票,预计得一百万以上。 “额,”元邱被胖子的话憋的脸一红:“那啥,我想起我妈煮了汤等我回去喝,就先走一步不送你们了。”吓得落荒而逃。 他先前醒来的时候,让两人多注意一些他需要的药材,如果能找到的话最好,找不到也不勉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帝师 天启之前没有正式进过学,等当了皇帝后才有进学的机会。 孙承宗是内阁次辅刘一燝推举的左庶子,也就是名义上的帝师。 刘一燝虽然只是内阁次辅,但他很快就要当首辅了。 之前的首辅是方从哲,这位首辅在万历在的时候就是独相,等到万历驾崩到泰昌帝驾崩,再到现在的天启继位,方从哲一直都是首辅。 “五千万整!”帝国金行的掌柜接过金卡在符石正中的细槽中一擦,金卡顿时化作了一堆金粉,而符石随之一亮,“还有三千零五十万。”水冰雁看着凌风,几乎要压不住怒火了。 旁边的那个老人见星璃过来查看,一时间不由得有些谦卑的sè彩。他低下头,退后了两步。 “我就知道会这样!“看到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一户很是明白的叹了一口气。 那个地方离震东大学不远,实际上就在震东大学的南边的一个位置,离澄川县城大概有二十多公里,下了车以后,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 “这……”聂无双抬头问道:“为何修祖师不留下这人的骸骨?”虽是金丹修士,可骸骨不是极有用吗? 急忙昂首挺胸地跟在张大少身后,骚气十足地迈开脚步,华丽丽地将汪老虎抛在身后。 张大少没有想到苏心蓝平时那么泼辣,倒是说一不二,说输了亲就输了亲,他心里一阵暗爽。 卓琪爆料:陆飞今年已经22岁,实际上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了,22岁对一个CS选手来说年龄稍微有些偏大了,这会间接的影响他的判断和反应。 几乎在突然之间,龙烈血脑中闪动碰撞着的火花就照亮了一些以前龙烈血根本没有弄清楚地地方。 听到老于的回答后,我赶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给采花仙打了过去,果然如老于所说,电话处于盲音状态,这下连我也麻爪了。 那是一张严重腐烂的脸,丧尸的嘴唇已经干裂,甚至,上唇还缺少一大块肉,露出一排黑漆漆的牙齿。 那白衣青年没有理会我俩,转过身去继续面向铁塔。见白衣青年似乎不愿意和我们多说,我示意秦天先不要发问,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火凌此话一出,场上的人皆是一惊——疯子,这个家伙绝对是疯子,没有达到相应的等级,怎么能够越级抗重呢? 幸好掌控骑士的反应也不慢,急忙控制了那爆炸的力量远离赵诗诗。不过即便这样也让赵诗诗受伤不轻,如果掌控骑士要是不出手的话,恐怕……赵诗诗此时已经粉身碎骨了。 巴蒂这个布拉德利身边的特务头子,几个时辰便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刺眼的光点在两团能量中急速扩张,到最后,刺眼的光芒突然剧烈扩大释放,是在场的观众都是下意识的护住了眼眸。 终于,第二次星辰之陨降临了。不过,这次似乎比上一次更加强大了。恐怖而又密集的黑色星辰又一次在众人的瞳孔中放大。 黛儿菲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可是‘门’却被推开了。常欣欣转头看去,发现是陈飞。 “那能不能让这个吸血鬼留下?”艾丽莎指着拎着鬼刀跟狂刀的吸血鬼。 婼婼走上前,刚想推开那精致的木门,却看见了另一边那破开的墙壁,正有几个工人正在修建着。 想到死在这架机体上的好友,鲁鲁修更是无法压抑地愤怒,下达了攻击命令。 第一百一十六章 都回来了 天启思索着,有些明白孙承宗的意思了。 “先生的意见是赞同朱童蒙所言,不看好袁应泰?” “这倒也不全是。”孙承宗斟酌着答道:“袁大来此人并非庸才,他对于施政颇有手段,当年在河内隔山取水,为官颇为精敏强毅,照福一方,在地方官声极佳。后又任工部都水司主事、兵部武选司郎中等职,做事同样尽心尽力。 不过这个时候谁也没有人去在意李金城的语气,他们更关注中奖者和奖品。 说话时,眼神里那抹媚意的春色,极尽挑逗的意味,别说看得百里登风暗吞口水,就是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那也绝对受不了。 现代社会的医术,只有西医才是正统,生病了就要去看西医才对,不然建那么多医院来干什么? 而周围的界匪听到这话,都是纷纷点头,这个时候,他们根本别无选择。 好多乘客都往这边看了过来,他们看着愤怒的中年医生,又看了看依旧专心地拔出银针的秦冥,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根据他的观察,随着两人的前进,通道中的石像,也变得越来越强大。 想到这里,秦冥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意,然后将骷颅头给放了,不过在他的有意控制之下,飞逃出去的骷颅头发现了叶磊这帮人,然后就附身在叶磊身上了。 “这是你们收藏协会的事情,老徐他违反收藏协会的规定,你们将他开除,我也无权干预!”陈国泰这一次就没有再袒护徐天放,毕竟有些时候,做错事情就必须要受到惩罚。 “四百五十万,其中一百九十万付清最后的房款,还剩下两百六十万足以让我挥霍一段时间了!”李乘这是兜里有钱,心里也就不再慌了。 林羽之所以能够来到这九州大陆,便是因为自己的灵魂进入到了这大帝的躯体内。 绿光进入了林尘的体内,便显露出来了本体。那是一块碧绿的残玉。 “城主大人,您来救我们了!”那受伤颇重的武者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心中欣喜万分。城主竟然亲自出手来救援,让他非常的高兴。 “在本将面前,但说无妨。”吕布理所当然的接过右扶风大印。只要印信和户籍到手,理论上表示这个城池归降,当然,日后反叛也不是人能左右的。 海路凶险,水中的妖兽暂且不提,水下密布的礁石、恶风大浪更是让普通船只望而怯步,资源匮乏,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就是灵气相对别处要浓厚很多。 总而言之,动手的活儿都交给老爷爷们干,秦猛只需要负责装逼和享受就好了。 要知道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两头妖兽战斗的地方不过百丈,对于妖兽庞大的身躯来说,不过数十步的距离,而且它们都在开元境,对战起来波及范围极大。 两人胡天胡地的老半天,马莉这才两股战战、衣衫褴褛地下了车,虽然她觉着梁秋石发泄了一通后,便冷冰冰地说要独自回家静一静,有点儿拔屌无情的意思。 花璎珞今天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辫,和那日在酒吧中遇见时的装扮有些相似,身穿一件皮衣,傲人的身材展露无遗,显得无比干练。 在众人有些失魂落魄的目光,青衫少年的背影,一点点消逝,霄云广场上,响起许多长叹之声。 第一吧,他在新婚之夜喝多了酒,把自己不能人-都的事情主动告诉了她,这无疑就是个把柄,要是被人知道了肯定是要笑掉大牙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搭上关系 “姐夫!”见到周安民,朱慎锥瞬间露出欣喜。 周安民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色,但精神头却很是不错。 连忙把周安民迎了进来,见过张氏和巧儿后,朱慎锥就带着周安民去了自己的屋,沏了一壶茶,让周安民先喝口茶歇歇。 “姐夫,那事办的如何?”等周安民喝了一杯茶,朱慎锥提起茶壶给他杯中续 再说了,廖久和她说过大公主与玄明的事情之后,也确实不见大公主再来找姜莲珠她们什么麻烦了。 转了转眼珠子没敢再说什么,但林轩能看出他隐藏在阴影之下的笑意。 龙风云的一番话说得刘宇心中泛暖,但是考虑到邕州这边还有诸多事物需要龙风云处理,所以刘宇打算只身前往。 见他一直踱来踱去,李多洋以为他第一次进关押室有些紧张,所以找了个话题聊。 叶氏集团在西海市很是出名的,林远搭上车给司机说了一下,对方就将自己带到了。 尹若君的好基友叶婷末从门口溜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他的宝贝手机,他有些疑惑,不知道该上课的时间教室里咋变得那么闹腾了? 烨王——便是如此,无论在平时还是在战场上他都当属于那种让人不敢忽视的人。 “彭遇,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跟我说你不在望归山吗?”莫溪咬牙切齿的问道。 澜沧国绝少有鸟儿飞翔,天空也自不同,乘风疾风畅游无阻,一路叫嘎嘎,引起好些路人驻足观看,倒是为沉闷的重建工作增添了一丝活力。 慕容云月很是疑惑,便向前走过去查看,却是走到近处时那豆大黑色身影放大于眼前。 正在苍司思索着日向云川为什么会有那一番警告的时候,耳边听到了来自族长日向流介对日向日差说的这句话。 二人双臂相抵,怒目而视,全身袭涌而出的术灵力量,在此互相对碰,爆发出猛烈的气浪涟漪,扩散逸动,震荡惊人。 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画像,吴鸿煊表情平静的拿起身边的大号烟灰缸,打开打火机。 池屹是一棵大树,参天大树,但以她现在的能力,没有办法与他共同生长,更配不上他的凌霄花。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凤瑶的玉手一挥,无数冰锥朝着魔族砸了下去。 陈晨带着焦急的神色在听到顾楚楚把三百万说出来的时候顿时就停滞了。 可现实就是这样,强者的世界里,只有胜败,而没有公平,也不存在谁是永远的胜者。 随着声音传来,在所有人的眼里,两枚苦无先后掷中靶子,还是正中心的位置。 这些家族将来都有可能依次把持木叶的权利,那平民忍者将会永无出头之日。 陈锋目视前方,盯着领头干事,眼中只有淡然,凭他现在的实力,对付这样的一个家伙,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即便对方是一个有着严格训练的强壮男人。 鹿瑶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被他俩抛弃,甚至关上门时都没有看她一眼,她真的很是绝望。 江源的脸色这才是好了几分,点了点头,对秦洛的夸赞很是受用。 也会教你如何自愈,而我们,却只能在他的监督下,被雕刻成或完美,或残缺的艺术品。 一丝冷汗从彪老三的额头间流了下来,与恶蛟对视一眼,两人皆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彻底打消了暴力解决问题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八章 铁厂 自第一次朱慎锥让赵大给自己打造火枪起,前前后后赵大已经做了八支火枪,再加上这五支,已有了十三支火枪。 这些火枪都是按照朱慎锥的要求精心打造的,工艺质量绝对没有问题,赵大的手艺很好,而且这一年来他对打造火枪也越发有心得,现在的五支火枪比起最初的两支更精巧些。 拿起火枪仔细看着,好一会儿朱慎 刘镒华爬到了悬崖顶上之后,就离立刻戒备,四处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人。 晚上九点,宝马325驶进坐落在青岛海滨的四星级丽都酒店的停车场。 黄福霖把筷子举到半空中,迟疑了半晌,还是点头,说,我看多半是要走。 ,在气氛稍微有点暧昧的早餐过后,我走到神社的塞钱箱旁边,投下了几个硬币,之后摇了摇铃铛。 伸手抓住地上的石柱,墨峰提起一口气,手臂和腰同时使劲,脚微微的移动半寸,一个借力,那一百三十斤的石柱直接被墨峰用一个古怪的姿势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白庸腰马一沉,脚踏乾坤八卦,手化太极印,霎时阴阳双分,天户地门开启,充斥着生死轮回之意。 可惜他们太笑看范无病的身手了,不动还好,一动就给了范无病动手收拾他们的借口了。 一个在职研究生班的学员,在开班仪式上学狗叫,这也真是太不像话了。 突然,一声响雷划破天际,地面上的雨水慢慢变成了猩红的血色,空气中袭来了莫名的沉重感,耳边隐隐听见了厮杀之声。 然而就在这时,大概是她一直不说话,给了这些人一种她其实不敢惹事儿的错觉,等到她走上前了一步的时候,突然有个离她最近的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刀。 “我听我徒儿说你解决了黑虎,特地前来看看……”说罢翻开杜狄冬的手掌,只见杜狄冬手掌发红,全身开始往紫变色。 经过仔细观察,杜狄冬发现,这个机关迷宫拥有二十多个入口,仿佛每一种入口都有自己的命运,据说中央是一块石碑到达石碑的生物都将会获得传承,然后还要找陆出去。 脑海中蓦然闪现,方才被她压得重重倒下去之时,但觉一片凉软滑腻从脸颊上一蹭而过,却似火星划过柴禾,令他一张脸都灼烧起来。 卫青飞在半空,冲苏柒开口道:“撑住!王爷摔援军马上就到!”说罢,转身一个俯冲,驰援慕云梅去。 我咂咂舌,要是檀溪谷有八百两黄金,师父估计要逍遥死在外面。 而他都不知道的是张希原本以为他冷静下来之后,自己都会想明白这件事情。 经过前面几道门的时候,两边都有守卫把守,这个殿门却完全不设防,一个守卫也没有。 有了这次意外收获,王鹤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刷起怪来就更加大胆了。当然薅羊毛也不能光找一只羊薅,除了蝙蝠精、蛤蟆精之外,王鹤又把目光对上了别的妖怪。 “族长,我已准备好了。”储凝乖巧地回答老族长,带着几分娇羞模样。 稍顷,一曲悠扬、而又带着丝丝伤感的笛声,传入这片满目苍夷的墓地。 “难道他们以为我只是吓吓他们不会玩儿真的吗?”洪五心里暗忖。 “那你可以去找她嘛!至少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才对。”方维珍焦急地道。 这大颠国边境城池的守城将军听手下的士兵领头禀报说,再一次的打的这城池内的金凤国守城士兵们落荒而逃去了,现在已经成功的攻陷了这金凤国城池,又攻下一城了的消息之后,他也是爽笑了几声,满是得意的神情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进击的魏公公 京师已经下了三场雪了。 今年的雪比去年来得更早一些,这一日傍晚时分,天空有些发灰,先断断续续飘起了几朵雪花,仅仅半个时辰不到,这雪就越下越大。 魏忠贤刚从乾清宫回来,他现在是宫中权势最大的太监,不仅掌控了司礼监,还掌握了东厂这个特务机构,一时间风头无二。 但魏忠贤知道,自己窜起来实 发表长篇大论后的庞统苦笑着看着这个似乎孩子一样的雪月,又握在床榻上还装出打鼾的声音。 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说白了会演变成为闹剧,他更怕江月晴看了心里会难受,从而跟他在一起的心有所减弱或者转变。 而在驾驶舱里面的另外和他一样的生物也和他一样,仿佛是经历了什么宇宙中最可怕最痛苦的事情似的。 不过实际上除了这条防线之外,他们母星上也有着众多的防御措施,不过这些大部分都是地面作战装备,无法对太空中的目标造成伤害,所以这些防御措施最主要针对的目标就是对方的登陆部队。 对方虽然没有用感叹号,也许是为了表达一些委婉,但是众人还是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异国他乡的蔑视。 他的锐利的眼神好像一把刷子,上下左右的在身上刷来刷去,像是研究什么外星怪物似的,直瞧得裴诗茵心头都有些发毛了。 虽然庞统马上被视作不受欢迎的人,可是他和雄性雷虎战斗的场面深深地印刻在了一些虎越族人的脑海中。有人不禁在想,一个仁族的使者都这么勇敢,这个部族一定是非常强大的。 只是看到一同过来的八路军,他们也不好违背先前朱子喜的交待。但在查抄物资的时候,有些战俘还是偷偷往口袋里塞了些钱财。 “遗嘱。”秦涛说的时候倒是很淡然,一点都没有谈到死亡的那种惊慌。 典韦脸容中也是挤满了震惊,但是胸膛里更多的镇定。对于突如其来的诡异事件,似乎这个古代人比庞统这个未来人还要显得沉着冷静。 张国维睡到午后半晌未有醒转的迹象,龙王庙工地上上竟然来人了。 不被桃子蹭蹭脸,伍仁还感觉不到,自己脸上的胡子,都因为许久没有刮而变得相当浓密了。 别看其他人像美琴上条土御门他们都直接喊自己清宫,可是冥土追魂的话,自己还真不能直接答应,原因无他,冥土追魂可是跟自己老爹一辈的,他喊的清宫,那可是称呼自己老爹的,自己还真没法答应。 虽然拿不出来证据,但是确实是这样的。越来越多的猫咪感受到了周围环境发生的变化。空气中突然多出来的东西,让它们感觉到无比新奇。 灾民们也有哭求再给些的,无奈张震回了大院,夏仲勇张黄河两个那是坚定的执行主公之命,多一点也不给,那叫一个铁面无私。 除了注意到大张的名字,何建的名字也是同批出现的,他如愿走了联邦第一军事学院,苏鸿肯定要去祝贺一下的。 只是沈奇毕竟元神极为强大,三魂七魄彼此也有了极强的联系,因此围绕着三魂中的主魂分而不散。 如果你每场rank,都关注战斗在哪里发生,什么情况下发生,打的多了,自然也就能慢慢预感到接下来对手要干嘛了。 苏鸿念头再动,金属之中就燃起了真阳之焰,温度急速提升起来,可是温度提升到了三千七百度之后,就好象是到了极限,怎么努力都上不去了,他又增加了双倍的虚气进去,也没有什么用。 第一百二十章 入京 魏忠贤却没想到,查下来的情况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 这个带着自己侄儿来京师,连自己面都没见又提前悄悄离开的周安民居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驿丞,而且身上还有着锦衣卫校尉的职务。 一开始魏忠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很诧异区区驿丞哪怕就是锦衣卫校尉怎么可能了解自己的情况?而且还提前一步千里迢迢跑到自己老 丁浩回去后直接去找苏中南,自己这个老丈人已经是化神境的上人了,丁浩决定将外面的事情告诉自己老丈人,更主要的是,想让自己的老丈人给自己封印天眼。 凤无双对着那跟簪子已经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必然是没有开口留下凤云霄的。 “还是唐公子的救命恩人,看唐公子的表情都怪怪的。”韩秀‘玉’也十分不满的说。 展家三个儿子火速从部队里赶回来,父子四人召开了紧急会议,共商如何对付汪家的进攻。 两人转眼间就到了这崇山,果不其然,在天空的时候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当双脚一踏上这片土地之时便感觉到滚滚的妖气传来。 丁浩在门口等待王若雨,一盏茶之后,王若雨走了出来,拍了拍丁浩的肩膀,恢复以往的神色,但是丁浩隐隐觉察到,事情恐怕并不那么简单。 “老祖宗,这个龙珠怎么个用法?怎样用它来给大家治疗呢?”寒晓不禁好奇地问道。 那个部位,此时正在强烈的抽痛,仿佛被一只大手在用力的捏紧,让他难以呼吸起来。 一个灰发妖艳的男人根本不知何时而出现,他抓起他的头颅,甚至没有任何的阻力。 然这一只只光箭碰到那污秽的血液保护罩就像失去了威力,纷纷不甘地坠落。 至于赵逸等人,非常遗憾,犹豫修炼的不是斗气,居然无法催动空间船,不然的话行程还会缩短一些。 有着墨菲斯的莲花保护,众人渐渐深入了这神禁之海的中央。随着越往深处走,海水的颜色也越来越深。从蔚蓝色,渐渐地变为紫色,到黑色,最后甚至到了翻滚着黑色气泡的沸腾海水。 林浩和杨妍吃惊不已,立刻瞪大了眼睛,林浩更是急忙上前一步,把王老师从实验室玻璃前往后拉开。 见状,台下的几个工作人员也马上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厚厚的应急手套,急冲冲地冲上台去在沙子中扒翻着,停在影视基地门口一直待命,专门负责保障大型活动的救护车也呜哇呜哇地开了过来。 “人性中的懒惰?我们这里的人上班都是很认真的,没有偷懒。”莫里斯为自己手下的员工辩论道。 难道水师姐得到的消息真的有误?王辰眼见情况如此,不由在心中暗暗怀疑起来,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市丸银很是自然的点了点头,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不过这肯定的表现已经让对方看到,再想收回已经不可能。 东方桀骜这个时候正领着大部队前来,正好看到眼下的一幕,他身为麒麟圣族的领头人,一出现就知道凶手是谁,不过眼下的场景让他有些吃惊,半神修为的凶手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他难道不知道对面的娃娃脸修士是谁吗? 众人闻言,微微点头,的确,在他们的眼中,李清的修为不过才洞虚境而已,与他们相差了不是一丝一毫,那也就是说,这仙剑的确是有缘人方能够得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叔父大人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京师。 进了京师,跟着他一路的李进和他就此分手,周安民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休息一晚后,他换了身衣服,拿着文书就去了兵部,到了地方取出公文找车驾司报道。 驿站是中央和地方双重管理,地方的暂且不说,无非是州府管着,中央这边就是兵部车驾司了。从这点来说,车驾司完全有权利用 “那师妹准备让师兄如此帮助你呢?”龟宝淡淡一笑,又讲道,看来阮月怜是想以这些价格不菲的灵物,来引诱自己前往了。 “办!”我一狠心,拿出手机就给花舞街和马蹄子他们分别打了一个电话,花舞街二话沒说,直接答应了,马蹄子犹豫了一会,最后答应带着几个兄弟一起來市里找我。 还没有等他们靠近,一道旋风吹起,一个黑影将天玄子带走,迅速的消失在了密林之中,花仙子看到天玄子被夺,也没有停留,马上融进地下,开始追击掠去天玄子的家伙。 他脚下好象是抹了油,突地一退,抢过身后士兵手中的一把腰刀,一横,再次被斩断。 “皮鲁斯特大人,您?”光明神殿的总部,突然飞出一个传教士恭敬地问道。 沐一一的脸颊上面的红晕还没有退去,可见被乔寒烟这么一说她的心情还是好了一些的,那句傻丫头,更是让乔寒烟的心里放松了许多。 这个时候,我必须做一个护花使者了。我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过我倒是可以陪着她一起淋雨等车。除了这样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坐在大厅正中央的正是当日保护尤里的丘比丘?比纳斯,那天他刚回到皇宫就收到迷信,原本尤里也强烈要求来报仇的,只是被丘比丘的大哥带走了而已。 只见他手中剑指一打,那旋荒剑便在朱武的脚下飞出,正在大笑的朱武一个不察,便被旋荒剑斩断了双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滚起来,海映见状便马上把飞剑击开,冲了上去把蓝佳救了回来。 平日里,方牧见惯了父亲的沉默寡言,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一面。 江淮刚刚被苏禹尧那个摔东西吓得一哆嗦,犹豫了半天想要不要就算了。 众人意外,星空神教攻击李记酒楼,还说得过去,但是傲世商会为什么也对李记酒楼下手? 火焰?并不仅仅只有毁灭,其还存在生机盎然、拯救万物的一面,这道药草?绝对为最适合牛二的药草。 此物外形奇特,以至于寻常人会误以为联想到拐杖,那是因为蛟龙庞大,以至于一根须都这般坚硬壮厚。 话音刚刚停歇,自我出其不意的一拳砸在张飞的胸部,立即使得张飞的胸部凹陷下去,而张飞表情依旧呆滞,鲜血却好似管不住的水龙头,不断从口中渗透出来。 之前是陈鸾不懂事,都不知道反抗的,但是现在还会这样被她白白的欺负吗? 花福天闭上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她挣扎着爬出来,终于看到了阳光,在往上一趴,她露头了,周围环境却把她吓一跳。 这一大桌子菜,两人只是每个菜尝了一口,剩下的自然‘浪’费掉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打算怎么跟合纵联盟斗?要不要我继续帮你?”鬼蝴蝶突然很严肃地问道。 这个正在把玩的中年人也没有料到突然杀出个李长空,他当场第一反应就是不会遇上个唱双簧的了吧,可不对呀,这年轻人根本就不懂套路,自己在看的时候,是不能直接过手的,不然,出了问题可得由这个过手的人负责。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亲切 一声叔父喊出,周安民浑身轻快了几分,魏忠贤瞧着周安民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坐吧。”魏忠贤指着一旁的椅子道。 周安民再谢过魏忠贤,这才小心坐下,坐下时屁股还不敢坐实,只抬着半个屁股虚坐。 瞧着他这幅姿态,魏忠贤对周安民的感官更好了几分。 等他入座,魏忠贤直接告诉周安民,他这一 因为洪门在HX虽然算是一流势力,可要真是入住了北美大陆,那么根本没有任何底蕴能够自保。这可不是老九再说大话,而是一个赤、裸裸的现实。 “村里自设有发电与通讯设备,只覆盖整个村落。”徐弘毅解答道。 “轰隆……”只听一声巨响,老九手中的长枪,换成巨大的骨刀以后,直接就向着主舰的舱壁劈去。只是一下,他就在主舰的舱壁之上,开出一个两米多的大洞,无数的海水则疯狂的灌入。 听闻沈翠的话语,三人不禁莞尔,看样子这成益萩好像还是个妻管严,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藏私房钱的地方,却是被自己的老婆发现。 可等沈洋进行第二轮,也就是第七到十二组的比赛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究竟是害怕麦宝发现两人曾经的亲密关系而没有做任何抵抗,还是心中仍旧渴望和他亲密接触。 虽然不知道系统采取了什么方法吞噬了新亭侯刀,但是这个饱嗝却是让李云牧一阵无语,似乎在他揭穿系统的本体并非是数据化生命之后,这家伙表现得越来越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灵了。 跨下的马儿似乎明了他的心事一般,每个步伐都迈得很沉重,他回头望了眼江州城巍峨的城墙,转身策马离开。 燕娘觉得,跟尚扶苏下得这局,极有可能决定纳兰雪后半生归宿的棋,用这棋盘和棋子儿,是再合适不过的,不论输赢,都该是个值得记下的大事儿。 赵云奇怪了,说:“张绣不是以前在抵抗倭寇时殉国了吗?怎么有他的旗号?难不成?”赵云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不管是形成灵王内丹,还是将内丹变成皇丹,甚至是帝丹,对灵魂力的要求是直线上升。 无尽的黑暗,只有两团跳动的蓝色光火。火焰突然扩张,将黑色的空间镀上一层微微的蓝色。一只枯瘦的手骨渐渐张开,所有的蓝色突然急速缩拢,汇成了人型的火焰。 祭出八荒战刀,三宝悄悄向战团靠近,场面看上去蛇王好像占据着一定优势,但三宝却知晓,这恐怕只是雪无风两人的权宜之计。 “不不不,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收?”看到苏彦将赠予自己三颗培元丹,花元风先是一怔,而后便是惊喜不已,从他的目光中便能看到他对这些培元丹的渴望,但之后他却觉得不能接受这么珍贵的礼物,忍痛拒绝道。 苏彦剑锋直指方无双,剑光凛冽,如同一条条蛟龙纵横呼啸,朝着方无双绞杀而去。 三宝没想到,环绕在盘龙大陆的神罡层虽然对于肉身具有巨大的破坏作用,但也拥有不弱的焠炼神力的效果。 [注一]:李祯官至侍中,在傕不想近臣带剑在献帝身边,而有怨气,李祯加以解导。李利是李傕兄长的儿子共郭汜、樊稠与马腾战于长平观下。 她的脸庞柔美,笑容清甜,抓着病历本的手却猛然用力,用力到青筋凸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副千户 回到住处,周安民一夜都没睡好,翻来覆去思索着他今日见到魏忠贤和那些对话。 第二日,周安民起后先找了家店铺买了些礼物,随后就按着昨日魏忠贤告诉他的地址去寻魏良卿。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了魏良卿所住的地方一瞧,周安民心里也不由得感慨。 两个月前,魏良卿还是一个在家种地的泥腿子呢,这 “你想怎么样?不要这样,总裁,求你了。”本来已经吓得掉了魂的天雅用力推开她往后缩,带着哭腔求饶。 如果是鬼荣在这里的话,恐怕他还会叫嚣着再补两枪,但罗汉没有这么做。 魔多想到这里,侧脸转向床榻,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扫向熟睡的蓝若歆。 他要找到一个最关键的时机出手,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真正的重创蓝染。 暗部的构成复杂又简单,身为火影的私人部队,本身在木叶中就是一支特殊的力量。 见此,艾丽莎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刚想喘口气的她,又再次心惊胆战起来。 首先从胡八一口中得知,他是在70年代中期盗的精绝鬼城,那么要做的就是找一部年代还要靠前的影片,李逍逸连忙在度过的影片中删选。 虽说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影响力的确要大过凌霄太多,但是他们也从之前凌霄所说的话语中得知了,这个孙悟空并不是他们认知中真正的孙悟空,而且凌霄也表明,这个孙悟空他完全没放在眼里。 一个雄性背对着蓝若歆,正骑在一个雌性身上驰骋。雄性不时的低吼,他身下的雌性也配合着不断的呻吟。 她垂下头,他长长的脖子又绕了过來,她沒有拒绝,很自然地迎合着他的亲昵。 王朗后面一直不说话的狗眼,此时也忍不住按住耳机,然后语带“鄙视”的说道。 他爱财如命,这枚储物戒指,可是他花大价钱才弄来的,更不要说里面的东西了,那可是他的大半身家。 叶离离没说话,转头往门外看了看,说道:“澜珊姐,我好像看到澜珊姐在门口呢。是吧,澜珊姐,你来了。既然来了。就别再门口堵着了。幸亏我们俩没亲上,否则的话…”她没继续说下去,脸上又是一阵害羞。 狼蛮大汗目光看向清箶王,虽说清箶王不是狼蛮出身,按理说算不上他的嫡系,但清箶王能够以外族的身份受封蛮王,甚至隐隐压东珣蛮王和涂剡蛮王一头,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两人的距离再次被拉开,看到即将脱逃的少康。东半神只能是拼劲最后一点力气,他开始尝试念动双咒诀。准备从土遁出现那一刻发动攻击。 而这剑意,赫然便是,上古时代末期,杨逍第二世时,那个号称人族五皇之一的表弟轩辕的剑意。 说完,大步走了上去,一巴掌扇在了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脸上。 “火山灰酒吧?”那位看起来相当壮硕,坐在司机的位置上都有种拥挤感觉的络腮胡司机诧异的反问了一句,随后艰难的扭着身子转了过来,大大的咧着嘴角,满脸热情友好的笑容。 圣皇子殿下也说过了,晓蝶身上的天赋,可能是来自于非人族的异族,若是真的觉醒起来,会不会变成异族? 幽灵有自己的思想,是一些死后的魂,机缘巧合之下生存下来,丧尸了生前记忆的存在,这种东西,最让魂族之人喜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周安民的担忧 当初朱慎锥给周安民指了魏忠贤这条门路时对他说过,一旦这条路如能走通,别说一个从六品的小旗,运作的好,哪怕就是运作镇抚使和指挥佥事都有可能。不过周安民还说,无论是镇抚使还是指挥佥事,都不如在山西地方当一个锦衣卫千户所千户来得实惠。 当初周安民听这话只是笑笑,自觉得这个可能很小。毕竟他只是一個不入 水流的冲击力显然出乎了它们的意料,不但击退了它们,甚至有两只被击中腹部的穴狼咳血倒地,直接重伤了。 凤浅歌气结无语,懒得甩他,绕过说得一脸激动的黑狐狸就往外走。 郑慕傻乎乎的劳师动众,跑了几万里来刺杀他,而白灵,则是在客栈中的几次见面,印象并不好。 对于有心人来说,机会从来就在身边,只要用心去找,能够把握,那成功就不远了。 看了一阵伍啸铭还是舍不得离去耶律云不敢再等嚷道:“我还有要事要办先走了。”说罢就往山路上奔去。 这一瞬间,陈凌依然没有停止刺击。哧哧,两人刺中对方防具,均是身子一侧,卡住了剑身,让剑无法刺进。 “幻音虫,能让人产生幻觉,刚刚你听到的声誉,都是假的。”墨寒说着一把火烧掉了那虫子。 我一个龙气波把宝贝从天上拍了下来,一通狂扁。好吧,解恨了,扯平了。 她微一怔,淡笑将笛交到他手:“再转转吧。”转身去牵马匹,很多时候她是看不懂他的,他是温润的,有时又是冷酷狠绝的,又或者说他的温柔只因为她而存在。 把人都赶出去,就是为了谈话方便,游鱼实在不习惯曾经的朋友如今开口闭口的叫他教皇。 北无忧擦着冷汗挂断了电话,现在自家老婆跟自己的感情刚刚升温,要是让她知道了柳婉婷还跟自己纠缠不清,指不定又要闹感情危机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千万不能让东方茹雪赌气了不听自己话,到时候什么都不好玩了。 “我们都离婚这么多年了,我也遭了报应了,别这么折磨我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真的要疯了。”他还真呜咽起来了。 这两年的时间,除了诞生新的至尊者之外,最多次被提及的便是这蓝海之名。 梦琪哼了一声,还在生气。我就使劲儿拍她屁股,她立刻红了脸,羞愤地踢我。 李姨娘惊讶的看着傅锦兮,旋即想起今日那人在自己房中时跟自己说的话,再看傅锦兮时,果然觉得不同。 有时候,连我都不太搞得清楚,我跟他之间的关系,究竟算是什么,大概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吧。唯一觉得庆幸的就是,在痛失两个闺蜜之后,收货了这样一个朋友。 当然,北无忧是真的没有看出租车表,都是随心所欲的扔出一张大票,以前在欧洲的时候坐出租车,都是直接扔出一百欧元的,然后大方的说一句不用找了就离开了。 陌玉侯倒是一点不觉得意外,他毕竟比季曼更了解温婉,装与不装,心里也自然有数。只不过以前要利用着她向废帝表忠心,让废帝百分百相信他罢了。所以才让她出了蔷薇园,跟在他身边。 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冲进厕所,洗了一把脸后。我决定今天先去餐厅结工资,然后去医院看叶灵苏。 沈星宿知道她舍不得让他走,这两年的相处,他跟她俨然像是亲兄妹一样,平时很多事很多烦恼他都会跟乔汐倾诉,在某些方面上,她胜过自己的家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见过指挥使大人 田尔耕在周安民这里呆了一晚第二日就走了,他接着就去了王家村宣布对王荣的任命。 朱慎锥得到消息是几天后,等他知道这些的时候,周安民已准备走马上任,至于王荣也就此摇身一变,从一个普通百户居然成了潞州卫指挥使。 这样的变化对于周安民和王荣来说都是极其惊喜的,甚至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朱慎锥倒丝毫不 并且在幻想集团的技术提供下,和美国公开的很多的技术,加速了对全球一些恶劣环境的治疗工作。 “嫉妒也没用。你的胸再长两辈子也没孝盛大。”管他洪水还是猛兽,林东逗比依旧。 他在江湖上学到一身好武艺,剑法不在李慕白之下,由于看不惯恶霸强夺别人家的妻子,就行侠仗义,斩断了恶霸的双足。 天家阿乐和天家君风是天家顶梁柱,两人的关注人数都是过千万的,平时直播活人在线人数也都有二三十万。 “看了那么久了,不出来跟我聊聊天?”秦苏明抬头,看着别墅里。 一开始同期发展的直播平台就是因为太规矩了,所以最后渐渐的没落。 这个变-态的杀人狂,或许是因为之前对罗南的仇恨太深,他不想直接杀死罗南。 “我在想……素儿心中到底想着什么东西?”玄天机沉吟了会,缓缓道。 他已经联系了华国外交部,想让华国驻美国大使馆的人员为剧组的拍摄提供方便。 对待自己的亲家,诸澜可没有什么限制,什么好东西都直接给圣唐集团。 想到这里,丁言握住一粒仙元,闭上双目,开始运转莲花谷的修炼心法。 中年,大约四十有余,但是却不怎么显老,唯一不足的,恐怕就是那些岁月流过的白发。 “没有,是我自己锻炼来着。”林槿玺佯装乖巧地回答。再过半年,她相信变化会更大,倒不如趁早承认。 两人絮叨了一会,秦逸把整件事讲述一下,并隐约透露了FBI的动向。 不过在向往的同时,袁福通也微微有些忌惮。在袁福通获得的各种资料中”关于天劫的讯息并不是很多。而没有经历过天劫的袁福通自然也没有什么亲身的经验。 不过叶天倒是不以为然,以叶天的眼力劲,这件东西也不过是个半成品而已。 譬如这次,齐琛自愿上战场。岂能如敏容说的这般儿戏,想去就去,想回就回?所以。古语说”慈母多败儿”。此话丝毫不假。费扬古虽不敢当着敏容的面直接说,心里就是这么叹的。 此人倒也不笨,说话之间,把自己拉到在场之人的立场之上,如果端木羽敢对他出手的话,便是对在场之人的蔑视。 苏萨和瑞琪儿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调侃她报复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不管这铸剑池是不是极古所留,此行也算是不虚了。”丁言炼化最后一缕体内的仙元气之后,起身道。 这真是东玄域的顶级宗门:太乙剑宗吗?为啥他感觉就像是大街边上表演杂耍的? 回来不需要遮盖什么,有不长眼上前搞事的,在下一刻就倒下了。 “你证明了自己,我会带你去见位真正有权利号令全部帝国狼人的强者,但在他面前记得保持尊敬。 为了求婚,李一牧联系到了当时画Q版漫画的粉丝,请他为这首歌画一些画,故事信息当然都是李一牧所提供的,对方一听当即答应,甚至都没提报酬。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赴任准备 王荣颔首点头:“带多少人去妥些?” “自然是越多越好,舅舅,我琢磨了下,王家村这边让晋武一起跟着去,能带多少就带多少,还有羊头山和赵屋岭那边也抽调些人,这样的话才放心些。” 王荣仔细想想,摇头道:“人可以带,但无需带这么多。” “舅舅!” 王荣道:“我这一走,王家村这边也要留 旬静在旁原本也是忧心忡忡,只看着褚青鲵提裙走来,只嫣然一笑向着乾仁皇帝一礼。 风行组的人有点不明白,隐家主到底怎么了,为何如此失魂落魄,传闻之中,隐家主运筹帷幄,所以才受到那么多的赞誉。 她下意识的戒备回头,手已经摸到了绑在大腿侧部的长匕首,却发现竟然是老熟人。 “狄仁杰又是谁?”对于春和嘴中接二连三蹦出的人名,林轩圣人很是不解。 只待苏佑陵远去,胡屠才是重新收起摊子,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印着他的胡子拉碴的粗犷面孔。 旁边的人都说不出话来,路辽在他们心中崩坏了,他们只是可怜一下张亮,做不到什么。 改身魔傀郑偃,只一手操演傀儡的技法极其邪门。而此人更与勘隐司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知道有多少青隼便是夭折在郑偃那金刚不坏、浑身暗器的“常春”、“冬无”两具傀儡手中。 阿蓝终于抓着她的大鸟,回头时吓呆了,一个戴着面罩、全身着铠甲的狼牙卫向她伸出手。 这也是上一次徐淼淼取了一大堆灵泉水出来,结果第二天丧失了所有功效之后才慢慢摸索出来的。 那是,也不看看做的人是谁。凌安意气风发的仰起帅脸,享受夸奖。 因为一旦顾律的推导过程是错误的,那么系统并不会显示任务完成。 一伙胆大妄为的团伙为了抢劫运钞车,制造了不少爆炸物和枪支。有一个成员多方购买原材料的时候,被化学原料商店的老板察觉出了异样,立刻向警局进行了汇报。 “不需要你出手,你安心忙着你课题组那边的事情就行,至于这边,交给我就可以。”包松全拍拍顾律的肩膀。 神赐时代,据说是魔法和科技都高度先进的时代,人类的技术可以登上星空的巨月。可以发射毁灭整个城市的超级炸弹。而现在大陆上的诸多残留的魔矿兽也都是神赐时代的科技的产物。 一大早,早自修过后,班主任——何老师,就在教室前排黑板旁,贴上了班里同学各科成绩的总分,和在班里的名次。 香皂的生产还没有启动,但是实验已经成功了,原始的肥皂据说需要静置一个月,所以第一批香皂要跟着张三一起回京试销。 潘祖安硬着头皮,又是费了不少的功夫把第二题搞定,目光落在第三题上。 还没等俞坚强下车,七匹狼雇佣兵团所有的七名成员们,早就已经分散在了各个死角处。 两人稍作休息,便继续按照羊皮纸上的指引,向着下一个可能的地点进发。 主要是他虽然打打嘴炮,可也不敢真的用这东西和深海之主打电话。 “多谢太子厚爱,但是大丈夫立于世间,有所必须为之,如果我现在改变自己的初心,他日还能成器吗?”张柬之一拜,而后和几位太学生转后退去。 虽然抵抗阵线手中拥有大量物资,可也必须严格管控内部居民的数量,毕竟这种势力,目光都很长远。 第一百二十七章 覆巢之下? 朱慎锥送王荣去上任,却没到潞州卫,半路上分道扬镳去了一趟平顺,见了周安民。 周安民的上任也在即,按理说他应该比王荣早一步到任才是,不过因为知道朱慎锥要来,特意在平顺等着呢。 “姐夫,恭喜了!” 见了周安民,朱慎锥笑呵呵地向他道贺。 “同喜同喜!”周安民同样满面笑容,他一个驿丞 山河将春风抱进了辰光洞,我化了一个软榻,让山河将他放了上去。 “不信你可以试试,任太公或者说白先生。”唐石玩味的看着任威勇,冷笑着说道。 “难道齐杰拉是你们带来的?”大古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迪娜道。 回到百花岛,我发了一支飞仙令请丹霞圣母送来了沧海弓。辰光洞中碧游化身出来,我改将了容貌的事告诉了她。 黑面具走到吧台边,鞭子一挥,将吧台柜子上的一瓶马爹利拉到了自己手中。 埼玉不是没遇过拥有自愈能力的怪人,但是像唐石这么强悍的生命体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两人就这么隔着虚空旋涡对望着,双方似乎都在为下一次对抗做准备。 “罗先生,我很抱歉。当时似乎下手也不轻。”冬兵巴基扬了扬手。 被少杜夫困住的玄坛祖师自然是不知道,他现在正被这混乱的卦象搞混了头,正抓着头发继续推算王道灵的位置。 学生的八卦能力可以说仅次于广场舞大妈,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让他们想着看一出好戏,谁都想要知道好人王和校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军武次位面召唤系统,第一个目标便是辅助刑风,打造一个“军事承包帝国”。 李子孝猛地醒了过了,看着身下已经褪去一半睡衣的诸葛茜雪吓了一跳,双手一撑跳到了地上。 不过更没理由的是赤脚,依然是那种蛮狠到傻的行事风格,没有二话,此时,赤脚倒转枪头奔着土霸王青年的双腿搂响了枪机。 无论是从速度还是实力叶少轩都完爆电龙,现在就算是遇到超脱于道主的存在,叶少轩也丝毫不会虚他。 凌月抿着嘴想要笑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阻止了她最终没有笑出来。 这个老军人就是军衔很高的那个院长,老院长也姓龙。名千里。与那个名万里的共和国功勋之将的龙老爷子可谓一字之差,却然谬以千里。 神行无花就这么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时的翻滚一下。只不过全身疼痛,痛的现在左腿都失去知觉了。 其他人反应过来了,那人已经被杨辰悄无声息的杀了,一想到他们尽然毫无察觉,他们既然打了一个冷颤。 有了四象神印的保护,叶少轩并不担心自己的圣魂会受到伤害。圣魂盘踞在四象神印的上方,叶少轩将他们寄托在帝斩剑之上,化为一道剑芒,然后直身飞起,根据圣魂灵识感知出的方向,轻松的找准了黑色战矛的位置。 而然,修士选择离开的同事,那个异常凶悍的没有都少灵智的猛兽此时却没有逃离,看着按个吞了自己冰晶果的修士,他眼中杀意不减,大吼一声,借助疯狂的吞噬之力。猛然向着漩涡撞了上去。 “没什么好可是的,他迟早都要来,但你可以决定自己还要不要走棋。”老者笑道。 比如欧联杯的对手只是德甲弱旅奥格斯堡,而足总杯的对手也不过是英冠联赛的布莱克本,似乎都不需要太过紧张。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静秋 当夜朱慎锥和周安民好好喝一顿酒,借着酒说了许多心里话,甚至周安民喝多了,还试探地问了朱慎锥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 朱慎锥虽喝多了些,脑子却很清醒,笑呵呵地随便找话搪塞了过去。不过周安民明显不信,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朱慎锥,片刻后大笑拍着朱慎锥的肩膀,说无论小弟要做什么,他这个姐夫都会帮他。 这 莫北急冲两步向前,手臂一振,力量便灌入长剑之中,随着剑柄蔓延而开。 这两柄飞剑之外凝聚的黄、粉两色气雾巨剑朝着楚岩直接劈去,而就在距离楚岩不到十米之时,那两柄气雾巨剑之时,竟是幻化出了两道身影。 似乎能够看出少年心中的郁闷,凌梦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说道:“丧魂钟乃是九幽至宝,老祖宗九幽圣皇贴身之物,传说丧魂钟威力无比,敲一下就可以夺其魂魄”。 风绝羽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否厉害,这还用想吗?当你遇到两个同阶高手,还是最了解你所有修为特怔的高手,你说会不会厉害。 “这个丫头有点聪明。”赵龙也笑着点头,说这个的时候,赵龙嘴角泛起笑意。 当然,如果真的是没有别的选择,林立还是个相当果断的人,只不过现在他除了硬拼还有更好的选择。 这些恶魔巫妖,虽然数量只有几十个。但是个个都有着二十三四级的实力。林立虽然并不怕这些恶魔巫妖,但是通过与乌伊法鲁西和诺菲勒的联系,很清楚探索队那边的处境,根本没有时间与恶魔巫妖在这里纠缠。 楚岩毫不犹豫,拉着柳月影踏上了黑妞的背,黑妞一声啼叫,双翅猛地一扇,瞬间化为一道白色闪电,从墙壁之上的窟窿之处冲了出去。 没人会大半夜开着奔驰跟房车跑来拦一个出租车,还是在曙光十条街这种地方,尤其对方直接堵在曙光六条街的街口,多半是跟自己有关系。 “师父他老人家来海都了?”丁蓉一怔,看了看梁梅青,目光又落在中年男子脸上。 莫靖远讪讪地摸了摸鼻翼,亲手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唇角挂上了一丝讨好的微笑。 地下空间里,打印机高速运转着,打印出一个又一个结构精细的机甲零部件。 龙天辉看了一眼傅奇峰,再看了一眼李云枫,默默的退到了一边,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那当然了,这可是苏南写的歌呢,你们几个都还不知道吧……曾经苏南倒是给我唱过一首歌……”幸平创真捏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听说你们都觉得自己能觉醒像火影忍者里的‘自己’的那些能力是吧? 御坂美琴也是楞了一下,她呆呆的望着舞台上聚光灯下的16号选手,眼神也是极其的古怪。 李云枫和圣丹宗几个擅长炼丹的长老还有李长青消耗了所有的顶级药材积蓄。 本来他们蓝家跟陈家之间就没有任何的关系,只不过是因为误会,才会导致现在的这样的情况出现,可是,墨翎染竟然执迷不悟的话,那么,他们也就不需要手下留情了。 历母一下子就被庄敏如给吓唬住了,她微微拧着眉,不断地思考着对策,心中却因为刚刚庄敏如的话而开始动摇了起来。 “没错,老板如果手里缺钱的花,可以直接购买万斤压缩封装设备!”柱子哥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草原的残酷 毕竟只是没成婚的女婿,朱慎锥在徐家只是陪着老丈人喝了两杯,没敢多喝。 而且他今天是来探望一下,也不便多呆,用了饭后又喝了两杯茶,聊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今天还要赶回驿站,明天一早周安民一家就要离开平顺了,朱慎锥得跟着一起走。现在朱慎锥只是准女婿,自然不可能多在徐家呆,等晚上天黑了,城里 走到门前被守卫拦住的郑鸣没有多想,只是让他早去早回后开始打量起了这个哥布林村庄。 因为学生并不是同时到来,身体测试时有先后顺序,而且每次去觉醒需要聚集十名考生后才由一名老师统一带领前往,所以每组分配十名老师完全足够调度。 苏梓没等苏欣说完,就伸手堵住苏欣的嘴,还做出了与他形象极度不符的事,一个劲的对着地上“呸呸呸”。 既然是跟着张昴、陆康他们一道过去,也不用邵阳多操心什么,他便跟陆康告辞,准备明天动身。 随着瀚海金炎那蔚蓝色的火焰,爆发出更为璀璨的光辉,与此同时焦黑的果实,化为粉末飘散在炼丹炉底部。 他可不是什么新手,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因为某些缘由专门练过手枪,只要距离不过远,一般都能打中人。 邵阳皱眉,回忆当时的情形,简琳是肯定没有的,否则她不会意外为什么进入那么多的新人。简琳肯定没有……邵阳肯定自己的猜测,然后就有些背上发毛,不是简琳,那会是谁?其他人……不应该都是新人? “什么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炎国的太子殿下,端了一盘水果走了过来,送到顾夜的面前。 季雨悠更加疑惑,单独把她领出来,又开出了这辆车,岳凌寒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观战的很多人都不解,为什么汪蒙军尉迟迟没有宣布比试结果,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好,冰娜,告辞。”吴凡说道,又一声驾,帝江后裔咆哮连连,但还是载着吴凡飞到了半空。 “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一是,跟着罗琦继续做你的大将军,不过没多久就会被抓,二是,给我当眼睛,在罗家做鬼,罗琦知道肯定会杀了你,但是你一时半会不会死。”我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 然而,就在罗毅准备在仔细研究研究这神像的胖ci时,一道凌烈的气息直接从罗毅手中的神像上爆发,直刺罗毅的眼睛,当即,罗毅捂着眼睛满地打滚。 顾红星见夏至说话有力,这才放了心,把夏至搀扶到学校后,又给夏至搬了一个椅子,让夏至坐在大院里。 用圣水泡澡这才是消除疲劳的最佳方式,除此之外,用神圣之火烧出的圣水,还具有洗涤身体的效果。 而翟瑛的执业,则是她对白宽以及那些被白宽害死的无辜的人的歉疚。 身后旋风再一次吹起,又有三人从身后的正反通道之中被旋风卷了过来,鬼面骑士首领三人也来到了此地。 顾瑾安正好有些渴,端起旁边桌上的一杯红酒,礼貌的和冯月如碰了一下。 “来,哥哥给你甜甜的。”罗毅拿出一把奶糖递给了康娜,拿到了甜甜的顿时康娜就感觉不疼了。 周围的将士们并没有因为这些困难而被打倒,而是纷纷请何祗离开汶山,他们与汶山共存亡,只要何祗活着,汶山总有一天会重新焕发出它的生机活力。 第一百三十章 软玉 额日斯的死和部落的归属让朱慎锥感慨,不过他同时也留意到了布日固德所说草原的情况。 这些年的天气越发寒冷,每年的冬天也越来越漫长,长城内都是如此,北方的草原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草原上日子很不好过?” 布日固德点点头:“这几年天气奇怪的很,一到冬天大雪下的厉害,听部落的老人说,这样的 谢燕来还是第一次跟这种级别的人通电话,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把话筒放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应该是你和我相像!”叶铮肯定的道。他转过了身,不再理会其他人,朝着星落尘走去。 吴婶子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那一盆里,赫然是发了霉腐烂的黄豆。 龙隐邪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冷静旁观的坐在一旁,老夫人对于这个儿子天生性子冷,也没有在意,但是一直哄着母亲开心的龙隐邪却不这样认为,那胡子下的嘴角邪恶的高高挑起。 谢燕来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而且做事要把门给关上,不过谢燕来猛然间感觉门从自己的手里脱手了,这就说明吴秀宁追上来了。 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教过周辉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只是没有想到楚明龙会询问在什么地方动手。 于是就直接把车停在路边,他就直接朝着美食街里边走去,他看着路两边的摊位,不停咽着口水。 本来的,一个踏步,蓝莫天就出现在了数米开外。这个位置说远不远,却正好避过了妖客和火焰狮子攻击的锋芒之处,端的是巧妙无比。 一家四口各自坐在沙发上,顾闻月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空间中开始一寸一寸地寻找。 想起自己早上对凌悠说的那些话,凌悠可怜兮兮的模样一直在她脑袋里盘旋。 张悠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个钢铁侠穿着的沙丁虞要拿着一个木鱼。 但事实的发展超出了斯诺的预料,银亮的剑光闪过,他的左臂都被整个切断,掉落在地上,然而铲子却像是撞在了坚硬的陨石上面,根本打不破林风身体的防御。 每一道风刃都带起狂风呼啸,沈龙轩更是被一道飓风漩涡包围,根本看不清人影,漩涡中的风刃接连飞出。 “看来当年胡太后没有看错你,懂她的还是你。”元子攸深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好像是……流星?”宋天殷也是有些懵,他长这么大,基本都没有出过村子,现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张悠满身鲜血的离开了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村庄,鼻子动了动,闻着浓郁的血腥气兴奋的眯起了眼,身体微微颤抖。 现在林风不过是C级的实力,白首太玄经在怎么给力,也不可能直接跨越两个段位,击败像使彦这样的A级强者。 富万金出身在商业帝国,所以很有经济头脑,在这一年里他不仅赚了很多钱,更是拉拢了好多人脉。 任来风和甘大雷此刻十分的后悔,如果当初拼命拦着沈龙轩,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深深的自责让两人不敢看向战台上的身影。 太爷爷您出手吧。伴随着轩辕羽有些低沉的声音,不知道哪处传来了一声叹息,问天三摆手,第一问,人生难料两茫茫,整片天地一变,在轩辕羽看来已经是锋利无比的一剑,就那么噗的一声,直接消散无形。 见这徒儿修行渐入佳境,与自家所想完全契合,并无半点错漏,陈阳也放下了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别乞 一个玉体横陈在自己身边,漆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洒落在肩头,这分明就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容貌如何朱慎锥一时间却没看清,一来她的长发披着,遮掩了大半個脸。二来蒙古包里光线昏暗,朱慎锥又是宿醉刚醒,眼神不怎么好使。 “你……你……你是谁?”朱慎锥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女子怎么出现在自己身边 只见朱香香露出一丝不耐之状,淡淡的道:“用精血即可,只需一滴!”说完便不再多说,显然把血喷得太多,会污了这碑一般。 龙派虎派决定决战的日子已经迫在眉睫,但是羽化山却没有丝毫音讯。马入鸿已经有如热锅蚂蚁,眼看着比赛将近,灞河却已经回到了浩然学府,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情况。 李伊秋冷哼一声,若水之剑的屏障悄然消失,若水之剑出现在她另一只手中。 叶天口中一声清喝,真气在丹田化为浓浓火焰,火焰真气顺着叶天手掌打向擎天炉。 “沈局长。现在上菜么。”一个服务生过來。倒了几杯茶。然后问道。 沒有拆穿,龙烟华当即点头称好,“师傅放心,徒儿一定不辜负师傅的寄予厚望。”以后是以后的事情,眼前云邪看样子是沒事了,她也不妨说些忠听话让紫宝高兴高兴。 虽然有些夸张可仔细想一想,晨曦一身的高级装备,不打出这样的伤害似乎更没天理。 吃完饭,金彩霞拉着福根去了福根的房间,福生又跑出去打了半宿的沙袋。付云燕跑到潘玉莲的家里去睡了。 张涛不想要浪费时间,所以精神力爆发而出,感知直接就找到了羽天等人。在羽天和天鸣对峙的时候,他的气息张涛就已经了然于胸。 叶天走出教学楼之后,当然也听到了孙俪的这一声大喝,不过他也没有在意,他还真不信孙俪能把自己怎么样。 而姬宇晨对此也不介意,他现在也不想与其他的什么势力扯上什么关系。 “先生有话尽管吩咐就是了,我三兄弟不管能不能做到都将全力以赴!”杜氏三雄见徐洪竟然跟自己这么客气的讲话,反倒显得很不适应道。 这句话仿若一卷冰lang迎头痛拍而下,他全身一冷,竟然是无言以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也有道理。可是自己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将她的事情放手不管。 看着脸色淡然的姬宇晨,元梦等人也不敢妄动。本来,他们也没真的想引动神劫,只是想以神劫之威威胁姬宇晨交出血帝传承罢了。 东篱低下头去不忍再看,感情难道有错吗?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人来承受这些? 他身旁那名被萧洛俨然无视了闺蜜显然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番冷遇,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涨红这一张俏脸挥舞着粉拳愤愤道。 若不是上官灵韵无比详细的给他解释了一番昨夜的景象,萧洛还真有种被人诈骗了一把的错觉。 那人瞪了他一眼,没有接腔。因为他怕自己再开口说什么话,还会被杜月笙套出情报来。 “华华,怎么是你!你也是在这个宿舍吗?”片刻的呆愣之后,苏沫沫冲上去,给了梁华华一个大大的拥抱。 “吾儿今天啥有空来这看为娘呢?”见到程处弼来,程崔氏脸上顿时露出无比高兴的笑容。 “陛下,你命吾等寻来的和尚,吾等已经寻到了。”一道身影从旁边走了过来,乃是一名暗卫。 第一百三十二章 喜欢 “哈哈!哈哈哈!” 布日固德笑得前俯后仰,朱慎锥的脸却黑的如同锅底。 “我这个妹妹可是草原上最娇艳的花朵儿,能看上你是你的运气,这样的好事多少人羡慕不来呢,你能有这样的运气,就偷着乐吧。” “别!”朱慎锥往一旁悄悄挪动了下屁股,他得离布日固德这家伙远些才行。 还偷着乐?自己脑 刑刚抖着面皮,忍不住冷笑两声,任谁都能听出他笑声中的刺骨寒意。 倪师叔双眼一亮,化气丹是市场上消耗最多的一类丹药,通常流通于市场上的灵丹药力只有六分,这个弟子竟能炼制出七分药力的化气丹,已然显示出不一般的炼丹天赋。 一连两天,他都在这样的破阵和恢复之中度过。两天的战斗,让万朋自己都感觉成熟了不少,特别是面对各种威胁的时候。在那个阵法之下,什么样的东西都可能出现,包括骷髅武士,精灵武士,某个修者,甚至自己的镜像。 唐战回到金色王座上坐下,平复心中的杀机,凌厉的眼神慢慢变得平和。 你看,全世界都觉得你我是如此的不配,而我还是不要脸的将你此刻在节目里说的话,当成是告白。 考核大殿的中心,是一座大型擂台,被阵法严密防护,人在其中战斗,不至于波及到外面。 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轻轻的从梦妍姗的身边而过,被风吹起的一角,露出一张谪仙的面容,还有一身淡雅的白衣,却在梦妍姗低头的瞬间错过了。 毕竟现在她顶着的可是梦妍姗的脸,这些大臣好歹也见过真正的木绯离的样貌,但是他们好像都没有什么反应似的。 九十九名两倍报名费用,九十八名就是三倍,以此类推直到第十名。 慕家的那些子弟半信半疑的看着纪羽他们,尤其是那几个修为比较强大的,他们清晰的感觉到洞穴里面怪物的可怕,就算是圣人,要对付那怪物都有些难度,就纪羽他们三个?能行吗? 天山老怪越打越心惊,在刚刚他已经用了七八种厉害的邪术,可是只给林凡带来了些许困扰,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林溪想把山洞里的空间,进行一个区分,最好能做一个隔断,把睡觉的地方,挡起来。 于是,赵峥又多了一把兔毛牙刷,且深得他的宠爱,一天宠幸三次。 为此,领导们再次对傅听楼表示了感谢,并对顾泽宇的伤势表示了慰问。 老板没有从货架上拿,而是开了一个位面传送门,从中拿出了许多个翡翠牌,上面没有雕刻花纹,可能是因为里面记录的坐标都是最低级的吧。 “躺好。”陈化瞥了她一眼,伸手狠狠在她那浑圆的玉腿上,占了一把便宜。 沈承立马开口,这是他家的事,让清卿姐跑一趟就已经很麻烦了,他当然应该陪同。 直到第四天,林溪身上的血腥气淡了不少,看起来精神也好了很多,才被准许自己下地走动。 宋家全员都是正面形象,想害他们的,背刺他们的太多了,要不是宋惟的势力,不定生出多少事情了。 就如这次的事情而言,明明大家应该同一阵线,哪怕是如同南宫不败的选择,赵山河都能理解。 车家的日子就显得寡淡了,他们便是被田晓岚嫌弃的按部就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原本他们是斜睨着田家,心里多少都带着些看不起和嫌弃,可如今他们在原地踏步,田家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拍马追赶的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坦诚 海子并不大,在草原上,海子只是湖泊的意思,并非是真正的大海。 当朱慎锥遵循内心,坦然告诉塔娜自己也喜欢她的时候,塔娜的笑容更灿烂了许多,她跳下马来到朱慎锥身边,大大方方地拉起了朱慎锥的手,和普通恋人一般热情相拥。 漫步在海子边,两匹马儿跟着后面,和前面的主人一般也脖颈交织缠绵,时不时轻声 柜台上的地阶上品灵决一共有十几份,洛彩雨经过挑选之后,选择了一份叫做“霸刀决”。 至于以后的事情。他要确定韩司佑是不是值得可欣依靠终生的人在做决定。 韩司佑坐进办公椅内,揉了揉太阳穴后将电脑打开,他平时工作量很大,有事忙起来连饭忘记按时吃,助理除了时不时进来换杯咖啡,不敢打扰他,等忙完工作后,韩司佑抬头瞥了眼电脑上显示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多。 “那你是怎么来这的?你爸爸妈妈是死了还是不要你了?”童言无忌,兴许是知道了她也是孤儿,不可能成为他们的领养者,孩子们反而放开了。 “我去,你不是这儿管事的吗,你不是很牛逼吗,你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出去?”叶少轩有点着急了。 “师兄,我就得就这样走真是太窝囊了!”庄衷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直接说道,他感觉十分的屈辱。 一阵马嘶突然传了进來,闹得正欢的官兵们闻听之下,全部跑了出來,都以为是塔齐布回來了。 万事俱备,曾国藩带上李瀚章等一应随员,督带所雇民船一百二十号,连夜赶赴长沙,与骆秉章、徐有壬会在一处,共商剿贼大计。 他身上爆发出一股气势,两道仙气从他体内爆发而出,交叉环绕在他的周身,让原本阴翳的他也有了一丝出尘的感觉,仿佛是九天之上降下的仙人。 “装的什么你还不知道?当然是满满对你的爱呀!”岑可欣贫嘴道。 但此刻,一切几乎都已经注定,接下来的事情与他再无关,程绫便不再想与他言语。 由于踏青的地方较远,所以参加的人的马车都很早就出了城门。一路上,林初柳可是撞见了不少人。 一瞬间,灵白成了灵猿部落最出色,最耀眼的雌性,接受着所有族人的夸赞和羡慕。 她的话还未说完,嘴便被一旁的侍卫狠狠捏住,一碗毒药就灌了进去。 其他几人也是点头称赞,连老大都认为的天才,那就很厉害就是了。 接着,霍琦夫人向他们示范怎样骑上扫帚而不从头上滑下来。她在队伍里走来走去,给他们纠正手的握法。她一直批评马尔福做得不对。 柳思思双手覆耳,脑海中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吵,还有一张张略模糊的脸,由远及近,让她不由自主的后退后退。 “这就是明白道理的感觉。我们掌握一件事物,知道它是什么,怎么用,对我们有什么帮助,这就叫做明白了一件事物或一个道理。 能在公司里闹起来的员工又会好到哪里去,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张爱莲洗脑了。 郭淮拜服,曹休看这郭淮也算是有些眼光,于是和他继续商谈下去,两人还决定将城中的氐人士卒调出,全部安置在城外曹军的大营中,免得他们突然生变。 两日后,孙策与世长辞,大乔投水自尽以死相随。孙朗在众将拥护下继承孙策吴侯之位,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封6逊为大都督,执掌江东一切军政大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意外的结果 “你就是偷走别乞心的那个明人小子?”阿失帖木儿盯着朱慎锥打量着,开口问。 “阿布!”不等朱慎锥回答,塔娜就撒娇地抱着着阿失帖木儿的胳臂摇晃了两下。 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阿失帖木儿冰冷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柔和起来,但接着又望向朱慎锥后,目光依旧成了冰冷和严厉。 自己好不容易养了十几年的女 一个对干净有着病态追求的男人,竟然用刀子指着人质来威胁他们。 刚好,我手里的那位大人前途无量,家中虽有正妻,但没有乱七八糟的妾室。 他们虽然只有两人,但在进入食堂的那一刻,就形成了一个掎角之势,与言墨相距的距离也有讲究,进可攻,言墨若是撤退,他们两人也能做出相应的防护。 “天哪!王爷的眼光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璃主子在天之灵肯定也瞑目了。”福公公看着,眼泪都出来了。 对于齐飞身上似有若无藏着的秘密,沈龙跃没有想要去调查的意思,既然齐飞和自己的妹妹即将要成为一家人,那么他就要保持对齐飞应该有的尊重。 齐乐乐不明白齐飞到底是在想什么,不过他只听齐飞的话,所以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把门口等着的人给请了上来。 谢雁回环顾这存在了五百年的大墓,这里太安静,安静得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观众的欢呼震耳欲聋,亢奋,激动,加油打气,总之没一个害怕的。 但选择退路也是完全不可能的,后面的岩浆妖兽已经被彻底的引爆,除了岩浆巨蜥,岩浆血蝠之外,还有更多的妖兽种族从隐藏的岩浆石壁中钻了出来。 布莱特突然从视线中发现老者的那一抹火焰消失了,他头顶那个数字“0”也不见踪影。 梁秋山知道这个职位,其实就是马元义一句话的事情,所以说感谢人家,在情理之中完全是成立的,梁秋山可不知道,其实这件事情可不止他受益。 原本身上的灵石,连同苍龙郡达官贵人们送的贺仪,都让青玄长老,带回沈家村了。 到了倭岛,秦梦才发现岛上还是一片不毛之地。倭岛和朝鲜半岛隔海相望,秦梦身在倭岛,并不耽误和子南真、仓海君交流,也就在此常驻了下来。 人们对于无知的东西,总有那么一点点恐惧心理,从刚才的观察来看,那道光束只是一种照明的工具,就像是大家熟知的蜡烛一样,貌似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他扭头看了看沈越,心中怀疑是不是沈越将他习练的功法,传给了秦嫣儿。 果然,就在第四天,万妖兽族各族选派出三十六妖圣,在大陆各地显圣,向三国一寺邀战擂台。 当初她偷换了孩子,担心被人发现,只恨不得将苏云凉处理得干干净净,根本不敢将她留在身边,就怕被人发现。 “几位请随我来。”姜宏宇的声音很低,脑袋低垂着,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 见周边的雇佣兵们全都散了开去,北斗倒也没有阻拦,一些蝼蚁罢了,如果自己盯上了他们的性命,他们跑到天涯海角都是无用功。 李兵本身是有能力的,做事更是兢兢业业,为人也是急公好义的性格,守卫军的人基本都服他,目前做守卫军的领导人,没有任何问题。 傅家是开传媒体公司发家的,现在已经进化成了包括经纪签约于一体的娱乐公司。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正目的 阿失帖木儿猛然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自己部落里最厉害的勇士居然一招之间就被打败了,甚至朱慎锥是怎么打败莫日根的他都没看明白。 “他是怎么做到的?”阿失帖木儿心头惊愕。 朱慎锥静静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做一般,他的表情平静,嘴角还挂着笑容,正朝自己望来 又似乎。眼前的这位可怕人物想起了什么原本不应该想起的事情。 “你真是个好人,真的。”郭敬微笑着看着他,面色真诚,眼神嘲讽。 在火焰的焚烧之中,即便是食尸鬼这种不死生物,也只能乖乖就死,热浪和高温的空气,让梧桐他们自己也很难受的退出了老远。 登时,董铁心身边有五个弟子飞身而起朝普嗔抓来,意图挡住普嗔片刻,其余的少林弟子也被众武林人和董铁心其他的弟子挡住。 “刺啦”一道传送阵直接出现在了陈锋的面前,可是一阵怒吼也直接出现在陈锋的耳朵边上,陈锋顿时一咬牙。 呼啸的刀锋擦着吸血鬼的身体划过,依旧是最后的关头,托巴鲁卡因的身体擦着白朔的攻击躲避了开来,但是吸血鬼却在那一瞬间看到了白朔沾满血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就在它们怒吼的时候,只见一道流光瞬间出现在了鬼爪王的背后,紧接着一把无比巨大的长剑,狠狠的砸在了鬼爪王的身上。 虽然摸样和气质看起来都勉勉强强,不过性格能再强硬一点就好了,一天守着什么‘仁德’的道理不放,早晚会摔得很惨。 此刻,所有人视线都投向了这里,就连太空之中的离枭、将岸都将一部分镜头的方向对准了此处。 长刀一闪即到,攻向司徒轩的下盘,司徒轩连连后退,直到逼到墙角,司徒轩右脚踏上墙壁,一个轻巧翻身一跃到了背后,左脚轻轻一点踢到岳老二的后背,这么长时间的打斗这是司徒轩第一次占了上风。 她似乎回忆起了,当时在驭兽场,炼就第一把炼成器时,这些繁琐的炼术结印根本没有全部结成,那么,她是怎么炼出红莲的? 超能动漫中的表现总是很酷炫的,手指轻轻一弹,一抹拖拽出尾光的巨大而澎湃的攻击便毁灭了途径的一切。 西方接引、准提来得晚,但也想要座位。准提使诈,打落鲲鹏,抢了一个座位。接引的座位,则是红云主动让出的。 片刻之后,青青离开石室,手里多了一把长剑。但除了这件灵器法宝之外,其余七件东西,青青都没有动。 它们有的离得似乎极为遥远,仿佛相隔着无数光年,有的又离得极近,似乎近在咫尺。 这是哪一年来着?对了,应该是大明嘉靖年间,嘉靖皇帝应该当皇帝没多久,朱达恍惚听人说过。 方正一身白色的僧衣,墨镜是圆边的,带着几分柔和的弧线,配合他那张俊俏的脸,还真有几分不一样的英俊。 “不说话?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司徒轩动手了,空手夺白刃的功夫炉火纯青,两人瞬间交上了手。 邢天宇这会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所以也干脆认命了,反正对方刚刚救了他,应该不会是敌人吧。 反应过来时,才明白,夜倾城为什么这么说,当下,脸黑成锅底,磨起牙来,道:“我是央太子,是以后要继承大统的!”一个没忍住,央太子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利益交换 阿失帖木儿不仅是塔娜的父亲,他也是部落的台吉。 女儿的幸福固然重要,可部落才是自己和族人子孙的根本,如果没有部落,一切全都是空的。 当天晚上这顿饭吃的很是平常,大家没喝多少酒,也没吃的太晚,除了一开始敲打了朱慎锥后,阿失帖木儿就再也没多说其他的话,无非就是寻常的拉家常罢了。 吃完后 朱权伸手轻轻拍了拍她柔弱的肩膀,心中只觉有千言万语却还是欲语还休,咬了咬牙后掉头疾步而去,渐行渐远。 她微微抬了抬眉,“你身为助理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很失职!”她故意态度很严肃的说道,因为那助理眼神那么闪躲一看就是知道是谁救的她,是谁那么不能说呢? 穿花蝴蝶般的花式动作令场外的观众看得是如痴如罪,连裁判也是目瞪口呆,进球之后都忘了鸣哨,还是萧逸天好心提醒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在看向萧逸天的眼神中,已满是不可思议了。 转眼间。灰袍來者已与赤月首领斗了数十回合。虽然赤月首领几乎用尽了各种手法。但明眼人都知道。再消片刻光景。赤月首领必将败下阵來。 一时间,海面上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水柱冲天……一艘艘战船在水面上劈波斩浪,摆出各种队形,互相射击冲撞着。 “怎么样,赵局长,还可以吧?”罗强笑了笑道,他只发挥了百分之五十的实力没想到弄了这么大的动静。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总是轻易的就能窥探到人内心的秘密,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被他看的透透的。 或许是扮演社团大佬太入戏了,萧逸天的这尊分身性格也开始有了一些改变,变得暴力、蛮横,这一变化也影响到了他的本尊。 也是,世事无常。这一次,连陆无翁都不得不承认,在此之前,他做梦都不敢想燕十三能弄到昊日轮,现在昊日轮不就在燕十三的手中吗? 蓝玉面颊寒霜的举起手中长剑,周围城墙上的一众明军眼见主将发令,齐刷刷举起了长弓,张弓搭箭,瞄准了斜道上一众降卒,只待蓝玉长剑落下,便要射杀手无寸铁的俘虏。紧张之下,弓弦咯咯作响,箭镞也是微微晃动。 音乐终于停了,仿佛终抵不上命运,认输般间停息,沉寂在无尽的大海里。 乔慕晚推开厉祁深办公室门的时候,厉祁深刚和一个合作商通完电话。 回去公寓那边的时候,苏阿姨看到舒蔓回来,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 “呃,那个,我来是想跟姑奶奶您说一声,二哥醒了。”四少真的不是个不太懂得撒谎的人,救场这种事他干的也不多,能想到这个借口真的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要是再不管用,他也没办法了。 厉祎铭的声音,从拐角处突然传来,跟着,他几个大步流星走上前,在舒蔓的膝盖要接近地面的时候,猛地把她的身体拉起,跟着把她的人,按入自己的怀中。 谈星云偏过头眼神愤恨地看了一眼容承绎,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即使她知道容承绎能够毫不犹豫说出那么肯定的话,只是想骗过谈凌希让她早点放了他们而已,像容承绎这种阴险狡诈的老狐狸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叶云起低头扫了一眼王大夫,眼中晦暗不明,而后便径直往床榻处走去,将绯色的帷帐掀开,望着凤眸紧闭的叶沐遥,心头微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两边开战 这些蒙古人都是最好的战士,只要稍加训练就能大用。 朱慎锥相信用自己的办法,用不了两年就能彻底收复这些蒙古人,从而成为自己手上最锐利的一把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这才向阿失帖木儿提出这样的条件,在阿失帖木儿看来,只是以为朱慎锥是想用这方式确保他和塔娜在部落的安全感和身份地位,并没往更深 他甚至能隐隐感受道,被自己摆放在床前的那少绾凤凰蛋,也在发出一声轻轻的异动。 艾婕琳离周青峰最近时也就七八米,可这法国妞心事重重,低着头朝外走,对周遭的情况没有半点反应。 “法国红酒?那倒是顶顶有名的,这下有口福了。”王勃笑说,让孙丽把红酒跟开瓶器给他。 看到江心诚有些心动,旗扬连忙趁热打铁地道,许下了极为丰厚的条件。 “没有,而且所有消息都被拒收,看样子避难所准备从这件事当中摘出。”沐凡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玩味,更带着那凛冽的森寒。 贡嘎寺中,正在玩PAD的青年僧侣,嘴角露出了一丝了然于胸的笑意。 偏偏搞传媒的人在末世早期生存能力都不高,别说在纽约这个被核弹洗过的地方,就是周青峰手下都没多少这种人才。而且一家电视台需要各种专业设备,花费大还在其次,懂得运作的人更是奇缺。 只是此事王焱自己也知道希望不大,毕竟看缪依对三足金乌的态度一直都非常恶劣,反而是那个离,才是缪依的真爱。 他的追随者们,正在星球大战的战场中,作为炮灰,大量被屠杀陨落。 此圆球,赵星,周瑞都认识,乃是衙门通用的传讯珠,每位大人皆有各自的明码,在传讯球上加持明码,便能施行通讯,更兼是长效性的,珍贵远胜传音球。 随着元气的累积,鼓鼓胀胀的感觉渐渐变成了难以忍受的疼痛,赵一山冷汗直流,咬牙坚持,浑身的血管暴突了起来。 杜佑家和金泰妍有口同声的对帕尼说道,金泰妍看着语气变得没那么傻的帕尼,看来黄美英出来了,会有办法吗? 在林云抵达的时候,陈硕,青雉五人已经开始商讨应对之策了,见林云前来,五人同时示意林云落座。 尘土飞扬之下,一名身穿火红长袍的男子,陡然自那飞扬的尘土之中踏出。 看到和尚手中的鬼级禁器,这十多名青年都是一愣,不过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和尚直接便是将这些鬼级禁器射出。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上次来两个老家伙对我们侮辱一番离开了,难道你们还想这样的经历重演吗?都给我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巫鬼教的真正实力。”黑长老大声的说道。 在赵一山的府邸中,孜炎昏沉沉的睡去了,赵一山则盘膝而坐,炼化灵肉和极品灵酒的药效。 林云如今成长到了这等地步,连神皇都已经不惧了,炎皇嫣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而阴魇王被劈成两半之后,弃天神魔从黑石岛消失不见,返回了冥界。 若是碰上那种武力抵抗的还好说,直接镇压就了事,可总有一些阳奉阴违、甚至借蓝思等人之手清除异己的人。 接着是蛮圣完成了九度融合,他们双双开始构建天帝图,引起了神如梦、马灵月、红云神帝、陆宇、冥心的觉察,当然邪天兽也感知到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离别 几月前,朱慎锥和周安民私下聊过这个事,对于袁应泰接替熊廷弼都不怎么看好。不过朝堂上的大事也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只是私下讨论罢了。 但没想熊廷弼去职不到半年时间,辽东突然又爆发了大战,而且听哈丹巴特尔所说,这场大战是自萨尔浒之后规模最大的一场大战,无论是后金还是大明这边,都调集了精锐部队,使出了 林语扣了扣自己的脸颊,默默的点了点头,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事情。 这个问题高勋问的很认真,以至于tiffany根本无法马上做出回答,她只是看着高勋,想从高勋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来,可惜高勋的眼神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弥林的脸色骤然一变,巫杖一晃,魔力涌动,就想施法,可紧接着,他就感受到手中的巫杖似乎沉重异常,已经被人夺了去,而他已经到嘴边的咒语,也被生生的掐灭——其实极为简单,一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 距离易云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大约还有四五个弟子在坚持攀爬,此刻也是同时被易云搞出来的异象所惊动,瞬间就想起了有关于龙气的事情。 身经百战,或者说草木皆兵的三人立即前进一步蹲下身子,把自己隐藏在墙壁的阴影中。 听到方离的话,司徒非甚至连方离究竟在问谁都没有在意,而是直接开口,好像十分清楚方离询问的对象是谁一样。 “这个秘药太棒了,您能不能卖给我几瓶,等我自己在家练习受伤时,就可以随时涂抹了。”李玄忍不住微笑,心情大好。 还好接下来的蜷水和覆沙两式没有施展,否则他连爬进洗浴室的力气都没了。 “原来郭相国还请了别的大夫,那我们便告辞了。”言语中带了些许不满。 “什么情况?是主力自救?还是有什么消息?”有投资者开始四下打听消息。 这时,一辆宝马刚刚驶进天下人间大门,但马上又倒了出来,车窗玻璃摇了下来,从车窗里伸出一张脸。 但她哪是盛怀的对手,人还没碰到,便感觉腹部一股大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飞而出,一直撞到墙上才停下来。 大颠国这使者大臣也是和手下的几名侍卫站在了这皇宫的大门口,等候皇上的召见了。 就在众人都心驰神往之际,突然尹志熙面色痛苦,哇的一声,竟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去,昆吾剑也掉落在地上,还是嗡嗡作响,颤抖不已。 “这样也好,来的太容易的反而没什么味道!”魏斌原本有些幼稚的脸上露出一丝与年龄相貌不符的阴森笑容。 一声清脆的钟鼎声再次传来,回荡在白云渺渺的龙虎山之中,令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一时间原本喧闹的广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但李景珑答应会守口如瓶,并配合太子行动,给杨国忠一个较合适的归宿。这归宿唯死则已,但至少死得体面。 “左大人,有话好好说嘛,为什么要这么无理呢?”朱有孝开口说道。 “那殊不知,蓝先生对于我这弟媳的失踪,有何看法?”方维南指了指墙上的相片,对蓝池炫道。 阿瑶说着,便又靠近在唐僧面前,然后轻轻的倚在他的怀里。很奇怪,他并不想推开她,也没有躲避。或许,他知道这只是梦,他自己的梦里,可以由自己做主,任意为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卫所 朱慎锥他们一行风尘仆仆,进了长城后直接返回平阳。 等到了平阳,朱慎锥第一时间就找来亢有福、张锡钧等人,把这一次的收获先入库安置,同时交代亢有福和张锡钧尽快安排后续的物资募集,然后再派遣商队去草原。 接下来的交易朱慎锥不用亲自带队,按照和阿失帖木儿谈妥的,以后这条商路会作为长期稳定的商路存 从他们兄弟俩接手公司起,一切好的资源都留给了大哥,他却什么也没有。 陈希也不管这两人如何,自己开始试验了起来,旋风在手中微微吹动,陈希再度唤起自己的精神星空,但是里面出人意料的多了不止一种元素。 事态发展越来越控制不住,黎总当即做出指示,工程口全体人员及公司一半的安保人员马上到二期工地门口集合,其余人员留守售楼部。 因为总包单位水电外包给了专业团队,郭工比较省心,平时也比较清闲,把好关就行了。郭工年纪比较大了,没有什么爱好,其余时间都在办公室喝茶看图纸看新闻。 唯有手持魔刀的少年,脸色漠然,毫无怜悯,见一击无功,猛地驭起魔刀,嗡嗡声惊。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紧闭的房门,其实他知道楚冰在睡觉,但是只要他出声,就一定能够将她喊起来。 "楚冰,有件事本王得和你说。离焺希 看着楚冰,眼中露出不一样的神色。 更恐怖的是,她的技能冷却时间减少了10%,没过多久又可以再次使用技能。 这样的人在职场上虽然很容易吃亏,但是相对的也特别受欢迎,毕竟谁也不愿意整天面对一个满肚子弯弯绕绕的人,连说句话都得三思之后才敢说出口,忒累得慌。 这两日,周含烟单枪匹马的,并没从她们手里讨到什么便宜。她又不笨,自然会找外援来与她们对抗,故而在这里能看到那几张脸也不算稀奇。 被飞雪这么十分轻松的说出来我顿时有了一种想杀人的想法,正当我想要好好和飞雪讲讲道理的时候我却发现队伍里的氛围有些不对,有一股浓烈的春天气息。 “连克天?那是谁?”慕容辰微微偏头,对于大汉所说的名字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云提出这些问题时无比认真,而这也确实是他心中所不解的事情。 不过,魔性意识还是身体的主意识,他清晰的看到一条金色的神龙伴着几道霞光进入身体,那是王者气息化形。 “要是柳灵是真的就好了呀,唉~!算了,不管了,反正开心就好了。”自言自语的说了两句就继续向着城中走去。 说实话,楚年跟她说的话,她没有全信,对于皇甫夜的话,她也没有全部怀疑,只是心里觉得奇怪。 言而无信四个字没在宋知薇的字典里,这时候她终于体会到了煎熬是什么感觉。 好奇的她怎么可能不过去观望一下。可是结果却是一点也看不到,郝心不禁有点失望。 连忙拿起电话,匆匆的跑回房间,不过她似乎想到什么,在进房前回头对郝萌解析道:“厄,是老板电话,应该是叫我明天准时上班的吧。”说完,关上房门,才去接这个电话。 “恩,总感觉已经是久违的共赴战场了。”慕容辰也是面带微笑的说道。 这种拥有力量的感觉真好,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就连黑衣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山本赤木都不知道。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有什么阴谋诡计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一身力量的真实的。 第一百四十章 绵羊和老虎 正式接任指挥使职务后的半个月,王荣不动声色地就出手了。 他和周安民联手,通过自己指挥使的权限再加上锦衣卫的协助,直接就先拿捏住了指挥同知的软肋。 接着,王荣趁胜出击,以同样方式拿下了指挥佥事,又调动王晋武和自己的人联手锦衣卫以实质的罪名抓了卫镇抚和几个百户、试百户,其中一个家伙还被他杀鸡 “你这是答应我了么?”琴心无声呢喃了句,转瞬人已跟在了琴韵身后。 “石伯伯,我懂,我们吉家也总是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不怪你。这样也好,你也能对我放心。”我说道,即使到时候被这什么鬼虫子咬死又怎样?只要能达成目的,虽死不悔。 裴馨儿一愣,想起今儿个白天去探望她的事情,那时见她不还是好好的么?怎么过了这么一个多时辰就不好了? 太子和东方默然面面相觑。东方默然艰难的开口说道:“其实这两天我们俩也根本就没回到这边来住,吃饭也都是随机的在街道买点东西,这几天根本就没正经的吃过什么。”东方默然有些沉闷的说道。 而当初在那次早朝后就消失许久的刘怀仁,至今下落不明!以至于此次战役,只有军中副将段无华在父皇的授意下,顶替了刘怀仁兵马元帅的头衔。 与他在一起,虽不像其他夫妻那般可以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但他们彼此尊重,有礼相处,亦有着他们淡淡的幸福。 “莫言,皇兄若是知道我将君亦轩和君亦洋两人如此处置,会怎样? 但是为了从魔兽森林出来不得已跟她签订了契约,到现在为止只能跟随着她成长的脚步逐渐恢复实力。 “有话说,有屁一边去放,没事滚蛋,老子晚上要做大事。”老瞎子哼着说道。 连翩已经压低了声音,可在空静的大厅里,那人还是听到了,疑‘惑’转头的那刻,正好对上我看去的眼。 所以唯一能谈的就是柔然人的首领,柔然人既然想回家,想活命,那就好办。只要有所求,那便是好说话,康王所仰仗的也不过就是柔然人罢了,如果连他仰仗的人都倒戈相对的话,那康王还能冒出什么泡泡来。 直溜溜的看着安若然,想要让安若然答应自己一件事情,就算是他们之间真的要走到这样的一步的话,自己也不会阻止的。 这时的齐绾,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有见到他的心动,偷偷地看他。 连许晋朗也说,如果不能自由地追求想要的东西,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在心底自嘲的一笑,自己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哪里还有资格提及自己的真名。 今日她绾着凌虚髻,发髻间插着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另一侧插着一只累丝珠钗,耳上带着一对银蝴蝶耳坠。 因为不知道陈洁住在哪里,我只能打去问秦硕,担心秦硕会告诉叶寒声,我用他之前欺骗我两次来作为要挟,秦硕处于内疚对我保证谁都不会说。 沈云泽见刺痛的感觉没有袭来,他睁开了双眼,见到妙儿一脸怒火,簪子却没有落下去。 穿过无尽的亚空间风暴,水晶球中最后出现的是一个被神圣的金光包裹着的星球,然后一切戛然而止,水晶球在某个无上存在的瞥视中爆碎,化为尘埃。 要不然,德杯决赛上,为什么众人会因为“朋友”,而爆发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实力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训子 相比王荣,朱慎锥却细心的多,这种事之前从来没有过,徐绍吉是山西巡抚又不是傻子,他怎么突然想这么一出? 一琢磨,朱慎锥就联想到了辽东的战事,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难不成徐绍吉是因为辽东战事的缘故才这么干的? 当即朱慎锥就问王荣,有没有打听徐绍吉这么干的原因,王荣摇摇头说他那里有心事打听这个 杀死低阶的魔兽夺取魔晶,对托尼洛来说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再说了这里的魔兽结出来的魔晶都是上好的,托尼洛并不介意多杀几只魔兽。 还未去吃饭的练习生看着像点燃的炮仗的应无双双目赤红的像风一般朝森与娱乐的餐厅跑过去,熊熊燃烧的怒火在她背上燃烧。 “那件事,你真相信是哥的所为?”洛辰阳的表情突然认真起來,看來他是终于舍得进入正題了。 据当时亲眼见到枪击现场的人说,大海西的那辆防弹的奔驰车,刚从道口开出来,就让一辆面包车直接撞在了车头,然后顶死在了大街上。 “我看,我们还是去找老师解释一下吧。”而这个时候,盖伦带头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说道。 一旁的野狼族兽人看到此情此景。吓的连忙揉揉眼睛,见到吃人花真的被蓝若歆凶狠的一巴掌拍昏,各个佩服的望着蓝若歆。心想这个雌性太厉害了!居然对吃人花这么凶? “二哥,对不住,这次的事情全怪我,是我没有忍住。”见面之后,崔大正率先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拿出手机看了半天才想到自己把刘天的号码删除了,我能记得的是开头的三个号和结尾的四个号,中间依稀记得,却记不清楚顺序了。 每次他主动亲自己,只代表两个结果。一是他肯定又干了坏事。二是有所求。 王变怔了一下,就回答说:“就剩这化血阵了。”也就是说,其他九个阵法的主阵人都已经被阐教给杀了。 两名亲兵扑过來,一左一右把他架起,跟在曾国藩轿子的后面,强拖硬拉地往发审局走。 “唉,他原本还是有些胜算的,除去极品灵兵,估计就没什么机会了。”从众人的议论声来看,孤落赢面不大。 众人估摸着这一丈来高的擂台,清正纤还是这么直直地倒下去,估计等下有她好受的。 听到西蒙这肯定的回答,寂静的大厅内顿时沸腾了起来,刚刚还沉默不语的人们,此刻都忍不住的激烈讨论起来。 唐一泉说着踏出一只脚,一股强烈的杀气陡然从他的身上释放出来。 “走吧。”雷伊说着,走到那扇由淡褐色的水晶制成的大门前。他刚准备敲门,就听到了门内传出的声音。他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嘴角一抽,一脸古怪地回头看向卡修斯他们。 听见,孤落将脑袋往窗外一别,望着漆黑一片地夜,怔怔地,神情却没有了多少波动。 “主公英明!”谋臣武将们听刘范这句话,终于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终究刘范还没有选择与朝廷硬碰硬。 三式连环出击,孤落的身形也随之腾挪闪动,向着一个个刁钻的角度轰击,顿时就将没等下盘稳下来就急功近利地攻击的大汉打的手忙脚乱。 从哪以后,看到水田就会有那次的阴影,还以为她长大些不害怕了呢,没想到还是这么害怕,看的出来,她的呼吸都乱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余辉 京师,乾清宫。 天启皇帝朱由校在乾清宫的偏殿,也就是他平日做木匠活的地方。 偏殿的中央,摆着一件还没完工的木工作品,那是一座小型的亭台楼阁,虽然只完成了一半,但能看出它的精美。 不过现在的天启却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件木工活上,一些工具零散地丢在一旁,天启冷着一张脸坐着,在一旁伺候的是内 越妍心知这位“河阳王妃”也就秋狝这几日能陪陪自己,毕竟以两人此时悬殊的身份,回京后怕是不会再相见。这种没有后顾之忧的“朋友”,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因此相交起来更是毫无负担。 “为什么?”沐晓锋询问道,虽然心里面对于雷虎的话很是惊讶,但是他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改变,就连语气,也依旧是淡淡的。 粉丝们整齐的欢呼, 似乎在体育馆外面都能够听得到,而作为这场演唱会的治安维护人员们, 也是焦急的看着在场的情况, 以防止其他的突发症状出现,距离舞台比较远的边缘处,两个治安人员在偷偷的抽空聊天。 风四娘接了七剑,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她知道连/城璧的武功高,也见识他与萧十一郎动手,可没有亲身经历却远远感觉不到其中的可怕。最让风四娘愤怒的时,她感觉到了连/城璧没有尽全力。 皇帝见纯亲王剑法娴熟,当即大约,封了官职,令纯亲王入朝办差。纯亲王也一反往日回避,欣然应了。 一时之间,周围没有一丝声响,只是偶尔从幽深洞口中传出一阵压抑至极的痛苦咆哮。 “我也希望吴会长能卖个面子给我华夏大药房不插手此事,事后必有所回报!”罗宏没有作出任何退让道。 本来王海龙是想将她给灌醉的,不过要知道混迹娱乐圈的第一条就是酒量一定要好,不然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第二天会不会上报纸头条。 被搂在怀里,周泽楷抬头,对上的就是周鸿祎那有些泛红的眼睛还有带爆了青筋的脖子,顿时心里柔软成一片,他知道,在任何时候,父母总是能够依靠的。 他们沿着秦岭北麓,一路东行,避开县城与村庄,到了西安城外的白鹿原。 盯着金多多,眨着眼,萌萌源那琥珀色的眸子中有光芒闪过,似乎明白什么,不过下一刻她的眼中有狡黠。 白起臂上两尾白龙,亦是吸收大量煞气,似这等异物,皆是巫族自幼便就养在身边的巫兽,堪称分身的存在,如今那白龙俱是化作玄色纹路,烙印在了白起手臂之上,更添其几分凶势。 “就这些了,没有别的事情了。”管理员把玉佩放好,整理起江火的衣领。 合同之类的早已准备好,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完成签约,不过该有的手续,一样都不能少。 只是因为蛇岛雷朽这个极大的变数,导致身着黑衣的魔族数量庞大,到有些棘手。 “天哥!大家想看看你!”胖子的声音故意提的很高,尖细地声音震得耳膜难受。 “周教授,没事的,我是学生,哪有老师帮学生道歉的事情?”江火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临近中午,李正一做东,在市区找了一家酒店,吃过中午饭,四人便各自离开。 犹豫一番后,钱科驾驶自己改造的轻型飞机,载上李隆盛飞往西安。他说此行来回最多七日,因为上海风声很紧,日本人恐怕有要生出事端,常凯申已有淞沪会战的计划。钱科必须尽早赶回笕桥航校参战。 第一百四十三章 妥协 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天启气得咬牙切齿,如果袁应泰站在自己面前的话,他把这家伙剁成肉酱也难消心头之恨。 可作为皇帝,天启在愤怒之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事既如此已无法挽回了,现在最主要的不是追究责任,袁应泰是东林党的人,也是东林党推举接替熊廷弼的辽东经略,而且已经壮烈自尽。 人死为大,袁应泰 不过苏若曦还是看出孩子们想法,马上把准备好的碗筷分发给孩子们。 这一次,盛夏直接冷冷地走开了,她在食堂门口等着,心乱如麻。 姚浩是班里的卫生委员,平时就他们几个玩得比较好!而且他们初中就是同校,后来一起升学到同一个班,不是一般的同学情谊可以比的。 嘴角间勾略出些许弧度,想起刘协不久前对他的许诺…伏均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这……”南风本想拒绝谁知道那姑娘却已经扶起来了,这拽着他往别处走,他扭头看着已经被打翻醋坛子的盛夏。 尸人伸出尖锐的利爪,它的指甲已经变成墨绿色的尖锐细长的爪子,带着刺破风声的呼啸,急速抓向这名士兵的身体,撕拉一声,如同被撕扯开来的布帛一般,士兵的身体就被利爪撕裂成一块块的碎肉。 最重要是要避重就轻,不要过多去说两人婚姻和情感方面的问题。 迅速派出探子,前往打探3级城镇家族的虚实,吕布便走向猎人屋,从白门村到森林一段路上,已经被清理的很干净,猎人们自己动手修建了一条比较整洁的道路出来,用于往来运输物资。 我父亲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如果不是我,他那双本该拿去画画的手,怎么会被迫拿起了给人装假牙的镊子呢? 他们目前不太缺燃料,以前虽然一直使用罐装煤气和燃气炉,但现在魏有祺他们找回来很多木材木料,身上也携带着一些汽油,汽油可能会用不上,因为气味太重并且有毒,所以只在关键时刻使用就可。 这样的动作,是野兽觅食前的本能,这种情况下,顾予总是忍不住将靳烽看待成一头即将进食的野兽,没有理性可言,全身只剩下禽兽的本能。 徐佐言被叶凯成说的有些黑脸,见叶凯成除了笑,也没其实什么可以证明他是同的表现,便不再自黑了,坐了起身来。 我的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江生的音容笑貌,想起他在三里屯的点点滴滴,难以抑制,江河决堤。 闻氏也有些不喜闻钟毓的吼声,缓步走到了闻老的面前,关怀地喊了一声“爷爷”,除此之外,再无他言。 “你别恶心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事?”徐佐言狠抽了下眼角,让主编废话少说。 白延霖能清晰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释放的寒意,那似乎是从刚才与自己对上第一眼开始就产生的敌对之意。 “我这情况也差不多,已经没有子弹了!”壮子这个时候说道,他所遇到的情况机会与楚怀臣他们一样,在打完一圈后,枪里面的子弹就已经打光了。 芜芫没有想到,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这样的要求,禁不住有些脸红了,不过还是接过了顾锦承手中的发簪,帮他束发。 想到这些,冥夜的心紧紧的纠在了一起,急忙向对方冲去,却再次被急速俯冲而下的巨鹰挡住了去路。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是非功过 翌日,朝会。 天启阴沉着脸坐在殿上,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朝臣。 朝会刚一开始,大小臣工就论起辽、沈失陷之责,则群情汹汹相互指责。可论起克复辽、沈之策,则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听着下面众人的争吵不休,天启冷眼旁观心中冷笑,这些臣子既拿不出可以拯救危局的办法,也推选不出可以拯救危局的人物,大 来依安是准备去休息了,只是猜刚刚抬起脚步,一声惊天的巨响从外面轰进了议事厅中,强大的地面震波随之袭来,依安身体微微一委,脸上瞬间变了颜色。 běi jing、东京,双方互相都在口水四溅指责对方的过错,同时屏住呼吸等待战事的爆发。相比之下,两国民众的态度就有些判若天壤。 “罗,罗本,你,陛下他,他封你官爵了?”梅斯一脸的难以相信,望着罗本结结巴巴的问道。 玄玉玑只是用一层灵气护壁挡住隐部的攻击,他利用那一刻出手击杀了乐空,而自身的灵气护壁也被五百隐部击碎,使得他也受了点儿伤。 手里有值钱东西的,苏寒锦都放了进去,剩下那些人要么就是本身实力不足不敢走到她面前的,要么就是身上没什么好东西,因此,不多时,就无人上前了。 这里装的正是灵竹茶,不过并不是竹海外面的那种,而是核心处蕴含雷灵气的灵竹茶。 中年道士笑道:“下一局!“也不等古乐回答,一移棋盘,手执每棋。 一道刺眼的电光在空间蓦然闪过,乌云夹杂着震耳雷声滚滚而来。 最让人担忧的还是他们这样走了好一段的路,不单不见任何人和动物的影子,就是连尸体也找不到一点,仅能找到的,就是血迹。 “邓艾露露,将是我们抗衡白精灵最大的筹码,虽然不大可能就此翻盘,但是我们会赢得很多喘息的时间,反败为胜的机会,却是已经大大的增加了。 敢觊觎他萧殊的宝贝儿,就让他陆霆损失点货物去了点钱财,怎么够? 不知道自己现在去杀青鸾能不能再打折到移除它boss被动了。 立秋看了她一眼,“世子自有办法处理好的。”她相信自己的主子。 因为墨浅羽刚才说的症状,她娘都有,所以云桃开始担忧起来,也很认真的询问着。 语气说,之前的暂定淘汰赛,是正式比赛的话,还不如说,那是为了现在的复活战做铺垫,因为观看人数众多,所以复活战,已经成为了年轻一代表现实力的一个平台。 上方乃是层层血云,空中乃是迷雾重重,下方则是一望无际的幽冥血海。 众人都看过去,却看到一头黑色长发的兰抱着一只可爱的四国犬走了进来。 在校门本来应该停下,车子却没停下,而是直接往学校里开去,主干道很宽,路过的学生难免对行驶过的豪车多看两眼。 陈扬瞬间退出三米之外,他身子同时转了一个圆,如此方才立定。 这么想着,明如萱对于张倩所得的传承和功法也就更炙热的想得到了。 貌似之前我就解释过:静微,指得是微观层面;宏宇,指得是宏观层面。 “叶总队您公务繁忙,请便。”男人移动着身体下床,拿起床头柜上的几个一次性杯子,朝病房一侧的开水器走去。 坐在董巧璐身边的陈阳几乎都要暴走了,喂,你说就说嘛,干嘛非得把我名字喊出来,还嫌我过得不够惨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评击 周安民告诉他们,白杆军和戚家军最后余辉的惨烈,对于战事的描述,使得朱慎锥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如此强军就这样被灭,但凡袁应泰有些脑子,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以区区七千兵力抗衡三倍有余的金精锐八旗骑兵,杀敌数超过了自身损失,最终兵败还是因为背叛大明的明军炮兵轰击所至。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鹿死谁 陈汐眼眸一凝,心有些惊疑不定,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古源王这等存在改变了心意? 今天百年校庆,苏妍昨晚就来韩烟和秦唐这边,然后她和韩烟窝在了一个床上。 周若敏吐在秦唐身上的呕吐物,已经有一些都流淌到了秦唐的裤子上。 他依旧赤手空拳,但每一掌拍出,却宛如山崩海啸般,星空都剧烈颤抖,茫茫紫金神辉滚滚扩散,撕开长空,照亮十方,让人心神皆颤。 在这次的的觐见当中,你很可能会遭到山特领主的攻击,要想平安到达亡灵族的都城,看来你必须从山特的攻击中杀出一条血路。 一个县城有着几千年的历史,其又处于华夏腹地,有山有水有底蕴,所以云台山一经开发宣传开来,没有多久就跻身于世界地质公园、五a级景区之列。 不过马上他就打消了开枪的想法,因为熊的背后露出了一张可爱的笑脸。 宋锐节暗暗叹了口气,包飞扬申报这些项目,省里市里都不知情,就算他想要帮助包飞扬说话,也不好说什么。 正式赛之后是淘汰赛,如果淘汰赛之后的决赛是积分制的话,估计还有人有希望能夺取冠军的宝座。可如果决赛也是淘汰制度,那估计随风而逝就要成功登顶了。 只不过,艾尔莉柯看了一会之后,就紧紧的锁住了自己的眉头,发出了奇怪的疑惑声。 他不警告你也碰他,反而让你尽管来,你是得有多厉害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隔壁桌陆宥真见她不开心寻了个借口去了园子,又让丫鬟把苏溪喊了出来。 至于洛云云,她的修为没有高出云泽一大截,又没有什么法宝,对云泽的认知还停留在管家告诉她的练气二层。 李浩牵着夏沫的手站定,夏沫不知情继续往前走,收势不成,被李浩拽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然后,只见这巨浪停止住了,此时,云林夕一只手指指在巨浪让。 想到这里,赵天龙就有些生气起来,明明杀死夏崇的人是赵秋月好吧?你们都不调查一下就在这里乱放屁吗? 莱布查尔用手拢起左边的海岸线,又甩开右侧,露出闪亮的大脑门。 “这个楼层的医生和护士真的都让人绑架了?不是你做的?”作为一个毫不知情的人,王辰自然而然地问出了这句话。 苏溪一手撑着下巴,思忖该如何解决这种事,就见陆宥真仍旧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吃橘子,她气不过,一把夺过橘子自己吃了起来。 拓跋晓晓忍不住哭了,两行泪水汹涌迸发,投降的甘酸和心中的挣扎,谁又知道?敌国大敌狄阿鸟却清楚。 一侧的没有走在正后方,自然不会受欺骗,他们不受欺骗,就能用角号和埙声招呼自己人。皇帝留下兵马,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消弱了自己的力量。 经过的营地也往往不缺大牲口,他却不敢起心,像是胆破了,生怕一招惹就会被这无边无际的人海给困住。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练兵设想 周安民一愣:“小弟你这是要……?” “没什么,就是想着戚家军就这样没了实在太可惜了,如有可能收拢戚家军的残部,哪怕就几人也好,至少能给戚家军留些种子下来。” 朱慎锥的话听起来似乎没问题,戚家军最后一战令人敬佩,这支军队的覆灭也着实让人心痛。对于周安民来说,没了戚家军的确是大明沉重的损失, 红骷髅见叶飞没满足于自己的答复,面露惊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那事当时的确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从D-day算起穿越众一直都在“导演组”的有意安排下怼完这家怼那家,临时执委会是真没闲心制定关于穿越者和本时空土著婚嫁的相关政策。 楚重山心中又惊又怒,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天宇,他跟张天宇几乎已经公开作对了,这次张天宇远征虫巢,手下势力多半大大折损,他会不会在走之前,留下一个后手,带自己上路? 等到几人来到地下城后,都露出了和周中几人第一次下来时一样的惊讶表情。 远处,风天澈跟冷寐影都强提一口气,在拼命的朝着这边赶来,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一道千丈长的斩击横穿十分之一个帝都,所过之处,无一物可堪此一刀。 “她已在一个时辰之前下了武当山,我们却不知她的去向!”一武当弟子说道。 宋安然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和颜宓离开中原,并没有失去一切。反而我们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海外城市已经建立起来,只等我和颜宓大展拳脚。 被陆羽收为徒弟之后,其实也是一直生活在都城之中,即便拥有的很多,但她真的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 这是一股可以‘自灭’的力量,花千树以此来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楚,花家永远不会成为尾大不除的存在。 本该是非常激烈的战斗,但是最后却变成了最普通的功夫对决。诚然,他们的功法都是世间顶尖。但是力竭之处,却只能变成武斗。而张珺保只能躺在水面上看着这最后的胜负。 “骚包,还知道给姐姐打电话呢?是不是欠收拾了?”冷大美人儿在电话里责怪道。 这九个真神还记得,秦阳是两百多年前,从罗沙下界传送到神域的。 李道然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这个感觉没错的话,那个法术,对于自己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事实证明,蛇七赌对了,外面那些人在木阳泽的积威下根本不敢再多说什么,也深知若步云真的走出来,那他们在城主府亲卫军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是以连忙出声阻止步云。 听了弃道人的说辞,沃尔德倒是没有着急,反倒是放心了不少,自从知道东海要塞被袭击之后,虽然做了准备,但对于那里的真实情况还是存有疑虑的。现在所有情况都已经得到证实,计划也要略作修改。 “把他的裂天圣脉抽出来,再让我焚烧他灵魂,他就没有反抗之力了。”鸿蒙天火飞入古伞,他最了解裂天兽的弱点。 听到这声音,方萱和陈雪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一起望向数米开外的那个宽阔背影。 叶龙看了眼周围,人没有,各种昆虫倒是许多,难道自己就在这里待两天,饿上两天? 这是凌驾于九大古道之上的唯一一种真道,虽然这种法则的掌控者很少,也就是成皇是自动觉醒这种法则的武者寥寥无几。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重建强军 就拿潞州卫来说吧,目前整个潞州卫下属五个千户所,这五个千户所下面各有十個百户所,每个千户所属军户的人口数量如今就超过了三千多人,有多的四千甚至不止,这还是没有正式统计的,如果正式统计摸排的话,这个数字恐怕还多。 这样算下来,潞州卫的军户总数量应当接近两万人左右,但实际在编在册的依旧是5600人 可是,自从梁静下定决心,追随叶流殇来办这趟差事,冥冥中,她就有了心理准备。 “还是先把木人桩做出来吧。”龙渊仔细想了想,他对这木人桩感到十分的新奇。 由于玉魂珠的缘故,如今的烈火判官,对叶流殇非常顺从,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地府派出的阵容。 完全没有去想,如果眼前这名光头青年,真是一名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又如何会将他一巴掌,狠狠的抽飞呢? 朱明一挥手,直奔最后一艘也是人最少的船而去。商队后方十几艘船上的军士基本都集中在最前方和金背刀古四成众匪盗战斗,其他船上留下守卫的人不多。 毕竟碧霞门可是一个大势力,怎么说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撼动的。 五行之土的威能催动,抵挡着漫天佛光,明明都是一阶极限,宋游却毫无办法能反败为胜,甚至说,若无晓蝶在一边牵制,只怕分分钟就会落败。 “没错,我还是按照杨羚的方法,就算是没价值,起码是自己喜欢的,拿回去挂着家里,也是开心的!”佩珊笑道。 不一会儿,骷髅精灵迅速降到了地面。一股难闻的腐败味道扑鼻而来。“怎么样?下面什么情况?”月关开口问道。 他们大多都是武圣级的强者,而到了他们这等实力,自然有资格知道八荒大6的一些事情。 就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周和康纳德身上时,张军几人也已经凑到了一起。 敢问有哪家店可以请到胜利队帮忙宣传的?尽管胜利队众人并不是帮他宣传,但是只要他来过这家店,那么就会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也不知道袁蕾的爷爷和她的哥哥,现在是不是早就已经投胎了。要是没有的话,他们现在赶过来帮忙,也许能拯救下袁蕾。 如果不是连续几次魔神都没有伤害人的话,当时胜利队早就被叫回了,也不会在他们休息完后才通知。 不光是他的衣服上面,有不少的褶皱印子,身上看着还有一片片的淤青和擦伤的痕迹。 因为一直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因此崛井也苦恼不已,毕竟虽然他是非常的聪明,但也不能做到凭空生产东西出来。 其实建议联邦通过永夜联系冯君的,不止是这么一个智囊室,很多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智惠生上前去推青铜门,不论如何用力,就是纹丝不动。礼绂生笑道:“一个老爷们,怎么连个门都推不开。”说着,上前推门,铜门还是丝毫未动,接着是义宗生和仁皋生,最后高德生也上前试了下,还是毫无反应。 但你也用不着咒诅夜的黑暗,若没有黑暗的丑陋,又怎能显得出光明的可爱? “根据圣主的推测,今晚应该就是世间戾气最重,同时也是希威尔草原正气最为浓厚的时候,我们进去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大。”厉泊思虑一会儿后,恭敬的回答道。 旭哥乐了乐:“滚你大爷的。就几吧你有戏。”说完了我们笑了笑,气氛好多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如梦似幻 上次来赵屋岭还是去年的时候,那是带人前往赵屋村解决一阵风也就是姜水山那一次。 间隔了快一年了,朱慎锥故地重游,由潞州卫直接南下,两天时间就抵达了赵屋岭。 “什么人!” 朱慎锥带着两人骑马而行,快到赵屋岭的时候,刚转过一个弯,前面近百米处突然闪出几人来,这几人身着卫所军中服饰,手中拿 王耀一愣,回过头,却发现已经复活的黄忠就像是警匪片里的警察一样,在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碎!”老道士一声低喝,只见严实的棺木居然真四下碎裂了,里面穿着寿衣的老人滚落在地,伍晨曦也滚了出来,老道士探手就要去抓人,林锐却在这时闪身冲了滚来,一记重拳打出。 但是,剑灵子夜却是邪多于正,他更大的能耐是邪化正义,能够将一个正义之人逐渐的邪化,甚至是控制成为自己的奴隶。 沙田马场是1978年建立的香江第二个赛马场,投入运营时间不长,第二座看台尚未建设完毕。近两年原本跑马地赛马场的很多赛事,都移到这边举办。一到赛马日,人山人海的,为沙田的经济增长很是出了一把力。 “你躺到上面去吧。”刘扬皱了皱眉,指了指自己宽大的暖床说道。 我得说明一下,不然这独角魁没轻没重的给我拍嗝屁了就特么的冤死了。 身后李梦颜,洛归凡,苏岚烟,弋惜,北影,北恋夜,落珞渊各自带着自己手下,冲天而起,跟在北辰身后,向着天外飞去。 要知道,那些阵法师平日里可是将自己的阵法看的比什么都重。更加不可能将自己的阵法传授给其他人了,更何况还是大阵。 真正的阵法大师,不说一念之间勾动天地万物布置下周天大阵,但是也要随手之间布下一座大阵才能够被成为真正的阵法大师。 郡城比斗,那是聚集了整个金蝥郡数千名天才的比斗,其过程肯定是相当的激烈。而那所谓的新人榜则是集聚了金龙国辖下三大郡最杰出的三百天骄的比斗,其过程的激烈程度比之郡城比斗更加的激烈很多。 然后,她感觉他的手越来越灼烫,手掌也偏离了腰身渐渐往下,荀倾警觉的时候,男人已经蓄势待发。 虽然这座若大的王宫给了他太多的苦涩和委屈,但也有令他不舍的人和地方。 “不是说要千年灵晶?家里这块是六百年的,就不用捐出来了吧?”颜晖神色间露出不愿来。 闻人云裳跟千兮都是安安静静的在吃饭中,毕竟……千兮表示自己出了刚才在车上喝了一瓶奶之外,什么都没吃了,已经饿到了,而且左手也是不好用,吃饭都来不及了,还有什么心情说话呢? 她不会带着两个孩子,再嫁一个不是孩子爸爸的男人,就算孩子的亲生爸爸渣不能依靠,她必须离开那个男人,她一定是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独立自强,而不会再嫁。 “在我眼中,除了倾倾,其他的都是同性。”霍深说道,能感觉到这些人对荀倾的善意,所以,霍深也难得的和颜悦色。 天元地海尊者陶明毅在回宿舍之前要去食堂趟,当然就是为了咕噜直响的肚子。 “没有,你这么说我怎么可能有意见。你要是不这样说我倒是会奇怪。”林时遇哼哼两声,表达自己的不开心。本来她也没想做个什么,好歹也是他认识的人。横竖是个朋友。 第一百四十九章 粮食!粮食! 见胡义生很是精神,身上穿着百户的服饰,一副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朱慎锥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模有样,不错!” “嘿嘿嘿……。”胡义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带我走走?” “是是,六爷,您这边请,小心脚下,这边的路可不好走。”胡义生连忙点头,领着朱慎锥往前走,边走还边殷勤关 狐狸脾气总是那么好,一点不像那倒霉肖郁,没事就跟我找茬,玩儿命使唤我。 我就这样战战兢兢的吃一顿不叫早餐的早餐,随时怕肖妈妈一个不留神说漏嘴。 两个守卫的眼神浮现出一道茫然,然后又木然的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林少,有了这些,我保证陈宁雪难以翻身!”莫宇深吸一口气,认真的说道。 石磊不知道面前这个叫焦和平的人说的是不是实话,有了之前李贺那出儿,石磊觉得没什么是可以信任的。 “轰!”黄奎的枪头一下生生劈在了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响声传出,地上的石屑溅起,向两侧的空中急射。 或许是晋王世子沉寂太久了,他们瞧着如今的他随时都挂着微笑,一副温良恭顺的模样,堪堪让他们忘记了他曾经杀伐果决、十三岁便杀敌无数的辉煌经历。 直到下面忙完,又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让下人都去歇息,他才掀开瓦片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父亲是年前才拿的驾照,而且他对北城的路况并不熟悉,这些都有可能是他会出事的原因。 但这一点已不用他担心,陆崇河和其他几位有来往的族老都表示支持他,一千多贡献早就替他准备好了。 季景西自认也做不到将世族彻底赶出朝堂,一是因为杨缱,二则确实世族易出人才,这一点上,勋贵、平民目前都难以匹敌,除非大兴变革。 “刘管事,这是怎么了?瞧这天红得,不会是有正道来袭吧。”陈阳惊呼出声,一脸悚然地捂嘴,又惊又惧地看向刘管事。 至于随他们两人来的二十位炼气初中期族人,自然只能住外面那数排木屋。 “娘, 其实我觉得临安挺好玩的,我们可以再玩几天。”出城的路上, 白玉堂有些不舍道。 “娘,这地方晦气,您作甚一定要来这里?”扶着石慧走到巷口,李公甫忍不住问道。 王家已经没了,可王家还有人在,就在遥远的漠北。哪怕当年受到的迫害再深,王家子弟,总有人能活下来吧?!连谢卓都活下来了不是吗?谢卓都要重建谢家了,王家,为何不能再立起来?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第一次见到顾卿言的场景,和他一起许愿吃汉堡,他数次无条件的帮助她保护她,甚至多次为了她受伤的画面。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即使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醋意,但是秦若依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这股能量非同寻常,它们有自己的意志,他可以用恶魔的力量压制它们的意志使用它们,却无法创造它们。 看着有些发愣的沈月璃,叶枫随即将目光看向了沈月璃的双眼,缓缓的对着沈月璃说道。 他的眼睛是何等厉害,神灵的法术也能被他一眼看穿,但这个能力在这些浓雾面前却失去了效用,布下它们的那位末代精灵王究竟有多么的强大。 第一百五十章 霹雳手段 胡义生告诉朱慎锥,因为之前的交代工坊没和其他军户居住的区域在一起,而是放到了赵屋岭往赵屋村方向的一处山坳那边。 至于开矿的位置离着那边也不远,约莫着就是两里多山地罢了,不过因为路不怎么好走,眼下只是开了一条小道。 矿山那边的人也不多,除去赵屋村那边雇佣的人外,就是百户所调拨的一些人手,因 最后的画面是,葛悦玲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脑袋偏向镜头这边,脸部被打得惨不忍睹,眼角嘴角裂开,鲜血从鼻子和嘴角往外流淌,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含着绝望和不甘,望着这个冷漠的世界。 沈诺言眉头紧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杀气,太阳穴甚至都在鼓鼓的跳,这让我意识到一定出什么事儿了,否则他不可能会露出这种神情。 “你他妈的阴我?”这时候,佛爷也中关于沉不住气了,刚才还笑话卓凌风没脑子,然后事情突然的转变,自己倒被卓凌风将了一军。 因为还要去跟濡沫子进手术室,我并没有多做停留,陪她聊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 假设这事情不是她做的,她只是参与其中,但一年前她就把苏蕊安排在我身边,现在又要把我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 有温热的液体溅在我脸上,有人护在我身上,然后有更多的液体流下来。 “我们走。”卢昊阳也是低哼了一声,扭头飞进了楼船。叶半峰等人跟在后面,也是一脸恼怒。 这一次,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不安定因素,出现在我和江别忆之间。 李医生也是一筹莫展,他说他在苗疆游历十多年,从医五十多年,还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青菜、排骨,都是桃桃提供的,至于说大米,桃桃看了觉得一般般,但品质还过得去,至少没毒。 从山庄出来,刘钰先将山庄外的阵法修复了,看结界重新启动,两人才放心地离开。 但她如今手中只掌握着这一个线索,就算极有可能是假的,也只能照着这个线索追查下去。 看着九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四目道长则是不由得愣了愣。 她转过头,发现青檀正眼巴巴地盯着她手上的气体,一双大眼睛充满了好奇。 难道助理今天来这,就只是让我们看清资质有几斤尽量,然后由我们单方面拒绝合作吗? 但是你收的徒弟都没有引出精气,而我的徒弟已经引出来了第二道精气。 我很清楚,林凡一这样的动作,是想将自己完美的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李天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人灭口,而严凌锋也在这场杀戮中顺势被解决掉了。 “你放心,一个月后,我们会让贵公司看到一个全新的丝域。”我微笑回应。 卫瑶卿脚下顿了一顿,目送何太平离去,这一次不管什么缘故,何太平都要担一个看护不利之责了。 不过不知道为何,钟图总感觉能从她的眼里看到点幸灾乐祸的情绪。 周奕的微博粉丝轻而易举的突破了一亿大关,然而在所有人心中都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张冶不想说什么,当即给炼虚修士打下一道法印,炼虚修士哈哈大笑,飞出了升仙岛的阵法,回归宗门去了。 因为尸体被送来的时候已经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外表几乎已经完全炭化了,所以这一次需要穿着连体的防护服。防止尸体上的粉尘沾染到大家的衣物或者被吸入呼吸道内。 第一百五十一章 都是老虎 边走边聊,时间倒也过的不慢。 很快他们就到了工坊这边,和百户所那边差不多,这边也起了一片房屋,这些房屋看起来样子还不错,除去普通的居住房屋外,其中一大半都是作为工坊使用。 “六爷!您怎么来了?”赵大闻讯屁颠颠地迎了上来。 打量着赵大,不过穿着却和之前不同了。现在的赵大穿着一身知事的 九口铜棺中发出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指甲抓门声,里面的尸体竟然复活了!铜棺表面的云纹发出阵阵光晕,强力压制里面的尸体。外面一队队的甲士双开漆黑空洞的双目,瞬间回转,盯着前殿。 这地上竟然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肉眼很难察觉的黑色的蛛丝,就连土地下面也是。 残酷的现实让宋皓彻底清醒,先前那次击退杨颖而爆棚的信心也冷静了下来,敌人一时半会或许攻不进城来,但是如果野战争锋,自己酒泉这万把人,是不够他们拼的。 武治皇帝明显有些气不顺,五皇子七皇子表演得太差了。作为庶出,一心混大封王,平时真没什么作为,这点武技还是平时跟着四皇子模仿的。 如果说第一场的混战是预赛的话,那么第二场比试就是初赛,今天将会从百十号人之中挑选出五十四人。 基里奥内罗家族是一个与彭格列家族有同等历史的家族,而他们所拥有的玛雷指环正是基里奥内罗家族代代相传的,与彭格列指环有相同等级的法则指环。 何跃来到医院,田茹正在抢救室抢救,安宇琛等几人在抢救室门口等着何跃,何跃来到抢救室门口,抢救室的灯还亮着,何跃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而此时余寰的杰斯从侧方直接赶到qe先射出了一炮,而中路沐以及诸葛两人已经到场,而ob战队洛霞两人组也已经到场,随着吸血鬼金身状态结束,其直接被诸葛莫甘娜的一发q技能暗之禁锢定在了原地。 这个任务,将是一次付出沉重代价的使命,宗涛完全明白众弟兄的心情。 何歆得意的看了看何跃,乐呵呵的去找大哥何进去了,不知什么原因,何歆就喜欢捉弄何跃,不喜欢和大哥何进玩,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差距吧。 “再说,接手马卡斯城后,乌弗瑞克想要让这个烂摊子重新发挥作用还得耗费很大精力,说不定情况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图留斯干笑了两声,在瑞姬听来很是牵强。 陈頵道:“工匠习末业,若诚能造器械,有利于农,加以奖掖,还则罢了。商贾逐利,不知仁义,是故历代皆限其服用、居宅,以使人咸知商为贱业,虽一时富有,但朝廷颁诏,顷刻间其家可破。 轻飘飘的洪鸡毫不吝啬的用自己有限的词汇给刘宏勾勒了一副壮观的场面来凸显自己的形象。 上尉点了点头,来不及跟魏斯多说,便与那名舰员一道迅速返舰。 听着脑海里的声音,米拉克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她有种感觉,这个将她从莫拉的领域中解放出来的家伙似乎不再热衷让她培育后代。 这名联邦军士兵接受了指派,他唤了两名同伴一同进入战俘区,三人径直走到工头面前,要求他跟着他们走。 在巨龙的双爪之下,摧锋机体前后摇摆起来,如同荡秋千一般,摆动幅度越来越大!摧锋虽有“太微”这样重心稳固的机甲专长,但视野上下摆动,也令常统阵阵发晕。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军火”贸易 朱慎锥原本是打算去看下开矿的,不过因为时间不早了,瞧这日头过会就要太阳落山,这时候再过去路不好走,矿山那边的人已经陆续回来了,现在去看也看不出名堂来,索性就安排明天再去。 当晚,朱慎锥也没回赵屋岭的百户所,就在工坊这边临时住了下来。工坊这边条件虽比不上百户所那边,但房子都是新造的,他们几个人也 一种足以让人眩晕的冰寒气势让下方正向着崖壁而来的巨兽瞳孔涣散,泛着眼白翻滚了下去。 游尸猛地嘴巴张开,他的口型顿时就有如花瓣般的裂成了数瓣,两条长舌飞速射出,直指林策面首。 她带的东西不多,除了四套换洗衣物外,就是五公斤的灵兽肉肉干,以及丹炉。 李佳楠把那块红宝石放了回去,拍拍手,手心手背都展示一遍,然后才转身走开。 所以城户沙织想要跟雅典娜报仇,张玄倒是能够理解,但是绝对不会去支持,因为这无异于飞蛾扑火。 在云岚宗的最高的房顶上,忽然出现了一一位青年男子,他穿着一件黑色红云纹的长袍,十分宽松,看起来就像是一件雨衣。 夏离摆摆手,虽然是远道而来,不过并没有不容易,只需要眨眼之间,他就能回家去吃上少司命烙的热乎饼子。 不过帮助一下同学改变一下家里风水,顺手为之的事情,张玄不介意去做做。 李佳楠却看的很投入很仔细,不光看,还问价,遇到好说话的店家还问人家租金贵不贵,虽然碰壁的时候居多,但也被她问出了不少东西。 而早睡早起身体好更是被徐长视为养生要数第一条,一点都不容许懈怠。 “姐!”正往放着药材行礼的船舱而去的梁嫤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可到处借钱,都无法凑齐那昂贵的药费,眼看儿子垂危,只能默默抹泪。 这一下去势很急,但冥凤却对击向自己的月轮根本就不躲闪,待得月轮击到身前,整个身体突然化成了一团黑气,四处散开,待到月轮飞过,却又合在一处,就如刚才他一直没有动过一般。 杨奉骑在马上看到董卓已经亲自杀出大门,还把自己的前锋营给杀退了,杨奉不禁大怒,又想起惨死的亲侄子,杨奉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大喝道:“董贼,纳命来!”拍马直取董卓。 应证了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可怜又可恨的董老大,刚逃脱被浸猪笼的命运,却又在黄家庄遇上了仇家,董老大还能保住性命吗?请看下章。 背后一阵冷风袭来,我回头一看,一块红布朝我直罩而来,我一掌劈出,夹起一阵劲风,将那块布吹向了空中。那块红布在空中一转便消失不见。 “难道是假的?”巴加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按照塞坎的命令,接掌了俱兰城的防务。 这一面的巨石有一条长长的台阶,直通向了青龙的身体,二人不一刻,便到了青龙旁边,这一走近,才更看出了青龙身体之大,那一股气势与威严。 咦,马车呢?老贺呢?江欣怡没有看见老贺和马车,只看见面前的一顶华丽的轿子,还有八个轿夫。 刘天话音刚落,眼前一切骤然消失,换而代之的,是那片我们最初看到的荒草地。 在偶尔间,凸显出其下的曼妙曲线,手如柔荑,肌肤如凝脂,螓蛾眉,巧笑倩兮间透着一股淡淡得出尘。 第一百五十三章 烟花匠人 对于工坊制造朱慎锥已有了决定,那就是以矛头、箭头、甲片为主,辅以部分的马刀、腰刀等。 前三两者的制造相对简单些,尤其是箭头基本用铸造法即可,只要有模范,以三菱为形状进行铸造,然后经过普通的打磨就是最好的箭头。 矛头虽然也可铸造,但铸造完后因为体积的缘故实用性不强,最好还是加上锻造的工艺, 可是,过了几秒钟,画面中的那个疯狂怪人依旧在走廊里横冲直撞,那速度,半秒钟就能冲过四五个监视画面,路上遇见的,不论是战斗人员还是普通的员工,都在一个照面内就变成了尸体,无一幸免。 她猛地一惊,就好像从恶梦中惊醒一般,随即,吉尔便看到了面前的西塞。 “山洞塌了,东西和人都压在里面了!不过也没剩多少东西了,好多天都没有发现了。”多多老爷压低声音说道。 不过,虽然可能会被其他仙神笑掉大牙,但林川惊讶,不可思议过后,变成了感动。 她刚才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力气,此时根本没多少,加上胸前受伤了,所以尽管林川推着她,她还是上不去。 “周默,我们现在去哪?”面对周围漆黑一片,连星星都没有。七七不停的说话缓解对黑暗的恐惧。 张天易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的跟着徐若萱进入到了房间之中。 江浩拿了一些法宝符箓、还有一包雄黄粉、驱虫药什么的,看的张大帅以为这是要去玩野外求生呢。 “谁稀罕吃你们的味,你们之间愿意怎么不清不楚就怎么不清不楚吧。”她别开脸,酸溜溜的说道。 独眼数完钱后,高兴的把钱装进口袋,他亲自带着梁飞离开,去了隔壁的村子。 即便是神皇也不可能有这么厚的脸皮和胆量,还这么说的让人向往。 就这样,丰田椿树在夺得要塞后,重新整理了队伍,现在,他们将开始对徐辉祖军的攻击。 “不,是我的收拢计划晚了一步。”龙牙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忧愁。 赛特又不是个傻子,当然知道自己最大的威胁,其实还是自己的侄子。因为只要荷鲁斯的存在,必然会使其他人最理想的拥立对象。所以毫不犹豫的动用各种手段,要想尽办法的除掉先前被他放过的荷鲁斯。 对于问题细致入微的处理,应该算是成功的根本吧?要知道虽然基地生产的东西,优质而且廉价,并且相对来说十分的高效。但是因为要应对联邦一直以来的封锁,无时无刻要考虑资源的问题。 他和绿发老者的实力相当,虽然来自两个不同的圣级星球,但以前也认识,彼此之间还有着不错的交情。 阿尔莉亚一怔,而后流露出意外的神色,没想到斐尔竟然看穿了她的灵魂创伤。 “看来,我必须做点特殊的准备了!对了,我让你寻找的人你找到了多少?”项宇问道。 星辰,是自古以来魔导师信奉的伟大存在,哪怕近代各种先进的魔导科技已经证实了天际繁星只不过是他们的星球一样是宇宙中的尘埃,但星辰崇拜依然是魔导师的传统。 看到慕瞳的模样,如意心里也不好受,她很想把慕瞳救出去,可她能力有限,只能等待。 跟着顾清铭去将军府,难道她要放着映泉在这深宫里独自挣扎吗?可若选择留在宫里,难道她要放弃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自由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从大明到蒙古 这些事已经安排下去了,最终能不能请来烟花匠人,火帽的研发究竟能不能成功还都是未知数。不过朱慎锥却是信心十足,行不行等人找到后再看,再怎么样烟花匠人在火药制作上的能力远不是自己能媲美的,未来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这些事都需要时间,从山西到南直隶路途遥远,来回得好几个月,哪怕周安民现在已经安排下 沈惜月如此为我着想,这个时候我若是突然睁开眼会不会令他尴尬?毕竟两个“大男人”互相“依偎”总是容易令人浮想联翩……我于是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打算继续装睡。 皇绯剑的体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刚才几乎都是班长和梅菲斯特在保护她,令她十分过意不去,决定接下来努力战斗扳回一城,事实上她的功劳已经是最大的了,皇太一觉得她真的不必谦虚。 老魏对他的看法,深有同感。这个团队一旦暴露,就不是刘万程能够左右的,也不是老魏可以控制的,想再出什么成果,根本就不可能。 说了不让围观也没有办法阻止,只好尽可能让他们远离,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的主意,竟然直接拆开了一扇墙,视野确实是变得不错。 被这声若洪钟的一声吓住,我心中一跳,主厅里人头攒动,齐刷刷地转头朝我们二人藏身的阴影处看来。 他不让弟弟走妹夫的路,设法定居澳洲,就是因为父母还在这大山里,不肯出来。 在这样一种混乱的环境里,冒昧地去敲别人家的房门,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因为没有预约而敲门的,大多都是罪犯。 只是对于这种假内门很多人也是不屑一顾,像血月帮的帮主郑月要进就是那种真正的内门,属于天之骄子的舞台,要不然以他的身份早就可以进入了。 酒店里,那名右耳挂着遮颜器的服务员见他们三人回来,也同样愣了片刻,好在林涛三人也在酒店里预定了足够时间,所以还是能够顺利回到套房。 这天夜里,趁着刘嬷嬷为我挂蚊帐的间隙,我悄悄走出竹屋,准备来一次诗意浪漫的赏月观星。 李玄心注意力全都被自己的皇兄给吸引了,完全忘了刚才还跟杨天斗一场。 “新的近身武器似乎为你带来了好运,但是相信我,它给你带来的好运只有一次。”陈度道。 离中忍考试没几天了,自己的学生总要去安排一下,还有一个临时队员洛克李,身为带队老师,必须过去看看情况、适当提点一下。 刚才正面对轰七重刀气山峰,都已经是他孙成在使出最强绝招后,所能做到的极限。一旦面对九重山峰,恐怕就会被瞬间击败,连一丝回旋的可能性都没有。 杨天心惊,刚才这一拳,他用了七成的力,这个力足以穿金裂石,原本想着打中对方绝对能让对方不死,也倒地不起,丢下半条命,没想到对方居然用掌接,被打飞了之后还能运用潜行的技能隐藏身形。 踹飞喝退姬卫昌,对身为东灵卫的唐三来说,几乎就像每天必做的日常一样,那是熟门熟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他将修为压制在练气前期,和吴子健近身缠斗,虽然不惧,但颇令他头疼。 事实上,赤蛛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战胜对手,她从面对九十九名绝顶高手的刹那起,心灵动摇,只觉得是掉进了恶鬼地狱,眼前这些武士就是恐怖恶鬼,要来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内心涌起一股无力感。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来我往 事实却不是如此,恰恰因为林丹汗表现的太过明显,又不懂得怀柔,使得原本应该站在自己这边的两大部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倒向了后金一边。 一方面是咄咄逼人,摆出一副巴不得自己倒霉,又打着小算盘企图吞并自己的蒙古大汗。另一方面是通过联姻不断拉拢自己,而且在部落遭受攻击的时候毅然出兵相助的后金。 只 谁知易冰寒这厮淡定的像是一个冰块,眼中的惊讶以备隐藏,然后目光深情的落在沈莫伊的身上。 迎春脸色微变,嘴唇紧抿着,她现在终于知道了,姜姨娘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在设计对付她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针对着自己。只是姜姨娘表面却恭顺听话,没有露出什么来。 江楠点点头,这样的事情她完全能够理解。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了,既然投入了就想看到回报也是正常的。 而这时,飞人队和热血队的队员,已经有人用手机把林飞和郭建平互约比赛,拍成视频传到了学校论坛。 根据家族公馆的老者所说,羁绊森林副本,组队的人员之中,必须全员抵达终点,才算通关。 孙绍祖见姜姨娘眼里有泪,摆着手,说倦了。姜姨娘马上服侍孙绍祖睡下。 其实陆少曦对武技并不陌生,“天地玄黄柔身术”就是一品武技,但它只能辅助炼体和闪避攻击,而胡胖子这武技显然是攻击类武技,威力更强。 姑老太太脸色有些讪讪的,奕彩低垂着双眼,脚尖却不自觉得扭动了下。 “她们都怎么样?”孙老太太眼里充满着希翼的光,炯炯的盯着大夫的脸。 “楠楠,想吃什么?你先点!”南宫博弈总是那么温柔那么宠爱的看着江楠,眼神里满满的温柔,满满的笑意。也就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他眼眸里的笑意才是透达心底的。 冯迪突然摸了摸后脑勺,显然这心思被看穿了,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莲王妃弯腰将跪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黑衣人上半身扶了起来,在扶的过程中,还悄悄点了他的哑穴,让他再次说不出话来。 她们虽然也是豪门之后,但要知道豪门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她们身后的豪门和本市最强的豪门之一庞家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想要探索黑水重刀的奥秘,再也没有比黑沙洞窟更好地地方了。林天想要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又该怎么用所谓的黑沙锤炼黑水重刀。 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着,lancer一边平息着刚才那冷漠神灵所带给他的震撼,一边用手捂住流血的胸部,运用着简单的治愈术法,想要勉强的止住伤口处还在流淌的血液。 “哪有那么娇气?!”回神的王曦试图将手收回未能成功,只任由他握着。 兽人领没有说话,手中的木棒一指,正想出什么激愤人心的口号或者号令什么的,一道手指粗细的闪电毫无征兆的击中了他手上的木棒,这是方离引的早已摸出的五雷符。 在抬起指尖的同时,我迅速死命盯着饭盒的那个角看了一眼,居然是空的,除了我身后的树枝,什么也没有。 虽然对方在招待上下了功夫,有点讨好她们团队的意思,不过慕容雪还是公事公办,并没有因为谢明智的热情招待开了后门。 也不能说他受到了惊吓怎么的,就是瞬间的出声,让本来轻松自如神态放松的御枫,一紧张,脚上吃不住力,趔趄一下,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家人外人 朱慎锥和塔娜的蒙古包离阿失帖木儿不远,和老丈人喝了一顿酒,这酒从中午一直喝到傍晚才结束,等回到自己的蒙古包,这天都黑了。 见朱慎锥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塔娜连忙上前搀扶他坐下,出去没一会儿端了一碗酸奶子回来。 “怎么和阿布喝这么多?把这先喝了,要不酒劲上来可受不了。”塔娜埋怨道,扶着朱慎锥坐 “是的,父……”车内的男人没有说完,却已经听到电话被对方挂断的声音。 她确实不知道方不悔要做什么,但是她却无比的确定,方不悔不会做错什么。 很可惜,刘勋被孙策卑微的言辞,和数量价值不菲的金银财宝迷住了双眼,根本就不肯听从刘晔的劝告,坚持出兵,果不其然,就在刘勋率军刚刚抵达上缭城的时候,孙策就立即发动奇袭,从后方乘虚袭击了舒县。 要说上一次在明珠酒店,那么多社会上流人物汇聚,她干了一票,就已经收获不少了。 吕赤轩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次出山的人当中并不是年青一代的所有人,只是一部分,这其中没有那一对双胞胎,也没有梅丹,单单四个年轻一辈天才怎么可能处理掉那个掌控这个世界黑暗的男人? 金明达和魏伟虽然没有参与后来酒吧的事,但今天徐雅和曹蕊也把昨天的事和他们俩说了。 一旁,古老一声冷哼,右拳猛地击出,一条火带像是火龙一般脱手而出,巨大的爪子只是眨眼之间便被焚烧殆尽。 我的心也是跳的扑通扑通的,难怪九叔要亲自来,还说是来报喜的。 这些杀手来到传送阵附近,直接四处张望,然后把一些护卫支走,最后把所有阵法破了。 其实,董乾真正的目的,就是要以整个落石堡为代价,彻底绝了这五百士卒背叛的心思。 凌天到是不慌,而是开着车去了听雨轩,他知道华老肯定还在等他,估计慕容老鬼也过来了。 也就是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吧,二肥子就有了巨大的改变,身形胖了一圈,虎头虎脑;精神也不再萎靡,走路虎虎生风,总算是有点虎样了。 就在暑假即将结束的时候,李大明白组织屯里的娃娃,进行假期的最后一项社会实践活动——认识菌类。说白了,就是采蘑菇。 但是凌天此刻突然杵在了原地,身体也在瑟瑟发抖,而且脸色也变得无比的惊恐,但是详叔都没有发现,不过凌天此刻右手抬起,颤抖的摁着自己的胸口。 许海运转星空神元气,似乎以他为中心,整个擂台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肥遗其实还好,虽然麻烦了点,但还好处理,而玄蜂的问题就比较棘手了。 至于他的右手,已然血肉模糊一片,根本没有了刚才那完好无缺的劲头。 “现在讨论再多都没有用,还是晚上去拜访过再说吧!”岳珺瑶道。 这时候杨毅云才知道,跟在杜杰彬身边的两个大圆满天仙的名字,老墓、阿善。 她不仅认识了人,别人也都认识了她。知道她会嫁给蒋沐绍,已经有人和她约好,将来给她下帖子,一起出门玩耍。 陈最皱了皱眉,这个月亮平时就喜欢开玩笑,可现在到了审讯的关键时期,你这是闹什么幺蛾子? 钱太太当时不说什么,实际上心里却是在疯狂大笑,觉得这是老天爷也在给她机会让她报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奴隶边军 “就是这两人?” “就是他们!” 部落的一处,哈丹巴特尔把朱慎锥带到这边,这边要脏乱差许多,空气中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几十个奴隶正在忙忙碌碌着,因为出征的人刚刚回来,许多东西都要整理,奴隶们现在所做的就是这个工作。除去奴隶,还有几个蒙古战士看守着,腰间挂着马刀,手里提着马鞭,哪 这日后,她心中的恐惧一日胜过一日,她原以为她和季青是相爱的,季青是个长相俊逸而性情温和的男子,他们和睦相处,所有的日子都是风平浪静,象一个平静的湖面,激不起一丝波浪。 人们都把黄帝作为中华民族的象征。悠悠五千年过去了,黄帝的形象一直激励着中华民族奋发图强,为人类作出更多的贡献。 火瞳巨猿的首领毕竟只是三级魔兽,哪怕战斗经验丰富,也不可能是高级剑师沃尔纳的对手,又过了一阵,等到李彦等人也走到奥克里曼他们身旁的时候,沃尔纳终于一剑刺死了火瞳巨猿的首领,正式结束了战斗。 “枭鹏、梦回,这次你们不用出手,我们好好会会她。”萧炎知道,枭鹏如果出手,这个二当家绝对不够看。 “你——你是谁?”黄国强手还没伸过去,那个烟盒就被对方拿着远移了,顿时感到更加的慌张和害怕。 “怎么了?”宋端午见雷风迟迟拉着门把手不动,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外面,所以出言问道。 “嗖”地,迎面就飞来一块石头。楚涛毫无防备,来不及避让,抬手凌空一挡,那石子竟突然转向贴着他的手背而过,幸而缺了几分力道。 方寸已经有点乱的刘云长知道此时跟着宋端午行事准沒有错,而他终于也知道,宋端午之所以能够领导自己,也不是一点道理沒有的。 暇景属三春,高台聊四望。目极千里际,山川一何壮。太华见重岩,终南分叠嶂。 夏若柳微微颔首,心里想着要不要下次去告诫秦宇一番,以免触犯宗规。 而在四大星辰的古籍中,仙尊都是仙境巅峰存在,所以,绝大多数修士都是半信半疑着。 而这会儿的李二龙正专心的指导李梅怎么撒网呢,根本就不知道王雪兰已经在她家和他母亲一起做饭,等着他回家了。 “秦奋,这些灵图灵体的生命体征愈发的强烈了。”空气安静下来之后,二奋才缓缓说道。 得到了二奋的回应,秦奋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到住处,而是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了下来,等待着张大娘的回应。 这男子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五官还算是周正,可莫名的却给人一种猥琐感。 但是今天,李二龙也不知道咋回事,竟然这么放肆起来了,所以虽说问出这种话来会显得很傻,而且其实王雪兰再问这话的时候也是很不好意思的,但是她还是问出来了。 可是今儿个,刘张氏的言行真的把她气坏了,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心里边积攒了十几年的火气,一下子就爆发了,火力全开,一点情面都没有给刘张氏留。 李二龙觉得,自己只要是能攻破王雪兰的防线,那就距离真正的情圣不远了。 姬玉痕伸出手,不知道该如何抱孩子,许满晴笑着指点他,终于儿子被他用生硬的动作抱在了怀里。 子弹,再度从左幽兰身上穿过,但是左幽兰的也从叶片上穿过,虚踩了一下,好在左幽兰已经具备足够的速度,所在的大楼之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以黑为白 当瞧清楚他们的脸后,朱慎锥才知道之前的判断略有差异,这不是一老一少,而是一壮一少。 年长的那位虽然满面胡须,可瞧着年龄并不算大,充其量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而且这个中年人虽然面容沧桑,也受了不少苦,但仔细看去依旧能看出他容貌中的不凡之处。 这种不凡不是容貌长的如何,而是一种内在气质,一种 “我出去一下,杨雪,你在这看着他吧。”吴安邦情绪复杂,起身离开,他有些不敢面对这个年轻人,这个完全不可捉摸,如同魔鬼神灵一般的男人。 萧清城勾唇,是不是阴谋诡计又怎么样,他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不就足够了么? 高健和佟进被那马旋风的暗器击中之后昏迷不醒,原来这马旋风的暗器中带有麻药,还好不是什么穿肠毒药,否则这二人早就丢了性命了。 眼底期盼更深,让颜嚟轩终是不忍心拒绝,只是清清淡淡的看了一眼璃雾昕。 因为,渐渐的,他的孩子逐渐的死去,只留下一个继承人,而自己的妻子也悄然离开了自己。凤家的人丁在壮大,但是却都不是凤家的直系血亲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神情,说这样的话,如此温柔,如此迷人,如此惑人心志。 璃雾昕微微一笑,她是不会,毕竟这是她第一个发现,若说出去,隐夜不知道会怎么样,但她,却会因为需要灭口而被所有武林中人追杀。如今的她实力不够,这样做只会将祸乱引到自己身上来。 一步踏进茶花林,璃雾昕便看见紫笙迎了上来,看样子,好像隐隐有些担心。 “我怎么会乱跑,我也不怎么会打猎。”宋依依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吃了口粥。 眼看君焰火龙狮拖着一条受了重伤,几乎断裂的兽腿一路朝山洞深处飞奔而逃,苏园清和古中德两人大喝一声,飞身追了上去。 她的脖颈纤细,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只要他大力一点,就可以轻易的掐断她的脖颈。 可是连两个字都没有喊出来,便看到一张放大的俊颜,然后下面的话便尽数被封在口中。 我狐疑地拉开了抽屉,看到里面就放着一个檀木盒子,我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装着一个玉镯子,李熠送给了我,我又让赵柏峰还了回去,如今又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把盒子拿了出来,放在了李父的手。 见许静安提起了苏亦晴的名字,洋洋不由抬头看着她,眼神复杂。 我原以为它会奔着我来,没想到它竟然袭击我身后毫无防备的丫头,简直可耻。 “你才贱,你全家都贱!”凤芷尧听了她的回答,再也不顾其他举着剑便冲了过来。 “少辰,你难道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我曾经也是医生,一些医学常识,我还是懂的。家族遗传性的疾病,大致都是会复发的,只是早晚的问题。”苏亦晴黯然失色的说道。 病房里,是一片的沉默,谁也没有再说话,她可以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就像要看出个究竟似的。 说完,林董就坐下了,拿起面前的茶杯,又喝了几口茶,来缓解一下自己的怒火。 周身隐隐泛起的白烟和浑身上下的刺痛感,都让冷凌云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而且随着‘白岚’的靠近,这种感觉便会越发的浓烈。 第一百五十九章 自赎 “非黑即白,呵呵,黑将军真是好计算。”朱慎锥悠悠说道。 “爹!”黑明忠忍不住轻喊了声,毕竟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刚才初进到蒙古包的时候,蒙古人押着他向朱慎锥磕头,黑明忠就意图反抗,而现在朱慎锥突然一言道破他们的身份,更让黑明忠惊愕万分,同时也紧张的和受惊了的幼虎一般。 反而是黑云龙要比儿子镇 花妖看着自己的样子顿时大怒,眼中红芒一片,双手抬起,指甲鲜红如血,大片的花瓣向着茅弟激射而去,花妖紧随其后,伸出尖锐的利爪。 计划经济,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来,陈满满就觉得好笑,国家计划你一个月二十八斤粮的时候问你了吗,考虑过你能不能填饱肚子了吗,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反正她一个月二十八斤粮是填不饱肚子的。 苏锦熙从叶辰枫家门口离开以后,并没有回苏家,而是去了一家酒吧。 这件事情对东阳世家打击很大,之后也有几任族长为了知道真相,穿梭了时空,同样,他们也带回来了一身的剑洞,以及剑灭东阳四个字。 在去找晨晨的路上,阳阳拍着胸脯非要自己端着盆,好像这样显得诚意更大,晨晨就愿意出门和他们一起玩了。 “不,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沃特的语气很是坚决。听见沃特这样说了,洛里默也是沉默不语,他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了,毕竟现在面临着战斗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沃特。 只差一点点,她就能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季霄洋了,那个无数次进入自己梦乡的梦到底在告诉她什么……她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每次都是差一点点。 “她是我前妻。但是己经跟周董的儿子周琛订婚了,所以……后面的你应该懂的。”沈暮年上午碍于苏薇在场不好说,这里是家里方便。 而她们在洗好碗以后,就在刚刚吃饭坐的桌子前聊起了天,并且老奶奶还给她们讲了很多很多的故事。 手掌如风,骤然扇在了帅气青年的脸,把他扇得摇摇晃晃,着点闪神跌倒在地,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几个南美洲的国家立刻行动了起来,举国之力。开始修建起了一条一条通往雅玛城的通道来。 “呼呼呼……”或许是睡得太久的缘故,这一整个动作下来,福多多已经是气喘如牛,双脚还微微的颤抖着,要不是双手强撑在桌子的边沿,她早已瘫软下去。 整部都融合了历史典故和中国古代的哲学思想,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何尝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境界。 跟吉诺比利解释了一会,吉诺比利依旧是半信半疑的,慢慢的走到了附近去做准备了,比赛的时间还有一分钟就开始了,双方的球员都离开了替补席开始热身起来。 花一样的年纪,各个面容姣好,气质却不似普通家仆,眉宇间竟然有股子的英气在。 两人在破旧坑坑洼洼的街道上游逛,因为大部分的人全都跑到广场了,刚才还十分热闹的街道,此刻变的十分的冷清,甚至感觉有些瘆的慌,好像走进了一座鬼镇,冷清的让人心惊。 在经过了秦天奇双手的不断开发之后,夏雨的‘胸’前四两已经隐隐约约的有向两斤的方向发展了。 爱情……想到这个,不知为何,我的心里陡然一痛。像是在遥远的地方有什么人在迫切的呼唤我一般。 第一百六十章 上船 一时间,黑云龙脸色阴晴不定,他沉默片刻说道:“这就不劳贵人牵挂了,当今圣上少年英主,朝堂也皆是君子,我黑云龙虽兵败沦落草原,但心中依旧是大明的人!回归大明,是我等父子心愿,哪怕追责问罪也是心甘情愿。更何况,圣天子在,朝堂的大人们自也会秉公处置,就算丢职罢官又算得了什么?” “黑将军真是豪气,如 想到这里,盛世跟季流年发了一个微信,说等下找人接她,去盛宅吃饭。 “好。”听到盛世的回答,季流年才露出笑容,可是心底依然有些不安。 同时他整个身体周围都布满了赤红色的光芒,王龙这必杀的一招猛的插入,却被这红色赤芒所阻止,只微微伤到了一点皮肉,一滴鲜血涌了出来。 这个孩子现在就已经拥有了她还未拥有过的东西,长情很羡慕,也希望他能更好。 来电显示是纪昀,他突然想起来他好像有答应老爷子今晚回去吃饭。 “凌太太,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廖惊鸿的态度很谦卑,毕竟现在她是求人的一方。 此后,凌宝鹿再没见到过卓瑞凯,她继续在医院住了三天,便能出院了。 两个丫鬟进屋的时候,李心然正用筷子百无聊赖的翻着碗里的菜。 众侍婢鱼贯而入,那一双双好奇的,打量的目光,在看到静立沉思的玉紫时,都是一怔。 8点整,比赛准点开始,昏暗的灯光一下子就将场景的布置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谁能想到神秘的影组织队长居然有这么逗比的名字,难怪不让人问。 “哎呦娘亲的心肝宝贝,真乖!”苏嫦乐在容晚晚脸上印下一吻。 也许是因为学生不怎么会去那样的地方消费,所以我在学校的时间还是很平静。 这时,窗外光芒洒进来,落在两人腰间,斜着切割出温柔的弧度。 漓江不还手只是不停闪躲避开攻击,他潺潺弱弱的身体却滑溜无比,江火始终碰不到他的衣角。 然而这条人工河的水质依旧十分清澈干净,甚至保持在了二级饮用水以上的标准,要说没有一整套附属的净化系统,任何一个对此稍微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相信。 闻此万青了然的点了点头,墨阳的厨艺的确没话说,更别说他有特殊的厨艺技巧。 说完,白骨演奏家就稍稍认真的坐直了身子,伸出左手,连续打了好几个手势。 赫连辰端着茶杯的手猛然一抖,随即‘噗’的一声含在嘴里的水忍不住喷涌而出。 “什么?你要看这些检查报告?你能行吗?”波克院长对叶冷风提出了质疑。 苏馨儿也是不甘落后地迅速爬上床,靠在苍白另一边,挑逗式的在苍白耳旁呼出一道热气。 江南漂亮,说话时的眼睛灵动,此时又柔柔弱弱的,让人不忍心拒绝。 江南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面色平静又冷淡,浑身透出一股仿佛没有办法靠近的清艳。 其余之人听得此话也都齐齐抬头,下一刻所有人都大惊,他们的头顶,那数千丈森林之上,云雾之中,有着一座巨大的巢穴若隐若现。 掉在地面上的羊巅峰,痛苦的捂住下体,踉踉跄跄的走到金格宝身旁。 十人只觉眼前恍惚,宋婉儿身形一动,一把长剑出现在其面前,顿时,战台之上的温度再次下降。 苏老太君此时得知这幅画的巨大价值后,当即朝一旁的苏若寒使了个眼色。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家事 “嫂嫂!” “叔叔可算回来了,前几日姐夫让人来了家里一趟,还留了话,要是叔叔回来了就去锦衣卫衙门报个信。”正说着话呢,巧儿这丫头撒腿就朝着朱慎锥跑来,兴奋的满面通红,她有好些日子没见朱慎锥了。 “父!” “哈哈哈,来来,父抱抱!”朱慎锥蹲下身子,巧儿直接就扑到了他的怀里,朱慎锥搂着 歹炁对此也见怪不怪,他身后的灵心子青皱着眉头却是一副忧愁的模样。 贞德显然是不高兴的,不然也不会一直陪在李翰林身边,好感度却始终难升上去了。 因为没了控制中心,机器人接收到遥控信号的距离,只有几百米,它们现在已经处于控制的边缘。 但这种推测,如果她们去跟林乐说说的话,林乐可能并不会太赞同,因为他很清楚,二人能有这样想法,只是因为现在RB的娱乐圈就是她们双星闪耀的时间点而已。 薛江蓠呆愣片刻,蓦然抬眼,明亮的月光下,司怀渊那张俊脸一览无遗。 “我养得起的,我们宋氏家大业大,别说一个你,一百个你也能养得起的。”宋宇飞赶紧表心意。 忽然叶云天心中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朝着自己二弟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扬起的弧度越发浓烈。 苏占海倒也不客气,直接脱下大衣摘了手套,拿起一瓶酒咬开瓶盖就喝了一口,润了润之后才说道。 近藤真彦跟经纪人还在有点不好意思,觉得现在回转身体有些丢人的时候,律师先生的表现却证明了节操什么的就是浮云,他回转身体,坐回桌前,一脸认真的跟林乐“公事公办”的样子真的很贱种。 那赵天师听到四周的言语,心中也是微微阴沉,那之前就怕这流言蜚语,面色阴沉着,随即朗声对着四周众人解释道。 “第二,我要地球联盟和太阳联盟,按照这一次赠送给我们枭雄帮的太空战舰地战舰级别与数量,再送一批给我们。银河联盟也同样按照这个标准赠送太空战舰。”李絮轻笑之后,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带着潇潇朝驿站的方向走,边走,天便越发阴沉了,就好像眼看着雨点便要滴下来了。 秦枫知道偶尔轻狂的下一个目标不是浪子回头就是从零开始,自己绝对是他最后的目标。斜眼瞄向他们两,此时他们两正靠拢在一起,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偶尔轻狂。 “这枪不错,我收了。”云扬立刻发动泯灭空间之力炼化神枪,要将神枪中那神人的印记抹除。 “没想到贵国还有懂得如此强悍招数的人……这一位想必是你们战榜之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吧!”真田武尺试探‘性’的问道。 当听到漫舞口中幽幽讲出这五个字的时候,钟离残夜当场愣住,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漫舞会亲自来求他休妻,直觉让他象棋了毒医,一定是她蛊惑的,真不知道那个毒医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药? “恩。这就吃。”楚云龙把枪交给下人,从萍儿手中拿过一条柔软的毛巾擦汗。 “‘门’捷列夫大师本来有一座大炼金室的,但是后来因为缺钱卖掉了换了这件简陋的房子作为自己的试验室。”工作人员见哈利有些疑‘惑’,便解释道。 从驿道前方的树林里再到于新武他们的周围无数个身影现了出来人影绰绰地让人看不清楚渐渐地逼近过来到了二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父子 张家口,守备府。 黑云龙和儿子黑明忠终于回来了,他们的回归让黑云龙留在张家口的另外几个儿子和部下们大喜过望。 辽东战事已经结束了两个多月,大明在辽东一战以惨败收场,熊廷弼之前的辽东精心布局前功尽弃,辽东经略袁应泰不仅身死殉国,还丢失了大明在辽东最精锐的部队和大片地盘。 当辽东战败的 可楚玉等了一会,却等不到那人接下来的动作,她安静下来后,对方也跟着安静下来,她的身体倚在他怀中,他的手揽着她的腰,身体之间密密实实没有空隙。 事情的影响到是挺大的,因为大山屯的所谓民风彪悍,在这一次事件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很多法盲也不再那么无知,用他们自己地话说,就是这次被狠狠的教训了一次,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干。什么事情不可以干了。 扔出拖鞋的林雪儿是大骂道,同时将另一只拖鞋还有肥皂之内的东西全部扔向了对方。 “十四叔。”莫清尘看着风尘仆仆的莫十四喊道,一日未见,却没来由的觉得亲切异常。 这天赋非常牛bi,确实称得上尸王天赋,可以大幅度强化玩家所带领的尸王部队。 陌天歌chōu身急退,白丝帕挡在身前,踩着踏云靴,只听耳边隐有风雷之声,她瞬间消失在原地,却出现在任与风身后数十丈外。 “这家伙脑子确实不好使,但体格实在没话说,就看怎么训练了。”萨迦如此心想。 齐粟娘接着儿,陈演已是进了城忙忙叫人备好了午饭,却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掌上灯来,才见得陈演回家。 作为创始人的肖扬,现在早就身家过亿,不过在他刻意的低调政策下,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她刚才是一鼓作气从铺面上跑出来的,明明路上已经想得清清楚楚,这会子心下却有两分惴惴,牙齿不自觉地叩住下嘴唇。 本来,沈冰凌心里打定主意,只要找到庄毕,一定要劈头盖脸骂他一顿,都是这家伙胡来,才搞的本来占据主动的警察队伍落了被动局面,只能强攻。 像着种手只有两种解释:第一是天生的畸形,第二就是一个修炼外家功夫的武者。 “你可以理解为,他们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了,事实也就是这样!”李江淡淡的道。 当他们看到陆秋妍之时神色一阵,狄斐指着陆秋妍颤道:“你,你不是”? 萧金的脸色阴沉,怎么也没有想到岳全峰竟然还能够展开如此凛冽的反击,如果刚才的反应稍微晚点,恐怕就真的会被对方反败为胜,成为一个笑柄。 一旦损失超过界线,那怕是此次的行动成功,最后想要坐稳亚西,也是极为困难。 龙洛道:“霸帝请”,虽然自己声名极显,但霸帝可是老牌神帝,自己怎么也得尊重他。二人坐下龙洛道:“此处果真是一处福地”。 就在那一瞬间,夏建本能的想躲开,可身子就像是注了铅似的,重的让他无法移动。 阳云汉掌刀变幻,好似腾龙游雾,变幻莫测般罩向石龑和邓抃二人。 乱!是的,黑煞城乱了,事情大条了,副城主司徒木陨落,贴身护卫司徒剑陨落,其子司徒明陨落,这是前所未有的大事,谁敢在至尊玄武的城池之中,击杀一位副城主?这在平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得遇贵人 黑明忠和黑龙云一起接的旨,宣旨的中官念完旨意,黑云龙就被旨意内容惊愕当场,而跪在一旁的黑明忠却是惊喜万分。见父亲一时间没回过神,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黑明忠连忙轻声提醒了他一句。 黑云龙顿时回过神,赶紧朝着宣旨中官磕头,口中喊着微臣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口号。 随后等中官说了平身请起,黑 结果你毅然决然的跟我分手,转头娶了你妹妹,被分手后我就一直活在痛苦里,本来以为要挣脱了,结果又让我得了这病。 灵彻是这一代真正的真传种子之一,家中也有老祖在宗门修行;解玄虽不惧,但杀了灵彻,也是后患无穷。 是的,自从知道秦潆今天上班麦麦就一直跟她说想要来看看,最后磨得秦潆实在没有办法了,就答应了。 “你别跟我说话了,我已经不想再听你说话了,向暖,你真的让我觉得……让我觉得好寒心,又让我觉得好恶心。 鲁鹏几人毫不犹豫的跟上去,凌云等抱着犹豫心态的人见到他们渐行渐远,也都是一跺脚、一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他一口气突破这么多境界,精力损耗很大,即便灵力有朱雀泪石源源不断的补充,也是感到了疲倦。 不止虫豸,纪缘也感觉之前那股从卧龙岭深处散发开来,令人压抑的胸闷之感,消失不见了。 振翅声、嗡嗡声、甲壳摩擦声、嘶鸣声,响彻方圆里许,惊得鸟兽仓惶飞腾。 域中,位处六域中央,号为‘赤县神州’,是人族精华之地,应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云昭睫羽轻颤,镇定自若地啜了一口茶水,仿若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说完,暴怒之中的白的父亲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短刃,刺向了自己的妻子。 李斯特还准备推广水车与高桥水道——也就是水车从河流、湖泊中提水,通过高空的水管输送到城镇的水塔中——但是目前城镇建设事务繁忙,还没有规划到这一步,只要保证了城堡的需求,也不在意进度放缓。 而且,六头王海蛇浑身都是宝,李斯特甚至都不想卖掉它,要知道,即便是有金币,想买到中级魔兽身上的材料,也有巨大的困难——珊瑚岛以前不知道,现在只剩下一只紫沙鳄,可见一斑。 李斯特内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汗颜,他原本想要埋头于自己的领地,尽量减少与家族的牵扯。 “嘿!那就好。说明你来自有人烟的地方。”拜斯咧嘴一笑。那意思:只要有人烟的地方,就有人崇拜我。对一个神来说,这话其实很装逼。 高尼茨掉落到地上,挂着狼狈的笑容,看着陷入暴走状态,不断吐着白气的八神庵。 形骸道:“可不是吗?我神道教何等了得。”稍稍催促,两人再度启程。 金宫中的争论塔纳托斯没有参加。这方面的话题本也不是死神应该关心的,而且争论只在初级阶段,塔纳托斯懒得跟他们浪费口舌。 对撞的余力让它朝南方疾速落去。从极北的世界之巅,飞越整个大陆,落到了第勒尼安海中。 但表面看来,侯云罕一切如常。鲁檀愈发吃惊,不知为何会如此。 他们不想死,也不敢死,最起码,不可以死在这里,今天的这里已经死了太多人。 也许是感受到宋玉龙的视线,明心神色不愉地退了半步,右手不自禁地背在身后。 第一百六十四章 魏公公的烦恼 京师,乾清宫。 天启皇帝这几日的心情不错,刚刚大婚的他经历了从少年到男人的转变。 去年年底,礼部上表,天启同意后下旨选秀,由司礼监太监刘克敬负责选秀。经重重删选,最终定下了河南开封府祥符县监生张国记的长女张嫣为后,秀女范氏、任氏为后妃。 张嫣此女生的花容月貌,国色无双,天启一见之下 的确,从修为上来看,卓凌昭在所有人之中,实力应该算是中等偏下的了。 远远看着如同贼一般鬼鬼祟祟地急忙的宫羽,傅安安当即大气大急,喝了一声宫羽,就要追上去。 宋珏派白萌亲自送三位王爷回府,正好可以顺路去一趟刑部大牢,问问钱老先生,天行教是否在金国广泛的流行过。 等把烟袋锅里的血收干净了,老乞丐把血龙碧还给了李伏,李伏睁大眼睛看着,整个玉壶上面竟然连一条裂缝都没有。 如果硬要说这几天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关于助力颜钰成为新一任天道宠儿的的任务完成度一直在增加。 白冉收了眼泪,可依旧抱着清风不住的抽泣,似这般在清风怀里睡了许久,将到午夜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 主家蒙难,只剩下一对姐弟在,不仅是那老仆,便是柳家的街坊四邻,都知道这门庭是要倒了。 龙云天所自创的“杀拳”,的确是战王武者之下的巅峰,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绝世武技。 她当时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或许是觉得围观人多数是看热闹凑数的。 宋其云的目光在宋珏的手上瞟了一下,朝着他笑了笑,再次跟众人行礼,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 而李嗣则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暗暗听着厢房内的动静,以他强大的神识和自身的好听力,房内的交谈,自然无法逃出他的耳目。 再说柴邵,他可是李二陛下心腹中的心腹,或许是在李二陛下心里地位仅次于长孙无忌的人,还是李承乾的姑父,也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机捅李承乾一刀呢? 之前看白琼的表现明显是对此人很是畏惧,却没想到转瞬间变化了态度,而且言语如此激烈。 以我多年当鬼使对鬼帝的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取一颗心脏,又煞费苦心的让我在地府当差,这其中必定有一些缘由,只是我暂时没有弄清楚。 “我隔着很远的距离观察了一下,发现那具尸体上的确有一些邪气,但至于是不是吸血鬼我就不知道了,因为迄今为止我还没有遇见过那种东西。”施昙缓缓说出来自己的观点。 蜂鸟虽然聪明,但它们飞的很慢视野也不大,要找到撒维还要有一段时间。所以接下来,只能继续往前走了,希尔左顾右看了一会才跑到两个大旅行包身边,把它们拿到了一起。 下意识的摸了摸腰,自己的武器都不见了,安琪儿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了。 要不是被宰穷了,他至于一大把年纪了,连出门喝酒都只能在街边点一碟水煮毛豆嘛。 来到关墙之上,果然便看到关前高昌国连绵数里的营帐已经被拆除大半,营内军马也是往来行走,让整个大营显得有些混乱。 毕竟,虽然她不大记得那场面有多骇人,却记得自己拍那人的脸拍得很是欢喜。 似乎,略带茫然混沌的大脑,意识到自己手中因为奔跑溢出来的咖啡温热的手背。所以,苏影湄才回头看了一眼。可是,什么都没办法改变她要去追这个影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借力打力 魏忠贤的回答让天启很是满意,他也不傻,知道一旦外人晓得拿去售卖的东西是出自于自己的手,哪怕就是普通的玩意也一定会受到人们的追捧。 毕竟是皇帝做的东西,这可是出自皇帝之手,谁会说不好呢?谁不会给皇帝的面子呢? 所以天启特别嘱咐魏忠贤不要泄露东西来源,就是要看看自己的手艺是否真的像魏忠贤所说 他们的任务就是破坏倭国人的计划,有可能的情况下抢占海岛。现在任务已经圆满的完成,他们可以说都已经没事了。在这里浪费两天,也完全浪费的起。 “你!”“你!”没想到秋越和孙雨潇同时面红耳赤的尴尬的开口了,这下可好,孙雨潇恨不得钻到地缝地下去。 大家又商讨了一下其他的事情,做了一些安排,转眼已经到中午了。 “呦,老闫你这来的可够晚的,我们大家可都等你了。”典礼台山,万鑫笑呵呵的走了下来,他跟闫三明都是同辈人,关系也相当不错。 被称为阿豪的男子点点头,转身便准备去执行楚桀交给自己的任务。 萧泽刚刚闪过那狼牙棒,那长腿便抽在了萧泽身上,萧泽不由被抽地后退数米。 “……”南宫湛的目光冷若冰霜,一时语塞,被南宫靖压得哑口无言。 头等机舱坐着的,非富即贵。隐隐看过去,不是穿着西装,就是戴着墨镜,一幅幅成功人士的模样。 猴王很是愤怒,白狼王根本没有拖延多长的时间,就已经被猴王的尖爪在身上一阵撕扯。白狼王的身上顿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饶是他是王,此刻竟然也坚持不住。 可是不久之后村子里发生的两件事情,却彻底的改变了他的看法,在询问过知情人士的意见之后,毫不犹豫的将刚刚赚到一点余钱帮家里人全部买了一遍保险。 “没有。半夏,你怎么会这么问?”祝无忧紧张到差点就语无伦次了。 这袋银子的分量很足,老鸨妈妈瞬间眉开眼笑,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 第二日天刚明的时候,暴雨也停了,甚至还有和熙的阳光照射了出来。 卓越哭笑不得,听说过罢工、罢课,第一次听说还有人罢产的,这都马上要进产房了,这玩意是你想罢就能罢的么? “你记住,今天的债,我一定会讨回来的。没有谁可以在我虞水依面前这样嚣张,你也不会例外的。”虞水依咬牙切齿的对我说道。 给众人感动得纷纷表示,马上回去准备好亲军,就等曹无伤的命令,而后一鼓作气,打开城门,迎秦军入城。 “您是?”大哥刚刚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向我的眼神竟然带了一丝防备。 “娘也才……”张翠红的话卡在喉咙里,自打家里男人伤了腿,这日子就不好过了,家里的被子还是成婚时的喜被,许久没蓄过了,现在是越盖越薄。 但这就不是卓越关心的事了,不管湾湾那些人又多不甘心,无论如何也不敢来大陆搞事情,就算敢,你以为梦想几百安保人员都是摆设? 就如同正史中,项羽命令英布前去支援,英布担心自己实力受损,没去,结果项羽赢了以后派人来责问他,他生气了,也害怕了,直接就投降刘邦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歆儿独自过了八年,没有一点希望的人生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毫无底线 从乾清宫回到司礼监的当日,魏忠贤就宣布了皇帝的旨意。 王国臣去职司礼监调任南京镇守太监,由宋晋入司礼监接替。 宋晋这人大伙都清楚,也是天启的伴读,更是魏忠贤的跟班小弟,他入司礼监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此外,就是对姚宗文等人的处置意见了,魏忠贤让人拟旨后再由掌印太监王体乾用印,连同司 站在这些新兵面前的家长,突然都有了一个明悟,就是在这一刻,他们的孩子长大了。 而狩猎最终以哪一族所得的猎物最凶险、最多、最大为基准来进行评判。 “我是那样的人吗?”想想就心塞塞,曾经想怎么喝就怎么喝的咖啡成为了一个星期一杯!每天晚上的睡前一杯咖啡成为了睡前一杯奶, 这样的落差岂是外人所知? 顺着燕破岳让开的缝隙望过去,萧云杰看到在前方三四米的位置,横着一块比篮球还要大上四五圈的石块。这块石头估摸下来怎么也得有一百多斤,静静地躺在只有两尺宽的土壕内,就像是铁锁横江般封住了他们的前进之路。 顾青云收到信时,距离顾伯山去世已经有一月有余,本来他只需服丧一个多月就行了,只是他最终还是服满三个月。 然后他发现,就像乌夜啼的神打脸神转折一样,安泽一本人,也挺让人幻灭的。 班家别庄的孔雀养得很好,而且还很自恋,随便用个花俏的东西逗乐一番,几只雄孔雀便争先恐后地开起屏来,如果不从它们屁股后面去看的话,孔雀确实是十分美丽的生物。 萧然心下疑惑,到底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扶着脚步不稳的双妍慢慢往外走去。 只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要她现在就出现,他要她立刻出现在他在面前,立刻,马上。 带着沉重的心,龙天回到之前的那个大厅里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贾诩通过和刘天浩一番谈话,以及从刘天浩对待自己的态度上,隐隐猜测到一些事情,但是还是抱了一丝幻想,可能真的只能算是幻想了,但是他还是不死心。 眼看还不能把去势止住,大长老右脚在地上一点,在原地做一个后空翻的动作,手中长剑也离开了陈风咽喉。 我突然觉得有些荒谬,就因为韩国那些战队的几句话,就让我们这个队伍瓦解了,我原来所想的团结,原来就是这么不堪一击而已。 罗恩却不由得皱眉,听卡尔说完骑士卫队的来历之后,他便隐约有种感觉,他们就是来找自己的。 零零落落点着一些火把的和连大营内,一对对的巡伍交叉着走动,注意着每一丝的风吹草动。一个个的大营帐内,显得十分安静,间或还能隐隐传出一些鼾声、梦呓。 “不用等明天了,大丈夫行事,只争朝夕!我说了今天开练,那就今天开练!”刘天浩这番受到的刺激比较大,尊严严重受损,哑声嘶吼,似乎不愿给自己退路! 奎因和露丝也是面面相觑,然后他们一起看着罗恩,似乎想问问罗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因为这突然的变化,让他们俩也有点发懵。 在场的人有的是早就知道的眼神,而有的还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就像龙天这样的。 “成了一个废人。“杨天叹了口气,他身中诅咒,体内虽然在对抗,但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一直这样耗下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张夫子的请求 小院里其乐融融,嫂嫂张氏和新妇徐静秋两人正忙活着,巧儿顽皮地在她们身边跑来跑去,时不时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朱慎锥成婚已有半月了,热闹的婚礼过去后,一切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家里多了徐静秋一人,似乎没改变什么,还是和以前那样和谐。性格不错的徐静秋自嫁进朱家,很快就适应了环境,不仅和 瞬间!程月长剑一挥一道冰刺急速刺来,但李逍逸只是一拳就给击碎,原来他的苍炎刚好克制程月的冰系技能,可击碎后,程月的身影也突刺到他的面前。 赵俊杰环顾了下四周,眼前的情况他当然更加清楚,此刻任何智力谋略都毫无用处,催眠的话应该也派不上用场,对付这些无脑的怪物,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实在的打击。 “牲口可比你们听话,赶紧的,哈哈。”卢格兰老爷爷爽朗地大笑起来。 蓝若歆望着一个个兽人被蜘蛛丝粘着,从天而降,故意把他们一个个摔在她的面前,砰砰作响,眼中怒火翻滚的盯着诛缔。 “波波娜怎么了?她今天不太友好的样子,也不说话。”阿依莎不解地道。 杀手愕然回首,却发现在他身后的一株高大树木之上,端坐着一个蓝衫儒生。他就坐在树木的顶端,随着枝叶的轻轻摇摆而浮动,显得格外的超凡脱俗。 因为孟凡坤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又喝了不少,脑子转得不够灵活,刚才走到桥上以后才猛然回过神,坐在那棵大树下面,背对着我的人是何连成。于是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支走了孟凡坤,自己走了过来。 没有办法之下,总部在杜卡奥的指挥下联系上恢复的差不多的蕾娜,让她施展烈阳一族的特技控制住孙悟空。 我们昨天都忽略了一件事,忘记问白露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那么肯定何萧就在我们手里。 窗外夜空深沉,新德里城沉浸在灯火与黑暗交汇之中,与这个房间平行的的高层建筑,即便是最近的也起码又一千米的距离,而且还隔着一层窗帘,谁又能看见他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没再多言,我翻出疯子包里的大件东西,开始用锥子去凿那条细缝旁边的石头。过程很短暂,不到十分钟,就有一个裂口被我凿开了,先把包给扔下去,然后才自己也跳了下去。 回头想假如包里放个几块那形容石头的黑东西,估计这只包沉的要有百来斤吧。脑中自然浮现疯子微驼着背拖麻袋一般吃力的场景,就觉特富喜感。 假如陆续醒来,以他的冷静思维不会立即贸然去寻我,等不见我回时他可能会有所行动。在想不出我有什么理由跑到五层去送羊入虎口的情况下,他绝对能够判断出我去了哪里。 看着胤禵有点呆呆的样子,念声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仍强撑着绷住了脸,好言好语的把胤禵送出了门。 黑暗中被伤害至深的野兽就是现在用来形容乱邢的最好语句。他疯狂吼叫的样子让人为之侧目,而他吼叫的对象正是双目睁圆的言晓。 虎头当然也不想束手就擒,不仅仅是他贵为炼气中期武者的尊严,更是他也想诛杀陈飞,完成打败正气盟的誓言。 想到这些,苏老夫人差点没背过气去,而她都不能拦着左妈妈进门,苏叶氏又凭什么拦?林老爷子真要撕破脸算账,头一个要找的就是做继母的她!她还敢拦? 第一百六十八章 谋逆后人 张锡钧这个人不是什么普通人,虽然一直以来张锡钧都没和朱慎锥说过自己的真正来历,但到如今朱慎锥却基本已知晓了他的身份。 之前姜水山事,张锡钧自己也说过,他祖上和白莲一脉关系甚深,朱慎锥虽然没追问,心中却已有了猜测,再加上张锡钧最初还提过李福达的名字,据传李福达后来化名张寅,官至太原卫指挥使,嘉靖 好吧,欧阳夏莎是绝对不会承认,后面那个原因,才是欧阳夏莎真正愿意放白家众人离开的根源,毕竟,冥界之人再怎么样也是个所谓的修士,休不休息,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几人见了春刀如此着急的样子,也顾不得其他,急忙转身去禀报。 当然,我也知道,贵帮现在前线战事吃紧,晚上可能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这边,如果嘟嘟帮主及诸位想早些把工作重心转移过去,以6点半为界,也不是不可以。 话分两头,郑浩还呆在日本GUYS分部搞科研,而时间也在不停的流逝,郑浩对于那些超能力者的研究也越来越深入,直到一天,真治和真理奈送到了郑浩这里来做常规测试时,郑浩发现他们已经接近了那个零界点。 这个机会成本就比较大了,一个商人如果被人刷世界说是骗子自己又说不清楚,基本上就别想再做生意了。 面对如此恶劣的性子,还真不知道该说玄紫什么,前面无比尊敬欧阳夏莎,一个劲想要帮欧阳夏莎的是她,这会儿想要欧阳夏莎的戏的又是她,不得不说,这人思想还真是复杂。 周云一双老眼立刻愤恨的盯着东方军,赤红的双眸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 丹道合归天道,遵循天数,譬如炼制六阶灵丹,不但“孕丹”要养足整整三十六日,一炉的成丹数也不多不少,正好六枚。 司徒少谦也点了点头,心中不由有些懊恼,这次他们行事有些莽撞了,应该先探查清楚情况再行动的。“凤夕瑶,要对我们动手你最好考虑清楚,我们现在的身份可不一般。”司徒少谦试图和凤夕瑶做商量。 天风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比试才刚开始,他就被唐炎摆了一道。但现在养鼎已经开始,他就算想出手,也只能等到炼丹结束再说。 林天宇动了,他率先靠近韩易,距离韩易两步远就是一个高抬腿下劈,这一下腿风凌冽,看的大多数同学都惊呼起来。 柳风心里也非常惊讶,他不知道西日升居然会开机车,而且开得这么好。 这样的条件,你应该答应了吧?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使用武力!林天宇暗暗想着,也在安静的等待着韩易的答复。 韩易感觉自己好似入了魔一样,在中年男人的拳头轰击下,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整片天地似乎都是这个拳头。 十年前沫沫做的这四个菜,味道只是一般,主要凭借其内的能量让柳风难忘,而现在,这四个菜的味道就让柳风食指大动,开始吃就停不下来。 所以即使是一些普通的师级干部也一样也没有权限去调查了解关于韩心的任何消息。 柳风已经想好了,既然去丹春城、草原城、冰雪城都有危险,干脆哪里都不去了,只要能确认没被雷达锁定,就找个山洞,或者干脆自己挖一个地洞躲里面。 因为大夫人这几年性格大变,导致众夫人结帮反抗大夫人的“暴政”。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祸从天降 张锡钧告诉朱慎锥闻香教王森在蓟州起事之前,姜水山曾经化名梁三郎找到自己,当姜水山告诉张锡钧他身份的时候,张锡钧被吓了一跳。 张家已有两代没有和白莲教来往了,时间过去这么久,就连张锡钧自己都忘记了他们张家和白莲教还有这样的渊源。但没想,突然姜水山跑来自称是闻香教教主王森的弟子,前来寻张锡钧,其目 只是,这场宴会可以说是为她举办的,她怎么可能如此清闲,即便她有意隐藏在角落里,但是不过一秒钟,她的身边就围满了各色的人。 村子里有孩子成年应该是很高兴的事情,可是今天他们高兴不起来,因为天越就在今天要离开了。 石芳大为开心,如此一来不仅可以随意使用这里的衣料衣袍还能与这个道士结好,那么这僵尸世界还有什么可怕的? 当天越几人来到无量派大殿的时候,剑无忧已经在大殿外等待了,这不禁让几人有些疑惑。 慕容雪正准备反驳,目光望到了不远处的格子窗,蓦然想起,欧阳少宸房间的窗前有张软榻,她可以住在那张软榻上,虽然软榻可能不及雕花大床舒服,但凑和着休息几天还是可以的。 慢慢的,封印变的越来越弱,天越甚至已经可以感受到师尊的灵魂波动。 “那是当然,我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我可以求你一件事情吗?”乔秀琪立刻问道。 那些下人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互相看了看,然后乖乖的让出了面前的路。 赵家辉微不可查的偏了偏头,看向茅草屋,最后一抹坚决浮上眼帘。 稍微明眼一点就能看出来环境以及气氛的变化都是因为英灵张知栋。 但还是晚了一步,开阳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不少战士被他手中的藤鞭扫起,身体呗金色的光刺洞穿了身体,有的直接被藤鞭拦腰抽断,一时间战场之内惨不忍睹。 当初他在宗门闲得无聊,想着从宗门长老们手里换几件被他们珍藏起来的“仙缘”。 想来也是,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却因为她被人怀疑偷东西,而有可能再次被抓回去。 但涅茧利的态度却甚是玩味,他随意打发了阿近,继续研究起葛雷密的脑子来。 虽说海魔族之眼的功效确实很好,也值这个价,但修炼瞳术的修士不多,而会利用此物炼制特殊灵器的更加稀少。 跟着家丁从侧门钻进去,李秋月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刘姥姥进大观园。 粉丝只要能看到偶像,那就会一直看下去,并且为了偶像的人气,还会N刷,就算不看也要用终端自动播放。 “当!”一声脆响,玄天风雷枪好像撞在了硬物之上,从烟尘之中弹出。 拍卖已经开始,场上的竞争还不算激烈,这种东西往往只有少数的施法者才会需要,一般的职业者与贵族拿去也没用。 听房东说,现在城里面很多人都跑到了乡下,他的生意最近也好了不少,现在他很少再收那些纸币了,取而代之的是用食物、金子或者其他值钱的东西当房租。 针对于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让她现在想来,脑海不禁有些眩晕。 妈蛋,以后再也不给人研究自己的身体构造了,多来几次老子肯定得弄出心理阴影。 看到这养眼的一幕,我心中微微有些后悔,后悔昨天晚上,没有把苏媚儿直接拿下。 第一百七十章 驻京办主任 听张锡钧说完这些话,朱慎锥一时间沉默了。 他没想张锡钧会有如此经历,而又如此打算这才投靠的自己。 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朱慎锥心中有些叹息,如果没有当初王森一事,或许张锡钧还只是一个普通读书人。 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是殷实人家,家中有地有田,妻儿老母皆在,生活乐无边啊!可一日之间家破 那半天没有动静,似是个死物,连景秀提灯走近,灯光照亮,地上竟是一只荷包,颜色淡雅,绣得十分精致。 “夜琛,你去哪了?不是说好不会丢下我的吗?为什么你也要丢下我?”江心语难过的哭着,为什么,她总是逃不开被丢弃的命运,为干什么她身边最重要的人,最后都会离她而去。 汪漫苦涩的笑着,眸子里却是深深的落寞,那个被上天拿走的东西,是如此让她舍不得,如此的舍不得。 “先说说你坚持要今天来这里一趟,主要目是什么吧。”秦若男没有理睬他极力撇清。 “你别以为我不敢!”夜洵愤怒的扬起手,却在看到龙芙通红的眼睛时,僵在了半空中。 “我是唐筱妩,我们被困到山里了,暂时出不去,回不了,给你请个假!”唐筱妩也不管他到底能不能听清了,直接把话一次性说完。 皇上瞪着眼睛,双目之间阴沉颤抖,真正面对十三王爷的时候,他心虚,他对十三王爷是亏欠的,可是作为一国之君,他不能拿着老祖宗的基业和天朝的百姓作为偿还。 上官璇闻言不由地同铁逍遥面面相觑,朝廷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张牧的靠山说倒便倒了? 朵儿到对方公司的时候,直接被对方公司的人带到了一间会议室内。 下方,水潭之中,水面越的激荡,宛如沸水一般,蓦然宛如山洪喷涌一般,深潭之水被掀入虚空百丈,好不壮观。 再例如,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山外有几位猎手追赶一头野猪,野猪负伤逃亡,不慎滚下神堂湾,一名猎手自告奋勇下去拾取,系着绳子往下攀援,下到一个地方后实在劳累,就坐在一根长满青苔的枯树上抽旱烟歇息。 “府主,我的提议没有问题吧?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程进正色道。 林宇随后离开了房间,随着境界的突破,他发现连走路都似乎有种特殊的感觉,仿佛与天地间的才气,有种若隐若现的共鸣一样。 大金刚拳是少见刚猛霸烈的攻伐之道,当初宋家祖上乃是古少林的弟子,所以宋家才会有如此厉害的功法。 再梦茽,彵化裑凡亼,于凡間壹步壹步地修炼成长,无数次地战斗,无数次地争夺,无数次地行走再生死辶間。 彦芸和彦晚依两姐妹来这里,正好赶上众人聚餐,气氛有说不出来的古怪,不用想也知道是和哪件事有关。 军哥有些发懵,却还有力气反抗,两人翻滚着又打了几个回合,一时难解难分。 其中,引起陈昊注意的有郭晓刚的老爹郭函,戴着一副眼镜,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跟郭凝烟更像一些。 “因为姐姐对我极好,全皇城就我和爹爹知道她不是傻子!她很善良,没有你那么会心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彦芸像受打击一般,对彦浅清怒吼。 其他人恨不得将主房腾出来给他们休息,林宇倒好,直接让他们在太阳底下暴晒。 第一百七十一章 血脉 常驻京师,上下打点,维护好魏忠贤那边的关系,替朱慎锥扫清来自京师的隐患和障碍,留意京师的动静,传递消息,甚至可以拉拢一些不得志的下级官员,从其中找寻人为己用……。 这才是朱慎锥的真正目的,换句话来说,朱慎锥不仅是要把张锡钧当驻京办主任来使,还需要他承担特务的任务,也就是说他所做的事有部分和锦衣 前锋的职责是什么,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清除大军前面的一切障碍,选择安营扎寨的有利环境。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将自己暴露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一旦遭到攻击第一个死的就是这些前锋军将士。 当敖夜拧开门走出房门的一刹那,她感到整个世界的呼吸都停止了。 王毅、陇子晋、胡白甫,互相搀扶,互诉衷肠,说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以及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之类的,惹得一旁斟酒的李月不由得气恼。 罗成是这几个追兵里面实力最强的人,现在连他都被自己一拳打爆了,谁还敢不长眼朝他出手? 相较于其他桌的热闹,徐武天这一桌反倒是显得安静了不少,除了贺南山偶尔跟徐武天谈论些家长里短的事以外,其他的人并没有选择开口,而是静静坐着,细嚼慢咽品着桌上的菜食,悠然得很。 这一战,圣天子在东线布置了那么多的精锐,几乎被摧毁了一大半。 毕竟整个中州只有他一家卖奶茶的,如今又是寒冬时节,正是奶茶的销售旺季。 【林烟儿】:切,谁知道你拿了照片会胡思乱想什么。不过,你这开头着实有些大胆呢。 见王妃出来了,楚云和楚雷恭恭敬敬的撤到了两遍,给人家让路。 鬼才信他的话,不久前他还拿着匕首往她的要害扎,现在喝了才死定了,斯然拼命挣扎,祈祷着卫然安然无恙,能回来救她一命。 凰,眼前的这么一头凰。对于韩信来说,乃是鸡肋。无用处,却又要尽心守着。 她迟疑了,不解地望着他,他是嫌她在前面一直盯着他看影响他开车了么? 哗!他头顶的地皮刹那被撕开,一只苍老的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一把从地底下抽了上去,就像是拔了一根萝卜。 第一次坐飞机,胡途还觉得挺新鲜,坐在头等舱东张西望的,比普通舱的顾客们还像刘姥姥。王晨耐心地给他解释一些常识,好像她不解释他就弄不明白似的。 蓝言希这才知道战争的可怕之处了,也能理解当初凌墨锋为什么不愿意跟她公开关系,因为想要拿到凌墨锋弱点的人太多了。 占据幽州得王猛龙大将军就在洞庭水将军士无比得总都督占据幽州得王猛龙无比得面前,这一刻占据幽州得王猛龙大将军正在绘制襄阳和南阳无比得地图,好来研究如此发兵。 在这场斗争中,胡途非常不希望流太多的血,因此,除了亲手把奥兰多解决掉,他已经尽了全力。每每得到消息,权衡利弊之后,就传递出去。 见人上路,赵青峰对陈国祥的态度,倒是比陶世新好多了,一餐饭吃下来,那叫一个愉悦。 若是从前,他还会心存疑惑,因为武道之路,还未出现过有人横跨虚空的传说。但是现在,他是鬼神,他相信自己肯定是有机会的。 听到宋相思的话,老道长看了过去,本来是不打算理会的,只是在看清楚宋相思的容颜时,眼睛一亮,直接就跑了过来,他这就跟狼眼睛似得,盯着宋相思就不肯放。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心死 坐着喝着茶和朱秀儿聊天,说着家长里短,笑谈着平常事。 得知弟弟和弟媳相处的不错,家里也一切安好的时候,朱秀儿心中很是欣慰。她忍不住问了徐静秋有没有怀上,嘴里念叨着朱慎锥可不小了,现在冬天,也不方便到处跑,让朱慎锥定定心,这一次回去后好好陪徐静秋些日子,争取早一点让弟媳怀上孩子,他们老朱家就剩朱 若不是曾经听父亲提起,夜枫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丹药,也无怪乎寻常武者根本不知魂丹的存在。 “什么事?”米柯梳着头发,哼着调调。今天的晚餐吃得很舒服,心情也不知觉的好了起来。 米柯尴尬的点点头,邵逸洛一甩袖,留给他们一个背影,摔门出去了。 用林宇的话来说,只要鱼饵摆在这里,就不怕偷腥的猫儿不上钩。 但是此刻的纯阳门高层没有丝毫的欢喜,只是因为,对方的那座剑阵。 林天凡从来不打扰她们,每天回来之后,就直接回到自己的卧室,然后开始打坐修炼。 其实不用夜浩然提醒,当黄泉之门之露出一丝缝隙之时,众位夜家长老已暗呼不好,周身真气不断狂涌,不断护住自身,勉强可以抵抗一二。 “不用了!”花弄月立刻阻止了杨二叔,这样没有结果的事还是别做了,“或许他也早记不得我们了,或许他现在活得很好,我们还是别再打扰他了。”他便活在我的心中,永远在。 听得这声轰鸣,几乎大部分的风舞云烟弟子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秦逸和林惜、林熙皆是脸色剧变。 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的天空。 “年轻人,有拼劲是好事,但是赌石这种事并不可取!”马云舒语重心长地对凌柏舟摇摇头。 包括她向对方坦诚,应该是她自己最羞于启齿的,曾经被人强奸这样的话题,她都可以语气平静地说出来。这样,就可以让对方彻底放下心防,也同样坦诚地告诉她,自己内心深藏的隐秘。 我让俩阴差先回去后,又招来了下龙关的阴差,问下龙关状况怎样。 “你少吓唬我,下龙关固若金汤,和我跟南越鬼勾连有必要关系?你是不懂战略意图,还是故意刁难我?”我反问道。 叶波明悟了许多,火焰的力量已经彻底融入了身体,如臂使指,就像是天赋一般。 本身就是八阶专属兵种,再有艾莉这位专属英雄加持,让这些影剑士危险无比。 有了足够献祭,才能让更多恶魔降临,同时让背后的恶魔领主满意。 郝昭感官何等的敏锐,朝他看了一眼,不由得眉头一紧,心中升起一股恶寒。 这就是季安此时面对这股追上来青斓狼,依然无比沉得住气的底气。 “我自己的。”雪儿说,她开始认真了起来,对方一句话,就已经表明,他对这行还是很懂的,不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人。 漂亮的服务员微笑着几下了点的菜,拿上菜单离开了,无聊中的萧博翰就回味起自己和苏曼倩这几年的相识和交往,回忆着两人那曾今伤痛的爱情。 而张天毅已经无暇顾及他的行动了,就在张克扣来到包头的第二天上午,杨乐康就找上了门。 薛萍咬着下嘴唇,有点担忧的看着萧博翰,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处说起,是从自己说,还是从萧博翰说。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两手安排 周安民见朱慎锥主意已定也不再劝,当即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个事他会尽快安排。 不过人要从义乌来到山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一路路途遥远,再加上眼下冬季来临,天寒地冻也不便与赶路,最好是等明年开春后动身,算时间抵达山西至少也是明年三月左右时候了。 这个情况朱慎锥也知道,当即表示自己明白,等了 要是没有周董、那颖儿、哈凌、陈伊森几人的力挺,那么可以说网易音乐真的是输了,而且输得透透的。 沈卿虽然不喜欢鸡娃式教育,但人家孩子愿意学习,他也不会拦阻。 后来,当他知道宋昭昭因为他失去了嗓子,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事业,他才第一次明白,自己的爱对于宋昭昭而言,只是伤害。 杨絮的脸上划过不自然,她没有想到江檀竟然还会主动请她吃东西。 就在两人纠结的时候,红儿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神态极其的不自然,慌张的左看右看,走起路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 这才让李世民生气,以前不让你培养的时候,李承乾到处拉拢人,培养自己的根基,那个时候还没有监国呢。 禄东赞倒是没有怀疑,以纪王的财富,购买补品简直是不足为奇。 既然收了人家费用,自然要尽力帮李可欣挑选性价比比较高的水晶。 他于空旷的空间中,听见一旁的钢琴声,还有面前的江檀,毫无波澜的脸。 他们这些从外村来的,只能在外围活动,而万域可是直接就落于母树身边的黄金位置。 老实说,韩循相当的郁闷,明明NPC的热武器都可以使用,但他们自己的武器竟然不能使用。 他们约在一栋高架桥的桥墩碰头。倒是金冶说到做到,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雨师妾也没找到他。 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后,战神阿瑞斯的身上出现了苍老的情绪,他似乎是渡过了自己的一生。 可是钯元素在给方舟反应堆提供能量的时候,托尼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中毒,这种中毒正是和钯元素有关。 如今星系压缩形成这样的大陆,那些家伙居然还可以将这样的大陆打爆? 张晋川也猛的缩头,似乎是有经验在找车内掩体躲避子弹,动作熟练,仿佛遇到过这种情况。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刺蝶和她属下的三个年轻人都在四处调查情报,发现果然许多组织的巨头,还有一些国家的超级特工都暗中开始撤离。 “耗子,就目前公司内部人事调整的话,他肯定最合适。”李耀回道,显然是为离去有人接替他岗位的问题有过考虑的。 他一点都不担心暗影山门会放弃自己,自己在展现了“天赋”之后,宗门掌门已经动了让自己继承暗影山门道统的心思。 费尽心机周旋于大业上流,名声却始终不如穆婉秋响亮,柳凤把这归咎于穆婉秋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也便学她在脸上遮了层黑纱。 也许,即便是在上层圈子里,知道这桩婚事的人,也并不是很多,但是,上官嘉宁的身份的的确确是他的未婚妻,不管上官嘉宁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会有人说她,因为她占着一个理字。 穆婉秋是御赐一级调香师,又是黎家的首席调香师,黎家进献的香品只能用她的名,而且,瑕疵不能太多。 “妈,您还真的是唠叨,我会的,我自己不好好休息,我也会让两个孩子好好休息,我也会让绍霆好好休息的。”冷一念现在学着很多事情,她都会自己去做。 第一百七十四章 纷乱的京师 张锡钧已到了京师,他还是第一次来到京师,这个大明的中心,皇城的所在。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他抵达京师的当日,心中还是被这座宏伟无比的城市所震撼了。 太原府是大明的大城,从小在太原府长大和生活的张锡钧自认为自己有所见识,但也总觉得京师再繁华充其量也就比太原府更大些,人更多些罢了。但没想,当 宽阔的道路两旁,全部挂满了漠沈集团的广告牌,而另一侧则都是沈承嗣玉树临风的半身像。 我见状,一边看向树荫下,宋玳已经将慌忙压倒在地,像是在啃咬着慌忙的肩膀脖子。 实在是太让人无语了,郭竞争这无语的行为,并没有让我多生气,相反却让我感到有些好笑。 黑桃五这个家伙这么可恶,如果就这么放过他,那实在是无法消除我们心中的恶气,但是我们又不能杀掉他。 严新河当了半天冤大头,又没见到楚峰没钱出丑的样子,心里十分不爽。 “终究还是逃不过吗?”安宥真苦涩一笑,随后,仿佛认命般的闭上眼睛。 最后,在我的不断阻止下,刘庆云和周晋点了差不多十个菜,才勉强作罢。 这十六字夸奖,听的宋念的嘴角抽了抽,权当自己刚才没有听见。 毕竟找这么多人他才花五百,平时半截刚出手,也不过是再加五百。 陈唯安此刻端起了架子,走到赵紫嫣身前蹲下,用手抓起她的头发,冷冷的说道。 不过他心中也是存在着侥幸的,自己到底是经验丰富,在那一瞬间就稳住了身形,不然一头扎进那火海之中,就算是不死也要被扒层皮,而且自己的帝气肯定是要比对方深厚的,只要注意些,自己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大概是真的穷途末路,真的明白再无机会留下,男孩的头重重磕在地上,个个响实。 谢兰因见秦宗言对着来信轻笑,不由好奇的问:“你笑什么?老大在信里说了什么?”她知道秦宗言在看秦绍的来信。 啪的一声清脆,淮南王暴跳如雷,见这个逆子一句也不解释,直接一巴掌扇过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唯一血脉。 “什么意思?”孙红霞还是不太明白,刚刚不都说薇薇这个假期要自己出来打工了吗。 该哭的哭了,该说的也说了,谢太后信不信,那就是她的事了,反正今日她来的目的达到了。 “妈,他们是谁?”刚刚开门的男孩子看平时很温柔大方的妈妈出现这样失常的表现,非常奇怪,疑惑的问道。 邱叶明知道这些,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所以说什么她都要去一趟上海的。 只是赤天龙和杨战双双失踪,这让枯木圣者心中也是恼火,赤天龙不用说了是这几年来无极学院最得意的学员,而杨战凭借着更加恐怖的天赋已经隐隐有着后来居上的味道,两人都是无极学院的宝贝疙瘩,不能够出一点意外。 一道轰击巨响陡然响起,秘境之灵被一道青蒙蒙的光罩弹了开来。 郝萌原想赶他出去,可是一想到今天晚上那美味的番茄,他就什么赶人的话都沒说出口。 “再不下去的话,我可就认为你们放弃任务了。”慕容辰的思念体默默的收回踹出去的脚,看着下面那位以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脸着陆的倒霉蛋,然后微笑着说道。 苏云凉仔细斟酌了一番,随后便去找了阿大,向他打听云天大陆和储物灵器的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 厚道人 东林党闹的越凶,民间威望越高,张锡钧越觉得东林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下,哪怕把魏忠贤的名气搞的再臭,结果适得其反,因为天启会继续重用魏忠贤,除非那一天东林党彻底垮台,朝堂到地方的文官集团全部洗牌,东林党包括其他党再也没有丝毫影响力,文官集团被彻底打压下去,皇帝真正大权在握的时候 可是这个凌峰竟然在办公室里面就脱衣服,这要是自己老爹一会回来,那可就羞死了。 如愿,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手机之前收到的图片,他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冰冷到了极致。 那一瞬间,沧笙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她看到月清惊恐的眼神,她看着他紧紧握住的双拳,他抱着采蝶慢慢往这里走,她身体止不住的抖动起来。 毕竟她可是冰雪城这一脉中,将深渊血脉觉醒得最完美的存在,所以她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调去深渊城,得到嫡支正统的栽培。 随手将沾满血迹的手帕扔到地上,沧笙看着手帕慢悠悠飘在空中,到了最后盖在尸体上的脸上,才抬头认真的看着西欧水。 太后在后面看得心火直冒,未免大臣喊醒,只能亲自上前将人扶起来,安慰一番,并表示一定不会让刘略胡闹之后,才跟着进了皇极殿。 黑拳会社的擂台有些特别,没有时间限制,完全自由结束,或者说就是生死战,直到对方没有战斗力为止。 陈昂一听声音,就知道靠在他身上的是谁,他侧目看去,只见赵慧琳穿着一身红色的礼服,打扮的非常妖艳,正柔情地盯着自己。 想起自己家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几乎都没有公司跟他们合作了。 从前不是对她不屑一顾吗?从前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公子哥儿吗?怎么一个孩子,就把他拿得死死的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妈为什么要让我们把老公醒来的消息隐藏住。看来妈的顾虑没错,一旦他们知道老公醒来。一定会马上再找老公,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是无法预料的到的。”王璇在陈影说完,就立即接着说道。 原振侠倒不在乎甚么,反正他已经决定和黄绢在一起追查这件事了。 那封秘信正是上官虹派人送来的,讲的是最近秦德和他会晤以及会晤的内容。 但在这巨坑中所生的情况却与一般情况完全不同就在那灵魂网网钻出血雾那团血雾就追了上来如同一头贪婪的饿兽一口将灵魂吞噬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多罗微微一愣,那块龙晶连同自己的一部分雾气就撞进了那团黑色火焰中。 也就是说,仅从“法体”这个层面来讲。李珣已经达到此魔功的止境,或者更明确一些,是此界所消“不灭法体”的终极状态。 此外,八周年推出新活动,旧号到口号期间,也就是今天到后天。每打赏毖鳃币那么赠送一张月票,大赏一万币则赠勋张月票。看看有没有那个兄弟支持一下。 这刹那间闪过的疑念,就是一个接受了阳光水土的种子,潜在顾颦儿甚至何慕兰的心中,慢慢地生根发芽。 虎胆很纠结,大王哥曾今对自己不薄,真要反戈一刀,他狠不下心,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你醒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的。”林涵一转头就看到他,竟然满脸的不自然。 第一百七十六章 锄头挥舞 张锡钧来之前猜测过魏良卿是那种人,却没想到魏良卿是这样的人。 毕竟现在司礼监魏忠贤魏公公在天启皇帝面前有多受宠,京师许多人都知道。而魏良卿又是魏忠贤的亲侄子,魏家第二代唯一的血脉,作为一个不可能有儿子魏忠贤,魏良卿几乎和魏忠贤的亲儿子没什么两样。 按理说,背后有这么一位叔叔,自己现在还有 因为牧辰抗衡红色雷霆,吞噬红色雷霆,顿时间再次引起所有人的震惊。 “老婆,你这样说,我突然感觉我是一个混蛋了。”牧辰认真说道。 “这茶水不浓不淡、不温不烫,你叫我怎么喝?”顺手就泼洒在碧玉裙角上。 “邪神,好久不见。”其中一个黑袍人看向牧辰说道,十分不屑。 “谁在这里兴风作浪、咄咄逼人?”申屠玥明知故问,力度和节奏不高不低、不紧不慢。 在炼魂的时候,杨任密切注意四周的动静,不时地用手眼扫视四周,期盼闻惊风能够闯进一江寒水阵里,然而,直到炼魂完毕,后者也没有现身。 怒火冲天的飞虎将军血气爆发,周身至尊王者气息如滚滚汪洋冲天而起。 陈宇锋修炼化神龙诀已经有些时日,身体在慢慢发生着变化,体内的骨骼筋脉都在龙化,龙鳞也长出了十几片。 洞壁在亚龙兽的猛力敲击下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巨响,一块块深嵌在石壁之内的魔力水晶纷纷掉落。 莫喧打开手机翻开号码,看着洛夜七的号码,深深地吸了口气,拨通。 李诗诗看到庚浩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庚浩世是因为背着自己走了太久所以有些累了,于是李诗诗就拿起筷子夹菜给庚浩世吃。 因为京天大学的进攻球员是被天诚理工大学的三名球员围住,所以在他要选择传球时,很可能就被天诚理工大学的球员截下。 寻找昆仑道宫的踪迹,是个相当麻烦的事情。昆仑道宫第一批来的战争道士,是在别的世界扎根,所以寻找蛛丝马迹太难了。 “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洛氏已经将事情通告天下了吧。”也不矫情,苏清歌直径地说道。 “回主公,刚才已经问过,估摸着还剩二十余步,今夜子时之前,当能完工。”郭图微笑道。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洛清寒本来还想说,但只能先咽下去。 一声尖啸中,利刃破空声起,吴懿心中警兆大起,下意识的侧身躲避。 朱诺三世之前轻视绿森,可是当他明白神灵本质的时候,就有些怀疑,那些魔法师们似乎不是打算弄出个神灵崇拜的,而是要拿来利用的。 莫喧掩饰住眼底的惊恐,擦了擦脖子上被子弹灼伤的伤口,洛清寒的枪法居然精准到这种地步了吗? “三叔公,走好!这一代不会让你失望的!也请在下面告诉老一辈,土郎不会消亡,只会活的更有明天。”说罢,也想清楚了,只是冉雄的眼泪怎么也绷不住了。 那就是已经水淹脖子的牛金,对比其他人,他都没多余时间思考。 有索尔作中间人嘛。虽然常威不能露面,但阿斯加德该给的面子,还是给了的。奥丁是沉睡了,但芙丽嘉在。 但是如今,她遭受了这样的事情,却还能原谅苏樱这个所谓的背后黑手,让苏樱着实一惊。 “有不少人都知道?”听到这个回答,赵构愈发感到惊骇了,脸上掠过一阵阴晴不定的神色。 第一百七十七章 知己 这一干就是整整一个多时辰,这片苗圃也只干了三分之一的面积,还有大部分都没弄呢。 可这时候,魏良卿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气息也粗了不少,他拄着锄头大口喘息着,看着刚干完的活苦笑摇头。自觉得自己这个活干的大不如从前,要是以前把庄稼活干成这个德行,自己爹恐怕早就直接大鞋底板抽上来了。 “魏大人,您 萧墨衍的封号是墨王,只是后来成了摄政王,便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了。 这个贱人,她莫不是知道我会跳天鹅舞,就特意跳孔雀舞来跟我打擂吧? “薛振宗可能没注意到这模型是个男人吧。”一位老前辈开了口。 “呵呵,请吕少爷放心,我师妹与谢姑娘已经合作过两次了,做出来的菜品,看起来可能与咱们日常见的不大同,但吃起来的味道也差不了!”刘大康笑道。 “公子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自荐枕席,只是我这种蒲柳之姿,怕是无法入公子的法眼。”紫苑平静地说道。 感觉到儿子秒变移动冰山的气场,叶庭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甚至露出了几分当母亲的严肃和认真。 两人的身影再次分开,这一次华飞虽然还是退了七八步,但是手臂却是再也没有开裂。 即便她依然会时不时地头脑一热,却会下意识的问自己一句“是不是冲动了”,然后尽量让自己冷静一点,或许最后因为各种原因,还是冲动了,但至少她的中二毛病还是有所缓解了,不是吗? “所谓乾清而坤自然宁,清的重点在于头脑,头脑清了,那么与之对应的就都清了。”既然学习过,那么就从易经的某种角度去分析,张伟希望可以说得更加的清晰。 当然少不了义乌来的销贷郎,卖凉茶、木莲豆腐和水果、甘蔗之类的生意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坐等过路客人的一单单生意。 不过,这一幕,落在傅云祁和其他界子眼中,却是有些不可思议。 “唰唰”,又是两剑狠狠地砍在他背后,划出两条深可见骨的伤痕,发散的气浪将他背后的衣服都撕碎了。 阴阳海很深很深,越到下面海水的压力本来是越大的,不过现在,海水是自动分离的,这一切都是阴阳海之中的一个神秘存在所掌握的力量。 东阳随即蹲下,右手探入看似在微波荡漾的绿色池水中,虽然他并没有感受到池水的存在,但表面上看去他的手的确是没入了池水中,且与此同时,在他空间戒指中的虚界灵花也骤然出现,并瞬间消失不见。 若是其他人在入城之前,将各自的星辰币都给天啸的话,是可以让他冲榜的。 东阳进入神域以来,一直都没有遇到过修炼毁灭之道的对手,也对毁灭之道第二条支脉没有一点头绪,今天,他终于遇到了。 “老板这是怎么回事!”天空之中的蝙蝠化成了人形之后,没有回答庞重的问题而是看着他抱着的陆易平开口问道,言语之中竟然有着一种担心的味道。 季祥最脆弱的地方被踹,饶是他修为高又怎么样?一样的得跟平凡人般无法动弹。 黑云军士显然吃出了经验,心怀好意的为他们讲解窍门,同时也感到幸灾乐祸,剑壤也是土。 可是,这次不能朱雀回答,桃林之中,周娥皇的声音,忽然想起。 “孙泰这家伙的实力,又精进了许多!”在最外围的几个实力与孙泰不相伯仲的客卿,此刻圆目瞪大,神色充满着凝重。 第一百七十八章 阉党 皇宫,大内。 魏忠贤这两天心情不错,因为刚干了没多久的内阁首辅刘一燝马上就要完蛋了。 处置了王安之后,魏忠贤又把王国臣给赶出了司礼监,眼下刘克敬在司礼监已成了边缘人物,根本就无力和自己对抗。 掌控住司礼监的魏忠贤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深知自己之所以有现在的权势和地位靠的是天启皇帝 两人同时回应,随后都拿起了勺子,开始吃那一碗豆腐脑。而月无涯露出微笑,果然,自己这一身地魂,比之命魂,更会教导徒弟们的相处,颇有大儒的风范。 “我会好好考虑!但我事先说清楚,这是双向的,并不确定什么!”克洛普提醒道。 “话虽然这样讲没错啦。。。”尽管许梦空一脸笃定,班貂纯还是不放心,她的眼睛此时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张照片背面看着,唯恐那双赤红双眼突然钻出来似的。 现在太多的外国企业看重中国这块市场了,有眼光的企业都不会忽视张远在中国市场的影响力,他代言费高也是很正常的,拉依奥拉很懂得利用这一点。 “始皇圣剑能让死人活过来?这太离谱了吧?”慕容云真难于置信的说道。 神识突然回归躯体,鼎外,唐烧香突然醒来,发现坐姿已经走样。 走到宗门门口,门口看守的士卫也更换了。看到步千怀想要上来便拦了上去。 对于傻白甜的剑非道,步千怀实在是不好意思像阎达那样坑,所以只是把计划全盘托出,如今自己羽翼丰满,乐浪道不怕别人惦记。而剑非道定然也能打响步千怀的名头。 她的拳魂,夺舍为人后,才有了血肉之躯的她,也就是眼前这个童子。 别说蓝氏、常家丫头和常茂三人,就是邓仲修也被吓得不轻,这等本事他都没见过师父展示过。 若非这次家族遭遇巨变,东城集团易主,他摇身一变,成了东城集团的总经理,可能还不能踏入家族庄园。 这充满怒意的一吼,让整个会场的众人都心中不由微微一颤,更不用提当事人杨明了,我猜要是周警官同意的话,杨明此刻恨不得一头钻进他的怀里,寻求一丝慰藉。 好在跟在张异身边的仆人似乎有些能量,跟来过的官爷说了几句,人家也走了。 “这西方七郡,应该是去年秋冬之时才打下来的吧?可是看起来怎么这么平静,完全看不出来大战刚结束不到一年,甚至还很有活力!”李二郎直接说道。 当然,顾盼烟并不会去和陈言希辩驳这些,辩驳不是她的性格,而且也没有任何作用。 沐熙南记得,有一次是时衍尘母亲的忌日,他却用“庆祝”这个词来对待那个特殊的日子。 阿美看了妈妈一眼,不顾妈妈的反对,说:“我得了严重的慢性肺病。医生说,这病不太好治,要花很多钱。”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流出。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亮银色的锁链状手链,和她耳朵上的那对耳坠似乎是配套的。 以他拥有现代教官的能力,想要杀死这些蒙面人易如反掌,他先要像007詹姆斯邦德那样找出所有的凶手,然后再像刀锋战士那样,一个个割了凶手们的喉。 只不过那时候在安岛,他们才刚刚立足,白色布匹比带颜色的布匹便宜,他知道果儿要抚养慕容隐,经济上能省就省,就告诉果儿他喜欢白色。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合 张锡钧和魏良卿的事魏忠贤没怎么放在心上,东厂那边之所以把这事汇报上来,那也只是魏忠贤关心自己这个侄子,让东厂的人平日里关注魏良卿的举动罢了。 既然张锡钧来历清白简单,侄子魏良卿在京师也没什么朋友,多交个朋友也好。自己这个侄子向来老实,魏忠贤觉得他身边有张锡钧这样一個聪明人倒也不错,至少侄子过的 那是一个火红色剑鞘,上有镂空火凤浮雕,浮雕上仿佛燃烧着宝石色的火焰,非常华贵,以陆绫的眼里都能看出来这是至宝。 玄火鉴给人的感觉之所以会比诛仙剑差,只是因为使用他的人并未将其威能全部展现出来。 云帆开启了机甲的辅助功能,足足看出数千米外,视线所至,机甲都进行扫描分析,寻找基因怪兽的身影。 “方琼师妹,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那个地方的大门已经开启,没有时间再让你犹豫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邋遢老者却突然走了上来,急迫的问道。 紧接着就前往梵天世界,与梵天商量了一下事情,得到他的应许之后,才重新回归自己世界,两人相对一笑,化流光而去。 岳满堂无法凭气势威严将云帆压到跪下,便选择了云帆的妹妹云萱为目标,见云萱跪了下去,脸上才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实在忍不住,我在她们的脸蛋上各亲了一下,在她们捂住脸发呆的时候,我已经跑出了房子朝岛外奔去。 一个月不见,情感逐渐发酵,柳扶风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她的陆绫……更别说还是男人。 只不过,王茂良居然这么看好胡斐,现在就肯定胡斐将来可以进政治局? 不知什么时候,吴大光走出吴记餐饮,远远的观望着王记餐饮这边,那样子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短短几天时间,你就赚到了三百万,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乔雅歌没好气地问道。 “廖医生算了,他没有欺负我。”许婴宁摇头,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计较这些。 “如果这真的是一盘国际象棋的话,我们已经击杀了敌方的的一个战车和一个主教。”玛利亚分析道。 他只是一味的付出,要钱给钱,要啥给啥,大方到让你怀疑人生。 程灵安此时上前一步,脚下踏出虚空,一步便来到了那个青年天骄面前。 “就现在吧,反正闲着也没事。”凌峰随口接到,随即发现胡德松开了她的手臂,独自在花园里欣赏着风景,并不准备离开。 秦墨闻言,起身将道观角落一块青石砖掀开,从里边拿出一沓子功法,这些功法正是从狐妖那里得来。 癌症特效药?大哥你不是搞房地产的吗,怎么又牵扯到医疗领域了。 “行,那我先回去了,对了,给你这个。”胡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肖风。 谢雄说:说起来容易,实现起来难,一个平方的建筑成本,至少要四百元,一层要十六万,九层就是一百五十万,到哪找谁搞钱去? 没错,西部决赛它本身就是战争,和平年代的战争!现在达拉斯牛仔们已经拔出了他们的左轮手枪,就看勇士能不能抵挡住这一击,然后上演极限反杀了。 在之后战斗中,左左木驾驶着飞鹰战机又击落了美帝4架飞机,这下子不光让倭国军官知道了他。还引起了周边的美帝飞机的注意,这架飞机太嚣张了。 第一百八十章 头痛的皇帝 辽东的经抚之争越演越烈,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现在天启着实有些后悔当初答应东林党升迁王化贞为辽东巡抚的决定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辽东现在也不会闹的如此不可开交。 说起来熊廷弼和王化贞真正的矛盾主要对辽东战事的观点不同,再加上双方权利的争夺。 袁应泰在辽东战败后,大明丢失了辽东大片土地和 被强行绑在一旁的叶凡,见到杜家三少在肆意的蹂躏自己的姐姐,气的的目次欲裂,心中像是有着千把刀在割他的肉。 从商场里面出来,刘兰嘟着嘴生气地样子,没想到福生竟然花了两万来块买了两部跟砖头子似的电话,而且,根本不是送给给自己的礼物。让自己白高兴了一场。 看着飞向远方的修者,冰思对着冰瑶与陈飞道:“爹娘,你们在此看好戏,我去去就来!”说完,也不等两人答应,对着远处疾射而去,随着大批的修者,进入了无止境的休杀伐之中。 “如此,张涛就先行告辞,日后有机会必然登门拜访。”张涛再度抱拳。 林风原本想在这里四处走走,熟悉一下HZ市第一高中四处的环境,可是夏心妍的一个电话,却是完全的扭曲的林风的打算。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没别的办法了。林家仁暗叹一声,自己算是纠结在这里了。 “你给我过来吧!”福生蹲在窗外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难道要在窗下冻一宿?忽然潘玉莲出现在身边,一把将福生拉了起来。 天空中所有飞行的骷髅都来到五人上方时,不说修为,就这场景也不是壮观可是形容,那是非常非常的壮观。 耷拉着脑袋回到了酒店楼上,冯总他们刚好还在喝酒,别人都已经撤了,唯独剩下了他们这一桌。喝得各个脸红脖子粗的,都晕菜了,竟然还不肯散席。赵总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办法,只好连连的和酒店老板解释。 董氏知道事关重大,不敢马乎,亲自去查了,只盘问了几个下人,便知道了卓惜玉身边的语妍寻过徐氏,至于说了什么,不用多说也知道的,不然徐氏也不会错误会是元娘做了那些。 一时间,四周围都是淡淡的烟雾缭绕着,苏格还没有从他刚才那一席话之中反应过来,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却是格外的迷蒙,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遮住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迷蒙不清的。 “我……我还是要去寻找域主令。”清零微微沉默半响,而后坚定的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是师父交代下来的任务,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 “那不也是为了你好嘛——万一你被一些没什么能力,只会花言巧语套近乎的男人骗走了怎么办?”他还偷偷瞟了我一眼,被我发现了之后依然好整以暇,继续说道。 磅礴的灵气倏忽急转,形成一股罡风,将地面的飞沙走石全部吸纳进去。 她不会用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对自己说“我们算了吧”,她现在分明就是在生气,她在生气,那就代表她对自己还是有心的,只要她对自己还有心,她迟早都会回来的。 周秉然侧目,人家把我处理伤口,怎么轮到你来说麻烦了?他摸了摸鼻子,没做声。 不过二人还算机灵,其他人还没有过来,他们两人已经及时的将张麻身上的藤锁解开。 第一百八十一章 和稀泥 转眼天启元年过去,天启二年来临。 正月十二日,过完年的天启皇帝同意了刘一燝的辞职,这位内阁首辅、东林党大佬在内阁首辅位呆了才半年就落下帷幕,黯然去职。 刘一燝离开内阁后,叶向高接替首辅之职,这次争斗魏忠贤算是赢了一局。 这一日天启皇帝召开朝会,在朝会上提出了关于辽东的问题,让大家讨 秦雨无奈的轻笑,还以为这五年来,秋若稳重了,想不到,一出山,就又变成了老样子。 按理说,自己昏‘迷’,浅浅应该会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才对,怎么现在没有见到浅浅的人影呢? 吃完简陋但味道不错的早餐,冯心怡和林姿雅手挽着手,像好朋友一样走出了门。洛南目送她们离去,目光转冷,有点控制不住内心的杀机。他马上调息静气,不让自己的情绪失去控制。 此时,整个商铺的外边都是围绕着一圈又一圈的佣兵或者是路人,甚至是一些好事的商人。毕竟,这样的热闹,他们绝对是不容错过的。 心里好郁闷,人已经走到校门口了,保镖打开车门请她上车时,云茉雨终于下了决定。 她惊讶抬头,却突然触不及防,她嘴巴被他的唇舌覆盖,肆意地蠕动,渐渐地挑起她的热情。 林悠然没有多想,以为君莫离对她是放松警惕了,于是,在不远处,与许晴儿和许玉儿见了面。 忘川之水,并非有仙妖的魂魄,怨灵的也不少,在忘川中央,无数的怨灵无法从里面出来,因此,便会蛊惑来往的人,迷惑她们的心智,妄图得到灵力,从忘川之水中出去。 司徒战天宁灵溪等人心中都十分感动,萧沐阳离开北湖郡这么久,心中也没有忘记他们。 里面没有声音,但李师父能观香,通过香的情况得知亡灵的诉求。 沙渡天不停的叹气,他明白,赵若知天真无邪,把世界看得很美好,他也懒得再争辩,也开始收拾起来。 格肸水木亲自拿着勺子喂食格肸舞樱,喂食前,他微微吹了几吹,很是细心。格肸舞樱四天四夜没有进食,此时她口干舌燥,饥肠辘辘,虽然心中想念云飘影,但是虚弱的她若不补充点能量,恐怕她的情况将会越来越糟糕。 华妃与端妃母家都得了军功,皇上却先去了端妃宫中,这是不是说明,皇上要重视端妃了? 主要系统背包还有一位筑基巅峰强者,五十万重甲枪骑军未召唤。 某一刻,一处空间突然有强烈的波动弥漫而出,随后只见一扇金色光门闪耀出现,照耀一方空间。 放盾,随着王副将的声音传来,士卒们按照日常训练那般,放下盾牌,盾牌与盾牌之间相连接,躬着身子抵住盾牌,缓缓前进。 “你若是想知道,可以进去问先生。”程泽看向那人说道,那人顿时一僵,没有再开口了,他哪里有胆量进去问萧沐阳。 喊出了除了李明和大姚是非卖品,剩余的球员全部都可以喊价的口号。 看着叶辰走出别墅的背影,唐思雨微微蹙眉,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就仿佛是身体的力气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少许,有些压抑的难受。 “启禀陛下,紫薇帝君他……不在酆都。”空跑了一场的传令兵咬牙禀道。 “妙妙越来越聪明了。”罗耀称赞道,趁着毕礼怀没丢他的奶茶之前,他赶紧躲吸两口。 第一百八十二章 皇爷圣明 “这个老狐狸!” 天启一听心里暗骂,叶向高这话听起来的确不偏不倚,而且操作性极强,看起来还略有偏向熊廷弼的那么点意思。 可实际上,叶向高这番话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要知道袁应泰之前在辽东惨败后,沈阳、辽宁等地全部落入了后金之手,大明原本布置的辽东防线已全没了,战线大步后退,大明在关外的地盘也 想不到,听到吕天明的疑惑后,李东河苦笑一声,说出了其中的缘故。 盖伊看过去,这是国王派过来的副千夫长,叫大卫,专门掌管财务的,听说是什么管家的儿子,对于算账有一套。 确实,这也不怪大臣们的疑问和反对,因为对于封爵,大夏除了在开国之时进行过大肆封赏有功之臣外,在最近几任天子中都极少封赏,特别是赵烨登基以后得封赏的大臣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若刘备一直忠心于曹操,那到好说,可是别人不知道,曹昂最清楚,刘备绝不是久居人下的人,他一定会想办法逃离许都,远离曹操,如若真有那么一日,公孙瓒的儿子怎么办? 一阵通讯器的声响传遍了整个凤巢四层。但是我没有去理会。眼前,已经被黑暗所笼罩。整个凤巢被黑暗所包裹,看不到一丝的光明。而这赤凤战神显然也被吓坏了。没有想到居然会突然出现这么强大的黑暗力量。 而且他还看到,血红色旗帜里另一番景象,无数尸体,以及血海,恶鬼,密密麻麻。 伊贺神压力倍增,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挡下他最强的一箭,而且毫发无损。 田腾飞内心一阵颤动,之前他不知道白羽是白大师,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大学生看待,看不起,甚至反感,把他和张善华对比。 见对战已经结束,这位开着直播的玩家,也是开始看起直播的情况来。只是一瞬间,他便被吓到了,现在战斗已经结束,居然还有着二十万人观看,其中刷的礼物更是不知凡几。 半个月后,袁家在顺天时报发布消息,宣布袁家和袁静雪断绝关系,,。 眼看着家人惨死十四岁的孩子只能瘫坐一旁却束手无策。两年之后――现在的自己已不再是那个软弱的孩子了。 夜羽和雨礼两人的心中都迫切的想要知道夜雪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越是这样越是感觉时间过去的缓慢。真不知道三天的度日如年对两人来说是何等的煎熬呢? 只可惜,计凯连教皇的杀气都见过,这罗岩左不见面,比教皇差一筹,见了面,比教皇差了好几筹,这杀气的质量也不例外。 之后又是一次挖洞将被岩石压在身下的天蝎给撞了出来,由基拉又一次使用了岩崩让天蝎再一次被岩石死死压住!连续几次之后,天蝎没有了再战之力倒在地上失去了战斗能力。 顿时“济远”号的舰舱里传来炮弹入膛的声音以及官兵来回跑动的声音。 于是赶紧把烈纹虎收入空间里,它可不怕这帮人,在主人面前哪怕是再强的敌人,它也敢扑上去与之战斗,这就是看门犬的特性。 严复心中叹息了一声,其实他心里并不是很愿意方伯谦去,或许是因为年轻时候两人有过争吵的原因吧,倒不是严复心胸狭窄,只是到现在他对方伯谦仍然心有芥蒂。 天界之火举起手中的巨剑,狂啸一声,愤怒地冲向了巴兰达,而巴兰达则依旧守住他那一亩三分地,优哉游哉的,还是那副伪君子,不死不活的模样看着冲过来的天界之火。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夫妻 平阳城。 刚过完年,朱慎锥的心情很是不错,潞州那边的事井井有条进行着,商行那边有亢有福坐镇,去年的收益大大超了预料,张锡钧年前已去了京师,刚传回来的消息说他和魏良卿成了朋友,在京师的局面也已打开……。 这些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徐静秋有了。 自从知道朱慎锥在草原上还有塔娜这个女人 “还有足足两公分,你以为很近其实没有,还有靠近的空间,对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徐昌旭指挥者,他的视线还在两人的表情上观察。 “你应该庆幸,今天现在这里有这么多人。”马尔福把魔杖从他的咽喉处收了回来,擦拭了一下,然后淡淡的说。 “你去安排吧,安排好了再来找我!”林天盘膝而坐,双目缓缓合璧,等待严坤的安排。 便如同当今某些科研成果一般。虽然了不起,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却很少用到。无法转化成切实的商品和钞票一般。 心理学中门派众多,弗洛伊德、格式塔、马斯洛等心理学大师所提出的理论,虽然百花齐放,但终究没有一个同一的体系,可以将这些大师的理论纳入其中。 “看看我可怜的斑斑,肯定也被影响了,他又瘦了”罗恩看了一眼他蜷缩在桌子下的宠物,又心疼起来,在他看来他的这只耗子是很有灵性的。 一个好门将可以顶半支球队,这句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关于这一点,看看前世莱曼老去之后的阿森纳、以及舒梅切尔离开后的曼联在球场上的表现就可以略知一二。 “那我该怎么办才能得到灵魂圣果?”孟婆的话还是让林天稍稍安定了一下胸膛里那颗急躁的心。 戴婷婷有些心虚,其实她当时根本不是这样想的,她倒是想用李絮柔的id直接报名来的。无奈的是必须是上传id者自己报名,不可以代替报名。她又不知道李絮柔账号和密码,所以才只好变成了她参赛。 就这样,在和乔治继续交谈了几句之后,这位苏格兰教头便心满意足地和乔治道别,走向布莱克本的替补席,准备即将开始的比赛了。 以三千对五百,唐军占据优势,但这种优势并不大,邠州军虽是边军,却非精锐,两千军中骑兵只占了五分之一不到,加上李先奕部也仅仅跟围城的“没脸的”持平。 当然韩馥是不会承认这一切了,干脆把脏水都往赵青身上泼!同时韩馥又是朝着周围几人连着使了个眼色。一看到韩馥的眼色,其他几名诸侯也都是立马反应过来,纷纷站在韩馥这边。 对于胸器这种东西来说,从来都是大就是好挺就是美~华夏名族的妹纸颜面身段线条都是没的说,唯独这胸器绝对是水平线以下的常规标准。 “命令!照做!”对于自家二妹妹的委屈哭诉南方根本没有改变想法,甚至是对二妹妹更加严厉了,那腥红的眼睛只是淡淡一扫,二妹妹就立马浑身颤抖的捂着嘴不敢再吭声了。 郑明心脸上汗水直流,这般下去,大阵反而成了自己一方的拖累。 方战的想法是有道理的,即使敌人使用无人机,也没有我们的无人机先进。敌人的无人机大多是不入流的产品,是经过改装的过时的老套的产品。 在生活物资不缺乏的情况下,300多人甚至400人都能够勉强在哪里居住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万一我们将来救助的幸存者数量太多就不行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赌气的熊大帅 回到屋中,朱慎锥坐在炕边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看了第一眼,朱慎锥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等全部看完后,他的脸已没了之前的笑容和淡然。 “相公,出什么事了?”徐静秋留意到朱慎锥的神情变化,忍不住开口问。 朱慎锥抬眼望去,想了想没有说话,而是把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徐静 从天而降的无上威压,飘忽不定的声音,天道竟然还会说话,这让所有人勃然色变纷纷磕头如捣蒜。那种只存在于传说中,但绝对存在的无上存在,如今就在眼前他们全都被吓坏了。 做人最基本的就是要懂得感恩,刘烨对他们有恩,他哈鱼绝对不能在生死关头舍她而去。 如此一来,这些并不知情的弟子对于洛思涵等人,更是崇敬的很。 原本准备起身的林胜却是坐在那石椅之上没有动,双耳树立,灵觉也是被开启到了极限。 看到胡勒根退了出去,安化王皱着眉头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看完之后脸色顿时惨白,一下子瘫坐在王座上,手一颤,那封信便飘落在地上。 淡蓝‘色’的覆满鳞片的蛇尾泛着带金的蓝光,发出一阵破空声从卡伦尼奥头顶落下。 徐斌也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刚才蓝羽军海军陆战队的战士们还没有过瘾,如果有一场更大更激烈地战斗在后面,那对于队员们的作战能力提高是大有好处的。 曹城主客气了,大家随意一点就好,无需如此客气!洛思涵朝曹岭拱了拱手,回礼道。 淡雅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人闻之,心旷神怡。那条银色大蛇周围的“花海”竟是密密麻麻的雪莲花。 韩俊瞬间怒吼着,双眼愤怒的盯着眼前的俊少,恨不得将眼前的俊少大卸八块。 这话极为嚣张,完颜亮刚要发作,看她已经一口饮尽,便生生压住了话。 花姑一直处于昏迷中,早已送到一个丫鬟的房中被解了毒后,睡着了。 这话在雪精灵和花开翎翎耳中是在挖墙脚,可是传到莉莉耳朵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自己难道连一个乞丐都比不过吗,自己在刘若颖的眼里真的就那么差吗,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差,自己是一个敢做敢当的男人。 青紬车仍在那儿等着,徐子谦过去一跃跳了上去,叶君宜跪了那么久,身体是乏得很,见了徐子谦这样子,心中又是忐忑不安,被秋菊扶着,慢腾腾的跟在后面。掀了帘子却见徐子谦用手抚着额,神情低落的坐在正中。 “放心啦,我李艺向来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李艺信誓旦旦的说到。 白慕雪听着萧子谦,这样让人舒心的话,心里也好受了不少,也不像刚才那么咄咄逼人了。 在一边伺机而动的我,趁着龙阳离开之际,我一个劲跑,身形一跃,飞起一脚向着他的后背踹去。 “假如要是看守不住,等着下一次飞鹰帮再派人来,我再抓住,再看守,直到看守成功再说收服。”李艺说。 “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呀?”林可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点害怕老师。 看到明显动怒,甚至还有动手迹象的萧瑾,苏澜赶紧出声让冯云云道歉。 “为什么你们有这么多好吃的?我也要吃,我好饿。”我不客气的拿起一块蛋糕就往嘴里塞。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作死 皇帝和百官后悔不后悔朱慎锥不清楚,但朱慎锥可以肯定熊廷弼将来一定会后悔这么干。 作为辽东经略,大明的高级官员,如此意气用事,又如此没有半点政治敏锐性,熊廷弼未来的下场可想而知。 现在天启皇帝下旨意给熊廷弼,让他戴罪立功,如果熊廷弼有点脑子的话抓住最后的机会想办法带兵出关,夺回失地。哪怕做 辜独眉头一皱,心道,这么早拜访,一定是连夜赶来,到底是谁? 没有了对任何东西的留恋,也就不再在乎任何的人,也就没有谁会成为自己的弱点。到了那个时候,存在体的潜力才会万万全全的挥。 很轻柔很温馨的动作,蓝幽明做起来很干脆,没有一点点的拖沓,自然地要命。甚至连那让月宫舞着迷的一双眼睛都没有睁开过,就轻轻地拭去了她的泪水。 艾尔踏入完全没有任何声音,但一声严厉中带着几分惊愕的声音却昭示了一切。 在这个都市的很多角落,有很多破旧的旅店或是出租房子的地方,有真有假,成分相当复杂,正常人应该慎入。 不过还好他们几人轻功了得,黄金甲士要抓住他们一时还不是易事。 丁火也处于传说等级的边缘,对于‘精’神力量,也有了一些领悟,却还远远没有达到能为奇丝迪丝解‘惑’的地步,所以,这些也只是猜测而已。 她的面容相当的俊俏,黑色的长发一直达到她的膝盖内侧,就好像是一件深色的披风,盖在了他的身上。 在拥有了二十七级原力之后,丁火的本源心眼,覆盖范围已经足够笼罩整个扶风帝都,在这个范围之内,寻找一个与他有极深渊源,甚至还留了一个‘精’神印迹在他意念空间之中的人,应该像是近在咫尺那样容易。 【队伍】玉狼君:那就是说,笑儿你现在还单身对吧?要不要考虑当我的帮主夫人呢? 龙域开启的那一天必将是血雨腥风,吴狂需要帮手,需要强大的帮手,如果那个时候天帝龙的元神能修复完成的话,必能帮吴狂抵挡一面。 这个时候不能和袁无极硬刚,何况他的名字是黄色,还没有到随时可能会攻击自己的时候。 南宫凌上大学的时候,他给了他许多照顾,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他在宿舍里发高烧,宿舍里的人都去上课了,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王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关照,这个恩情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万里江山图中,金色佛光直接照耀亮了半边天地。吴狂身后一座圣洁庄严的法相顶天立地,面容严肃。 “把他从我身上给弄开掉。”古通天身上的防御之力越来越弱,他的不死神功的防御慢慢在崩溃,被龙飞这个疯子的一百多万拳给轰出裂痕来,他知道支撑不了多久。 “咳咳!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不过,我们可不可以换个地方?”郑妃鱼插话进来,完全将刚才故意生事的某些人遗忘了。不过有些人却明显不愿意被人忽视。 但此时此刻,他清楚自己的内心,就是不想失去她,那么追究岂有意义? “哎呀,不对,开始来的时候好像没经过这什地方唉”正在往茶楼赶去的夏末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走错路了,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脚步边往四周看着边想道。 南宫凌也不在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看着床上那个靠呼吸器生存的男人,心中不由的悲从中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柔情 二月底,朱慎锥动身前往草原。 在动身之前,他把家中都安顿好了,另外抽时间和周安民、王荣等人见了一面,交代了一些事。 对于在京师的张锡钧,朱慎锥也传递了消息,告诉他在京师多打听一些朝堂上的消息,定期通过周安民的渠道传递回来。 等做完这些安排,朱慎锥带着商队就开始了今年第一次草原行程。 开场这诡异的事情结束了,许阳则是继教鉴定真正藏友手中的宝贝,相对于那些假的,自己更加喜欢鉴定接下来的藏品。 但是这一次,却不同,萧铁的强大,萧铁数次救它等等,这一切,大妖都看在眼中,它终于认同了萧铁。 “不行了,我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了。”刘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如一条死狗一样,被另一个武者背着,进气多出气少,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还有一丝心跳,怕是直接就以为死了呢。 上官天龙命令哈吉水攻,但同样连给狼鼠挠痒痒都不够。见状,他开始咏唱魔法,地上的乱石集合成了一个和狼鼠同样高大的石头人。 这次的事情,出现的有些超出庄周的想象,开启剧情,尤其是主线剧情。 也就是说,其实这如意破天棒本身是可以飞行了,可是刚才它却根本不想飞行。要不是欧阳煞刚才那一句话,恐怕如意破天棒还不会飞行的。 许阳这块翡翠的地儿是相当不错的。灰水地儿的翡翠。呆拿出这块翡翠来说,这翡翠绝对不值什么钱,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被雕刻成型,物尽其用。随物型而雕之。这两颗翡翠核桃已经身份千倍。 “关系一般,蛊巫族因为他们特性的原因,经常会伤到其他巫族的成员,也因此得罪了很多巫族,雨巫族当中也有被得罪的家伙。 陈景道听到宁坤的话后顿时沉默了下来,有些事情虽然别人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又何尝不知道。 如果她与苏浩然相认是个误会,那么她臀部上的胎记和信物怎么解释?难道只是个巧合? “好的,我亲爱的妈妈。”戚舜英撒娇道,乖巧的缩回浴室洗漱。 再加上水友们各种脑补,各种牛逼的画面,直接将王袖钻入警车和跑酷联系起来。 老魔主一声令下,早已变成他傀儡阴魂的星宿老妖便鼓动残余法力触发炼制了两百年的魔法禁制。 他抬起头,一脸懵逼的望着抽自己的那人,俨然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所以伤害你的人都的死。”冷凌寒的眼中露过一丝杀意。 唐悠然眼里充满了羡慕,如今看来,大家都过得挺好的,只有她还在默默无闻中挣扎,想着又不免有点心酸。 他想,自己会不会忽略了一种可能,李褐虽然已经提到二品教士位,但这不是初升,已经逐渐接近三品范士位,只是没有跃到三品,表象停在二品。要不然凭他身子的健壮,不会有如此脉相。 不然就众人所知这何少极刚到宗门时不过起始镜而已,结果在宗门没几天居然起觉镜第二层了,眼见就要到起觉镜中期了,如此速度刚刚追上何采灵,这不是摆明了用了此仙物? 特里只是轻轻的一跳便接到了从空中下落的篮球,这时格林急忙扑了过去,他知道特里是有三分能力的,所以他不敢放。 第一百八十七章 啼声 抵达部落的当日,朱慎锥把一切事都抛在了脑后,商队的事全部交给了下面人去打理,就连老丈人阿失帖木儿那边也只是去拜访了一下,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就匆匆离开,回自己蒙古包陪伴塔娜去了。 看着朱慎锥对塔娜如此上心,阿失帖木儿倒也不恼,反而笑呵呵地很是满意。 塔娜马上就要生了,这又是朱慎锥的第一个孩子 草你妈的尊煞,当时我就炸了,这是要合起火来跟我家双龙干架? 摸了摸下巴,同天思考了许久之后选择了暗城,以江良的性格应该是会选择光城,他可不想和其在同一个阵营,这样一来岂不是不能血虐他了? 之后,张杨就在地上跳起了恰恰舞,他嘴里还给自己伴着节拍,前一步后一步的很有节奏感。 明对这种情况,车上所有的人都非常的顺从,坐回到座位上,吧车窗管好,吧窗帘也都拉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要是这次冒着这么大的险还是没有什么收获的话,那么他岂不是亏大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虎哥他在哪儿?!”白骨仙子见挣脱不掉,索性破罐破摔,怒喝质问典风。 我思索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当年阳石公主的儿子刘汉。”当初我让陈二带着刘汉投奔林家堡避难,后来我在后山感悟无字石壁上的秘密。 布木布泰懿旨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轰动前朝。许多人不解,为何皇帝才听从众大臣意见,撤销了封我为皇贵妃的决定,摄政王又迫不及待地要纳我为妾。我被前朝众大臣们打上了红颜祸水的烙印。 被叶蓉这么一解释,我觉得我好像的确是把美容院和养生馆弄混淆了,当然这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这养生馆的装修就好像是美容院一样。 “林风,我还没有准备好,等我准备好了,我就给你!”我闭着眼睛红着脸说了出来。 西门庆怔怔的看着陆平,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他现在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离死亡是多么的近。 奥尼尔拿出一份稿子,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韦伯摊开手,一脸茫然。 王兴新见程咬金给指的地方顿时大喜,这地方恰好有一根大柱子,把垫子一放身子往柱子上倚靠着,甚是舒服,周围都是一些四十多的叔伯辈,还有一些胡子都白的爷爷辈,王兴新脑袋一缩眯着眼再不理会身边的杂吵。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不知名的政府特工,就连一个长相描写都没有的家伙就这样被黑暗完全吞没。 付红菊闻言一愣,“你为什么要骗娘?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她可不信一个四岁的孩子会骗大人,何况她的栓柱从来就不撒谎。连海平的话,只是让付红菊感觉儿子有点怪怪的。 “不行!我们根本没有对抗灵体的能力!我们需要组建灵能力的军队!”议会的人们正在疯狂讨论中,如临大敌,看不到灵体正是军队最大的弱点,然而灵能军队根本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组建得了的。 弗拉德知道,毛皮族的战士们拥有一个很特别的技能,叫做月亮狮子,通过锻炼,实力非凡的毛皮族战士们可以掌握这样的能力,很是强大,但是同时却也是很是鸡肋的能力。 而夕阳话音刚落,e技能即将落空的卡蜜尔直接闪现,不过却不是想要追击墙壁另一边的卡莉丝塔,而是直接撞在了身侧的莫甘娜身上,随后平a接q打出伤害之后直接拉开距离利用技能战术横扫刮中莫甘娜以及璐璐两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腾格尔 朱慎锥第一个孩子终于出生了,男孩,足足七斤,孩子的哭声响亮异常,稳婆乐呵呵地恭喜朱慎锥有了一个特别健康的大胖小子,说她这辈子接生的孩子多了,可从来见过哭的这么响亮的孩子,一看就知道这个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以后一定是大富大贵的运。 儿子的出身,让朱慎锥欣喜若狂,两世为人,他第一次做了父亲。看着 不久之后,望角星无荒堡垒的诸多修士发现关闭了有一段时间的一家店铺重新开张营业了,与原先倒卖各式材料不同,这次重新开张的这家店铺居然做起了灵草丹药买卖。 遁入虚空的燕飞眼珠一转,嘴角露出一丝奸笑,一条恶毒的想法冒了出来。 “什么?你也算是志士?呵呵,别孩子气了好不好。”武亦东笑道——因为挑战不成,所以对方呆过的地方都不愿意呆,这不是幼稚不能是什么? 老人的沉默,意味着他已经动摇了,而一旦动摇,便很难回到最初。 所有在京的仙人掌都被调动起来,谍报四处搜捕刺客的幕后主使。 “呵,孙大记者,你怎么在这儿?”对孙浩也在棋胜楼,曹英有些意外,不过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记者嘛,吃的就是这一行饭,自已带吴灿于等人到棋胜楼参观交流,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傲红尘神情不变,眉心骤然爆发出璀璨神光,凝结成了一头麒麟虚影,强势杀出。 哪里还敢再直接硬抗妖兽轰杀,方言顾不得胸中气血翻腾,当即闪身朝着一侧而去,妖兽一个转向,依旧朝着方言冲撞而来。 这是萧鱼淼第一次在令狐天海面前毫不掩饰地无声泪落,那般地无助,痛苦,甚至还带着深深地迷茫和惘然。 然而,事情并非慕云所猜测那样,面前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结界在阻挡,此刻,慕云的手已经毫发无损的伸到了前面。就连整条胳膊,都几乎全部伸了出去。 纪委的人告知,人家有事自会通知家属的,不需你找来。她谎称是有人通知了他们,她才特地来的。 “还好你回来了,你要是不回来,你的两个孩子就只能在单亲家庭中成长了。”陆漫漫抽泣的说道。 只是,她不敢说出来,害怕他身后的家族,毕竟在这个社会,她如同一只蚂蚁,连县令家的千金追杀她报官也无可奈何,毕竟她只是平民。 “都给本官滚出去,戒严整个府,居然有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进入本府,你们全不知道,本官养你们是做什么。”刺史大人此时回过神来,不由大怒。 一刹那,那种犹如万虫噬心般的疼痛突然在身体的各个部位传出来。 而这会萧鱼淼展露的修为太强大了,南宫风逸实在很难将其与本应远在湘城的萧鱼淼联系在一起。 匆匆赶来的四位金圣中期的修真者原本正在黑海世家内部搜刮宝物,若不是这城门口指定是由他们负责,那信号弹别说放三次,就是放十次,他们也绝对是不闻不问的。 “好了,别说了,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天星看到莲花如此模样,眼中已经浸满泪水。 “诺儿,你说这话就没把我当成朋友,也没把这个寨子里的人当成是朋友,我们明知道他们不是你的朋友还把你交出去,那样我们还算是人吗?”阿古斯很是气愤。 由于罗斌的等级碾压这色魔哥,色魔哥自然是承受不住罗斌的大力,被罗斌推了个踉跄。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继承 部落的人丁有限,一旦分了出去,又给了腾格尔百户实职,必然会影响到其他人在部落的权利。 旭日干、嘎力巴他们都是阿失帖木儿的儿子,按照蒙古人的习俗,蒙古人以前是幼子守灶,也就是最小的儿子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不过现在的蒙古早就和最初的蒙古不一样了,自从忽必烈建立大元以来,蒙古人经过汉化的影响传 从会场出来,韩志新依旧邀请大家去吃饭,不过却被王志婉拒了,这可是一天没回去了,心中有点担心静怡,也不吃饭,就匆匆的赶回了医院。 “倒是不急,你这几天有时间过去一下就行了,电话里我也说不清。”王天远说道,他自然也知道儿子前一段时间被一号首长接待的事情。现在很忙那是应该的,不忙在见了鬼了。 当别人一碰死人的衣襟时,毒就从死人的衣褶扬起,侵入生人的手心、呼吸里来。 27一边说着,我一边把眼睛看向二楼那里,看了有一会了,真的是只有上去的,却没有下来的。 我洗完手进了自己屋看到孩子睡觉呢,猫猫看着我还在那里笑,我一把拉过猫猫来,直接亲了上去,随后干柴遇烈火就开始了不可描述的画面。 然后飘巧地落到柳千变等人面前,柳千变等都唬了一下,不禁向后退了三步,汉四海仍然蒲洒地微笑着。 这是个很美很浪漫的都市,却也有很多黑暗的不为人知的东西,不接触到这些黑暗的人,往往无法想象,到底黑到了什么程度,一旦接触到了,可能奋起也可能胆颤。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玉皇天】吧,【华夏天】如果崛起了那么很多思念母性的修真者都可能回【华夏天】而这是【玉皇天】所无法忍受的。”霍向空冷笑道。 徐海完全是用他的风格唱出来了,仅仅是刚唱了几句,夏雨就被陶醉了。 杨康右手抬起,右臂连连挥动,眼前瞬间出现满天掌影,漫天掌影挡在杨康身前,好似一面墙壁,托雷打来的碎石被这面墙壁尽数挡住,并且弹开。 身影晃晃晃,他带着六位散仙,果然按照计划,六个方向围住了天芒城。立在空中同时肆无忌惮地大笑,看着天芒城中气息骤然变得惶恐不安,到处听到惊慌的尖叫声,金都散仙脸上的笑意更加浓,更加兴奋。 “你们来啦,刚好悠悠又调了几杯鸡尾酒,你们也来试试!”黄蓉指了指一旁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对二人道。 不是哥们没想到这些,当时没想着是个大事,精神有点恍惚,整个事件过程是听清楚了,细节却没来得及琢磨,李一灵问起,我才感觉到疏忽了。 最近这两三年,由于国内的人信这个的越来越多,生意远比东南亚好做,毕竟竞争没有那么大,而且东南亚一带有不少白袍降头师,加上那位大降头师知道了龙婆灿在东南亚流窜,要找他麻烦,干脆就来到了内地。 叶如龙的枪法大势,顿时被寒冰剑罡斩断,一时间,四周的寒气越来越重,叶如龙无力驱散。 他们从青叶镇来的时候,坐的是马车,走的是大道,用了一天的时间,才来到天沧城。 不过,一想到林逍是刚刚飞升来神界的人,红叶道人心中却又恍然了,若非这样,林逍怎可能收下自己? “好的,马会计,你忙你的,不要管我,我马上进来。”郑为民说话之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赶紧把手机调成静音,迅速翻过院墙,往后房的后门绕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章 底气 “塔娜和孩子的事就按您的意思来吧,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朱慎锥对阿失帖木儿表情严肃道:“您可以用您的方式来安排这些事,不管是对部落内部的安排,或者是拉我上您这条船,从大明这边得到对部落的支持等等,这些做法我都能理解。但唯独有一点需要您向我保证,这就是塔娜和孩子的绝对安全!” 这位少年眉清目秀,年龄在二十一二之间,一身与众不同的战袍披身,多少有些英姿,比天恒耀凡还帅那么一点。 歌舞伎后來重要的分支就是宋代的杂剧,但由于宋代的诗词很是发达,词曲的作者众多,很多脍炙人口的名曲名段渐渐的从教坊和青楼等处流入民间,这也使得歌舞伎当中的声乐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既然杨暕不肯说,众人也不好问,而且杨暕似乎暂时没有称帝的打算,他们虽然很想做从龙之臣,但是杨暕不表态,而现在的局势也不明朗,他们也没有感到可惜。 既然谭诺萱执意不肯听他的,南泓翔也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揪心着担忧着,还不知道一会儿发生什么要怎样做,他干脆退出即将冒起硝烟战火的战场吧。 倒是帛逸只在一旁摇着扇子喝茶看景儿看殊儿,根本就没怎么动筷子,乃至眼下还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毫无所谓的样子。 君阳的神识中已经感应到,波西就在自己不远处,看来自己已经追上波西的脚步了。 如果只有几天时间,或者还能等等,但如果需要的时间很长,那就不行了,最多三天双尊城的人必会前來寻找,甚至很可能一会就來。 留下这句话之后,魂老的声音变消失了,同时空中的结界也自动散开,夕阳的点点余晖映照出了一片震惊的脸颊。 她驻足玉阶之上抬眸浅望,见玉阶尽头有婆娑的烛影合就几瞥夜风摇曳涣散。纠葛起细细弯弯的眉想了一下,令月冷了身姿、淡了形式,还是提裙走进去。 京畿禁军原是皇城的守卫部队,第二次金兵围城之时,向北支援太原,宋军大败之后退守汾州,这一次退回来是按照宗泽的要求准备分阶段北伐做准备的,这里面的将领中,有好几位都是萧明的老部下,杨雄和吴玠等人。 因为这个规则,还没开始,就可以预见,已经先淘汰大半的歌手了。 这家伙也可以说是后辈,而且,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必然有些来历,不可轻易得罪。 事不宜迟,吕汉强吩咐许杰等人留下,帮助这个行长处理善后,准备明日继续营业的事情,自己急匆匆带着高旭陈亮两大哼哈二将直接赶奔皇宫。 夜神逸的视线从亚嘎米·莱拓身上移走,移向了他身后那些渐渐出现的身影。 包括日月圣子,包括段修杰范星华,都是暗地里握了一块念石,通过身在念界山门的意识分身,与门内的高层以传音进行紧急商议。 笑气是什么,没人知道,但是揆一却是怒目而视看着多明戈,自然是认为,是他出卖了大家。 亲军是火狼族最后的一道防线,也是最强的力量。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镇守部落总部,护卫火狼族族长。 安良一头黑线掉下,这个路大神什么时候都不忘黑自己一把,简直就是自带的拉仇恨属性。 “我们还是挖地道吧。挖地道炸城,反正我们有火药。”一个年轻的杆子谨慎的提出了这个办法。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兄弟 “阿哈!你怎么还在这?” 门帘猛然撩起,嘎力巴从外面弯腰钻了进来,正坐着喝着闷酒的旭日干抬眼一看,见是三弟来了,笑呵呵地招手道:“来来来,你来的正好,坐下陪我喝两杯。” “怎么喝成这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嘎力巴看着已经喝的醉醺醺的旭日干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是喝了多少?满身都是酒气,脸 “五块魂金?你逗我那,少了十五块不卖。”柴飞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蓠魅将耳朵竖了起来,而后又放下,又竖起又放下,反反复复好几次,都没能感觉到什么。 “原来如此,正好我们也是来参观学习的,不知道能不能去参观一下这里的比试。”周鹜天问道。 怎么办?这附近怎么看真的都只有一个茅屋,莫非这渔民大叔没有骗自己? 两人皆是试探,只要两剑一碰便立马收剑,因为两人用的都是同一种剑法,这新月剑法就是柔,粘。若是贸然进攻,定然会落了下成。 但他不急,他立即跪在那已经闭上双目的窦老祖面前,将窦老祖交代三件事说出,并立下誓言,定要将三事办好。 她顿时愣住了,那只原本都已经抬起准备挣扎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收回去还是继续。 如今这个世界秦月还没有成为他的管家,所以他能如此大庭广众。 尽管现在时间尚早,但是四方殿已经挤满了前来领取任务的学员,毕竟修炼这种事情越勤奋越好。 “你真的决定了?一旦这样做了,那么就相当于内陆拱手让给了HX。”龙思凤看着老九说道。 “苍禁言,送,送我回家。”说实话,木苏苏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招人恨呢,明明自己什么错都没有,不但引得一连串的骂名,最后还落到个被人偷袭的下场。 芷兰其实挺感谢他的,至少他很果断,没有犹豫不决,也没有再给她希望,能断个干净。 赵氏其实觉得秋桂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她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并且还做出了些名堂来,至于婚事,这个的确是急不来。 菲菲微笑请王苋坐下说话,她坐在王苋对面,发现青峰很紧张王苋,眼光总是在王苋说话时,似有若无注视王苋,眼中爱慕之情掩也掩不住,王苋亦会和青峰微笑互动。 见到她姗姗来迟,红泰一脸愤怒道:“你怎么回事?我先前就和你说过,玲珑香的事不用来找我,时间到了,我自然就会去拿的。 菲菲把雕像收到手中想不明白,经过仔细查看后发现,雕像心脏缺少另一半。菲菲苦思不解为何大神刑天应完劫后不回神界,猜测刑天难道是心系金含笑不肯走。 因为睡了一天,还被木苏苏叫起床,这件事让苍清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殷孟白只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温热,也不知道她究竟掉了多少眼泪。 床头灯开了,慕熙丞对他笑嘻嘻的,这让殷孟白突然有了危机感。 知道了上次那些事之后,安如对太贵妃也有些发憷,总觉得她怪怪的。 晨曦家大约两百个方,布置普通,一般阶家庭,多数是电器,倒是客厅墙上两幅山水画,为这家庭添了一分高雅。 “可是我们平常训练用得机体不是都有通讯记录吗?”伊扎克不服的问到。 珍珠死了,带着她的孩子一起离开,在临死前却不曾有时间对紫萱提一个字:也不曾说过一句,让紫萱为她报仇,这反倒让紫萱心中生出一种要给珍珠讨个公道的想法。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来了 在草原呆到了孩子满月,朱慎锥这才动身离开。 由于孩子的出生,朱慎锥在草原呆了足足一个多月,已大大超过了他原本应该停留的时间。 在他离开的时候,马世州带的第二支商队都已经抵达部落了,再不走就要耽搁后面的行程。而且他也不可能一直陪伴着塔娜和孩子继续下去,毕竟在大明他还有另外一个家,家里的妻子 那人走过来把手电筒照在自己的脸上,那张枯皱如橘皮的老脸在灯光阴暗面的映照下显得异常恐怖。 金色的箭矢对准了姜禹,这是柳白亲手炼制的箭,原本是用来对付妖族的强者,但如今,却是用来对准了姜禹。 姜禹一开始还无法确定,但是这个时候,那股席卷而来的黑风忽然就如潮水一般退去,众多的身影消失了,这个地方又恢复了平静,唯有此地压抑的黑暗万古不变。 想到这里,沈毅先是平缓了一下那不平静的内心,旋即目光看向门口,立刻转身推开房间门,走出了房间。 而啼花的能力我还没见过,汤君既然说跟我们的能力一样,这也说明啼花是有异能力的。 “不,不会的。”此刻变得懦弱的瓦里安站了出来,面对着自己的王后痛哭流涕起来,与之同时他试图去召唤圣光去救治,可是很遗憾,圣光并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响应,而且我们身边也没有一个牧师或者医生。 不过萨鲁法尔首先发话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再说什么,或许雷克萨终究是要难逃一死的。 那人被这一击击,身体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横飞了起来,鲜血不断洒落。 “阿尔萨斯,你认为当我们大军攻陷敦霍尔德之后,不会有伤亡?”提里奥弗丁看着周围的环境道,是的曾经的这座收容所已经变成了废墟。对此我宽慰道。 虽然羽瑞不知道沈毅想要干什么,但当她发现甄雪的表情逐渐好转,脸颊之上也出现了丝丝的红晕,便是惊喜的看向了甄雪。 可是想到这次前来,刘青石元老有特意的嘱咐,他若是就此回去,那等于辜负了元老。 秋未晚自然是说的真话,在母亲面前,她也不敢胡说八道,也只敢将自己的真实感受说出口,只是未曾想过,母亲竟然也有一天不会相信自己。 尽管身体仍然受了伤,但伤势的影响并不算大,至少相比于昨日,已经要好了太多。 紧跟着‘世界树’和死亡骑士大军,突兀间出现在古武者们面前。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情继续糟糕,她准备默不作声地不搭理他们。 “冬天母鸡不爱下蛋,你家两只母鸡两天才下了一只鸡蛋。”老太太吸溜一口鸡蛋汤,生怕简宁误会她贪了鸡蛋,特意说明一番。 但这种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当前最需要做的,便是让冯康之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谢谢。”一周温水煮青蛙,简宁已经逐渐适应了江熠华无微不至的贴心服务。 “傻姑娘!我们不会分手的,我会保护你的!”言北慕语气真挚的对予朵承诺道。 都是胃口比较大的主,几条鱼,一个鸡蛋,几截山药显然吃不饱。 倩倩也算是自讨苦吃,本来以为已经不行了的男人竟然越战越勇,到后来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了,自己那雪白的娇躯反而成了男人的玩物,自己也再没有力气反抗男人的蹂躏,被他上上下下的完全糟蹋一遍。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三个残废 “初二去了卫所?什么时候的事?他去卫所王家村那边谁负责?你什么时候来的这?” 朱慎锥一连串问,王晋武笑呵呵地告诉他不用着急,这个早就安排好了。 自从王晋武跟着王荣带王家村的子弟去了卫所后,王家村那边是夏冬和王初二负责,夏冬主要还是负责原来的一摊子事,再加了些王家村日常的琐事。而王初二协助 段郎今天早上的胃口大好,吃完了何碧香为他准备的早点,还感觉肠胃有些剩余的空间,就打算亲自去找点什么来吃。 那数个身影,显然已将灵力消耗殆尽,怕是根本无法再飞到这云州城上。 房祖名吸毒,网友纷纷指责成龙大叔,你儿子吸毒八年你会不知道? 两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经过这么一夜同床而眠两人的感情又进了一步。 “此事,不急。”林奕于半空之中看了一眼脚下的郑国皇宫,随后用手向着外围的郡城一点,那些围于郑家的皇卫,瞬间失去了记忆。 赵尘先是向外看了一眼,见那人仍在昏迷之中,其眼中出现不忍心之色。 只见夏儿一副狼狈的样子,着急万分而且战战兢兢的,双眼一只盯着脚边。 锦流年眼眸中暗藏杀机的看着凌静,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是脑子还算清醒,而且他对于昏迷前的事情还有极深的记忆,对于凌素气绝身亡的消息,他一点都不信。 顾恋手心冰凉,面无表情,眼睛在路灯下的暗光里毫无生气,泛不出一丝光彩。 半个时辰后,那进入洞内的玄阳宗弟子从洞中出来,看到此衣衫整齐,毫无打斗的痕迹,凌风雁等人的心也就放下了。 “我来,你到那边看着就好,我会好好招待他的。”司马永乐走过去拉开马强说道。 赵杰有些为难了,据说那位姑娘的身份特殊,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这才不得已把资料拿出来看看大家有什么办法的,如果能亲眼看到病人,那还用开会讨论什么,能治救治,不能治……额,那也得治。 昨天的梦,唐重一开始并没有怎么上心,只是以为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回忆而已,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梦中遇见的那个中年男子竟然就是柳然。 他站在墨镜男的前方,漠然地看了眼墨镜男,继而目光眺望着那辆渐渐远去的拉共达。 看了下留言的网友,有理智猜测的,也有跟风质问的,还有打广告的,说段子的……反正乱七八糟的。 青龙浑然无惧 ,“呼哧哧”一声,神光幻化为几十里广的洁白光幕,光幕之中有无数颗金的、兰的、红的、紫的、绿的晶莹之星环绕,空中的乌云金雷闪电,被这光幕一触登时化为无形。 其实,唐重早就看到了唐欣婉所说的车子,本打算靠近停下等红绿灯来看看的,没有想到唐欣婉坐在后排也看到了。? 原来他们家族的管理还挺严谨的,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在中东那么混乱的局势下,一个家族的执掌者如果随便定,用不了几年就会把整个家族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李俊东开玩笑说他儿子生意失败,他就抱怨朋友没帮他儿子,那证明他老了。 送走了薛妍,李风并不着急着休息,反而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李自强,心里不免有些自责。 雷法被扔出去后,只感觉自己撞在了一面铁壁上,脑袋瞬间蒙了一下,当他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是撞在了一头巨兽身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百战老兵 噗嗤一声,老金顿时也乐了,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我是小人,观棋不语的真小人成不?” “下个棋嘛,用得着这样?东拉西扯说这些干嘛?再说了,都是猴年马月的老事了,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提了有意思么?” 这话一出,楼老二和颜老四神色有些黯然,他两对视一眼,同时长叹了一声。 “是呀,都 但这感觉一闪而过,方布衣再看时,江入海已经随吴鹏飞离开了。 这里展露出的冰蛟石,共计有十六块,其余的隐藏在了地下,需要开凿挖掘。 最后没想到被张子陵给抓住了,萧薰儿担心凌影去找张子陵的麻烦,让萧炎难做。 陆远山也会留意门下弟子的战斗情况,想要尽可能的保护他们的安全。 但现在,仅仅是经历了一个晚上,布伦希尔的世界观便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此刻看到脏兮兮的农民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而陈默刚才出现在刘英身后所用的战技,正是孙景林独创的战法,追魂夺命第一式——追影。 张子陵和雅妃走了出来,他们二人并肩而行,确实十分吸引眼球。 面前的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但苏横的手掌却诡异的悬在半空中,进退不得。 在外人眼中就像两个老人在公园闲聊,谁能想到一会他们要开始密谋起义呢。 在台下众人赢了赌局之后,言语间都是有说有笑,气氛明显比先前好了不少。 到达公司门口时,墨少琛也恰好完成了手头上的事情,将电脑递给车前的吴楠,并低声交代了几句。 但能怎么办,沧笙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一步一步踩着地面,把自己的怨气全部发泄在这地面上,反正它也感觉到不疼。 刘强是豪哥干儿子,地下世界,除了豪哥,就是刘强,可以说是太子爷,在地下世界说一不二,但是陈昂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其实凌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修炼,他的内劲也是因为吃那奇异果子来的。 老鸨手伸了回来,沧笙也立马松开抓着这家伙的那只是手,见她捂着嘴“豪放”的笑了一声,沧笙内心又狠狠抽了一下。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那满山刚刚长出的寒星嫩草的草尖上,袅袅寒烟升起。 总不能明目张胆杀进去吧,就脑海里那几把剑,远远不够,而且那是匪徒行径,盗门只是盗,不是匪。 “晚辈的意思很简单,请二位长辈莫要再追究此事,给我天氏一个面子,如何?”天奇圣却道。 一个北派盗门的不入流弟子,能有今天肯定是有奇遇,有的怀疑张三是吞服雪莲功力大进,有的猜想张三是遇到了隐世高人,但更多的是认为张三从山河鼎上学了功夫。 “柳先生的朋友圈里,应该有他与范正勇的合照吧?能让我看看吗?”肖然平静说道。 我欣然受教,凡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恐怕是神仙也不能及,不过神仙大多直来直往,也不需这般察言观色。 我妈妈低着头干活,眼皮耷拉着不说话,我弟弟靠在一边玩我妈妈的头发。 这一回交手下来,两边就调换了位置,白惊鸿抱着我徐徐落地,依然背对着穷奇,一双雪羽已经被染出半边赤红。 穆芸儿低头看着自己,明明还穿着衣服呢,他的眼神就像是透过衣服看她似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邀请练兵 朱慎锥不由得感慨,这三人还真不是普通人,怪不得王晋武刚才那么和自己说呢。 既然人来了,朱慎锥也不绕圈子,直接告诉他们请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在这里练兵。 这个要求说出时,三人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在之前他们已经琢磨过这事了,作为三个残废的老兵,他们可用之处也仅有这些了,要不然凭着他们残废的 虽然炼化了八臂修罗的整截手骨,但是肖云最终得到的真魔之力还是非常有限,只能变化出两条手臂,若是能够得到更多的八臂修罗遗骸,肖云还能幻化出更多的手臂,甚至拥有全部八条手臂。 然而他脚步刚刚一动,一股霸道凶历的气势就笼罩了他。沉重的压力让他脚步再也挪动不了,那气势中带有的凶历让他的胸口发闷,憋的脸色通红。 但是看到碧眼青蟾将卷过来像脑子一样的怪物吃进了大嘴里,啪嗒啪嗒的嚼了起来,白色的脑汁顺着大嘴流了林涛整个胸口。 “我更想看看困神大阵的威力。”当然,更想看的是经过百万年时间洗礼的神墓幻境会爆发怎样的威力。 以工代赈才是最合理的赈济方式,百姓付出劳力,换取粮食,而官府也有获益,只是受到了吐蕃的威胁,一直得不到实施。 塔米克嘴角抽了抽,刚想说话,雷焱便走了出来,化成一个帅气的少年。 李靖的兵法中也有这个道理,真正的统帅想得不应该是想打赢当前的胜利,而是下一场战役。 惊喜真是一个接着一个,桑桑除了点头还是点头,塞纳的安排真是太和她的心意了。 捏着碧眼青蟾的身子,对着胖子使劲一捏,差点把碧眼青蟾给捏爆了,张大个嘴吐出了一道红色的毒液射向了胖子的后脑勺。 丹洛一开口就是成神计划,让塔米克对丹洛之后的话相信了不少。 意外来得太突然,直到凌溪泉几乎撞进怀里,吕熙宁才反应了过来,堪堪伸出另一只手扶了一把,帮她稳住了前冲的身子。 是了,秦左再大度,也不会邀请害自己错过中考的罪魁祸首来参加自己的订婚宴。 拓也靠在灶台上,厨房里只有昏暗的灯光,和不时吹进来的冷风。可他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 晗月暗暗冷笑,先让他们高兴高兴,等到产子的时候,他们才能体会什么叫做绝望。 宾利车来学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夏琪和李万秋又开始骂,学着网上的骂法:以雷之仪为圆心,以她到她父母为半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辐射她家祖宗十八代,把人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下棋时精神抖擞的王樵,在教铁柔新招数时突然变得身娇体弱,他扶着腰,无视铁柔亮晶晶期盼的目光,念叨着年纪大了,体力不行要休息了,转身回了房。 听起来如沐春风的声音却让萧紫甜的身体猛然一颤,是叶茗枫的声音,作为慕影辰的特助,他没有跟着慕影辰去莫斯科? 关雎尔愣了,一颗心像坐过山车一样,很激动,也很晕,更有极度的紧张。 孙一凡听着,不得不承认,天翔战队外籍队员的汉语说得还真挺好。 她抿了抿嘴,不甘心地回头看了紧闭的大门一眼,要说再回去拿,她可不敢。 和煦的阳光从从窗户中照了进来,打在西墙上,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正适合活动一下筋骨。想到这里,我立刻清醒过来,说好要早起去上房揭瓦的,怎么睡过头了。一定是昨天太累了,才睡的这样好。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四要四不要 在小院呆到晚上,还让陆义生去弄了些酒菜,朱慎锥亲自陪着老金三人喝了顿酒以表示诚意。 当晚朱慎锥住在了百户所,虽喝了些酒,朱慎锥的头脑却很清楚,丝毫没有半点醉意,反而略有兴奋。 老金三人的到来,让朱慎锥的练兵设想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虽然现在离着看到效果还尚远,可从他和老金三人的对话沟通中, 可怜张半仙一边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埋怨,一边坐在林忘忧的兽魂上。 此时,夏依依已经蓄力待发,若是不发,指挥伤及自身。可见下方宋辉的现状,硬生生的处在半空之中,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在他们开战后没多久,卫如镜的师傅,白叶门的侯长老带着灰头土脸的侯襄等人赶到青石塔。 秦朗的身边,祖龙则是召唤出弑神枪和混沌珠,蓄势待发,而万瞬和邪剑两人身上也散发出凌厉的锐气,随时都准备变为本体对时间老祖进行攻击,无所畏惧。 各门派的人看白叶门的人都是满脸鄙夷,心中同时涌起一种“白叶门完了”的感叹。 联赛杯冠军的奖金并不多,20万英镑左右,就算再加上转播费用等各方面的抽成来算,最多也就30万左右,跟足总杯相比差距太大了,更别说是欧洲赛事了。 诺坎普球场的巴萨球迷显然对葡萄牙人的动作十分不满,报以了铺天盖地的嘘声,但是穆里尼奥却丝毫无惧,依然站在教练席外面指挥球队,不理会从看台上飘落下来的那些纸巾之类的杂物。 “先去吃点东西。先前还不饿,现在倒是感觉饿得慌!”温瑜站在鸿宾楼前,笑意盈盈地说道。他都想好了,待会儿吃完饭,可一定要去花香楼里看看。来到古代,不去逛逛青楼实在是对不起自己这转世重生一回。 那nv子虽然挣扎的愈加剧烈,鞋子都踢掉了一只,但怎能敌得住几个恶奴的力气,终是被抬出房mn扔到了轿子里。 这一路上,两人始终沉默不语,直等走回了紫禁城左近那片林子。玄霜已将下唇咬至流血,短剑脱手滑落,在地上发出“铮”的一响。 正在议事堂内商议事情的风雷剑尊,听到门下弟子的汇报后,第一时间将情况说与了其余六派的代表。 九天的手指只是在打底织品上轻轻的一抹,第一道罗氏结构就已经落了上去。 行刑的衙役倒是一脸死了娘的脸色,三百大板,打起来岂不是要打断自己的手? 单单是一根紫金神柱,就足以镇杀大部分英杰,乃是秦川所悟的帝拳为核心,天帝镇星海法相坐镇神柱上空,统摄战界,镇压天地。 鱼贯而入,有个这个洞穴,梅岭大雪山的寒风稍稍得到了缓解,温度也是有些许的变化。 “这就条件苛刻了?分明很简单吗?”秦川依旧不相信,因为根本没有感觉出有什么苛刻的地方,也就是修炼了一番,就有了这样的条件,任谁都不会相信。 “我就是年轻一代中最强大的呗,好了,准备受死吧!”东星正要掏出手枪。 王兵还没有那么傻-逼,他跟昌庆对着干可以,但不可能跟整个东良县的核桃户对着干。 因为【中和毒性】能让他们免疫毒性,可不能令他们免疫龙血的辐射,不想不知不觉长出龙鳞的话,还是赶紧躲远点。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军阵和姚家兄弟 按照这个标准,在几百多人中最终挑出了四十多人,剩余不足的人数不是选不出来,而是因为有王晋武、陆义生、李佑和其他几个王家村、羊头山的老兄弟担任。 这个要求是朱慎锥硬性交代的,毕竟这第一批人练出来后就是朱慎锥真正练兵的基础部队,未来这些人都是骨干和军官,为了控制这支还未成规模的小型军队,从一开始就 卖杀虫药的摊主对病虫害还是比较了解的,苏和买了药之后,也向他咨询了一下具体的操作和一些防治问题。 英雄帮拥有数万之众的强悍武力,而夜曦帮坐拥富可敌国的财富,二者一旦结盟,可谓是强强联合。 不要以为她刚刚没有看到,她这个所谓的夫君对着下人使的眼色。 他将空间之心、火红珠子、碧绿树苗和存放一滴水的玉瓶拿了出来。 粉丝自动排队合照,最后没有排到的凌霄又给他们分了一下自己带的零食。 “里面肯定是刘二龙,泉三破门救人!”泉二当机立断,命令下的十分坚决。 不过这一会的功夫,之杏便跟着刘五来了,之杏一见屋里这架势,心里直打鼓,神情也有些慌了。 曼霜心里毛毛的,真有种要被割舌头的感觉,方才的气势也弱了下来。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墨君羽跟冷璃约定的交战的日子也到了。 说完,司徒辰举箸夹了一块八宝野鸭到嘴里,嫩滑、爽口,味道极佳,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对了!这段时间的政务我没功夫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可以干自己最喜欢的炼金试验而不用操心王国政务,直接给云枫爽的走路都轻飘飘了几分,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棉花上一样。 这帮家伙知不知道怎么从后山进来的,总归到这地方得翻过好几座山,才能越过村外的木寨护城墙。 在这一片河流当中,里面所存在着的都是一些非常畸形扭曲的怪物,里面不是什么水又或者鱼之类的,其他生物在这个里面呆着的全部都是一些让人感觉到头皮发麻的生物。 “莲兄大可放心,我大概清楚陈家这次在搞什么了,徐师弟必然没有危险。”玉清子摆手道。 贪财鬼愣了下,仿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卑微的人类竟然敢训斥自己,于是呼嘤的更加卖力了起来。 刘备恍然大悟,旋即与屯骑校尉赵芳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后者摇头,他便猜到赵芳还并未将此番朝廷出兵讨贼的具体兵力告诉傅燮。 目光扫过下方众人,澹漠道:“我前来挑战北寒府主,请府主一见!”声音彷佛雷鸣般,在天地间回响起来,周围驻扎着数十万府兵,乃至更远处的一些部落居民都听得清清楚楚。 离地面还有一仗来远的时候,梁枭一脚蹬空,踩碎了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咕噜噜滚下去,砸的下面的石头都跟着往下滚。 “你们拜佛是为了什么?”莫问剑随手一挥,把诸位高僧扶了起来,然后询问道。 和正面的卡巴拉生命之树相比,逆向生命之树带来的能力简单粗暴了许多。 古若尘的心,就像琴声中的高山流水,连绵不绝,异动不止,想到颜雪曾经说“一起慢慢变老,”心里像是种了棉花糖,甜蜜不止,淹没了他的整个心扉。 说句不好听的,顾长志就算在公司职位再高,能力再强又怎么样。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东家 “姚家兄弟!在家么?” 哥俩正说着话呢,门外传来拍门声。这声音他们听出来了,正是这边工坊管事赵大。 姚远连忙起身放下碗筷,先应了声,接着就去开门,等门开了就见到外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赵大,还有一个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年轻人。 这個年轻人看起来和姚家老大差不多,穿着也是普普通通,可一眼望 此时,守军一方五百名预备队已经肃清了没能及时退下城墙的敌军,重新掌控了这段城墙。 拿起电话,告诉顾晓晖,叫他让林杰放学在门口等我,然后才入定修炼了起来。 “呵呵,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我就是陈玉珊!”陈玉珊笑的很难看。 王辰顿时双眉紧锁,只因他看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那就是一张宣传海报,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凑巧,这家电影院居然在宣传他跟王悦婷拍的那部电影。 三则呢,则是修行剑神爪,配合着天宫三十六剑流,不停的完善着这剑神三十六爪,每一爪的威力都要强大。 空气激荡,丫丫双手抱剑,拼尽全力,可却发现,对方这拐杖没有退后半分。 李岩与红娘子这两个看守之人,也不由的起了好奇。他们二人也看到了闯王的一剑,大拙不工,压根就无法挡,无法变。但是燕真却号称他能有办法可以接得了,破得了,这令李岩与红娘子如何会不好奇。 守门的两个军兵,立即过来,拦住她说道:“没有可汗的命令,慕容姑娘不能离开这里。”说着已经将手中的长矛架在了慕容兰的面前。 陆羽听得图卡洪之言,也是只能唯诺称是,陆羽感觉图卡洪大有大谈特谈之势,便再次提出告辞。 夏语晴往后退了两步,再往后就是墙壁了,而这个时候,萧亦轩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极端过后,两股能量流同时消散。邪王伫立虚空,脸色已经开始有些阴冷,衣袍微动,化现在楚浩云身前十丈之外。 陈兴旺的一声叹息,不知道里面包涵了什么意思,不说陈兴旺他们如何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再看张正这边,在联大的这次飞行员招募已经结束了,张正给了所有新招录的飞行员三天假期,好让他们去处理好家务事情。 道绮郡共只有七人登上青榜,一郡三十六邑,涅水邑已十年没人登上青榜了。 一碗面上面盖了一个金黄的荷包蛋,还有几片牛肉,闻着就很香。 在次战败,浮清风没有懊恼,也没有羞怒,实力不如他人,战败无话可说,胜,就胜的光明;败,就败的磊落。 先驱者此刻就像是一个话痨一般,说的本就是心魔化形的百变妖形无比的狂躁。经过无数次的试探,再被先驱者调侃的话语刺激了多次之后,百变妖形始终无法将那黑洞攻击摆脱。 声音之沉闷,如奔雷炸响,一经荡漾而开,震的人眼前发黑发闷。 星空逐浪号中,杨炽走入了操控室,此时的悦儿早已经在操作台上哭成了泪人,看到杨炽回来,悦儿一下介扑到了杨炽怀中。 现在自己从日占区逃了回来,相比隔离审查是毛主任找到了宪兵大队,两方通力合作的结果吧? 如今,三成内劲灌注到千山甲中,淡淡白光闪起,重山咒显现,千山训练甲瞬间变成了四百多斤重。 黑色和粉色倒是都还好,但最珍贵的要数金色。也有极品的黑珍珠,堪称稀世珍宝。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打不成才 朱慎锥之所以和姚家兄弟聊这些,只是用这种方式打消他们的顾虑,安他们的心罢了,同时也可以借此了解姚家兄弟的脾性。 从现在情况来看,朱慎锥用的法子不错,姚家兄弟从一开始的谨慎小心渐渐放松了,对自己的问话也一五一十回答,而且两人的回答中也让朱慎锥了解到了他们兄弟的脾性。 老大姚良相对稳重些,老 而在慕容府中,肖氏还在为自己儿子的事伤心,早早回了房中睡下。而慕容月和慕容夕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轻轻谈论着这次的事情。 阳光正好,室内的温度适宜,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唐娆已经有了睡意。 与蓝亭舫相对,赤焰道自然就是火龙,也只有火悦岚的血脉,火家人才能施展的功法。 将车停好后,他就下车了。下车的刚好,他的助理就走过来迎接了。 要是他们两个趁他不在在家里到处乱跑还到处乱翻,等周晓和苏爸爸回到家里看到家里这么乱后,被骂的肯定是他了。 如张柠所料,林峰和组内的其余几位核心人员,正是想和她谈签约的问题,还有之后的演技培训以及行程安排。 因此,在林伟军再找来时,他就把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到林庚身上,讽刺他是骗子。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底清楚,还是必须要先看一看这个丫头的实力再说。 常煜说完话就自顾自的掀起餐盒,沈茹喜欢用自己的餐具,他也洗好了摆放在她的餐盘上。 这个丫头不老实,居然没有提及她是百里妖娆那死丫头的情敌这件事。 他带着这个学弟偷偷塞给他的汽水,跑到了校门门房的保安处,嬉皮笑脸地把饮料塞给了门卫阿叔,然后抱着扫帚托着下巴在门卫处的阴凉处一待就是半天。 千羽绳应该算一根宝物,有见识的蒙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蒙星脖子上捆绑的千羽绳,可长可短,可粗可细,系在蒙星的脖子上,只要楚睦掌控千羽绳,蒙星根本就无力解开。 还没有敲上,欧阳默猛然转头眼睛狠狠一瞪,叶玄机便尴尬地迅速收回了手。 至圣不朽身,此是乾圣境强者苍幽教主留下的机缘,一直以来林少寒对至圣不朽身都忽视了许多,只当他是一门炼体的法门,能够增强力量,增强防御,仅此而已。 木惠只是有感觉的看了一眼,左臂的伤痕,理都没理,哼都没哼,就高兴地继续追杀逃跑的蒙星。 宋馨怡刚想说,我凭什么给你照相?我是警察,没有义务帮你们拍全家福的,再说了,外人怎么了?谁稀罕和你一家似的? 然而他后面解释了飞机通讯系统中接收到的信息,罗却下意识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不过这些都是普通域卫军,哪怕受到黑暗力量的侵蚀也不厉害,任晓蓉瞬间就将十几个域卫军给干掉。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殿淹没在两股力量的撞击之中,瞬间变得粉碎,陈龙也在爆炸中失去意识。 万古洞府已经是近千年未开启过了,不过听说里面最珍贵的果树有的甚至是十万年才结一次果子。 “李总,不瞒你说,现在我的资金上面的问题比较大,你看这些股份,大家能不能再商量一下,让个步?”周占元一手在桌子上轻轻的有节奏的敲着,脸上的神情比较难看,沉吟的说道。 “好了,我们进去再说吧!”眼见着刘长青滔滔不绝,似乎还要说下去,一点都没有住口的意思,何以安不得不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第二百章 淬炼 烟花工坊要完工还需要几天,朱慎锥去炼铁工坊和矿山转了一圈后就先回了百户所,继续看老金他们的训练。 打骂的确有效,吃了皮肉之苦,几天下来这些乌合之众渐渐有了些样子,队列也看起来比他离开之前整齐的多。 但这只不过是勉强而已,哪怕吃了打有时候还是有人会做错和忘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继续高举“霸 儿子好男风,不知管教,还这么不当回事的准备聘礼,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这般倒霉,要跳火坑里去。 肺里面的氧气越来越少,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晕倒在厉司城的怀里。这男人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舌头在她的口腔中扫荡,像是要把她给生吞入腹一般。 能拿回一千两就不错了,李公公把煜国公让他传的话禀告皇上知道,皇上一脸黑线。 所以,赵盘他们想要给叶紫报仇,就不能与地球和火星有任何的沟通。 这是佛界的闭口禅,每当云尘不愿说话或者觉得自己不该说话的时候,他就会修起闭口禅。 这是风云断的剑灵苏醒之后陆无锋第一次运使御剑术,此刻他根本不用怎么操控,风云断的剑灵自己便能控制风云断,用最凌厉的攻势不断尝试攻击荀圣杰的双眼。 如果托尼杨一下子刹车太猛,精卫号反而会超过去,那烈日熔金号就不可能再追上去。 比如酸奶,所有人吃了不坏肚子,确定是正常的酸,不是腐败的酸,才敢给叶公子吃那么两勺。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厉司城的脸上却没有一丝通情达理的样子,反而像是在威胁她一样。 季子璃醒来时头痛欲裂,他们说她昏迷了五天五夜,并且告知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然而这确实震惊到她了,她居然有孩子了? 想了大半夜,着实很累,但是却睡不着,疲惫到极致,却不敢睡。 自顾的玩弄着,却没发现园子的角落处一道眼神时不时的落在她身上。 第二,白裘是神会联盟的暂时领袖,戒备队从本质上讲也算是句芒的人,也就是说,这些明面上和句芒没有多大关系的组织都是为句芒做事,整个上天界在句芒的一手掌控中。 攻击无果,八道人影瞬间合并,实体的血天再次出现!手中匕首缓缓刺向灵空。 第三部分则是规则篇,但只有一个名字,内容被暂时封锁了。对于规则以及其介绍,要等无名修为足够才能看到。但至少炼制一二品仙器,是不会涉及规则的。 整理了一下失落的心情,若离追随泽言而去,空旷的草地上,留下那朵迎风独立,却没有生命的静檀花。 就在郑吒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主神’那庄严死板的合成音就出现在了中洲队众人脑海里,这下郑吒可是彻底傻掉了。 邵寒立觉不妙,眉头微皱,正欲朝后退去,奈何幽影幻步中行动受限,居然未能转过身来。 两人的介绍都让众人有些失望,他们基本上只是普通人,却是没有众人想要的职业和能力,不过最后一人的介绍倒是让众人眼前一亮。 “既然找不到就算了,暂时不提他了,岳兄心中郁闷,不如喝酒消愁,我陪岳兄一醉!”临风从储物袋中拿出两坛酒,放在桌面上。 这个声音低沉有力,语气森寒而冷峻,仿若天威,无双,主宰一切。 米娜从半年前来到这个城市,就开始游走在各间酒吧,以占卜为生。 第二百零一章 要求 姚家兄弟的成绩让朱慎锥很是满意,这两人的确是制作烟花的好手,把他们请来算是对了。 烟花放完,一行人直接从工坊回了姚家兄弟临时所住的小院,两边虽然有些距离,因为离的不远,又有小道连接,晚上打个灯笼倒也不妨碍行路。 姚良的媳妇在家已做好了饭菜等着了,平日里兄弟两人天擦黑就回来了,今天却等了好 一汐流一直跟在凯洛特等人附近,一只普通的黑猫并不会引起路人的注意,在他们战斗的时候,它就在旁边一栋房屋的顶层看着,等待任务结束以及特蕾莎的撤出。 众人闻言,顿时一愣,心里都有一个疑惑,三界会所不盈利,那开来干什么? 虽然美人嗔怒别有味道,但他还是喜欢刘一菲任君采摘、乖巧可人的模样。 天域宫,寇驰带着众人安全返回,所有人都依次返回彼此的势力,而寇驰也去往天宫面见宫主。 又经过一周的预热发酵,以及居高不下的人气,使得直播间一打开,就蜂拥而至百万人,足见冯昊的人气炙手可热。他们都期待着食神归来,再创神迹!当然了,不少人是抱着质疑和看笑话的心态来的。 “执事大人所言有理,您不用过多担心秦阳,他虽然顶着一个副盟主的头衔,但名不副实,无论是实力海事权势都不及我们血盟的三巨头。”位于曹斌右下的第一人和时宜的提出自己的看法。 马修手中紧握着契约卷轴,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胜利,总是能让人感到高兴。 紧接着一个近乎秃顶的中年人从麻袋里钻了出来,他穿着白背心,踢着塑胶拖鞋,眼神呆滞的看着包租公和包租婆,木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激动。 海水转化系统,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型水元素剥离法阵,通过将海水里的水元素抽出来,再重组成为淡水,这方面是康斯坦丁在负责,凯洛特交给他的任务,谁让现在只有他这一个法师呢。 吹吹牛很舒服,可是现在苏扬在一个风口浪尖,怕是一开直播,就有一些人开始带节奏了。 上古社这个庞然大物,白羽凌终于清晰的看到了一部分全貌,如果没有看到这些实际存在的宝物,他根本无法想象上古社的底蕴会达到如此程度。 在混乱的局势之下,有亲信待在身边是一件让人感到舒适的事情,娜尼雅作为职业者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加比·兰登和一干威斯特玛骑士的到来会帮上许多的忙,他们也是与罗所教堂谈判的重要筹码。 他拿起陶片,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将陶片对准了自己的手腕。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陶片仿佛是利刃一般,刚刚碰到他的皮肤,就割开了一个很长的血口。 三婶对宋波平时也挺严厉,可也像个娘亲,想想她娘,看她的眼神里没有喜爱,很平淡,和看院子里以前养的阿黄没有区别。 “娘,你别早起,我早起做饭就行,你们都辛苦了,我来干。”秦红突然出声,见大家都往她这边看来,讪讪地笑了,前几日闹得太厉害,饶是秦红难免也有点不好意思。 哪怕有冥鬼土偶两位前辈能在君主高阶都纵横无敌,但奈何不允许跨阶战斗,就算获得其中两阶的最高积分,也于事无补。 谁知初灵一甩手,将十魅姬推开,厉声吼道:“你滚开,我初灵儿不在当你是姐妹,你们是我们巫灵国的仇人”。 第二百零二章 纸团 见弟弟回忆起来了,姚良点点头,随后继续对朱慎锥道:“东家,这个活我们兄弟可以试试,但什么时候能成却不能保证,如果顺利的话或许只要几天,假如不顺利的话这时间就不好说了……。” “无妨,尽管试就是了,对了,这试需要何物?缺些什么直接说,赵大那边会帮你们安排。”听到如此承诺朱慎锥心中大喜,他没想事情 柳家也着实没见过一个大帮会的高层如此低姿态,况且人家也说了是最后一次,还抬出之前的合作情义来,如果还是一意孤行,心中有些说不过去,便答应了下来。 但也只是见过寥寥数面而已,她一年到头,可能也就等到春节才会回来。 张七也懒的说话,一个箭步上前,龙纹剑一个顺劈,直接把那个齐肩砍为两断,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大约是被赵彬的话有逗乐,周纯的话也稍稍多了起来,但包子就有些看不懂了,周纯这姑娘明明连沈墨岚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为什么赵彬居然对她看上去死心塌地? 临行,我对潋说,榕城地偏,环境又那么恶劣,不如让义姐与我一道先回国都吧,我已经命人将重华宫收拾好了,就等着她来住呢。 上午9点50分,方宇看着生物科技公司的股票直线下滑,仅仅五分钟就下跌了15%,由于不是国内的股票,没有跌停一说。 整了整衣襟,看着比奇那道巨大的城门,心中感慨万千,走在前往皇宫的路上,收了尸王,遮了容颜,静静的感觉这异域的风采。 我告诉他,那一场谋反并不是莫须有,是慕容家与太子府共同策划的,只是事情败露以后,南承冕为求自保将一切过失都推到了慕容一族身上。 凌星简直不能理解,这家伙怎么每次都困成这样,他晚上是去偷人了吗? 温热和着冰凉的触觉,让我的肌肤止不住的战栗,就如同,自己此刻茫然无措的内心一样。 “谢皇上!”舒天歌知道这是慕容千雪最大的底线了,只能谢恩了。 大概是憋的太久,李丰尿的时间挺长,却成功的勾起了程东的尿意。 然后他就碰巧见到了童然,真是谢天谢地的碰巧,让他及时救了她。 一个道尊境巅峰的强者,放眼道尊境之中,都可以称雄的存在。即便是陨落了,但是如果真要灭杀自己的话,方辰绝对有理由相信,对方肯定可以做到。 身为宗主的他,为什么不在宗门之中,反倒是默默的消失了这么久?这原因,恐怕除了紫阳老祖,也唯有洛青妍知道了。 不敢出门。慕容昭云挑眉。却见锦歌若有所思的说道:“安城有闻。近日。淮安洪安堂玻璃制品的少主出现了。 这让易嘉帧十分惊喜,用沈皓的话来说就是,易嘉帧现在沉溺在一种“我老婆就是能干”的自豪感之中。 因为娘亲美丽。第一时间更新所以老鸨子也同意了。这样我娘才成了人尽可夫的人。那是因为谁。还不是他慕容宇。 这时候只听的一声鹰鸣声,萧轻尘抬头一看,天空中一直白色的大鹰在盘旋,萧轻尘眉头一皱,这是自己养的那条海东青,现在在这个地方,看来有事发生。 元清风看着元清旦笑道,这胖子的反应也太大了吧,难道这两个月被清月师姐虐待惨了? 也就在此时,由于卡莫开枪,巨大的声音让原本就躁动的沙虫变得更加狂躁,开始不断向着祭坛的位置爬行而来。 第二百零三章 黄药和阶下囚 路要一步步走,饭也要一口口吃,这个道理朱慎锥很是清楚。科学不是变魔术,更不是无中生有,只有踏踏实实才会有成功的可能。 而现在姚家兄弟已经弄出了不需要火源,只需要通过击打就能爆燃的玩意,这玩意的出现也证明了朱慎锥当初设想是对的。既然如此,火枪的底火就有了产生的可能,接下来还需要一点点尝试,直到完 在最开始的时候,不管是推广教育,还是重视工商都跟传统相左,辽东上下对此曾疑虑重重。但在卫朔的极力坚持下,又经过这么多年来实践,到而今再也无人对卫朔推行的政策有异议。 听说要传达大本营的最新指示,集团军司令员们纷纷坐直了身体,将目光投向了马利宁,静静地等待他接下来要讲的内容。 帖子里,瞬间回复过三百,而这些回复大都是一些负面的评论。当然,也有些论坛水军闲得无聊,感觉这里的出装比较好玩,怀着玩闹的心思去打了几把人机,匹配。 来自维亚济马的司机们,驾驶牵引着火炮的卡车,从浮桥上渡过了沃皮河。炮兵战士们等卡车停稳后,连忙上前摘掉卡车上的挂钩,推着火炮就朝预设阵地走去。 那幻象持续了一秒,接着无声粉碎,光明与黑暗,此时相互湮灭为虚无。 劳夫多娃是网坛名将,排名最高的时候甚至冲进过前二十五。目前,她的世界排名是第四十八——前四十六名可以直接进入正赛,要是有两个受伤的,她这第四十八也能直接替补。 军士双眼瞪突,死盯着血水中的舌头,瞳孔急剧骤放,捂着嘴巴,缓缓转头,看向身后。 在他一指点出,林晨面前的诸多空间,好像遭遇到了铁锤猛击的玻璃,哗啦哗啦全部破碎,方圆百里的天空,所有的元气,全部呈现出了一种粉碎的状态。 大量的蓝色云雾遮断了长街,云雾之中时不时的腾起暗红色的血雾,满生倒刺的黑色鬼龙在云雾中翻滚穿梭,以围攻之势迫向桑天亮。 向普罗霍洛夫卡地区推进的武装党卫军第2装甲军,遭到了苏军顽强的抵抗。作为先头部队的“旗卫队师”,在年初的哈尔科夫战役中,曾经单独击溃了苏军若干近卫师,是一支战斗力极强,让苏军谈之色变的装甲师。 瞬间来到紫气降临之地,将身前出现之人的面孔看清楚后,李济生也是满含震撼的开口。 宝乐忍着恶心,认领了这间为她量身订做的豪华分解室,若以家人为人质,她肯定会束手就擒的,可是凭现在的妖王体,这间牢室可是关不住的,也分解不了的。 大理石的楼梯很宽阔,每一阶也很宽,踩上去不会有局促的感觉。 苏婉婉正想着如何回答,忽然微风吹过,将齐德龙身上夹杂着的花香飘了过来,苏婉婉眉头一皱,这香气乃桂花香,不就是乔暖玉常备着挂在腰间的香么? 前方之所以会产生那样天差地别的景象,完全都是因为老金的剑而产生的。 罗尔夫感觉,他好像进入了一个漆黑的山洞一般,伸手不见五指,但又好像正被一条河流推动着往前走似的。 宁偲没想到李倦喝醉了思维都变得这么迟缓。跟在手术上台上精益求精的大医生完全两个样子,不禁有些好笑道:因为我还没答应你。我们不可以做那么亲密的事情。 第二百零四章 死罪 这一次回京是以罪人的身份,熊廷弼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也许是最坏的可能……想到这,他心中涌起悔恨之意,假如自己当初不那么硬顶皇帝,闹一闹后就按照皇帝的意思出兵山海关作战,哪怕夺不回失地,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言,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呢?当他的目光向后望去, 薛东杰脸上多了几分自豪:“的确是我的母后,母后在当时可是风雷国第一美人,就连中土帝国的几个王侯都仰慕不已。 希望这次拍卖符篆可以获得一个好点的炉子,也不枉她冒着暴露自己有这些符篆的危险。 它们大多是普通鬼,只有那么几个是厉鬼,但此刻面对秦枫也是规规矩矩的。 她这辈子,坐过的最好的车只是奔驰宝马而已,还从来没有坐过这样高级的跑车,她现在不止一点激动。 同样是被拯救,黑龙安兹·潘达利亚会想着百年之后脱离伊泽的掌控,去发展自己的领地建立自己的氏族,而奥尔托伦索却绝不会有这个想法。 就这样,安家出租车公司的出租车因为司机被带去调查,被迫停止运营,当天就只剩下林氏出租车公司的车子在外面跑。 秦枫也不知道,他看了看仪器上显示的心率等等,虽然微弱,但还是有的。 但这东西,却是岛国传说中的一种鬼怪,确切的说应该是一种怨灵。 伊泽注视着自己的怪物军团,即便经过了连番大战,数量依旧高达8万,这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数字。 所以,按这样算的话,那赵潜是不是可以说是已经到了合体呢?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但赵潜现在接下来的修炼方向,还用的着去向着出窍的方向修炼吗? 随说吕玄有些报怨,但他并不是很在乎,本来就不是很熟,人家凭什么在乎你呀。 “哎呀,孟道士来了!”茉莉妈妈热情地招呼我进屋,她正在打理阳台上的盆景,我站旁边看着。 钱多多悲伤中听到了这句话,哭着笑了,丰富的表情绝对可以做一线演员。 说到功夫,海男来了精神头,他对功夫那可是情有独钟,拿武痴来形容他也未尝不可。 当然了,这个功能还是人家夏建的,想到这里,王有财又开始暗暗的佩服起了夏建。 因为没人知道这两种血脉结合之后究竟会诞生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许是血脉之力更强的后代? 此刻帝都一座豪华的宫殿之内,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中正拿着一把厚重的长剑抚‘摸’着。 利维坦不屑的吐了口唾沫,正想转身回来,身后忽然传出了震天的爆炸声。 “就是,这都第几个了,也不知道是谁把消息放出去的,这下……更难了。”其中一个精英成员说道。 他见过纪学锋的实力,浮屠之力能否对抗这么多枪支的射击,他还是把握不准。 老百姓的感情是最真挚的,他们分得清好坏,只要是对他们好的人,无论是警察,还是军人,都会受到他们的尊敬和爱戴。 时半夏深呼吸了一下,她年纪确实是到了,可是,她就是喜欢单身呀。 要知道按擦使那可是执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兼具司法和监察职能。 累了一天的福元圆总算可以换下繁重的新娘装备,舒舒服服地梳洗干净,浑身上下连毛孔都叫嚣着清爽自在地摊在床上。 第二百零五章 兵部主事袁崇焕 熊廷弼和王化贞的事告一段落,不过天启皇帝却没放过兵部尚书张鹤鸣。 对于张鹤鸣这人,天启皇帝认为这位老先生就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饭桶,而且是跟在东林党屁股后头摇旗呐喊的无能之辈。如果不是因为张鹤鸣旗帜鲜明地支持王化贞,也不会有辽东的经抚之争,更不会有现在的糟糕局面。 之前廷议的时候,张鹤鸣 对于林云的交代胡明很是上心,不过他在阴阳双杀面前并没有特别的表现,毕竟对方二人算是一个整体,全力施展之下他一人根本没有把握取胜。 “铃儿,别来无恙?”她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柔婉,紫铃心中却顿时警铃大作起来。 “爸,你放心吧!你们一个个来看,谁先来?”赵民望着屋内众人说道。 可即便如此,这也算是中低序列非凡者的‘神器’,如果记录了半神能力的话,可以做到很多无法做到的事。 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但是战场之惨烈,手段之狠辣,简直没一个正常人能看的下去。 巨人城外围,一头庞大的身影从空中极速掠来,惊起了无数人的视线。 莫一鸣一听,特别是看见秦夫人此刻那装出来的娇羞模样,加入后面那带嗲的声音,让莫一鸣差点没有吐出来。 此行南明,莫一鸣并不会贸然去冒险,毕竟自己聚气圆满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并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闻言,众人顿时恍然,难怪他们先前未曾找到神通之术,原来那竟在第四十五层方才存在。 所以说在佣兵团里,没有哪个佣兵会在这里修炼的,除非有要好的朋友给他护法,这才会有个别的佣兵在营地里修炼的情况出现。 夜晚,一轮月亮正交替太阳挂在天空中,随着月亮上升,月亮特有的月晕正在形成像雾气一样的朦胧感,等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形成一圈像光盘一样的月晕。 “贤弟你画的船怎么都和我们现有的船不一样的呢?这一艘又叫什么船?”孟良珙是一个好学青年,看到马汉山画的船,竟把心中的忧伤都忘了。 但在终于获知东海出现一株万年的“荷焚草”时,身在嵩高宗附近,探查那里近期发生天地异变的李修远,遥控指示已到东海的儿子李伯明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拿下这株荷焚草。 神鞭魏洪光道:“来来来,我先喝三碗,感谢上苍,让我遇到少主!”魏洪光连喝三碗,哈哈一笑。 沈念不敢想象他离开后会经历什么,但一定很触目惊心,不然上辈子的他怎么会变成握枪杀人都毫不眨眼的人。 “当然…先进别院疗伤,我们不主动惹别人,要是有人招惹我们,就算剩最后一人最后一口气,也是要讨回公道的。”马汉山真的生气了,很生气。 换来的是宋家家破人亡,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挽救!唯一真心爱护自己的沈权楠也落的个万箭穿心的下场,而自己更是惨死火中。 就在宋秋桑目光透着冷意,刚要开口说话时,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上官明月带来的也是二十四个漂亮姑娘,几个姑娘手脚麻利的做了一桌饭菜,大家吃了起来,佟铁山更是把冰露拿了出来,和许凌峰爷俩就喝上了,你一碗我一碗,喝个不停,佟铁山一边喝酒,一边向许凌峰等人使眼色。 第二百零六章 狠人 酒菜摆上,熊廷弼也不客气,先取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就喝了个一干二净。 喝完后,熊廷弼一副满足感慨的表情,自被从山海关押解京师以来,他多少日子没尝过酒味了,更不说这样的好酒。 袁崇焕提起酒壶给熊廷弼又倒了一杯,第二杯酒熊廷弼没像第一杯那样喝的急,他细细品着,分了几口下肚,等喝完后伸 别的不说,单单这十大魔卫,就足以,将天下武馆,推至云州前十的势力之列了。 秦海一五一十地把重生的经过告诉了柳轻眉,因为他对柳轻眉是完全信任,相信柳轻眉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等威廉离开议政大殿后,示意丹彼尔跟上,两人并肩而行,走在离开王宫的路上。 “刘老师,你和同学们聊会天,多熟悉熟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教务处主任看了一下手表,转身便离开。 鲍西娅连忙继续往下看内容,她刚看了没几行,听到动静的卡斯兰娜和布鲁克也都从餐厅出来。 现在绝对不是冲动的时候,如果冲动的打破这些镜子,说不定会断绝了黄胖子出来的希望。 在这种前提下,威廉为防止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不在,贵族们像在他入狱的一段时间里一样落井下石,甚至变本加厉实施报复,他不准备留这些人活口。 幸亏他刚才反应及时,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带着玛吉后退,吸入体内的毒素只有很少的一点点。 如今黄正弘败迹已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撑不了多久!此时战局已经无力回天,再拖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变故,只能令其伤势加重,所以楚望舒这才开口提醒李天云,毕竟人家可可没他这个眼力。 现在,以卡普的体魄,狂绿颗粒还要不了他的命,但是除非有解药,否则他身体各部位已经出现的僵硬、功能退化等正装却是不会消褪了,而且随着他在狂绿颗粒中暴露的时间越久,他的这些病症还会越来越严重。 身边的白雪也是这样的情况,两人对视一眼,看向了白衣和黑玄。 这几日,他夜夜从梦中醒来,胸中都堵了一口气,今日也不例外。 “钰儿,别怪我,疼了你这么久,也该报答我了。”石聚荣紧紧攥着手里的合同,一脸猥琐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阮钰。 只见老头的右臂,就好像是被飞机螺旋桨给旋了几下,一条手臂已经扭曲成麻花一样。 所有东西都收好,店门也关闭了,白芊漫就让她们搬来凳子,围着休息区的沙发坐了一圈。 但是却不是化为玻璃渣子,而是变成元素,证明这东西也不简单。 你应该看出来了,我拥有合成东西的能力,武器,防具,特殊功能道具,甚至食物,药物,只要给我材料我都能做。 海因茨在空中冷眼的看向地面上的深洞凹口缓缓说道,凹口里面漆黑的看不见。 他们五人说笑着朝里面走去,一边拍照留念,一边指点江山,浑然不知这些房屋俏无声息的变化着。 老头狠狠地瞪着林浩,从他的目光之中,林浩看出了老头浓浓的不甘。 “陛下,你等着,臣妾这就跟你走!”说着,刘贤妃朝墙上撞了过去。 关键就在于,自己的嗓子早就吼劈了,现在嘶哑之中还染上了一丝感情的色彩,简直又刺激到了幽蓝寒天的神经。 第二百零七章 告诫 李大志接到院长电话时,正在跟自己的老婆李桂林商量如何处理李嫂。 男人个高腿长,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在包厢里暧昧昏暗的灯光下贵气耀眼,更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毕竟,我是池宴忱的前妻。现在池宴忱失踪了,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对记者们来说都是爆炸式的流量。 人生中的苦也只有自己能体会,现在回忆那些事情,只会庸人自扰,不如淡然处之。 “院长,我来这里不是闹事的,而是想替父亲查明真相,你刚才说的话,我不能接受。 而与此同时,宫织雪也动手了,闪身来到沙发后边,一剑刺向醉北风的后脑勺。 “如果医尊分身再生之后,携带死前记忆,一定能猜到是我偷袭杀死的他,毕竟山海界的天尊没有这样的本事!”东溟说道。 其中最宠爱他的还是杨教授,杨教授是真的想把他往更高层次培养。 然而此刻更让众人鄙夷唾弃的是,你江冉冉怕今晚比不过唐秋娅,背地里找人做这种阴暗下作的手脚就算了。 顶级餐厅几万块的一餐、几块钱的路边摊和便利店里的加热速食,江念都是一样吃。 荣嘉也很有礼貌地朝它笑了一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通一声跳进了身边的河水中。 这就是美好的误会了,而且换位思考的话,的确很容易产生这样的联想。 可现在,他却发现一壶巨蟒蛇血所蕴含的能量,竟比半瓶元液药剂所含的能量的还高,这简直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电工刚说过李东家的用电呈现出无人在家的态势,就是从周四晚上11点开始的。 逆转能量核心适用于黑甲、适用于航母同样也必然适用于舰载机。 而熟知整个剧情走向的魏戫峰却知道,隔离实验室里,或者说整个地下试验室里的人都已经感染了T病毒,一旦中央电脑关闭之际,便是丧尸出笼之时,失去意识与思考的丧尸,只剩下饥饿本能,见到活人就吃。 这是李南刚刚通过氪金狗眼,从队长身上看到的属性。而且,更加让李南无法相信的是,美国队长手中的盾牌,系统的评价居然是A级,要知道他手中的火之高兴,系统的评价也只是B级而已。 嘿,这家伙装的还挺像,但相处久了马东还不知道这老家伙是什么人? 阔斧旋转如车轮,清光在他的四周不断地亮起,只有看着这一幕荣嘉才知道,蓝面大汉的战斧,早已没有了原先的速度和力量,否则那些星宿军战士,根本没机会启动传送玉璧,而是会直接被这蓝面大汉一斧劈为两半。 云虚没想到这个白管事竟然还弄了这么一手,这个康奇看到云虚心软后松口气,可下一刻,云虚却一剑拔起一甩,那个康奇一命呜呼。 赵子龙听了他的话,上下摆弄着手中那台银灰色的直板机随口说道。 人的思维,一旦陷入了定式思维模式,往往很难走出新路子。东方雨平现在就是这样。 这一战,足足可以让唐朝的实力发展停滞数年!李世民为此感到焦头烂额,数不清的杂事堆压在身上,感到无比的疲倦。 虽然于渺渺没有直说,楚阳却猜的出来。看来,这几天于渺渺家里确实闹的不轻,这是把家里老人都给惊动了。 “给我,放在地上,对,就放在我脚能够勾到的地上。”她眼中发光,仿佛这块牌子比什么都来得更要紧。 这句话很中听,那些男人反而变本加厉,有的索性将双腿往椅面一蹲,让她到自己跟前来找地上的银子。 林星辰,你要是再敢瞎比折腾,我就掐死你。这是连城虎,最真实的想法。 “你作为厨师不知道等客人,也不知道瞎跑啥呢,我们想吃你做的水果饭。”为首的冯亚蓉看到赵子龙面上洋溢的温馨笑容之后,俏面上毫无来由地一红。 然后,第四坛美酒还没喝完,东方雨平,已然彻底醉倒在地,呼呼大睡。 而那时候的楚星寒修为还不过是武人极限,根本与半步武人搭不上边,现在楚星寒不止伤势痊愈,连修为也更上一层楼,试问,面对比之张洪要弱上无数倍的柳安习,能有什么危险么? 听到相同的话,彭冠伦再次品尝到了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感觉,这让一向喜欢掌控一切的他感觉非常不爽。 下一刻,秦横天身子连连震荡,猛然一拳击出,道道龙吟当空暴击,随后只见在他的头顶,出现了一条硕大无比的太古帝龙,一拳撼动天地,伟力镇压向前。 “弥莎,这山脉那么大,你能找到海丽丝吗?”林峰忍不住问道。 是的,不允许,世界不允许长生不死。所以,能够在大明世界长生的仙,必须是自有源泉,元气不加外求,即拥有独立于当前世界的能力。 而此时的非洲人民军士兵们有的再继续肃清残敌,有的则捡着英国人遗弃在地上的枪支弹药。 第二百零八章 呵斥 明光市外贸局最近和美国一家公司签订了合同,向他们出售一批黄花菜,因此那家公司的代表这两天在外贸局逗留。外贸局和市委设宴、举办舞会招待。 两道弧线,在空中猛然交汇,撞击,然后倒着划出一道下坠的弧线。 “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家人,但是她不是。”米尔豪摇着头说到。 “好了大家准备好了之后就出发吧尽量不要去碰那些花否则香味会散得更远的。”溪夜再一次提醒大家。 张兰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我心里难过,怕控制不住自己哭起来,”说着又流下泪来。 “你们怎么出来了?”山洞口不远处,孙晋刚刚又领会一拨人往这边走过来。看到叶香和苏果出来,奇怪的问。 一次次的被忽略,一次次的被人用惊讶的眼神对待,看到他们那样滑稽的表情,他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是心里的失落慢慢的聚集在心里,长久的压抑,使得他越来越沉默寡言,为人也变得严肃。 最终,姬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艰难到极致,痛苦到灵魂的折磨,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自己只是记得,当时那个天运的国师,说是送自己去维克所在的地方,后来自己便晕了,到现在脑袋还有些痛,有些蒙蒙的。 “不会的,不管什么代价,只要能打败伪神,我们都愿意付出。”安吉急切的说道。 “用我的长刀吧。”段鹏飞已经能听到天上的雷声越来越大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把背上的长刀解开了。 而东北的“嘎达梅林”骑兵第二旅和“海交”第三旅也适时出击,配合西北军占领了外蒙东部的乔巴山和温都尔汗。至此,外蒙这块后世永久失去的领土终于又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黑暗瞬间消失,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李太白满意的笑容和那一胖一瘦二人的讶异神情。 “身为玄虚海的护界神兽,助纣为虐,该当何罪?”孔木盯着大时空凶兽。 当时的符老也是对着谷烈说着那些药材,当时谷烈也是清点了一下确认无误之后便是将其中的各种力量全部的凝聚到了空中,当时那些药材之中的力量便是直接向着空中飞去了,一滴滴的液滴也是从那些药材之中凝练了出来。 “拜托,用用你的大脑,别人了解到的情况有我们多吗?”赵季对着罗莱,晃着他的脑袋问道。 秦普锋双指一并,先天真气迸发而出,一道剑气直接穿透了身后的身体,立马离开了原地。 听见夏晨曦的分析后,凌立顿时傻眼了,他说这句实话的时候,可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生怕她会吃醋,然而却没有想到他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对方压根就不相信他的话。 直接提升了三个层次的修为,紫雷珠中的那股强大的力量才算是停止,这个过程只有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提高这么多的修为,说出去恐怕能够吓死一片人,就算是萧易寒和袁天定两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天气温度一天比一天比,可h市的娱乐圈却高热难退,最吸引眼球的事件,大概就是季茉莉高调再嫁。 其实,有石老的神魂探测,比他把脉来得要准确得多,而且更有效率,只是傲雪跟在一旁,孤枫自是不敢露出马脚,因为石老的存在是他少数秘密之一,决不能泄露,至少在他有能力保护石老之前绝对不能。 九人确定了目标,花费了十几分钟,出现在了那洞窟的洞口一阵阵若隐若现的鬼哭从洞中伴随着一股阴风迎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我看未必,他的价值是非常的大,但是还不够,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我倒要看看他的实力到底怎么样?”柳涵望着宋云的背影说道。 对着此人狠狠一撕,更是放出无数巨龙谷中的巨龙,将他的肉身啃食大半。 自从那件事后,他对鱼水之欢也有了些许畏惧。骆漪辰总是保持着警惕,生怕再做错什么。和尚琦领证后,他再面对她时,在心里和生理上都有所不同。毕竟这是自己的老婆,很多事他想控制也控制不了。 两人离开餐厅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如果不是贺夫人打电话来询问两人什么时候回去的话,估计贺少校不清盘是不可能走的。 林向晚一步一步地从水塘里走出来,楚狄想要拉她,却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收回了自己的手。 唐晋腾冷眼看着她,其实吧,要说她在身边,大部分时候这位爷都在无名火起。却不明白为什么总想时刻把她搁眼前放着。 仔细打量其中一方之后,叶风不禁有些晦气,因为他发现这些人的装束跟徐堂然的很像。 在这个角度看才看到更清楚,这头大象并没有像是平时那样的在海上漫步,而是在奔跑,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野生大象一样的在奔跑!也难怪会在佐乌引发那样的大地震了。 但诸多工厂杨冲能联系到这些最终能够制造出想要的机器人和飞船等等成品,唯独没有对制造这些的人存在的地方。 萨蕾莎主动靠向了菲德肩旁,然后把手中的长剑举起,架在了自己的胸前,再把剑柄递向菲德。 其实王兴新早就被疼醒了,只是方才在想事情并未搭话装睡而已。 “我们部落的勇士不会畏惧死亡!”土著带头人的话让左楠翻白眼。 第二百零九章 老狗 喷火的人与吐冰的人打在一起,玩植物的人与能与动物猛兽沟通的变种人打在一起。 眼看这里再没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唐三杠打算先回武魂城,已经让分身去接孤独雁与独孤博,橡胶林经过一年时间的催化基本长成,可以割橡胶了,从诺丁城就开始想念的轮胎,终于要开始制作。 才发现被控制住的人满脸的血纹,还在不停的进行挣扎,他连忙带着行凶者去找队长他们。 没有享受过母爱,这辈子父亲虽然不怎么管他,但他还是知道父爱无声这个道理的,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骨肉。 三杠三一听,就想起了斗魂场,那里一条龙服务真是周到,这个斗魂台应该也是类似的地方,只不过是单纯的让学员们切磋之地。 我听过这句话,好像是庄子说的吧,意思好像是教导人要学会放弃执着,开始新的生活……好像是这个意思,也不知道对不对。 有关于蜃龙,冥惑心告诉了她一些事情,蜃龙是龙却又不是龙,它是比龙族更加强大也更诡秘的龙族。 他赤手空拳,竟然利用桌子上的筷子,就让他这边三人失去了有效的战斗力,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也许,直到最后那一刻,在她脑子里面,回荡的都是那样的话语。 随着叶景成为了兽皇传承人之后,重明鸟蛋的封印也随之被解除。 然后狠狠得在泥土里面捣鼓了一会儿后,机器人缓缓的将土里面的东西拿了起来。 换做是平时胡鑫都会停下来好好地欣赏一番,现在心系黄星月的安危,毫无心情,大步朝着远处那巨大的泉龙地下城走去。 古塔夜市步行街,沪市最有名的休闲度假区之中,最繁华的夜市步行街。 迟早早困惑,果然放开他,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一眨一眨的,样子很是呆萌。 刚才他本想使出一出欲擒故纵,让茜雪这个忠义的丫鬟感激涕零,然后投入自己麾下,不成想马车走了半天,也没见茜雪追上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跟贾琮随意聊了几句,见他并不是太热情,戴权便以回宫为由,让他先行离去。 太初圣王叶青云听后顿时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位弟子的胃口竟然这么大,一下子要吃下两座世家。 叶炔终究还是扭头,盯着她消失的背影,胸口,莫名的窒息了一阵。 孩子们虽然很想知道,可是也知道这人是人家的隐私,即便是再好奇,那也是不能所意的闯进去的。 到现在如果他还分析不出局势的话,那他这个石家族长也别当了。 福临看向她,眼神深不可测,让人恐慌,难道皇上知晓了什么吗? “后天,是你说的开业前三天呀。”宋巧巧在一旁沏茶,一边说道。 刘靖只是别部司马并不是最高统帅也不好对此刻情况做出指令,孙坚是朱儁副将自然要听从朱儁的指挥,朱儁半路杀出,算是来瓜分一下战果,他自认此战之功不在于他,也不好做指挥。 何进与袁隗则面色稍显难看,此刻刘宏已然做了决定,若再反驳无疑是落了刘宏的面子,到时大家都不好看。两人只得认下这个结果,只是脑子里仍在思索如何给刘宏使点绊子。 星蔓虽然贵为墨国的公主,但是有时却很是自卑,尤其在面对蒸蒸日上的夏宇之时。他喜欢夏宇的直白,他喜欢夏宇不惧威胁的态度,他喜欢夏宇自己去掌控命运的骨气。 周慧兰笑了笑,坐在吧台后面没起来,她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确实是不方便了。 俞秋见状,顾不上被波及的可能,赶紧拉着陆展,将他拖出了天劫的范围。 “爹……”方思思红肿着眼睛,她并不怨恨她爹此时说的,相反,她还赞同她爹所说的。 要不然这会释放出来,就只能跟田仲撕破脸,而不是现在这个场面了。 “去死吧!”在前面的雷亮等人此时毫不犹豫的挥动武器攻击了过去,那一只二阶食人鸟,在下一秒就被他们的集火之下,直接给干掉了。 冷光闪过,彩冰四溅,白衣人高叫一声:“白君手下留情!”随后钻入剑风,抢出冰中佳人。 在唐族人的历史上,迷途的异乡人不是没来过这颗星球,但历任大族长都下令将他们杀死了,即便有漏网之鱼,那些异乡人也无法回到他们的故乡,他们要么融入这星球的自然,要么死于这星球的自然,就是这么残酷。 人们都说那座山里住着妖怪,许多荡魔人都去过那里,但只是一座空山。 龙家主已经与慕容飞打了起来,但是慕容飞还是比他差了不少,现在已经落在下风,随时都会出事。 当薇恩看到阿卡丽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然而当薇恩反应过来的下一秒,他的屏幕已经是黑白一片,这会儿,薇恩终于精神崩溃,他再也忍不住了。 全身依旧绽放出淡淡的白色光芒的林修,此时眼神看着他出声说道。 一个实力高于自己的薛宁已经是令蒙柯暗呼棘手了,更为棘手的是蒙柯赫然发现一直被他们兄弟三人的当做花瓶的露西居然也不受自己的气势影响。 做人是不能太贪心了,自己已经有了这么多的东西,没有必要与华佗讨价还价了。 当他注意到床上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彻底的击碎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那一刻刘佳宁的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整个心都仿佛碎裂了一般的疼。 “除了基因嫁接,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复制蛇人的力量?”季阳问道。 伫立在大气层外侧的黑暗深空中,正在对峙的三方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僵硬的画像,但却有无比压抑的气氛,从他们身上缓缓渗出来,扩散到周围的虚空中。 第二百一十章 默许 南疏有腹肌自然是因为她进了娱乐圈开始就有在强化自己,她从前就是一个知道自律的人,就是性格太孤僻,不和人交流,了解她的人自然没有。 刺目的阳光不惧怕古柘的威严,如火的光线洒在树冠上,却被层层叠叠的树叶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狼狈的逃到树下,变得似晚间温顺的星辉一般,明明暗暗,如纱如波。 姚瑞雪那么善良的人,尤其是对她在乎的人,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焰看了看转动的齿轮,是升降梯,升降梯已经接近地面了,巨大的机械齿轮转动,带动百米长宽的升降梯。 电光石火之间的,水昙香轻腰一拧,肢体半转,箭云自其脸上险险掠过,她弯身向右纵跃,单足蓄力,直踢右路攻来的青年男子,“卟”的一声,拳脚一擦而过,青年男子没有硬接她这一脚。 世界树公会的会长伊森是一个天才级别的附魔师,这件事情他们早就已经有所了解,因此他们并不怀疑伊森可以拿出足够强悍的附魔装备来辅助他们。 没想到,这个原本是用来清理垃圾的技能,却是被用在了战斗之中。 长大后稍微好一点,但别说什么见义勇为,就连学车,他也挺害怕的。 “主子,佟贵妃今儿个也算是得偿所愿了。”绿袖说这话时,眼里都透着一股笑意。 她在慢慢的改变,潜移默化的,如春日融雪一般,等他有所察觉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的华丽的变身。 艳山上,坟头前,唐悠从篮子里掏出供品,一一摆上。这时,胡颜才知,她和唐悠吃的果子,竟是要供奉给唐悠娘亲的供果。 不过有一点大家都是肯定的,那就是经过这短短数个时辰的比试,韩冰的实力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封云喜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中隐隐带着不安,花如颜面无表情中带着几分挑衅,胡颜咧嘴一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然后裴念点了点头,随后又猛然觉醒,将茶水泼掉,转头一脸笑意,却见他手中拿着一支茶壶,连忙夺下茶壶红着脸躲在远处。 而且宋泽的体内,似乎也被强行注入了某一种林北所不清楚的毒素。 “月华门韩冰,拜访君云归前辈,请帮忙通禀一声……”韩冰抱了抱拳,面带笑意的说道。 韦麻郎开始分兵派将,他首先让赤嵌城的防务总长巴斯滕代表他到泉州来见朱由崧谈判,说是谈判,其实就是向朱由崧施压或者抗议。 要不然的话,耽误了时间,让这些凶手给跑掉,那就是真的完了,他们大日本帝国的脸面,将会彻底的被支那人摔在地上,狠狠的践踏。 百里欢颜,则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一脸正气,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这个如同魔鬼般可怕的地痞无赖,根本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现在一听到十全大补丸几个字,心都滴血,浑身每个毛孔都疼。 尤其是精品羊毛衫,还要附带纸袋,这郊区的造纸厂也忙了起来。 不用考虑后世,能够随便肆无忌惮的动手段,他能够达成的成果也是有限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苏吉打心底瞧不起凤天澜,觉得她就是一个可以对妹妹下杀手的超级狠心姐姐。 作为一个魔药大师,格雷特仅通过鼻子就辨别出几十种花,里面不少品种甚至可以用来制造高级魔药。 眼下,在整个察哈尔部中,由阿木台这位执政直接或间接掌控的军队,达到了恐怖的七成。 之前他根本不晓得国外竟然连这么先进的设备都研发出来了,感到好奇的同时,内心已经有了更多的打算。 青莲望着看向一边的陌无殇,狠了狠心,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陌无殇的面前。 锁妖塔被毁,玄天镜被盗,昆玉城沦陷,弟子死伤过半……说到底昆仑山还是败给了九幽。 到达了这城中心最繁华的区域,街道上的景象和任家府门前的景象又有不同了。 卢云三人都皱起眉头,如此大喊大叫,虽然在山中没什么意义,但也影响他们悟剑。 还有,他们在冰冷之原会碰到怪物的图鉴,其中有一种叫黑暗长枪手的中距离作战怪物,他们这次没有遇到。 看着张校长的背影,陆铮连送都没有去送一下,这张校长,是必然会想办法来整自己的,陆铮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这些东西,自己还是十分清楚的。 陆铮一行人连续走了几家餐馆都没有找到位置,来到了这家开心餐厅外。 邢鹰站在城门口打量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仿佛有了什么想法,接着进入城市。 比如说被这么招呼一下,就忍不住去想等会是不是要把自己洗干净了送上门不用质疑,在异界的规矩中,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后,事情如此发展的可能性相当的高,更别说郑逸尘是紫萝商会的顶级了。 郑逸尘这次释放的魔法就是极大化的,一个顶十几个正常的高级魔法。 这舒爽的感觉是从内到外,甚至每个细胞都在微微颤抖着,好似有人在轻轻抚摸一样。 “好了,刘叔,既然他说让你一起吃,你就一起吃吧,外面,我说的算,但是没有外人的时候,他说的算。”神月也忍不住开口说道。 古代生物,妥妥的仓鼠症晚期患者吧?抿心自问,若是他现在也有着古代生物面对的情况,并且有着他们的能力,绝对会收集更多的东西,甭管有用没用,先留着再说呗。 众人纷纷散开,去寻找通往其他区域的出口,其实他们也不死心,想要再试一试。 要不是他生前的实力就已经非常强大的话,此刻早就一命呜呼了。 “亲爱的,下次我们也来这里体验体验!”杨帆搂着林若林汐说道。 反正现在丹药也炼制出来了,属于他八极门的一方也胜了一场,对于郑钧而言,自然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爱才的孙督师 天启皇帝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招让魏忠贤佩服不已,他很快就把这个事交代了下去,有了皇帝的默许再加魏公公的意思,下面这些太监一个个全是人精,哪能不晓得应该怎么做? 几日后,户部正式向内阁提出建议,皇... 毕竟一切已成事实,在没有稳固的保证之前,何必再添一大乱子? 曾经,她在朋友的舍命保护下,侥幸逃过了屠魔令与海军的追杀。 那名裁判看着勉强支撑住的陈静以及变成大青蛙和变傻了的吴康,直接宣布了陈静获胜,他觉得要是再呆在场上他有股冲动上去打人了。 她穿着丝袜,长长的腿显的很亮,身上也有一股极为清香的香味。 银龙王无言以对,即使伤势提前几万年好转,但想到今后自己的生死就在别人一念之间,并且还是因为自己自作多情,她的心情瞬间变得不太美丽了。 而现在,【恶魔】等人被【魔鬼后嗣】牵制,他们其实有很多的时间慢慢来。 楚云根本就不知道李牧这家伙在想什么,他刚才只不过是按着一部滑稽卡影里面的场景戏弄对方而已。 当然,像是召唤塔这样比较重要且隐私的建筑也都包含在姜莱自己的地盘里,平时其他人接触不到。 现在一看到李朝阳,就更让他确定自己的想法了,他虽看不出李朝阳的修为,但可以看到他的境界很稳固,并不像刚成天仙的样子。 若是遇到为官清廉一些的倒也还好,但是若是遇到那种贪官污吏,你钱也出了,但是还看不到效果,这才是最恶心人的。 看着那些铠甲士兵都感觉都非常的恶心,一个士兵挥手斗气砸在那具尸体上,里边的白色肉虫全部被斗气眨死。 “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否则我们不能接手这个孩子,知道吗?”朱青严肃的看着她,执意说道。 无论如何,李傕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这样窝囊的战死,可眼前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败局,也来的有些太突然了。 在水下战斗还真的麻烦,要不是属性非常的高,完全有可能会被杀的。 哪怕听不懂,他也能够知道方璇在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在魏国人的眼里是最最愚蠢的事情。 倪元璐一听自己岳父死在慈云庵外,而凶手很可能是针对自己,不由得猛地抬头看着王在晋,露出惊骇的神色。 条由木头建起来的桥,在桥下是一片黑色的水泽,在水泽中有很多的枯木。 谁知道云海有多深?万一要是直接掉下去,还不得粉身碎骨?可是谢半鬼又偏偏不敢力,在这种肉眼看不出两丈的地方,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个偏差都足以致命。 朱恒威沉默了,他知道谢半鬼,高升是他的儿子。他们两个却不知道皇上是他们的父亲。 “这个当然要了,”见识到陈鱼的厉害后,庞云天想也不想的道。 “老爷子,我呢?”海德开口,老爷子连说也不说,看来是不打算带他走。 “本宫倒无意见,只是这事如今难道不该是去寻皇后娘娘吗?”德妃道。 此刻只要有一点可以找到母亲的线索,他都不会放过,更何况,这的确是母亲留下的通道。 现在就跟她走?秦羿凌的眸子微闪,隐隐的有些犹豫,毕竟他答应了父王的,现在就这么走了,好像不太好吧。 第二百一十二章 商队遇袭 朱慎锥匆匆赶回了平阳城。 原本他是准备在潞州卫多呆些日子的,可只住了没几日平阳那边就来人了,得知商行出了大事,朱慎锥片刻都没耽搁,当日动身,急赶慢赶回到了平阳。 到了平阳,朱慎锥连家都没回... “哼,说的真是比唱的好听,以后我才不会相信你了!”孙兆华看出来了,自己现在和林康年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这次就算是自己认错他了,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了,这件事,还是自己大意了。 至于巫天,好吧,啃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恢复过来,至于伤到根本这这事,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不然的话,巫天宁愿不实行这一方法。 然而,因为时差的关系,此时的兰利市正处于一天中最阳光璀璨的时刻。 “你如果说不?那么我就只好不客气了,取出你的内丹,将你这些年的修行打碎吧。”大师兄口气冷冰冰的,这般说着,还大步往前买了一步,黑色的长剑往前一伸。 那是一个十分丑陋的丧尸,他的整张脸已经不见了,看样子这家伙应该在变成丧尸之前就被丧尸给啃的差不多了,结果那张脸到现在也没长好。 圣旨就是圣旨,一旦发出去立刻就引起了反应,但冷无为府上最大的反应就是“喊冤”的人少了,送礼的人也打发走了,他们这些人全部跑到办差的几位皇子府上。 来到地层,巫天在看此人,此人已经有气入没气出了,看来元神以及肉身受损,整人看着巫天,一副疯狂的样子。 凌雪峰微微颔首,他就是凝魂境尊者,他要想隐匿踪迹,不让人知道就一定不会有人知道。 劈啪!劈啪!砰!轰!真气的流动,荡开一层层爆破之声。众人的身形颤抖,明显敌不过那恐怖气劲的冲击。但他们虽然脸色苍白,却一直坚持,不肯放弃。 “哥哥,我好像看到一个你们认识的人。”苏沐橙拉动叶修和苏沐秋的袖子。 “你找死!”林天抬头看向左权三郎,冷冷道:“决赛擂台上见!”抱起左云飞直接离去了。 盘古殿中16,通天深邃的双眸闪烁着精光,运筹帷幄,胸有成竹。 魔法长鞭缠上之后,那人体内的饿灵自然感受到了,挣扎无望之后就见那人猛的张开嘴。 “.~老鼠都解决了,我们走吧!”玄清当即也直接说道,现在他们的时间可是十分的紧迫,他们自然是不想有丝毫的停留,当即也直接再一次朝着太初峰的方向走去。 “阿乾,不用这样吧!”卫亦麟无语道,还要不要一起好好的玩耍? 果然是一个老狐狸,钱照样赚了,但是心中清楚的东西一点儿都不会透露出来。 虽然这么说了,林枫还是有点不放心,亲自联系到了发起这场活动的负责人,让他把这活动给取消掉。 “这个……既然如此,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玄清了!”唐天晨见状当即也直接说道。 一声极为短暂的金铁交鸣之声后,罗亚双臂上,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大道之骨的强韧,让【青萍剑】不得寸进。 雷霆这么说着,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了那块属于自己,被遗忘了至尊令牌来,然后递到了叶清霜面前。 第二百一十三章 蹊跷 前后战斗时间并不长,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双方死伤也不算多,马世洲这边虽然都活着却也伤了不少,尤其是重伤的那人胳臂生生中了一刀,虽然没被砍断瞧样子也彻底废了,要不是马世洲他们带着药物又救治及时的话,说不定挨不到部落人就没了。 至于其他伤的几个实际也不算轻,但都是皮肉伤看着吓人没伤筋动骨。反而是蒙古人那边折了好几个人,除去马世洲用火枪直接打中跌下马去的那蒙古人外,估计还死了两三人,至于受伤的就更多了。 蒙古人退去后,马世洲没有派人追击,毕竟他这边的人数不多,而且对方又都是骑兵,如果仅仅让队伍中的几个蒙古人和自己伙计去追的话非但拿不下对方,弄不好自己这边还会有伤亡。 再加上自己这边也有人受伤,车马货物又燃起了大火,抢救人和货物才是重要的,马世洲让一半人继续保持警惕,其余人分头救治和把未燃着的车马拉开,以隔断火源。 在草原上车马着火要救火是不可能的,附近又没水源,靠人力救火不现实。着火了的货物和大车只能抛弃,把没有接触到火源的其他大车弄到一旁,以确保损失减到最小。 等弄完这些后,改烧的也烧的差不多了,清点下来货物损失了近半,损失的货物中不仅包括布匹、茶叶、盐、糖这些,还有一些部落所需的物资,这些东西换成银子可不是小数。 “六爷,此事责任在我,如我当时……。”马世洲羞愧地向朱慎锥说道,作为领队出了这样大的事,他自然是有责任的,而且这一次商队损失不小,事出之后,马世洲心中一直自责不已。 不等他把话说完,朱慎锥一摆手道:“这不管马叔你的事,此事说起来也是意外,何况马叔当时应对得当,能保住人和一半货物已是尽心了,其他的话就不用再提了。” 马世洲一愣,他羞愧中带着感激,重重向朱慎锥行了一礼,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记得朱慎锥的厚恩和大度。 “这些蒙古人是什么来历?”朱慎锥问道。 马世洲摇摇头说:“遭遇之后,为商队周全未派人追赶,接下几日日夜兼程直接前往部落,等赶到部落把此事告知了夫人,夫人听闻后顿时大怒,当日台吉就派了不少人马前往出事处打听消息,可奇怪的是几日后回来的人都说没找到这群人,附近的几个小部落也都仔细打探过了,都说没见过这些人,谁都不清楚这股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更不知之后又去了哪里。” “这么说,这些人的来历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朱慎锥问。 马世洲羞愧点头,出了这样的事折了人手和货物不算,就连这些人的来历都不知道,马世洲也不知怎么和朱慎锥交代。 朱慎锥微皱起眉头,这个事怎么感觉怎么蹊跷,无论是这些蒙古人的出现和他们的行为,绝对不是偶遇那么简单。虽然没有证据,可朱慎锥总觉得这些蒙古人一开始就是打着冲他商队下手的目的来的,而且做事也非常果断,见赢不了马世洲等人后果断退却,走的时候不光是放了一把火,还把死伤者全部给带走了。 “六爷,此事我和马叔私下商议过,我们都觉得这些蒙古人有备而来,恐怕不是草原上的马匪那么简单。”亢有福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哦,你倒仔细说说。” 亢有福向朱慎锥拱手,当即说起了自己的判断,恒通商行的商队来往大明和草原,这条商路不是第一次走了,一直以来无论是大明这边还是草原那边,各处关节都是打通了的。 大明这边就不用说了,现在的恒通商行可不是当初刚刚初建的时候,随着草原贸易的正常化和逐步扩大,恒通商行的规模也不断膨胀。 除去商业方面,恒通商行的背后东家是朱慎锥,朱慎锥的背景是什么,亢有福和马世洲等人都很清楚。在商行的发展中,朱慎锥不仅利用自己宗室的身份给商行上了一层保险,还在山西几处卫所和布政使司衙门也走通了路子。 再加上现在王荣又是潞州卫指挥使,周安民是锦衣卫千户所千户,官面上的障碍已经彻底没了,哪怕这些镇不住边军的,可别忘记京师那边还有一个魏忠贤魏公公呢。 而在草原那边,塔娜所在的部落如今和朱慎锥已是一家人,两者之间不仅只是合作关系那么简单,阿失帖木儿是个合格的首领,他当然明白双方合在一起对各自的好处。 阿失帖木儿的部落在草原的实力虽然不是顶尖的,可在当地却算得上大部落了。而且阿失帖木儿还有着蒙古右翼万户的职务和济农的头衔,也算得上蒙古人中的贵人,凭借阿失帖木儿自己身份地位再加部落的名头,除非和附近部落开战,要不然根本不会有蒙古人冒得罪阿失帖木儿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 这种事一旦做了被发现,小部落被直接灭族都有可能。更严重的是,在草原肆无忌惮攻击大明商队,这已是破坏草原百年来形成的规矩,一旦消息传出去,大明商人不再来草原,受到损失的可不是阿失帖木儿一支部落,所有草原的部落利益都会受损。 破坏规矩的人群起而攻之,其结果是肯定的。既然攻击商队的人是蒙古人,那么这些蒙古人就不可能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可这些人偏偏依旧是这么做了。 如果这些蒙古人是流窜在草原的马匪,这个可能性有,也能解释为什么会不顾规矩去攻击草原上的商队。但亢有福认为如果是马匪的话又有几个问题说不通,一是马匪为什么会知道恒通商行的商队会出现在那个地方,而且在半道上恰好截住商队。 如果这用巧合来说也未免太巧了些,要知道草原可不是大明,草原上没有大明所谓的官道,就连小路都没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一支二十余人的商队走进去就和一滴水进了大海没区别,要找到他的踪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有大致的方向,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拦截住商队,其中耐人寻味。 二来,这些蒙古人在没有拿下马世洲等人的情况下采取了火攻的方式,这就更奇怪了。 既然是拦截商队,那么主要目标就是商队携带的货物,获得这些货物不是真正的目的么?就算马世洲等人抵抗强烈,一时间无法拿下,那么作为领头者完全可以先退去,然后利用蒙古人来去如风的骑兵优势不断骚扰商队,找寻可乘之机夺取货物不是更具有可行性么? 可偏偏这伙蒙古人没有这么干,他们在遭受伤亡之后直接就开始放火,这个举动更是奇怪。看起来似乎是泄愤,可实际上证明了这伙人的真正目标不是要夺取物资而是夺取不成直接毁掉物资。 这样的做法非常不合理,谁都清楚在草原上商队所携带的物资代表着什么,其中又有多大的利益。 “六爷,在下以为这些蒙古人恐怕来历没这么简单,不仅知道商队通过的时间和路径,能够以逸待劳守在那边发起攻击,而且一战不下就直接放火,其中蹊跷的很。”亢有福神色严峻道。 朱慎锥微微点头,亢有福所说的这些问题他刚才也想到了,目光朝着马世洲望去,露出了询问之色。 “亢掌柜说的没错,此事我这一路上也在琢磨。在下对蒙古人还是颇有了解的,这些蒙古人所为的确蹊跷的很。另外就和亢掌柜说的一样,这些蒙古人是如何知晓商队行踪的,这其中不能不让人多想。” “马叔,商队中是否会有人……?”马世洲话音刚落,亢有福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马世洲果断否认:“这绝不可能!商队中的人都是商行的老人,就算几个随行的蒙古兄弟也是夫人身边的人。从出发到草原这一路上,我是领队,路径作息都由我来安排,就算有人知道一二也不会全部清楚,何况商队向来管理严格,中途也未有人擅自离队。” “在草原一战,众人个个奋不顾身,如不是这些弟兄们拼命,别说护住近半货物了,恐怕连我这把老骨头都得丢在草原。我明自然白亢掌柜的意思是啥,但要让我怀疑自己的兄弟,对不起,这绝做不到!” 马世洲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亢有福神色有些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朱慎锥清楚亢有福是提出这个看法只是进行判断和排除,并没有其他意思,毕竟亢有福和马世洲不一样,他是一个纯粹的商人,而马世州说白了骨子里依旧是军人。 两人的出身和经历不同,亢有福是不会有马世洲和手下兄弟那种感情的,在亢有福看来,生意就是生意,商人眼里更多的是理智而不是感受,可偏偏这些又是马世洲所接受不了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分析和决定 咳嗽了一声,朱慎锥打断他们,开口问起了商队从出发到出事然后再抵达部落后的情况,借此来消除刚才两人之间的尴尬沉闷的气氛。 随着朱慎锥的询问,马世洲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生硬的回答似乎有些过了,他接着仔仔细细向朱慎锥汇报了整个行程,朱慎锥认真听完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一切都是按照程序来的,和自己去草原时候没任何区别。 接着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包括商队中各人的情况,马世洲也做了回答,等问完后朱慎锥依旧没有找到问题的所在,基本可以判断这个事和商队内部没什么关系,可偏偏又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尤其是这股蒙古人的来历和举止古怪,远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问完话,朱慎锥摆摆手让他们两人下去休息,亢有福和马世洲起身向朱慎锥告辞,走的时候亢有福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行了礼就和马世洲一起先出去了。 等他们走后,朱慎锥的眉头紧皱,心里反复琢磨这个事。越想,他越觉得这个事太过蹊跷,不仅是之前亢有福和马世洲所说的那些,还有一些表面背后隐藏着的东西,虽然一下子看不透迷雾背后,可朱慎锥心里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从直觉来讲,朱慎锥同意亢有福的看法,可以肯定这些蒙古人来历不简单,而且还是有预谋地针对自己而来的。其目的不是抢夺货物,而是要杀人和在无法抢夺货物的情况下直接毁掉货物。 这种做法针对性太强了,很不符合常理,这也是朱慎锥警惕的主要原因。那么这些蒙古人的又是什么来历呢?他们的背后又是谁呢?而且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马世洲一行人的路径和时间的呢?总不可能在荒芜的草原上傻傻等着吧?如果没有可靠的消息,怎么会如此巧合就截住商队呢? 越琢磨,朱慎锥越是觉得疑团重重,他的恒通商行自成立以来稳扎稳打,发展极快。可就算这样,方方面面的环节朱慎锥从来就没有疏忽过,无论是大明这边还是蒙古那边,两头都有人脉和渠道在,他想来想去也不知道究竟谁处心积虑要针对他的商队。 “蒙古人?阿失帖木儿的敌对部落?或者是见阿失帖木儿部落靠和自己合作壮大起来,然后眼红的其他部落头领?”朱慎锥默默猜测着,可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否决了,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可能性却不大。 对于阿失帖木儿部落的情况朱慎锥很了解,根据他所知阿失帖木儿并没有什么敌对部落,土默特草原的几个部落虽有小矛盾,但整体关系还算不错,而且各部落之间相互还有通婚,几个部落头领真论起来都是亲戚,尤其是随着这一年来贸易展开,这些部落也得了不少好处,相互间走的比较近。 而且阿失帖木儿还是蒙古右翼万户,又有济农的头衔,是蒙古大汗林丹汗的直属部落之一,一般的部落根本不可能去招惹阿失帖木儿。 再加上这种事一旦做了就是破坏了蒙古人在草原上的规矩,这个后果如何能不能承担也要考虑。 而眼红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付出和利益收获完全不成正比,此外如果是其他部落干的,那么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马世洲等人行踪的呢?这也是一个问题。 可假如不是蒙古人又是谁呢?大明这边的人?或者说是边军伪装的蒙古人?这倒是一个可能。大明和蒙古交战二百多年,无论是蒙古人还是边军进出长城相互打草谷的情况都有发生,如果这些人是边军的话,由于马世洲等人是从边关出的长城,从而留意到他们的行踪倒也不难。 进行跟踪,然后提前在合适的地方设伏,从可能性来看是有的,可这样做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是求财的话也不对啊,假如求财怎么又会放火烧物资呢?不是求财是要灭掉这支商队,可偏偏在遭受损失后就主动撤离,这又说不通了。 再者,遭遇的时候马世洲等人已经入草原三天了,这三天向北已走了不少路。假如是大明边军,就算动手也早就动手了,绝对不可能等到这个时候,更不会如此深入草原。 要知道边军打草谷充其量也就在长城以北的数十里区域活动,一旦太过深入被蒙古人发现到时候跑都难跑。 这也不是,那也不可能,那么下手的究竟是谁呢?朱慎锥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假如自己的商队出了事,货物遭遇巨大损失,甚至影响到了之后和草原的贸易,那么获利者又会是谁呢? 按照这个判断来分析,凡是最终获利者是谁,那么这个人的嫌疑就是最大的。作为一家刚刚崛起,又在风头上的大明商行,一旦出了这样的事,既得利益的一方不就是同行么? 难不成这事是大明的其他商行所为?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些事就说得通了。随着恒通商行的不断发展,尤其是和阿失帖木儿部落的合作,源源不断的物资通过商路从大明运往草原,使得朱慎锥和阿失帖木儿双方都获得了巨大利益。 尤其是后者,借着合作安然渡过了去年到严冬,还顺势吞并了几个小部落,使得其他部落艰难度日的情况下反而得到了良好发展。此外,因为有了从大明来的物资和货物,阿失帖木儿部落也渐渐控制住了土默特草原周边的贸易,现在许多部落直接和阿失帖木儿部落进行贸易,这样一来一些本来和土默特草原部落贸易的大明行商就失去了优势。 由于朱慎锥的恒通商行和阿失帖木儿部落的联合,导致蒙古土默特草原大明商品渐渐形成了垄断,这直接就损害了大明其他商行的利益。 不是有句老话么?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商人向来唯利是图,为了金银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假如这些蒙古人的背后是大明某个商行或者某人的话,这样的话或许就能说得通了。 先利用边关的关系,打听到马世洲一行人的行踪在大明这边不难,只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有多少人,带了多少货物,又从长城那个口子进入草原就足够了。 作为经常在草原行商的大明商人,对于如何在草原上赶路基本情况大致都是一样的,从哪里出有去往哪里,这些人一天大概能走多远,仔细计算一下差不多就能摸清楚了。 何况恒通商行的商队目标向来明确,目的地就是阿失帖木儿的部落,进入草原后第三天才下手也是考虑到恰好是商队走到半路上的时候,这个区域是最好下手的地方,前不靠阿失帖木儿的部落,后又不靠长城,一旦截杀把商队的人全部杀死,货物夺走,几日之后这些尸体就能被草原上的狼群和苍鹰吃个精光,再也找不出任何痕迹来。 而攻击商队的蒙古人真实来历也就简单了,也许这些蒙古人是其他商行的人从哪里雇来的蒙古马匪,又或者是其他商行的护卫假扮的,甚至也有可能从边军那边收买些了几个不要命的汉子,无论是那种,又或者这些的组合都有可能。 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在没有办法拿下马世洲等人的情况下,对方果断采取了放火烧毁货物的举动了。 货物一毁,恒通商行不仅遭受损失,阿失帖木儿那边也少了近半货物来源,这样的话其他商行的货物就有出手的机会了。 朱慎锥越琢磨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可事实是否如此呢?究竟又是那家商行对自己下的手? 大明的商行多如牛毛,尤其是山西一地商行更是不少。仅仅和蒙古人有直接或间接贸易的商行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数十家,总不可能是这些商行联手干的吧?那么究竟是那家?又或者是不是如同朱慎锥猜测的那样是竞争对手所为,这还需要得到确认。 想到这,朱慎锥心中有了主意,这个事要查,而且要彻查才行。 但靠朱慎锥查是不可能的,他一不是专业人士,二来也没这个精力,不过他自然有其他办法,别忘记姐夫周安民不仅是锦衣卫,还是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锦衣卫中人才济济,查这种案子不是小菜一碟?这件事朱慎锥决定交给周安民来查。 想通了这些,朱慎锥的念头通达了许多,同时心中也起了一丝恼怒。 如果真是其他商行下的黑手,朱慎锥绝对饶不过对方。商业上的是商业手段来解决,你做买卖比不过人家没关系,可在商业之外下黑手就不要怪朱慎锥心狠手辣了。 别以为恒通商行明面上是正经的商行,背后也有着官府的影子,可别忘记在恒通商行成立之前朱慎锥是靠什么积累原始资本的。他可是带着王家村的人靠刀枪拳头走私盐起的家,当年贩卖私盐的时候朱慎锥这伙人手上可没少沾血,提着刀子砍脑壳犹如家常便饭一般,现在老虎念起了佛,真以为吃素了?做梦呢! 朱慎锥早就今非昔比,现在他真正的实力远比当年贩卖私盐的时候强大许多。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无论是大明还是蒙古,惹到朱慎锥,说句难听点的,用起手段来让你死都难,到时候得让出手的人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亲自领队 “你还在怀疑商队中有人通风报信?” 面对朱慎锥的反问,亢有福点点头道:“六爷,不是在下多疑,也并非信不过马叔和诸位兄弟,但此事细想实在太过蹊跷,就算有人提前知晓商队的行踪,可要在草原上这么准确截住商队很难做到。” “在下这个猜测如传出去的确会寒了兄弟们的心,可在下也仔细琢磨过,这个事还是查一下的好,无论是有或无,等查清楚了,六爷您也放心不是?” 朱慎锥回来后的第二日,亢有福还是私下找了过来,和朱慎锥说了这番话。虽说之前在和马世洲讨论的时候,亢有福就提出这个看法,但马世洲一口否认商队内部有问题,而且信誓旦旦保证商队的兄弟都是好样的,当初要不是靠着大伙拼命,哪里有逼退对方的可能?指责亢有福完全就是多疑,怀疑谁都不能怀疑这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 马世洲的想法和激烈反应也能理解,马世洲本就是老军头,虽说眼下早就不当兵了,可自从带队来往草原和大明以来,这些人都是跟着马世洲风里来雨里去,冒着风险同甘共苦一路走来的。 尤其是这一次遇袭,这些兄弟一个个都没有退缩,跟着他马世洲奋勇杀敌,敌退后整个商队几乎人人带伤,重伤又有好几个,这样还怀疑他们是否忠诚?马世洲心里这个槛就过不去。 周安民那边朱慎锥已去了信,在信中把商队遇袭的事仔细写明,同时也告知了自己的猜测。拜托周安民派得力的人尽快查清楚此事,搞明白究竟是谁在背后向自己下黑手。 锦衣卫查案具体怎么查朱慎锥不关心,他要的是结果。而且他相信成立了两百多年的锦衣卫组织可不是普通官府衙门能比的,锦衣卫内部人才济济,一旦认真做事,肯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查不出来的案子,何况这样的大事。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要有人做过事,就必然有痕迹留下,想来周安民那边不会让自己失望。 可现在亢有福又私下和自己说,表示他对商队内部有所怀疑,而且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朱慎锥不由得思索起来。 仔细琢磨之下不得不承认,亢有福的判断也有几分道理。 点点头朱慎锥道:“这个事你就不用插手了,我自有安排。” 亢有福这才放下心来,他最担心就是内部出问题,这种事一旦不查清楚万一以后再发生,尤其是自己人内部藏着有异心者,这可不是小事。这回商队算是运气好,对方的人不多,可下回呢?一旦整支商队的人和货全没了,商行的损失是巨大的,别忘了他亢有福可是商行的大掌柜。 说完了这事,亢有福询问朱慎锥之后的商队安排。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马世洲运去草原的货物被毁了大半,商行不仅遭受了损失,阿失帖木儿那边原本订好的货物也未能完成交货。 以朱慎锥和阿失帖木儿的关系,部落交货缓些问题不算大,不过再缓也缓不了太久,大明和草原的贸易一年中最多只能维持八个月左右,等到深秋冬季来临,第一场雪下来贸易就无法进行了,所以必须在这八个月中把一年的贸易全部做完,要不然只能等到明年。 现在才刚刚夏季,虽说还有时间,但阿失帖木儿预定的货物部分是部落的,大部分是要卖给其他部落的,这些损失的货物原本都是有主预订的。现在损失了这么多,自己部落这边还好,可其他部落难以交代,所以商行这边必须尽快再组建商队出发前往草原。 “去草原的货什么时候可以备好?” “还需些时日,您也知道损失了这么一批货要补齐不是几日就能完成的,何况上次人手折了几个弟兄,商行这边得重新调派人手。” 朱慎锥点点头,想了想道:“这一次应是老胡领队吧?” “六爷好记性。” “还需多久?” 亢有福想想回道:“最少也要五天。” 心里盘算了下,朱慎锥对亢有福说五日时间差不多了,让商行做好出发的准备,五日后他亲自带队出长城走一趟草原。 “六爷,您亲自去?”亢有福忍不住问。 “怎么?我不能去?” “不不不!”亢有福连连摇头:“六爷您自然能去,可今日不同往日,马叔那边刚出了事,这一次去草原万一……。” “呵呵,这不正好么?”朱慎锥笑了起来,其实亢有福不说他这一次也打算亲自领队走一趟草原。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草原上的那批马匪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背后的人又是谁?至于危险性,商队在外哪没有危险?当初自己带着王家村的人贩卖私盐的危险性就低了?不也一样靠着手里的刀剑杀出来的? 尤其是现在,商队在草原出了这样的事,商行内部人心有些不稳,在这种时期朱慎锥作为商行的东家更要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做了才能稳住商行内部,同时也给予部落那边信心。 假如暂停贸易,等待锦衣卫那边查清楚再决定,这个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谁都不知道锦衣卫那边是否能尽快查明,如果一查就是一两个月甚至更多的时间,难不成商行的贸易就不做了?那么商行怎么运转下去?草原那边又会怎么看待朱慎锥? 现在商行和草原的贸易是朱慎锥财源的主要来源之一,一旦贸易停止,这个损害是巨大的,没了这个进项,朱慎锥又拿什么去支撑赵屋岭那边的开支呢? 所以无论从那点来讲,草原之行绝对不能停止,非但不能停下来还得正常进行。再加上之前的损失,这一次前往草原携带的货物还要增加不少。 至于人手的问题,这个朱慎锥已经考虑好了,他决定从其他地方调些人过来临时加入商队以充不足。 这些人都是朱慎锥亲手带出来的弟兄,绝对不会有问题,再加上朱慎锥准备好的一些玩意,哪怕就算再碰上那股马匪,朱慎锥也有足够的信心应付。 亢有福听完朱慎锥的吩咐后就告辞离开了,接下来他这个大掌柜还有许多事要做,尤其是朱慎锥亲自领队,出发前的安排得提前安置妥当,这也是他的责任。 送走亢有福,朱慎锥回到院里,径直往正屋那边去。 进了正屋,一眼就看见徐静秋和巧儿在说话,两人脸上都是笑容,不远处嫂嫂张氏在做着针线活,看她手里摆弄的不就是自己即将出生孩子的小衣服么? 自嫁来朱家,徐静秋对这桩姻缘很满意,无论是丈夫朱慎锥还是嫂嫂张氏又或者巧儿,待她都很好。如今又有了身孕,过不久孩子就将出世了,一想到这,徐静秋心里就满满的幸福。 虽然对于朱慎锥在草原上有个女人,这个女人还给他生了儿子的消息一开始心中略有不满,可这个事如今早就过去了。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是寻常的,何况这个女人还是蒙古女人,作为家中大妇,朱慎锥的正妻,徐静秋这些还是能容得下的,况且自己已有了身孕,等自己给丈夫生下儿子,那么这个孩子就是嫡出,草原上的那个女人的孩子怎么都无法给自己的儿子带来半分威胁。 “婶婶,小弟弟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呀?”巧儿依偎着徐静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已经隆起的肚皮,一脸好奇还带着期待问。 摸着巧儿的脑袋,徐静秋笑着说:“再过三个月弟弟就出来了,怎么了?巧儿想看弟弟了?” 巧儿皱眉问:“弟弟就不能早点出来么?弟弟不乖,赖在婶婶肚子里这么久?我想弟弟早点出来好不好?” 徐静秋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她耐心向巧儿解释弟弟还没长大呢,要等长大些才能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巧儿在妈妈的肚子里时也是一样,呆足了月才能来到这个世界。反正三个月时间也不长,天亮睁眼等到天黑睡觉就一天过去了,这样的日子就九十天而已,到了时间弟弟就能出来见巧儿了。 听了徐静秋的话,巧儿似懂非懂地点点脑袋,她伸出小手摸着徐静秋的肚子,嘴里嘀咕道:“弟弟,弟弟,你快点长大,我是姐姐,伱要早点出来啊,等你出来了,姐姐带你玩好不好?” 正说着话呢,徐静秋突然感觉肚子里的胎儿动了一下,这一动巧儿也感觉到了,她欣喜地抬起小脸道:“婶婶,弟弟听到我的话了,他动了,刚才动了一下,弟弟喜欢我,嘻嘻。” 看着这一幕,朱慎锥的嘴角挂起了笑意,这样的温馨不就是他一直期待的么?他真希望自己这个孩子能早点出生,来到这个世界。 同时,他也想到了在草原的塔娜和腾格尔,从草原回来到现在好久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想来一切也都好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夫妻、父子 傍晚时分,用过晚餐的朱慎锥带着徐静秋在院里散步消食,这个时代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道鬼门关,徐静秋可不像从小在马背上生活的塔娜,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身子没有塔娜那么健壮。所以自从她有了身孕后,朱慎锥特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只要他在家的时候,每日都会陪着徐静秋散散步,稍运动一下,为生产做好准备。 虽然不明白朱慎锥为什么会懂这些,不过朱慎锥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徐静秋却是能感受得到的。 “这次去要多久才能回?”嫂嫂张氏和巧儿已经回屋了,佣人也在他们的屋里,不大的小院也就是朱慎锥和徐静秋两人,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很是宜人。 两人散着步,说着闲话儿,聊着聊着,徐静秋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快些的话一个半月吧,就算慢些也至多两个月,不管怎么说,我还得早点赶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呢。”朱慎锥如此说着,目光朝着徐静秋的肚子望去,脸上满满期待。 他拉起徐静秋的手,带着愧疚又道:“委屈你了,本想着在家多陪你些日子的,可没想出了那样的事。” “相公不必如此。”徐静秋微笑道:“相公做的是正事,我虽是女子,道理还是懂的,相公此去草原可得小心在意,千万不要弄险,别忘了,我和孩子还在家里等你回来呢。”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这次我尽量早去早回,等回来后就好好陪伱,陪我们的孩子。”朱慎锥用力点头许下承诺。 他们成婚后,恒通商行的事朱慎锥渐渐告诉了徐静秋,不仅包括商行的产业,还有和草原贸易的情况。作为自己的妻子,徐静秋可以说是朱慎锥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之一了,而且徐静秋和嫂嫂张氏有着不同,相比更传统,性子软绵的张氏,徐静秋是外柔内刚的性格,别看她只是一个女子,心里的主意可正着呢,这点朱慎锥成婚后就感受到了。 既然已是一家人,有些事朱慎锥也没必要全瞒着徐静秋,挑了些她能知道的事告诉了她,而且自己不在平阳的时候朱慎锥也对亢有福做了吩咐,如果有什么大事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去找夫人商量,这样也等于把商行的一部分决定权交到了徐静秋的手里。 徐静秋知道这些后一开始心中是有诧异的,她怎么都没想到作为宗室的朱慎锥私下居然还有这么一份产业。虽然她在成婚的时候知道朱慎锥在做一些买卖,可具体是什么买卖却不是很清楚,在徐静秋看来,朱慎锥只是通过向草原走私给家里赚取家用罢了,谁想会做的如此之大。 恒通商行如今已是平阳乃至整个山西都颇有名气的商行了,商行的背景据说也不简单,大掌柜亢有福在平阳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能想到这个商行的真正东家是自己的丈夫朱慎锥呢? 自己家的买卖做的这么大,这已经远超过了徐静秋的想象。在嫁过来之前,徐静秋只以为朱慎锥是个普通宗室,而且是那种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宗室家庭。但没想家中还有如此大的产业,这简直出于她的预料。不过对此徐静秋除了惊喜外,还有一份担忧,那就是这份产业究竟是怎么来的,自己丈夫为什么又会把恒通商行做到如此规模。 徐静秋是个聪明的女子,作为朱慎锥的妻子,她之后也隐隐猜到了些。不过徐静秋从来没细问,也没去主动找寻答案。因为她很清楚,作为宗室在大明的限制是很大的,如果产业的事传出去,尤其是朱慎锥私下和蒙古人走私贸易落到朝廷的耳朵里,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朱慎锥能告诉自己是信任她,她自然也不会辜负这份信任。况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现在是朱慎锥的妻子,自然要为朱家着想,绝对不可能去坏了朱慎锥的大事。 除去商行的情况,朱慎锥的其他一些安排自然是不会告诉徐静秋的。倒不是不信她,而是没必要说,因为这些事实在是太大了,哪怕徐静秋再聪明毕竟也是一个女人,有些事不让她知道是为她好。 马世洲的商队在草原出事,徐静秋也听说了些,虽然具体经过知晓的不多,不过徐静秋清楚出了这样的事,对于商行是个麻烦。这一次朱慎锥要亲自带队前往草原是有风险的,徐静秋心里是想劝说丈夫不要去,可这话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叮嘱他注意安全,一切小心在意。 夫妻间,许多时候有些话没必要说的那么透,徐静秋的心思朱慎锥也知道一二,但两人都心照不宣,这样的相处也许是最好不过的了。 张家口,之前的守备府,如今的游击将军府。 黑明忠骑着马飞奔而来,他的骑术不错,到了近前勒马而止,接着一个翻身就下了马。 “五公子!”黑云龙的亲兵上前接过缰绳,对黑明忠行礼。 “我爹在府里?” “将军等您有一会儿了。”亲兵回答道。 黑明忠点点头,几步上了台阶,跨过门槛直接就进了将军府,熟门熟路地朝着后院而去。 片刻后,黑明忠到了黑云龙的书房,抬手敲门,很快里面传来了黑云龙的声音。 “爹!”推门而入,一眼就见黑云龙正坐在案几后。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进府后直接就来您这了。”转身把门关上,黑明忠垂手回道。 “独石城那边情况如何?” “一切都安好,二哥三哥在那边领军呢,爹您就放心吧,两位哥哥也都是老行伍了,何况还有您的吩咐,他们自然是不敢大意的。” 黑云龙微微点头,接着又问了些关于独石城的情况,尤其是粮草、军械、城防和平日的训练等等,事无巨细,黑明忠一一回答,听完后他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爹,是不是北边有什么动静?”回答完黑云龙的话,黑明忠忍不住问道。 黑云龙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北边什么时候能没动静?如一切安稳才不对劲呢。这些年林丹汗意图统一草原,先后对草原各部大打出手,征战厮杀。刚得知军情,林丹汗本部又有异动,弄不好北边马上就又要打起来了。” “眼下辽东也不太平,之前辽东遭受大败丢掉了山海关以东的辽西之地,如今孙承宗孙大人领旨督师蓟辽,接下来这仗怎么打还不知晓呢。我们这边无论是张家口还是独石城,都是边关重地,蒙古人或后金建奴说来就来,该防备的还是得做好防备,以免战事突发,以至措手不及。” “爹顾虑的是,不过爹您也不必太过在意,有二哥和三哥在独石城,这边还有大哥和四哥,再加上爹您坐镇,哪怕就算真打起来,只要自己阵脚不乱守住两地不会有什么问题。”黑忠明见自己老爹神色严峻开口安慰。 黑云龙勉强笑笑,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说这些话的意思,而且就算林丹汗出兵大概率也不会打张家口和独石城,毕竟现在林丹汗和大明是名义上的盟友,林丹汗现在最主要的目标还是蒙古内部,雄心壮志的林丹汗一直要重振祖先的威名,意图真正统一蒙古。 至于后金建奴那边,努尔哈赤拿下了山海关以东地盘,实力大增,可只要山海关在大明的手里,努尔哈赤要西进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听说孙承宗到了山海关后整顿军队,修筑壁垒,摆出一副死守的架势,只要应对得当,山海关不会有问题。 张家口和独石这边主要的防御对象还是蒙古那边,林丹汗只要脑子不进水,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和大明干架,黑云龙做这些准备无非是未雨绸缪罢了,实际发生战争的可能并不大。 说完了独石城那边的事,黑云龙从案几上拿起一封信。 “忠儿,让你回来是有个事要你去办。” “请爹吩咐……。” “先看看这个。”黑云龙把手里的信递过去,黑明忠双手接过,信封已经拆开,信封上很是简单,只写着黑云龙的名字别无它字,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信,黑明忠细看。 看了没几眼,黑明忠就皱起了眉头,信中的内容并不多,很是简单扼要,没多久就看完了。 “爹……。”抬起头,把目光投向黑云龙,黑明忠脸上全是不解:“此信……?” “锦衣卫派人送来的。” “锦衣卫?!”黑明忠瞬间就睁大了眼睛,锦衣卫这三字如雷贯耳,大明一朝但凡和锦衣卫有牵连的能有什么好事?难不成锦衣卫盯上了他们父子? 可是不对啊,如果锦衣卫盯上了他们父子,要朝他们父子动手的话送信来干嘛?不应该暗中观察找准时机直接下手么?不这么做,先送这么一封信来,不是打草惊蛇么?锦衣卫如此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爹,难道说朝廷……?”黑明忠猛然睁大眼睛,声音中带着颤抖问,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父子在蒙古被俘虏的经过,之前他们父子从蒙古回来后向朝廷的汇报中只是说他们是靠着自己想办法逃回大明的,对于真正回来的原因丝毫没提。 毕竟,堂堂守备和将门之子落到蒙古人手里当了奴隶,被蒙古人驱使,最后还是靠着蒙古人的施舍点出了他们的身份主动放他们回来的。一旦这个真相被朝廷知道,朝廷会是什么反应可想而知,别说收回之前的赏赐了,直接把他们父子包括其余家人全部下狱都是有可能的,作为臣子隐瞒真相,这是欺君之罪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着手调查 在黑明忠的惊恐中,黑云龙沉重地点了点头。 见到这一幕,黑明忠眼前顿时一黑,整个人摇晃了下差一点晕过去。 “爹……这……这如此是好……。”带着哭音,黑明忠彻底慌了神,他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去独石城没几日老爹就让人传信让自己赶回来,闹了半天居然是这样的大事。 “慌什么!”见黑明忠如此失态,黑云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己这个五子虽然比他几个哥哥更年轻更有军事才能,但没想到心理素质居然如此不堪。就几句话就慌成这样了。 作为将门子弟,当有面临泰山崩而不惧的气度,如果心智不坚定,遇事就慌张,一旦独立领兵上了战场怎么能打赢仗? 被黑云龙一瞪眼,黑明忠这才稳住了心神,他脸色虽依旧带着惶恐,可至少没有刚才那么慌乱了。 “孩儿知错,孩儿刚才……。” 摆摆手,制止了黑明忠继续往下说,黑云龙开口道:“送信的人来时带了句话,提及了我父子在蒙古的事,为父听后也是惊愕非常。不过来人并没说其他,只是留下信就走了,说过些日子自有人再来寻为父。” 听到这话,黑明忠不解,这是什么操作?奇了怪了。 黑云龙继续道:“人走后为父仔细想了这事,觉得这事虽有蹊跷,但未免不是什么坏事。” “爹,您的意思是……?” 黑云龙心里暗叹一声,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自己这个儿子还没回过神,看来还是缺乏历练呀。 黑云龙向黑明忠解释,如果朝廷要拿这个事针对他们父子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根本不会派锦衣卫送信来,更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那番话。现在锦衣卫送了这么一封信来,又点出了他们父子在蒙古的事,其用意绝对不是要找他们父子麻烦,而是用这个方式告诉黑云龙他们父子的把柄锦衣卫都知道,让他们看着办,至于怎么办,都在信里写着呢。 这个解释是最有可能的,也是最合理的。而且这事背后真正的人恐怕不是锦衣卫那么简单,再联想到之前黑云龙从蒙古回来后非但没有削职,反而升了官,从一个张家口守备直接升成了游击将军,又领独石城参将事,这本就不合理。 当初宣旨的太监有意无意告诉了黑云龙,之所以他有功无过而且又能升官,完全是因为魏忠贤魏公公的缘故。可黑云龙怎么都没想通,魏忠贤在京中地位如此之高,势力又如此之大,怎么会瞧得上自己这么一个小小武官?而且插手了自己的事呢? 再联想到这一次锦衣卫的送信和提点,黑云龙猛然又想到了魏忠贤不仅掌控司礼监,还是东厂的厂督。 东厂是什么衙门黑云龙很是清楚,向来东厂名义上和锦衣卫并列,可实际上东厂这个组织是用来监督锦衣卫的,直接掌控在大太监的手里,而大太监的背后又是谁?这个答案很是明白了。 能指挥得动锦衣卫的只有比锦衣卫更强大的人了,这些人寥寥无几,可东厂就是其中之一。所以黑云龙剥茧抽丝把事情前前后后整理了一遍,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父子在蒙古遭遇的一切京师的魏忠贤魏公公早就知道了,说不定放他们父子回来的那蒙古贵人就是魏公公的人,要不也不会当初一眼就认出他们父子身份,又没有任何要求直接把他们放归大明。 等他们回到大明,魏忠贤魏公公压下了黑云龙父子的处置,找了个理由使得黑云龙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从而得到了升官。 现在,再通过锦衣卫之口点出往事,就是要让黑云龙明白这些,让他清楚黑云龙父子的荣华富贵甚至身家性命都在魏忠贤魏公公的手中,以后有人要他们父子做些什么,必须全力配合,如果阳奉阴违,那就不要怪魏公公不客气了。 事实真相真是如此么?黑云龙脑补来的事情经过看似非常合理,可实际上根本就是他自己的想象。 在蒙古认出黑云龙父子身份的是朱慎锥,放他们回大明的也是朱慎锥,等他们回到大明,在京师运作,并替他们父子摆平麻烦还让黑云龙升官的人也是朱慎锥。 现在,通过锦衣卫给黑云龙送信,又让锦衣卫给他带话的同样是朱慎锥。 唯一和魏忠贤搭上关系的无非就是让张锡钧通过魏良卿走了魏忠贤的门路,只是一个区区张家口守备的小事,这种小事在魏忠贤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既然自己的侄儿出面替黑云龙说了话,魏忠贤帮一把只是顺手的事罢了,弄不好现在魏忠贤连黑云龙的名字都忘记了,毕竟当初办这事只是他老人家和下面提了一嘴罢了,魏公公交代的事无论大小,下面人自然要做的妥妥当当。 黑云龙把自己的所想同黑明忠仔细说了,听了老爹的这番话后,黑明忠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对对!爹,我觉得您说的没错,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刚才的惶恐瞬间不翼而飞,转眼黑明忠就变得兴奋起来。 他搓着双手道:“爹,既然是魏公公的交代,那就肯定没错了。魏公公能记得我们父子,这个事一定要帮魏公公办好才是。” “你小子,总算是有些脑子了。”黑云龙笑了起来,自己这个儿子终于智商正常了,唉,还是太年轻呀,需要多多历练才行。 “不过爹,这信里说的这些,您说是不是魏公公要对这些商人下手?要不我们……?”黑明忠转动着眼珠子开口说道,说着这话,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不得妄动!”黑云龙一口否决:“既然魏公公让我们父子好好查这些商人,却没说让我们父子对他们下手恐怕有其他安排,做事当知轻重,上面怎么交代就怎么干,绝对不要想当然,万一魏公公不是这么想的,你如果这样做了反而会坏了魏公公的大事,你可明白?” “对对对,爹您说的对,我明白,明白!”黑明忠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心里暗骂自己简直就是混了头了,怎么突然能说出刚才的话来呢?这上面的大人物是什么心思能是自己猜的?就和自己老爹说的那样,上面怎么交代自己就怎么做,千万千万不要过线,更不要去揣摩上面的用意,只要按照要求把这事做好了就成了。 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老爹不亏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当了这么多年的官,看的就是比自己明白多了,以后得好好学着才是呢。 正当黑明忠心里这么琢磨着,黑云龙又开口道:“伱二哥三哥都在独石,老大和老四也各有军职任务,而且此事也不便于让他们知晓。这个事我打算让你来办,忠儿,你可得办仔细了,记得用心去办,这可牵涉到我黑家一门的大事,你可知晓?” 黑明忠连连点头,他当然明白自己老爹这话的意思。这个事看起来不起眼,可背后却不是小事,尤其是牵涉到他们父子是如此从蒙古回来的真相。 所以这个事自己几个兄长不清楚真相,自然不能插手,更不能让他们知晓,唯一能去做的也就自己和老爹黑云龙了。但黑云龙身份地位摆在那边,平日公务繁忙,不可能亲力亲为,而且黑云龙直接出面影响太大,他可是张家口和独石城两地的主将,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信中内容说的明白,只是让黑云龙好好调查这些商行和背后的东家,搞清楚他们在边关的势力情况包括通过张家口和独石城出关后的卖家等等。 除去这些,信中还提到了需暗中调查,不能走露消息的话,虽然不明白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不过黑云龙父子也不需要明白,只要把这事做好就行了。 把具体要做的事交给了黑明忠,又仔细向黑明忠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父子两人关起门来聊了许久这才把具体安排全部定下来。 接着,黑明忠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好好吃,和老爹商量完后,随便扒了几口饭菜,就匆匆起身离开了。 出了将军府,黑明忠带着几个家丁上了马,拨转马头朝着关城方向而去。 这样的事不仅在张家口和独石城发生,新品堡、瓦窖口堡、阳和口、拒门堡、保安堡……等边关各处同样也在发生。 锦衣卫在这些地方本就设有人手,平日负责打听消息,监察边军将领。之所以张家口那边的动静大些,而且直接找上了黑云龙主要是因为张家口方向是目前边关贸易最为出入频繁的区域,再加上朱慎锥手里又捏着黑云龙父子的把柄,直接让黑云龙父子来做这个事更比当地锦衣卫有效率。 周安民的动作很快,接到了朱慎锥书信后马上就开始采取了行动,派人调查此事。 除去搞明白对外走私贸易中其他商家的情况,从中找寻和此事可能有关的商行或人外,周安民也提出了和亢有福类似的看法,觉得在马世洲的商队中也要进行排查,这点倒是不谋而合。 在出发前两日,周安民派来的人到了平阳城悄悄找到了朱慎锥,由于出发在即,朱慎锥把人交给了亢有福,让亢有福私下配合调查,同时瞒着马世洲。 这两个锦衣卫老手在亢有福的安排下顺利进入了商行,开始着手调查,至于最终能查到什么,是否商行内部真有人同外勾结,就看后面的结果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儿子的礼物 这一次去草原朱慎锥亲自带队,除去胡林和原本商队的兄弟外,朱慎锥还多加了几人,这几人都是最初跟着朱慎锥的王家村的老兄弟,也是最值得信任的。 此外,朱慎锥在携带的货物中藏了不少火器,除了长短火枪外还有一门特意从卫所弄来的佛郎机炮。 这门佛郎机炮可是大杀器,佛郎机炮和普通大炮可不一样,它是一种铁制后装滑膛加农炮,因为是从海外的西班牙国传来的,在欧洲这种炮又称为“鹰炮”,西班牙在大明被称为佛郎机,所以大明把这种炮叫做佛郎机炮。 佛郎机炮由炮管、炮腹和子炮三部分组成,它的射击方式是先填装好子炮,在发射时直接把子炮放入炮腹,然后点燃子炮进行发射。发射完毕,取下子炮,然后更换新的已装填好的子炮进行重复发射,这样的话就不需要和其他炮发射一次填装一次那么麻烦,拥有极快的发射速度。 这样的设计其实已有了后世后装大炮一体式炮弹的初型了,所谓的子炮和后世的炮弹原理是一样的。只是因为现在的制作工艺再加上技术原因,这种炮还有不少缺陷,比如子炮与炮腹间缝隙公差大,密封性不好造成火药气体泄漏,导致射程较近,威力较小。 但这些问题对朱慎锥的商队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携带这门炮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大规模作战,而是用来对付草原上的马匪。 对于这些马匪来说,这门佛郎机的威力和射速足够了,别说二三十个马匪,哪怕更多些马匪,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大炮一响这些马匪根本就近不了商队的身,更何况朱慎锥这次还带了不少火枪呢。 操作佛郎机的是朱慎锥带来的人,一门佛郎机至少需要两人操作,朱慎锥这一次带了五人,这五人全都能进行熟练操作。 而这门炮的存在除去朱慎锥和这五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就连胡林也不知晓。大炮的体积并不大,炮管、炮腹和子炮三部分拆卸后分头和其他货物放在一起,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 一旦发生情况,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把整门炮组装起来,从而发挥出它的作用。 商队中除去做了这些准备外,朱慎锥没对商队原本的人员进行调整。倒不是他绝对相信商队的人,而是觉得这样的调整根本就没意义。 商行内部,或者说马世洲、胡林等人带队的人中是否真有吃里扒外的家伙,这还是未知数呢。何况这么多次来回草原,大伙都是辛辛苦苦,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仅凭之前马世洲的队伍遭遇了袭击,就否定商队兄弟的辛苦付出,并且怀疑他们,这对士气是极大的打击。 这种事朱慎锥是绝对不会干的,更何况他不会因小失大,仅凭一个没能证实的怀疑来当成事实。现在往商队补充了人,自己亲自带队,从安全性方面来说也说得通,也不会引起商队兄弟们的反感。 何况在朱慎锥的内心中还是有些期待的,他甚至期待这一次能和马世洲那次一样碰上马匪。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不会和马世洲一样无功而返,非但损失了大半货物,还一个马匪都没留下来。 凭着他的这些准备和自己的身手,朱慎锥有信心让这些马匪讨不了好去,一旦出现这些马匪无路如何都得留下大半,到时候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这背后的主指又是何人。 准备妥当,如期出发。 告别了家人,朱慎锥带着队伍朝边关而去,一路上队伍有些沉闷,众人的警惕性而已很高。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所有人都不清楚这一次他们是否也会遭遇到和马世洲一样的情况,这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反而是胡林倒是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他私下里还问朱慎锥这次去草原是否真会遇到马匪,摩拳擦掌说上回没让他碰上,如果让他碰上了哪里能让这些马匪轻易跑掉的道理。 这一次他们人手比马世洲的人更多,又加上提前有了准备,还有朱慎锥等人的加入,绝对能和这些马匪正面好好拼一下,给之前兄弟们报仇。 对此朱慎锥笑着说自己又不是马匪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们会不会出现。但不管如何,无论出现与否,自己这边做后准备就是了。一旦真的马匪来了,不用他胡林出手,自己手里的刀子就不是吃素的。 一路北上,在大明这边风平浪静,等到了边关那边也很顺利地出了长城。不过在过边关的时候朱慎锥留意到了边关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们这支商队,虽然和往日一样顺利过关,但对于盘查和询问什么的却比之前稍认真了些。 对这个情况朱慎锥心知肚明,因为他知道这是锦衣卫的安排,或者说本就是他让周安民派人去干的。而且在边关的时候,朱慎锥的人私下也接触了那边的锦衣卫人员,已经确定了锦衣卫已在各处设下了耳目。 对于所有出入关的商队包括人的调查都在进行,朱慎锥他们也不例外。不能区别对待也是提前做的安排,要不然别人都查问偏偏就放你直接过关也太假了,必要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只是在过关时查问的人带队的是锦衣卫装扮的,目的就是做个样子给大家看,要不凭商队的货物里藏着佛郎机这样的大杀器,一旦查出来哪怕你再有门路也会有大麻烦发生。 除去锦衣卫,朱慎锥暂时没有发现其他问题,就连商队中的伙计们表现也很正常。等出了长城后,一行人继续朝着北方而去,从踏出长城第一日开始,商队上下就做好了随时遇袭的准备。 跟随商队中的几个蒙古汉子被朱慎锥派了出去,一人双马在商队四周游弋以担任斥候的作用。一旦有异动,或者发现马匪和不明部落靠近,第一时间就能得知消息,也能让商队这边留出充裕时间做好准备。 众人打起精神,第一天顺利过去,第二天也是如此。等到了进入草原的第三日,所有人包括朱慎锥在内更是小心,商队的伙计们从进入草原第一日起在衣袍内就穿上了皮甲,武器什么的也都放在随手可取的地方。 之前马世洲的商队遇袭就是第三日发生的,从时间和地点来看,这个时间段和地理位置推论的确是袭击商队最恰当的。所以大家在第三日的时候特意留意,从太阳升起开始出发一直走到傍晚太阳即将落山,众人都是小心翼翼,随时戒备。 可等到天黑了,商队扎营休息的时候意外都没发生,一切安然无恙。就算这样,朱慎锥也没放松警惕,夜间扎营的时候依旧放出了暗哨作为戒备,等到第四天的来临,一切都很正常。 “奇怪了,马匪怎么不来了?”精神紧绷了几日,朱慎锥心里很是纳闷,难不成马匪瞧着他们这一次人比上次多,又或者戒备森严不来了? 还是上次马匪受了损害,被马世洲他们打怕了不肯来了?又或者是这回根本就没打算袭击他们? 一时间朱慎锥也没办法确定是什么原因,不管马匪究竟来还是不来,他们接下来的路程还是要继续的。 整理好车马继续上路,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接下来的几日里,一切全都很正常,就和以前平常前来草原一样一路顺利,除了有两日碰上几个小部落的牧民,让队伍虚惊一场外,别说马匪的影子了,连根毛都没瞧见。 最后一日,商队终于抵达了阿失帖木儿的部落。等见到了部落外围的牧民时,商队所有人提着的心终于全放了下来。 马匪绝对不可能再出现了,他们一行彻底安全了,身心放松后,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疲惫,这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这一路前来的紧张,连着这么多日的紧张和戒备,心里的弦一直紧绷着,现在一下子松下来自然会这样。 抵达部落,塔娜闻讯第一时间赶来迎接,当见到抱着儿子的塔娜朝自己飞奔而来的时候,朱慎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下马大步朝塔娜和孩子跑去,拥抱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我的男人,你怎么自己来了?”欣喜在塔娜的脸上浮现,看见朱慎锥心里是高兴的,可因为之前的事塔娜又不由得埋怨朱慎锥,万一他们也遭遇了马匪怎么办?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勇士,可在战场上许多可能都会发生。 “我想伱和孩子了……。”朱慎锥满面笑容,一句话就融化了塔娜的心,搂着自己的女人,看着正睁着大眼睛丝毫没有惧色看着自己的儿子。 几个月不见,小家伙长大了不少,和当初朱慎锥离开的时候已完全不一样了。一头浓密的黑发,可爱的小脸,还有那双如同漆星星的双眼,还有那带着好奇可爱的表情,让朱慎锥越看越是喜欢。 “儿子,我是你爹!还记得我么?”伸手在儿子的鼻子上点了点,朱慎锥乐呵呵地说道。 小家伙挥动了下莲藕般的小手,微微皱起鼻子打量着朱慎锥,似乎对自己老子这个逗弄自己的动作有些不满。见他这幅样子,朱慎锥更乐了,伸手从塔娜怀里把小家伙接过来,小家伙倒一点都不怕他,依旧瞪着黑漆漆的双眼看着自己老子,还咧嘴笑了起来。 “瞧,我儿子认出我了,他笑了,哈哈哈!笑了!儿子!儿子!我是你爹!哈哈哈!”朱慎锥喜不自禁,托起孩子举高高,逗的孩子小手挥舞咯咯直笑。 谁想正高兴着呢,这小子穿着开裆裤的小鸡儿冲着朱慎锥正面突然就一股温热的水流直射出来,正咧嘴大笑的朱慎锥根本来不及闪躲,被淋的满头全是,就连嘴里也给直接灌了一泡。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连续的背叛 朱慎锥一行平安抵达,塔娜的心彻底放下,同时他们的到来也让阿失帖木儿松了口气,尤其是看到这次商队运来比平日多了大半的货物时,阿失帖木儿的脸上更是露出了笑容。 商队到达的第一天,阿失帖木儿没去打搅自己女儿女婿,他知道两人分别几月再见面,年轻人自然是要亲热一番的,何况还有自己的外孙子呢,小两口再加孩子三人,让他们好好聚一聚不是正常么?他这个老丈人也是年轻过的,这种事怎么会心里不明白呢。 等到第二天,阿失帖木儿这才派人去叫朱慎锥来自己的大帐,片刻后,换了一身蒙古人袍子的朱慎锥就到了。看见女婿来,阿失帖木儿脸上满是笑容,招呼他坐到自己身边,还亲手帮朱慎锥割了块好肉摆在他面前的银盘里。 “塔娜和孩子呢?怎么没来?” 伸手取过一旁的小刀,熟练地用刀割下片肉,沾着盐巴放进嘴里:“塔娜说她要带孩子就不来了,让我陪您好好喝几杯。” “哈哈哈!”阿失帖木儿大笑,用力拍了拍朱慎锥的肩膀,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女儿就是懂他,而朱慎锥这个汉人女婿,他也是越看越是欢喜。 陪着老丈人吃了几块肉,喝了两口酒,朱慎锥询问他的近况,这几个月不见,阿失帖木儿看起来有些憔悴,原本圆盘一样的大脸似乎也瘦了些。 “草原上出事了。”阿失帖木儿放下酒杯,叹道:“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年年都不太平,原本以为今年会好些,可前些时候大汗那边又出了事……。” “怎么了?”朱慎锥连忙问,他在大明没接到消息,这一路过来刚抵达部落,昨天一夜都和塔娜缠绵着,两人私下只是说了些思念对方的话儿,对于草原上的情况他也没来得及,塔娜也没说。 阿失帖木儿神色凝重,他告诉朱慎锥就在前些时候蒙古本部掌管蒙古左翼三万户的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背叛了林丹汗,带着三千户直属蒙古人直接投了努尔哈赤,眼下已到了辽阳。 “居然有这事?怎么会这样?”听到这个消息朱慎锥大惊,因为他经常来往草原,而且娶了塔娜后又有了腾格尔,算起来朱慎锥已是半个蒙古人了。再加上他和阿失帖木儿翁婿的关系一向很好,在部落的时候阿失帖木儿经常会和朱慎锥说些蒙古的事,相互沟通交流。 随着对朱慎锥的了解,阿失帖木儿发现朱慎锥在许多事上都有着敏锐的眼光和独到之间,作为部落的首领,阿失帖木儿可不是普通蒙古人。尤其现在蒙古正是多事之秋,许多时候只要朱慎锥在,阿失帖木儿时不时会找他来讨论些蒙古内部的问题,包括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做好对部落有利的应对等等。 因为这样,朱慎锥对于蒙古各部落包括蒙古本部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尤其是那些王公贵族们,有名的可以说差不多都知晓,阿失帖木儿刚才提到的掌管蒙古左翼三万户的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自然在其中,这位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可不是普通人,他是蒙古本部的重臣,无论是地位还是权势,不是阿失帖木儿能比的。 首先阿失帖木儿只是蒙古右翼万户,而对方是掌管蒙古左翼三万户,万户和三万户不是一个等级,何况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还是蒙古本部,而阿失帖木儿只是土默特的右翼万户。 其次,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是蒙古本部的大臣,他的官职如果换在大明相当于内阁阁老兼兵部尚书,妥妥的朝中重臣。而阿失帖木儿这个右翼万户充其量就是地方的总兵或者都指挥使的级别,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 现在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重臣居然判出蒙古本部,带着直属三千户蒙古人投奔了努尔哈赤,这简直不可思议。先不说他的背叛给蒙古本部带来的人口损失,仅仅这个举动就极大打击了林丹汗的威信,而且给整个草原带来震动。 “这事真要说起来就话长了。”阿失帖木儿再一次拿起酒杯,一口把杯中的残酒全倒进了口中,摇头叹息。 阿失帖木儿告诉朱慎锥,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的背叛的根源其实早在一年多前就埋下了,还记得当年朱慎锥第一次来草原,也就是在额日斯的部落认识布日固德那一次么? 那一次是林丹汗聚兵准备攻打内喀尔喀的炒花,这一次战争的发起说起来就和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有关,作为蒙古左翼三万户大臣,内喀尔喀的炒花从属于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的管辖,不过这个管辖只是名义上的管辖,其实在蒙古部落中除去直属部落外,各草原的诸多部落无论大小都有着自己的独立性,用一种较为松散的方式来形成整个蒙古整体,可实际上许多时候所谓的管辖根本没什么用,对方承认你,或者自己过于强大能压制住对方,这样的管辖才有作用,要不然也就是一个名义罢了。 就像林丹汗那样,林丹汗是蒙古人的大汗,这是草原各部都公认的。可实际上除去林丹汗直接掌握的察哈尔本部和态度坚决支持林丹汗的土默特各部外,其余各部只是在名义上尊林丹汗为首,却又保持着极强的独立性。 从这点来看,整个蒙古是四分五裂的,林丹汗这个大汗和大明的皇帝不同,没有能直接号令整个蒙古的能力,这也是林丹汗继位以来一直追求统一蒙古,要恢复蒙古帝国往日荣光的主要原因。 内喀尔喀的炒花在努尔哈赤发动的战争中败落,无奈之下被迫和后金联盟,而且还和后金进行了通婚、盟约等一系列行为。这个事一出,林丹汗勃然大怒,认为炒花丢了蒙古人的脸,背叛了蒙古,起兵准备攻打内喀尔喀。 在起兵的同时,林丹汗把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找来狠狠训斥了一顿,大骂他对内喀尔喀管束不力。 这还不算,在这事之后,林丹汗甚至怀疑起了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觉得炒花之所以会和努尔哈赤联盟,弄不好背后有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的影子在,也许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已经瞒着自己私下和努尔哈赤眉来眼去,这才是内喀尔喀背叛自己的真正原因。 因为炒花的事,林丹汗对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起了疑心,这个疑心在后来攻击内喀尔部无功而返后越来越重,林丹汗不仅认为攻打内喀尔部落失败和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有关,之后又在攻打科尔沁失败后,还认为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和科尔沁方面同样也有勾结。 半年前,林丹汗就准备向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下手了,打算在必要的时候采取措施。所谓的“必要措施”只是委婉的说法,按照阿失帖木儿的判断,这个必要措施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把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抓起来关押废除他的官职和台吉,第二种就是直接动手杀掉。 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又不傻,他已经察觉到了林丹汗对自己的疑心,自然不肯坐以待毙。除去这些矛盾外,还有着宗教上的矛盾,林丹汗继位以来皈依红教,一向以红教教徒自居。但在蒙古本部包括蒙古各部落,大多信奉的又是黄教,宗教这种玩意向来就是水火不容的,一个信奉红教的大汗却领导一群信奉黄教的各蒙古部落,其中不产生矛盾才怪了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丹汗决定正式对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下手,可没想到就在他准备下手的时候蒙古内部居然有人私下把这个事告诉了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 得知消息,不肯坐以待毙的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马上就做出了决定,直接带着直属三千户脱离蒙古本部,向东进入内喀尔喀草原,投奔努尔哈赤去了。 当林丹汗知道这消息时已经晚了,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和他的人不仅离开了蒙古本部,都已经跑到辽阳了。闻讯后林丹汗勃然大怒,在金账痛骂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要出兵拿下内喀尔喀草原,顺势联合大明向努尔哈赤正式开战。 可还没等林丹汗准备聚兵呢,接着又接连出了几件事,更给这位志大才疏的蒙古大汗狠狠一击。 就在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脱离蒙古本部后不久,内喀尔喀拉巴什希布、索诺木、莽果、达赖台吉等也各率所属五百户投奔了辽阳城,成了努尔哈赤部下。 此外,乌珠穆沁部翁衮都喇尔子多尔济车臣济农与其叔之子塞棱额尔德尼台吉也因与林丹汗不和,率部投奔了漠北外喀尔喀。苏尼特部素塞巴图噜济农、浩齐特部策凌伊尔登、阿巴噶部都思噶尔札萨克图济农各率所部,也投奔了漠北……。 一时间蒙古本部摇摇欲坠,诸多部落一个接着一个脱离林丹汗而去,背叛了他这个大汗,蒙古内部因此发生了巨大震动,林丹汗被这一件接着一件破事给弄得焦头烂额。 第二百二十章 无法选择 “现在察哈尔本部什么情况?”朱慎锥神色严峻问,林丹汗的骚操作一向不少,可谁都没想到这次会弄成这样。 这些部落的背弃给林丹汗极大打击,除去他这个大汗的威严被踩在了脚下,也使得蒙古本部力量大减。 阿失帖木儿苦笑着摇摇头:“不好,非常不好。” “不好?” “大汗大怒之下动手杀了好几个人,蒙古本部现在是人心惶惶,另外大汗决定不仅要灭掉内喀尔喀和背叛他的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还要拿下漠北的外喀尔喀……。” “你们大汗疯了吧?”朱慎锥脱口而出。 如果是平日朱慎锥用这样的话指责林丹汗,阿失帖木儿说不定就翻脸了,可今天阿失帖木儿非但没有翻脸,反而沉闷起来。 朱慎锥说林丹汗疯了一点都没错,在之前林丹汗要打内喀尔喀,却因为努尔哈赤的出手无功而返。接着去年的时候又领兵去打科尔沁,理由是在前年和内喀尔喀战争中,科尔沁默许后金的骑兵通过草原,从而使得林丹汗对内喀尔喀的战争失败,要教训一下科尔沁部。 在和科尔沁的战争中,同样因为努尔哈赤的增援使得林丹汗主动退兵,先后两次出兵林丹汗非但没能狠狠教训两大部落,还在两次战争中损失不小,更因为未有寸功使得大汗的威信受到了损失。 两大部落交恶,蒙古内部已有分裂的迹象,但凡林丹汗有些政治头脑的话,在这种时候就不应该继续折腾了。对内安抚蒙古本部,对外缓和内喀尔喀、科尔沁等部关系,同时再和大明联手应对努尔哈赤的崛起,只要压制住在辽东的后金,消除隐患,那么林丹汗所面临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可林丹汗又是怎么做的呢?他没有采取半点政治手段,只是用军事来进行强压。一意孤行,要继续对各部用兵。不仅如此,林丹汗还以为自己的决策失误和军事失败对部下起了疑心,甚至打算杀掉自己的重臣,从而使得蒙古本部在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为了保命投靠努尔哈赤之后,其余各部首领也纷纷脱离本部。 虽然还没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可这样的事发生是蒙古本部从来没有的,更为林丹汗的威信带来了巨大损失。 就算这样,骄傲自大的林丹汗还是没有自省,他丝毫不以为是自己的错,反而把所有人都埋怨上了。不仅又大开杀戒一连杀掉了好几个劝阻自己的臣子,还气势汹汹叫嚷着要出兵给这些叛徒狠狠教训,直接又把矛头又对向了漠北。 整个蒙古分为几大势力,林丹汗的察哈尔本部是金帐所在,也是他的根本。除去察哈尔本部外,东南、东北、西北三处各是内喀尔喀、科尔沁、外喀尔喀。而在察哈尔本部的西边就是现在朱慎锥所在的土默特了。 其中土默特、察哈尔、内喀尔喀、科尔沁占据大部分漠南蒙古区域,漠北蒙古主要是外喀尔喀,这组成了目前蒙古的主要势力范围,当然还有漠西的瓦剌再加上更北边的布里亚特等大大小小的边缘部落。 蒙古如今的五大势力范围,林丹汗作为蒙古大汗直接掌控察哈尔本部,土默特是林丹汗之前的地盘,在林丹汗继位之前,土默特一直属于大汗本部区域,其中三娘子城更是有名,只是后来林丹汗把本部从土默特迁移到了察哈尔而已。 因为这个缘故,土默特各部历来也是大汗的支持者,所以林丹汗直接掌控和能够控制影响的两大势力就是察哈尔本部再加土默特。这两大势力都属于漠南蒙古,又靠近大明,从地理位置和草原肥沃等各方面来看,都比气候相对恶劣的漠北蒙古要好许多。 掌控这两大势力,又占据了漠南蒙古最好的位置,林丹汗的实力是蒙古最强大的。何况林丹汗还有先天的优势,那就是他作为蒙古大汗的身份。 自从大明立国后,大元被赶出中原,老朱派蓝玉为帅领军杀入草原,于捕鱼儿海之战中大破北元十几万大军,杀掉了北元太尉等无数蒙古贵族,甚至还俘虏了北元皇后,就连北元皇帝(大汗)脱古思帖木儿也在兵败逃亡过程中不明不白死去。 捕鱼儿海一战,北元覆灭,可以说大元名义上已经没了,但在之后蒙古大汗在名义上依旧存在,只是不再以“大元”自称,而换成了最初的蒙古称呼。 林丹汗是现在的大汗,所以从名义上来说他是所有蒙古部落的共主。但这个共主仅仅也只是名义上的,一些大部落,尤其是像内外喀尔喀、科尔沁这样的势力,林丹汗对他们其实没有什么约束能力。 五大势力,林丹汗手握察哈尔和土默特,从这点来说他的实力是最强大的。可偏偏内外喀尔喀、科尔沁也不弱,为了重现祖先的荣光,林丹汗做梦都想统一草原,在他看来如果能把内外喀尔喀、科尔沁这三大势力全部搞定,那么整个蒙古就在自己的统治下,等蒙古全部统一后,他这个大汗就能成为全蒙古真正的大汗,从而再建一个新的大蒙古帝国,让全世界都在蒙古人的马蹄下瑟瑟发抖。 不得不承认林丹汗颇有雄心壮志,可惜这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家伙,尤其是林丹汗还没有什么政治能力和眼光,又加上他经常出尔反尔作风和自以为事的小聪明,这些年来折腾来折腾去非但没折腾出什么名堂,还把自己原本拥有的优势给折腾到了这样的地步。 现在蒙古本部已是内忧外患,整个蒙古更因为林丹汗的这些作为怨声载道,林丹汗的地位隐隐已有不稳的迹象。可在这种时候,林丹汗还执意孤行,甚至还要骑兵去打外喀尔喀,他这样的作为等于把五大势力范围的三个大部落全部得罪了,如此下去能讨得了好处? 别说这三大部落了,就连一向支持林丹汗的土默特各部也多有怨言。这几年年年征战,却没捞到一点好处,这样长久下去各部落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就算是阿失帖木儿这样对林丹汗的支持者心里也很不舒服。 “大汗的聚兵令马上就要到了,大汗这一次要打外喀尔喀,可外喀尔喀是好打的么?要论实力外喀尔喀或许不如大汗,可外喀尔喀部的地盘可比察哈尔大多了,再加上科尔沁和内喀尔喀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大汗一旦出兵北上,科尔沁和内喀尔喀那边有异动怎么办?更不用说狼子野心的后金了。”阿失帖木儿是个明白人,他一言就说到了点子上。 这些问题是实实在在也是明明白白的,三大部落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让林丹汗各个击破?更不用说在科尔沁和内喀尔喀的背后还有那位狡诈的和狐狸一般的努尔哈赤了。 更要命的是时间不对啊,草原上开战一般都是初夏时节,因为一个冬天过去马匹牛羊掉膘严重,春天是养膘的季节,蒙古人打仗都是骑兵,这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等到入秋,天气就开始渐冷了,如果那时候再不退兵一旦雪下来,这仗就根本没办法打了。 而如今已离着初夏过去了些日子,再算上聚兵需要的时间,等到林丹汗正式出兵的时候都已经是夏末秋初了。再加上外喀尔喀又地处北方,原本冬天就被漠南蒙古来得更早些,其中留给林丹汗的时间不足两个月,他必须在这短短两个月中就要击败外喀尔喀才行。 这么短的时间就打垮外喀尔喀根本就不可能,漠北蒙古地形复杂,除去草原外还有沙漠,林丹汗的大军进入漠北蒙古,外喀尔喀根本不用和林丹汗直接抗衡,只需要利用地形广阔的优势和林丹汗周旋就行了。 只要熬过去这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等天气一冷林丹汗必然退兵。更不用说在林丹汗出兵外喀尔喀的时候,东北和东南的科尔沁、内喀尔喀再加上一直对蒙古虎视眈眈的努尔哈赤了,他们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搞些事出来。 阿失帖木儿根本就不看好林丹汗的决定,心里也清楚这依旧是一场劳民伤财无功而返的出征。弄不好这一次出征还会导致蒙古本部实力进一步受损,眼下蒙古各部已对林丹汗极度不满,一旦林丹汗再一次战败,他这个大汗地位岌岌可危。 “阿布,要不您就不出兵吧,明知道是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还要去做呢?”朱慎锥劝道。 阿失帖木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如果这么做了等于和大汗撕破了脸,我们土默特部和其他部落不一样,向来就是效忠于大汗的。何况现在大汗又对此事很是敏感,万一……。” 后面的话阿失帖木儿没说出口,不过朱慎锥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如果拒绝出兵非但道义上站不住脚,还会导致成为林丹汗针对的对象。林丹汗是对科尔沁、内外喀尔喀没太多办法,就算打仗也不一定能打赢,可不代表林丹汗就治不了其他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走一步看一步 阿失帖木儿的部落虽然不小,战斗力也不差,整个部落能征战的蒙古骑兵凑一凑可也只有三千多骑,如果再把能够打仗的老弱也全部算进去,勉勉强强能有拉出六七千骑军。 这样的军力看起来似乎不算弱了,可要和谁来比才行。要知道现在蒙古五大势力中最弱的内喀尔喀全盛时期就有一万五千骑兵,阿失帖木儿手中掌握的力量充其量只有内喀尔喀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现在的林丹汗正在气头上,根本就听不进劝言,就连他手下的大臣说杀就杀,更不用说阿失帖木儿这个部落首领了。一旦拒绝大汗聚兵,以林丹汗的脾气性格肯定以为阿失帖木儿有异心,说不定先不打外喀尔喀,直接就带兵先来解决阿失帖木儿了。 在这种时候,林丹汗敏感的很,遭遇了接连的背叛已很少能信人,阿失帖木儿可不想被他认为自己也是意图背叛林丹汗的人,如果这样做了,那么不仅是阿失帖木儿自己的性命保不住,就连整个部落估计也会被林丹汗直接从草原上抹去。 两害相较取其轻,阿失帖木儿无论愿意或不愿意,尊从林丹汗的命令才是保全自己和部落的最好选择。草原上弱肉强食,许多时候不是自己想怎么做,而是很无奈的。 听了阿失帖木儿的解释,朱慎锥也只能叹息,在这个事上他根本帮不了多少,只能安慰阿失帖木儿几句。 翁婿两人聊到这,心情都不怎么样,接着就把这个话题暂时岔开,说起了其他事。 林丹汗聚兵的事不是他们能改变的,接下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个事暂且不提,对于后续从大明运往草原的物资,阿失帖木儿表示如果可以增加的让朱慎锥多多上心,这一次聚兵北上打仗,弄不好会有很大损失,而且今年冬天会是怎么样谁都无法知晓,为了部落生存,部落的物资准备必须充裕,要不等到明年部落又将如何呢? 阿失帖木儿的请求朱慎锥表示理解,他告诉阿失帖木儿自己会想办法安排,不过他也提到了之前马世洲商队遇袭的事,这个事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接下来是否还会碰到类似的情况谁都不知晓,如果再来这么一次,无论是朱慎锥自己还是阿失帖木儿都承受不起。 “这个事我一直在让人查呢,可查来查去都没半点消息。”阿失帖木儿郁闷地对朱慎锥说道,自从马世洲的商队遇袭,阿失帖木儿就派人前往遇袭地点进行调查。 不光是去那边调查,就连大半个土默特草原各部落阿失帖木儿也几乎都查遍了,可就和他所说的那样,查来查去没有半点消息,那些马匪就和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来历不明,究竟又去了哪里,这些人是怎么知道商队行踪的,一概不知。 商队的损失不光是朱慎锥的损失,也是阿失帖木儿的损失。这点阿失帖木儿非常清楚,何况攻击商队不仅是破坏了草原的规矩,还等于在阿失帖木儿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要知道商队在草原行走不仅打着商队的旗号,还打了阿失帖木儿部落的旗号呢。 “阿布,您觉得会不会不是部落的问题,而是某个人私下所为?” “这个我也想过,这人嘛各式各样,难保不会有利欲熏心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阿失帖木儿点头道:“可是各部落的首领也各自查了下,没发现有人私人做这样的事,再说了,这种事可不是小事,攻击商队在草原向来是大忌,这样做如果被人知道是要受到严厉处罚的,谁又有这样大的胆量呢?” 这个问题也是朱慎锥考虑过的,这些马匪来无踪去无影,又把时间地点掌握的如此之好,绝对是有预谋的。但谁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去做这些事呢?原本朱慎锥这次来还打算从阿失帖木儿这边得知些关于商队被袭击的信息,可现在依旧没任何消息,看来这个事也只能从大明那边查起了,希望等自己回到大明的时候会有好消息吧。 在阿失帖木儿的大帐里,朱慎锥和阿失帖木儿从中午这顿酒喝到了傍晚才结束,离开大帐的时候朱慎锥有些半醉了,摇摇晃晃回到了自己的蒙古包。 见着朱慎锥这副醉醺醺模样回来,塔娜倒也没说什么,让人去烧水,亲自服侍着朱慎锥擦拭了脸手,再喂着他喝了些茶汤。 茶水下肚,翻腾的肚子里舒服了不少,朱慎锥躺着看着身边盘坐的塔娜,还有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儿子,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还笑呢,喝成这样,去之前不是交代你了么?我阿布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和他喝这么多?”塔娜轻轻拍打了他一下,责怪道。 “呵呵,和阿布喝酒不喝尽兴他能放我走?再说,你男人的酒量也不差,这不没全醉呢。” “就算能喝也不能这么喝呀,看看伱连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我都在这等了你半天了……。”塔娜白了他一眼,有些气呼呼道。 她这个表情让朱慎锥心中顿时一动,朱慎锥马上就明白了塔娜的意思,一手伸了过去握住塔娜的手,把她拽到自己的怀里,用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讨厌,孩子还在呢……。”塔娜的小脸瞬间就红了,她看了一眼就在一旁睡着的儿子有些迟疑。 “儿子还小呢,他现在能懂什么?再说了,这不是睡着么?不是一直等着我么?现在时间正好,来吧!”朱慎锥嬉皮笑脸说着,手上一用力就把塔娜搂在怀中,看着她娇艳的面容,情不自禁地就翻了个身,向下俯了过去……。 风雨过后,蒙古包里恢复了平静,朱慎锥和塔娜相依相偎,脸上柔情蜜意。在一旁,腾格尔依旧还呼呼睡着,这小子倒是心大,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让他醒来,朱慎锥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还没满周岁就有了一副面临风雨而不惊的大将风度,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娃娃。 经过了刚才的剧烈运动,出了身汗的朱慎锥酒劲完全过去了,他和塔娜说着话儿,说了会儿就提到了今天和阿失帖木儿的聊天内容,其中包括关于蒙古本部和林丹汗的事。 听了朱慎锥的讲述,塔娜叹声道:“这个事阿布也没办法,他是部落的台吉,总不能违背大汗的旨意。就算不愿意,大汗下令也必须遵守,除非……。” 后面的话塔娜没说出口,意思朱慎锥却是明白的。作为蒙古人,尤其是拥有大部落的蒙古贵人,阿失帖木儿所能做的选择不多,眼下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跟着林丹汗,第二就是和林丹汗翻脸,脱离蒙古本部。 后者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旦这么做了阿失帖木儿就会给自己和部落带来灭顶之灾。至于前者也不是什么好选择,这一次林丹汗要打仗,这一仗根本就赢不了,还会遭受损失,阿失帖木儿心里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也不用多想,阿布和我说了,这次依旧是阿哈带兵出征,阿哈的能力你也知道,有他在就算部落有损失也不会伤筋动骨,至于后面的事再看看情况,实在不行的话要不劝阿布内附?” “内附?”塔娜口中重复了这个词,想了想摇头道:“如是十几年前也就罢了,可现在内附也不是良策,如今的大明已不是以前的大明了。大明在辽东接连战败,后金势大,你们大明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去得罪大汗。” “如果现在部落内附,以大汗的性格肯定会迁怒于大明,一旦大明为了讨好大汗拒绝内附,那么部落就彻底没办法在草原生存了。” 塔娜这话说的有理,正如她说的那样如果是在以前内附或许是个出路,可现在情况不同,内附的可能性并不大,就算朱慎锥通过魏忠贤的关系说服了天启皇帝同意部落内附,可大明那些官员呢?他们又是怎么想的? 正如塔娜说的,随着后金建奴的崛起,大明在辽东焦头烂额,山海关以东的地盘全丢了,朝廷首要的敌人就是后金建奴,和后金的战争同样也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大明肯定要进一步拉拢林丹汗,联合蒙古对付后金,这种时候部落内附就等于得罪了林丹汗,相比强大的林丹汗,阿失帖木儿的部落根本算不得什么,以大明官员向来的操守,到时候把阿失帖木儿和部落直接卖了都有可能。 点点头,朱慎锥道:“你说的对,我刚才想岔了,这个事现在的确不能做。” 塔娜叹了口气,这个事他们都没办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接着两人又聊起了关于商队袭击的事,面对塔娜,朱慎锥说话就随意了许多,也没在阿失帖木儿面前的谨慎。他和塔娜在聊这个事的同时也告诉了塔娜自己对这事的判断和看法,并且还告诉她自己已经在大明找人进行调查此事。 对于朱慎锥的分析判断,塔娜听后觉得颇有道理,虽然现在还没证据证明这个判断是否正确,可从发生的情况来看,朱慎锥所分析的可能性不小。 第二百二十二章 杀意 阿失帖木儿的消息是对的,朱慎锥抵达部落后没几天,林丹汗聚兵的命令就到了部落。 接到命令后,阿失帖木儿毕恭毕敬接下了林丹汗得旨意,见此传令的人也露出了笑容,以大汗的名义表彰了阿失帖木儿几句,并且叮嘱他尽快出兵,千万不要耽搁时间。 传完令,来人在部落也没耽搁,拒绝了阿失帖木儿的挽留就急急先走了。这种情况在之前是从来没有的,更不用说在接下旨意后还以大汗的名义表彰了。 这看起来似乎正常,可实际上却不正常,阿失帖木儿心里很清楚,林丹汗这一次聚兵恐怕不仅是要出兵打仗那么简单,估计还带着试探各部落的想法,假如自己拒绝大汗的要求,说不定接下来的发生事就不一样了。 既然大汗的命令到了,早就做好准备的阿失帖木儿就准备出兵。这一次带兵出征的人依旧是他的长子和继承人,也就是哈丹巴特尔。 出征的前一日,阿失帖木儿把哈丹巴特尔招去,父子两人聊了好久才见哈丹巴特尔从大帐离开,翌日一早,哈丹巴特尔、布日固德等人就带着两千精骑离开了部落,全军轻装而行,朝着察哈尔本部而去。 哈丹巴特尔等人离开后,部落笼罩了一层阴影,谁都不知道这一次出征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阿失帖木儿只能祈祷长生天的保佑,希望哈丹巴特尔他们能够平安回来。 朱慎锥在部落呆了十来日,等哈丹巴特尔走后没多久,他也要返回大明了。大明那边还有许多事,这一次亲自带队原本是打算引出上次袭击商队的人,好好在草原干上一架的,谁想这一路过来却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 出来也有月余了,回去还需要时间,算算日子,徐静秋生产的时间没剩多久了,朱慎锥答应过她要尽快回去陪着,所以虽说对塔娜和腾格尔有些不舍,可朱慎锥还是要尽快返回大明。 临行之夜,朱慎锥又一次和塔娜缠绵,完事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再看看身边面如桃花般的塔娜,朱慎锥心中满是柔情。等到翌日,如期离开,他依依不舍告别了塔娜和孩子,承诺等明年春天尽快返回,这才在塔娜的送行的目光中踏上了回程之路。 回去的路上,朱慎锥等人依旧保持着十分警惕,但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路平安花了几日的时间,等到进了长城后,一切还是如常。 “奇怪了……。”朱慎锥心中纳闷,难不成上次袭击商队的马匪真是马匪?那一次仅仅只是一个意外? 如果是有人针对自己,为何这一次来回如此顺利呢?自己猜错了?事情不是自己所想象的?一时间朱慎锥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过去敏感了。 等回到平阳城,见到来迎接自己的亢有福时,亢有福带来的消息让朱慎锥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变得尤其糟糕,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把商队交给胡林,让胡林去商行交接,朱慎锥先行脱离了商队,和亢有福去了城中一处地方,这个地方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院,位于城中较为偏僻的区域,是去年的时候当铺那边抵押的一处房产,后来过期成了死当,就归于商行了。 到了地方亢有福上前拍了两下门,片刻后院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人从里面探头张望了下。见外面来的是朱慎锥,那人这才把门打开,请朱慎锥进院。 朱慎锥迈步进了院子,开门的人随手把门关上。 “人呢?” “回六爷,在后面柴房关着呢。”那人回道。 这个人穿着普通,看起来也不起眼,可他的身份却不简单,正是周安民派来平阳查案的锦衣卫好手。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人,两人都被朱慎锥安置在了商行内部,名义上是商行聘请的伙计,实际上却担负着查案的重要任务。 朱慎锥点点头,跟着那人向柴房走去,片刻后他们就来到后院的柴房。柴房外面看起来不起眼,但等他敲门,另一个锦衣卫从里面打开请他们进去后,朱慎锥才发现这个柴房几乎就是一个囚室。 房间靠着里面的区域有个大铁笼子,铁笼子外用铁链和锁具锁着,里面一个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面容的人躺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除去这个铁笼子外,柴房里还摆着些刑具,这些刑具上面黑褐的也不知是血还是其他,看着阴森吓人,而且整个柴房经过加固,密封性很好,任凭人在里面大喊大叫,声音也传不出外面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这味道有血腥味,还有一种排泄物的臭味,再加上汗味什么的掺和在一起,朱慎锥一进门就被熏得直皱眉头。 “六爷,这个给您。”带他们进屋的锦衣卫连忙把一个香囊递给朱慎锥,示意他放鼻子下闻闻,可以中和这些味道。 朱慎锥接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顿时一股檀香夹杂着冰片等药物的味入了鼻孔,把屋里的那些味道一下子冲淡了许多,让呼吸也顺畅了起来。 另一个锦衣卫搬了个凳子请朱慎锥坐,朱慎锥点点头坐了下来,一旁亢有福站着,另一边是两个锦衣卫。 “人还活着?”目光朝着铁笼里那血肉模糊的人影望去,朱慎锥开口问。 “六爷您放心,我们兄弟下手知道轻重,不让他死怎么都死不了。”锦衣卫甲嘿嘿笑道。 “具体情况仔细说说。”朱慎锥继续道。 锦衣卫甲当即向朱慎锥开始汇报,整个过程由他进行主要汇报,另一个锦衣卫乙在一旁补充。两人也没绕圈子,直截了当说了说查案的过程和如何发现这人问题包括暗中抓到这审讯的经过。 一刻种后,等他们讲述完毕,朱慎锥这才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得不承认这两个锦衣卫的确是查案好手,在仅有的线索情况下仅仅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查到了这人有问题。而且这个问题是实实在在的,并且在确定之后和亢有福商议才动的手,抓人来的时候还特意做了布置,现在这个消息封锁着,丝毫没有透露出去,就连马世洲都不知道。 关在笼子里的这人是商行的人,也是马世洲商队的部下,这个人叫刘大由,也算得上是商行的老人了。 刘大由以前是平阳刘家店铺的伙计,刘家败了之后,刘家的盐铺就归了朱慎锥,之后朱慎锥让亢有福当了掌柜,从而成立了恒通商行。 恒通商行成立之后,开始在平阳城快速发展,刘大由就是那时候进的商行。毕竟刘大由之前在刘家当了多年的伙计,算是有买卖基础的熟手,再加上亢有福认识刘大由,当时招人的时候又缺人,向来老实巴交的刘大由就这么入了商行,成了恒通的人。 进了商行后,刘大由干活利索,又懂事,很快就得到了信任。之后朱慎锥打通了前往草原的商道,开始建立来往草原贸易的商队。 商队建立之初,刘大由就因为能力不错被调入了商队,一直跟着马世洲打下手,一年多来来往草原尽心尽力,马世洲对刘大由的表现很是满意,出事的时候,刘大由已是商队的队副,等于是商队内仅次于马世洲的二号人物了。 朱慎锥对商队的人待遇是很不错的,因为商队每次来往草原时间不短,而且又有一定的风险,所以商队的人平日的工钱都远超普通商行伙计,再加上走一次行商还有特殊“津贴”这些钱加起来可是不少。 按理说,刘大由靠着自己的努力已经在商队做到了队副,也算得上商队中的二把手了,他的收入是普通商队伙计的二三倍,比起商行的伙计更多不少。这些收入完全可以让刘大由的日子过的不错了,再加上自进入商行和加入商队后,刘大由一直兢兢业业,做事不怕辛苦,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尤其是这一次商队遇袭,刘大由也是奋力反击,在诸位商队的兄弟和马匪战斗激烈,甚至在战斗的过程中还受了不轻的伤。 无论从哪里来看,这个老实能干的刘大由都不可能是出卖商队的人,更不可能是之前怀疑自己内部吃里扒外的家伙。可经过这两个锦衣卫的调查却推翻了这点,证实了刘大由就是商队中的眼线,尤其是商队从出发到一路行至草原被袭击,这过程中的路径消息泄露,全都是刘大由暗中干的。 “都招了?”朱慎锥冷冷问。 “招了!我们锦衣卫出手,这天下没有不招的人。”锦衣卫乙平静地回道,虽然他的声音很是平淡,但从这话中却也听到一丝傲意。 “打成这样,不会是你们屈打成招吧?”朱慎锥反问道。 “六爷,这是他的口供,您请看。”锦衣卫甲仿佛早就知道有这么一问,当即递上一册口供。 朱慎锥伸手接过,就着边上的烛光当即就看了起来,谁想看了没几眼他的脸就黑了,表情更是冷若冰霜,等看完后他合上口供,再一次望向笼子的时候,眼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意。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断线 “呵呵,三百两银子……就这么点银子就把老子给卖了?”朱慎锥冷笑一声,把手里的口供往桌上一丢。 口供里写得清清楚楚,刘大由收了人三百两银子,为了这三百两银子刘大由就把商队的行踪卖了。 在从大明出关到草原的一路上,刘大由按着对方的要求做了标记,这个标记谁都没注意,也正是这个举动让幕后的人悄悄盯上了商队,掌握了他们的行踪,从而在最合适的时机动了手。 至于这出银子的人是谁,刘大由也交代了,根据他的交代这个人还是他当年在刘家当伙计时认识的一个商人。按照刘大由的说法,这个商人找到刘大由只是想通过他了解些商队的事,尤其是行走草原的商路。 商人告诉刘大由,这些年买卖不好做,打算也冒风险去草原碰碰运气,不过他从来没去过草原,又不认识蒙古人,第一次行商想从刘大由这边打听些消息,并恳求刘大由在下一次行商的时候用留标记的方式帮他指明方向,以便行走草原。 就这样,收了三百两银子的刘大由就把商队行踪给卖了,从而使得商队在草原上遇袭。 “刘大由招供时反复说他也是被人给骗了,直到商队遇袭时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锦衣卫甲在一旁说道。 “这番说辞你信?”朱慎锥反问。 锦衣卫甲咧嘴一笑:“我向来只信我亲眼看见的,至于人嘴中说的或许是真,也或许是假……。” 朱慎锥点点头,锦衣卫甲说的没错,所谓的说辞真假难辩,尤其是在这个事上刘大由心里真是这样想的么? 倒也不是刘大由说的是假话,三百两银子他收下是事实,一路上暗中做标记也是事实,这些都已是证明了的,商队的行踪就是从他这边泄露出去的,至于他所解释的被蒙骗无非就是说辞罢了,或者说是刘大由自欺欺人,用来给自己开脱的一种说法。 作为商行的老人,又是商队的队副,刘大由不会不清楚商队的重要性,更不会不明白所谓找自己的商人所提出的要求是这么简单。 三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商行的伙计一年下来也赚不到多少银子,就算是刘大由这个队副要赚这么多银子也是不容易的。 可这么一大笔钱一个小小的商人就直接掏了出来,还用这样可笑的理由来说服刘大由,要求他帮忙。刘大由如果真是老实巴交什么都不懂的农民也就算了,可他是商行的老人,又是经常来往草原行商的队副,他会不清楚这其中会有问题? 再者,商行向来就有商行的规矩,刘大由不是不知道,可他偏偏就这么干了,分明就是见钱眼开被利益熏了心。所谓的被骗什么,无非就是刘大由此事瞒不住后为自己极力开脱的一种说法罢了。 “他所招的人去查了没?” “自然是查了的,不过去晚了一步,刘大由所招的那人叫穆昌瑞,穆昌瑞在代州只是个小商人,兄弟们去的时候穆昌瑞包括他的家人都已不见了,就连他的店铺早在两个多月前也转让了出去,一家人如今下落不明。”锦衣卫乙在一旁回答道。 微微皱起眉头,朱慎锥心中琢磨:“代州?穆昌瑞?对于代州的情况他知道的不多,但是代州的穆家却是听说过的,当年这个穆家就是被平阳刘家家主刘善成给弄垮的,穆家原本也是吃草原行商这碗饭,后来穆家大少爷在草原上行商莫名失踪,据说十有八九是死在那边了。穆家二少爷卷入官司在过堂时活活给打死,穆家老爷子得知消息气急攻心一口气没缓过来也跟着去了,这样一来在代州颇有名气的穆家就这么完了。” 刘大由招供的这个叫穆昌瑞的商人就是代州人,难不成和当年的穆家有什么关系? “此人算是穆家远亲,虽然也姓穆不过早就出了五服,之前穆家出事此人并未受到牵连,在代州也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商人罢了。” “对于此人你们有何看法?”朱慎锥问。 两个锦衣卫交换了下眼神,其中锦衣卫甲开口道:“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刘大由受了穆昌瑞好处私下出卖商队行踪已是确定,但穆昌瑞在代州的买卖做的并不大,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 “代州那边已查过,以穆昌瑞的买卖规模,一年下来最多也就能赚个二三百两银子,但穆昌瑞为收买刘大由一下子就拿出了整整三百两,这实在超出了穆昌瑞的财力,很是说不通。” “你的意思是穆昌瑞背后还有人?” 锦衣卫甲点点头:“这是一定的,以穆昌瑞的财力根本不可能用这么多的银子来收买刘大由,而且商队出事后不久,穆昌瑞一家人就在代州消失的无影无踪,谁都不知去了哪里。” 说道这,锦衣卫甲停顿了下,继续道:“在下看来,穆昌瑞同其家人失踪无非两种情况,第一是得知草原事发后怕被查到他身上,早做打算直接就带着家人跑了。至于第二种就是他背后的人出了手……。” 说着,锦衣卫甲抬起右手作了个下刀的姿势,其意思不言而喻。 朱慎锥觉得锦衣卫的说法是对的,他的判断也是朱慎锥的判断。刘大由只是穆昌瑞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通过刘大由用来掌握商队的行踪,并且找到动手的机会。 至于穆昌瑞本人,也绝对不会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毕竟穆昌瑞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商人,根本没有这个财力来收买刘大由,也没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来。和刘大由一样,穆昌瑞同样也是一颗棋子,草原事出后,穆昌瑞就没什么用了,一旦通过刘大由查到穆昌瑞身上,那么再通过穆昌瑞就能挖出其背后的人是谁。 在这种情况下,真正的幕后主使绝对不会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采取必要的措施是一定的。无论是直接灭口,又或者把穆昌瑞一家藏起来都是有这个可能,而朱慎锥和这两个锦衣卫的看法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只有穆昌瑞一家老小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条线索才彻底被掐断。 可穆昌瑞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呢?又是谁指示他这么干的呢?一时间朱慎锥陷入了沉思。 “穆昌瑞那边还需要查,搞清楚他背后是谁,人又去了哪里。” 两个锦衣卫点头应道:“六爷您放心,兄弟们明白,不过六爷,穆昌瑞全家已下落不明,这事继续查下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不能查出来我们兄弟无法向您保证。” 朱慎锥笑笑:“伱们能查到这一步已很不容易了,穆昌瑞那边尽力查吧,能查出多少算多少,尽人事听天命,万一能查到些自然是好的,如果实在查不到我也不会责怪你们。” 这话一出,两个锦衣卫松口气。这两人是周安民的直属部下,当然知道朱慎锥和周安民的关系,这一次来查案周安民可是和他们仔细交代过了,只要能让朱慎锥满意,等事做完后重重有赏。 周安民眼下副千户的职务已经成了正千户,成为了锦衣卫千户所名副其实的一把手。顶头上司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再加上周安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们如果还不知道这事的重要性那么这些年在锦衣卫也是白混了。 朱慎锥让他们查穆昌瑞背后的人,这两个锦衣卫自然是清楚线索断了再查下去难度极大,查是没问题的,可万一查不出朱慎锥迁怒他们怎么办?到时候在周安民那边说几句对自己不利的话,他们以后怎么在锦衣卫混? 朱慎锥这句话让他们放下了心,当即两人拍着胸脯保证,这个事会尽心尽力去办,一有消息马上告知朱慎锥。 说完了这事,朱慎锥起身准备离开,这柴房里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哪怕有香囊时间久了也有些受不了。 在他离开之前,两个锦衣卫询问刘大由怎么处置,这时候朱慎锥目光再一次朝着铁笼子里的刘大由望去,看了一眼后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告诉两个锦衣卫刘大由随他们处置就是了,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柴房。 出了柴房,朱慎锥到了院中,外面新鲜空气相比柴房内那味道让人感觉舒适多了。 “六爷!” 从进了这里,跟着朱慎锥到了柴房,由从柴房出来一路上陪着的亢有福突然扑通一声就冲朱慎锥跪了下来。 “这是为何?” “六爷,小的识人不明,错用了奸人以至出了这样的大事,小的向六爷请罪……。”亢有福跪在地上垂头道。 看了他一眼,朱慎锥突然笑了起来,他上前伸手就把亢有福搀起:“有福,此事如何能怪你?刘大由是刘大由,他的事和你无关,虽然说刘大由是你招募进的商行,可你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是?何况当初招募你也是按规矩来办的,并无过错。” “商队出事后,你事后应对得当,也无过错。况且对于商队内部调查也是你主动来提醒的我,至于最终查到刘大由身上,这怎么能和你有关联?行了,事既然已经查明,这事就过去了,以后好好做事,用心做事,你可明白?” 亢有福心中暗暗感动,同时忍不住落下泪来,朱慎锥这番话他听得明白,朱慎锥还是信任自己的,再想到刘大由的事,亢有福心中又不由得咬牙切齿,自己错用了一人,以至这样的后果,以后当引以为戒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 嫡子 商队被袭击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因为穆昌瑞的失踪,这个事已经很难查清楚了。接下来就算有锦衣卫顺着穆昌瑞的线索继续往下查,可人找不到线就断了,继续查无非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刘大由在商行中就此消失,以商行内部的说法是派刘大由被派去了草原,以后他会常驻草原,至于什么时候回大明谁都不知晓,或者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刘大由的家人商行那边都已经安顿好了,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就连商行内部的伙计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刘大由的突然消失却引起了马世洲的警惕,一开始马世洲倒没往深处想,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后来商行渐渐放出关于刘大由被派往草原的消息后,马世洲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就当马世洲打算找人问问情况,弄明白商行怎么会突然派刘大由常驻草原的时候,朱慎锥把马世洲找来和他私下聊了聊。谁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晓得马世洲在朱慎锥那边聊了好一会儿,等离开的时候马世洲的脸色很是难看。 几天后,马世洲对商队的人员进行了调整,重新任命了队副。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大由这个人渐渐被商队的人所淡忘,或许用不了多久,大多数人再也不会记起商队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了。 徐静秋的肚子越来越大,她的产期也近了。盛夏过去后,秋天来临,徐宪成参加了秋苑,就在他秋苑的时候,徐静秋终于要生孩子了。 草原上的塔娜和腾格尔暂且不说,虽然塔娜也是朱慎锥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塔娜并没有入宗谱,徐静秋才是正妻。 徐静秋的孩子如果是男孩,那么就是朱慎锥的嫡长子,未来他宗室爵位的继承者。对于这个孩子的出生,嫂嫂张氏尤为关心,嫂嫂张氏没能给朱家生下儿子,这是她这辈子的遗憾,现在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徐静秋身上。 在生产之前,张氏就做了许多准备,作为丈夫的朱慎锥自然也是这样。不仅提前找来的接生婆和大夫,还把其他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临产就是这几日了,朱慎锥尤其上心,当这一天中午时分,徐静秋突然喊肚子疼,一旁陪着的朱慎锥瞬间就知道她要生了,连忙喊来嫂嫂张氏帮忙,接着就把接生婆和大夫请了过来。 焦急的等待,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听着屋里时不时一阵阵喊声,朱慎锥整个人团团转。 终于,一声啼哭响起,孩子总算生下来了,当接生婆笑呵呵地出来告诉朱慎锥生的是个大胖小子的时候,虽说已是第二次当父亲,可朱慎锥脸上的笑容并不比腾格尔出生时少,高兴地又蹦又跳。 母子平安,嫂嫂张氏也笑得合不拢嘴,心中更是暗暗感谢佛祖保佑,保佑朱家终于有了后。 孩子的名字早就起好了,朱敏澜,这是朱慎锥为孩子起的名字,孩子一生下来后第二天朱慎锥就把这个名字报到了将军府,再由将军府那边把名字录入宗谱,再送至晋王府上册。 这是宗室历来的规矩,只有上了宗谱的才是真正的宗室。朱慎锥这一支是晋王,平阳将军府是平阳府宗室的核心,但真正的宗支却在太原府,也就是晋王府那边。 生孩子的时候徐静秋吃了些苦头,不过亏得朱慎锥提前做的那些准备,最终还是平安渡过。 转眼就是半个多月过去,随着孩子渐渐长开,眉目中和朱慎锥也越发相像,看得朱慎锥很是欣喜。 又过了些日子,孩子的满月酒到要办的时候,这个嫡长子的出生在宗室是件大事,朱慎锥请了不少宗室来,就连将军府也来了人前来祝贺,把不大的小院挤的满满当当。 朱敏沣、朱敏汌和朱求杞自然不会不来,这两年里他们三家的日子已比之前强了许多。当初折腾刘家的时候,他们跟着朱慎锥可是捞了不少好处,现在三人不仅有了足够养家糊口的田地,还置办了些产业,早就不是当初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了。 “六叔(叔爷)恭喜恭喜!”见了朱慎锥,一起来的三人笑呵呵地上前贺喜,递上了带来的礼物。 “人来了就行,这么客气干嘛?”见他们带来的礼物可不普通,朱慎锥摇头笑道。 “六叔,礼不可废,何况是这样的喜事。”朱敏沣正色道,一旁老实巴交的朱敏汌憨厚笑着也连连称是,至于朱求杞更是笑呵呵说这是他们应该的,叔爷不必和他们客气,这两年他们能过现在的日子,多亏了叔爷呢。 接下礼物,招呼他们进院坐。 因为家里地方不大,所以流水席就摆在院里,反正现在的天也不冷,在外面吃还方便些,再说今天来的都是走的近的宗室亲戚,大伙儿也没那么多讲究。 将军府的人来过后就走了,倒不是没有挽留,主要是地方太小,再加上将军府财大气粗也不在乎这一顿饭。所以吃席的都是些普通宗室,为了照顾大家,朱慎锥这回办席用的都是硬菜,什么大鱼大肉的统统有,馍馍之类更是管饱。 都不是外人,朱慎锥也知道大伙盯着这顿饭已久了,而且来的有几个宗室一看就知道是特意饿着肚子来的,上了席后两眼冒着绿光死死盯着桌上的鸡鸭鱼肉,心里琢磨着怎么比别人先下手呢。 自己也是这种日子过来的,朱慎锥当然清楚大家的想法。所以朱慎锥没怎么绕圈子,等人差不多全到后,看时间也不早了,直接说了两句场面话,话中无非就是自己添了麟儿,老朱家后续有人了,今天孩子办满月酒,感谢亲戚朋友们来捧场,大家吃好喝好。 说完,朱慎锥干了一杯酒,随后让大家开吃。这话音刚落,众人就和饿死鬼投胎似地拿起筷子雨点一般朝着早就盯上的吃食下手,狼吐虎咽往肚子里塞……。 “五弟,还记得那年立冬在将军府祭祖么?”朱敏沣看着周围的宗室们这副吃相,嘴角挂起一抹笑意,他没和别人一样去抢食,如果是两年前朱敏沣肯定和大伙差不多,但现在自家已是不同了,家里殷实起来,日子不能和将军府比,却也算得上平阳城中中上人家了。 “怎么能不记得?”朱敏汌苦笑道:“那一次你和小十八来的晚,坐下后还问桌上的糕点那去了,叫嚷着将军府管事欺负人没给上呢。当时就把我给羞的话都说不出来。亏得六叔在一旁打了圆场,小十八后来也回过神,你们还偷偷把将军府又端来的糕点全给我打了包,让我带回家给老婆孩子呢……。” “对对对!”朱求杞在一旁笑着点头,这个事他记得清清楚楚,临走时候朱敏汌还带走了半只烧鸡,自己弄了个蹄髈,原本是打算给朱慎锥的,可后来朱慎锥死活不要,拉扯了好一会儿,最终勉强各取了一半,另一半还给了朱敏汌和朱求杞。 时间一晃就这么久过去了,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三人不由得感慨无比,他们现在的日子过的很是不错,比起之前来简直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再看看四周和饿死鬼投胎的这些宗室,再联想到自己当年的情景,全不由得摇头笑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是谁带来的?不就是朱慎锥么?也是那一次立冬日后,朱慎锥把他们三个召集起来,商议定下了弄垮刘家的决定,然后再通过刘家的倒台从中获得了好处,最终翻了身。 整垮刘家之后,朱敏沣和朱敏汌兄弟两人置办了田地,朱求杞对地产没两位叔叔这么看重,拿着钱小日子过的很是滋润,还娶了一个媳妇。 之后,朱慎锥还给了他们更多的机会,尤其是担心朱求杞这小子坐吃山空,特意帮他们谋了一份差事。他们三人虽然不属于恒通商行,可做的事许多方面和商行又着联系,其中包括商行的一些物资购买、销售等等,作为采购、分销合作方,仅此就有了一份不错的稳定收入。 随着恒通商行的不断扩张,他们自己的买卖也慢慢做了起来。三人之后一商量,决定也开了一个商行,作为恒通的合作方。 尤其是今年大半年,他们三人的商行借着恒通的渠道赚了不少银子,这些钱是以前从来没想到过的,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心中对朱慎锥的感激也是越甚。 喝着酒,说着这些往事,在看看四周的这些宗室,他们三人都清楚自己之所以有今天的好日子多亏了朱慎锥。今天来吃席,一方面是祝贺朱慎锥的嫡长子满月,另一方面也是好些日子没见朱慎锥了。 吃席热热闹闹,知道宗室们日子过的不好,朱慎锥除了吃席外还特意做了准备,他们走的时候给了回礼。所谓的回礼也都是实在的东西,烧鸡烤鸭外加整只羊腿什么的,这些东西他们带回家足够让家人饱餐两顿了。 说实话,大部分宗室的送礼只是很寻常的玩意,有的宗室的送礼仅几块普通糕点罢了。相比回礼,送的礼根本不值一提,当走之前拿到回礼的时候,这些宗室不由得露出诧异的表情,紧接着心中阵阵感动,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对朱慎锥这种安排翘起了大拇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十八的牢骚 “六叔,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吃席差不多了,天渐渐黑了,来祝贺的宗室们也相继离去。等他们走后,朱敏沣、朱敏汌和朱求杞被请到了偏房,送完客人的朱慎锥亲自接待,上了壶好茶。 “你们和我客气什么?怎么?有些日子没见了,你们几个不会是去读了书打算考秀才了?说起话来一股子酸腐味呢?”朱慎锥拿着茶壶给他们倒茶,边笑着打趣。 “哈哈哈,叔爷您这话说的,不就是客套一下么?怎么扯考秀才上去了?再说了,我们可是宗室考什么秀才,宗室参加科举这种事是怎么个事,外面不知道,您能不晓得?要真是一条路子,大伙早就去了,还能等到今天?”朱求杞乐呵呵地接过茶水说道。 宗室科举着玩意出来已有些年头了,还是万历皇帝在位的时候搞出来的。不过宗室科举名义上是给大明宗室开一条路,毕竟大明建国二百多年,宗室越来越多,大明每年要养宗室的开销就是很大一笔。 因为这个缘故,朝廷决定开宗室科考,让普通宗室也能参加科举,从而脱离宗室被供养的情况,使得朝廷减少对宗室这方面的开支。 这个措施听起来似乎不错,可实际上根本没卵用。 朝廷一方面说允许宗室参加科举,可另一方面又做了限制,其中最主要第一点就是参加科举的宗室必须是将军、中尉爵位之下的宗室才有资格,这样一来就等于把绝大部分宗室全排除在外。 就像朱慎锥他们,身上不是奉国中尉就是辅国中尉的爵,按照宗室科举的规定是根本不能参加的,要想参加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上奏朝廷主动去爵。 可问题在于谁肯这么做?一旦去了爵就成无品的闲散宗室了,到时候所有俸禄全都没了。虽说朝廷一直对宗室的俸禄发放克扣,每年到手的俸禄越来越少,可就算这样这依旧是一笔稳定而有保障的收入啊! 一旦去了爵,这笔收入就彻底和自己家无缘了,未来子孙后代也不再有袭爵的可能。而且你能保证自己能够科考成功么?科举一途艰难无比,每年全国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学子为了科举这独木桥熬白了头,真正能过的说万里挑一绝不为过。 宗室中读书好的根本就没几个,再加上只有去爵才能参加科举,这种冒巨大风险的事傻瓜才会干?再加上后来朝廷宗室科举前前后后也只是举办了四次,这四次都是万历年间举办的,最后一次是万历三十三年,至今已经好久过去了。 这么多年下来,宗室科举早就成了一个笑话,哪怕今年朝廷又出了新规定,说不再限制爵位宗室科举,也就是说将军和中尉爵位的宗室也可以参加科举,而这一次科举就是今年的秋苑。 但这么多年下来,突然来这么一个通知,谁又做过准备?所以这次秋苑宗室参加的人寥寥无几,其他的地方不清楚,至少在平阳府,一个参加的宗室都没。 众人对这个事说笑了一番,都说所谓的宗室科举简直就是瞎扯淡。如果朝廷真要放开,为什么不直接宣布宗室和普通人有一样科举的权利?不再做半点限制,更不特别注明宗室科举呢? 这样无非就是既当又立罢了,盯着宗室口袋里的那些银子,不肯想让朝廷和以前那样养着宗室减少开支。同时又对宗室八百个心眼防备,怕宗室通过科举出人头地从而威胁到皇权。 大家都是一个老祖宗,都是老朱家的人,谁不知道谁呀?玩这样的把戏有意思么?有这样的心思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把大明搞的好些,从那些该死的文官和士绅手里多收点税上来,然后把欠他们宗室的俸禄发下去不强些? 在座的四个人都不是外人,而且他们之前都是过的不如意的宗室。朱慎锥还好些,朱敏汌是个老实人,朱敏沣虽然稳重却也有怨言,至于朱求杞就不用说了,本就是一个大胆的家伙,一说起朝廷对宗室的亏欠,还有皇帝这些年欠下的俸禄,朱求杞就气不打一处来,说着说着忍不住就破口大骂起来。 “十八,慎言!”听他越说越离谱,朱慎锥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这话要是传出去可落不到好去。 “六叔说的对,十八,这种话就不要说了,何况这些年伱的日子也比之前强了许多,还说这些干嘛呢?”朱敏沣在一旁点头道。 “凭什么不能说?这家当的不好还不给人说了?天下哪里有这个道理?”朱求杞梗着脖子说了这么一句,这话出口众人微变脸色,他也马上醒悟过来这句话实在太过了。 接着喝茶的间隙,朱求杞掩饰了一下尴尬,随后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岔开:“叔爷,您这回如愿以偿了,给侄孙生了个叔叔,十八在这恭喜了。” “哈哈哈!”大家同时大笑起来,这小子这话说的,听着怎么就不是味呢? 笑了片刻,朱慎锥问他这媳妇也娶了,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成婚也有一年了吧?怎么就没动静呢? “快了快了,嘿嘿嘿……。”见扯到自己身上,朱求杞嘿嘿笑着搪塞过去,见他不想细说这事,朱慎锥也就不问了,转而问起了他们三人的近况。 说起了正事,三人把最近的情况同朱慎锥讲了讲。其他他们的情况朱慎锥都清楚,毕竟他们三人合办的商行当初还是朱慎锥给他们出的点子,后来又让恒通商行给了他们一部分业务,这才扶持着弄起来的。 从这点来说,三人的商行属于恒通商行的分支,和朱慎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之所以这么做,朱慎锥也是考虑到恒通商行贸易的特殊情况,恒通商行除去在平阳府的正经生意外,绝大部分收入都是灰色收入,其中两大块是最重要的。 一块就是私盐,另一块就是和草原上的贸易走私。这两块收入占据了整个恒通商行包括朱慎锥收入来源的重要部分。假如没了这两处财源的话,朱慎锥靠商行正经生意根本赚不到什么钱,更不用说用来支撑他所做的那些事了。 私盐这部分现在已经和卫所勾当上了,靠着拉拢卫所各千户所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从而把触角伸了出去。虽然私盐的单利相比以前少了许多,可因为渠道的扩张和出货量的猛增,整体利润却在不断上升。 至于草原上的贸易走私,无论是向草原或者是草原向大明,货物的增长也是惊人的。现在不说一年,仅仅单次走私的货物数量就比得上普通一家商行整年出货量了。而靠着这个模式,朱慎锥也赚取了大量金银。 可在贸易走私方面仅仅靠恒通一家太过引人注目,再加上从草原贸易交易回来的皮毛等物资在大明还要销售,恒通虽然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可毕竟也无法满足全部销售能力。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和恒通有密切来往的外围商行存在就很有必要了,这个商行不仅能帮恒通进行一些物资采购,减轻恒通的采购压力,还能对销售的货物进行分销,从而加快资金回笼。 朱慎锥不是商人出身,但他的眼光却是超越时代的,对于商业的许多看法和判断也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不一样。一块肥肉自己吃,就算能吃得下也吃不快,说不定还会吃的太急给撑死,大家一起吃肉,这样就能分担自己的压力,把蛋糕越做越大,远比吃独食来的更强。 这就是朱慎锥当初扶持他们成立商行的主要原因,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也达到了朱慎锥的目的。 背靠着恒通商行,朱敏沣、朱敏汌和朱求杞的小日子过的很是滋润,随着恒通的发展,他们的商行也渐渐壮大,对朱慎锥的感激之情也越甚。 “叔爷,听说恒通的商队之前出了事?”说了一会儿商行的事,朱求杞突然开口问道。 随着他的开口,其他两人也露出了关切的表情。 “哦,一些小事,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朱慎锥轻描淡写回答道,商队在草原出事,这个事是瞒不住的,何况那么多人受伤,又损失了不少货物。恒通内部知道的人不少,既然如此他们的商行和恒通有合作,自然也听到了一二。 但这个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朱慎锥并不想多说,毕竟这事背后太过复杂,现在刘大由给处置了,可问题背后的人还没找到,代州的穆昌瑞一家下落不明,线索断了。 眼下锦衣卫还在追查,可能不能查明连朱慎锥心里都没底。虽然他隐隐有猜测,可猜测根本没有依据,而且这个猜测是否真实就连朱慎锥自己也没绝对把握。 所以朱慎锥不想把他们牵扯到这个事里来,他们三人和自己不一样,都是普通的宗室,希望的只不过把自己家的日子过的更好些罢了。一旦牵扯进去反而不好,这个事自己处理就行了。 “叔爷,您……。”见朱求杞开口要说些什么,朱慎锥摆了摆手。 “老四、老五,还有小十八,恒通的事就不用多问了,这个事已经处置完了,只是小事罢了,你们好好做你们自己的事就行,至于其他的没必要插手。” 朱慎锥这话让三人若有所思,三人默默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想法。但朱求杞点头后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意思说都是自家人,不管如何要是用得上他们的尽管开口,他们有今天这样的日子都是靠朱慎锥来的,哪怕朱慎锥要他们做任何事都没问题。 第二百二十六章 风云 京师。 张锡钧把一封信交给来人,来人收下信后没一句话都没说,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这个人是周安民放在京师的联络人,专门负责帮张锡钧传递消息。对于这人的身份张锡钧从来没有问过,但隐隐也猜出了一二,而且自从他到了京师后,这人就和自己联络上了,平日里很少见面,只有必要的时候张锡钧才会按约定的方式告知。 就像现在一样,张锡钧下午在店铺挂出了见面消息,当天晚上约定的时间一到,这人就悄悄找上门来了,敲开了张锡钧的房门。 两人见了面,张锡钧也没说什么,就把信给了对方,等对方离开后身影在黑暗中消失,张锡钧这才收回目光,轻轻关上了房门。 在京师有些日子了,这些日子张锡钧和魏良卿的关系越发的好,早已成了很不错的朋友。 魏良卿几次提议给张锡钧谋一份差事,还说张锡钧既然身上有锦衣卫的兼职,不如直接入北镇抚司衙门算了,凭着他叔叔魏忠贤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另一个好兄弟田尔耕在魏忠贤的授意下也已打算入职锦衣卫,一旦张锡钧进了北镇抚司衙门,运作一番弄个千户问题不大。 至于田尔耕要进锦衣卫有些难度,倒不是没这个资格,而是资格太高,因为他的品级本不低,作为都督佥事的他可是正二品的武官,锦衣卫指挥使仅正三品,从这点来看,田尔耕除非直接担任指挥使,根本不可能去做指挥同知甚至指挥佥事的职务。 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依旧是骆思恭,自从魏忠贤搞垮王安,接着又踢走魏朝后,内廷魏忠贤已是第一人。骆思恭是个聪明人,一见情况不妙马上调转船头,跑到天启皇帝面前大表忠心,抹着眼泪说自己当年是猪油蒙了心,受人挑唆做错了事,恳求皇帝原谅自己。 面对骆思恭的主动服软,天启皇帝敲打了他一番却没有撤掉他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毕竟骆思恭在锦衣卫经营多年,再加上万历皇帝一向信任骆思恭,锦衣卫在他手中向来做的不错。 把宫内的事给解决了,接下来就是针对朝堂上的文官集团,天启皇帝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对骆思恭下手,毕竟锦衣卫这个组织实在是太特殊,需要稳定,一旦骆思恭去职,天启皇帝暂时也没好的人选接替,再加上骆思恭在锦衣卫多年,上下都是他的人,如果因为他的离开导致锦衣卫部门运转不良,这不是天启皇帝愿意看见的结果。 另外就是牵制了,魏忠贤是天启皇帝的人,他的崛起也是在天启皇帝默许和支持的。但魏忠贤崛起的太快了,已经引起了东林党的主意,眼下东林党已开始采取措施针对魏忠贤,意图压制住魏忠贤对东林党造成的威胁。 现在这种情况,魏忠贤还没有直接和东林党对干的能力,如果再更好锦衣卫指挥使,必然会使得东林党对魏忠贤的攻击越甚。考虑到魏忠贤这颗棋子的重要性,天启皇帝决定暂留着骆思恭,毕竟骆思恭和文官的关系不错,他掌控锦衣卫能麻痹东林党,反正骆思恭已向自己低头,表明了支持皇帝的态度,既然如此何必急着换他呢? 留着骆思恭的好处多多,既能麻痹东林党,也能借骆思恭之手给魏忠贤提个醒,别看天启皇帝年轻,但他的权谋不弱,而且随着一年多的皇帝当下来,运用手段已颇有心得。 对魏良卿的好意张锡钧依旧拒绝了,张锡钧在京师看得清清楚楚,如今京师的朝堂上就是一个旋涡,这个旋涡不仅大还深的很,一旦进去后就身不由己了,张锡钧可不想自己陷入这个旋涡中成为其中一颗棋子,倒不如站在旋涡外置身度外更安全些。 何况他现在和魏良卿的关系很不错,有没有正式官职又有什么意义呢?当一个布衣,和魏良卿做朋友反而更好些,一旦真入了锦衣卫,双方的身份就产生变化了,他张锡钧也不可能和现在一样云淡风轻,超脱其外。 送走了接头人,张锡钧微皱眉头,坐着思索着。在他身旁,烛光微微晃动,照着他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今天这封信的内容是由密文写成的,所谓的密文是他来京师之前和朱慎锥约定的一种密写方式,这种方式很是简单,就是用一本书作为密码本,选用书中某字的页码和字行进行密写。 收到信后,按照密写对应书中内容,再组成字句,从而获得信中真正的信息。 这种方式在后世根本不稀奇,但凡看过几集间谍电视剧的都能捣鼓出来,可在这个时代却不一样,这样的书信保密程度极高,哪怕被人拿走也看不懂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麻烦了……。”张锡钧的眉头紧皱,轻叹了一声。他现在希望这封信能尽快送到朱慎锥的手里,这信里的内容不简单,而且和朱慎锥有关,这个消息是张锡钧上午刚刚得知的,得知之后他表面上很是平静,可心中却警惕异常。 就在今日上午魏良卿的府邸,张锡钧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是从山西传来的,御史刘策给皇帝上了折子,内容是对山西巡抚徐绍吉的弹劾,他不仅弹劾了徐绍吉尸位素餐,还提到了山西宗室的情况。 其中特意点到了山西平阳府有宗室私下和蒙古人勾结,进行大明和蒙古两边的走私贸易,这种行为不仅犯了大明朝廷的法律,还违背了大明对宗室的管理制度,要求朝廷彻查此事。 听到这个之后,张锡钧顿时一惊,徐绍吉的问题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提及的山西宗室,尤其是点到平阳城有宗室走私问题,这就不一样了。这折子里所写的不就是朱慎锥的事么?刘策就差直接把朱慎锥的名字给直接写上去了。别人不知道,他张锡钧能不清楚?山西、平阳、宗室、走私……不是说朱慎锥还是谁? 宗室的事历来无大小,尤其是大明和其他王朝不同,要知道当年靖难之战是怎么回事,永乐皇帝朱棣又是怎么夺了大侄子的皇帝登上九五之尊宝座的。永乐之后,朝廷对宗室看管的极为严厉,一旦天启皇帝下令严查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现在这个事可是不小,一旦朱慎锥被查实一切就全完了。张锡钧心急之下连忙回了家,在店铺挂出接头暗号,又写了这么一封信火速送往平阳,等信送出后,张锡钧这才松了口气细想此事,可越琢磨越觉得此事蹊跷。 对于朱慎锥的情况张锡钧当然是知道的,何况他之前还是恒通商行的二掌柜呢。朱慎锥是恒通商行真正的东家,这个事晓得的人其实不多,除去恒通商行内部的几个关键人物外,外人都不了解。 就算平日去商行,朱慎锥也很少会在外人面前露面,更从不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算商行的伙计见过,也只知道这是“六爷”而已,再加上朱慎锥每次去都乔装一番,真面目外人从来没看见过。 此外朱慎锥行事向来小心,去草原行商的人都是挑选信任的人,这些人也不会泄露他的身份。至于在平阳城,知道他是恒通东家的人就更少了,而且朱慎锥一直到现在都没给自己置办什么产业,一家四口人依旧住在当年的老宅子里,就连家中杂务也是他们自己做呢。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在京御史又是怎么知道山西的情况的?更直接点出平阳城的宗室有和蒙古人勾结进行走私行为的?张锡钧怎么都想不明白,更判断不出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到刘策耳朵里去的。 不管如何,这是一件大事,张锡钧丝毫不敢耽搁,连夜就把信给送了出去。他现在是朱慎锥的人,一旦朱慎锥出了问题,他也落不了好去,何况在张锡钧的心中对朱慎锥向来佩服,在他看来朱慎锥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大明唯也有朱慎锥才能让他张锡钧真正实现心中报复,如果没有了朱慎锥,他张锡钧这些年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 把信送出去,希望赶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给朱慎锥提个醒,让他抓紧时间处理好平阳的事,千万不要给朝廷抓到把柄。 至于京师这边张锡钧也考虑好了,他明日就去找魏良卿,通过魏良卿打听这个消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从魏良卿这边再借用魏忠贤的力量把这个事给压下去,只要能压住此事,这个风险就能渡过。 问题在于这个事怎么做,魏良卿这边张锡钧不担心,凭着他对魏良卿的了解,只要自己开口魏良卿肯定会帮忙。不过魏忠贤那边就不一样了,虽然魏忠贤这条线在,而且周安民和王荣也搭上了魏忠贤到路子,可事关宗室问题,绝对不能让魏忠贤察觉到什么。 毕竟和魏忠贤只是利益交换,哪怕关系不错双方也不是一路人。魏忠贤是天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他的真正主人是天启皇帝,宗室的问题事关皇权,魏忠贤不可能因为一点点好处就背着自己的主人把真相给隐瞒下来,所以接下来怎么做,张锡钧还要好好想想。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允文允武 “你以前读过这书?”等徐宪成说了一会儿,朱慎锥忍不住问。 “没有呀,刚才不是说了,之前只是耳闻,今日才是第一次见此书呢。”徐宪成回答道。 “那你刚才所说的感悟是怎么来的?” “呵呵,姐夫,既然是感悟,不就是看书得来的么?”徐宪成似乎觉得朱慎锥这话问的有些奇怪,笑着理所当然回答道。 朱慎锥无语,难不成自己这个小舅子是军事天才?算算时间,他整理出厢房,然后用了饭后徐宪成搬进来到他进屋,其中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徐宪成就算看也看不了多少。 可偏偏徐宪成对着书里的内容说的头头是道,而且提出的一些见解和看法也和老金等人当初和自己讲解的极为相似,徐宪成之前真没看过这书? 带着怀疑,朱慎锥继续追问徐宪成对此书的理解,徐宪成也没多想继续往下说,不过他又说了一会儿后就说不下去了,不好意思地对朱慎锥道,自己只看到这里,后面的内容还没来得及看呢,所以暂时没办法继续说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朱慎锥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深深看了一眼徐宪成,随后笑了笑。 朱慎锥没再问什么,只是把话题岔开说起了其他事,两人聊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了,朱慎锥让他早些休息,起身离开。 走出徐宪成的厢房,朱慎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神情复杂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他恢复了平常,回到了自己的屋,见老婆孩子都在炕上睡着呢,朱慎锥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上了炕头,伸手轻搂着徐静秋,不一会儿也沉沉睡了过去。 徐宪成来后,家中和平日更多了几分热闹和温馨,朱慎锥除了陪伴家人外,这两日也经常会和徐宪成聊天,在聊天的过程中朱慎锥发现徐宪成的确聪明,不亏是少年就中了秀才,还差一点中举的读书人。 徐宪成不仅精读四书五经,对于杂文历史包括军事也颇有了解,尤其是他好读兵书,朱慎锥家中的兵书可不光《纪效新书》这一本,还有《孙子》、《吴子》、《司马法》、《尉缭子》、《六韬》、《卫公兵法》等好些呢,这些兵书说句实话朱慎锥之前看的实在吃力,毕竟他不是真正的读书人,没有像徐宪成这样寒窗苦读过。 《纪效新书》这种书还好些,毕竟戚继光是明朝人,他生活的时代离自己不远。可《孙子》、《吴子》这些都是古时的兵书,离这时代已有两千年了,文中字句微言古朴,以他的古文水平能读懂一二就算不错了,但在徐宪成的手里,却是看得津津有味,而且还能用白话的方式给朱慎锥解释其中的精要。 一时间,朱慎锥就和发现了一个宝库一般,徐宪成的到来使得他能够通过这些解释了解到这些兵书的真实内容,并且理解这些先哲们书中的精要和重点。 在和徐宪成的接触越多,他越感觉到徐宪成在这方面的天赋。其他的暂且不说,仅仅《纪效新书》中所写的阵法运用,之前朱慎锥在没有老金等人指点的情况下怎么都理解不了,可徐宪成却是无师自通,没花多少时间就搞明白了。 甚至还拿着围棋子当着朱慎锥的面摆起了阵法,摆得是头头是道,如果不是徐宪成那张少年稚嫩的脸庞,光听他的讲解,朱慎锥甚至还会以为是一个久经军阵的将领在和自己讲解呢。 “小弟,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领军?”这一天,两人对书中的一段内容有进行了讨论,讨论告一段落,朱慎锥忍不住问。 “姐夫您为何这么问?”徐宪成疑惑反问。 “呵呵,我不这是觉得小弟伱对军事颇有见解么?随口一问而已。”朱慎锥笑着说道。 徐宪成想了想道:“以后的事谁都无法说清楚,何况我只是读书人,再过三年依旧要参加乡试,如果能中举的话就得备考会试了。” “军事一道,小弟的兴趣自然是有的,但让我弃文从军,暂时却没这个想法。不过姐夫,小弟以为就算以文入仕,懂军事也不是坏事,小弟以为如今士子之道已入歧途,想当年孔子六艺而今又有几人能懂?读书人只知道读书却手无博鸡之力,并非夫子所意,世人早就忘了儒家初心。” “况且先秦、两汉之时,文武向来不分家,士者出为将,入朝为相,不都是如此?盛唐时期虽有文士、武士之分,可读书人领军征战的比比皆是,就算是宋时,辛弃疾不也是读书人么?” “而今文武之别异同古时,尤其我大明文贵武贱,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小弟以为早就误入歧途,太过偏激。所谓士者,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啊!” “说的好!”朱慎锥抚掌大笑,目光中闪过精芒。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小舅子会有如此见识,再加上他的天赋和聪慧,一时间朱慎锥甚至起了把他拉入伙的想法。 别看徐宪成年幼,但朱慎锥觉得只要好好锻炼些时日,短则几年,长则更久些,未来必能成为自己有力臂助。 普通的武夫朱慎锥不缺,一般的读书人也随处可寻,但徐宪成这样的人却是百里挑一。何况他还是自己的小舅子,从血脉来说先天就是自己能信任的人,假如……。 想到这,朱慎锥心中不由得蠢蠢欲动,可冷静下来后又把这个想法强压了下去。这个事还要从长计议,毕竟不是小事,一旦做了朱慎锥得考虑后果,尤其还牵涉到徐家呢,再加上他也没有把握说服徐宪成,更不清楚徐宪成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反正自己的小舅子也不怕他跑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试探吧。 就在朱慎锥暗暗琢磨这个打算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声音,朱慎锥起身开门,门口站着的是自家的仆人。 “何事?” “外面有人给老爷送信。”仆人恭敬地回答道。 朱慎锥点点头,迈步朝着院门走去,到了院门一眼就看见一个面貌普通的男子站在那边。 “六爷!”这男子见了朱慎锥低声喊了一句。 朱慎锥点点头,这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上:“京师急信。” “辛苦了。” “小的应当做的,六爷,小的告辞。”那人说了一句,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等人走后,朱慎锥看了一眼信封,见信封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后顿时皱起了眉头,然后快步就去了另一边的偏房。 在偏房里呆了些时间,等朱慎锥从偏房走出来的时候,手上的那封信已经不见了,而他的脸色却有些难看,眉头更是紧锁着。 刚才接到的这封信是京师张锡钧派人加急送来的,信中的内容就是御史刘策给皇帝所上折子中提到的消息,尤其是针对山西平阳府有宗室私下和蒙古人勾结,走私货物,货物中还包括一些军需特意点明,这让朱慎锥震惊之余感受到了莫大危机。 这可不是小事,一旦皇帝要派人来查,查明这事和朱慎锥有关的话就不得了了。 到时候朱慎锥是恒通商行的真正东家就瞒不住,而他私下做的那些事全挖出来,更是万劫不复。 一个宗室不仅走私私盐,还弄了这么一家大商行和蒙古人勾结,在蒙古娶了台吉的女人,又生了儿子,私下和蒙古部落进行大额走私贸易,走私的货物中不仅包括粮食、茶叶、盐巴、布匹等物资,还包括了生铁、箭头、矛头这些军用物资,就连火枪、火药这些朱慎锥也搬运了一些去了部落。 这是想干嘛?难不成打算造反?朝廷对宗室的控制之严格朱慎锥是最清楚不过,一旦这些被朝廷知道,别说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了,天启皇帝就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更何况,朱慎锥所做的远不止这些,他还利用关系把自己姐夫周安民弄到锦衣卫千户所千户的职位上,自己的舅舅成了卫所指挥使。而在赵屋岭、羊头山、王家村三个地方都设置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尤其是赵屋岭更是不一般,在赵屋岭朱慎锥不仅私下开矿,建立工坊,制作军械,甚至研制火器。此外还以卫所的名义弄了戚家军的老兵在练兵,这些事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他朱慎锥的脑袋都不够天启皇帝给砍的。 一时间,朱慎锥额头不由得冒出了冷汗,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受到生死危机,哪怕当年带人贩卖私盐,抽刀子和人火拼的时候朱慎锥也没这样紧张过。 张锡钧在信里说的清楚,这个事拦不住了,折子已经递到了天启皇帝那边去,接下来朝廷会什么样反应张锡钧无法判断。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两个事,一个就是尽快把消息传递给朱慎锥让他做好准备,另一个是想办法通过魏忠贤试试能不能把这事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解决。 不过张锡钧在信中也告诉朱慎锥,找魏忠贤也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毕竟魏忠贤的权利来自于天启皇帝,而天启皇帝对宗室问题的判断和看法才是魏忠贤的态度来源。 何况,张锡钧也不能让魏忠贤知道他背后就是朱慎锥,更不可能把自己也扯进去。倒不是张锡钧怕惹火上身,而是不想因为把事越弄越复杂,从而引起魏忠贤的怀疑。 对于张锡钧的看法朱慎锥是持同意态度的,他承认张锡钧的顾虑是对的,魏忠贤可以利用,可不能让魏忠贤怀疑什么,更不能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魏忠贤身上。 此外就是这封信的到来也让朱慎锥在危险中看到了希望,毕竟这个事京师那边还没有结论,天启皇帝的意见未定,通过张锡钧提前得知了消息,那边朱慎锥还有时间进行布置,从而赶在朝廷派人之前清除手尾掩盖真相。 祝大家除夕快乐!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来人了 接到张锡钧的信后当天朱慎锥就做了一系列的安排,这些安排不仅是商行那边,就连王荣和周安民那边也一一通知。 正常的经商没什么,以朝廷的能力要查明恒通商行背后的东家是谁不算太难,所以这个身份是掩饰不过去的,而且朱慎锥也没打算瞒下来。 至于私盐这个买卖,朱慎锥同样不太担忧,恒通商行本就有盐铺,正常的盐引不缺,再加上中开法的缘故,拿盐引夹带贩卖私盐早就是半公开的事了,这在山西是很寻常的。 充其量减少私盐在恒通的运转,把这部分业务直接转移出去,反正现在大部分私盐主要是两块,一块是和草原的贸易,另一块是大明地界的贩卖,后者已和卫所勾结起来,渠道已经打开,再加上其中还有魏忠贤的一份子,只要商行表面上遮掩好,也不怕有人来查。 关键问题还在于和草原那边的走私,这个不是什么小事。为安全起见,朱慎锥让亢有福通知商队,由马世洲、胡林二人直接把库存的货物抓紧运至草原,赶在冬天来临之前清空库存,同时交代他们到了草原后暂时不要回来,留在塔娜那边等待大明这里的消息,直到这个事过去后再通知他们。 做完了这些安排,朱慎锥的心这才放松了些。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结果了,他也不知道调查自己的人会什么时候到山西,可从时间上来判断,应该不会太晚。 果然如此,这一日朱慎锥正在家陪着妻儿呢,突然有客登门。 “老管家,您怎么来了?” 见了来人,朱慎锥略有意外地问,来的人他熟悉的很,不就是将军府的老管家么?前些时候自己儿子办满月酒,老管家还代表将军府前来祝贺并给自己送了礼呢。 见了朱慎锥,老管家笑呵呵地说自己是来请他过府的,将军有事相邀朱慎锥去一趟将军府。 听着这话,目光朝着老管家身后两人扫了一眼,朱慎锥心中了然。如果他猜的没错,等着的人终于到了,陪着老管家来的这两人看着眼生,对于将军府的人朱慎锥还是知道一二的,毕竟将军府是平阳府宗室的领头人,朱慎锥这些年没少去将军府,一来二去将军府上的仆人大多都认识,就算不熟的也照过面。 但这两人朱慎锥丝毫没有记忆,而且他们既然能陪着老管家来请自己,在将军府的地位也不会太低,所以如果人真的是将军府的人,那么朱慎锥决定应该认识的。 而这两人脸生,行止中又和普通的仆佣不一样,身上带着一丝隐隐衙门的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人绝对不是将军府的人,而是来调查自己的人。 朱慎锥不慌不忙,问了问将军府找自己什么事,老管家随便找了个借口,朱慎锥听后点点头,告罪让他们稍等,自己回屋换身衣服就跟他们走。 老管家不置可否,但和他一起来的两人却略有警惕,似乎防着朱慎锥,一左一右跟着朱慎锥进了院,朱慎锥进屋的时候两人还隐隐在外面把守,见此朱慎锥装着没看见。 片刻,换了身衣服的朱慎锥出了房间,跟着老管家他们离家朝着将军府而去。一路上朱慎锥和平时一样没有丝毫异常的表情,路上笑呵呵地和老管家说着闲话,聊着自家孩子的趣事,老管家和朱慎锥是熟人,而且他这一次来也是一头雾水,对于其中的真相并不清楚,两人边走边说笑着,气氛很是融洽。 将军府离朱慎锥并不远,一路过去没多久就到了。 进了将军府,老管家径直就把朱慎锥领到堂屋,上了茶,请朱慎锥稍坐,随后说他去通知将军,然后就先行离开了。 老管家走后,朱慎锥一个人等着也不紧张,他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品了一口茶,随后耐心等待。 片刻,脚步声传来,接着就见辅国将军朱敏汎到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这男子从来没见过,穿着一身道袍,面白长须,也不知什么来头。 “六叔!”见了朱慎锥,朱敏汎笑呵呵地拱手行礼,朱慎锥辈分虽高却也不拿大,毕竟人家的年龄和爵位摆在那边,他连忙起身也行了一礼。 “这位是……?”朱慎锥回礼后,目光朝着那男子望去。 “哦,这是我府上新来的教授,马全马先生。”朱敏汎笑着介绍道。 辅国将军和朱慎锥这样的辅国中尉不一样,辅国将军属于高级宗室,爵位比朱慎锥高多了,按照朝廷规矩,辅国将军是有属官的,其中教授就是将军府的属官。 这个属官虽是将军府的人,级别也不高,仅仅只是九品,可却属于朝廷派遣,将军府没有自行权利任命。换句话来说,将军府的属官等于朝廷安插在将军府的眼线,用来平时监督和监视宗室作用,地位比较超然。 “原来是马先生,在下辅国中尉朱慎锥,见过马先生。”朱慎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拱手向马全行礼。 “不敢不敢,下官马全,见过中尉……。”马全连忙避开朱慎锥的礼,朱慎锥的爵位虽低,可身份却是宗室,而且他这个辅国中尉按品级来说是从五品,可比他这个九品教授高多了。 宗室中尉向自己主动行礼,如果马全直接受了就是坏了规矩,哪怕他在将军府的地位超然,可问题在于朱慎锥根本不是将军府的人,朝廷规矩在,一旦朱慎锥拿这个做文章,上奏告上一本,马全弄不好就得倒霉。 见马全主动避让,又恭恭敬敬向自己行礼,朱慎锥心中更有了几分确定。如果他猜的不错,这个马全绝对不是将军府的人,更不是什么教授。马全大概率就是朝廷派来查自己的人,一来今天请自己过府,陪着老管家的两个生面孔就有问题。二来,马全刚才没抢着先给自己行礼,直到自己先行礼后才慌忙避开,这点就表面马全没把自己教授的身份放在心上,露面起光顾着暗暗打量朱慎锥了,这不符合常理。 朱慎锥自然不会揭破这事,心中明白的他彷如一切寻常,问候之后又笑问了马先生什么时候来的将军府任职,之前的教授张先生又去了哪里?对此马全告诉朱慎锥他是刚来不久,之前的教授张先生朝廷另有任命,在他来之前就离开了将军府,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晓得。 听到这样的回答朱慎锥更就有了底,笑呵呵地点点头,随后在辅国将军朱敏汎的热情之下重新入了座,随口交谈了起来。 坐下后,朱敏汎关切询问了朱慎锥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堂弟朱敏澜的情况。 前些时候,朱慎锥给孩子办了满月酒,将军府派老管家送了礼,不过辅国将军朱敏汎没来,就连将军府的其他宗室也没露面。不过这也是正常,毕竟朱慎锥只是低级宗室,和辅国将军的身份差不少,一个孩子的满月酒又不是什么大事,每年宗室生孩子的一大堆,辅国将军这边能依规矩送上一份厚礼就很不错了,总不能亲自来祝贺吧? 但话虽这么说,今天见面后朱敏汎还是表示了没能去亲自祝贺的歉意,朱慎锥笑呵呵说没关系,将军府礼到这就足够了,再说自己那个小院本就不大,当时也没请太多宗室,要是全来他那边还摆不开呢,而且朱敏汎有这个心,他已是感激不尽。 朱敏汎哈哈大笑,抚着胡子连连点头,接着关切问既然住的院子小,为何不换个宅子? 这话不说也就罢了,朱敏汎刚说出口,朱慎锥就冲着他开始大倒苦水,说换个宅子哪里有这么容易?他家里的情况你这个辅国将军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朝廷欠他们宗室的俸禄有多少难道不清楚? 其他人家暂且不提,光是朱慎锥家,从朱慎锥的父亲、大哥的时候算起,到现在为止,朝廷欠下的俸禄有好些呢,这些钱一直不发下来,家里的日子都难过,手里拮据哪里来什么银子去换宅子? 将军府家大业大自然和他们这些普通宗室不一样,可自己只是一个辅国中尉而已,靠的不就是俸禄过日子么?对了,今天找自己来正好,去年到现在的俸禄还没下来呢,朱慎锥问出门的时候家里还问这个俸禄什么时候能拨发呢?他今天来正好带了账本,上面的欠额一笔笔全记着,能不能把前面的想办法帮忙给结一部分? “咳咳咳……。”正在喝水的朱敏汎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差一点没给这句话给呛死,连连咳嗽脸是涨得通红。 尤其是见朱慎锥从怀里掏出的一本小册子,这本子他眼熟的很,册子边都翻出毛来了,以前朱慎锥三天两头来寻自己,每次都带这个玩意,翻出一笔笔和自己算所欠俸禄的数额,缠着自己讨要俸禄。 那时候说句不好听的,朱敏汎每次见着朱慎锥就觉得头大如斗,朝廷的俸禄这事他也没办法,他虽然是平阳府宗室的头头,可也做不了这个主啊!别说是他一个区区辅国将军了,就算是郡王、亲王也是一样,其他的事还能商量,这银子的事怎么商量?难不成让他自己掏钱帮朝廷养着这些穷亲戚不成? 大家春节快乐,万事如意 第二百三十章 反客为主 “六叔说笑了,俸禄的事侄儿如何能做得了主?这得找朝廷呢,再不济也得找布政使司衙门和知府衙门来办。”说到这,朱敏汎拉长着一张苦脸,也倒起了苦水:“不瞒六叔,你这不提我自己都念着这事呢,大家的俸禄都没下来,将军府的也是一样,这么多年日欠越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将军府上上下下人又多,这平日的开销更是不少,这不,我自个也愁这事呢。” “明白明白,这我也明白。”朱慎锥连连点头表示理解,可依旧嘴上继续说道:“这事怪不得你,这个我心里清楚,可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平阳府宗室当家人,这些年宗室俸禄一直下不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再这么下去说句不好听的,家里都没粮食开火了,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什么体面?” “这事总不能一直这么耽着,日子总得让人过吧?要不这样,大侄子,伱领个头,替我们宗室给朝廷上个折子,把这事说一说,让皇上也知道我们宗室的难处?” “毕竟是自家人嘛,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皇上是我们宗族的大当家,肯定不会放着这样的事不管。这个事我琢磨来琢磨去,弄不好朝堂上那些大头巾瞒着皇上呢,挪用了我们宗室的俸禄也是有可能的,你说是也不是?” “这个……呵呵……这个……。”朱敏汎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宗室俸禄的事实在太大,根本不是他这个辅国将军能说了算的。而且有些事根本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讲,全大明也不是他们平阳府这些宗室的事,全国各地类似的事多了去了。 至于朱慎锥所说写折子,帮宗室们去讨薪,这个事打死他都不会干。这不是没事找事么?万一这个折子一上得罪了皇帝怎么办?而且朱慎锥有意无意还说宗室的俸禄被朝廷的那些官员挪用,要讨个说法,这就更不能讲了,这样得罪人的活做了弄不好自己就得倒霉。 想到这,朱敏汎的目光悄悄朝一旁的马全看了一眼,这个马全是什么身份他清楚的很,这人就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当着朝廷官员说这种事,不等于指着和尚骂秃驴?他可没这么傻。 “中尉,您说朝廷欠了宗室诸多俸禄?”突然,马全开口问道。 “当然!”朱慎锥想也不想就道:“马先生,您刚来将军府不清楚,等您在平阳呆的时间长了就明白了。自万历三十六年起,我们这些宗室的俸禄就一欠再欠,到如今天启二年都快过去了,朝廷非但前面的俸禄没发下来,就连今年正常发放的俸禄一文都没见着。” “马先生,您别以为我们这些宗室都是太祖的子孙,一生下来就有着宗室的名头,日子过的顺顺当当。可真要说起来,我们这些宗室的日子难过的很啊!其他家暂且不说,就说我们家吧,自从我爹和大哥去世,家里就剩下我、嫂嫂还有一个还在吃奶的小侄女。这些年,家里又没什么进项,就靠着俸禄过日子,而且俸禄发放不足也就罢了,时常还发不下来。” “您问问我大侄子就知道了,前些年要不是他借了些银子给我,我们一家人早就饿死了。怎么?不信?不信您出去打听打听,其他的地方我不知道,光是平阳城里宗室日子过不下去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张饼子家里人好几口人吃一半都舍不得,这日子过的实在是……。” 说着说着,朱慎锥眼睛都红了,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他当初全经历过的,一点都没虚假。 听着朱慎锥的讲述,马全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过他等朱慎锥倒苦水的间隙插了一句,问朱慎锥就算这些是真的,可他怎么听说朱慎锥现在的日子过的不错呢,远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凄惨,而且名下还有一家颇有名气的商行,在平阳城的买卖干的不错,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啊。 “商行?”朱慎锥眨着眼反问。 “对!听说这平阳城的恒通商行不就是中尉的产业么?”马全反问。 “呵呵,马先生来平阳没几日,居然就知道恒通商行?”朱慎锥追问了一句。 马全表情微微一滞略有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常,他哈哈笑道:“马某来平阳府任职,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熟悉地方才是,要不怎能在将军府担任教授一职?” “这些日子,下官在平阳城逛了逛,见到几处恒通的商号,打听了下才知道居然是中尉家的产业。刚才听了中尉所说,马某心中有些不解,既然中尉有如此产业,为何还纠结俸禄一事?” “嘭!”突然一声巨响,把朱敏汎和马全全吓了一跳,随着响声响起,两人瞬间就从门外冲了进来,这两人一脸警惕做出戒备,他们不就是之前陪着老管家来家里请自己过府的那两人么? 朱慎锥也不理睬他们,刚才一拍桌子拍得桌上的茶盏盖都跳了起来,手心更是隐隐作痛。 朱慎锥涨红着脸,双目紧盯着马全,当即毫不客气破口大骂:“好你一个马全!刚才看在我大侄子的份上尊称你一声马先生,没想居然胡言乱语!马全!我来问你,我大明太祖高皇帝驱逐鞑奴开创大明,洪武年间就立下祖宗规矩,凡宗室子弟皆由朝廷发放俸禄供养,此祖制二百多年一直皆在。” “朝廷给予宗室俸禄,是太祖高皇帝时就定下的,这大明天下依旧还是我老朱家的天下吧?什么时候变了规矩?怎么着?依你之前说的那番话,我等宗室俸禄不可取?朝廷何时下旨取消了宗室俸禄供给?你一个区区九品教授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妄加评论宗室事务?更目无太祖高皇帝的祖制,马全!你意欲何为?” 一顶大帽子不客气地就扣了上去,朱慎锥骂的理直气壮,这番话一出,马全顿时就变了脸色,而刚才闯进来的那两人见屋内情况不是他们所想的先是一愣,接着听了朱慎锥口中所骂的内容,两人脸色都有些古怪,下意识朝着马全看去,接着一声不吭就悄悄退了出去。 “六叔六叔,您别生气,别生气,马教授只是一时失言,并不是六叔所想的那样。”现场突然气氛凝重了起来,朱慎锥这番大骂说轻也轻,说重也重,真要论起来追究的话马全麻烦不小。 毕竟朱慎锥说的一点都没错,大明朝廷以俸禄供养宗室是老朱定下的规矩,这个规矩从来就没废除过,大明开国以来历任皇帝也不敢废除。 从最初弘治年开始,朝廷对宗室的供养就有些吃力了,为了减少宗室开支,弘治朝到正德朝,再从正德到嘉靖,随后隆庆、万历、泰昌再到现在的天启,这些皇帝虽然都知道继续供养宗室朝廷已经供养不起了,绞尽脑汁想办法减少这方面的开支,从而就有了后来一系列折色和宗室年龄等各方面的补充办法出台,以此来尽量降低这项开支。 就算是现在,宗室的俸禄时常打折并拖延,可这也从来说过朝廷要取消宗室俸禄的话,这样的事无论那个皇帝在都是不会干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全大明的宗室人口数十万,这么多人一旦断了俸禄可是要出大事的。皇帝如果这么做了,等于把自己家的亲戚全给得罪了,宗室们不造反才怪。 再者,朝廷给俸禄是一回事,欠发也是一回事,哪怕有的宗室日子过的比较好,不依靠俸禄也能过的不错又是一回事。俸禄是俸禄,产业是产业,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就和当官拿俸禄一样,这天下当官的人多了去了,大明的官俸也不高,可如果谁敢说把官员的俸禄取消,你们官员自己就有产业可以过日子不用靠俸禄也能生活的话,这说话的人不给全天下官员喷死才怪呢。 宗室的俸禄也是一样,你朝廷没钱少发或者欠发都可以,可偏偏不能说你有产业就不给俸禄,这是原则性问题。马全这家伙也不知怎么想的,脱口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一下子就给朱慎锥抓到了把柄,穷追猛打之际一时间哑口无言。 “不是我所想?那又是什么意思?”朱慎锥依旧不依不饶,瞪着眼反问:“堂堂将军府教授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大侄子,其他的事暂且罢了,可这是你将军府的教授,如此驳论让我等宗室着实寒心。我爵位虽低,仅只是辅国中尉,可别忘了宗室也有上奏之权,这个事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非得告到太原府去不可!如果太原府那边也不管,我直接就给皇帝上书!我倒要看看金銮殿上坐着的是我老朱家的人呢,还是你马家的人?” 这话一出,马全吓的脸都绿了,朱慎锥一旦铁了心要把这个事闹大可了不得,一旦皇帝知道非得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不可,而且自己这一次来是办事来的,原本是想拿捏一下这个小小的辅国中尉,可谁想没几句话,自己一个大意反而被对方拿捏住了。 龙年大吉,心想事成! 第二百三十章 反客为主 “六叔说笑了,俸禄的事侄儿如何能做得了主?这得找朝廷呢,再不济也得找布政使司衙门和知府衙门来办。”说到这,朱敏汎拉长着一张苦脸,也倒起了苦水:“不瞒六叔,你这不提我自己都念着这事呢,大家的俸禄都没下来,将军府的也是一样,这么多年日欠越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将军府上上下下人又多,这平日的开销更是不少,这不,我自个也愁这事呢。” “明白明白,这我也明白。”朱慎锥连连点头表示理解,可依旧嘴上继续说道:“这事怪不得你,这个我心里清楚,可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平阳府宗室当家人,这些年宗室俸禄一直下不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再这么下去说句不好听的,家里都没粮食开火了,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什么体面?” “这事总不能一直这么耽着,日子总得让人过吧?要不这样,大侄子,伱领个头,替我们宗室给朝廷上个折子,把这事说一说,让皇上也知道我们宗室的难处?” “毕竟是自家人嘛,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皇上是我们宗族的大当家,肯定不会放着这样的事不管。这个事我琢磨来琢磨去,弄不好朝堂上那些大头巾瞒着皇上呢,挪用了我们宗室的俸禄也是有可能的,你说是也不是?” “这个……呵呵……这个……。”朱敏汎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宗室俸禄的事实在太大,根本不是他这个辅国将军能说了算的。而且有些事根本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讲,全大明也不是他们平阳府这些宗室的事,全国各地类似的事多了去了。 至于朱慎锥所说写折子,帮宗室们去讨薪,这个事打死他都不会干。这不是没事找事么?万一这个折子一上得罪了皇帝怎么办?而且朱慎锥有意无意还说宗室的俸禄被朝廷的那些官员挪用,要讨个说法,这就更不能讲了,这样得罪人的活做了弄不好自己就得倒霉。 想到这,朱敏汎的目光悄悄朝一旁的马全看了一眼,这个马全是什么身份他清楚的很,这人就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当着朝廷官员说这种事,不等于指着和尚骂秃驴?他可没这么傻。 “中尉,您说朝廷欠了宗室诸多俸禄?”突然,马全开口问道。 “当然!”朱慎锥想也不想就道:“马先生,您刚来将军府不清楚,等您在平阳呆的时间长了就明白了。自万历三十六年起,我们这些宗室的俸禄就一欠再欠,到如今天启二年都快过去了,朝廷非但前面的俸禄没发下来,就连今年正常发放的俸禄一文都没见着。” “马先生,您别以为我们这些宗室都是太祖的子孙,一生下来就有着宗室的名头,日子过的顺顺当当。可真要说起来,我们这些宗室的日子难过的很啊!其他家暂且不说,就说我们家吧,自从我爹和大哥去世,家里就剩下我、嫂嫂还有一个还在吃奶的小侄女。这些年,家里又没什么进项,就靠着俸禄过日子,而且俸禄发放不足也就罢了,时常还发不下来。” “您问问我大侄子就知道了,前些年要不是他借了些银子给我,我们一家人早就饿死了。怎么?不信?不信您出去打听打听,其他的地方我不知道,光是平阳城里宗室日子过不下去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张饼子家里人好几口人吃一半都舍不得,这日子过的实在是……。” 说着说着,朱慎锥眼睛都红了,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他当初全经历过的,一点都没虚假。 听着朱慎锥的讲述,马全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过他等朱慎锥倒苦水的间隙插了一句,问朱慎锥就算这些是真的,可他怎么听说朱慎锥现在的日子过的不错呢,远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凄惨,而且名下还有一家颇有名气的商行,在平阳城的买卖干的不错,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啊。 “商行?”朱慎锥眨着眼反问。 “对!听说这平阳城的恒通商行不就是中尉的产业么?”马全反问。 “呵呵,马先生来平阳没几日,居然就知道恒通商行?”朱慎锥追问了一句。 马全表情微微一滞略有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常,他哈哈笑道:“马某来平阳府任职,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熟悉地方才是,要不怎能在将军府担任教授一职?” “这些日子,下官在平阳城逛了逛,见到几处恒通的商号,打听了下才知道居然是中尉家的产业。刚才听了中尉所说,马某心中有些不解,既然中尉有如此产业,为何还纠结俸禄一事?” “嘭!”突然一声巨响,把朱敏汎和马全全吓了一跳,随着响声响起,两人瞬间就从门外冲了进来,这两人一脸警惕做出戒备,他们不就是之前陪着老管家来家里请自己过府的那两人么? 朱慎锥也不理睬他们,刚才一拍桌子拍得桌上的茶盏盖都跳了起来,手心更是隐隐作痛。 朱慎锥涨红着脸,双目紧盯着马全,当即毫不客气破口大骂:“好你一个马全!刚才看在我大侄子的份上尊称你一声马先生,没想居然胡言乱语!马全!我来问你,我大明太祖高皇帝驱逐鞑奴开创大明,洪武年间就立下祖宗规矩,凡宗室子弟皆由朝廷发放俸禄供养,此祖制二百多年一直皆在。” “朝廷给予宗室俸禄,是太祖高皇帝时就定下的,这大明天下依旧还是我老朱家的天下吧?什么时候变了规矩?怎么着?依你之前说的那番话,我等宗室俸禄不可取?朝廷何时下旨取消了宗室俸禄供给?你一个区区九品教授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妄加评论宗室事务?更目无太祖高皇帝的祖制,马全!你意欲何为?” 一顶大帽子不客气地就扣了上去,朱慎锥骂的理直气壮,这番话一出,马全顿时就变了脸色,而刚才闯进来的那两人见屋内情况不是他们所想的先是一愣,接着听了朱慎锥口中所骂的内容,两人脸色都有些古怪,下意识朝着马全看去,接着一声不吭就悄悄退了出去。 “六叔六叔,您别生气,别生气,马教授只是一时失言,并不是六叔所想的那样。”现场突然气氛凝重了起来,朱慎锥这番大骂说轻也轻,说重也重,真要论起来追究的话马全麻烦不小。 毕竟朱慎锥说的一点都没错,大明朝廷以俸禄供养宗室是老朱定下的规矩,这个规矩从来就没废除过,大明开国以来历任皇帝也不敢废除。 从最初弘治年开始,朝廷对宗室的供养就有些吃力了,为了减少宗室开支,弘治朝到正德朝,再从正德到嘉靖,随后隆庆、万历、泰昌再到现在的天启,这些皇帝虽然都知道继续供养宗室朝廷已经供养不起了,绞尽脑汁想办法减少这方面的开支,从而就有了后来一系列折色和宗室年龄等各方面的补充办法出台,以此来尽量降低这项开支。 就算是现在,宗室的俸禄时常打折并拖延,可这也从来说过朝廷要取消宗室俸禄的话,这样的事无论那个皇帝在都是不会干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全大明的宗室人口数十万,这么多人一旦断了俸禄可是要出大事的。皇帝如果这么做了,等于把自己家的亲戚全给得罪了,宗室们不造反才怪。 再者,朝廷给俸禄是一回事,欠发也是一回事,哪怕有的宗室日子过的比较好,不依靠俸禄也能过的不错又是一回事。俸禄是俸禄,产业是产业,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就和当官拿俸禄一样,这天下当官的人多了去了,大明的官俸也不高,可如果谁敢说把官员的俸禄取消,你们官员自己就有产业可以过日子不用靠俸禄也能生活的话,这说话的人不给全天下官员喷死才怪呢。 宗室的俸禄也是一样,你朝廷没钱少发或者欠发都可以,可偏偏不能说你有产业就不给俸禄,这是原则性问题。马全这家伙也不知怎么想的,脱口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一下子就给朱慎锥抓到了把柄,穷追猛打之际一时间哑口无言。 “不是我所想?那又是什么意思?”朱慎锥依旧不依不饶,瞪着眼反问:“堂堂将军府教授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大侄子,其他的事暂且罢了,可这是你将军府的教授,如此驳论让我等宗室着实寒心。我爵位虽低,仅只是辅国中尉,可别忘了宗室也有上奏之权,这个事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非得告到太原府去不可!如果太原府那边也不管,我直接就给皇帝上书!我倒要看看金銮殿上坐着的是我老朱家的人呢,还是你马家的人?” 这话一出,马全吓的脸都绿了,朱慎锥一旦铁了心要把这个事闹大可了不得,一旦皇帝知道非得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不可,而且自己这一次来是办事来的,原本是想拿捏一下这个小小的辅国中尉,可谁想没几句话,自己一个大意反而被对方拿捏住了。 龙年大吉,心想事成!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欢而散 见朱慎锥一副气愤异常的样子,明白马全真正身份的朱敏汎无奈只能在一旁劝说,好不容易才把朱慎锥给安抚了下去,同时假模假样地训斥了马全几句,马全也无奈当着面给朱慎锥赔礼道歉,承认自己说错了话。 可就算这样,马全还是没放过朱慎锥,见气氛缓和下来后,他又提到了恒通商行,摆出一副对恒通商行颇为兴趣的样子,言语中的意思无非就是朱慎锥你不是哭穷么?可他的了解下来恒通商行朱慎锥是东家,既然有这么一家在平阳名气不小的商行,怎么会没钱呢?甚至连换个大点的院子都换不起?这不应该啊! “大侄子,这个事问我?”朱慎锥一副诧异的表情,抬手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马全和朱敏汎。 “呵呵,中尉,既然恒通是中尉的产业,自然是问中尉了,如何能问将军呢?”马全咬着牙后槽似笑非笑道。 朱慎锥看都不看马全,目光炯炯盯着朱敏汎,朱敏汎被看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个……六叔呀,既然说到恒通,您不如就和马先生说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说?”朱慎锥又反问了一句,突然笑道:“我说大侄子,这事轮得着我说么?你来说不更好?” “我?”朱敏汎脸上疑惑,一时间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朱慎锥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当即又道:“恒通的事你可比我更清楚呀,当年平阳刘家犯了事,这个事闹得全城沸沸扬扬,伱还记得?” “这事如何不记得,记得记得,可这事和恒通又有什么关系?” “你呀你,这还没上了年纪呢怎么就老糊涂了?”朱慎锥不客气道:“刘家败了后,官府售卖刘家的产业,当时我不是找你借了些银子么?用这些银子买了刘家一个店铺,也算有了份产业。后来,平阳做买卖的亢掌柜找到我商量,说是想让我把这家店铺交于他打理。” “我这人你也清楚,生平没做过什么买卖,之所以弄这么一家店铺无非就是朝廷的俸禄下不来,琢磨着找些进项贴补贴补家用。亢家在平阳经商几代,在平阳有口皆碑,亢掌柜又是实诚人,把店铺交于他打理,我当东家不用动手就能分些份子,这样的好事如何能拒绝?” “再者,后来亢掌柜又说把几家店铺合并成立商行,这个商行就叫恒通。再者我是宗室的身份,在官面上一般人也不会碰,让我挂名当个东家,每年到时候多给我算一份银子,这个事我琢磨了下觉得可行,反正朝廷也没说不允许宗室置办产业,只要宗室不直接经营就可,这一来二去不就成了恒通的东家么?” “这事其他人不知晓也就罢了,可大侄子,你可是知道的啊!这买铺子的那些银子还是从你这借的呢,这才多久就把这事给忘了?” 朱慎锥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可他这番话里真真假假都有,尤其是他所提到的什么借银一说,实际上根本不是借银而是分赃。 平阳刘家是怎么垮的,刘家的产业又怎么给瓜分的,朱敏汎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正是朱慎锥通过朱敏汎出面,勾搭上了平阳知府于之大,接着又以将军府的名义打通上布政使司衙门和巡抚衙门的关系,联手把偌大的刘家给吞了。 布政使司衙门、巡抚衙门、平阳知府和辅国将军朱敏汎他们吞下了刘家大部分产业,而当时的朱慎锥作为谋划者只是跟着喝了点汤捡了根骨头而已。 相比他们拿到的财富,朱慎锥等人弄到的根本不值一提,最终拿到的只是不到二千两的现银再加上三十亩水浇地和一间店铺罢了。 二千两银子还不是朱慎锥一个人的,分给了朱敏沣、朱敏汌和朱求杞三人,至于水浇地也给朱敏汌,朱慎锥最终到手的只是一间盐铺和几百两银子罢了。 这个事朱敏汎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毕竟这些银子和地都是从他手里出来的,看在宗室的份上也没怎么克扣。现在朱慎锥把恒通的事直接扯到这事上去,虽然恒通的成立最初的确是因为这家盐铺而成立的,可背后一些东西也只有朱慎锥和亢有福寥寥几人知晓,朱敏汎哪里知道这些,所以当朱慎锥这么说后,朱敏汎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六叔,你是说这个恒通就是当初那家店铺和亢家……?” “对啊!”朱慎锥一拍大腿:“可不就是这样么?怎么着?大侄子,你不会以为我这个东家真是东家吧?我就占了一个东家的名头罢了,我一个区区宗室哪里做得来什么买卖?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年亢掌柜的买卖算做的不错,一年下来倒也分了些红,可这几百两银子吃饭是肯定够了,做其他又能派什么用处?除了日子比往日好过了些,又在城外买了几十亩地吃租子外,之前成亲娶媳妇就花了大半,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来换宅子呢?除非朝廷把俸禄补发下来,或许还有这个可能。” 说着,朱慎锥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马全,马全心中暗骂,自己刚才不已经赔了不是么?这朱慎锥怎么就揪着自己不放了?说商行的事呢,怎么又扯到俸禄上去了? 不过朱慎锥对恒通商行的解释听得他一头雾水,而且话中的意思似乎在说恒通商行的来龙去脉朱敏汎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又是什么情况。 说完了这事,朱慎锥也赖得继续留在将军府了,他直接说今天来是受邀过府的,问朱敏汎找他来究竟什么事?要是没事自己就先走了,家里老婆刚生了儿子,孩子还小自己得回家照看着,这可是自己头一个儿子稀罕着呢,离开一会儿心里就想得慌。 等孩子大些,会跑会说话了,到时候再带他来将军府玩耍,让大侄子和小堂弟好好认识一下。 朱敏汎陪着笑连声说好,东拉西扯提了两句今年祭祖的安排,也算把朱慎锥找来过府的理由圆了回来。 简单又聊了几句,朱慎锥就起身告辞了,朱敏汎和马全也不好继续挽留,只能看着朱慎锥大摇大摆地离开。 “将军,您就放他这么走了?”朱慎锥离开后,马全忍不住问道。 “冯大人,怎么?你想留他?如要留他的话,你尽管留就是了,不过别把我给扯进去,我们将军府能做到这地步已经给你面子了。”朱敏汎很是不悦道。 马全……不!应该是冯铨脸色很是难看,冯铨是京师来的人,这个冯铨是河南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冯盛明之子,在京中为官,任职翰林院检讨。 这一次御史刘策上折弹劾山西巡抚徐绍吉尸位素餐,其中又提到了山西宗室的情况,说有山西宗室私下走私军用物资到蒙古谋取暴利,天启皇帝看了奏折后并没进行朝议,由于牵涉到宗室问题,天启皇帝还是很在意的,再加上宗室的事是皇家内部的事,更不便于直接让朝堂讨论,所以想来想去天启皇帝决定派人先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就让魏忠贤派几个东厂的番子和冯铨一起离京,同时通过晋王府传话给平阳将军府,让朱敏汎配合调查,这才有今天的会面。 冯铨是第一次出京办事,年龄并不大的他出京时精神抖擞,意图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一旦做的好,等回了京皇帝一高兴说不定就能升官了,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机遇。 要知道冯铨万历四十一年就中了进士,当时才十九岁,可谓是少年成名意气风发。可谁想之后在翰林院一呆就是这么多年,如今已二十六岁的冯铨依旧只是一个翰林院检讨,官职不过七品而已。 蹉跎七年寸步未进,冯铨的心里焦急万分,一直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出人头地升官。而现在,天启皇帝让他去山西调查办案,身边又带了东厂的番子,冯铨自以为机会到了,如何不能上心? 冯铨是三天前来到的平阳城,到了平阳城后就住进了将军府。这几日他没闲着,在平阳私下调查有关恒通商行和朱慎锥的情况。不过调查来调查去,却没调查出什么问题,朱慎锥早就有准备,恒通商行这边全安排的妥妥当当半点问题都查不出来,至于他自己一直都行事小心从不显露真正身份,至于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卫所那边也都遮掩好了,冯铨这样一个读书人仅靠手中几个番子又能查得出什么来? 没查出什么问题,冯铨很是失望,他琢磨后决定亲眼见一见朱慎锥,这才有借用将军府的名义请朱慎锥过府。 原本以为拿捏一个普通宗室很容易,吓上一吓,朱慎锥就什么都能说,可谁想一见面没几句话,朱慎锥反客为主就说起了俸禄的事来。 冯铨一个文官向来就看不起宗室,不留神中了朱慎锥的套,脱口说错了话,直接给对方抓到了把柄,接着朱慎锥还不依不饶,要不是朱敏汎打圆场说好话,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而接下来更是让冯铨如坠云中,对于恒通商行的事朱慎锥非但没直说,反而扯到了朱敏汎的身上,朱敏汎的反应更是奇怪,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接着不等他继续细问,朱慎锥就以家中老婆孩子的理由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了,等人走后冯铨一头雾水,心中又有不甘。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引导 在冯铨的追问下,朱敏汎这才告诉了他关于平阳刘家的事。 刘善成刘家一事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个事早就尘埃落定,而且平阳府此案当年就通过地方衙门报到了刑部,刑部那边也结了案。 刘家垮台后,刘家的百万家财被瓜分的一干二净,朱敏汎作为利益团体的一员自然也捞了不少,反而是真正的始作俑者朱慎锥却只喝了点汤水。 但在冯铨面前,朱敏汎自然是不会把这事的真相告诉他的,说的也就是那些在台面上的情况,至于他要查刘家的案子也容易的很,知府衙门就有案卷,这些案卷做的扎扎实实,还有刑部的批示,再加上刘家早就完蛋了,怎么查都查不出问题来。 说了说刘家案子的情况,这才讲到刘家出事后其家产归了朝廷,其中地产、店铺什么的直接由官府发卖。当初朱慎锥得知此事,因为宗室的日子不好过,俸禄一直下不来,朱慎锥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如果再仅靠俸禄的话这日子越发难,无奈就找到自己借钱,提出了想借此机会买下刘家一个店铺作为产业。 大家都是亲戚,而且朱慎锥在宗室里的辈分又高,和自己的关系也不错,朱敏汎听了他的请求后就借了些银子给他,又和知府衙门打了招呼,这才买下了刘家那间店铺,从而有了一份产业。 不过后来朱慎锥和亢家合作,以店铺入股当了恒通的东家,这个事朱敏汎也没注意。但就算这样也是很寻常的,士农工商,商人向来就是最低的阶级,如果商人没有背景根本就混不下去,亢家在平阳经商多年,平阳上下几辈人都是知道的,只是亢有福之前的亢家经营的普普通通罢了,也没人太过注意。 但亢有福当家后,这个人颇有经商天赋,又和朱慎锥关系不错,接着朱慎锥宗室的名头成了了一个恒通商行,再替朱慎锥经营不很正常么? 这样做无非就是看中了朱慎锥宗室的名头,用这个名头便与经商罢了。这种操作是常规操作,朝廷从来就不禁止,何况别说宗室了,就算是他们这些文官读书人不也如此?别说当了官,哪怕就是中了秀才、举人,朝廷对有功名的人是有免税政策的,从而乡亲朋友为了免税投效田地的情况比比皆是,这个道理和亢有福通过朱慎锥宗室身份成立恒通没任何区别。 “这么说,恒通商行没有问题?”冯铨眼珠子一转问。 “这能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商行罢了,冯大人,我不明白你这一次来平阳究竟要干些什么,但我能保证恒通只是一家普通的商行。”朱敏汎有些不悦道。 冯铨想了想,接着又问:“之前的刘家产业就这么一家店铺?其他产业呢?现在落到谁手里了?” 这话一出朱敏汎脸色瞬间很是难看,冯铨的到来真正目的他实际上并不清楚,只是晋王府那边来消息让他配合而已,现在这么问,难不成冯铨来平阳是追查刘家案子的?可刘家的案子早就结束了,怎么又翻出来了? 何况刘家垮台后,刘家的许多产业都被瓜分了,其中朱敏汎就拿了不少,要追究下去,不等于把自己的事给挖出来了?万一冯铨盯着这个事不放,最后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回京报告说他作为平阳府宗室的领头人和地方官府勾结陷害商户,鲸吞其产业,这个罪名可是不小。 “冯大人这是要查刘家的案子?” 冯铨笑笑:“下官只是打听而已,怎么?将军不便说此事?” “这有什么不便的,刘家的案子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平阳府上下都知道。”朱敏汎轻描淡写道,脑子里却飞快旋转:“此案简单的很,官府早就有定论,冯大人如想知道可直接去知府衙门看卷宗,或者回京后去刑部调阅也没问题。至于具体的细节这个就不是我能知道的,我是辅国将军没错,可宗室有宗室的规矩,宗室向来不得插手地方事,如何断案是官府的责任,我这个宗室哪里能有这个资格?” “至于冯大人所问的刘家产业之事就更不用说了,刘家的产业如何处置的,这个你也得去官府查问,我记得当初不仅是平阳府和布政司使衙门,就连巡抚衙门也有记录,对了!有个事我差一点忘了,冯大人不是从京师来么?这事朝堂上有几位老大人也是知晓的,据听说宫里那边……。” 说到这,朱敏汎意味深长看了对方一眼,就闭口不再往下说了。 这番话如同冷水一般浇下,把刚才还对刘家案子极为有兴趣的冯铨淋了个透心凉。他虽然从没当过地方官,一直在翰林院任职,可要知道冯铨的父亲就是布政使,对于地方的有些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朱敏汎这几句话听起来似乎寻常,可实际是在暗暗警告他,刘家案子的水很深,深到不光是平阳一地,还牵扯到整个山西的官场,就连京师那边也有大佬出手,还包括如今风头正劲的魏忠贤似乎也……。 刘家百万产业最终发卖,这些产业落到了谁的手里还真不好查。倒不是查不清楚,关键在于你敢不敢查,一旦查来查去查到问题怎么办?难不成伱一个七品翰林院的小官能和这么多人抗衡么?到时候哪怕有皇帝给你当靠山,冯铨也没这个胆量。 无奈,冯铨只能打消了从刘家案子开始查的想法,转念又回到了老路上。他询问朱慎锥当初花银子买下了刘家那家店铺,这个朱敏汎倒是知道,告诉他是一家盐铺。 听到盐铺,冯铨两眼顿时一亮,盐铺可不是普通店铺,尤其是山西产盐,盐铺里面的道道多的很,如果能通过盐铺查到朱慎锥走私私盐的证据,那么他这一次山西也不算白来了。 谢过朱敏汎,冯铨兴冲冲地就先离开了,他带着人准备从恒通的盐铺入手,开始查朱慎锥的问题。对此朱慎锥并不知晓,他离开将军府后脸上平静的很,心里却定下了心,原本以为这一次会有大麻烦,可当见了冯铨,又和他直接打了交道后,朱慎锥忐忑的心反而放下了。 恒通那边早就安排好了,和蒙古那边的贸易也暂停了,就连商队的人都直接打发到了草原那边,平阳府这边一个人都没留下来。 这种情况下,冯铨要从恒通查到他和蒙古走私的证据根本就不可能,除非冯铨从两个地方下手,一个是直接去草原从蒙古人那边查,另外一个就是去边关通过军方查。 前者是不可能的,给冯铨一个虎胆他都不会跑到蒙古那边去查,他在大明这边也就算了,去了草原谁会鸟他?弄不好前脚出了长城,后脚就被蒙古人砍死在草原也不一定,傻子才会这么干呢。 至于通过边关的军方查也是瞎扯,山西这边偷运物资出境走私的事多了去,可以说整个山西只要有规模的商行没有一个不这么干的,边军靠着商人的走私收受贿赂,大开方便之门,这早就是潜规则了,但你要去查绝对不会有人承认,毕竟这个事实在太大,一旦承认了不仅是整个边军各镇,就连全山西的商行都会牵扯进去,这样的后果没一个人能够承担得起。 朱慎锥唯一的漏洞就是私盐贩卖,靠着中开法获取盐引,从而走私私盐获取暴利。但这个漏洞朱慎锥很是清楚,却没下令停止,仅仅只是收缩了部分罢了,直到冯铨来了山西,恒通商行的私盐走私同样还在继续。 这不是朱慎锥忘记了这个漏洞,而是他故意所为。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冯铨什么都查不到的话反而不好,所为过犹不及,既然人来了总得让人家查出点东西来不是?要是一点都没问题也就太过刻意了,所以这个漏洞是朱慎锥故意摆出来的。 今天请朱慎锥去将军府,朱慎锥已在前一日就接到了来自京师的消息,张锡钧的确给力,他通过密信告诉了天启皇帝已派了人暗中来到山西查自己了。 之所以清楚这点还是通过魏良卿得知的,毕竟冯铨来的时候天启皇帝为了保密没告知官府,也没动用锦衣卫,而是让魏忠贤派了东厂的番子同行。 东厂掌控在魏忠贤手里,魏良卿作为魏忠贤唯一的侄子对于东厂自然就和自己家没什么区别,通过魏良卿那边,张锡钧在有心之下就弄到了这个消息,得知此事后就密信送至朱慎锥,接到密信后,朱慎锥早就做好了准备。 现在朱慎锥巴不得冯铨去查私盐的事,他就算没想到这个,朱慎锥也会通过其他方式去提醒他。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朱慎锥去了将军府回来的第二日,冯铨那边就有动静了,冯铨带着人开始调查恒通的盐铺,不仅在平阳查,还派人去了解州,看样子是想从解州的盐井那边开始查起,随后一步步搞清楚恒通贩卖私盐的规模,抓到朱慎锥的把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对牛弹琴 冯铨的能力不错,很快就在解州查到了点东西,可是当各处消息渐渐汇总至冯铨处时,冯铨却没了初来山西的壮志,反而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道理很简单,因为随着冯铨的调查深入,私盐背后的问题渐渐浮现出来了,而且这个冰山下巨大的阴影当开始显露的瞬间,让冯铨着实吓了一跳。 他一开始是要查朱慎锥的恒通商行和解州私盐、边关走私等问题,但查了没多久就发现不光是恒通商行,解州私盐的买家几乎包括了整个山西绝大部分商行,而且其中情况复杂异常。 早在朱元璋时代,山西就实施了中开法,中开法到现在已有两百多年了,随着中开法的诞生,山西的私盐现象一直都存在着,并因为时间的推移,其中利益既得者数不胜数。 小到盐矿的管事、白役,大到地方州县官府、卫所、九边边军,甚至布政使司衙门、巡抚衙门、朝堂上的大佬们和宫里的大人物隐隐也有着影子在其中。这些利益体相互勾结,形成了庞大的群体,在这种情况下恒通商行仅仅只是其一罢了。 一旦从这个角度查下去,恒通贩卖私盐或许能查实,可这个盖子要揭开的话后果就不是冯铨能够控制了。 假如这事仅仅只是朱慎锥一个人的事也就罢了,可问题在于地方、卫所都在其中,更要命的是陪同冯铨来山西的东厂番子有意无意提醒冯铨,恒通的私盐生意最好不要继续查下去了,如果继续再查的话,只能由冯铨自己来。 这个提醒更让冯铨大吃一惊,能做到翰林的人智商是绝对没问题的,东厂是什么衙门他那里不清楚,说句不好听的,东厂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条狗,皇帝要让咬谁就咬谁,真论起权利之大来比锦衣卫更甚。 锦衣卫的头领是指挥使,但东厂的权利掌握在厂督手中,而如今的东厂厂督是谁?不就是红的发紫的魏忠贤魏公公么? 这一次来山西查案,冯铨奉的是皇帝的意思,但直接下令和协助自己的却是魏忠贤。而且他身边的人也全是东厂派来的人,正是有这些东厂番子在,冯铨这才有底气来山西。但查来查去,却查到了东厂头上,东厂番子的提醒让冯铨顿时投鼠忌器,他很清楚东厂番子说这话的意思何在,更明白一旦继续追查非但阻碍重重,弄不好还会查出大问题来。 顿时,冯铨明白自己撞到钉子了,山西的事水有些深,朱慎锥也不是表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个宗室那么简单。 私盐这边不能再查了,继续查下去说不定自己都无法全身而退,尤其这里面还牵涉到了魏公公。要是真查个水落石出,先不说能不能查明白,就算可以查明白弄不好自己也落不得好处。 至于走私的问题,恒通商行表面一切正常,边关九边那边根本也不鸟冯铨,除去些无法证实的消息外,同样没有半点进展。哪怕冯铨心里清楚九边那边的确有走私的情况,可那些丘八一个个守口如瓶就是不承认,他冯铨又不是正式的钦差,根本也不可能通过正规途径去查案,也无从下手。 再者,走私的问题和私盐一样,牵涉面实在太广,不是一家两家的事,牵涉到上上下下许许多多。在这种情况下,冯铨越查越没有底气,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进退两难的冯铨发现自己有些坐蜡。原本以为来山西是个好差事,只要把这个事做的漂漂亮亮,回京后自己就能被皇帝看重,从而有升迁可能。但没想刚开局没多少时间,自己就碰了这些钉子,而且随着知道的情况越多,冯铨心中也越是惶恐不安,一时间不知如何办才好。 这一日,冯铨愁眉不展,心中正琢磨着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还没等他想出招来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是辅国中尉朱慎锥求见。 “朱慎锥?他怎么来了?他又是如何知道我在这的?”冯铨一愣,一时间心头打了个突,他之前见朱慎锥的时候是在将军府,化名马全,以将军府的教授身份见面。 而那次见面后他就再也没见朱慎锥,而且他自有住处,这个住处是东厂帮他安排的,就在平阳城的一处,外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平日里出入小心,很少正式露面,可现在朱慎锥却直接找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冯铨紧皱眉头,朱慎锥的突然拜访让他心生警惕,现在这个时候来拜访自己究竟是何用意? 想了想,冯铨让人请朱慎锥进来,而他自己也平复了下心情,站起身迈步出了屋,来到廊下迎客。 “不知中尉前来,下官有失远迎。”片刻,就见朱慎锥迈步进院,冯铨满面笑容上前行礼。 “冯大人客气了,是我不请自来,还请冯大人多多包涵……。”见了冯铨,朱慎锥笑呵呵地拱手道。 这话一出,冯铨顿时一愣,脸色更是微微一变。 “你……。” “冯大人呀冯大人,何必如此呢,当日在将军府我一见冯大人就觉得大人不同凡响,绝非普通教授能比,冯大人身为翰林,果然不凡,如早知冯大人身份,在下哪里会有当日莽撞,在此我向冯大人赔个不是,还请冯大人海涵呀。”朱慎锥笑呵呵地拉着冯铨的手说了这么一番话,冯铨脸色阴晴不定,他下意识朝着一旁的东厂番子看去,而那东厂番子仿佛没见冯铨的目光一般,神色如常站在那边,眼观鼻鼻观心。 “呵呵,中尉此言过了,我冯铨只是小小翰林罢了,哪来什么不凡,不知中尉今日前来我处是……?” “哈哈哈,自然是找冯大人有事,怎么?冯大人就打算在此待客不成?”朱慎锥笑问,伸手指了指左右。 冯铨笑道:“瞧我,见了中尉过于高兴,一时间倒忘了待客之道,如此……请!” “请!” 两人客套一番,这才进了屋。到了屋中,分主客入座,随后就有人上了茶,等茶上好来人退下后,冯铨打量着朱慎锥,一时间却没说话。 朱慎锥神色如常,不急不缓端起茶来细品,品了口后还微微晃着脑袋,似乎对此茶颇为满意。仿佛他今天来没其他事,仅仅只是来讨杯茶来喝的一般。 片刻,冯铨有些坐不住了,他忍不住开口道:“来山西之前未听过中尉之名,没想中尉如此不简单。” “呵呵,冯大人此言过了,我就一个普通宗室,哪里有什么简单不简单的。倒是冯大人此来山西不简单才是。” 冯铨正了正色,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冯铨明白今天朱慎锥是来找自己摊牌的。这样也好,正经查已经查不下去了,一旦认真查仔细查,其中牵扯的实在太多,他冯铨只是一个小小翰林,这个肩膀根本就扛不起这么重的担子,一旦得罪了人,别说什么功劳了,说不定自己要倒霉。 不过既然这一次来山西是皇帝的意思,而且目标只是朱慎锥,冯铨再怎么着也得做出些成绩来不是?如果无功而返就这么回京,皇帝那边也没办法交代,更重要的是这个事的源头是哪里冯铨一清二楚,御史刘策的折子皇帝虽留中,但作为翰林,冯铨对这个折子的情况也是知道的,再加上他来山西就是因为这个折子的缘故,如果两手空空回去,皇帝那边就算不责怪他,可刘策呢? 刘策可不是普通人,别看他官职目前不高仅仅只是一个御史,但听闻天启皇帝有意让他巡抚山西,也就是说刘策弹劾徐绍吉的目的是取而代之,一旦徐绍吉被弹劾下台,那么他刘策就能接替徐绍吉巡抚山西。 再者,刘策此人在朝中名气不小,甚至传闻有让他兼领天津兵备的消息。如果这个职务也加上的,刘策一跃就能成为朝廷重臣,身兼巡抚山西和天津兵备二职,按照惯例有了这两个职务,他御史肯定也会升一级,一个右佥都御史是稳稳的。 至于刘策的派别就更不用说了,他同样也是东林党人,背后有着强大的东林党背景。要不然他也不会以一个区区御史身份上书皇帝弹劾徐绍吉,并且把矛头指向山西宗室。 东林党目前在朝堂的实力如何谁都清楚,掌控着朝堂主要话语权,许多时候就连天启皇帝都要听东林党的,拿东林党毫无办法。一旦得罪了刘策,可不是得罪刘策一个人这么简单,等于得罪了整个东林党,对于东林党的势力之大冯铨一清二楚,他可不想成为东林党下一个针对的目标。 冯铨的选择很简单,一边是普通宗室,另一边是刘策和东林党,另外还有天启皇帝在。哪怕朱慎锥的背后有着魏忠贤的影子,冯铨觉得有些事还是可以做的,他琢磨着只要不影响到魏忠贤的利益,把魏忠贤从这个事中剥离出去,仅仅只针对朱慎锥,这样一来事就好办了。 想到这,冯铨心中有了主意,他深深看了一眼朱慎锥,当即就道:“我冯铨受皇命前来山西,所为何事想来中尉如今也已知晓,既然话到这个地步,那也就直说了吧。” “中尉身为宗室,本应在平阳安心度日遵守国法,但没想中尉私下做出如此事来,枉顾君恩,实是不智。依冯某看,中尉还是悬崖勒马为好,上折皇上自请其罪,皇上或许看在宗室份上可开恩处置,下官回京后也可为中尉说些好话,尽力周旋,至于宫中的魏公公……。” “等等!”不等冯铨把话说完,朱慎锥一脸诧异反问:“冯大人,你这说的是何意呀?什么枉顾君恩?又什么悬崖勒马?还什么自请其罪?还让冯大人为我说好话?又把魏公公给牵扯进来,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后院起火 见朱慎锥面露茫然,冯铨心中冷笑,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装?这样装有意思么? 原本还琢磨着怎么继续呢,可既然你今天主动来了,那么冯铨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有些话说开了反而更好些,你朱慎锥不过只是一个普通宗室而已,难不成还想翻天?别说你一个区区辅国中尉,哪怕就是将军、郡王、亲王又如何? 大明朝自靖难之后,朝廷对宗室的控制极为严格,宗室除了身份外在许多方面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朝廷官员见了宗室除在礼节上需有规定外,根本不需鸟宗室半分,而且宗室的问题皇家向来格外重视,丝毫不敢怠慢,怕就是怕宗室里再出一个朱棣一样的人物,这也是天启皇帝私下派他来山西的主要原因。 伱朱慎锥自己认罪总比到时候把事揭开的更好些,这样的话大家都能从中抽身,这事成了,他冯铨既不会得罪刘策和东林党,也不会得罪魏忠贤魏公公,至于皇帝那么也有交代。 再说了,朱慎锥的爵位又不高,这个事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说法就行,也没必要穷追猛打,到时候天启皇帝或许看在宗室面子上也不会拿朱慎锥怎么样,反正就是弄点私盐走点私,最严重的只是圈禁凤阳罢了,没必要把一家子全搭进去吧? 冯铨想的不错,他打算用这个办法迫使朱慎锥自己承认,然后把这个锅全抗起来。越想心中越是得意,冯铨觉得今天朱慎锥来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件好事,也许是自己之前的举动让朱慎锥有些心慌了,只要再逼一逼他,自己来山西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可就在这时候,朱慎锥突然说的一句话让冯铨愣住了,从他听到朱慎锥登门拜访的一刻起,冯铨脑海里就一直在琢磨山西的事,却没想朱慎锥真正的来意根本不是这事。 “你……你说什么?”一时间,冯铨大脑有些宕机,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冯大人当真不知?”朱慎锥一副惊讶的表情:“我今日来就是特意来看望冯大人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有一面之缘,而且冯大人又是为我事来的山西,京师出了这样的大事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冯大人心中焦虑吧?可谁想这一见面,冯大人却同我说了那番话,听得我一头雾水,闹了半天冯大人居然不知此事?” “你……你……。”冯铨脸色不定,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伸手一把抓住朱慎锥的左手急切问:“你刚才说的那事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奇怪了,按理说不应该呀,你真的不知?”朱慎锥反问道。 冯铨的脸色更是难看,他脑海中飞快旋转着,琢磨朱慎锥刚才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一开始,冯铨是觉得这事是假的,说不定是朱慎锥故意吓唬自己,目的就是让自己离开山西不再追查此事。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朱慎锥没必要这么做,因为这么做了非但对他没好处反而有坏处。这个事真假很容易查实,山西离着直隶又不算太远,快马来回也就几日时间,而且就算让自己慌了手脚又如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一旦自己受骗上当肯定会怨上朱慎锥,到时候一怒之下撕破脸,对朱慎锥又有什么好处? “难道……这是真的?”冯铨越琢磨越觉得此事不假,如果是真的话,那么简直欺人太甚! 他冯铨父子为大明兢兢业业,并没做过有愧于大明的事,上对得起天子,下对得起自己良心,尤其是现在受皇帝之命,因为刘策的折子跑来山西查访,可就在他离京的这些日子里,刘策包括他背后的东林党却在朝堂上悄悄向他父子下手,简直不当人子! 亏得之前冯铨还在迟疑此事是否要追究下去,是不是要一查到底呢。可现在,他心中已没了继续追查的念头,满脑子全是对刘策和东林党的愤怒和不满。 “冯大人,这事……哎,大人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朱慎锥火上浇油,长叹一声摇头。 “无耻!无耻!”冯铨满面通红,气得肚子都要炸了,可生气归生气,他同时又心急如焚。这样的大事一出,接下来怎么办?他冯铨只是一个翰林而已,翰林虽然清贵却品级不高,而且这么多年下来冯铨寸步未进,蹉跎至今,哪有什么打算? 朱慎锥带来的消息令他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么他冯铨彻底完了。辛苦这么多年一无所成,难得这一次出京办差,事还没办成却在背后被东林党捅了一刀,一股被出卖的愤怒充斥心头,让他气愤难填。 想到着,冯铨心中乱如麻,同时又涌起一股伤悲,心中牵挂在京老父,更是忧心忡忡。 他怎么都没想到东林党会在这时候对他的父亲冯盛明突然下手,说起冯盛明此人本是河南左布政使,万历四十六年,冯盛明出任河南左布政使,在任已有好几年,去年时冯盛明因年老体衰乞休养病,但当时巡抚张我续同冯盛明有私怨,未给批复。 冯盛明拖着病躯扛了些日子,继续申请乞休,可张我续依旧不肯批复,日子一天天过去,冯盛明的病情越重,实在有些扛不住了,无奈之下只能自行离任养病。 原本这个事不算什么大事,地方官乞休只是小事,而且冯盛明几次申请,加上他的病情也是实实在在的。可偏偏在他擅自离任后不久辽东战事就起,辽东一战王化贞大败,熊廷弼率军撤回山海关,山海关以东的地盘全部失陷于后金之手,以至朝廷震动。 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因为王化贞和熊廷弼的缘故,皇帝大怒,朝廷下令逮捕两人,并交由三法司审讯最终判处死刑。虽然两人目前还关在牢里,朝廷也没马上处死他们,可这两人实际上已彻底完了。 王化贞和熊廷弼事出后,天启皇帝启用他的老师孙承宗入阁,并督师辽东。按理说这个事和冯盛明毫无关系,可偏偏前些日子也就是冯铨离京后没几日朝中突然有陕西道御史张慎言称冯盛明父子打算南逃“吴越蜀楚之邦,择地而处”。 这个弹劾一上,东林党闻风而动,铺天盖地的弹劾一份接着一份,全都指责冯盛明见辽东战事一开闻风而逃,以乞休的理由擅自离任,以养病作为借口,以避兵祸保命。 冯铨听了朱慎锥话后如五雷轰顶,尤其是得知朝廷已经捉拿了其父冯盛明下狱,而且这把火还烧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更是愤怒无比。 作为其子,冯铨很是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先不说冯盛明的确有病在身,因为治病休养乞休,并且三次申请,因为和张我续不合的缘故未能批准,无奈这才自行离任。 按照以往的情况最多也就是朝廷训斥一番而已,毕竟乞休在后世是辞职的意思,辞职申请既然打上去程序上已没了问题,哪怕你领导不批准,这个程序已经走了,何况还打了三份辞职报告,已做到位了。 当老板的总不能人家员工要辞职都不给办吧?又不是照顾都不打一声就拍拍屁股走人,更何况冯盛明的确身体不好这才乞休。 再者,东林党扣上的大帽子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根本就是故意找茬。 要知道冯盛明乞休是在辽东战事发生之前,他乞休离职的时候辽东那边还没开战呢,等他离职的之后过了些日子辽东那边才打起来,这其中有着先后。 二来,冯盛明是河南左布政使,河南一地离辽东远着呢,如果冯盛明是山东左布政使的话或许还有个说头,毕竟山东离山海关不算远,和辽东只隔一个渤海湾,辽东战事一旦出问题,后金兵打进山海关,山东比邻北直隶首当其冲。 可问题冯盛明是河南左布政使啊!河南和辽东之间还隔着一个北直隶呢,向东又是山东,两者最近的距离也有着上千里呢,辽东的战事如何发展再怎么也不可能直接影响到河南去,除非后金兵打到京师,那么河南才会有所影响。 一个在东北,一个在中原,冯盛明的事怎么可能和辽东战事扯上关系?而且硬把这两件事拉扯上根本无法理喻。如果非要这样追究的话,以后万一辽东再有事,那么是不是也就是说全天下的州府官员都有责任了?这不是瞎扯么? 这还不算,陕西道御史张慎言称冯盛明父子打算南逃“吴越蜀楚之邦,择地而处”这句话更是刺痛了冯铨,用辽东战事针对自己父亲的同时还把自己也捎带上了,这简直是要至于自己死地啊! 自己一个区区翰林院检讨,怎么就成了和父亲私下密谋,要逃亡吴越蜀楚之邦,择地而处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东林党这样无差别的攻击简直就是疯狂,更让冯铨愤怒不已。 见冯铨脸上表情复杂,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朱慎锥心中冷笑。 这把火算是点起来了,接下来就看冯铨如何自处了。朱慎锥也不多话,消息带到后他装模作样安慰了冯铨几句,随后就起身告辞了。朱慎锥走的时候冯铨也没多想,这时候的他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在琢磨这个突发事件呢,哪里还顾得上朱慎锥的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 态度转变 自从见了冯铨一面后,朱慎锥就一直耐心等着后续。 过了没几日,有人登门请朱慎锥过府,来人正是冯铨的人,朱慎锥心中顿时有了底,他欣然答应,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冯铨那边。 “冯大人,你这是……?” 这一次一见冯铨,朱慎锥顿时一愣,脸上更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中尉……。”冯铨二话不说先是向朱慎锥施了一礼,这一礼郑重其事,表情中也没了之前的随意。 “冯大人……。” “多谢中尉上回提醒,冯某在此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只是好意提醒罢了,倒是冯大人你今日这副打扮……?”看着冯铨一身孝衣,朱慎锥忍不住又问。 冯铨的双眼顿时就红了,他请朱慎锥入座,等坐下后这才告诉朱慎锥,他的父亲冯盛明已经过世了。 “啊!冯老大人……这……这是何时的事?”朱慎锥连忙站起惊讶道。 冯铨抬手擦拭了眼角的泪水,一脸哀容告诉朱慎锥就是前几日的事。自从他父亲冯盛明被以东林党弹劾的罪名逮捕后关进了刑部大牢,很快朝廷就做出了判决。 也许是因为把冯盛明和辽东战事拉扯在一起实在太过牵强,一个远在河南的左布政使如何会知道辽东战事的情况?又如何会因为辽东战事还未起的时候就断定辽东必败,而且吓得弃官而逃? 这种事怎么都说不过去,扯在一起谁都无法相信,天启皇帝又不傻,冯盛明是河南左布政使又不是山东左布政使,更不是辽东巡抚,辽东战事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东林党拉扯这些,把冯盛明当成对象竖起靶子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为王化贞开脱一些罪名,虽然王化贞已判死刑,但作为东林党一员东林党那边想营救王化贞的人还是不少,如果能让更多的人一起分摊责任,王化贞的罪名就能轻些,等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把他捞出来不是没可能。 二来,冯盛明三次乞休未能被张我续批准,无奈这才自行离职,这等于丢了张我续的面子。张我续也是东林党人,如果以后其他人有样学样,东林党的威严何在? 杀鸡骇猴,借着辽东战事把冯盛明给扯进来,让天下人都看看得罪了东林党的下场,这才是东林党的又一个用意。不幸的是冯盛明就成了这个猴,直接倒了大霉。 在东林党眼里,冯盛明只是一个去职的前河南左布政使,不是本党之人,朝中也没什么大背景大靠山。而他的儿子冯铨在翰林院又是一个小透明,一个区区七品翰林院检讨根本算不上什么,拿他们父子开刀最合适不过了。 冯盛明被抓起来后,东林党原本是打算重重处置的,但天启皇帝一眼就看出了东林党的用意,更发现其中的蹊跷。最终,在天启皇帝的干预下,冯盛明并没有因为辽东战事的罪名处置,不过为了不刺激到东林党,天启皇帝还是以冯盛明在没有得到批准乞休的情况下离任未由,依据《大明律》中“凡官吏无故擅离职役者,笞四十;若避难因而在外者,杖一百,罢职役不叙”的规定,将冯盛明处以杖刑并革职为民。 判决下来后,冯盛明被仗刑一百并且革职为民,可怜冯盛明一个年过半百身体有不好的老头被直接打了足足一百刑仗,差一点就活活打死。 打完之后,冯盛明被释放回家,到了家中没几日就一命呜呼了。这时候冯铨刚刚派人回京打听消息,当派回京的人听说此事后连夜赶回报告冯铨,冯铨听闻后大喊一声瞬间倒地,旁人连忙救治,等救醒冯铨后,冯铨泪如雨下,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冯铨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父亲为国兢兢业业数十年,官至左布政使(高官),只是因为因病乞休落得如此下场。再想到东林党的狠辣和无耻,冯铨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把张我续、张慎言等人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 前来山西的时候,冯铨是带着做一番事,由此出人头地的想法而来。到了山西后,在调查中虽困难重重,可冯铨也没就此作罢,依旧思索着如何周旋其中,给皇帝、东林党一个交代。 可现在他在山西做事,朝廷中东林党却出手对付自己父子,更是活活打死了他父亲冯盛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冯铨如今已视东林党为仇寇,此仇不报如何当为人子? 心态的改变,冯铨已没了继续调查朱慎锥的想法,因为就算查到朱慎锥的问题又如何?难不成给仇人办事? 再说了,在山西这些日子冯铨早就看明白了,山西的水深的很,无论是私盐还是走私贸易,其中利益纠纷多了去,先不说还没查到朱慎锥的问题,抓到他的把柄,就算查到了又如何?如果冯铨没判断错的话,和蒙古人走私这一块先不说有没有,而在私盐方面背后已有了魏忠贤的影子,一旦把魏忠贤给扯进来,冯铨的肩膀根本就扛不起。 “报仇!报仇!” 如今冯铨脑海里就反复这两个字在回想,满脑子都是要为父报仇的念头。 可要报仇谈何容易?他冯铨区区一个七品翰林院检讨想和东林党碰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要对付东林党必须要有强大的靠山,但这个靠山不是那么容易找的,天启皇帝自然是一个最好人选,可凭他如今的地位能见皇帝一面就不错了,哪里能拿皇帝当靠山呢? 除去皇帝外,放眼望去能和东林党抗衡的放眼朝堂唯有魏忠贤魏公公。随着魏忠贤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和东林党的矛盾也越来越深,这个情况作为翰林院一员的冯铨很是清楚。 可要搭上魏忠贤的线,冯铨却没有门路。虽说他来山西公干身边有着东厂的人,可是这些日子他早就感觉出来了,这些东厂的人并没有全力配合他做事,相反还隐隐有监视的意味。 尤其是他查到朱慎锥的私盐买卖的背后有着魏忠贤的影子后,对于这些东厂的番子就更谈不上信任了。想通过这些番子来搭上魏忠贤的门路根本就不可能,唯一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朱慎锥。 说起来也可笑,冯铨是来调查朱慎锥的,可现在却又要求助于朱慎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两人最初的预料,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今天请朱慎锥来,冯铨是打算私下和朱慎锥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他告诉朱慎锥关于山西的事他可以网开一面,回复皇帝山西方面并没有宗室贩卖走私的情况,但他也有条件,这个条件就是希望通过朱慎锥和魏忠贤搭上关系。 “冯大人,我和魏公公?”朱慎锥一副震惊的模样,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我一个宗室如何能和魏公公又有什么关系,冯大人,这话可不能瞎说呀,要是传出去了,我一个小宗室也就罢了,万一魏公公那边……。” “啪”一声,冯铨一拍额头,顿时羞愧道:“中尉说的是,冯某说错话了,中尉自然不可能和魏公公有关系,这个冯某可以保证。不过中尉,冯某只是想从中尉这边打听打听,毕竟中尉是宗室,是否可知晓如何才能拜入魏公公门下?” “我说冯大人你这话说的,我是宗室不假,可宗室历来有宗室的规矩,勾结宫中可是大忌,我如何能知道魏公公的情况?更何况我这辈子连魏公公的面都没见过,冯大人,伱可问错人了,千万别害我啊!” “这……。”朱慎锥矢口否认,让冯铨一时间语塞不知道如何办才好了。他原本以为今天开诚布公和朱慎锥说,朱慎锥就能给自己指引一条路。可没想朱慎锥居然如此小心,丝毫不透露他和魏忠贤的关系,任凭自己怎么恳求都不承认。 冯铨脸色有些难看,他想了想压低声音对朱慎锥说这个事是自己求他,只要朱慎锥答应,山西的事一切好办,而他的指点自己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大家心照不宣。 “冯大人,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山西的事?山西有何事?我又有何事?”朱慎锥嘴角挂着浅笑,意味深长反问。 “山西之事……。”冯铨正要开口,可话到嘴边他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了,当即改口道:“呵呵,中尉说的没错,山西的确没事,更和中尉无关。” “是么?真没事?”朱慎锥似笑非笑反问,见冯铨微微一愣,他端起茶来喝了口悠悠道:“我可听说山西有事呀,难不成冯大人不是为此事而来?据说朝中有人和山西商人勾结牟利?还有走私蒙古的情况,这事真假我也不得知,冯大人为何不查上一查?” 冯铨又是一愣,瞬间有些明白过来了,他深深看了一眼朱慎锥微微点头:“中尉说的有理,此事的确要好好查一查。对了中尉,之前在将军府我记得你提过宗室俸禄之事?” “哦,冯大人还记得那事?” “自然记得,如中尉今日无事的话,倒不如同我仔细说说宗室俸禄的事?对了,还有中尉上回带着的册子可在?可否借我一观?此次公干等事办完我就要回京复命,到时候如能见着皇上,说不定可在皇上面前为中尉讨要俸禄,以解宗室燃眉之急。” “哈哈!哈哈哈!”听到这番话,朱慎锥顿时仰天大笑,随着他的笑声响起,冯铨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脸上同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百三十六章 异曲同工 冬天来临,山西一地大雪纷飞,四处望去白茫茫一片,眼看着天启二年即将过去。 冯铨前日已经回京了,他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除了朱慎锥和少数人外,根本就不知道冯铨这个人曾经到过山西,更不清楚冯铨的来意。 御史刘策引起的这场麻烦终于摆平,冯铨走的时候虽然没明说,不过他用其他方式告诉朱慎锥这事到此为止。不仅如此,冯铨回京后非但不会给朱慎锥招惹麻烦,相反还会帮着山西宗室说些好话,比如说山西宗室因为欠俸问题生活困难等等。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就连朱慎锥所记录的那本小册子冯铨都做了备份,回京后回递交皇帝。而宗室走私的问题自然是查无实据,不过冯铨却查到了山西有些商人和朝廷官员勾结私下贩卖私盐,向长城外偷运走私的情况,这证据同样也是实实在在,当然证据的来源如何就不用多问了,反正不是靠冯铨自己查出来的,就是“有心人”好意透露给他的。 牵扯进去的朝廷官员虽然品级不高,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背后或多或少都有着东林党的影子。当然了,冯铨不傻,不会直接说这些官员就是东林党,又或者说是东林党和地方商人勾结,甚至原本就是这些商人的后台。 但手里有了这些证据,深挖下去自然能挖出些东西来,至于接下来如何深挖,又由谁来挖这就不是冯铨的责任了,就得看皇帝的意思。 或者说不仅是皇帝,还有魏忠贤魏公公的意思。 没错,冯铨终于找到了如何搭上魏公公这条线的办法,当然这个办法肯定不是朱慎锥亲自帮忙牵的线,但朱慎锥的这份人情冯铨却是心里记得,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没必要说的如何明白,心照不宣即可。 送走了冯铨,朱慎锥的心中也彻底放下了心,这次亏得张锡钧提前通知自己,要不然就摊上大事了。当年让张锡钧去京师这步棋还真是对了,张锡钧虽远在京师,可他的作用丝毫不差,如果不是张锡钧在那边,说不定这一次朱慎锥就得跌个大跟头。 不仅提前告知了消息,冯铨父子的事也是张锡钧帮着传回来的,甚至朱慎锥还怀疑冯盛明的事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出,说不定背后也有着张锡钧的影子在。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前脚冯铨刚刚出京去山西,后脚就有人弹劾冯盛明? 不过真相究竟如何朱慎锥没想过去追问,虽说张锡钧是他的人,但他并不会过于严厉控制张锡钧,他只需要知道张锡钧是为他做事即可,至于怎么做朱慎锥不会在意,关键是结果如何,就像一桌佳肴你吃的好吃,难道还要去认识做菜的厨子么?甚至搞明白这厨子是怎么做出了的么? 刘策的事虽说已经过去,最终有惊无险。但这个事同样也给朱慎锥提了个醒。 说起来这个事蹊跷的很,按理说朱慎锥在山西搞恒通商行,私下贩卖私盐并和蒙古那边进行走私的确是破坏了朝廷的规矩,可这种事山西做的人可是不少,恒通仅仅只是其中一家,而且不是最大的那家,远没达到极其庞大和彻底垄断的规模。 大家都是做生意,都有自己的渠道,你做你的我做我的,相互井水不犯河水。可偏偏这一次刘策借着弹劾山西巡抚徐绍吉的机会直接把自己给牵扯进来了,这就很不一般了。 再联想到之前商队在草原被袭击的一事,和至今为止还没查到结果的背后指示者,朱慎锥不由得把这几件事联想到了一起,他越琢磨越觉得这些事的背后有同一双黑手,而这双黑手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前些时候商队在草原遭受袭击,接着又牵扯出一个小小的商人买通商队的队副,而当线索指向这个小商人的时候,这小商人一家老小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接着就是御史刘策借弹劾的由头把自己给扯了进去,从而招来冯铨。 虽说这些事一件接这一件摆平,但这事从根本上来讲并没结束。冯铨是回去了,可挑起这些事的人又是谁呢?朱慎锥怀疑过这些事真正的主使者应该是山西的同行,可在山西大大小小的晋商多如牛毛,有实力的商号也不少,一一排除下来,能有能力做这些的,并且还能勾搭上东林党的更有好几家。 总不能是这些晋商一起干的吧?这想想都不可能,但究竟是谁呢?是其中的那家?朱慎锥一时间却没办法调查,虽然他知道刘策肯定晓得,毕竟那折子是刘策上的。 刘策一个在京御史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更把自己事向皇帝打小报告?如果没有人告诉他这些,刘策绝对不会清楚,只要刘策说出是谁给他的这些消息,又是谁意图往自己身上泼脏水,那么背后的影子就能显露出来了。 可惜的是,刘策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个真相说出来的,所以从刘策那边下手这条路行不通。 “姐夫,该伱了!”心里有着心事,朱慎锥的精神一时间走了神,正和他对弈的徐宪成落子已有了一会儿了,可坐在他对面的朱慎锥却一直没有落子,手里拿着棋子凝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了一会儿,徐宪成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朱慎锥回过神来目光这才望向棋盘,伸手落下一字。 “姐夫,你有心事?”见朱慎锥这一手平平淡淡,根本不是长考后的落子,徐宪成在一旁应了一手,抬头关切地问道。 朱慎锥笑笑,摇头道:“琢磨些买卖上的事呢,一些小事。” “哦……。”徐宪成回了一声,想了想问:“姐夫店铺那边的买卖不是一直不错么?难不成还有烦心事?” 朱慎锥本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毕竟恒通商行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徐静秋是知晓的,但却也没和徐宪成说过,在徐家这边只知道朱慎锥有店铺的生意,还有城外的百亩地产,至于更多的就不太清楚了。 但话到嘴边朱慎锥心中微微一动,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对自己这个小舅子也颇有了解,别看徐宪成年龄不大,却少年老成,尤其聪明,有时候言谈之下经常会有些颇有新意的想法,现在这个事朱慎锥暂时也没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倒不如听听他的意见。 当即朱慎锥就以商业上的事把发生在恒通商行的事说了说,当然他不会提到什么商队遇袭还有刘策的情况,更不会说之前冯铨奉命前来山西调查。他怕这些说了徐宪成会过于担忧,假如传到徐静秋那边去就更不好了。 所以朱慎锥只是讲了自己店铺因为生意不错,却引来了同行的嫉妒,导致有同行私下在背后搞鬼,意图给自己找麻烦。虽然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应对得当暂时没出什么问题,可长久如此下去终究是件麻烦事。 所谓只有千里做贼从没有千里防贼的道理,一直被动总不是件事。可问题在于现在没能查到最终搞鬼的人究竟是谁,而且对方背后也不是没有背景,这就让朱慎锥有些难办了。 静静听着朱慎锥的讲述,徐宪成微微侧耳思索着,等朱慎锥的话说完后,徐宪成想了想反问:“姐夫,听你之言无非就是有人找你麻烦对不对?而且这个找麻烦的人查不出来究竟是谁?” “差不多吧,虽然麻烦不大,可时不时就出几件事来,时间久了也是问题。关键究竟是谁在搞鬼一时间也查不出来,这才让我烦忧呢。” “呵呵,我以为是何事,闹了半天姐夫是为这事烦恼。” “怎么?你有办法?”见徐宪成笑了起来,朱慎锥开口询问。 徐宪成淡淡一笑:“如说要查案,我一不是县太爷,二也非精通刑事之人,调查此事自然是不精通的,要查背后之人究竟是谁,这个我可办不到。不过嘛,要想解决姐夫你现在的烦恼倒是有些办法,就不知姐夫是否想听上一听?” “哈哈哈,都是自家人还和我故弄玄虚?小弟有话尽管说就是了。”朱慎锥大笑道。 徐宪成顿时也乐了起来,和朱慎锥一同大笑了几声,接着他又道:“我并不懂商事,但此事我觉得也并非难解决。这些日子看了姐夫的不少兵书,对军事颇有感悟,这天下大事无非就是利益二字,商事如此,兵法同样如此。” “孙子兵法有言,知之胜者,不知之者不胜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再有言,多算者胜,少算者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对方以有算对姐夫之无算,吃点亏是自然的,姐夫既然如今有算,对方之算也就起不到太大作用。” “诚然,无论算否,其关键在于胜负。兵法如是,商道想来也是如此。而今算计之人为谁暂时无法得知,虽有些麻烦但要解决却也不难。” “姐夫身为宗室,其身份地位自然不同,而且姐夫背后也并非没有人,这是姐夫你的优势。再加上对方心有顾虑,只能暗中下手,要不对方也不会如此算计。既然如此,姐夫何不换一条思路?能追查到幕后之人固然是好,但追查不到也没必要在此纠结,用其他办法应对就是了。” “你说的其他办法是何办法?”朱慎锥追问道。 徐宪成端起边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不慌不忙道:“我听闻萨尔浒之战时,后金老奴曾有一言,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其言虽简单,却深得兵家精髓。集中优势对敌弱势,各个击破,从而掌握战场主动,打仗不就是如此?再者,兵书中也有言,三十六计中以逸待劳、声东击西、无中生有、釜底抽薪……不都可以为之?再不济敲山震虎、杀鸡骇猴,难不成别人能做姐夫就不能做?” 第二百三十七章 炮轰厦门 徐宪成这一番话倒是朱慎锥从来没想过的,一直以来他只是琢磨着如此查清楚背后向自己下黑手的人究竟是谁,然后搞明白对象后再出手应对。 这个想法也不能说错,因为这样的做法是大部分人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可这么做现在却碰上了难题,在草原上袭击自己商队的人究竟是谁,又是谁收买了商队的队副,更是谁挑唆刘策借弹劾的方式把自己牵扯进来,这些朱慎锥一时间查不明白。 如果要追查下去,由于线索已经断了,除非对方下一次出手被自己抓到尾巴或许有几分可能。而如今幕后黑手一招接着一招,总是被动应手总不是回事。就像这一次冯铨的问题解决看似简单,可实际上朱慎锥动用了不少力量,张锡钧在京师那边没少帮忙,恰巧又碰上张盛明的情况可以利用,要不然冯铨哪里有这么好打发的? 如果再有类似的事出来,就算能够解决也是麻烦。其他的不说,自己的名字一旦被天启皇帝听得多了,难不成天启皇帝不会多想?作为一个普通宗室,被皇帝记在心里可不是件好事,知道的次数越少越好,假如朱慎锥仅仅只是一个混吃混喝的宗室也就罢了,可偏偏朱慎锥暗中有着谋划,私下里更是做了不少准备。 有些东西虽说瞒的紧,可真要查也不是查不出来的。一旦那天自己不小心真被查出了什么,其他的不用说,仅仅自己私下在赵屋岭开矿、建工坊制作军械、火器和练兵的事被查到,那么其后果可想而知。 继续如此被动下去恐怕以后的麻烦更大,而在一时间没能找到幕后黑手的情况下,朱慎锥也无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但现在徐宪成的建议给了朱慎锥一个新的思路,这个思路就是根本就没必要去找真正的幕后黑手,只需要用敲山震虎的方式选定几个目标,给予打击,杀鸡骇猴向外展示自己的态度,随后再利用这些手段看看其他人的反应,以此来顺势挖出背后之人,从而解决问题。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朱慎锥之前的思维陷入了盲区,倒没想过这法子。同时朱慎锥也一下子又想到了这一次冯铨回京时他特意给冯铨关于山西几家晋商的信息,原本拿这几家晋商给冯铨一是打算让冯铨回去后能给天启皇帝一个交代,二来就是恶心一下东林党那边。 刘策不就是东林党的人么?既然你刘策大言不惭说山西有商人进行走私贸易,其中还有宗室在其中有利益,那么冯铨作为天启皇帝派去山西调查的人查到了的确有商人做这些事但背后不是宗室而是官员,不也就证明了你刘策的上书是对的么? 更重要的是,这些商人的背后没宗室的迹象,相反有着其他朝廷官员的背景,而这些朝廷官员或多或少还和东林党有关,甚至本身就是东林党人。 你们东林党不是号称为国为民么?怎么私下和商人勾结做这些事呢?这些证据查实不难,有了这些证据想来魏忠贤魏公公自然是喜欢的,至于天启皇帝那边同样也是如此,到时候倒要看看伱刘策究竟是怎么解释。 徐宪成的建议瞬间就打开了朱慎锥的思路,再加上他之前利用冯铨把东林党也牵扯进此事,从而搅浑这潭水的无意举动倒有几分异曲同工。 如果深思下去,恰好利用这个机会从两地同时发动,一方面是京师那边,借用冯铨和魏忠贤那边对东林党穷追猛打,另一方面就是山西这边的力量压制这些商人,从而从根子上搞垮对方,拿到确凿证据,那么自己所面临的麻烦或许就会因为这些手段吓住对方,从而解决问题。 此外,就算一时间解决不了,至少也能让山西这边的各大商行看到自己的态度,让所有人明白恒通商行不是随便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如果其他商行想要恒通商行抬手,主动权就到了朱慎锥的手中,到时候朱慎锥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逼迫其他商行为恒通商行背书,避免以后类似的事再一次发生。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做生意,做生意无非是为了金子银子,正当的商业竞争没有问题,可背后下黑手就是两说了,你敢下黑手,老子就敢把全山西的晋商全拖下水去,朱慎锥倒要看看谁还有如此胆量找自己的麻烦。 越这么思索,朱慎锥脸色越轻松了起来,他没想到徐宪成这些话一下子就解决了困扰自己的难题。自己这个小舅子还真不是寻常人呀,欣喜之余朱慎锥又起了爱才之心,他甚至有把徐宪成拉入伙的打算,如果徐宪成能跟着自己干的话,自己不就多了一个强力的帮手么? 不过仔细琢磨之下朱慎锥暂时又把这个蠢蠢欲动的念头给放下了,毕竟徐宪成是自己的小舅子,自己所谋的事实在是太大,到如今这个事就连妻子徐静秋都不知道,再加上徐家是书香门第,老岳父一直把期望放在这个儿子身上。 徐宪成年少聪慧,是很好的读书种子,去年刚刚中了秀才,虽说今年未能中举,可以他的水平中举是早晚的事。徐家沉沦多年,上下都盼着徐宪成能出人头地呢,一旦跟着自己干那种事先不说自己老岳父是否会同意,恐怕徐宪成也不会答应吧? 再者,朱慎锥谋划的事实在太大了,他也不确定徐宪成是否会跟着自己干。假如现在就告诉他,徐宪成会怎么想朱慎锥一点底都没,倒不如暂且放一放,等以后再说也不迟。 心里有了打算,朱慎锥很快就安排了起来,这个事做起来不难,除去山西这边外就是京师那边的运作了。 京师有张锡钧在朱慎锥不用担心,山西这边有王荣和周安民协助问题也不大,至于商业方面的勾当,亢有福更是一个天生的商人,自然也不会让朱慎锥失望,除去这些外,朱慎锥还打算从蒙古那边下手,利用阿失帖木儿的渠道打压其他商行,只要这几手同时下去,比如能让其他商行感受到极大压力。 想到蒙古那边,朱慎锥要布局只能等开春了。眼下已是冬天,来往蒙古草原的商道已经不能走了,而之前因为冯铨的缘故,恒通商行的商队人手也全派去了蒙古,要联络到他们至少要春天来临商道恢复后才有可能。 不过这没关系,京师那边和山西当地的安排可以先做起来,反正冬天闲着也是闲着,这些安排早早布置,等到时候一起发动就是。 就在朱慎锥琢磨着如何布置的时候,京师那边天启皇帝的心情却有些差,一份从福建递送至京师的奏折使得他脸色很是难看。 首辅叶向高突然求见皇帝,天启皇帝在乾清宫见了叶向高,叶向高递上福建巡抚南居益的奏折,魏忠贤魏公公从叶向高手中接过后转递给天启,天启看了没几眼,原本随意坐着的身子顿时坐直了,眼中露出了一抹怒色。 “十月的事为何如今才上奏?”天启皇帝合上折子,脸色冷峻反问。 “回皇上,南居益是九月才任命的福建巡抚,到任后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此事出后南居益一直在福建忙着调兵备战,再加上福建离京师又远,眼下海上不通,消息传递从陆上送至京师需要时间,从上折的时间来看,南居益并未耽搁,还请皇上明察。”叶向高不亢不卑回答道。 天启皇帝再一次打开折子,仔细看了上面的上折时间,心里计算了下从福建到京师的路程,这才神色缓和了下来。 “魏伴伴……。” “奴婢在!” “给先生看座。” “是!” 魏忠贤一口应下,连忙去一旁搬了个绣凳过来,叶向高客气了一句,这才稳稳坐了下来。 虽然对东林党不感冒,甚至防备很严,不过天启皇帝对叶向高的感官还是不错的。 叶向高是东林党的大佬,但相比其他东林党人而言,叶向高的能力很强,很少夸夸其谈,接替首辅之职后还算称职,而且他早在万历年间就当过首辅,现在二次出任首辅更是得心应手。 今天叶向高求见皇帝为的是福建战事,十月的时候福建出了大事,荷兰人的八艘战舰突然出动攻击厦门港,舰炮开火猛轰厦门,厦门守军猝不及防应战,却对坚船利炮的荷兰军舰毫无办法。 此战明军吃了大亏,非但没有击退荷兰军舰,还因为荷兰军舰的无差别打击导致在厦门港的大明商船被击沉近八十艘,死伤数百人。 至于荷兰方面,在明军反击下仅仅只伤亡了数十人而已,战后荷兰军舰扬长而去,大明方面一片狼藉。 初战大胜,荷兰方面更是气焰嚣张,不仅派军队登陆澎湖修筑堡垒,还增加了军舰数量,从最初的八艘军舰一下子就增加到了十八艘之多。 这还不算,荷兰人依仗着自己军舰数量多火炮猛,直接以武力封锁了大明港口,同时派人登岸向大明提出无礼条件。 条件有三,其一:允许荷兰在大明沿海各地互市。其二:割让澎湖给荷兰。其三:禁止中国和葡萄牙、西班牙二国贸易。 这三个条件几乎和后世的英法联军用大炮敲开大清国门的要求差不多,当这三个条件由荷兰人提出后,刚刚到任的福建巡抚南居益气得拍案而起,二话不说直接让人乱棍把来人打将出去,拒绝对方无理要求,一方面给朝廷上折,另一方面紧急着手备战。 第二百三十八章 自查 辽东的战事已让天启头痛不已,现在辽东战事还在进行之中,由于之前熊廷弼、王化贞二人的缘故,山海关以东的地盘全部丢失,督师孙承宗到任之后并没有马上发动反攻。 孙承宗对辽东的局势判断很清晰,他知道以目的大明的军事力量根本没有和后金决战的资本,要想收回失地唯一的办法就是稳扎稳打,利用大明强大的底蕴和人口基数不断压迫后金,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以堡垒推进的策略压制后金的生存空间,从而逼迫后金军队和大明军队打堡垒攻防战。 孙承宗的这种战术是绝对没问题的,毕竟在萨尔浒之战后明军在辽东又经历了两次惨败,尤其是第二次惨败使得明军最具有攻击力的两支部队——戚家军和白杆军全军覆没。 没了这两支强军,靠现在的这些明军野战肯定打不过后金军队。不过明军也不是没有优势,明军最大的优势就是防御战和火器上的优势,野战打不过,可要打防御战明军还是可以的。所以用这种战术不断修筑堡垒(城池),稳步推进,建立防线逼着对方打攻防战,利用堡垒和城池的掩护和后金作战,就算打不赢也能守住阵线,同时消耗后金有生力量,一步步逼迫后金最终使得主动权向明军转移。 出于对孙承宗的信任,天启皇帝给了自己这个老师极大的权利。而现在孙承宗设计的关宁锦防线已一步步有了初型,几次交战中大明虽有损失,却损失不大,随着防线的建起,未来情况会逐步好转。 在这种情况下,天启皇帝稍稍松了口气,更坚定了用老师孙承宗督师辽东的决心。可就在这个时候南边又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这样的大事,让天启愤怒不已。 说起荷兰人,大明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早在万历年间荷兰人就窥视大明的地盘,意图用武力夺取大明领土,逼迫大明开放互市,从而垄断远东贸易。 当时的大明刚刚打赢了朝鲜战争,大明的国力还是很强的。在荷兰人夺取澎湖之后大明很快就反应过来,当初福建巡抚徐学聚先礼后兵,要求荷兰人退出澎湖,但荷兰人根本不以理会,反而咄咄逼人。 徐学聚见荷兰人如此回复顿时大怒,令海战名将沈有荣迅速调集战舰前去“武装交涉”,沈有荣受命后率领五十艘战舰,二千余士兵浩浩荡荡开往澎湖,直接以武力压制荷兰人。 荷兰人一开始还打算用武力压制沈有荣就范,可当看见大明的战舰铺天盖地时瞬间就软了下来,比较双方军事力量后荷兰人连开战都没这个胆量,灰溜溜退出了澎湖头也不回就跑了,这场冲突实际上双方并没实际开战,大明只是以绝对军事优势压制不战而胜。 但这一次不一样,荷兰人明显有备而来,不仅占据了澎湖,在澎湖修筑堡垒,还派出军舰直接攻击大明港口,其用意非常明显,就是为了讨回当年的面子。非但如此,还大言不惭提出如此条件,简直把大明当成软柿子来捏。 “红毛番欺我大明无人呼?”天启皇帝咬牙喝骂,这些年真是流年不利呀,辽东那边还没搞定,荷兰人又冒了出来?难不成泱泱大国居然成了大家随便都能来欺负的软蛋了?这把自己这个皇帝至于何处?大明什么时候任人欺辱了? “皇上说的正是!”叶向高神色严峻道:“红毛番此次有备而来,主动挑起边端,如不给红毛番狠狠教训,把我大明处于何地?” “先生此言说的好!”天启皇帝神色稍缓,他问道:“此事南居益打算如何处置?内阁又是什么意见?” “回皇上,南居益自然是主战的,但南居益也有顾虑,毕竟我大明海防荒废多年,朝中精于海战的将领暂时找不出合适人选。此外,红毛番坚船利炮,据南居益所说红毛番的一艘战舰从大小就比得上我大明十艘战舰之巨,舰上装备巨炮无数,非我大明战舰可比,如要打起来一时间恐难以驱逐。南居益的想法是在整顿兵马打造舰船应战同时以计谋应对红毛番,如能计成,或许能以极小代价驱逐红毛番……。” 不等叶向高把话说完,天启皇帝就追问南居益打算用什么计谋,叶向高回答了皇帝问话,天启皇帝听后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南居益居然想出鸿门宴的办法来应对,这办法真有效? “先生觉得此计可成?” “这……据南居益所言,红毛番的战舰巨大,力敌赢面甚少,此计虽普通,但臣以为或可一试,哪怕不成后面反正不还是要打吗?可万一成了呢?” 天启皇帝微微点头,这话倒也有道理,他随即问:“内阁这边呢?是赞同南居益的想法?” “回皇上,臣来见皇上自然是代表内阁,福建必守,红毛番也必须驱逐,要不我大明如何自处?” “好!”天启皇帝抬手一拍扶手,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就由内阁下令吧,令福建巡抚南居益全权处置此战,朕不管他如何做,此战必须要赢,我大明威严不可有辱,等赢得此战,驱逐红毛番后,他南居益必有重赏!” “皇上英明!”叶向高连忙起身朝皇帝行礼,口中直呼万岁。 天启皇帝微微点头,转而向一旁的魏忠贤道:“魏伴伴,内阁此事批红由你来办,尽力配合,不得耽误大事。” “奴婢明白。”魏忠贤连忙应了下来。 见事已经谈完,叶向高也放下了心,正要向皇帝告辞,天启皇帝却又想起一事,留住了他。 正当叶向高奇怪天启皇帝留他何事的时候,天启皇帝示意魏忠贤,魏忠贤会意点头,去一旁取了一份东西过来随后递给了叶向高。 “皇上,这是……?” “先生暂且细看。”天启皇帝也不明说,悠悠道。 叶向高疑惑地接过取在手中,随后翻开细看,看了没几眼眼皮顿时微跳,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亏是二次出任首辅的人,叶向高的城府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仅从他的表情来看也只是略微凝重罢了,却瞧不出其他。 片刻,叶向高仔细看完,把东西递还给一旁的魏忠贤,起身朝天启皇帝行礼:“皇上,臣居然不知有此事,臣身为首辅,朝中出了这样的事,臣其责难咎,臣……。” “好啦好啦……先生不必如此。”天启皇帝倒是很是大度,摆摆手道:“先生是首辅没错,但先生统领内阁所为的都是国家大事,如此小事先生不知也是正常的,再说这朝中官员无数,先生就算是首辅也不可能都知其本,这事怪不到先生身上。” “不过既然此事已有,朕倒是想问问先生,此事如何处置才好?不知先生可有主意?” 叶向高思索了下,开口道:“皇上,此事臣得知后心中惊愕,却不知此事真假如何,既然牵扯到朝臣,臣以为还需慎重行事的为好,臣提议派人核查此事,如事是真,自然以国法处置。一旦此事只是谣言,也能还其清白。” “叶阁老,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假的了?”魏忠贤在一旁笑问。 “魏公公这哪里的话,我只是说核查仔细罢了,是真假不了,是假也真不了,总不能因为一些谣言就处置朝臣吧?更何况这消息究竟从何而来暂且无法证实,魏公公,朝廷处置自有朝廷的规矩,你说呢?” “伱……。”魏忠贤被叶向高这一句话顶的胸闷,叶向高话里话外意思不就是说你魏忠贤只是一个伺候皇帝的太监哪里懂什么查案。再说了,这个事一不是三法司报上来的,二也不是御史上折弹劾,莫名其妙的玩意毫无证据,说不定就是你魏忠贤东厂搞出来的。 没有真凭实据,又没经过正常的程序核查哪里能做得了数?什么时候东厂也有风闻奏事的权利了?你们东厂拿出来的东西也能当证据?简直就是笑话,朝廷有朝廷的规矩,难道你魏忠贤不懂? “先生所言甚是。”不等魏忠贤反驳,天启皇帝就把话头给接了过去,坐在那边开口道:“既然先生如此说,朕也觉得有理。这天下事总不能任凭说有罪就有罪,要不置三法司又处于何地?先生的意思也是朕的意思,这事还是查一查的为好,如此就交于先生,并由三法司协助彻查,如何?” 叶向高微微低头,左眼皮猛跳,但语气却依旧平常:“皇上此言甚是,这事确是要查仔细的为好,免得朝臣受人诬陷。如证据确凿,自然以王法处置,以正朝纲。” 天启皇帝似乎很是满意这样的回答,当即点头道:“如此就交于先生了,先生辛苦。” 叶向高连忙回礼,口称不敢,接着天启皇帝示意没其他事了,他可以回去了。叶向高行礼后离开了乾清宫,出了宫门,叶向高眉头紧锁,微微停了一步,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常,快步朝着内阁方向而去。 叶向高走后,魏忠贤忍不住朝着叶向高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等叶向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外面,他这才低声询问天启皇帝为何如此处置。在魏忠贤看来,明明就已经捏住了东林党的把柄,按理说应该穷追猛打啊,怎么把这个事交给了叶向高去办? 全天下都知道叶向高是东林党的魁首,把关于东林党和商人勾结走私的事让叶向高去处置,这能处置个什么结果?想想都知道最终不是查无实证就是不了了之,这么好的机会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天启皇帝微微一笑,却没做任何解释,魏忠贤虽然忠心耿耿,但魏忠贤的性格直来直去,哪里懂得自己如此这么安排的奥妙?明面上这个事注定无疾而终,可问题在于叶向高既然接下了此事,那么后续的发展就容不得他了,天启还有其他布局,他从来没有想靠这个事就能让东林党就范,之所以这么做,天启皇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拿此事当引子罢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心照不宣 暂且不提此事,天启皇帝反而问起了魏忠贤关于江南税收的情况。 魏忠贤微微一愣,不明白天启皇帝为什么这么问,不过皇帝既然问了他自然要答,何况这也不是小事。 魏忠贤告诉天启皇帝,自从上次他以司礼监的名义批复了户部的折子后,户部已开始着手进行清税工作,同时司礼监方面也叫停了之前地方矿监、税监的招回,表面以协助清税的名义继续留在地方。 名义上是协助户部是地方清税,实际上做的事依旧是和万历朝时期的税监没什么区别。 这个命令下达后,原本在地方的那些矿监税监瞬间欢喜万分,要知道太监在宫中只是奴婢,宫里高品级的太监多如牛毛,而且宫中规矩又大,除非像干到魏忠贤这样地位的太监,一般的太监日子并不好过。 可从宫里去了地方就不一样了,在宫里出不了头的太监一旦出了宫代表的就是皇帝的意志,在地方根本没人敢惹,而且在宫外上头又没有人管着,只要把皇帝交代的事办好,其他的做什么都成。 虽然太监是残缺人士,男女之欢肯定是没有的,不过太监也有太监的喜好,这个喜好除了吃喝享受外,就是金银财宝。 在地方无论是当矿监还是税监,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保证帮皇帝捞银子。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自己想干嘛就干嘛,就算是金银财宝同样也是一样,替皇帝弄银子的同时顺手也给自己弄些,这种惯例正常的很,俗话说的好,既要马儿不吃草又要马儿跑的快,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在地方上逍遥自在,又能发财,这样的好差事那个太监不愿意?可一旦让他们回京师返回宫中,那么这一切享受和好处就彻底没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朝廷取消矿监税监,召回各地太监的旨意下达后,地方上的太监是一片哀嚎,一时间只觉得前途黯淡了无生趣,可皇帝的命令又不能违背,他们唯一可做的只是尽量拖延,拖到实在无可拖的情况时这才动身返京。 而几个月前,司礼监那边突然传来消息,暂时叫停了召回矿监税监的行动,转而交代让他们协助户部和地方进行清税工作。 这个消息传来后,地方的太监们一个个拍手称快,山呼皇上万岁,之前的忧愁被喜悦一扫而空,失落的情绪一下子就变得激昂起来。 开矿工作如今彻底停止了,天启皇帝要做事总不能得罪所有人,矿监的取消后文官集团和地方士绅再第一次时间就把各地矿山管辖权给拿了回去。但在税收方面却不同,税收和开矿是两种性质,前者是长期的朝廷征税,而后者只是产业,所以天启皇帝这一手做的实在漂亮,之前的矿监全部转为税监,而之前的税监也干着老本行,当然名义上税监是绝对不能再用了,这些太监们全部归于大内或南直隶南京镇守太监府协助户部,做的事却和之前丝毫不差。 无论是矿监和税监,他们做这些都是行家里手,再加上他们这些人在地方多年,对于地方的情况了解的很,相比这些太监,说不定有些地方官府也没他们掌握的情况更详细。 有这些人在,再利用户部清税的理由,做事更没了牵制,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做出了不少成绩,其他地方暂且不说,仅仅只是江南一地就取得了成效,当魏忠贤告诉天启皇帝今年的税收仅江南一地就能增长六十三万两的时候,天启皇帝心中极为满意。 “做的不错!” “回皇爷,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能为皇爷效力,是奴婢三生有幸。” “你这老货,贫嘴。”天启皇帝的心情不错,笑骂了魏忠贤一句。 魏忠贤被句骂顿时轻了几分骨头,全身舒坦,乐呵呵地在一旁又吹捧了天启皇帝几句,引得天启皇帝龙颜大悦哈哈大笑。 笑了一会儿,天启皇帝略微正色,对魏忠贤道:“山西那事你让下面仔细留意着,但不要去插手内阁调查,如有消息立即报朕知晓。” “奴婢明白。”魏忠贤连忙应道,心里却很是纳闷。刚才天启皇帝不是把这事交给叶向高了么?自己当时还劝来着,可天启皇帝却一意让叶向高去查而不是交给自己。 可怎么一转眼天启皇帝后把这事如此交代自己呢?这皇帝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当天启皇帝意味深长地又提到了江南赋税的话时,魏忠贤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一下子明白了皇帝真正的用意。 闹了半天,天启皇帝并不是不想对这个事穷追猛打,而是打算利用这件事来做文章。 毕竟取消矿监和税监的旨意是泰昌皇帝在的时候下的,作为泰昌皇帝的继承人,天启皇帝无法对此事反悔,而且这不是小事,一旦否决了泰昌皇帝的旨意一意孤行,等于直接让皇帝和东林党站到了对立面,天启皇帝自然是不会这么干。 现在虽然找了个清税的理由暂时维持局面,可天启皇帝心里也清楚这个局面究竟能维持多久谁都不知道。一旦东林党再有后手,逼迫天启皇帝强行召回地方太监,天启皇帝最多也只能采取当年万历的拖延大法而已。 但天启皇帝不是万历皇帝,他没有万历皇帝对朝廷的控制力,何况就算是万历皇帝当年不也给文官集团喷得狗血淋头么? 眼下大明财政困难,户部赤字严重,辽东那边正在打仗,福建突然又冒出事来也要动刀兵,再加上朝廷正常的开支和这些年地方上的天灾需要救济,到处都要用钱,钱对于天启皇帝来说尤其重要。 没钱,什么事都干不成。这点天启皇帝心里明白的很,可要弄钱靠那些文官是根本不成的,说句不好听的地方的税收收不上来是真的收不上来么?为何万历皇帝派矿监税监下去就能收上来呢? 天启皇帝不傻,他当皇帝也有两年了,如果是刚刚登基的时候或许这个问题还看不明白,可现在的他心里早就一清二楚。地方的税之所以收不上来真正的原因无非就是这些官员和地方相互勾结,偷税漏税中饱私囊罢了,皇帝收税说白了收的都是普通老百姓的税,而真正的有钱人的税根本就收不到,他们利用手中的特权和关系网正大光明的逃税甚至不交,从而使得大明税收问题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地方的税监主要工作就是盯住这些人,让他们把应该交的税拿出来。可一旦这么做了,等于从他们口袋里掏银子,这些人哪里肯呀? 这也是当年万历朝时文官集团和地方士绅一直叫嚣着要取消矿监税监,更把一顶顶害民误国的大帽子往上扣的缘故。而现在好不容易通过忽悠泰昌皇帝正式取消了矿监税监,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了,哪里肯再被皇帝逼着缴税呢? 天启皇帝心里清楚,凭着冯铨从山西带回来的消息是弄不垮东林党的,毕竟冯铨去山西调查名不正言不顺,只是出于中旨,没有通过内阁正式下文,而且冯铨带的人也只是东厂的人,这些私下调查摆不上台面,要真追究的话程序不符合。 何况查到的官员和山西商人勾结的情况,这些官员虽然和东林党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可一来手里掌握的证据不多,二来这些官员也非东林党中坚人物,哪怕知道这些人的背后就是东林党的大佬也没用,到时候他们完全可以找借口撇清,一旦强硬追查下去最终的结果也不会给一下子弄垮东林党,最多只是一些麻烦罢了。 既然如此,天启皇帝这么做的用意就很明显了,前面说过让叶向高去查不仅卖了个面子给他,也是顺便挖了个抗,他要看看东林党自查怎么向自己交代。二来,他这么做也是一种政治上的交换,叶向高是个聪明人,哪怕当时不明白,回去后也会想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天启皇帝可以在这件事上放东林党一码,可同时东林党也要在清税事上配合天启皇帝,不再拿税监的事来做文章。大家心照不宣,各得所需,这才是天启皇帝真正的目的。 另外,天启皇帝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现在的首辅是叶向高,如果换一个人天启皇帝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叶向高虽然是东林党的大佬,但天启皇帝认为叶向高还是颇有能力的,他和其他夸夸其谈的东林党有着本质区别,作为首辅叶向高还是一个能做事的人,更是一个懂得政治妥协的老臣,假如换成其他人的话,天启皇帝或许就不会这么干的,这也算是因人而异吧。 魏忠贤最初也没想明白,他是事后才明白的。伺候完天启皇帝后,魏忠贤离宫去了他在宫外的住处,现在的魏公公可不比往日,随着权势越重,他早就在宫外置了宅院,而且这个宅院还是天启皇帝赐给魏忠贤的,住在里面心安理得。 回到宅院后的魏忠贤思索良久,这才想明白了天启皇帝的真正用意,不由得拍着大腿感慨皇帝的脑子的确好使,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大老粗远远不如。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魏忠贤喊来人交代了几句,过了没多久,两人就急急赶到了魏忠贤的府邸。 第二百四十章 哼哈二将 两人同时到达,见了面后心照不宣相互称兄道弟,随后一起进了府邸。 到了花厅,见魏忠贤正坐等着他们,两人二话不说连忙上前以大礼参拜,口称孩儿拜见义父。 “起来起来,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快快起来。”魏忠贤笑眯眯地抬抬手,两人却没马上起身,依旧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等礼必后这才站了起来。 这两人年龄都不年轻了,其中一个年龄稍小些的身穿正二品武官服饰的正是当年去山西宣旨的田尔耕,而年龄稍大些的那人穿着六品文官服饰,这人是兵部新任主事崔呈秀。 魏忠贤是隆庆二年生人,崔呈秀是万历元年生人,两人之间的岁数仅差五岁而已。但崔呈秀却拜魏忠贤为义父,这说起来也颇为不妥,可偏偏事实就是如此。 说起这件事还是要提到去年也就是天启元年的时候,那时候魏忠贤刚刚被天启皇帝指入司礼监,斗垮了王安,对魏朝下手踢走了对手,从而掌控住了司礼监。 魏忠贤上台是天启皇帝一手操作的,其用意魏忠贤心里很是清楚,无非就是要魏忠贤当天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一条忠犬,从而帮天启皇帝整顿内廷,并且牵制外廷的东林党。 魏忠贤上台后很快就有了举动,开始了他一系列的操作。内廷方面一切很是顺利,由于天启皇帝的支持和魏忠贤的手段,内廷中和他不对付的人一个个都赶走了,从而顺利掌握住了司礼监大权。 可在外廷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东林党权势太大,朝堂基本都被东林党所掌控,不仅如此还有地方上的势力,魏忠贤一个太监如何能和东林党斗?一开始魏忠贤还雄心壮志要和东林党碰一碰,可两个回合下来就碰得满脸是灰,非但没占便宜,还吃了不小的亏。 魏忠贤马上感觉到不对劲,知道自己不是东林党的对手的他立即改变了策略,开始韬光养晦积蓄力量,同时主动缓和和东林党的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崔呈秀找到了魏忠贤。 说起崔呈秀这人本是行人司行人,这个职位并不高,仅仅只有七品而已,主要负责的是给皇帝传旨的工作,说白了就和后世的某办办公室工作人员差不多,充其量就是秘书处小秘书兼跑腿的角色。 在行人司干了几年,天启元年崔呈秀终于找到机会从行人司左迁御史之职。虽说两个官的品级是一样都是七品,但御史的权利远大于行人司,而且御史还有代表皇帝巡按地方的职权,这远不是一个区区行人能比。 当了御史后,崔呈秀第一件工作就是巡按淮、杨,这可是一件肥差。崔呈秀领旨后兴致勃勃就去淮、杨两地巡按,到了地方后很是做了一番事,却没想到正是他做的这些事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现在的都御史高攀龙。 崔呈秀前脚刚刚回京,后脚都御史高攀龙就举报崔呈秀巡按地方贪赃受贿,并因为这个举报朝廷决定对崔呈秀停职等候处置。 当消息传来时,崔呈秀整个人都傻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当了才几个月御史出了一趟差就遭到这样的严重后果,一旦正式革职的命令下来,他这辈子就全完了。 崔呈秀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万历元年出生的他已年近半百,辛苦半生才熬到现在地位,一旦没了官职,他这一辈子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一生的辛苦瞬间化为泡影。更何况崔呈秀对自己的罪名丝毫不认,高攀龙举报自己贪赃受贿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他一个七品御史巡按地方,能贪什么赃又受什么贿?他一不是朝廷大员,二也没有深厚的背景,巡按地方只是公事公办罢了,哪里干过贪赃受贿的事? 当然了,作为巡按地方的御史在地方吃吃喝喝,收取一些地方官孝敬也是正常的,这当官的也是人啊,只要是人就免不了交际,更免不了相互的交往。更何况大明朝官员收入很低,靠的就是外快补贴开销,崔呈秀收取的那些孝敬和礼物都是官场上默许的,大家都是如此,自己也没多收,更没主动索取,一切全是在规则之内。 这样的情况居然被举报成贪赃受贿?这还有王法么还有天理么?崔呈秀心里很清楚,高攀龙之所以这么针对他,更以都御史的高官之职出手对付自己一个七品御史,哪里是因为自己收了点地方好处,其真正的原因是高攀龙打击报复自己罢了。 巡按地方,崔呈秀去的是淮、杨之地,这两地位于南直隶,在巡按地方的时候为了做出成绩崔呈秀查到了地方一些不轨问题,从而用手中的权利进行了严厉处置。 他没想到自己原本是想借此做点成绩出来,但没想却惹上了麻烦。因为自己处置的人和高攀龙有着牵连,而高攀龙本就是南直隶人,他在处置之时只想着做事没想到仔细调查对方背景,从而得罪了高攀龙。 接到地方来信后,得知自己的门生弟子被崔呈秀处置,甚至有一人就此丢官罢职后高攀龙勃然大怒,就此怨恨上了崔呈秀。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崔呈秀巡按结束回京后高攀龙就拿着从地方收集来的证据举报崔呈秀贪赃受贿,这一举报就导致了严重后果,哪怕崔呈秀口口声声称自己收的礼物只是正常来往,从来没有索贿的意图,但朝廷根本不管崔呈秀的自辩,再加上高攀龙又是东林党的核心人物之一,位高权重,要弄他一个小小御史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时间崔呈秀走投无路,眼看着朝廷正式革职的命令就要下来了,哭诉无门的他一咬牙想到了近来在天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魏忠贤魏公公。 为了自救,崔呈秀寻到魏忠贤府上,见了魏忠贤后二话不说就叩头涕泣,把自己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个明白,并恳求魏忠贤帮他一把,为了达到目的崔呈秀甚至连脸都不要了,居然主动乞求要认年长自己五岁的魏忠贤当义父。 当时的魏忠贤正琢磨着如何对付东林党呢,崔呈秀的主动上门倒让魏忠贤看到了拉拢朝臣壮大自己的可能。而且崔呈秀姿态摆的极低,又把事情经过说的明明白白,见崔呈秀这么一个正牌子进士文官跪在自己面前一口一个义父喊着,一副谦卑的模样,小混混出身的魏忠贤心中油然生起一股相当的满足,全身上下更是舒坦无比。 思索之后,魏忠贤决定收下崔呈秀,毕竟崔呈秀是第一个投靠自己的文官,这对魏忠贤来说意义重大。在答应了崔呈秀后,魏忠贤就开始了行动,他找到天启皇帝私下汇报了此事,天启皇帝得知后明知道魏忠贤之所以要保崔呈秀有着私心,却丝毫不以为然,反而同意了魏忠贤的建议。 天启皇帝心里很清楚,他用魏忠贤的目的就是要让魏忠贤和东林党斗,无论魏忠贤要做什么,只要这个目的是不违背他的意愿,一个小小的御史保了也就保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尤其崔呈秀这件事还和高攀龙有关,高攀龙又是东林党的骨干,借此事帮魏忠贤一把,又能给东林党添些麻烦何乐不为呢? 就这样,在魏忠贤的运作下,天启皇帝的插手下,崔呈秀非但没有被革职,这个事还轻飘飘地就这么过去了。之后过了没多久,魏忠贤又帮着崔呈秀从七品御史升到了兵部主事的职务上,别看兵部主事的级别也不高,可相比御史却要高不少,而且这个职务非常重要,手中权利可不小。 至于田尔耕就更不用说了,田尔耕早就琢磨着投靠魏忠贤了。但他和崔呈秀不一样,他搭上魏忠贤这条线不是主动找到魏忠贤,而是通过魏良卿的关系搭上的。 田尔耕的官职不低,祖荫积官在五军都督府任职,认识魏良卿的时候官职就是都督府佥事,这可是一个二品的武官职务。 但他的官职虽然高,可这个官职并不是实职,看着贵重而已却没实际权利。而且自土木堡之变后,五军都督府就名存实亡了,除去京营外由勋贵名义统帅,实际上军权早就落到兵部手中。 田尔耕要想出头就得找强力的后台,而当下圣上面前的红人除了魏忠贤魏公公别无他人。为此田尔耕就开始了他的运作,在刻意结识了魏良卿后就搭上了魏忠贤的门路。 一开始,田尔耕只是打算拜入魏忠贤门下,利用魏忠贤的力量帮自己谋一个好职务,其中锦衣卫指挥使就是他的目标。因为他很清楚,如今的指挥使根本不是皇帝的人,之所以暂时没换人是出于稳定的考虑,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指挥使的职务就会空缺,而自己也就有了坐上这个位置的最好机会。 可就在他搭上线后没多久,崔呈秀突然就冒了出来,还提前一步直接拜魏忠贤为义父。 当得知这个消息,田尔耕猛然醒悟,他发现自己做的还不够,远不如崔呈秀机灵,更不如崔呈秀豁得出去。 既然投靠,就要投靠的彻底些,崔呈秀这一把年纪了都能拜魏忠贤为义父,自己比崔呈秀小了许多怎么还如此矫情呢?想到这,田尔耕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跑到魏忠贤那边送上大礼,口口声声称自己和魏良卿一向兄弟称呼,既然如此魏忠贤也是自己到长辈,对于长辈,自己这个后辈自然要把这个名分给定下来,如魏公公不弃,他田尔耕愿拜其为父,恳求魏公公收下他这个义子。 就这样,继崔呈秀之后,田尔耕也成了魏忠贤的干儿子,两人一文一武,平日对魏忠贤恭敬异常,每次见了魏忠贤都一口一个义父,站在其左右犹如哼哈二将一般。 第二百四十二章 目标商税 “秀儿!” “孩儿在!” 说完了田尔耕的事,魏忠贤把目光投向了崔呈秀,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崔呈秀毕恭毕敬起身。 田尔耕也就算了,毕竟他小魏忠贤不少,可崔呈秀这个老家伙胡子一大把,就连发须都花白了,魏忠贤大模大样喊他秀儿居然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而且还对魏忠贤极为恭敬。 说实话一开始魏忠贤是有些不习惯的,可时间久了喊起秀儿越发自然,崔呈秀也是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坦然受之。 “如今辽东未平,南边的红毛番战事又起,接下来朝廷处处都要用银子,此事你有如何见解?” 崔呈秀向魏忠贤行了一礼,开口道:“朝廷开支越大,以朝廷目前赋税而言根本无力支撑。虽眼下义父为皇上在江南清税颇有成效,但依孩儿来看,如此清税只是杯水车薪罢了,恐怕尚有诸多不足。” “嗯,你说这些咱家心里也明白,今年江南多了六十三万赋税,如是太平年间这笔银子也足够花销。可眼下处处用钱,这些银子也就聊胜于无罢了。”魏忠贤皱起眉头,皇帝的事就是他的事,皇帝有麻烦作为皇帝的人就必须要为主子决绝麻烦。 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银子的问题,朝廷的花费缺口根本不是六十三万两银子能解决的,别说六十三万两了,哪怕就是再多一百万两恐怕也不够花啊! 今天天启皇帝利用山西查到的事和叶向高做了交换,其意就是为了避免东林党在江南清税问题上给自己找麻烦,从而确保后续赋税的顺利。这点天启皇帝已经明白告诉魏忠贤了,魏忠贤也明白了天启皇帝的想法。但魏忠贤觉得这远远不够,可一时间又琢磨不出来更好的办法,这才把崔呈秀给找来商量。 “义父,孩儿觉得我大明的财政问题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明白的,如要细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崔呈秀开口道:“当年张太岳新政,其原因就是为了赋税一事。张太岳以摄政之威推行新政,耗时十数年方有成效。可后来呢?张太岳死后,新政瞬间而废,十数年心血毁于一旦,而今日更不比当年,天下也就只有一个张太岳而已,要重走这条路根本就不可能。” 作为文官,崔呈秀是非常敬佩张居正的,除去汉时霍光外,张居正可以说是文臣中的顶点了。虽然表面上张居正只是万历年间的首辅,可他这个首辅是大明开国以来权利最大的,其权利甚至超过了开国时期的宰相。 就连张居正自己也说过一句话“我非相,实摄也!”,这句话代表着张居正的权势达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正是因为如此,张居正才有魄力推行他的新政,而在新政的实施之下,大明采取了一条鞭法等各项新制度,从而扭转了大明的财政问题。 如果张居正能够多活十年,新政一直推行下去,从而巩固的话,大明就完全不一样了。可惜的是张居正死的太早,就在他如日中天的时候却因劳瘁而死。 张居正一死,被他生前压制的文官集团和士绅集团开始反攻倒算,从而使得新政一夜间无疾而终,导致大明这辆已经加足马力正准备飞驰的火车突然熄火,从而停止了前进。 在崔呈秀看来,大明的财政问题已经是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唯一真正解决财政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重新启用张居正的新政。可惜的是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就和他说的那样天下只有一个张居正,这是一个千年不出的杰出人物,而且现在的朝堂也不是当年的朝堂了,哪怕有张居正这样的人物,在现在的政治环境中也做不到张居正当年所做的那些事。 “义父,孩儿以为财政问题从简单来说无非就是开源节流,节流很好理解,就是减少开支,勒紧裤带过日子罢了。这固然是一个办法,却不治本,所以开源是必须的。” “嗯,你说的有些道理,那么如何开源呢?”魏忠贤追问道。 崔呈秀道:“其实开源一事皇上和义父已经在做了。” “伱指的是江南清税?” “正是!”崔呈秀拱手道:“江南清税也是开源之法,但孩儿以为仅仅清税还远远不够。义父,在洪武年间,仅江南一地赋税就占了天下大半,其中苏、松、常、嘉、湖五地的赋税占江南十之九成。” “弘治年间,江南赋税虽不低,可相比洪武年却要少了许多,虽说有朝廷轻税减免的缘故,可问题在于弘治年江南田亩总数已大大超过洪武时期,赋税减少的关键在于土地兼并和百姓把土地对官员士绅的投效,使得赋税减少。” “等到了嘉靖年,这个情况越发严重,嘉靖四十年后,江南赋税进一步下跌,直至张太岳新政后这才恢复。” “张太岳死后,新政废除,江南赋税又一次下跌,从地方赋税上缴数额来比较,而今江南赋税远比应收的少了许多,说句不好听的,哪怕就有清税,收上来的也是有限。” 魏忠贤是混混出身,根本就是个文盲,哪里懂得这些?今天是第一次听崔呈秀解释关于江南赋税问题,听得是一头雾水,还好崔呈秀知道自己这个干爹是什么水平,尽量用浅白的话来解释,这才让魏忠贤听明白了个大概。 魏忠贤问崔呈秀,如果按照洪武年的时候江南赋税应该是多少,张居正新政时又是多少?崔呈秀当即就做了回答,听了这个回答,再回忆了目前江南赋税情况,魏忠贤紧皱眉头,其中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该死!”魏忠贤一拍扶手,忍不住就骂道:“没想江南赋税居然少了这么多,地方官员和士绅肯定隐瞒了大量田亩,以至赋税越来越少。天下人都言江南之富甲天下,可如今江南赋税却只有这些,这天下还是皇爷的天下?” 越想越气,魏忠贤破口大骂,他甚至打算派人去通知在江南的那些太监,抓紧排查隐田,把江南的赋税多搞搞上去,六十三万两?呵呵,原本以为这个数字不少了,可谁知道这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义父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义父,如此做到头来不一定能收上赋税,甚至还会受各方攻击,万万不可啊!”见魏忠贤打算来强硬的,崔呈秀急忙劝阻。 听着崔呈秀的话,魏忠贤脸色不悦,刚才不是你在说江南赋税减少严重么?既然有这么多问题,那么自己解决问题不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又说不可了? 崔呈秀解释道,江南情况远比想象的复杂,江南可是东林党的老巢,东林党在江南的势力庞大之极,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在江南动手,东林党必然会进行猛烈反扑。 眼下东林党势大,直接争斗不是上策。更重要的是魏忠贤不是张居正,当年张居正是首辅推行新政还准备了许多年,在推行中依旧困难重重,要不然也不会最终累死。 魏忠贤是谁?虽然他现在权势不弱,又受皇帝宠信,可还是远不如当年张居正,更何况魏忠贤是太监啊!一个太监做这样的事无论对错,先天就不容于文官集团和士绅阶级。到时候群起而攻,魏忠贤面临的压力巨大,弄不好会因为这个事被赶下台去。 崔呈秀等人如今依附魏忠贤,魏忠贤在台上他们才有出头之日,一旦魏忠贤倒台,那么他们这些人肯定会给东林党玩死。无论对魏忠贤还是自己,这样的风险绝对不能冒,崔呈秀是绝对不愿意魏忠贤因为这种事和东林党斗,更何况赢得可能并不大。 在崔呈秀做了解释后,魏忠贤这才回过神,原来是这样。如此的话,对江南这样下手的确不妥。可问题不这么做赋税收不上来又怎么办?天启皇帝那边还眼巴巴等着银子用呢,他魏忠贤不能为自己主子做事,为主子解忧,还有何用? “义父,其实办法不是没有,田亩暂时不能碰,可不代表不能想其他办法。”崔呈秀开口道。 魏忠贤连忙让他仔细说,崔呈秀解释道,现在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从商税上入手。田亩问题牵涉太广,直接动了东林党和地方士绅集团利益,而且推行下去凭魏忠贤的力量也做不到。 倒不如先把田亩放到一边,从商税入手。江南商业向来发达,苏松一带商贾云集,大明商税本就不高,可就算这样不高的商税还一直很少能收上来。再者,商税本就是国家正税之一,魏忠贤用这个角度切入正大光明,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而且商税的收取远比从田亩收取赋税容易的多,因为商业是要靠流通的,商人贩卖货物都要走官道经过关卡,只要派人在各处守着,就不怕商人逃税,这样一来就能把商税给收上来。 此外,除去商税外还有对外贸易。早在嘉靖年间大明的对外贸易就很发达了,那时候为了抗击倭寇,江南一地筹集赋税之时就开展了对外贸易,用大明的茶叶、瓷器、丝绸等物资向海外销售,从而获得收入。 江南现在的对外贸易都是当地士绅私下在进行,完全可以以朝廷的名义把这些贸易抓在自己的手里。一手商税,一手对外贸易,两手一起抓,这样的话肯定会有成效,而且又不会太过刺激到东林党和地方士绅,风险也小许多,值得尝试。 第二百四十三章 布衣 张锡钧现在是魏良卿家的常客,来往的久了,和也经常来的田尔耕算是熟悉,两人相互称兄道弟,关系算得上不错。 不过张锡钧并没有和田尔耕那样拜入魏忠贤门下,更没有拜魏忠贤为义父。张锡钧和田尔耕不一样,他从来没想过在朝廷中谋取职务,虽说他身上挂着锦衣卫的职衔,但这个职衔只是虚衔,只是为了在外方便罢了。 张锡钧在京师多日,对于京师的政治格局看得清清楚楚。随着魏忠贤的势力渐渐庞大,朝廷中两股力量针锋相对,这两股力量一股自然是魏忠贤,而另一股就是大名鼎鼎的东林党。 张锡钧认为两者之间如今虽井水不犯河水,但必有一战,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结局,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加入那一方都不是合适的,一旦掺和进去就会陷入旋涡,到时候身不由己。 不过张锡钧能在京师立足和魏良卿有莫大的关系,他也清楚朱慎锥之所以能在山西稳稳当当,也是借着魏忠贤的势。这点是毫无疑问的,可借势归借势,无论是朱慎锥还是张锡钧都不会把宝彻底押在魏忠贤或者东林党身上,相比前者,后者更不可信,这么做的风险实在是太大。 同魏良卿交友,却不正式投靠魏忠贤,这是张锡钧给自己的定位,而且这个定位能够让他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重要的是一旦有变也能及时抽身,不让自己在旋涡中被挤得粉身碎骨。 这一日,和往常一样张锡钧来魏良卿家做客,见张锡钧来了魏良卿很是高兴,拉着张锡钧说了好一会儿话,两人还兴致勃勃去了后院锄了会儿地,等出了一身薄汗,全身舒坦的魏良卿哈哈大笑,拉着张锡钧的手回了屋,喝着热茶,屋里又盘着地龙,天南地北笑谈风声。 正说的热闹呢,下人来报说是田尔耕来了,魏良卿让人连忙请进来,片刻后田尔耕迈步进了屋,见他们悠闲的喝茶笑谈,不由得打趣说自己来的正好。 “来来来,尝尝这个茶,这是有人送来的好茶,我是粗人也喝不来,张夫子讲这茶是出自杭州上好的龙井,老田你可是勋贵出身,品品究竟如何?” 上了茶,田尔耕端起茶盏先看了一眼茶汤的颜色,接着闻了闻茶香,随后这才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只见他微闭双眼似乎在回味着什么,随着他的眉毛一挑,田尔耕不由得夸赞道:“的确好茶,张夫子说的没错,这是杭州上好的龙井,如我没猜错的话还是明前最好的那种,似乎还是大内的贡品。” “哈哈哈!”魏良卿顿时大笑,一旁的张锡钧笑着也点点头。魏良卿这才告诉他这茶的确是出自大内,因为这是魏忠贤派人给自己送来的。 笑谈了几句关于茶的事,魏良卿这才注意到田尔耕今天穿的不是道袍而是正装,好奇之余不由得询问田尔耕为何这样打扮,难不成今日去了都督府衙门? 田尔耕摇头,笑说自己并未去衙门,而是去了干爹魏忠贤那边,不仅是自己去了,就连崔呈秀也去了。 “恭喜田兄!”这时候,张锡钧笑呵呵地朝着田尔耕拱手道贺。 田尔耕略有诧异,反问这喜从何来。 张锡钧笑着说,他见田尔耕进门时就脸带喜色,眉目之间透出紫气,举手投足之间更是虎虎生风。他张锡钧平日好读书,专研过周易,对于相术一道有几分研究,如果他看的没错,田尔耕今日定是有大喜事。 “哈哈哈,张夫子居然还有这个本事?”听张锡钧这么说,田尔耕大笑起来。 张锡钧抚须微笑道:“田兄,我这本事并不稀奇,主要是田兄身上气息过重,要不然我也看不出来。不过田兄,你倒是说说,我是今日看对了呢?还是瞧错了?” 张锡钧的话让田尔耕更是得意,当即笑着说他张锡钧的确看对了,今天还真有喜事,干爹把他们找去说话,提到了关于锦衣卫的事,如果没有意外过不了多久,锦衣卫指挥使就要换人了,到时候他田尔耕就会坐上这个宝座。 得知居然是如此消息,张锡钧和魏良卿连忙向田尔耕祝贺,他们早就知道田尔耕对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一直有意,一心就想坐上这个宝座。可这一年来,魏忠贤虽然信任田尔耕,却始终没有同意帮他运作这个职务,田尔耕嘴上不说心里却急的紧。 现在好了,终于熬到了头,魏忠贤现在明确告诉田尔耕这个职务马上就是他的了,田尔耕即将梦想成真,的确是件大喜事啊! 魏良卿和他叔叔魏忠贤不一样,出身贫寒的魏良卿是个实在人,肚子里没那些弯弯绕绕,无论对张锡钧还是田尔耕,这两个一开始就对自己很好的朋友,在魏良卿心里早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最信任的好友。 好朋友梦想成真,魏良卿是真心为田尔耕高兴,当即就说如此好事怎么能只以茶祝贺呢?应当美酒佳肴才行啊! 这话顿时引来张锡钧的赞同,就这样魏良卿让管家马上出去定了一桌席面送来府中,等酒菜到了,三人围桌饮酒,为田尔耕祝贺。 吃着佳肴喝着美酒,三人随意闲聊着,在他们面前田尔耕很是放松,并没有什么防备。 其中魏良卿是自己干爹魏忠贤的侄子,也是他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至于张锡钧也认识多日,他很清楚张锡钧这个人虽然聪明却没野心,他从来没主动挤进魏忠贤的圈子里,而只是魏良卿的好友,平日里更多的是一个宾客的角色,对自己从来不造成威胁。 喝着酒,再加上这两人,田尔耕说话也就随意了许多,聊了今日魏忠贤见他们的情况,提到了如何和自己承诺的事。说着说着,田尔耕兴致极好,甚至当着他们的面聊起了等掌控锦衣卫后如何如何的打算,几句话后,又笑着对张锡钧道,如果张锡钧愿意的话,等自己正式上任后给张锡钧在锦衣卫里谋个同知的职务如何? “我乃闲云野鹤,仕途并非我意,如今身上的锦衣卫职衔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伱田兄还会不知?如我想当官还能等到今日?早就上门求田兄帮忙了。”张锡钧笑着摆摆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他提出的同知一职丝毫不为心动。 “你呀你,何必如此呢?”田尔耕哭笑不得摇头,说实话他今天的确有拉张锡钧入伙的打算,要不然也不会主动提起帮他谋取职务的话头。田尔耕和张锡钧认识时间不短了,他们都是魏良卿的朋友,两人的关系不错。 张锡钧虽然没有功名,身份也不高,可在接触之下田尔耕却觉得张锡钧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他们在魏良卿这每次见面,大家闲聊时说起朝政的时候,张锡钧一般很少说话,可一旦开口每每都能说到点子上,尤其对有些人有些事判断颇有见解,让田尔耕赞同不已。 日子久了,田尔耕对张锡钧的印象越深,更有了招纳其人的想法。可就像张锡钧说的那样,一直以来张锡钧都没有入仕的想法,对当官毫无兴趣。 “张夫子,你也是读书人,所谓读得圣贤书卖于帝王家,难道你就打算这辈子就如此下去?眼下正好是个机会,锦衣卫可不同其他衙门,只要你点头,这个事兄弟帮你办了,到时候来锦衣卫,你我兄弟携手做一番大事,难道不好么?” “呵呵,田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田兄,你也知我并无意仕途,而且子非鱼安之鱼之乐?如今你我推杯换盏兄弟相称,如有事需让我出谋划策,我自然不会推辞,可一旦入了锦衣卫就不一样了,我想田兄也不想让你我交情掺和上其他吧?” 凝神想了想,田尔耕叹了口气,张锡钧的表情和回答不似作伪,而且他的话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他也不勉强,只能点头,但心中依旧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如此也好,不过张夫子,以后我如有事求你,你可千万不能推辞啊!” “这是自然,大丈夫一言九鼎,何况我和田兄如此交情。今日魏兄也在此,让魏兄做个见证,如何?” “好!”田尔耕闻言大喜,举起酒杯,魏良卿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哪里能听明白他们对话中的那些弯弯绕绕?但最后一句话让他做见证却是听明白了,见两人笑呵呵地举起酒杯,魏良卿也笑了起来,拿起杯子三人一碰,仰头喝了个干净。 放下酒杯,田尔耕心情大好,有了张锡钧的承诺,那么就算他不进锦衣卫也是一样的。在他看来,张锡钧是一个很好的幕友,如能帮自己以后等他接任了锦衣卫之职后就顺利多了。只可惜张锡钧不肯当自己的下属,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一时间,田尔耕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觉得张锡钧和这个人倒是颇有几分相似,但和那人相比,张锡钧更多了几分洒脱,也少了几分功利,两人还都是布衣出身,如此想着,居然有些出了神。 第二百四十四章 信念 见田尔耕饮酒后却没继续说话,反而愣愣坐在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魏良卿见了好奇,抬手轻轻碰了他一下,田尔耕这才回过神来,魏良卿笑问他在想什么呢。 “呵呵,刚才出神了,我自罚一杯。”田尔耕摇头笑着赔罪,倒了杯酒抬手喝掉,放下酒杯目光朝着张锡钧那边看了一眼,这才笑道:“前头和张夫子说话,一时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哦,何人?”魏良卿好奇问。 “汪文言。” “汪文言?这人是谁?”魏良卿疑惑问道,这个人名他从来都没听说过。 反而是张锡钧微微一愣,他怎么都没田尔耕居然会把自己和汪文言联系到一起。不过仔细一琢磨汪文言的情况,再想想自己的人设,顿时哑然失笑,还别说,他现在和汪文言的确有几分类似,亏得田尔耕会往那方向想。 说起汪文言此人,这人很不简单。最早汪文言只是一个地方县衙的牢头,说白了就是个看监狱的狱警。 这个职务只算得上白役,连正式的吏员编制都没有,但汪文言此人很会钻营,他家境不错交友广阔,出手大方又讲义气,对朋友极好,每每仗义疏财急人所急,在当地名气不小,颇有几分当世宋江的名头。 汪文言有一次在办案过程中认识了刑部员外郎于立,于立和汪文言接触下来后觉得他是一个人物,就此建议汪文言不要在地方打转,以他的本事不如去京师寻机会。 在于立的建议下,汪文言辞去了监狱的工作就此来到京师,到了京师后找了门路花了些钱在太学弄了个监生身份,从而在京师正式立足。 混进太学后,汪文言善于经营的本事得到了极大发挥,仅仅不到半年时间,汪文言就以监生身份和太学、六部官员打成一片,由于他手里银子不缺,再加上出手一贯大方,名气开始越来越响,京师许多人都听闻了汪文言仗义疏财的名声。 之后汪文言又借着关系结交上了当初东宫陪读大太监王安,搭上王安的线后,汪文言并没有因为当时的太子朱常洛不受万历皇帝宠爱,反而在王安身上花了大力气,耐心等待时机。 这一等就是好几年,终于机会来了,万历四十八年,万历皇帝病危,东林党中坚杨涟找到王安告知了他此事,同时提出了让王安和东林党合作,借万历皇帝即将驾崩,把重注压在太子身上,尽快让太子进宫服侍以确保大位的建议。 当时的王安迟疑不决,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和东林党合作,而且作为朱常洛身边的亲信太监他觉得内廷和外廷,尤其和东林党合作似乎有些问题,尤其现在皇帝没让太子进宫,私自进宫罪名不小,万一万历皇帝活过来了,太子之位不保。 但在汪文言的劝说下,王安最终还是答应了杨涟的建议,就此和东林党一起把太子朱常洛在没有皇帝圣旨的情况下直接带进宫去,最终抢到先手,压制住蠢蠢欲动的郑贵妃,顺利成了泰昌皇帝。 朱常洛登基后,借这个机会汪文言就和东林党勾结上了,随后趁此给东林党和王安出谋划策,巧妙利用新帝登基在朝中大肆安插东林党人,同时分化瓦解了浙党、楚党和齐党,协助东林党击败政治对手,从而一家独大。 可以说东林党在万历皇帝驾崩后快速上台,从而掌控朝政一事中汪文言此人出力甚多,没有汪文言在其中穿针引线出谋划策,东林党也不会轻易如此坐大。 可惜泰昌皇帝只当了不到一个月的皇帝也驾崩了,泰昌皇帝死后,移宫案的背后也有着汪文言的影子,接着天启皇帝登基的机会,汪文言帮着东林党更进一步,彻底成了朝廷的代言人。 但之后天启皇帝继位没多久就醒悟过来,发现东林党不可靠,而且皇权旁落自己成了傀儡,为扭转局面天启皇帝开始启用魏忠贤争夺皇权,第一个就朝内廷下手,而当初和东林党勾结,如今又拦了魏忠贤上进之路的王安就首当其冲。 魏忠贤三下五除二在天启皇帝的帮助下很快就解决掉了王安,王安一倒汪文言就没了后台,就此直接投向了东林党。东林党对汪文言的投靠自然是举双手赞同,不仅接纳了汪文言,还给汪文言运作了一个中书舍人的官职。 中书舍人这个官职虽然不高,但这个职务却不寻常,换成现代就是秘书处的秘书之职。作为皇帝的秘书成员,皇帝要做什么事根本绕不开中书舍人,皇帝的一举一动全在中书舍人的眼皮底下。 汪文言官职虽低,却能量不小,而且自王安离京后他又成了东林党的重要人物,每天都在皇帝面前晃悠,私下把皇帝一举一动汇报给东林党,天启皇帝起初还没察觉,可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魏忠贤上台后第一时间就向汪文言出手,让顺天府丞卲辅中出面弹劾汪文言,借此先革去了他的官职和监生头衔,接着又指示梁梦环弹劾汪文言,使其被逮捕入狱,可因为东林党力保汪文言,汪文言入狱后没几日就被放了出去。 本打算彻底打掉汪文言,却没想功亏一篑,但让他丢了官职对于魏忠贤来说也算是一个进步。可汪文言出狱后依旧上蹿下跳,帮着东林党针对魏忠贤,使得魏忠贤勃然大怒。 去年时候,因为辽东战败,熊廷弼和王化贞被逮捕回京,这让魏忠贤再一次看到了解决汪文言的机会。借着这个案子魏忠贤直接派东厂的人拿下了汪文言,其罪名是汪文言贿赂熊廷弼等人导致辽东战败,意图不仅解决汪文言,还能顺势把东林党给拖下水去。 可没想关进牢里的汪文言骨头硬的很,怎么审讯拷打都不招供,口口声声说根本没这个事,完全就是诬陷。 汪文言的强硬让魏忠贤碰了钉子,一时间没能从汪文言那边打开缺口,更没办法往东林党身上泼脏水,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关押汪文言,而现在汪文言就在狱中关着,东林党在外一直在想办法把他捞出来,魏忠贤却丝毫不肯松口,死活不放此人。 汪文言一介布衣,居然能够搅动政局,成为从泰昌皇帝登基起到如今东林党掌控朝政的重要人物,这个人谁都不敢轻视。不得不承认汪文言的能耐之大,他这样的人能做到这个地步,简直不可思议。 田尔耕从张锡钧的身上突然想到了汪文言,发现他们两人身上颇有几分相似倒也不算差。不过和汪文言相比,虽然都是布衣出身,但张锡钧却没有汪文言的招摇,而且张锡钧根本就没入仕的打算,这和热衷于仕途的汪文言又有本质的区别,这也让田尔耕对张锡钧更看重几分。 “我记得汪文言此人还在牢里吧?怎么?他还没招供?”伸筷子夹了片腰花丢进嘴里嚼着,张锡钧语气平常说道。 “这家伙就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如能攀咬出杨涟等人也用不着吃这样的苦头。”田尔耕摇头道,汪文言下狱后,田尔耕作为魏忠贤的干儿子自然要出力,他代表魏忠贤去牢里亲自见过汪文言,可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汪文言就是不肯就范。 “此人自然不肯松口,田兄别忘了,汪文言当年是怎么出名的,如果他在狱中服了软,供出东林党,那么他汪文言积累一生的名声就全没了。像他这样的市井之人和你们勋贵不同,更不是普通的读书人,他之所以能熬到今日,无非就是为保全名声,对他来说,名声比性命更为重要,哪怕就是死,只要名声在也是值得的。” 张锡钧这话让田尔耕凝神细思,想了想后默默点点头,张锡钧的话说的有道理,汪文言为打造自己这个人设花了几十年的功夫,这一辈子最自豪不过的就是这个人,这个人设已经成了汪文言看来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如果在这种时候人设塌了,那么他汪文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古之豪侠者往往如此,视名甚于命也,而汪文言也可以说就是这样的人物,这才是他一直所坚持的东西。 “既然如此,就暂且不理他,反正他现在在牢里也做不出什么事来。等我接手锦衣卫后,到时候再给他点颜色看看,我倒要瞧瞧以锦衣卫的能耐,他汪文言还能继续这么熬下去?”田尔耕冷笑道,心里有了打算。 但一旁的张锡钧却不以为然,锦衣卫的手段他当然知道,可汪文言这种人是能用拷打就可以就范的么?张锡钧祖上是谁,其他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明白么?有时候有些东西一旦深入骨髓就很难剥离了,白莲教的狂热张锡钧清楚得很,一些狂教徒连生死都不顾,满脑子都是那些坚持。 汪文言虽然不是白莲教教徒,可其本质却是一样的,对于这样的人强硬的手段根本就没用,张锡钧可以断言田尔耕的打算比如落空,在汪文言身上花力气根本就是无用功。 第二百四十五章 游学 深夜,张锡钧还未入睡。 他从魏良卿的府邸回到自己住处后就写了一封信,信中把今日同魏良卿还有田尔耕喝酒聊天的内容整理了下。 这封信是写给朱慎锥的,京师的变化和魏忠贤的安排都在信里,其中不仅提到了关于田尔耕的事,还提到了山西那边的事。 原本朱慎锥是打算借力打力,通过冯铨让魏忠贤找到东林党和山西晋商勾结的证据,然后再让天启皇帝起意针对东林党,把山西的水给搅浑,从而抓到对付自己幕后黑手的把柄。 可没想天启皇帝并没这么做,反而把这个事交给了叶向高来处置,这有些出乎意料。 仔细琢磨,张锡钧很快就明白了天启皇帝这么做的用意,不得不承认天启皇帝采取这个办法虽然在意料之外,可从天启皇帝的本身而言却是最好的选择。随着天启皇帝在位即将两年,当年十六岁登基的少年天子如今也有十八岁了,天启皇帝的政治能力和眼光着实令人敬佩。 这样一个少年天子实在是不简单,再联想到自己熟悉的朱慎锥,张锡钧一时间也不好判断两人谁更强些。他更不知道朱慎锥如此谋划,最终是否真能成大事,如果天启皇帝继续这么在位下去,在张锡钧看来东林党的垮台只是时间罢了,等到天启皇帝收拾完东林党,牢牢抓住皇权之后,那么未来很难预料。 如此,朱慎锥的谋划真的能成么?一时间张锡钧有些迷茫,可他仔细琢磨后还是觉得朱慎锥或许有那么一些可能。毕竟现在的大明情况不乐观,天下动荡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再加上他张锡钧早就上了朱慎锥的船,两者成了一体,现在要脱离朱慎锥是根本不可能的。 写完书信,张锡钧仔细又看了一遍,确定内容没问题后他才封上信封,在上面盖了火漆,随后摆到一旁,等明日派人送至山西。 做完这些事后,张锡钧推开窗子,外面黑漆漆一片,冬日的冷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哪怕屋里生着地龙还是感觉到一丝凉意。 但张锡钧却没有关窗的打算,冷风虽冷,却能让自己的头脑更冷静些。他心中细细盘算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不由得又想到了今天田尔耕所提到的汪文言。相比汪文言,张锡钧更低调许多,自从他来京师后一直刻意避免自己被东林党引起注意,其原因也是因为汪文言是他的前车之鉴。 他可不想自己成为下一个汪文言,更不想被东林党所注意到,一直以来在京师如履薄冰,张锡钧小心的很。可现在的局势发生了变化,魏忠贤有所举动,如果张锡钧猜的没错话,一旦田尔耕接替成为锦衣卫指挥使后,魏忠贤必然会发动对东林党的进攻。 “看来,魏公公已经等不急了……。”张锡钧自言道,魏忠贤这样做的想法张锡钧能够理解,可魏忠贤能赢得这一仗么?东林党可不是普通的政治群体,现在东林党的力量依旧强大,汪文言的入狱没损害到东林党的根本,以东林党的实力,魏忠贤依旧差不少,哪怕拿下锦衣卫也是如此,张锡钧觉得魏忠贤这一次恐怕要吃点亏。 转眼就到了过年,今年朱慎锥家中很是热闹,不仅是不久前他的嫡子出生,此外自己的小舅子徐宪成也在平阳过年,家里比往年多了人丁,再加上两个仆佣,眼下朱家再也不是以前朱慎锥和嫂嫂张氏还有侄女巧儿三口人那么简单了。 作为家中的男人,自然不需要去忙那些琐事,嫂嫂张氏和妻子徐静秋再加上仆佣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年货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现在的朱家已经不缺钱了,过年的东西早就备足,随着鞭炮声响起,除旧迎新的日子到来,旧的一年终于过去。 繁琐的祭祖过后,就是年夜饭,家人难得齐聚吃这么一顿饭。按理说女眷是不能上桌的,但朱慎锥家从来没这个规矩,嫂嫂侄女老婆孩子全上了桌,不过嫂嫂和徐静秋却没多呆,只是坐了坐意思一下后就带着孩子下去了,留朱慎锥和徐宪成两人喝酒说话。 “来,宪成,我敬你一杯,新年新气象,祝你下次乡试顺利中举,最终进士及第!”举起面前的酒杯,朱慎锥笑呵呵地对自己小舅子道。 “谢谢姐夫。”徐宪成乐呵呵地拿起酒杯示意,抬手喝掉,放下酒杯拿酒壶倒满,然后又举起道:“姐夫,我也祝你和姐姐外甥一家和睦,万事如意!” “好好,我们一起干!”朱慎锥大笑着又和徐宪成干了一杯,这杯喝完后有些急了,拿起筷子让徐宪成吃几口菜压一压,免得喝太快容易醉。 吃着菜,徐宪成和朱慎锥随意聊着,聊的无非就是家事。说了一会儿话,两人笑呵呵地打趣了几句,不一会儿徐宪成又道:“姐夫,过了元宵我打算就回去了。” “这么早就走?不多住几日?这过完年虽说已开春,可这雪却还没化呢,路上也不好走,要不多留半月等出了正月再走?” 徐宪成摇摇头:“不必了,出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平顺那边得回去一趟,而且姐夫,这次回去我准备去四处走走,这些年一直在家读书,可总闷头在家也不是一回事。” “古人不是说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了下,回平顺后准备一下就动身,到四处看看,增长些阅历,顺便游学。” 读书人游学是惯例,徐宪成这个想法也不是他独创的,古来就有。就连当年孔夫子不也是如此么?带着弟子周游各国,增加见识交结访友,这是好事。 不过这些年可不同往年,随着近年各地天灾人祸频起,各地的治安有些不好,有的地方还闹民乱,虽说眼下乱子闹的并不大,不多久就给官府给镇压了下去,可毕竟没有以前那么太平。 为了徐宪成的安全,朱慎锥劝了徐宪成几句,但徐宪成却丝毫不在意,他笑着说自己就是一个普通读书人,而且去的地方都是州府,不会碰上什么麻烦。再说了,他徐宪成也不是那些手无博鸡之力的弱书生,在家读书的时候徐宪成时常锻炼身体,也下地耕作过,手上有一把子力气呢。 何况在姐夫这住的这些日子里,朱慎锥每日都要练武,徐宪成见朱慎锥练武时也向他请教了一二,对于自己这个小舅子朱慎锥可是手把手教了他几招,虽说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练到朱慎锥的水平,就连王晋武的底子李佑也颇有不如,可毕竟还是有点用了,一对一对付普通人不在话下,就算对付两个手上只要有家伙防身自保是肯定没问题的。 年轻人嘛,都是有年轻人的骄傲,徐宪成虽然少年老成,可依旧也是如此。在他看来朗朗乾坤哪里有那么多危险,只要自己不走小道,顺着官道而行,再加上姐夫朱慎锥教授自己的那些本事,自保是没问题的。 见徐宪成主意已定,朱慎锥也不再劝,因为他知道继续劝也没用,等徐宪成回到平顺,他外出游学根本就拦不住。 想了想,朱慎锥起身出了屋,片刻后他又回来,手里多了件东西。 “宪成,既然伱要游学,安全还是虚注意,这两件事物你拿着,可以防身。” “这是……?”看着摆在面前用蓝布包着的玩意,徐宪成忍不住问。朱慎锥示意他打开,徐宪成伸手取过,一拿之下就感觉沉甸甸的,等打开之后顿时吓了一跳。 其中一件东西还好些,是一把短剑,这把短剑貌不惊人,剑鞘是皮制的,黑黝黝看起来很是普通。可当伸手把剑从剑鞘里拔出的时候,徐宪成瞬间感觉到一丝寒意,这把短剑是精铁而制,剑身朴素,剑刃却闪着寒芒,一看之下就知道是一把难得的好剑,恐怕比不上削铁如泥也相差不远了。 至于另一件事物就更让徐宪成意外了,这居然是一把火铳,这把火铳制作极其精良,大小比普通的火铳小了许多,铳身是用桃木所制打磨的极为光滑,铳体都是精钢制成,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在一旁还有两个竹筒,上面刻着字,一个装的是火药,另一个装的是弹子,此外还有一根不长不短的火绳。 “短剑你可以随身携带,平日里放在能马上抽出来的地方。这把火枪你小心藏好,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使用,但是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用,千万切记!”朱慎锥指着这两件东西对徐宪成交代道。 “你还不会用火枪,这火枪如何使用这些日子找时间我来教你,以你的聪明,用上两次就能学会,这两件东西都是保命用的,此外……。” 说着,朱慎锥又从怀里掏出八枚银铤,一枚五两,一共四十两。他摆在徐宪成面前:“宪成,穷家富路,这些银子你也带着,不是我不想多给你,是怕你带多了引人注意,四十两虽说不多,可也足够你一路花销了。” “对了,如路上银子花完了,你可去锦衣卫衙门求助,这是你周大哥的私人腰牌,他是锦衣卫千户,这腰牌在手各地锦衣卫衙门多少能卖点面子,拿腰牌去求助,一般来说不会拒绝。” 说着,朱慎锥又取出一个比巴掌小些的腰牌放在一起,伸手朝徐宪成那边推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成就 看着桌上的东西,徐宪成略迟疑了下就表情释然,他并没有推辞,直接把这些收了下来。 朱慎锥的好意他心里明白,何况朱慎锥给他的这些的确有用,毕竟游学不是游玩,这一次游学徐宪成准备去各地走走,一来一去起码一年时间,说不定还会更久。 下一次科举是两年后了,徐宪成准备等离乡试前半年才准备回来,在外这么久的时间,不做准备是不行的。 徐家只是小康之家,徐宪成游学虽自己做了准备,但算下来盘缠还是有些不够。原本徐宪成打算回平顺后找同窗借点钱,另外还做好了游学路上顺便带点货物去南方,靠贩卖赚取路费的想法。 不过现在用不着了,朱慎锥直接给了他这些,虽说不多,可节约着花供游学却是足够了。有这些银子他的游学计划就顺利的多,更何况还有一面周安民的腰牌,这可是好东西,万一出门在外有问题,找锦衣卫求助能省却许多麻烦。 见徐宪成收下这些,朱慎锥这才放了心。另外朱慎锥告诉徐宪成,这一次回平顺他准备好了给徐家礼物,到时候让徐宪成带回去。随着礼物之外还有两头驴,其中一头给老丈人平日代步,另一头徐宪成不是要游学么?正好也派得上用处。 倒不是朱慎锥不想多给徐宪成些银子,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给多了带着也不方便,而且身上银子多了在外容易被人盯上,四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只要不大手大脚,足够徐宪成游学的花销了。 至于驴子也是朱慎锥特意考虑的,朱慎锥的恒通商行这边马匹不少,毕竟商行和蒙古人有着合作,蒙古部落里马这种玩意不稀罕的。但朱慎锥没有给马只给了驴子,考虑的是马在大明是军需物资,在山西这边不担心,可一旦去了其他地方,一个文弱书生带着马上路太引人注目,更是招来麻烦。 至于驴子就没问题了,骑驴外出很是寻常,而且相比难以伺候的马儿而言,驴子更好打理,无非就是走的慢些罢了,可游学又不是赶路,骑驴慢些反而更稳妥。 新年过去,天启三年也来临。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热闹的元宵过后,徐宪成也准备离开平阳了。 见弟弟要走,徐静秋心里很是不舍,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弟弟不可能一直住在家里,毕竟现在自己不是徐家的女儿了,而是朱家的媳妇,作为小舅子来做客是没问题的,可一直住着也不是一回事。 而且徐宪成接下来还要去游学,徐静秋明白自己这个弟弟心中的志气,哪怕她心里再有担忧,却表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反而笑呵呵地帮着弟弟准备行李。 知道妻子心里所想,朱慎锥好言安慰了她几句,又在她耳边轻声说了自己的安排。听了朱慎锥的话,徐静秋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对自己丈夫如此细心安排自己弟弟不由得感动。 十六那天,朱慎锥夫妻送徐宪成,一直送到了城门口。 徐宪成让他们不用再送了,他出了城直接沿着官道走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平顺。如今天气还没回暖,这冰雪都没化呢,外面风大,姐姐又生产不久,风吹多了不好。 就这样,徐宪成挥手和朱慎锥他们道别,上了一头驴,另一头驴载着给徐家带的礼物和行囊,慢慢朝着官道远处而去。瞧着自己弟弟的身影渐渐越远,慢慢消失不见,徐静秋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放心吧,小弟这次游学不会有事,我已经给姐夫去了书信,他会安排人暗中照料。”握着徐静秋有些冰冷的手,朱慎锥柔声对妻子道。 徐静秋点点头,在朱慎锥的陪伴下回了家。到了家中,就听到孩子在啼哭呢,刚才还牵挂弟弟的徐静秋一下子就把其他事抛到了脑后,连忙快步进了屋,一看孩子这不是睡醒了饿了么?把孩子抱在怀里喂孩子吃奶,小家伙大口吃着,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无奇,随着春天的来临,天气也开始渐渐变暖。 其中朱慎锥抽空去了一趟赵屋岭,看了看那边的情况。因为冯铨来山西的缘故,朱慎锥已好几个月没去赵屋岭了,虽然其中有书信来往,他也知道赵屋岭这边一直按照他的计划在顺利进行着,可有些事光是书信是不够的,还得亲眼去看一看。 到了赵屋岭一看,果然如同书信中所写的那样,如今的赵屋岭相比最初的变化可不小。 现在整个赵屋岭按照计划已有了完整的模样,无论是开荒的百户所还是矿山,都已颇具规模。 虽然因为冬天的缘故,田地和矿山停歇了两个多月,可现在随着春天的来临一切井井有条地复苏。 今年的开荒和田地耕种要比去年更多些,因为多了些从草原上运来的牛马,开荒种植的人力效率更提高了不少,只要老天爷不乱发脾气,想来今年秋收会很不错,就像去年那样,虽说这边才刚刚开始,可收获时去掉百户所的自用,再加上卫所的分拨等等,朱慎锥这边还是有所结余。 这一切都是好的开端,想来等到今年过去,不光是赵屋岭,还有羊头山那边都能积攒不少粮食下来。 不过这远远不够,朱慎锥很清楚这几天大明问题不大,可再过些年,明末的连年大旱就要来临。 这场大旱是500年来从未有遇的,大明十五行省都遭遇了大旱,而且持续了足足五年时间。 南方还好些,毕竟南方河流水系发达,哪怕再干旱断流的也只是一些小河小溪,大江大河还是有水的,虽然困难毕竟还没达到最严重的情况,对于农业的冲击也没到彻底摧毁的地步。 可北方就不行了,北方本就不如南方水源发达,一两年的干旱还能熬熬,可连续五年的大旱给整个北方的打击是破坏性的。随着大旱的持续,整个北方许多地方用一句“赤地千里”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尤其是大旱带来的农作物减产甚至颗粒无收,使得老百姓根本就没有能力靠自己活下去。 这也是明末大乱的起因,没了吃的人活不了,为了活命只能造反。朱慎锥虽然对历史不是太过了解,可明末的大旱却是听说过的,他并不知道真正发生的时间段,可现在提前做好准备,尽量储蓄粮食,这是朱慎锥唯一能做的。 工坊那边发展的不错,赵大是个做事的好手,自从把他放到工坊管事,又给他谋了个官身后,赵大做起事来尽心尽力,为朱慎锥办事比他给自己家做事还上心几分。 在赵大的用心下,工坊稳步发展,眼下已颇具规模。工坊除了冶炼之外,器具的制作也有了一定的规模,相比最初产量提升了许多倍。 在工坊走动,看着仓库里摆放整整齐齐的那些东西,朱慎锥心中很是满意。这些东西各式各样的都有,除了铁锅、锄头、斧子、锯子等普通铁制品外,还有枪头、刀剑这些军用器械,甚至连鸟枪、火枪这些也有,其中还有两门仿制的佛郎机炮。 不过赵大告诉朱慎锥,这佛郎机炮还没最终定型,现在仿制的只是依造从卫所那边运来的佛郎机进行一对一地打造。不过打造下来的效果并不好,倒不是工艺的问题,赵大的手艺是非常不错的,赵屋岭这边也有专业的匠户,仿造这玩意不算太难。 可不管是仿造出来的或者是原本那门从卫所弄来的佛郎机,在使用中不尽人意,这个情况按照老金等人的说法,是卫所的佛郎机本就不是正宗的佛郎机,原本就是仿造品,而且制造时粗制滥造只能勉强使用,按照这个程度再进行仿造,哪怕做的再好先天也有不足。 为此,赵大特意把老金等人请来,虚心请教之前戚家军使用的佛郎机炮是如何的。不过老金他们虽然用过却不是专业人士,他的身份是当兵打仗的戚家军,而不是工匠,东西好不好用了自然明白,可要说清楚里面的道道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就算这样,赵大还是从老金那边了解到了一些细节,再加上他自己多年的经验和仿造时的摸索,赵大还是找到了一切窍门和法子,这些日子赵大已经开始自行设计和研究佛郎机的制作了,不过究竟能否完成,完成后的效果怎样,这都需要时间。 除去这些外,还有两个好消息。 一个好消息就是老金等人的练兵已有了初步成效,几个月下来在老金他们的操练中,一哨四队人已经有了模样,朱慎锥到赵屋岭特意去看过操练,和最初相比这些人已大不相同,站在操持上持械而立,令行禁止之下已有了几分强军的模样。 尤其是当老金等人让四队分开,由王晋武等人各自为队长领军,进行演习厮杀的时候,随着号令和口哨的调动下,这些士兵摆开阵形,无论进攻还是转向都阵法变幻进退有度,相互之间打的你来我往喊杀声连天,看的朱慎锥更是喜上眉梢。 第二百四十七章 如何淬炼 小半个时辰的演习完成,随着一声令下,队伍瞬间就恢复了最初模样,所有人整整齐齐列队站得笔直,散发着一副彪悍的气息。 “好!真好!” 见此,朱慎锥抚掌大笑,他没想仅仅半年时间老金他们就把人给操练出来了,要知道这半年前除了王晋武几个核心外,其余人基本只是泥腿子,虽然大多数人之前虽说是军户,却打生下来就没有当过兵更没上过阵,大字都不识一个,一开始别说如此了,就连列个队都没样子。 而现在,这四队总共四十八人一个个都有了真正士兵的样子,看起来比后世完成军训的学生还强些,如此的变化怎能不让朱慎锥欣喜呢? 当即,朱慎锥重赏了老金三人,受了赏的老金等人自然是高兴的,他们里这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如此么?而且朱慎锥的态度也证明了他当初的承诺,自己这几个月的辛苦也没白费。 “谢六爷赏!”老金三人心里高兴,连忙谢过朱慎锥。 朱慎锥乐呵呵地说这不算什么,既然请他们来,做的好就有赏,这不是天经地义么?而且自己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他们能继续帮着练好兵,带出一支不亚于当年戚家军的精锐队伍来,别说区区这些银子了,再厚的赏赐自己也给得起。 老金三人听了更是高兴,相互间交换了下眼神,各自都明白自己是碰到真正看重他们的贵人了。这些年来,他们三人在家乡虽说吃喝不愁,可当了大半辈子兵,尤其是跟着戚家军作战威震海内,却因为受伤的缘故无奈返回家乡退役,心中的失落却一直存在。 而现在,他们三个废人居然还有被重用的一日,而且又亲手带出这么一支军队来,虽然这仅仅只是一哨人,加起来连五十人也不到,可这毕竟只是开端不是?而且有了这个好的开端,未来更让他们期待。 心里高兴,老金同时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他告诉朱慎锥眼下操练只是初有成就,要说成功还远没到那个地步。 别看这些人看起来进退有度,演习的时候相互间也打的有模有样,可问题在于演习是演习,上战场是上战场,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更不用说他们在配合和阵形转变中还有不少问题,外人看着似乎不错,可在他们三个老兵眼里,有些问题还远没到解决的地步。 按照老金的说法,这些人还不能称为真正成军,要想真正成为和戚家军一样的强军不仅还要继续训练,更重要的是要上战阵磨炼。 上战阵不是演习,那可是真正的厮杀,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充满血腥和暴力的。 在训练中练的再好,也比不上真刀真枪干上几场。士兵只有上了战场,经过了战争的洗礼,通过这样的磨炼后才能真正被称为军人。而眼下,他们还差得远呢,看着模样再好,一旦上了战场面临真正生死关头手发抖脚发软,十分本事能使出三分就不错了,银样镴枪头,指的就是这样。 “这倒也是……。”听了老金的话,朱慎锥默默点头,老金说的没错,见过血和没见过血是完全不同的,杀过人和没杀过人更是不一样的。 朱慎锥清晰的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情景,那还是他最早带着王家村的兄弟们走私盐那会呢。 当刀子砍到对方的身上,长矛扎进对方的躯体中,皮开肉绽血肉横飞的时候,人的心理和感触是完全不同的。 第一次杀人,朱慎锥凭着一口气带兄弟们干翻了对手,但当时的情景还是因为对方太弱,或者说朱慎锥这边的武力太强。实际上朱慎锥事后是有几分害怕的,因为在出手后,他的大脑有一瞬间是完全空白,所有的动作都是靠着自己平日练武的习惯性和条件反射形成的,亏得对手不强,假如遇到的是几个真正的好手,最终躺下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而且杀完人后,朱慎锥的生理和心理也是遭受了一定的冲击,前一刻还好端端活蹦乱跳的人后一刻就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眼珠子瞪的滚圆望着自己,半张的嘴里残缺的牙齿如空洞般冒着血沫,似乎要说些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自己手上、身上全沾染了对方的血污,浓浓的腥味直冲鼻,朱慎锥一个没忍住,抱着树干是吐的是稀里哗啦,就连王家村的其他几个兄弟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们赢了,却一个个小脸煞白,同样蹲在地上呕吐不止。 之后的几日,朱慎锥一闭眼就能清晰的看见被自己杀死的那人模样,好些日子连觉都没睡好,一晚上都无法入睡,哪怕他自我催眠效果也不怎么样。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久,直到第二次杀人后这才开始缓解。后来杀的人多了,死在朱慎锥手里的人有了好几个,朱慎锥这才恢复了心态,再也不受这样的困扰。 朱慎锥亲身经历过这些,自然明白老金的话是对的。练兵不仅只是练基础,更要练胆略,而胆略在这种训练中是练不出来的,必须要经过真刀真枪的战争才能蜕变,要不然所练出来的兵平日看着没问题,一旦到了战场上根本就不中用。 可问题怎么才能通过战争练兵呢?这支军队虽然规模小,却是朱慎锥的种子,而且他这支军队可以说是私军,不属于大明任何体系,哪怕赵屋岭这边名义上是卫所的百户所也是如此。 此外,卫所是地方军不是边军,边军驻扎边境,经常要和蒙古人打仗,而在辽东就更不用说了,辽东那边的战争一直继续着呢,大明和后金建奴你来我往打了好几年了,战争规模越来越大,相互的损失也是不小。 如果按照老金说的那样,在必要时要把这些士兵拉到战场上去练练,以实际战争来磨炼军队道理是没错,可要做到这些可不容易。 送去边军?根本不可能,边军有边军的制度,就算这支队伍以卫所的名义也不行,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系统怎么能够做到?至于去辽东就想也不用想,辽东那边就是个绞肉机,而且这区区不到五十人一哨兵去了就是人家盘中餐,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说不定还会惹出麻烦。 一时间朱慎锥不由得思索起来,他想了片刻把王晋武和陆义生找来,开口就询问他们今日是否听说哪里有山贼流寇什么消息。 “山贼?流寇?” 王晋武和陆义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朱慎锥问这个干嘛。 “六哥,似乎没听说有什么山贼流寇呀,这两年世道还算太平,除了上回一阵风外山西地界没什么强人,就算是一阵风,这老小子也早就烂成骨头了,你问这干嘛?”王晋武挠着脑袋反问。 陆义生皱眉想了半天也摇摇头,说的确没听说过什么山贼流寇什么的,周边太平的很呢。 就算大山里有些人藏在,可那些人也算不上什么山贼流寇,充其量就是失地的流民逃到山里抱团取暖罢了。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人数也不多,平日里最多对落单的人打打闷棍什么的,根本就称不上山贼流寇。 听了他们的回答,朱慎锥略有失望,原本他打算借这些人练练兵,让他们见见血的。既然要练兵,先用小股的山贼流寇下手是最好不过,可王晋武和陆义生却给出了自己这样的答案,这个想法就不成了。 王晋武和陆义生说的没错,这两年地方还算太平,别说是山西了,就连陕西也没什么大事,万历四十八年前,地方倒是有几起闹事,不过也闹的不大,很快就被平定了下去。 万历皇帝驾崩后,泰昌皇帝登基,可泰昌皇帝当了29天的皇帝后也驾崩了,之后就是现在的天启皇帝。 天启皇帝坐上宝座后,大明这两年虽不能说风调雨顺,可老天爷还算安稳,而且朝廷对地方的政策也宽松了许多,老百姓的日子反而比以前好过些。 对于老百姓来说其实没那么多奢求,无非就是能好好过日子,好好活下去罢了。只要有口吃的,能活着传宗接代就足够了,在没有逼到绝路的情况下,大明的老百姓还是很守规矩的。 当山贼和流寇也需要群众基础,没了群众基础根本就闹不起来。这两年的确没听说过哪里有山贼流寇的传闻,朱慎锥之所以问王晋武和陆义生,无非就是想从他们这边打听一下,万一有自己不知道的消息呢? 谁想他们给出的答案也是如此,这一来朱慎锥打算借山贼流寇练兵的想法就没了可能,可如果没有练兵对手的话,那么这支部队又怎么能真正练出来呢?一时间朱慎锥有些为难了。 “六爷,您打听这干嘛?”陆义生见朱慎锥眉头紧皱忍不住问了一句。 朱慎锥叹了口气,对于他们自己也不隐瞒,当即就把自己原本的打算说了说,听完朱慎锥的话后,王晋武和陆义生这才明白朱慎锥的想法,不得不说朱慎锥这个想法是没问题,可惜的是目前的确没什么山贼流寇能让部队去练手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草原练兵 “六哥,我倒是有个主意。”正当朱慎锥琢磨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王晋武突然开口。 朱慎锥问王晋武有什么主意,王晋武咧嘴一笑伸手朝北方指了指。 “边关?这可不行!”朱慎锥一口否决,边关那边他早就考虑过,自己手上的这支队伍人数不多,而且还是私兵,怎么可能放到边关去呢?哪怕他有黑云龙的渠道,却也放心不下。 黑云龙如今不仅是参将,还是张家口守备,通过黑云龙的关系把这些人拉过去训练这样的安排看起来似乎没问题,但也不保险。 一来黑云龙至今都不知道朱慎锥的身份,直到今天对黑云龙的安排朱慎锥都是极为小心的,毕竟黑云龙的身份地位太过重要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朱慎锥还不想动用黑云龙。 二来,这么一支私兵放到黑云龙那边,哪怕有黑云龙的掩饰也会泄露消息,戚家军的威名太甚,而且戚家军的军阵战法独树一帜,到时候根本就是瞒不住的。 此外还牵涉到卫所和边军的系统问题,无论从那方面来看,拉到边关实战训练都不是个好办法。除非王晋武或者陆义生在边关任职,自领一军,这才能稍加掩饰。 “不是边关,是再北边。”王晋武笑着伸手再一次往北指了指。 “你是说……蒙古?”朱慎锥微微一愣,猛然抬头。 “对!就是蒙古!”王晋武点头道:“六哥,你还记得上回商队在草原遇袭的是么?这个事你不会就此不了了之吧?草原那边可从来没太平过,先不说他们蒙古人自己和自己人经常打仗,就说草原上的那些马匪什么的,时不时就会冒出一股来。” “既然要练兵,大明内没合适的地方,我觉得倒不如把人拉到草原去练练,而且我们在草原一有人脉二有关系,顺手帮嫂子的部落四周打扫打扫,清理一下一举两得。另外,万一能抓到上回偷袭我们商队的马匪就再好不过了,顺手也把这个事给解决了,伱不觉得是个好主意么?” “对啊!”陆义生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六爷,晋武兄弟这个主意的确不错,把人拉去草原那边练兵再好不过,而且草原地方大,周旋起来也便利,再加上就算闹出些大动静来,大明这边也不会有人知道。” 朱慎锥有些心动,不得不说王晋武这个提议看似随意,可仔细一想倒也有几分可行性。 在大明这边练兵的确不便,无论是辽东还是边关都不合适,反而是草原那边更好些。 而且正如王晋武说的那样,草原上各部落相互之间的矛盾不少,哪怕就是太平年间,各自小规模的冲突也时常发生。另外,就是流窜在草原的马匪等,这种情况从来都没断绝过。 此外,把人拉到草原不需要考虑后勤问题,因为有阿失帖木儿部落在,后勤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再加上之前商队被袭击的事至今还没解决,这个事朱慎锥心里一直记得呢,而今他现在针对其他商行的动作已经开始了,接下来朱慎锥本就要对其他商行出手,让山西各商行知道恒通不是随便任人捏的软柿子,顺手逼出幕后黑手来。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大明这边还是草原那边,朱慎锥本就有所安排。大明这边暂时不会使用武力,可草原那边就不一定了。既然要动手,何不用自己的人动手更利索些? 除去这些外,近期朱慎锥的确要去一趟草原,之前因为冯铨的缘故,商队的人都已经派去了草原那边,恒通商行这边没留下几个人手。接下来和草原的贸易还要进行,按照之前的想法是打算等草原那边的人回来后再组织队伍带货前往。 如果现在是把这一哨人拉到草原,那么就没必要等人回来了,直接用这一哨人为基础组织一个新的商队就行了,这样的话不仅能提高贸易的效率缩短时间,也能就此把队伍直接拉过去。 仔细琢磨了下,朱慎锥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当即表示可以考虑。 见朱慎锥似乎有同意的样子,王晋武很是高兴,他这些日子在赵屋岭早就憋坏了,随着部队的逐渐成型,王晋武巴不得早些实战练兵呢。这小子从来就是不安分的,当初走私盐的时候就嚷嚷着要一起去,如今当了卫所的百户,还成了新军的头目,心中更是蠢蠢欲动。 因为这两年商行和蒙古那边往来交易,王晋武早就有想去蒙古见识见识的想法了,可一直以来都没机会。现在好了,一旦朱慎锥同意了自己的建议,那么去蒙古就铁板钉钉了,一想到能去在草原逛逛,看那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风光,顺手厮杀一番,王晋武就觉得一阵阵的兴奋。 当天晚上,朱慎锥仔细琢磨着这件事,考虑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把队伍拉去草原练兵。 不过他没打算把所有人都带走,除去这一哨人外,准备把王晋武留下来,就连老金他们三人中最多也就去一个,考虑到楼老二和颜老四一个缺腿一个少胳臂,反而是瞎了一只眼的老金行动更方便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让老金为哨长指挥这指队伍,楼老二和颜老四继续留在赵屋岭。 人走后,赵屋岭这边的训练还要继续,接下来朱慎锥打算再练一哨人出来,算算时间等这哨人练出来后草原那边的练兵也差不多了,到时候两哨进行调换,继续练兵,再以这两哨为基础,如果后续财力能够支持的话,朱慎锥还会进一步扩大规模训练出更多的队伍来。 这样算起来,这一哨人再加上随行商队的伙计和自己,正好组成一支近六十人规模的商队,从规模上来看也能够把现在囤积一个冬天的货物全部运往草原。 第二日天亮,朱慎锥把王晋武和陆义生找来,说了自己的打算,当听到朱慎锥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准备把队伍拉到草原去练兵的时候,王晋武兴奋的脸都红了,可当朱慎锥说道他们两个必须留下来一个,毕竟赵屋岭这边需要有人镇守,负责后续的训练包括百户所的管理,所以王晋武成了留守人选时,王晋武刚才还涨红的脸猛然就无比失落,他梗着脖子一口反对,嚷嚷着这个主意是自己提出的,当然自己肯定要跟着去,死活不肯留下。 王晋武还说,赵屋岭这个百户所原本就是陆义生在负责,他过来是协助陆义生的,怎么去草原偏偏把他丢下了呢?再说了,作为这边百户所的百户,陆义生对百户所更为熟悉,无论从那点来看都应该是陆义生留下而不是自己。 朱慎锥现在却把自己给抛下了,反而带陆义生去草原,这算什么事?难道是看不起他王晋武不成?要论本事,他王晋武武艺可比陆义生强上不少,就算要说领军,他王晋武这几个月跟着队伍训练也丝毫不差,至于要论亲近就更不用说了,他还是朱慎锥的亲表弟呢。 一时间,王晋武死活不肯留下来,吵闹着非得去草原不可。其决心之大就连朱慎锥把舅舅王荣给抬出来威胁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见此朱慎锥也是无奈,他原本是不想让王晋武那么冒险的,毕竟他是自己的表弟,也是舅舅王荣唯一的儿子,这一次去草原练兵可是有风险的,万一在草原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和舅舅交代? 可王晋武如此坚决又让朱慎锥犹豫了起来,再加上陆义生在一旁也劝了几句,说既然晋武兄弟想去,带他去也无妨,何况王晋武说的没错,赵屋岭的百户是他陆义生,这边百户所从成立之初就是他陆义生领着人一手一脚建起来的,他们走后,百户所的许多事还要继续,自己留下来的确比王晋武更为合适。 在这种情况下,朱慎锥无奈只能同意了王晋武的要求,调整了一下人选,把他和陆义生对换,由王晋武替代陆义生去草原。 至于老金那边,在私下征求了三人意见后,老金也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就此老金担任这一哨的哨长,四队的队长除了由李佑临时替代陆义生为其中一队队长外,其余人不变,把队伍直接拉去草原练兵。 确定了这个事后,接下来就是做一系列的准备了。既然要练兵,武器和辎重是必须的,此外因为这支队伍前往草原还承担着商队的职责,这些准备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需要些时间。 不过这也没什么,眼下刚刚开春,离启程还有半个月时间呢,算下来这间隔的时间远远足够。朱慎锥没有马上离开赵屋岭,直接让人送了书信给亢有福,把自己的安排和亢有福说了下,让他那边尽快做好货物的准备,再挑选几个机灵可靠的人跟随队伍出发。 等这边准备好,朱慎锥会带队先去平阳,到了平阳队伍就不进城了,直接在平阳城外交接,然后带上货物继续北上直至出长城入草原。 第二百四十九章 突变 队伍的准备和后续安排不需要朱慎锥亲力亲为,既然是练兵就要练的彻底,这些琐事他全交给了下面去办,也顺便可以看看手下人在训练中这方面的情况。 把事交代下去后,朱慎锥就去了工坊那边。 这一次来赵屋岭除了看看这边屯田、训练的情况下还有一件事就是姚家兄弟的研制情况,之前姚家兄弟按照朱慎锥的要求弄出了黄药,虽说黄药的成功使得朱慎锥确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而且的确也可以通过黄药制造出火器的底火,从而改进火器发射如今依旧使用火绳,燧发故障频频的不足。 但黄药的初步成功不代表就马上能制造出真正的底火来,一开始弄出来的黄药虽然能达到效果,却还远不能称得上完善,再加上从黄药本身来说只是最初级的底火设计,相比更先进的红药和现代化的底火装置还有很大不如。 改进配方,进一步增强黄药的效力,这是朱慎锥交给姚家兄弟的重要任务。而在这个冬天,姚家兄弟也没闲着,两人一直都在不断研制更改配方,进行实验比较,而如今几个月下来,黄药的性能在姚家兄弟的努力下有了一定的进展。 看过姚家兄弟的演示后,朱慎锥发现黄药的性能还有些不尽人意,可却也能勉强使用作为底火了。毕竟姚家兄弟不是专业的现代化学家,他们的本质只是传统的烟花匠人,许多工艺是代代相传下来的,更不懂化学配比,何况烟花匠人在制作烟花上是好手,但在制作黄药这种新玩意上却也是头一回。 黄药的配比,包括其原料的组成结构,在没有现代化学基础的情况下只是不断进行尝试,这种尝试说白了就是一种反复试错的过程。这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不短,而且失败的可能性很大,要知道正确的道路只有一条,错误的路却有千万条,从那么多的歧路中找出那条正确的道路来是需要时间的。 哪怕姚家兄弟技艺高超,又精通火药配方和提纯制作,要在试错过程中找到最合适的配方也不容易。眼下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这一次拿出来的黄药配比比之前见过的要强不少,这样的进步已让人很满意了。 既然底火有了初步进展,那么接下来制造底火发射的火枪就有了基础。 不过现在要研制出弹体、弹壳、底火一体的子弹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底火装置的性能是否可以达到要求,就说一体式子弹的制造就是个难题。 眼下的冶金、锻造科技还处在初级阶段,别说子弹了,就连枪管的制造也需要人工进行钻孔打磨。朱慎锥倒是想过用其他办法来制造枪管,可尝试一次后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以目前的技术而言根本就不可能,技术的上限要做到这一步还需要很长的研发时间,这不是几年数十年能够完成的。 再说了,朱慎锥又不是专业人士,前世的时候他充其量也就是大学军训时摸过几次枪。工作后倒是在射击俱乐部打过几枪,可那种打枪连军训都不如,所有的枪械都是用铁链固定着的,射击只是上去动手指扣几下扳机罢了,别说拆开看了,就算拿在手里研究一下也不可能。 能够让赵大弄出火枪来,朱慎锥已算是很不错了,再制作专研他最多给出理念方向,要想靠他去完成根本就不可能。就像现在,他要弄底火式的击发火枪,也只能从目前使用的火绳枪来调整构造,就是把用底火来取代火绳,重新设计激发装置,药池也进行部分改变,其余的暂时还维持原状。 说起来似乎简单,可要做成却不容易。具体怎么做,又怎么能达到目的这就要靠赵大和姚家兄弟去研制了。 把自己的思路仔细和他们三人说明白后,赵大盯着手里的底火凝神细思,至于姚家兄弟却有些震惊,他们没想到自己弄出来的这玩意会有这样的用处,姚家老大惊愕中带着一丝忐忑,而姚家老二倒是多了几分兴奋,更有跃跃欲试的样子。 安抚了他们几句,又给了一定的承诺,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他们了。 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完成朱慎锥也不知道,不过他相信赵大和姚家兄弟的联手远大于一加一,双方都是这行里最优秀的工匠,想来不会让自己失望。 转眼,时间很快过去,随着队伍的准备完毕,朱慎锥一行也正式出发了。 为了避免麻烦,王晋武等人没有穿着卫所的制服,而是打扮成了普通的行商,此外还有几辆车,这些车看起来就和普通的车没什么区别,可实际上这车和普通的车完全不同,这是按照老金等人的描述特意打造出来的“战车”,当年戚家军和蒙古人作战,以步兵抗衡骑兵靠的就是这种战车。 现在这几辆战车的外观稍有改变,性能却还是一模一样,而且这些战车同样可以当装运武器辎重物资的运输使用,为了这一次练兵,朱慎锥把工坊那边准备好的武器装备全装上了车,不仅包括刀枪,还带了鸟铳、短火枪和两门佛郎机炮,再加上皮甲等。 一行人从赵屋岭向西行,过羊头山的时候没有停留,但李虎却特意下山来见了朱慎锥,还陪着他们行了一段路。 见朱慎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原因朱慎锥也知道,无非就是李佑作为队长在队伍中,作为父亲关心自己的儿子也是很正常的,不过李虎可没有其他想法,他见李佑除了有些日子没见着儿子想见一见外,更多的是为儿子打气,让他跟着队伍好好干,千万不要丢他们老李家的脸,一定要在六爷面前给自己长脸。 从羊头山继续往西两日就到了平阳,即将抵达平阳的前一日,朱慎锥先行离队快马进了平阳城。 这一次带队北上因为是临时起意,他只是给家里去了书信,既然经过平阳总得回家一趟,见见自己的妻儿,再和嫂嫂张氏交代几句,当然还有侄女巧儿。 这次北上,算时间来回起码两三个月,家里虽有安排,但临行还是有些不放心。到家后,见到风尘仆仆的朱慎锥徐静秋她们是又惊又喜,当得知他只能在家呆上一夜,明日就要离开的时候,不免得又有些不舍得。 不过无论是徐静秋还是嫂嫂张氏都能理解朱慎锥,对于她们来说,朱慎锥是家里的支柱,他出去是办正事的,虽然是妇人不舍得家里的男人离开,可为了这个家,还是忍住了让他留下的打算。 在家留了一日,和妻子缠绵整夜,翌日启程,启程的时候徐静秋没有流泪,只是静静帮朱慎锥理了理衣裳,叮嘱他一路小心,家里不用担心有自己在呢。 看着妻子,朱慎锥心中暖暖的,用力抱了抱徐静秋,感受着她的气息,呼吸中似乎想把这个气息深深记在脑海里一般。等放开后,朱慎锥下意识又朝着一旁的嫂嫂张氏望去,当目光和张氏的目光相碰的时候,张氏微微低下了头,似乎不想和朱慎锥对视一般,而她下意识紧紧捏着手帕的手指却暴露出了内心的担忧和不舍。 “回去吧!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上马,回头和徐静秋她们说了这么一句,接着拨转马头一夹马腹就纵马而去。 看着丈夫的身影离去,徐静秋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深深望着远方,直到再不见人影,却依旧没有收回目光。 出了城,朱慎锥直接往北走,到了城外二十里地处在一个村落和队伍汇合。 亢有福已经带着人和货物提前一步抵达了,朱慎锥到的时候双方已经做好了交接,见朱慎锥来了,亢有福连忙上前,朱慎锥也不下马直接俯身和他沟通了几句,见一切都已经准备妥,直接一挥手,队伍开始动身,沿着官道往北行去。 在大明一切顺利,几日后他们一行人就通过了关口出了长城。 这一路上,朱慎锥依旧留意着动静,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去年那次草原商队遇袭后,一直试图找出幕后之人,可直到现在却还是没有找到真正目标,断掉的线索就和断线的风筝一般不晓得飞去了哪里,幕后黑手也没第二次出手,如果不是因为查到了商队中的内线,朱慎锥甚至怀疑上次的遇袭只是一次巧合呢。 小心使得万年船,就算这样朱慎锥依旧不敢大意,自出长城后,一路向北警惕万分,心中甚至有些希望能够碰上些不长眼的马匪,这一次他带的人可不是寻常商队的伙计,而是寄以厚望的新军种子,哪怕人数不多,却是他精心练出来的,再加上这次来草原的目的也不仅只是行商那么简单,他是要借蒙古人血来练一练这支军队。 一行北行,实际上也等于是行军,一切的规矩都是按照军中制度来的,尤其是行军过程中队伍的组成和各自位置都有着讲究,至于斥候就更不用说了,朱慎锥从商队带过来的几个蒙古人担任斥候,他们马术精湛又对草原熟悉,作为斥候再合适不过。 几日过去,一切平平淡淡,眼看着再过两日就要抵达阿失帖木儿的部落了,队伍依旧没碰上任何麻烦。 对此,朱慎锥倒略有些失望,以前行商他总是担心碰上问题,可这一次却期待碰上麻烦,因为这一次的人员和目的不同,可偏偏一路顺风。 这一天午后,队伍依旧朝着目的地前进,看看日头朱慎锥准备再走一个半时辰就把队伍停下来,随后扎营休息一晚。 谁想就在此时,一骑从前方飞奔而来,马蹄声引起了队伍的警惕,一声令下行军的队伍立即就停了下来,各自分开站好位置,而朱慎锥站在马上眺望过去,当见到骑马的人穿着时,心里却又松了口气。 因为来人正是自己放出去的斥候,而不是他所想象的马匪。可还没等朱慎锥打算坐回去的时候,耳边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哨声,朱慎锥脸色瞬间大变。 第二百五十章 开火 “敌袭!布阵!” 朱慎锥想也不想急忙大喊,随着他的喊声响起,听到呼哨声的老金等人也快速行动了起来。 四队人中其中一队快速做出了防御姿态,而其余三队在队长的指挥下立即打开战车车厢,从里面取出武器装备开始就地进行武装。 新军的训练有效在这时候发挥出了巨大作用,仅仅几个呼吸之下,三队人就拿到了各自的武器,身上也穿上了皮甲。 等三队武装完成,做出防御姿态的那一队快速和已经武装好的战友们进行交替,等他们也武装完毕,几辆战车也全部展开了。 这几辆战车在最外围摆开防御阵,内部是由其他货车组成的二线防御,普通的商队伙计在中心躲藏在货车之后,两门佛郎机炮也被取了出来,用最快速度组装起来,原地架起,前前后后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 士兵忙碌着,斥候已经到了跟前,朱慎锥二话不说就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斥候的神色有些惊慌,他告诉朱慎锥十几里外有几百骑兵正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几百骑兵?你没看错?”朱慎锥大惊。 “回贵人绝对不会有错,尘烟铺天盖地,肯定有几百骑,要不然不会有那样的动静。”斥候斩钉截铁道。 “究竟几百?”朱慎锥稳住心神问。 “不好说,离的远不敢细看,瞧尘烟至少三百以上,或许更多些……。”斥候回道。 “你确定是朝我们这边来的?” “回贵人,确定,最多再一刻钟您就能听到马蹄声了。” 斥候如此回答让朱慎锥心中狂跳,他怎么都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情况。 虽然这一次他把人拉到草原是练兵来的,可问题在于朱慎锥虽然希望碰到马匪,可绝对不希望碰到如此多的马匪啊! 一般来说,在草原出动的马匪充其量都是小股的,最多不会超过一百人,少的也就是十几骑而已。以朱慎锥这边而言,一哨按照戚家军训练法组建的新军,再加上器械的准备和精良的武器,对付这些数量的马匪绰绰有余。 可问题在于小股马匪朱慎锥有足够信心,就算是近百人的马匪也有一战的可能。但现在斥候告诉居然有三百多骑,甚至更多的的马匪,这让朱慎锥顿时就紧张起来。 他们这边就一哨人,哪怕加上自己和随队的伙计还有几个蒙古人在内,全部人数也没超过六十人。三百骑兵等于是他们足足五倍之余了,双方力量的对比实在太过悬殊,一旦打起来朱慎锥心里一点底都没。 可不打难不成束手就擒?如果是这样的话朱慎锥就不是朱慎锥了。未战就言败,从来就不是朱慎锥的性格,哪怕就算不敌,死前朱慎锥也要让对方看看自己的厉害。 再说了,这么多骑兵突然出现恐怕不是普通的马匪,因为普通的马匪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的人。难道是那支部落的骑兵部队?又或者是附近那两个部落突然打起来了?他们正好路过了双方交战的战场范围?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或许不会那么糟糕,按照草原的惯例,蒙古人不会主动进攻在草原行商的大明商队,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阿失帖木儿部落作为依靠,阿失帖木儿是这片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大部落,现在他们的位置已经离部落不远了,快马也就一日多的时间,小部落交战怎么也会卖阿失帖木儿的一个面子。 想到这朱慎锥心里有了决定,他摆手让斥候归队,全体做好防御,同时打出了商行的旗帜和阿失帖木儿部落的旗帜,把两面旗帜高高插在货车上方,旗帜随风飘扬异常醒目,只要对方眼睛不瞎,到时候一眼就能瞧见。 做好这些,朱慎锥心神稍定,依旧让部下提高警惕以防万一。同时,他仔细留意着自己队伍的情况,一眼望去虽然队伍中有不少人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身躯也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但还好,经过严格训练后的他们虽然是第一次上战阵,却依旧能够握得住武器站得直,并没有人给吓的面如土色未战就怯的样子。 这时候,老金和王晋武等人在队伍中穿梭着,手里拿着武器高声吆喝,一方面是给这些士兵打气,另一方面也是警告他们不要擅自行动,一切命令听指挥,如有谁异动,就以临阵脱逃论罪,在战场上直接处死。 随着老金和王晋武等人的高声呵斥之下,士兵们渐渐恢复了平常,手里握着的武器也更紧实了几分,脸上的神色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而在这时候,斥候所说的骑兵终于出现了,先是远处一股烟尘腾空而起,接着就感觉到了地面上的微微震动。朱慎锥已经下马,直接上了货车,穿上盔甲拿着武器的朱慎锥站在最高位置,眺望朝着那边瞧去,一眼之下又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刚才斥候所说的不准确,因为来的这些骑兵明显不止三百,从规模判断,恐怕要近五百骑了。 “妈的!哪来的骑兵?怎么这么多?” 朱慎锥忍不住心中大骂,可现在情况已不容他多想了,他现在只希望对方的战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能看见他们的旗帜后绕路而行。 转眼间,朝着他们方向而来的骑兵越来越近,看的也越发清晰了起来。这时候朱慎锥突然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这朝自己来的这五百骑兵似乎不是一伙的,而是两伙人。 前方一百骑左右是在逃命,而后面的近四百骑是在追击,双方一个逃一个追,相互间还在交战。 两者间隔的距离不远,仅仅也只有百米左右,而且不光是逃跑的前者还是追击的后者,双方在马上不断向对方射箭,羽箭来回,虽然距离稍远又是马上开弓准头和力量都不如平常,可依旧时不时会有一二人中箭或受伤或惨叫着从马上跌下。 见这一幕,朱慎锥略微松了口气,看来对方不是冲着自己的来的,而是恰好他们行军的方向是撞到了对方的路线上。 如果只是普通两个部落的冲突战争,那么就和朱慎锥他们无关了,只要表明身份和态度,一般来说双方的战争不会牵扯到自己。 想到这,朱慎锥目光继续朝前方望去,这时候随着距离的接近逃跑的一方也发现了朱慎锥他们的存在,一时间逃跑一方那边似乎喊了几嗓子,由于距离远朱慎锥也没听明白,可随后就见前面逃跑的一方微微调整了方向,直接就朝着朱慎锥他们飞奔而来。 “止步!这是大明恒通商行的商队,我等不参与你们的交战,来者绕行离开,如冲击商队,我们可就不客气了!”骑兵的速度很快,眼看着就到了三百多米的距离,见逃跑一方直接就朝自己这边而来,朱慎锥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伸手拔起了插在车上的旗帜挥舞,同时冲对方大喊。 此时,朱慎锥的人也做好了准备,一旦对方冲击阵型就毫不客气地反击。在草原上可不能心慈手软,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没了战车的掩护,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够这么多骑兵砍的。 三百米……二百五十米……二百米……。 随着对方越来越近,可对方依旧没有停下的样子,依旧朝着自己这边而来。见此朱慎锥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分明就是想把自己这伙人给拖下水啊!一旦这些人过来,后面的追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不想战也得战了。 就在朱慎锥咬牙准备下达主动攻击的命令,让佛郎机开炮驱散朝自己这边来的近百骑兵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六爷!前面是六爷么?俺是胡林!老胡啊!” “六爷!我是马世州,老马啊!” “有救了!前面是我们的人,大家快快!六爷!我是小九啊六爷!” “六爷……我是……。” 当一连串熟悉的声音响起,朱慎锥惊愕的发现在前面逃跑的这些骑兵居然都是他的人,这些人不就是自己放在阿失帖木儿部落的商队人员么?还有一些喊着蒙古话的人他也认出来了,不就是自己在蒙古的部下?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时间,朱慎锥脑子里乱成一团,按理说不应该啊!他的人都在部落,而且又有塔娜照看着,还有自己的老丈人阿失帖木儿呢,难不成这些家伙瞒着自己在部落里闯了大祸?被部落追杀? 可这也不应该啊,就算再大的祸也不可能追杀所有自己的人,况且还有塔娜呢,她护不住一个两个有可能,可绝对不可能所有人都护不住呀? 想到这,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当朱慎锥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顿时给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否决这个可能。可是越想否决,内心中有一个声音越在告诉自己,唯独这个可能是最大的。 “伱们分开两边,不得冲撞阵型!违者杀无赦!”时间不等人,骑兵越发近了,这时候已经容不下朱慎锥多考虑了,他连忙下达命令,让手下人大喊起来。 马世州和胡林等人也傻,当离队伍近百米距离时,他们急速拨转了马头,近百骑一分为二朝着严阵以待的阵地两翼而去,转眼等他们左右分开后,正面就露出了后面的追兵。 “佛郎机准备!”情况危机,朱慎锥毫不迟疑大喝。 老金等人早就严阵以待,佛郎机的炮口对准了前方,当追兵进了百米距离后,随着朱慎锥的一声开炮,火把直接点燃炮子,一声霹雳,炮筒冒出火光,佛郎机发射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临阵发威 大明的佛郎机通常由二至三人操作,可分为射手(副射手)和弹药装填手。 佛郎机采取子炮(子铳)装填,已有了后世一体式炮弹的稚型,装填起来极为快速,发射速度也远超普通火炮。 不过佛郎机虽然是后装火炮,但它的射程并不远,这是因为子炮和炮腹的空隙密封性能不好,这是它最大的缺陷。 后世中有专家研究说明朝的佛郎机能打3000米,这根本就是胡扯,这绝不可能,要知道重达一吨以上的红夷大炮射程才多少米?就算以四十五度仰角射击,红夷大炮其射程也不过有效距离500米,最大射程1500米。 佛郎机一般重量只有不到两百斤,只是轻型炮,怎么可能会有3000米的超远射程?要知道后世轻型迫击炮的射程也不过2500米左右,如果说佛郎机拥有超过轻型迫击炮的射程,这简直就是离谱,迫击炮使用的可是现代火药,佛郎机用的却是黑火药,两者的设计结构制造工艺和性能相差甚远。 一般来说佛郎机的有效射程也就在200米左右,最大射程大约能达到300多米。这个射程虽比红夷大炮低不少,可在如今也足够使用了,相比弓箭的射程和威力而言,佛郎机的优势不小。 随着炮声响起,两门佛郎机开始发射,一炮接着一炮打出去,负责装填的炮手快速把发射完毕的子炮从炮腹中取出,接着放入新的子炮,随后再由射手操作再次发射。 佛郎机最大的优点就是用子炮发射,其速度极快,熟练的装填手如不考虑发射的瞄准和其他步骤,更换子炮只需很短的时间,一分钟内开火三次轻而易举,速度更快射击五到六次也能做到。 当朱慎锥下令开炮的时候,正面冲来的蒙古骑兵已避近了他们阵地200米的距离了,眼看着对方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似乎在对方眼里对手早就溃不成军了,哪怕突然冒出来这么一股人也丝毫没放在眼里。 区区几十个大明商人,用几辆马车作为防御简直可笑,这些木头做的玩意能派上什么用处?蒙古的铁骑所向披靡,直接冲过去,朱慎锥这边的阵线肯定是一冲而垮,等直接冲进防御阵,这些大明人就和待斩的羔羊没区别,几个呼吸之下就能被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可蒙古人怎么都没想到,就在他们舔着嘴唇,眼中闪着炙热,身上热血沸腾,用力驱使身下的马儿加速冲刺,耳中甚至仿佛提前听到了这些大明人倒在血泊中哭喊挣扎的惨叫声时,突然前方马车车厢中两团红黄色的火焰猛然亮起,紧接着就如同霹雳一般炮声传来。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蒙古人还没反应过来呢,瞬间就感觉自己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狠狠撞上,整个人连着身下的马儿一起朝后横飞了出去。与此同时,灵魂似乎飘飘然直接飞向天空,离地面越来越高,仿佛长生天给自己插上了翅膀一般,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几个直接被命中的蒙古人算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性命,躯体也在炮弹中被撕的四分五裂没遭受什么痛苦。而不幸的是还有几个被炮弹擦到却未能马上死掉的蒙古人,他们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呢,轰隆一声响过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就从马上跌了下来,有的缺了胳臂,有的断了腿,还有没了半边身子却一时间却不死的,短暂的空白之后就是剧烈无比的疼痛袭来,伴随着对死亡的大恐惧,忍不住高声惨呼。 下令开火后,朱慎锥就把战场指挥权移交给了老金,相比经验丰富的老金自己平时搞搞火拼没有问题,可要真正作战还得靠老金这样的老兵。 虽然指挥权移交,可朱慎锥却也没闲着,他蹲在车上拿起边上一支鸟铳随时做好支援准备。 老金不亏是戚家军的老兵,作为曾经的哨长,对于这样战阵的指挥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随着他的指挥,两门佛郎机交替射击,一时间打得对面的蒙古人措手不及,转眼间正面的蒙古骑兵就损失了十几人,而其余蒙古人在大惊之余下意识勒住了骑下的战马,一时间乱哄哄挤在一团也不知道是应该继续冲刺还是转身逃跑。 说时迟那时快,连续几炮过后,蒙古骑兵那边更乱了,对面的蒙古人首领大声疾呼,努力重整队伍,招呼手下人准备从两翼包抄朱慎锥的防线再次突破。 可这种时候老金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他果断下达了命令,四队人以战车作为掩护开始正面展开,不退反进,直接就向正面的蒙古人缓缓推进。 双方的距离并不远,如果是快跑的话也不过短短的时间,假如用骑兵冲刺的速度就更快了。 还没等蒙古人重整队伍,老金带着部下就把阵线向前推进了三十多米,随着距离的拉近,双方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了,这个距离上佛郎机的威力和准头得到了更强的发挥,几炮下去刚企图重整对方的蒙古人就被直接打散,转眼间对方又倒下了好几人,所有蒙古人瞬间惊慌起来。 “明人的火器而已,不要怕!他们打不了几炮,直接给我冲过去!只要冲进去我们就赢定了!” 蒙古人首领发现重整队伍有难度,因为改变战术的时间根本不够,如果大明人那边继续开炮的话,自己只能傻傻挨打。 见此,对方的头领也不傻,他知道骑兵最大的优势除了速度就是冲击力,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停下来,必须马上改变战术,而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正面冲锋,只要冲破大明人用战场形成的薄薄防御线,双方短兵相接,那么对方的火炮再无用处,胜利就属于自己了。 想到这,首领毫不迟疑大喊起来,其他蒙古人也瞬间回了神,他们也来不及重整队列,各自驱使着战马一窝蜂直接就向阵线冲来。 这时候,朱慎锥这边的佛郎机又接连开了两炮,不过因为距离开始拉短再加上佛郎机哪怕装填再快速也需要时间,两炮过后,蒙古骑兵离防线仅仅不到五十米,眼看着再抓把劲就能直接冲垮战车防线。 可就在这时候随着老金嘴上含着的哨声突然响起,战车折叠的厢门朝外打开,严阵以待的士兵动了,手持狼筅的士兵在前,盾牌手侧面掩护,镗钯手、长枪手在后,在最后面的是火铳手。 狼筅这玩意是戚继光发明的,也是鸳鸯阵战法中最重要的一种武器。 起初狼筅是由竹子制成,在大毛竹的基础上用火烤的方式完成,这是因为戚家军诞生于南方,鸳鸯阵的战法最初针对的是倭寇,而在江南竹子遍地都是,取材很是便利。 但在北方就不一样了,北方可没什么竹子,用竹子制作狼筅材料不便。而且竹子制作的狼筅虽然效果不差,可在使用过程中容易损坏。一战下来,狼筅差不多就废了,后续必须重新制作新的狼筅。 在南方这种问题不是问题,因为到处可以随地取材根本不费力气。可在北方就不同了,一旦狼筅损坏,下一仗如何打?总不能每次去南方取材再运来吧?而且狼筅体积又大,运输中也容易损坏,必须用其他材料替代。 所以戚家军后来镇守边关的时候就做了改良,把原来使用竹子的狼筅改成了使用木杆和精铁结合构造的狼筅,这样一来狼筅的材料就不成问题,而且改良后的狼筅相比用竹子制作的狼筅威力更大,携带也更方便,使用时只要像伞一样展开,精铁制作的倒支柱上带着尖刺锐利异常,上面还特意抹上了毒药,随便碰着就算不死也够敌人喝一壶了。 因为打了蒙古人一个措手不及,蒙古人之前的冲锋被直接打断,现在再冲锋已没有了起初的速度。 战马要加速需要距离和时间,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根本不足以达到这种程度。不得不说老金战场指挥的经验极其丰富,他刚才向前推进的意图也在于此,而当蒙古人决定再次冲锋的时候,老金一开始按兵不动,直到蒙古人的战马临近最后二十米左右,这才果断反击。 时间正好,狼筅高高举起,直接拦就在了战车前,闪着寒芒的狼筅在阳光上锐利异常,蒙古人的战马因为速度还没提起来一时间并没有形成最猛的冲击力,再加上狼筅的威胁,战马恐惧之下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冲锋还没提起速度就一下子变成了慢跑,等到了跟前后,许多战马甚至停下了脚步,任凭主人怎么驱使都不肯再进一步。 蒙古人大恐,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在决定直接冲锋的时候,他们脑子里只考虑到冲破这几架破车,只要冲进去就赢了。可现在这种情况让这些蒙古人出乎意料,当骑兵在战争中失去了速度后,也就彻底没了优势。 这时候老金可没闲着,两门佛郎机继续开火,后面的鸟铳手也开始朝正面的蒙古人不断射击。如此近的距离,无论是佛郎机还是鸟铳,威力和准头大大提升,而且面对已经失去速度挤在一团的蒙古骑兵,根本就不用做什么瞄准,只要朝着大致方向开火就行了。 这一下对面的蒙古人可就惨了,血肉之躯如何和火炮、火枪相比?虽然蒙古人反应不慢,当战马停下来一时间无法继续启动的时候,有些蒙古人已经取出弓箭朝着这边射箭了。 可惜号称弓马无双的蒙古人射出的箭却没能起到什么作用,鸳鸯阵和车营战术早就判断到了这点,要知道这个战术可是戚继光发明的,当年靠着这战术横扫天下百战无敌,哪里是这些头脑简单的蒙古人能轻易破解。 第二百五十二章 畅快淋漓 战车不仅能阻碍骑兵,同时也能挡住蒙古人的骑射,更何况队伍中还有刀盾手在呢,这些刀盾手负责的就是掩护进攻的战友。 除去这些,狼筅的最大作用不仅是作为进攻性武器,同样也是防御武器,那些看似乱七八糟精铁制作的尖刺和枝节同样能拦住羽箭,普通的箭想要突破狼筅的防御极其困难,更不用说蒙古人的弓箭威力本就不大,射过来的时候士兵只要拿着狼筅一档一晃,羽箭就无法穿透,哪怕有漏网之鱼到了跟前也没了力道。 除此之外,朱慎锥这边个个披甲,虽都是轻便的皮甲,却也不是普通羽箭能伤到的。只要不碰巧射到要害,没了力气的羽箭很难透过皮甲,直接挂在上面看似严重,其实一点伤都没。 蒙古人手忙脚乱取弓射击,射了两轮后却发现丝毫不起作用。而这时候老金指挥队伍变幻阵型,以鸳鸯阵为核心,三队一组变成了三才阵,从两边展开,一下子对蒙古人形成了反包围。 是的,没看错,是反包围。 说起来也可笑,这股来来势凶狠的蒙古骑兵足足有近四百人,被朱慎锥的佛郎机迎头痛击,再加上鸟铳的接连打击,眼下已经伤亡了近百。 剩余的三百骑挤成一团,后面的要往前冲,前面的因为战马的突然停下根本就跑不起来,再加上一部分蒙古人取弓反击又没效果惊慌失措之下不知如何办才好,这些蒙古人你挤我我挤你已乱了套,哪怕首领大声疾呼意图重整队伍也无济于事。 这时候朱慎锥这边开始变阵主动迎敌近战,蒙古骑兵直接就失去了骑兵的优势,坐在战马上原地打转,身上的本事十成瞬间就去了九成。 不仅如此,三队以三才阵进行反包围,剩余一队中一半操纵佛郎机继续朝蒙古人多的地方猛轰,其他人拿鸟铳对着蒙古人接连不断地射击,虽说鸟铳的装填比较缓慢,朱慎锥这边的鸟铳数量也不多,加朱慎锥自己也不过七八支而已,可就算这样每声枪响下蒙古人那边就发出一声惨呼,随即就能看见一个蒙古人跌落马下。 到了近战,鸳鸯阵的作用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狼筅、镗钯、长矛这些长兵器令蒙古人叫苦不迭。 尤其是狼筅这玩意,其长度达到了三米之长,而且面积又大,直接戳过来别说人了,就连马儿都躲不过,精铁打造的尖枝锐利异常,一戳一扫之下蒙古骑兵根本就就在马上坐不住,转眼就给打下马来。 没了战马的蒙古人就更好解决了,短短的马刀怎么都够不着对方,相反镗钯、长矛往蒙古人身上一戳就是一个血窟窿,任凭蒙古人挥舞着手里的武器阵阵惊呼却也挡不住。 鸳鸯阵的奥妙就在如此,在对敌中鸳鸯阵从来不是一对一,而是相互配合利用阵型和手里的武器特点形成局部的以多打少。 狼筅先控制住局面,镗钯扫清目标左右障碍,长矛就成了主要杀伤,并且长矛可不是一支,一出手起码是两支,一左一右或者一上一下,饶你三头六臂也躲不开。 另外还有刀盾手在一旁虎视眈眈呢,就算伱在前几招下受伤却侥幸不死,刀盾手顺势补刀,三下五除二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解决掉对手,然后全队朝下一个对手进攻。 一开始朱慎锥这边的士兵还是有些束手束脚,虽然他们在训练中早就练的很纯熟了,可毕竟今天是第一次上战场。 开战之处,大部分士兵脸上还是带着胆怯的,毕竟蒙古骑兵名震天下,再加上蒙古人的数量又远比自己这边多,双方又是直接面对面的作战,以步兵在少于数倍敌人的情况下要赢得这一仗,在他们的心里丝毫没有把握。 不过在老金的沉着指挥下,再加上王晋武、李佑等队长以身作则和鼓舞之下,这些新兵这才鼓起了勇气,硬着头皮正面迎敌。 可就算这样,训练中的本事在战场上连一半都没发挥出来,其中还有不少因为慌乱导致的错误。要不是朱慎锥这边的佛郎机开火凶狠,再加上几个队长身先士卒灵活应变,说不定还没等拦住冲过来的蒙古骑兵自己这边阵型就乱了。 当稳住阵脚开始反击后,刚前还惊恐的士兵突然发现那些看似凶狠无比的蒙古人似乎不是那么难以对付。几个交手下来,自己这边居然稳稳占了上风,那些蒙古人根本就没还手之力,一个个在自己的武器下哭喊嚎叫,拼命反抗又无济于事,最终含恨倒下。 一个……二个……三个……。 随着蒙古人越杀越多,士兵们心中的恐惧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兴奋。 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他们不再害怕,反而无比兴奋起来,随着指挥官的一个个命令的下达,长期训练的条件反射驱使他们越发娴熟地杀敌,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三百来人的蒙古骑兵就如同割草般倒下了近半,就连他们的首领也含恨当场,剩余的蒙古人一个个惊恐万分,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颠覆了他们想象,哪里还顾得上继续进攻?开始不顾一切调转马头想突围逃跑。 “老马!老胡!带兄弟们上!一定要拦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站在最高处的朱慎锥看得仔细,此时他明白这一仗自己是赢定了。不过他没有要放过这些蒙古人的想法,朱慎锥果断就回头朝着后方大吼。 刚才从两翼逃到阵线后方的马世州等人已被战场上发生的一幕瞧得目瞪口呆。因为谁都没想到把他们追得如同丧家之犬的这些蒙古骑兵在朱慎锥的手里居然连三个回合都没扛过,转眼间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当朱慎锥的喊声响起,他们这才回过神,看了一眼自己这边大占上风的局面,毫不迟疑地就招呼大家打马朝左右飞奔而出,朝着意图准备逃跑的蒙古骑兵包抄了过去……。 随着朱慎锥这边的骑兵出动后没多久,这场遭遇战很快结束了,从佛郎机开火一刻算起到彻底赢下这一战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前不久还耀武扬威的近四百蒙古骑兵现在已被全歼,大部分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有的被火炮活活轰死尸体支离破碎,有的是中了鸟铳死的异常憋屈,而更多的是在近战中被一个个戳死砍死的,侥幸不死的人受伤也不轻,躺在地上哀嚎求饶。 还有几个逃的快的,虽然跑出了鸳鸯阵的反包围,可没想朱慎锥这边的骑兵开始了反击,在已经提起速度的骑兵面前,刚刚开始跑起来的这几个蒙古人哪里能逃得过,更何况双方的力量对比已经彻底转变,寥寥无几的几个蒙古人在面对数以几倍甚至十几倍的追兵下,除了就地投降外别无他路,要不只有被直接砍翻马下的结局。 这一仗赢得畅快淋漓,就连朱慎锥对这个结果也极为意外。他原本以为能够挡住对方,给对手造成麻烦,逼迫对方骑兵撤离就很不错了,但没想居然能打成歼灭战。 凭借自己这边区区不到六十人和马世州他们这群败兵,却直接歼灭了对方近四百骑兵,而且战后自己这边除去有几个受伤的外一个都没死,如此辉煌的战绩简直让他惊叹不已。 这时候朱慎锥终于明白为什么戚家军有如此威名了,为什么戚家军自建成起从未有过一败,以少击多纵横天下,有如此赫赫威名。 当年浑河之战中,三千戚家军加白杆军的残部直面二万多八旗精锐,居然能打出八旗一万多伤亡的辉煌战绩。 如果那一仗不是因为投靠了后金建奴的明军大炮优势巨大的缘故,这一仗说不定戚家军还败不了,后金建奴恐怕得惨败而逃呢。 而且朱慎锥知道,浑河一战的戚家军并非是真正的戚家军主力,因为真正的戚家军在所谓的“闹饷事件”中已没了。这支戚家军是后来才组建的,其战斗力根本就比不上当初精锐的戚家军,充其量只是预备役罢了。 可就算这样这支部队战斗力依旧如此强大,假如当年那支横扫天下的戚家军在的话,那么结果又会如何呢?看着自己这边经历了第一次战火,从模样到精神气都有所改变的新军时,朱慎锥心中无比期待,又无比骄傲。 自己这一步算是走对了,如果不是从义乌把老金等人找来,又花大力气练这支部队的话,哪里会有今天的成就? 虽然现在这支新军的人还很少,可他从今日一战中已经隐隐看到了当年戚家军的影子,等这一次草原练兵完成,回到大明后,以这些人作为骨干扩大军力,只要财力允许的情况下,用不了几年他就能拥有一直强大无比的军队在手。 心潮澎湃之下,朱慎锥略微收拾了下心情,遭遇战结束了,可这事还没结束。战场的打扫和清理暂且不说,仅仅这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朱慎锥还没搞明白。 自己的人都是之前派去部落的,怎么会被这些蒙古骑兵追击呢?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朱慎锥打算把马世州等人叫过来仔细问问,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朱慎锥猛然回头,当他看清楚喊自己的人面孔时,整个人都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塔娜!?你……你怎么在这?孩子呢?腾格尔呢?腾格尔在哪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断后 喊朱慎锥的正是他的蒙古妻子塔娜,和他记忆中熟悉的塔娜不一样,面前的塔娜穿着一身普通蒙古人的衣袍,衣袍脏兮兮的,外面还套了件皮甲,戴着顶皮帽,秀丽的脸庞上满是污迹,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就认不出来这就是美丽动人的塔娜。 塔娜朝着朱慎锥飞奔来,不顾一切地扑在他的怀里就放声大哭,泪水一下子就打湿了朱慎锥的肩头,这让朱慎锥心中更紧张了。 “别哭,先别哭,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在哪里?”连忙安慰着塔娜,朱慎锥急急追问。 腾格尔是他的长子,孩子现在才一岁多呢,自己因为一直来往草原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上次离开的时候孩子连话都不会说呢,记忆中全是孩子那可爱的脸庞和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怎么都没想到不仅是自己的部下被人追杀,就连自己的妻子也在其中。之前朱慎锥有过最坏的猜测,难不成真是部落出了大事?可以阿失帖木儿部落的强大,在这片草原谁敢进攻他们呢?又怎么会让塔娜和自己的人落到如此下场? 再想到腾格尔,朱慎锥的心都揪起来了,如果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朱慎锥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见朱慎锥脸色大变追问孩子的下落,抽泣着的塔娜定了定神这才告诉他孩子没事,孩子好好的呢。这时候,朱慎锥这才注意到王海就在一旁,王海同样穿着蒙古人的服饰,胸前用布带绑着一个兜,兜里有个娃娃,兜外面罩了一层皮甲。 这娃娃正在呼呼酣睡着,趴在王海的胸口睡的香甜呢,仿佛之前的厮杀和他毫无关系一般,一只小手还放在嘴里,时不时还砸吧下小嘴。 “主子!您看,小主子好好的呢。”王海咧嘴笑道,解开了胸前的布带,小心翼翼把腾格尔抱在手里向朱慎锥递来。 朱慎锥连忙接过细看,腾格尔的确如王海说的一切好好的,不仅如此还睡的很香呢。看着孩子可爱的小脸,朱慎锥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脸上露出笑容,情不自禁伸手碰了碰孩子的脸蛋。 没想这一碰,小家伙打了哈欠突然就醒过来了,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迷茫,直愣愣看着朱慎锥,似乎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当他渐渐回过神,发现自己不在熟悉的母亲怀里,抱着他的人也不是王海的时候,小家伙突然小嘴一扁就大哭了起来,边哭边瞪着小腿,双手挥舞挣扎着,脑袋左盼右顾,似乎在找寻熟悉人的身影。 “你小子,我是你爹!这才几个月没见就把你老子给忘了?”见腾格尔居然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朱慎锥忍不住对孩子说道。 可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腾格尔哭的更大声了,边哭边喊着额吉,还嚷嚷着阿巴嘎,就是不理自己的老子。 一时间朱慎锥尴尬无比,又好气又好笑,还是塔娜在一旁把孩子主动接了过去,抱着孩子安抚了几下,小家伙这才停止了啼哭,躺在他妈的怀里把脑袋直接埋了起来,一看都不看在一旁尴尬的朱慎锥。 “孩子太小,他几个月没见伱有些不认识你了,这几日慢慢熟悉了就好。”塔娜对朱慎锥解释了一句,朱慎锥又能如何呢?自己的儿子居然不认识自己老子,而且见了自己爹还哭成这样,朱慎锥也是无奈啊! 不过就像塔娜说的那样,小孩子的记性差,加上他之前离开草原到现在间隔了好几个月,腾格尔早就把他的模样给忘记了,有今天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等接下来相互时间长了,孩子慢慢记起自己就没事了。 塔娜和腾格尔都没事,朱慎锥放心了不少,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依旧没有搞明白。 朱慎锥追问塔娜事情的经过,塔娜这才流着眼泪告诉朱慎锥部落出事了,她的哥哥,也就是部落的继承人哈丹巴特尔为大汗作战中战死了,部落带去的勇士损失了大半,前些日子消息传来,自己的父亲阿失帖木儿气急攻心口吐鲜血,就此一病不起。 哈丹巴特尔是阿失帖木儿的长子,也是阿失帖木儿早就选定的继承人,没有意外的话等阿失帖木儿百年之后,哈丹巴特尔就会继承部落台吉的位置,并且成为部落的首领。 可没想到,去年夏末的时候林丹汗再一次聚兵,这一次聚兵林丹汗准备教训外喀尔喀。 之前因为内喀尔喀的炒花部再加上科尔沁部的背叛,让林丹汗恼怒异常,可接连两次出兵都没起到效果,非但没能解决掉这两部,还因为两部和后金的勾结中遭受了一定损失。 两次战争没有结果,志大才疏的林丹汗发誓要彻底平定两部,让所有草原的蒙古人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可还没等林丹汗继续向内喀尔喀和科尔沁出手,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突然背弃他投靠了后金建奴,更让林丹汗气得七孔冒烟。 接着乌珠穆沁部翁衮都喇尔子多尔济车臣济农与其叔之子塞棱额尔德尼台吉也因与林丹汗不和,率部投奔了漠北外喀尔喀。苏尼特部素塞巴图噜济农、浩齐特部策凌伊尔登、阿巴噶部都思噶尔札萨克图济农各率所部,也投奔了漠北……。 接连不断的打击,使得蒙古本部人心惶惶,林丹汗这个大汗之位也有些不稳。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同时也给这些背叛自己的各部狠狠教训,林丹汗执意要再一次聚兵,这一次他不准备向内喀尔喀和科尔沁出手,而是要打漠北蒙古,也就是外喀尔喀部。 虽说林丹汗此举实际上并不妥,作为草原的共主在这种情况下妄动刀兵并不是好的选择,而且这些人背叛林丹汗的原因虽然林林种种,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宗教问题,可最大的问题是林丹汗这些年倒行逆施四处竖敌,而且从政治和军事上不断失误的缘故。 如果换成朱慎锥,在这种情况下首要的是先稳住内部,避免类似的情况再一次发生。然后拉一派打一派,再借用大明的力量作为盟友,直接联合大明朝后金下手。 只要帮大明解决了后金问题,无论内外喀尔喀还是科尔沁就失去了最强大的助力,再通过联姻、拉拢、分化等各个手段,加强蒙古本部对各草原的影响力,从而由根本上解决问题。 但林丹汗根本就没这么干,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些,这些年来林丹汗一直都是想用武力来进行压制而从不考虑政治问题,再加上他刚愎自用又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不顾各部的实际情况连年征战,使得草原各部叫苦不迭。 如果林丹汗发起的战争胜利的话还好些,可偏偏连年战争又败多胜少,蒙古人又不傻,一次两次跟着你大汗打仗还行,可回回如此,自己损失巨大又捞不到半点好处,怎能不会有其他想法? 这一次林丹汗出兵外喀尔喀,阿失帖木儿是不看好的,从内心来说他也是拒绝的。上次朱慎锥在草原的时候,两人私下就聊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也是一样,可惜阿失帖木儿不是朱慎锥,作为蒙古本部部落首领,又是林丹汗的直系下属,他无法违背大汗的命令,除非阿失帖木儿和其他人一样有着叛心,直接脱离林丹汗远走他方,或者直接归附大明,但这个选择对于部落来说又不可能,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无奈之下阿失帖木儿只能尊从林丹汗的命令出兵,这一次出兵和前几次一样,依旧由哈丹巴特尔领兵。按照阿失帖木儿的想法,最多也就是和上几次出兵那样无功而返,到时候战争结束直接把人拉回来,也算是给林丹汗一个交代罢了。 但谁都没想到这次出兵却出了事,林丹汗这一次打的是漠北蒙古,而漠北蒙古的地盘可不小,再加上漠北和漠南蒙古不同,环境远比漠南恶劣的多,不仅地形复杂,还有大片的沙漠地带,在这种地方作战难度极大。 而且战争一开始,漠北方面就避开了和林丹汗正面交战,依靠地形优势牵着林丹汗大军鼻子走打起了游击。这种战术让意图以决战彻底解决漠北问题的林丹汗面很不习惯,从开始起足足大半个月,除了双方小规模的交战外,林丹汗的大军连对方的主力在哪里都没摸到。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末很快就过去,当秋天到来后,漠北的天气一夜间就冷了下来。按理说这时候林丹汗应该退兵了,因为再拖下去冬天很快就要来临了,可憋着一口恶气的林丹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没有下达退兵的命令,在他看来天气带来的影响是双方的,要论军力是自己这边更强,只要抓紧时间抓到对方主力位置,一战而定拿下,一切问题就能解决。 由于林丹汗的这个错误决策,使得蒙古本部的部队开始陷入了困境,当短暂的秋天过去,冬季开始来临,第一场鹅毛的大雪下来后,这仗根本就没办法打了。 不服输的林丹汗依旧硬挺了十来天,这才无奈下令撤军。可这时候撤军哪里这么容易?随着冬天到来,撤军变得困难得多,而且漠北蒙古各部落也看到了进攻的机会,原本躲着林丹汗的那些部落骑兵一个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开始尾随林丹汗的大军不断骚扰。 面对这样的情况,林丹汗的撤军速度根本就提不起来,撤军大半个月还没能把部队撤回察哈尔本土,这时候林丹汗也发急了,这天越来越冷,自己这边的补给也不足,再加上大军行军速度缓慢,又没携带足够的过冬物资,如果不马上撤回去弄不好就全军覆没。 林丹汗绝对不会看着自己的本部力量受损,一旦没了本部掌握的军力,那么他这个大汗就彻底坐到头了。为了摆脱困境,林丹汗做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就是用其他部落的部队作为断后,掩护他本部主力撤退,而哈丹巴特尔不巧就成了牺牲品,成了断后的一员。 第二百五十四章 惊变 哈丹巴特尔有两千精骑,这是阿失帖木儿部落最能打的一支骑兵。 在北征漠北的战争中,哈丹巴特尔的手下没遭到什么损失,而且他携带的物资也比其他部落更充裕些,装备也更为精良。 这说起来还和朱慎锥有关,随着这两年朱慎锥和部落的贸易深入,阿失帖木儿部落发展的不错,不仅从大明这边弄到了不少物资,就连部落的骑兵装备也强了不少。 这些,也使得哈丹巴特尔的这两千精骑战斗力比其他部落强上不少,可谁都没想到正是这样的缘故林丹汗把断后的任务交给了哈丹巴特尔,一来哈丹巴特尔的骑兵装备好又能打,二来在林丹汗眼里,阿失帖木儿部落虽是支持蒙古本部的部落之一,可毕竟和大汗直属的部落有着区别,为了保存自己本部的力量,让哈丹巴特尔的人断后是再好不过了。 命令下达后,哈丹巴特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林丹汗为了撤回大军的牺牲品,去担任断后的任务。 从心中,哈丹巴特尔是不想接下这个任务的,可是面对大汗的命令他又无法拒绝,再者林丹汗的金账就在不远处呢,传令的人也在眼前,假如哈丹巴特尔直接拒绝,那么以林丹汗的脾气肯定饶不了他。 到时候林丹汗直接把他们这支部队视为叛军,大军一围所有人都跑不了。自己丢了性命也就罢了,可部落的这两千勇士怎么办? 更何况,一旦这样的话,自己的部落就彻底完了,林丹汗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到时候大兵压近,整个部落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面对这样的情况,哈丹巴特尔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就这样他和他的人就成了为大军断后的一支队伍。 为大军断后是极其危险的任务,哈丹巴特尔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现在的他根本就没能力选择,只能祈祷长生天能赐予他运气了。 可惜的是,交战双方都是蒙古人,长生天或许也没办法选择,只能闭上眼睛让他们自己来决定命运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哈丹巴特尔和他的骑兵们在断后中接连不断遭遇了交战,虽然他们比对手更勇猛也更精锐,战斗力也更强,可毕竟他们的人太少了,而且因为断后的缘故,失去了骑兵来去如风的优势,只能被动交战。 几战下来,两千精骑损失不小,这时候哈丹巴特尔只能苦苦支持,一直支持到林丹汗的大军总算撤到察哈尔的时候,哈丹巴特尔才松了口,开始向南突围。 可谁想这时候已经晚了,随着漠北各部的部队陆续赶到,包围圈已经形成,哈丹巴特尔的退路被敌方切断,自己这边也没了援军,要想突围只有杀开一条血路打出去。 最后的突围战开始了,哈丹巴特尔率领他剩余的骑兵开始突围,可面对几倍的漠北骑兵围追堵截谈何容易?连续交战,更让他的骑兵疲惫不堪,再加上不断遭受的损失,他们的战斗力也相应削弱。 这一战实在是惨烈,塔娜告诉朱慎锥,部落的两千精骑最终突围出来的只有不到两百人,而且个个带伤。而她的哥哥哈丹巴特尔却没能突出来,死在了突围的路上,就连尸首都没能找回来。 消息是不久前传回来的,当消息传来后,阿失帖木儿经受不住如此打击就倒下了。 作为部落首领,阿失帖木儿是一个合格的首领,哈丹巴特尔也是他选定的继承人。现在继承人死在了漠北,部落又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损失,早就年过花甲的阿失帖木儿怎么能承受得住如此重大打击? 阿失帖木儿倒下后,整个部落也人心惶惶,首领病重,继承人也没了,部落中有些人不由得起了心思,这些人中就包括塔娜的哥哥——旭日干。 旭日干是老二,在他看来现在大哥没了,父亲又病重,自己当仁不让就应该是下一个继承人。 为了当上继承人,旭日干去找老三嘎力巴商量,意图取得弟弟的支持,在这时候嘎力巴没有反对旭日干当继承人,摆出一副全力赞同和支持二哥的姿态。在嘎力巴的建议下,头脑简单的旭日干居然不顾阿失帖木儿病重,直接跑到父亲面前大言不惭让父亲宣布自己作为下一个继承人,这时候正为长子之死伤心的阿失帖木儿勃然大怒,挣扎着爬起来,抓起鞭子就要狠狠教训一下自己这个混蛋儿子。 可谁想,旭日干居然敢还手,或许在他眼里自己这个继承者是铁板钉钉了,大哥没了,老爹病重说不定马上就要去见长生天,而老三嘎力巴又是支持自己的,在这种时候部落的继承人不是自己还能是谁? 而且旭日干去见阿失帖木儿之前还喝了不少酒,再加上他原本脑子就不太好使,见阿失帖木儿要用鞭子抽他居然壮起胆子还手,没想到这一还手就闹出了令他后悔莫及的结果。 倒不是旭日干有胆量打老爹,其实他的还手也只是从老爹手里把鞭子强硬夺下,同时又大言不惭说了些狂妄话罢了。可没想到病重的阿失帖木儿气急攻心之下当场呕血不止居然给这个逆子活活气死了。 见到老爹死了,吓得酒醒的旭日干也回过了神,他虽然想争继承人,可从来没想过要弑父啊,可现在老爹被自己活活气死,这可怎么办? 乱了神的旭日干急得团团转,想了好一会儿一拍脑门跑去找老三嘎力巴商量。得知阿失帖木儿被旭日干气死后,嘎力巴眼珠子一转建议旭日干顺水推舟,让人封锁消息,同时直接以继承者的名义接任部落首领得了。 只要做完这一步,旭日干成了下一任首领,那么之前的事就能遮掩过去。再说了,坐上首领之位,以后会还会去追究阿失帖木儿的死因呢?一切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 旭日干听后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当即就和嘎力巴商量了起来,两人商量后决定第二天一早就聚集部落中人当众宣布阿失帖木儿因为病重回归了长生天的消息,同时力推旭日干当部落首领。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完美,可旭日干怎么都没想到,当第二天他召集部落长老和头领准备宣布这件事,接着就能当上部落首领之位的时候,早就暗中做好准备的嘎力巴突然当场发难。 嘎力巴直接撕下脸皮,当着所有人的面痛斥旭日干弑父,直接把旭日干所做的事全部当众抖落了出来,告诉大家旭日干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部落首领,非但如此还是部落的罪人,他的所作所为就算被万马踏成肉泥也是应该的。 当真相揭露时,前一刻还在做部落首领美梦的旭日干后一刻直接就惊呆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一向和自己穿一条裤子的好弟弟嘎力巴居然会出卖自己。 面对确凿的证据和众人的指责痛骂,旭日干气的暴跳如雷,他破口大骂嘎力巴就是一条毒蛇,明明是两人商量的事怎么全把罪责都推到了自己头上?闹了半天之前的支持和建议都是假的,嘎力巴真正的目的是早就盯上了部落首领的位置,为了搞掉旭日干取而代之,这才虚情假意让自己入了套。 可这时候谁还会相信一个弑父的人?而且整个部落大家都知道旭日干是什么货色,这就是一个没什么头脑的莽人。旭日干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大家都不奇怪,一时间所有的罪名都指向了旭日干,让旭日干百口难辨。 旭日干见情况不妙意图反抗,谁想嘎力巴早就做好了安排,因为之前旭日干相信嘎力巴,大帐附近安排的人手都是让嘎力巴帮忙布置的,可现在这些布置成了要他命的毒招。 可就算这样,旭日干依旧困兽犹斗,他那里甘心束手就擒,而且他很清楚就算不反抗嘎力巴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一场火拼开始,旭日干和自己的几个亲卫面对数倍的嘎力巴的人激励反抗,可就算他的武力不弱,却依旧不是谋划周全的嘎力巴对手,眼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而他自己也受了伤,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给嘎力巴砍成肉泥。 发急了旭日干见自己马上就要死到临头,顿时朝着一旁的部落长老、头领高声大呼,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旭日干告诉大家,当初朱慎锥的商队在草原遭遇袭击的事不是别人干的,是他和嘎力巴联手干的,而且出这个主意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嘎力巴,其用意是要解决掉朱慎锥的商队,削弱朱慎锥和塔娜夫妻在部落的影响力,如果能借此杀掉朱慎锥就再好不过了。 道理很简单,因为阿失帖木儿对塔娜的宠爱和对朱慎锥的看重,作为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阿失帖木儿居然给了塔娜在部落不低的地位,而且还把部落的部分人丁划归给了塔娜和她的儿子。 至于朱慎锥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区区明人居然娶了草原上最美的塔娜,而且这两年阿失帖木儿对这个女婿的重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长久下去,朱慎锥在部落的地位甚至会超过旭日干和嘎力巴。 另外塔娜夫妻和哈丹巴特尔的关系又很好,一直都是支持哈丹巴特尔的一方,这样一来作为老二老三的旭日干和嘎力巴又如何自处? 当这话出口,一片大哗,尤其是在场的塔娜更是惊愕异常,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和丈夫苦苦找寻的幕后黑手居然是自己两个哥哥,怪不得部落一直寻不到当初袭击商队的那些人的下落,如果这件事真如旭日干说的那样,那么一切解释就合理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乱杀 旭日干的话让嘎力巴愤怒异常,狂呼着让人尽快拿下旭日干,可这时候已经彻底豁出去的旭日干还在继续往下说,不仅说出了嘎力巴谋划商队的事,还说了一些其他不为人之的事,当一件件破事从旭日干嘴里说出的时候,嘎力巴的脸都绿了。 这时候,有长老站出来提议暂且住手,先不要杀旭日干,等搞清楚他所说的这些真伪再论。 但这话刚刚出口,嘎力巴就坚决反对,同时催促手下人尽快杀掉旭日干。此时的塔娜也回过了神,连忙带人阻止嘎力巴,不管怎么样旭日干说的事太过重要的。 见情况不对劲,嘎力巴脸色异常难看,此时旭日干仰天狂笑,因为他知道有其他人出手自己就能活下来了,哪怕最后还是一死,但至少现在能活。更重要的是旭日干现在恨嘎力巴入骨,如果不是因为嘎力巴的背叛自己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就算是死也要把嘎力巴拖下水去,大家同归于尽。 情况有些失控,嘎力巴再也不留手,他原本只想借这个机会弄死旭日干,可没想会变成这样。当即嘎力巴就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外面又拥进一群人来,这些人全都是嘎力巴的人,一进到大帐二话不说就朝着众人无差别下手,转眼几个长老和头领就惨死在了嘎力巴的刀下。 一切都失控了,陪在塔娜身边的王海见情况不妙哪里还顾得上旭日干?当即带着人就护着塔娜往外冲。 因为嘎力巴的人实在太多,塔娜身边除了王海外只有莫日根等几人,面对数十倍的敌人,他们只能咬牙以身躯护住塔娜逃出生天。 一场厮杀在大帐发生,最终旭日干没有逃过嘎力巴的屠刀,被生生砍死当场。部落的长老和头领也被嘎力巴杀的差不多了,仅存比较机灵的两人见情况不对,第一时间跪地投降并表示自己支持嘎力巴才逃过一难。 至于塔娜等人浴血杀出重围逃了出去,这还多亏了莫日根,如果不是莫日根在,凭他们几人要想杀出去谈何容易。可惜莫日根没能活下来,他拼尽全力拦住了追兵,为塔娜等人争取到了逃离的时间,自己却在围攻中惨死。 逃出去的塔娜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还是王海帮她拿了主意,第一时间他们逃回了位于部落另一处的自己营地,到了那边后找到腾格尔后,王海就把孩子绑在了自己身上,此时闻讯赶来的马世州和胡林也到了,王海简单把情况一说,两人同时大惊,马世州立即就做出了马上撤离部落的建议,一旦嘎力巴的人追过来,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情况紧急,塔娜也不作多想,就同意了这个建议,所有人马上撤离。由于走的太急他们什么都没带,慌乱中只取了兵器和战马,由王海、马世州、胡林三人护送,再加商队的成员和塔娜手里的几十个蒙古勇士,一行人毫不迟疑地朝南方而逃。 马世州的判断是对的,就在他们刚刚逃出营地的时候嘎力巴的追兵就到了,在解决了旭日干等人后,嘎力巴腾出手来要解决塔娜等人。 现在,哈丹巴特尔死了,阿失帖木儿也死了,作为继承人人选的旭日干也死了,嘎力巴在部落中已经没有了对手。而且他还杀了这么多人,只要把塔娜这些人也解决掉,那么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接下来登上部落首领,掌控大权指日可待。 塔娜是必须要杀的,不光是塔娜一个人,还有塔娜的孩子腾格尔和马世州这些人,只有她们全部死光了才不会把自己的事给泄露出去,而且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反正手上已经沾了那么多的献血,嘎力巴已经不在乎其他了,他满脑子都是斩草除根的念头。 为了追杀塔娜,嘎力巴派出了整整五百精骑,这些精骑一部分是他直属的部下,另一部分是这些年他暗中培养的后手,为的就是今日。 相比嘎力巴的追兵,塔娜这边只有一百多人,这些人中除去她的蒙古亲卫外都是商队的人。 虽然商队的人都会骑马,可要论马术却比不上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蒙古人,她们跑出没多远,嘎力巴的追兵就到了,一旦被这些追兵围上,所有人都得死。 情况危机,马世州果断采取了分层断后的战术,也就是派出小股人断后阻拦后方的骑兵,以为大部队争取时间。 这种断后的风险可想而知,用一句十死无生形容丝毫不为过,所有负责断后的人都是抱着必死信念,因为他们都知道只有拦住追兵,拖延时间,其他人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这一路上,马世州用这个办法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这才是他们能一直从部落逃到这里,最终遇上朱慎锥一行的原因。 正也是因为如此,塔娜她们一路上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手,追兵虽然也有损失,却依旧比塔娜她们人多了许多,随着双方距离的逐步拉近,如果不遇到朱慎锥,马世州已经打算再派一队阻拦了,就算这样能争取多久谁都无法保证。 听完塔娜的讲述,朱慎锥脸色阴沉,双手捏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怎么都没想到仅仅几个月的时间部落居然出了这样的大事,更没想过阿失帖木儿和哈丹巴特尔父子会这样回归长生天。 闭上眼,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在自己面前浮现,阿失帖木儿带着狡诈的笑容仿佛在和自己说些什么,憨厚的哈丹巴特尔手里拿着碗酒,另一手勾着自己的肩膀哈哈大笑,还有布日固德,他认识的第一个蒙古朋友,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心中难受之极,两行热泪情不自禁落了下来。 上次离别还历历在目,而今却天人相隔,世事无常不过如此,怎能让朱慎锥不黯然泪下? 更让他心痛的是塔娜她们的遭遇,如果不是自己恰好半道上遇到,就算马世州不断分兵阻拦恐怕也难逃覆灭的下场。 一想到自己的妻儿会遭此毒手,朱慎锥整个人微微都颤抖了起来,此外还有为帮她们争取时间而死的那些人,这些人中无论是蒙古人还是商队的成员,他们都是自己的兄弟啊! 尤其是莫日根,这个身材魁梧的蒙古汉子,朱慎锥至今记得和他交手的一幕,虽然败在朱慎锥手里,莫日根从来没有恨过朱慎锥,相反这个憨厚的蒙古汉子之后还和朱慎锥成了好朋友,每次朱慎锥来到部落他都会找来和朱慎锥好好喝上一杯,两人谈天说地,兴起时还会依照蒙古的规矩下场交手戏耍一番。 但现在一切都没了,他们都已经死了,他们的死是谁造成的?除了哈丹巴特尔外,其余人都是死在旭日干和嘎力巴的手里,甚至可以说旭日干只是嘎力巴利用的傀儡,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后者。 “嘎力巴!”朱慎锥从来没有如此恨这样一个人,他咬牙切齿念出了他的名字。这是一条毒蛇,正如旭日干所说,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他没想到平日不显眼不露声色的嘎力巴居然有如此城府,自己以前还真是小看他了。这么多事和他有关,尤其是自己商队在草原遇袭居然是这个家伙在背后下的黑手,看来为了部落首领的地位,嘎力巴早就暗中准备多年了。 怪不得商队遇袭后一直查不到那些马匪的下落呢,说起来也正常,这个事和旭日干、嘎力巴都有关系,当初阿失帖木儿派部落的人去调查,他们兄弟两人就是主持调查的人,让他们自己查自己,能查出问题来才见鬼了呢。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旭日干临时前的那番话也说出了答案,无非就是担心朱慎锥和塔娜夫妻在部落的影响力太大,尤其是阿失帖木儿在腾格尔出生后不久就又拨了一部分人丁给塔娜,还正式宣布让腾格尔这个还在吃奶的娃娃当了百户,直接和他们平起平坐。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朱慎锥夫妻和孩子在部落的实力越发强大,他们兄弟的地位也就不再稳固。再加上朱慎锥夫妻和哈丹巴特尔的关系又很好,一直都是哈丹巴特尔的支持者,在暗中图谋部落首领位置的嘎力巴看来,朱慎锥夫妻是他成功的障碍。 既然是障碍就要拔除,嘎力巴就此利用了头脑简单的旭日干,原本就不满腾格尔当百户的旭日干听了弟弟的话后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下来,这才有后来的事发生。 朱慎锥觉得这仅仅只是表面,背后还有一些其他人不知晓的东西。嘎力巴再聪明再算计,也不可能跑到大明收买自己的人,从商队的二五仔事件来看,这其中不仅有嘎力巴的影子,还有大明其他商行的影子在,这个事远不像想的那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嘎力巴是幕后黑手之一是确定了的,再加上他现在的所为,双方已经仇恨不共戴天。如今他派出来追杀塔娜的骑兵已经被自己解决了,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接下来朱慎锥不报仇哪里还能算得上君子? 第二百五十六章 勃然大怒 战场很快打扫完,死掉的蒙古人也懒得掩埋,直接扒光后尸体往草原深处一丢,自然有草原上的动物帮他们解决,用不了多久一切痕迹就会彻底消失。 至于死马和受伤的马儿基本也是这么处理,死马没什么用,马肉又难吃,朱慎锥他们携带的物资足够根本不需要靠吃马肉来补充。伤马基本都是废了,活着只能增加痛苦,直接给它们一刀也算是替马儿脱离苦海了。 还能骑用的好马不少,清点了下有二百六十多骑,这些马正好派得上用处。至于那些蒙古骑兵的军械,比如马刀、弓箭这些能用的也全部收集了起来,皮甲完好的也是一样,不能用的就当破烂丢到了一旁。 追兵有三百八十七人,也就是说除去一路上和塔娜的人交手损失了一百一十三人外,其余全在这里了。 这一战,最后活下来的蒙古骑兵俘虏二十九人,这些人中二十二人带着轻伤,七人运气不错没有受伤。直接战场上被佛郎机、鸟铳和长矛、腰刀等杀死的蒙古骑兵达到了三百四十五人,剩余的人全受了重伤,其实有些重伤还是可以医治的,最多就是以后残废罢了。 可朱慎锥哪里有这样的善心,当老金询问自己的处置意见时,朱慎锥二话不说就做了个挥手的动作,老金会意咧嘴笑笑,接着就带着人把这些重伤员全给解决了,转眼功夫,这些人就从伤员全变成了尸体。 朱慎锥的冷酷和随意把俘虏的二十九人给吓坏了,这些蒙古骑兵也算得上精锐,要不然嘎力巴也不会派他们追击塔娜。 杀人对他们来说就和吃肉喝酒那样简单,别说在他们眼里软弱的大明人了,就算是蒙古人也是一样。 但今天这一战彻底打破了他们内心的骄傲,这一战从开始到结束只有半个时辰而已,原本以为顺手杀光朱慎锥这些人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万万没料到结果令自己无比震惊。 比对方的兵力多出近十倍,而且还是以骑兵对步兵,对方居然打出了零死亡,自己这边却全军覆没的结果。 当感受到朱慎锥凌厉的目光朝自己这边扫来的时候,幸存的这些俘虏就感觉到全身冰凉,仿佛这目光就是实质的刀子,直接架在自己脖子上一般。甚至在他们心目中,朱慎锥已经成了可怕的魔王,而且是受长生天庇护的魔王,是不可战胜的魔王。 如果不是,那么怎么解释自己的惨败呢?又怎么解释朱慎锥是赢得这一仗的呢?蒙古人从小就畏惧虚无缥缈的那些事物,更对长生天有着先天的崇拜,在这些影响之下,他们已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了,一个个朝着朱慎锥伏拜着,身躯不住颤抖,口中默念经文,祈祷这个魔王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六爷!” 这时候,马世州和胡林回来了,他们脸上带着疲惫,精神却是极好。 任何人在被人追杀一路,眼看着无法逃脱的时候反败为胜都会有这样的反应,马世州和胡林自然也不例外。 点点头,朱慎锥直接问马世州仔细看过那些追兵尸体没有,马世州自然是明白朱慎锥问这话的意思,当即回答说他刚才打扫战场时已经仔细查看过了,所有尸体包括活下来的蒙古骑兵全都没漏下。 根据他的查看,这些人中的确有几个熟面孔,而这几个熟面孔正是上次袭击商队的马匪。这个结果朱慎锥并不意外,因为他在塔娜的话中已经知道了上次袭击商队的人是谁,询问马世州只是再做个确认罢了。 “让兄弟们扎营吧,今天好好休息一日,你们辛苦了。” “是!” 两人抱拳回道,今天这一战不仅是追击的蒙古骑兵无法想象,就连他们也是惊的目瞪口呆。 追击他们的蒙古骑兵有多精锐,马世州和胡林心里都很清楚,双方这一路上交手多次,为了逃脱追击,他们甚至连保命的火铳都用上了,可就算这样也只是给对方多造成了些麻烦,却依旧没能摆脱对方的追杀。 如果不是碰上朱慎锥,马世州断定他们这些人绝对逃不回大明去,被对方追上全部杀死只是时间的问题。可现在呢?一眨眼的功夫,这些精锐蒙古骑兵居然全军覆没了,一个跑掉的都没,而他们的对手仅仅只是朱慎锥带着的这不到六十人而已。 如此兵力对比,打出了如此惊人的结果,给予他们内心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胡林怎么都搞不明白,这些精锐蒙古骑兵怎么在朱慎锥手里就成了任其捏的软柿子呢?而马世州稍好些,毕竟他曾经是边军的低级武官,是上过战阵有过见识的,从朱慎锥带的人所使用的战术中看出了些东西。 “六爷,您带的这些人是……浙兵?”马世州压低声音问。 所谓的浙兵是戚家军的正式用名,戚家军驻守边境多年,虽然马世州没和戚家军共事过,却也听说过戚家军的威名。而且戚家军的鸳鸯阵战法和车营战法独步天下,哪怕他没亲眼见过却也听说一二。 朱慎锥微微摇头,浙兵?无论是浙兵还是戚家军都已成了历史了,浑河一战后大明已没了这个两个称呼,这支部队是朱慎锥练出来的新军,他们的前身虽然是戚家军,但不再属于朝廷,而是属于自己。 见朱慎锥不置可否,马世州心中更是疑惑,不过朱慎锥没说,作为下属他也不好多问。而且除去这支军队的来历让他奇怪外,还有一点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在战后打扫战场的时候,他感觉到这支凶狠的部队似乎是第一次上战场,许多人从表情和动作的反应来看也不像是久经战阵的老手。 在这种情况下,马世州心里就更惊讶了,如果这是一支新练的军队居然能打出这样的战绩实在更让人吃惊了。 戚家军在浑河全军覆没后,马世州曾经感慨过这世上再无如此强军了,而现在这支人数不多的部队出现,马世州吃惊之余也不由得有些兴奋,作为大明子民,尤其是马世州这样曾经的边军低级军官,再一次能见到戚家军诞生,自然是骄傲无比的。 因为心里想着许多事,朱慎锥暂时也没打算和马世州等人解释的想法,反正接下来的时间有的是,这些事可以暂放一边等以后再说。 随着太阳西斜,夜晚即将来临,今天是肯定走不成了,朱慎锥也下令就地扎营。 经历了这一战,虽然战绩惊人,可毕竟他的人都是新兵,必要的生理、心理调整还是需要的。让大家好好休息一晚,恢复一下是带兵的基本,而且朱慎锥还有许多问题要询问塔娜和马世州他们,他要彻底搞清楚部落的情况,然后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日落前,营地扎好,俘虏的蒙古骑兵全绑了起来并由专人看管着,其他人按部就班各自用饭休息,而在朱慎锥的营帐里,朱慎锥把自己这边的几个人全叫了过来,大家盘膝而坐。 在朱慎锥的右手边是抱着孩子的塔娜,小家伙早就睡醒了倒不吵闹,手里拿着朱慎锥给他的糖块津津有味的舔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看着四周熟悉或陌生的人。 右手边是王晋武,他能坐这个位置因为他的身份不同,他不仅是朱慎锥的表弟,身上还有百户的军职,从这点来说他是仅次于朱慎锥的。 接下来就是老金了,这一仗之所以能赢得这么轻松老金功不可没,如果不是他的严格训练和临阵指挥,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轻巧获胜。而且老金不光是朱慎锥请来的教官,还是戚家军的老兵,如今又立下如此功劳,坐这个位置理所当然。 接下来是马世州和胡林,他们一左一右,两人都是商队的领队,也是朱慎锥信任的人。这一次塔娜母子能逃出来多亏了他们的果断,尤其是马世州更功劳不小,要不然根本挨不到遇到朱慎锥一行,早就被追兵给追上了。 最后是王海和李佑,王海是朱慎锥的忠仆,也是他一路上以自己身躯护着腾格尔,让这个小家伙毫发无损。为了保护腾格尔,王海背后还中了两箭,不过幸好穿着皮甲伤的不重,眼下用了药又包扎完已没大碍了。 李佑是李虎的独子,又是王晋武的弟子,算得上自己的晚辈了,而且这一战中李佑虽然年轻却表现出色,在战场上指挥得当,所以今天议事他也有一个席位,这也算是对他的认同和勉励。 见人到齐,朱慎锥先让马世州和胡林把部落发生的事给大家说了说,两人当即仔细就讲了起来,随着他们的讲述,还不知道情况的王晋武等人先是错愕,接着就是露出怒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六哥,这还等什么?不弄死这个王八操的,你我兄弟哪里咽的下这口气?”等两人刚刚说完,脾气暴躁的王晋武哪里还坐得住?他从小就和朱慎锥关系好,两人虽是表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朱慎锥在草原的那些事瞒别人却从来不瞒他,对于塔娜虽然从未见过,却早就知道塔娜和孩子的存在。 这次来草原一方面是练兵,另一方面王晋武早就想见见这个蒙古嫂子和大侄子了。谁想还没到部落就碰上了这种事,王晋武哪里还忍得住?尤其是这个什么嘎力巴,居然算计自己表哥?还差一点杀了自己嫂子和侄子?这实在是孰不可忍,敢欺负到他们兄弟头上了?不报此仇还能算男子汉大丈夫? 第二百五十七章 乔装前行 王晋武的话音刚落,其他人也表示了这个态度,尤其是胡林更是如此,这一路逃亡早就心里憋着一股子鸟气了。 不过老金和马世州却没说话,两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朱慎锥抬起手,示意大家不要激动,部落发生惊变,自己的老丈人和大舅哥都没了,就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也差一点死在追杀之中。 此外,这一路逃亡中,为了掩护塔娜母子,商队的兄弟和蒙古护卫损失了三分之一,如此血仇怎能不报?朱慎锥从来不是好相与的,哪会咽的下这口恶气? 不过相比气愤难填的王晋武,朱慎锥却要理智的多,别看这场遭遇战赢得轻易,可这一仗之所以能大胜一半也是运气使然。 一来追击的蒙古骑兵连日交战,本就疲惫,而朱慎锥这边却是以逸待劳。 二来双方的武器装备差距不少,别看朱慎锥这边人不多,可拥有佛郎机、鸟铳等杀伤力强大的火器,人人披甲手中装备精良,反观蒙古骑兵那边,除了头目和领军的首领外,披甲的蒙古人只是少数,而且手上的武器也无非就是一把马刀和弓箭罢了。 至于其三,对方一路追击,塔娜她们一路逃亡,这些蒙古骑兵早就成了骄兵,在他们眼里追上塔娜等人把她们全部杀死已是板上钉钉了,而突然冒出来的朱慎锥他们更如土鸡瓦狗一般,下意识以为凭着自己骑兵对步兵的巨大优势,根本不用顾虑直接冲过去就能把朱慎锥给打得落花流水。 所谓骄兵必败就是这个道理,但这些蒙古骑兵怎么都没想到朱慎锥他们不是随便拿捏的软柿子,而是一块坚硬无比的岩石。直接一头撞上去后,被严阵以待的战阵迎头痛击,当佛郎机火炮发射后,这些蒙古人瞬间给打得晕头转向,随后又在经验的趋势下做出了错误选择,从而导致彻底战败。 如果对方早就有准备,这一仗虽然能赢却绝对无法全歼,而且自己这边的伤亡也肯定要大上不少。所以说这一仗赢得轻易只是幸运罢了,假如仅仅只把这一仗作为双方的真实力量对比就大错特错。 阿失帖木儿部落的人口不少,这可是一个数万人的大部落,现在阿失帖木儿、哈丹巴特尔父子已经不在了,旭日干也死在了嘎力巴的手里,嘎力巴应该控制住了部落,手中可调用的力量远比朱慎锥强大的多。 哈丹巴特尔的两千精骑是部落原本最强大的战力,但这个战力已损失在了漠北。除去追击塔娜的这股骑兵外,嘎力巴手上至少还有不少人可以调用,就算这些力量精锐程度不足以和哈丹巴特尔的精骑相比,也不是朱慎锥他们这些人能抗衡的。 一时间,朱慎锥心里盘算起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路。 一条路是马上带人撤回大明,先确保妻儿的安全,以后再想办法讨回。 这个选择看起来是最稳当不过的,可这样做的后果也是严重的,解决了追兵,嘎力巴那边要得知消息起码也是好几日之后了,在这时间间隙中足够朱慎锥他们全部安全撤回大明去。 可是,这么一撤阿失帖木儿等人的仇就报不了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嘎力巴彻底掌控住部落大权后,想要报仇更难。 再加上现在这么一撤,朱慎锥在草原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荡然无存,未来想继续和以前那样进行贸易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朱慎锥找其他部落合作,可这都需要时间,而且还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另一条路就是像王晋武他们说的那样,报仇不隔夜,领军直接打回去弄死嘎力巴这个王八操的。 这样做的风险同样也有,一旦嘎力巴现在已经彻底控制住了部落,也有所准备的话,他们这些人朝部落前进弄不好就是羊入虎口,到时候嘎力巴集合部落的力量,以双方实力对比差距下,朱慎锥的赢面并不大。 可仔细思索之后,朱慎锥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考虑过得失,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阿失帖木儿部落绝对不能有失,更不能让嘎力巴如此轻易得手。一旦部落的关系断了,加上嘎力巴成了部落的新首领,那么自己在草原的贸易就彻底结束了。 就算朱慎锥以后找寻其他部落的合作关系,先不说这些部落是否能和阿失帖木儿部落那样值得信任,仅仅要联系上这些部落并取得贸易合作也需要时间。 这些时间至少一年半载甚至更久,其中损失更是巨大。现在的朱慎锥各处都在用钱,他大部分资金的来源都是依靠和草原贸易中得来的,贸易的中断会直接导致资金的断流,这个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再加上嘎力巴的缘故,就算未来和其他部落贸易你能保证嘎力巴这条毒蛇不做出其他事来?他既然能挑唆旭日干弑父,又反手杀掉了旭日干上位,就连亲妹妹塔娜都不放过,更不用说对付朱慎锥。 阿失帖木儿的部落是大部落,在这片草原影响力不小,如果嘎力巴在草原上放出风去,朱慎锥要想和其他部落合作的难度可想而知。再说了,有这么一个仇人在,双方都不会放心,老话说的好,从来只有千里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嘎力巴的问题不解决,朱慎锥在草原举步艰难。 现在打回去虽然有风险,却同样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部落惊变,嘎力巴的速度再快他现在也只是表面上控制部落而已,哪怕他杀掉了在场议事的几个部落长老和头领,可在蒙古部落中想彻底封锁消息是根本不可能的。用这种方式强行上位,就算部落中的人俯首承认嘎力巴的统治,但他这个统治基础并不牢靠。 因为阿失帖木儿等人的缘故,嘎力巴要想彻底控制住部落还需要时间,给他的时间越久,他控制部落的程度也就越大。等到嘎力巴把部落中潜在的反对者一个个全解决掉,上上下下全由他的人把持的话,那么这个部落就彻底成了他的了,到时候很难再撼动嘎力巴在部落的统治。 从时间和部落基础来看,现在对朱慎锥还是有利的,,如果这时候突然反击部落,他们面对的也仅只是嘎力巴的人而不是整个部落的反抗。假如等他彻底控制住部落就不一样了,那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大部落的力量了,别说朱慎锥现在这些人了,就算多几倍人手恐怕也做不到。 此外,追兵已被彻底解决,现在嘎力巴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事,在派出追兵追杀塔娜的一刻,在嘎力巴看来塔娜等人已是他的刀下亡魂了,无非就是早一些晚一些的而已。 嘎力巴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派出的追兵会在朱慎锥手里全军覆没,趁这个消息还没泄露,回头打嘎力巴一个措手不及。 朱慎锥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当这个决定说出口时,王晋武等人瞬间眉飞色舞,叫嚷着要给嘎力巴点颜色看看。 不过马世州提出,虽然现在反击有赢的可能,但风险也很大,直接就这样大摇大摆回去恐怕不妥,得想其他办法才行。 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众人商讨之下琢磨出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案就是化妆成嘎力巴的骑兵返回部落,只要不引起部落那边的注意,混进部落内,那么这事就成功了一半。 这个方案看起来不错,而且也符合兵法。战争中为赢得胜利向来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化妆成敌人的模样让对手放松警惕,趁其不备发动攻击,这种方法在战争中很是常见。 虽然寻常,一旦用好了效果却不差,而且现在从目前情况来看,使用这个办法也是最合适的。 说干就干,大伙就此讨论起来,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就把这事给定了下来,接着开始连夜准备,一夜过后,第二日清晨,换了一身蒙古人服饰的朱慎锥亲自领军,带着王晋武等人化妆成蒙古骑兵,径直就朝着部落方向而去。 因为化妆前往,队伍就此分成了两队,跟随塔娜逃出来的商队护卫们和塔娜母子留了下来,他们跟着这一次北上草原的车队走。 新军和朱慎锥同行,此外还有塔娜的几个蒙古护卫和胡林等人,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就百人左右,全穿着蒙古服饰,骑着蒙古的战马,手上也拿着蒙古的马刀和弓箭,至于其他武器都由空出来的战马驮着,稍加掩饰之下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 至于火器,佛郎机太过笨重自然是没办法携带,鸟铳什么的都带在身边。除去他们之外,还从蒙古骑兵俘虏中挑出了几人随行,带上这几人的目的自然是要迷惑对手,毕竟他们是噶力巴的部下,一旦接近部落必然会有人来盘查,到时候他们就能派上用处。 发生遭遇战的地方离部落的位置不算远,快马也就两日左右的距离,不过因为新军中大部分人虽然会骑马,可要像蒙古人那样娴熟却没可能,为了照顾这些人,朱慎锥一行速度放缓了些,走了三日才接近了部落,当抵达部落附近的时候,已是当日的傍晚时分,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披甲 队伍接近部落的时候,正在部落外围巡视的几个蒙古人很快发现了他们,见到他们这些人后,就有两个蒙古人立即打马朝他们这边跑来,而另外几个蒙古人却原地等着,看样子是等确认他们身份后再选择如何决定。 “老实点!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么?”在队伍中的朱慎锥压低声音警告道,手里的火枪已经点燃了火绳,摆在马鞍边朝一个蒙古骑兵晃了晃,用这方式告诉对方,如果对方不老实,自己只要手指头一动就能让他去见长生天。 这个蒙古骑兵正是遭遇一战后的俘虏之一,不仅是他,队伍中还有其他几人,这些人分散在队伍里,身边左右都有朱慎锥的看守着。 带他们行军之前就和他们交代过,只要乖乖听话,按照朱慎锥的意思去做,不仅他们的性命能够保住,而且对之前的事还既往不咎。假如阳奉阴违耍小聪明就不要怪朱慎锥不客气了,到时候不仅是他们要死,就连他们的家人也一个都逃不了。 蒙古人头脑简单却不傻,常言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么,无论蒙古人还是大明人只要是人都一样惜命。更何况他们在前一战中早就被吓破了胆,亲眼目睹过朱慎锥的部队之强悍,再加上自己都已经投降了,自然也没了什么反抗的念头。 再者,他们这些人虽是噶力巴的人,可同样也是部落的人,朱慎锥和塔娜的身份他们都清楚,无论是最终谁赢,对他们这些普通蒙古人来说其实都一样,现在自己的小命又捏在朱慎锥的手里,自然明白怎么选择。 “知道知道,贵人您尽管放心,我保证顺顺当当。”朱慎锥警告的那蒙古人是之前追兵部队的小头目,听着朱慎锥警告他赔笑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这时候眼看着对面的来人已经近了,朱慎锥咳嗽一声让他打起精神应对,这些拍马屁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对面来的是哪里的兄弟?”来人到了近前却没接近,离朱慎锥他们二十来米的距离停下了马高声问。 “前面的是哈图兄弟么?我是门都啊!哈哈哈!我们回来了!”朱慎锥身旁的那蒙古人高声回答道,还特意大笑了几声,虽说因为紧张他的身子有些颤抖,可回答的语气和姿态却没任何问题。 “哦哦,是门都兄弟啊,你们可算回来了。”听到熟悉人的回答,哈图顿时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哈图打马上前,朱慎锥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抬脚在门都的马儿屁股上点了点,门都骑着马也上前了几步,两骑很快就到了近前。 当亲眼看见门都那张熟悉的脸后,哈图就再也不怀疑了,作为嘎力巴的人,他们可是一伙的,双方熟悉的很,也知道门都他们前几日出去追击的这事。 “门都兄弟,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就回来这些人?查日苏头领呢?怎么没见他?”哈图目光朝着朱慎锥这边扫去,见到这不到百人的队伍微微皱起了眉头。 门都哈哈一笑说道:“头领和其他弟兄还在后头呢,让我们先回来给台吉报个信,这一路可累惨老子了,那些明人就和兔子一样跑的飞快,追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追上,要不哪能花这么多时间,要不早就回来了。” “头领没事吧?” “没事,头领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怎么会有事,不过兄弟们损失了一些,伱也知道那女人身边有几个不错的好手,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你瞧瞧,我这胳臂,要不是闪的快,就差一点回不来了。”门都特意侧身给对方看了一眼自己胳臂上包扎的布条,哈图见了连连点头,他当然明白门都等人干嘛去了,也知道塔娜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要不然嘎力巴也不会派门都他们去追杀。 “那女人……?” “自然是落在头领手里了,算时间明天头领他们就到了,还有那个小崽子也是,至于其他人就……嘿嘿嘿。”门都做了个手势给了哈图一个会意的眼色,哈图咧嘴笑了起来,在他看来抓到了塔娜和腾格尔一切尘埃落定,接下来嘎力巴就能彻底掌控住部落,而他们这些嘎力巴的亲信之后肯定水涨船高,在部落的地位不同往日。 “台吉在哪呢?” “哈哈,台吉自是在大帐呢。” “部落里这些天……?” “早就没事了,杀了一批不长眼的家伙谁还敢反对台吉?你们回来的正好,后天台吉就要正式开部落大会,等这会开完,部落就归台吉了。” “嘿嘿,你还别说,还真是赶回来及时。对了哈图兄弟,台吉说了没,我们这些兄弟们到时候有什么赏赐?” “具体的还没定,不过台吉那边你尽管放心,肯定亏得不了大伙,再说了你这次跟着头领出去立了功劳,到时候说不定能捞个百夫长呢。” “百夫长?哈哈,这我可不敢想,能有个十夫长就不错了,不过多赏几个女人给我的话……。”说着,门都伸出舌头舔了舔,一副好色的模样,看的哈图哈哈大笑。 “我说你们两个聊完了没?这天都黑了,老子一路回来都快饿死了,还不让我们快点回去歇着?”正当两人说的起劲呢,队伍中几个蒙古汉子忍不住就嚷嚷起来,哈图见大家的确一副疲倦的样子,一个个骑在马上东倒西歪,而且这天也渐渐黑了。 见此,他也不再和门都多聊,一摆手就让他们过去,还好心向门都指明了现在部落大营的方向,免得这小子过去后看不清方向乱闯。 道了谢,门都招呼着大伙继续前进,朱慎锥等人二话不说就跟着走,一行人很快从哈图边上而过,朝着部落去。 当他们路过的时候,哈图心里还在感慨呢,这出去一趟真不容易,队伍中好些兄弟估计累的真够呛,就连骑马的姿势也变了形,身子僵硬的和新手没什么区别,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的真是不容易。 可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些马术不擅的人根本就不是蒙古人,这些人大多都是朱慎锥的新军,他们虽然训练多日,可训练的都是步战战阵,对于骑术只是粗通而已,自然不可能和蒙古人那样娴熟。 由于天色已晚,所有人都穿着蒙古人的装扮,又有门都刚才的那番话,哈图丝毫没怀疑这些人不是自己人。 就这样,一行人轻而易举地就闯过了外围的警戒,等到了部落后,依旧是门都打前,大摇大摆地就进了部落营地,找了个靠近大帐不远的位置临时驻扎了下来。 驻扎下来后,部落这边有蒙古人过来看了一眼,早就有准备的朱慎锥让门都等人轻而易举地就把来人给打发走了。 等打发走人后,朱慎锥把门都几个俘虏喊来,看着一脸赔笑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门都,朱慎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算机灵,干的不错!” “为贵人办事自然尽心。” “好!”朱慎锥笑道:“接下来你们几个休息休息,等事完后亏待不了你,不过现在得委屈你们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门都也不傻,朱慎锥这话一出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丝毫不抵抗任凭王晋武等人上前把自己给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嘴里又给堵上后和自己几个兄弟一起被塞进了一旁的营帐里。 弄完这些后,朱慎锥眯着眼看了看四周,对于部落的布置他是再熟悉不过了,而且之前也打听过现在嘎力巴就在大帐那边,大帐位于部落中央位置,离他们不算太远。 “披甲,换装!”收回目光,朱慎锥低声下达了命令。 “是!”王晋武等人二话不说,立即带人开始披甲换装,转眼间近百人就换上了装备,藏在备马的武器也全拿了出来,四队人站的整整齐齐,经历过之前战阵的这些新兵已不同往日,在他们身上已有了以前未有的杀气。 “主子,我带几个人先从左右摸过去放几把火?”这时候,王海开口对朱慎锥建议。 朱慎锥看着跃跃欲试的王海还有其他几个蒙古人微微点头,他交代王海不要大意,王海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交战而是让营地乱起来,只有乱起来,他的人才有机会长驱直入,一旦被拖住陷入重围哪怕鸳鸯阵再厉害,面对这么多敌人也难以成功。 “主子放心,奴才这就去了。”王海用力点点头,带着人上了马,轻声招呼,这些蒙古人跟着王海就纵马而去,他们跑的并不快,只是小跑,这是为了避免提起速度引人注意,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等王海他们走后,朱慎锥就下达了出击的命令,临阵指挥权依旧交给了经验丰富的老金来指挥,他这个戚家军的老兵此时此刻非但没有半点惧色,脸上满是兴奋。 老金手里掌着一面旗帜,嘴上含着口哨,旗帜朝前一挥,四队人展开阵型朝大帐方向开始进攻,朱慎锥也在其中,他手里握着自己惯用的那杆长枪,腰间插着两支火枪,跟随队伍悄无声息地出发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以卵击石 部落的一处。 这里曾经是阿失帖木儿的大帐,现在却成了嘎力巴的地盘。 这么多年,嘎力巴终于美梦成真,成了这顶代表地位和权利大帐的主人。 作为老三的嘎力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一直以来,他上面不仅有大哥哈丹巴特尔压制着,还有二哥旭日干在。 哈丹巴特尔作为阿失帖木儿早就指定的继承人,在部落深得人心,无论威望还是手里的权利都不是嘎力巴能比的。 别说是噶力巴了,哪怕把嘎力巴和老二旭日干两人捆起来也比不上,要知道哈丹巴特尔非但是部落的继承人,手里不仅握着部落最精锐的骑兵,另外部落中长老、头领绝大多数也都是支持他的。 要想和哈丹巴特尔争夺部落首领的继承权根本就没这个可能,一直以来嘎力巴虽然做梦都想取而代之,可事实上却没半点机会。 但没想到长生天会如此眷恋自己,机会突然就从天上掉下来了。当哈丹巴特尔和他的精锐骑兵在漠北惨败,哈丹巴特尔战死的消息传来后,表面上悲伤的嘎力巴心中却是狂喜,因为他看到了自己成为部落首领的可能,而这个可能来的居然那么容易。 在阿失帖木儿因为继承人战死而病倒的时候,嘎力巴就开始布置谋划,他利用老二旭日干意图成为继承人的机会暗中挑唆,私下却做好了取而代之的准备。 一切如此顺利,嘎力巴也没想到旭日干居然会把阿失帖木儿活活气死,当旭日干惊慌失措找到自己商议此事的时候,嘎力巴眼前顿时一亮,明白时机已经成熟,心中激动无比。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嘎力巴算计的一模一样,在取得旭日干的信任后,嘎力巴提前做好了一切布置,直接在旭日干准备宣布阿失帖木儿死讯,同时顺势登上部落首领之位的当口突然发难。 接下来发生的事所有人都知道,当阿失帖木儿的死因和旭日干有关的消息被揭露,旭日干意图登上首领宝座的可能瞬间破灭,非但如此他还成了部落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 可嘎力巴没算计到的是旭日干非但不肯束手就擒,反而殊死反抗,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所做的那些破事全都揭露了出来。虽然旭日干最终还是死在了嘎力巴的手里,可自己的那些丑事也被揭露了出来,迫使嘎力巴直接向塔娜等人痛下黑手。 可惜的是反对自己的长老和部落头领虽然全给嘎力巴解决了,投降自己的人也好办,最终这些都能推到旭日干的头上。可问题是塔娜这臭娘们居然跑了,带着他的人和那些明人逃出了营地。 塔娜母子不死,这些明人不杀光,嘎力巴哪里会放心,当即就调集部队派人追杀。在嘎力巴看来,塔娜她们根本跑不了多远,凭着自己派出去的那些骑兵很快就能追上,等杀光对方后,自己在部落再无对手,整个部落也就落到了自己手里。 算算时间,现在塔娜等人应该都已经完了,自己派出去的追兵也该回来了。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日嘎力巴也没闲着,他在弄死旭日干、杀掉反对自己的长老和头领之后,嘎力巴对部落中也进行了肆无忌惮的清洗。 哈丹巴特尔的妻子、旭日干的妻子、还有那些长老和头领的家人几乎被嘎力巴给杀了个一干二净,就连他老爹阿失帖木儿的大福晋,也就是哈丹巴特尔的生母也被嘎力巴亲手用弓箭勒死。 这还不算,阿失帖木儿的三福晋也没能活命,除了二福晋和四福晋外全给处置掉了,二福晋因为是噶力巴的生母自然不能杀的,至于年龄最小的四福晋居然被嘎力巴收为己有。 老爹阿失帖木儿尸骨未寒,嘎力巴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四福晋嘎力巴早就垂涎三尺,只是之前因为身份的缘故只能心里想想罢了,现在的他那里还会有那些顾虑? 就像现在,受了好几天屈辱的四福晋一言不发,在一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空洞的目光中满是绝望。 “美人,给爷笑一个!”嘎力巴乐呵呵地说道。 可四福晋却丝毫没有反应,依旧呆呆睁眼看着大帐顶上,这让兴致勃勃的嘎力巴觉得有些无趣。 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甩去,四福晋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嘎力巴收敛起笑容,神色变得狰狞起来:“别给脸不要脸,你可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爷手里呢,你不会想爷把他们丢给草原上的饿狼吧?” 四福晋瞬间打了寒颤,嘎力巴可不是什么善人,这是一个恶魔,这些日子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太多了,要是惹恼了他自己生死也就罢了,可自己的家人总不能陪着自己一起去死吧? 畏惧之下,四福晋勉强笑了笑,但这笑看起来却比哭还难看。可没想嘎力巴见了却哈哈大笑,似乎很满意四福晋的态度。 “台吉!台吉!” 就在嘎力巴兴致勃勃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喧哗声,嘎力巴原本不想理睬,可外面喊声却没停止反而越来越急促。 “谁?!” “台吉,是我!营地出事了!”外面的焦急的声音继续传来,嘎力巴骂骂咧咧从边上抓起件衣服披上, 赤着脚走出大帐,被打搅了好事的嘎力巴恼怒的手里还提着条皮鞭,似乎想给这个不长眼的家伙狠狠几鞭子。 可等他钻出大帐,外面的情景和四处喧哗就让他顿时一愣,因为他看见就在营地的几处有不少地方冒起了火光,整个部落乱哄哄的,远处有许多人奔跑着喊叫着。 “怎么回事?” “走……走水了台吉。” “走水了?不对!”嘎力巴虽然残忍却不是没脑子的人,他就如旭日干说的那样是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如果没点算计,他这么多年也不会如此隐忍下来,部落中所有人都知道老二旭日干是个莽夫,可对于嘎力巴的评价还算不错,至少在阿失帖木儿包括哈丹巴特尔眼里,嘎力巴是个懂事的人。 能隐忍到这种程度,在关键时刻突然发难,解决掉所有对手只差一步就能正式成为部落首领的嘎力巴可是有点本事的,当他看见几处起火的位置时,错愕片刻后就马上反应过来,这绝对不会是普通的走水,分明是有人在放火。 一股危机感瞬间涌来,嘎力巴不仅善于隐忍也怕死,在他的大帐四周都是他的部下,为的就是避免遭到危险。虽然他杀了不少人,解决了许多后患,可他自己也不清楚部落内部是否还有人反对自己,在没有彻底掌控住整个部落的情况下,嘎力巴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警惕的,现在这场大火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反对者放的,其真正目的是自己。 嘎力巴丝毫不迟疑,连忙下令聚集队伍,派人守护住大帐四周。只要自己没事,营地着火就着火吧,反正就是些蒙古包而已,蒙古人的资产是牛羊马匹,烧掉这些损失不大,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的。 命令下达,嘎力巴的人马上聚集,在他的大帐附近足足有好几百人守护,只要这些人在,等稳住后再派人解决其他问题,到时候查到究竟是谁做这些,嘎力巴绝不会放过。 可正当嘎力巴的人在聚集的时候,不远处一片喊杀声突然传来,嘎力巴一愣,眺眼望去,但四周的蒙古包阻拦了他的视线,又加上因为营地走水,到处都是奔跑的蒙古人和惊呼声,一时间也看不明白那边发生了什么。 “快!带人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嘎力巴下令道。 部下连忙应了一声,带着几十人快速赶去,这时候嘎力巴也不再迟疑,他转身就回了大帐,手忙脚乱地穿起衣裤来。 刚穿完外衣裤,正往身上套皮甲呢,刚才去打探的部下急急就跑了回来,这一次他没再在外面通报,直接就闯进了大帐。 “台吉不好了,有人杀过来了!” “谁?谁杀过来了?” “是……是明人!” “明人?明人怎么会杀进营地?外面的人都是死人?怎么让明人杀进来的?来了多少人?领头的又是谁?” 部下说领头的好像是塔娜的丈夫朱慎锥,他们是什么时候摸进营地的自己也不知道,对方的人大约不到百人,趁着夜色直接就朝大帐这边杀了过来。 “哈哈哈!”当听到是朱慎锥的时候,嘎力巴仰天大笑,这真是天堂有路伱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啊!朱慎锥啊朱慎锥,你来的太好了,嘎力巴之前还琢磨着斩草除根呢,在解决掉塔娜后顺手把朱慎锥也解决了,只要他们夫妻一死,自己就再也没了丝毫威胁。 可惜的是,起事的时候朱慎锥认还在大明,事发突然只能先对付塔娜。而且在嘎力巴看来,只要干掉塔娜母子,朱慎锥一个大明人也就不足为惧,没了塔娜又没了自己老爹和大哥,朱慎锥一个大明人能在草原上翻起什么波浪来?如果他聪明些,以后躲在大明不来草原,活着和死了也没区别。 但没想朱慎锥突然就冒了出来,而且还居然如此大胆带人直冲自己的大帐?怎么着?在这里还打算给自己老婆孩子报仇不成?简直就是笑话。别说朱慎锥他们不到百人,就算人再多些也没卵用,这可是自己的部落,光自己大帐附近就有好几百人在,更何况整个部落数万人呢,对方这么点人简直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第二百六十章 势如破竹 嘎力巴得知是朱慎锥带人来了,非但不紧张反而兴奋起来,在他看来朱慎锥带着百来人根本就是来送死的,自己这边的人比对方多多了,而且又是在自己的地盘怕什么?哪怕用火烧营地的小花招来扰乱也无济于事。 当即嘎力巴就下达命令,让自己的人马上去阻拦朱慎锥,同时召集在部落的其他部队,只要拦住朱慎锥,等自己的人全部赶到,区区百人包括朱慎锥在内是死定了的。 命令下达后,嘎力巴继续穿戴起来,这时候的他已经不再紧张了,相反还有一丝期待。 等穿戴整齐,腰间挂上马刀,嘎力巴这才注意到大帐中的四福晋。 走上前去,伸手就在四福晋身上摸了一把,笑嘻嘻说美人儿乖乖等着自己,等自己弄死朱慎锥就回来继续合欢,接着嘎力巴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大帐。 行动算是顺利,王海和他的人先行动手,借着夜色点燃了营地的蒙古包和草料。王海和他的人本就是蒙古人,而且他们在部落多年,对于部落的布置非常熟悉。 在夜色的掩护下,王海等人轻而易举地就得手,当火头起来的时候,王海他们还装着惶恐的样子用蒙古语大声疾呼混淆视听,一时间四处火起,其他蒙古人也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听到王海他们的叫喊声后,再看见起了大火,心中慌乱之下有的人从蒙古包里跑出来,有的人试图扑灭火头,还有的人如同蚂蚁一般四处乱窜一时手足无措。 接下来王海也没闲着,又往其他几个地方丢了两个火把,等火把丢出后这才有蒙古人发现根本不是失火而是有人放火。见自己被发现,王海也不着急,哈哈一笑后就骑马朝另一边跑去,最后在营地这边一拐那么一钻,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火头一起,朱慎锥这边就开始了突击,四队排成战斗阵型,如一把利刃直插大帐。 嘎力巴对自己的命珍惜的很,在他的大帐四周都是他的人,虽然王海的举动起到了一定作用,可当突击开始后,前进了没多久就被嘎力巴的人给发现了。 当嘎力巴的人开始阻拦时,战斗也随即打响。 面对涌来的蒙古人,朱慎锥这边丝毫不慌,在经历过上次草原遭遇战后,他的这些新兵已经过了血的洗礼,已不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在心理上也没了初战时的恐惧,而且遭遇战全歼对手的战绩更让所有人信心十足,在他们看来蒙古人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长枪戳上去一样会流血,刀子砍下去也会惨叫,鸳鸯阵战法的巨大威力之下,只会单打独斗的蒙古人根本阻挡不了。 事实也是如此,老金挥舞着旗帜,口中的哨子随着情况不断变幻哨声,新军在老金的指挥下沉着应战,初一交手,来势凶狠的蒙古人根本就挡不住朱慎锥的进攻。 蒙古人怎么都没想到,区区不到百人居然如此强悍,比他们多出两倍有余的蒙古人意图冲过去和对方短兵厮杀时居然发现根本就拦不住,非但如此一个照面死伤惨重。 鸳鸯阵本就是适合步战,而且在地形越复杂的环境中越发能发挥出作用。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历史上蒙古帝国的强大是建立在骑射基础上的,而现在他们是在营地步战交手,此消彼长之下,以优势对劣势结果可想而知。 四队分成两组,一组左右配合摆出两仪阵型向前杀去,蒙古人那边冲到近前惊愕的发现根本就打不过去,这些凶狠的明人拿着稀奇古怪的狼筅控制住局面,镗钯扫清左右,长枪跟进,朝着自己身上一戳就是个血窟窿。 就算拼命挤过去,前面还有虎视眈眈的刀盾手在,转眼间连对方的毛都没摸到,几个蒙古人就稀里糊涂地倒了下去,直到他们倒下时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一身的本事连半分都没发挥出来,就如此憋屈地去见了长生天。 短短几个呼吸,阻拦的蒙古人就被打的落花流水,地上躺下了十数具尸体,还有几个一时未死的在翻滚哀嚎。不过他们也不用痛苦多久,因为当朱慎锥的人越过他们的同时,早就有准备的刀盾手会顺势给他们两刀,帮助他们彻底解脱。 朱慎锥的新军就和一台无情的杀戮机器一般,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向前碾压。 带人阻拦的蒙古头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对方没多少人,怎么如此能打?自己这边的人可比对方多多了,可在交手到现在却一直处于下风,每个呼吸中都有一个个蒙古勇士惨叫倒下,而对方却一个伤亡都没,依旧重复着手上动作,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魔鬼!这些是魔鬼……长生天啊!难道你要抛弃我们这些子民了吗?”头领心中涌起无比恐惧,他在部落中也算是勇士了,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无数,死在他手里的人更是不少。 可这样的战斗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更是打破了他的想象,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明人是怎么做到的? “拦住他们!快!快拦住他们!” 头领惊恐狂呼,仿佛这样的叫喊能够减少自己内心的恐惧,而随着自己这边一个接着一个人倒在鸳鸯阵下,其他蒙古人也慌乱了起来,这些守护嘎力巴的蒙古人都是嘎力巴手下最精锐的一部分,对于战争和死亡并不像普通人那么恐惧,可当面前发生的一切颠覆了他们固有的想象时,也不由得心中惊恐起来。 就算这样,这些蒙古人依旧没有崩溃,鼓起勇气试图阻拦朱慎锥新军的冲击。有些头脑灵活的蒙古人发现马刀根本就够不上对方,自己也冲不破鸳鸯阵的拦截时,瞬间就想起了用弓箭破局。 一时间,好几个蒙古人抛下马刀取出弓箭拉弓射箭,不过朱慎锥这边早就有准备,鸳鸯阵有专门对付弓箭的手段,随着老金的口哨响起,面对射来的羽箭全被挡了下来,寥寥几支勉强突破的也形不成太大威胁,除去一个运气不好的长矛手胳臂上中了一箭外,其余人连块皮都没擦破。 近战不行,弓箭也没效果,蒙古人瞬间就抓瞎了。 这时候朱慎锥他们哪里会给蒙古人反应的机会?一个突破直接就撕裂了对方的拦截防线,四队两组再加上殿后的朱慎锥等人,转眼就猛冲了过去。 冲破阻拦,前面一片坦途,隐隐已能看见大帐的位置。 朱慎锥大呼一声,朝着大帐方向指去,这时候老金手中的旗帜也做出了反应,整支队伍丝毫不作停留,喊杀声震天,直冲大帐。 当嘎力巴志得意满穿戴整齐从大帐出来,正要亲自带人去解决掉偷袭的朱慎锥等人时,惊愕的发现短短一转眼的功夫一切都变的不同了。 自己的派出去解决朱慎锥的人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朱慎锥直接就撕破了防线,以势不可挡的姿态直接朝自己这边冲来。 双方的距离并不算远,约莫着也就短短五十来米的样子,在营地冲天的火光之下,嘎力巴已清晰地看见了在队伍中的朱慎锥。而这时候,朱慎锥也看到了站在大帐前的嘎力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碰,如实质一般闪出火光,当见到嘎力巴的瞬间,朱慎锥毫不迟疑就喊道:“穿着铁甲,戴着盔帽的人就是噶力巴!” “杀!” “杀!” 震天的喊杀声,鸳鸯阵型不变朝嘎力巴直接冲了过去,此时嘎力巴虽然惊愕却没太多慌乱,在他身边还有近百护卫,而在朱慎锥的身后被撕裂防线的蒙古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正重整队伍朝自己这边靠来。 只要挡住朱慎锥他们,就能把他们彻底包围,等外围自己的队伍再赶来的时候,朱慎锥这些人就插翅难逃了,到时候任凭自己主宰。 狞笑一声,嘎力巴丝毫不惧,从身边的护卫手里接过一杆铁钉锤,这玩意是蒙古人征战时的装备之一,相比马刀它的杀伤力更强不少。 挥舞着沉重的铁钉锤,嘎力巴带着自己的人就迎头而上,在他看来接下来不用花费什么力气,只要拦住朱慎锥,等自己的人赶过来一围这一战就结束了。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等两军交接的时候嘎力巴突然发现根本就拦不住朱慎锥,别说阻拦了,他的人连近身都做不到。 在鸳鸯阵面前,蒙古人个人的武勇根本就发挥不出作用,哪怕你拥有莫日根这样的武力也没办法和战阵抗衡,更何况嘎力巴的护卫虽然精锐,却远不如莫日根,初一交手嘎力巴这边就倒下了好几个人,而对方的脚步依旧没有停止,一步步朝着自己这边逼近,沾染着鲜血的兵器一招接着一招,打得嘎力巴这边简直没有还手之力。 这时候嘎力巴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派出去的人没能拦住朱慎锥,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轻易冲杀到自己面前。 一时间嘎力巴有些慌乱,眼前的一切令他惊恐,他喊叫着试图改变战局,可依旧无法拦住朱慎锥。 当自己身边的一个护卫在惨叫中捂胸倒下的时候,嘎力巴再也没了最初的神定气闲,只见他口中大喊拦住他们!脚下却朝后开始移动,接着丢下自己的人不管不顾扭头就往后跑。 第二百六十一章 嘎力巴之死 边跑,嘎力巴还不忘叫喊着让自己的人继续拦住朱慎锥,虽然被打的节节后退,可嘎力巴的亲卫依旧硬着头皮阻拦。 眼看着嘎力巴瞬间就和兔子一般窜出去了几米开外,看他跑的方向是大帐的另一边,见此朱慎锥有些急了,绝对不能让这家伙跑掉,一旦拿不住他,等嘎力巴逃出去聚集手下的人再杀回来的时候,一切就完了。 机会只有一次,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从开始到刚前都在预料中,一切也是那么顺利。这一次斩首战术关键就在于拿下嘎力巴,如果拿不下他,杀再多的蒙古人也是无济于事。 况且鸳鸯阵也不是真正无敌的,朱慎锥他们现在只是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罢了,从双方的军力对比,嘎力巴远强于朱慎锥,而且他这边的人实在是太少,一旦陷入重围后不要说交战了,对方只要仗着人多困死他们,朱慎锥根本没办法应付。 眼看着嘎力巴要跑,朱慎锥毫不迟疑就拔出腰间的火枪,抬手一枪就朝嘎力巴射去。 砰的一声枪响,正跑路的嘎力巴猛一个跌撞,却没倒下,这一枪只打在了嘎力巴的右臂上,把他手里握着的铁钉锤给打落在地,手臂也受了伤。 嘎力巴捂着中枪的右臂根本就不回头,继续撒腿跑,朱慎锥把枪往地上一丢,拔出了另一把火枪抬手再射,可这一枪开火后却连嘎力巴的身子都没挨着不知道弹子飞去了哪里。 “杀!杀过去,千万不能让他跑了!”连续两枪都没能留下嘎力巴,朱慎锥气得不行,现在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到了三十来米,中间还有嘎力巴的护卫拼死阻拦,而他们后面刚才被杀穿的蒙古人也回过了神,正匆忙朝这边赶来,假如让这些蒙古人合兵一处,把他们包围起来的话局势瞬间就彻底扭转。 可惜朱慎锥没长翅膀,他不可能飞过去解决掉嘎力巴,只能眼睁睁看着嘎力巴越跑越远,一旦让他逃出去那么一切就全完了,功亏一篑不算,他们这些人弄不好也全得留在这里。 此时朱慎锥有些后悔,他后悔为什么刚才不速度更快一些,抢在嘎力巴逃跑之前拿下这个王八蛋。又或者自己那一枪再准些,如果能一枪打倒嘎力巴一样胜券在握。 可惜的是战场上变幻莫测,随时都会有不能预料的情况发生。眼下朱慎锥也没时间多想,他果断判断了下四周情况,决定继续朝前突围,只要打开前方缺口冲出去,或许能赶在嘎力巴聚集兵力带人包抄过来之前逃出生天。 就在这时候,嘎力巴已经狂奔出了近百米,一路狂奔之下又穿着沉重的盔甲,嘎力巴累的气喘吁吁。略微停下脚步,他回头朝后望去,当看见自己的人已经拦住了朱慎锥的去路,对方并没能直接冲破阻拦追杀过来的时候,嘎力巴心中松了口气。 “哈哈!哈哈哈!” 嘎力巴发出阵阵狂笑,自己赢定了,等自己召集人手再杀回来,朱慎锥这些人根本就跑不了。到时候嘎力巴要亲手砍下朱慎锥脑袋,把他的天灵盖制成嘎巴拉碗,以后用这个碗来喝酒,想来滋味一定不错。 至于塔娜这臭娘们和她生的小杂种也不能放过,到时候就让他们一家团团圆圆,也算是自己这个三哥给妹妹最好的安排了。想到这,嘎力巴眉开眼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结局。 谁都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骑在马上的人穿着蒙古人的服饰,直接就朝嘎力巴那边打马飞速冲去。 “嘎力巴!你这弑父弑兄的叛贼!拿命来!” 一声怒吼,纵马而出的王海手握长矛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冲向嘎力巴,听到喊杀声嘎力巴下意识抬头,当他看见王海骑着马飞速冲来的时候瞬间亡魂大冒,想也不想就掉头飞奔。 可王海来的实在太快,嘎力巴的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已经提起速度的马儿?这才刚跑出没两步,王海就到了近前,嘎力巴听到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他急忙朝左边一闪,可他却忘记了自己右臂已受了伤,这一闪非但没有能躲过,反而牵动了胳臂的伤口,下意识闷哼了一声,正当要继续跑的时候,王海的杀着已经到了。 “去死吧!” 王海的怒吼,手中的长矛直接探出,借着马速的冲刺就向嘎力巴身后刺去。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嘎力巴当场被刺了个透心凉,近丈的长矛三分之一直接从嘎力巴的胸口透出,嘎力巴全身剧痛,低头看着胸口突出带着血迹的矛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和迷茫,紧接着整个人一晃,无力朝前扑地倒下。 这一幕变化实在是太快了,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结果。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后,嘎力巴已死在了王海手里,王海纵马越过后立即拨转马头,这时候嘎力巴已经倒在了地上,他跳下马儿大步上前,一脚踢掉了嘎力巴的帽盔,接着拔出马刀挥手一刀干脆利落砍下了嘎力巴的脑袋。 抓着嘎力巴脑袋上的小辫,王海翻身上马,提着人头纵马大呼:“叛贼嘎力巴已经授首,你们还不投降?” 朱慎锥大喜,他没想王海来的这么及时,嘎力巴居然就这样命丧王海之手。 嘎力巴一死,刚才还拼命阻拦的那些蒙古人士气瞬间就和戳破了气球一般泄了,而那些正朝自己这边包抄过来的蒙古人也是如此,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前方提着嘎力巴人头的王海,你看看我,我看看伱,也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嘎力巴已授首!尔等速速投降,弃械跪地投降者不死!” 朱慎锥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就用蒙古话大呼起来,新军中懂蒙古话的不多,可胡林和其他几个老伙计却是懂的,他们听到朱慎锥这么喊立即也喊了起来,随着喊声响起,嘎力巴的人全傻了眼,随着第一个丢下兵器以五体投地的姿态朝朱慎锥这边伏下后,紧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人陆续出现。 嘎力巴死了,脑袋都被王海提着,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再为嘎力巴卖命还有什么意义呢?蒙古人又不是傻子,何况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部落内部的争斗,现在最后的胜利者是朱慎锥,而朱慎锥又是塔娜的丈夫,之前台吉阿失帖木儿的女婿,也算得上是部落的人,投降于他对这些蒙古人来说丝毫没有负担。 也有几个顽固不化的死硬份子,意图召集手下的人为嘎力巴报仇的。可惜的是,当绝大多数人都开始投降的时候,他们这几个人已没了半点可能,随着朱慎锥一声令下,凡是没有弃械投降者直接格杀勿论,短暂起伏的几声惨叫声中,这些人轻而易举就被全部解决。 “主子,幸不辱命!” 大局已定,王海松了口气,他打马上前,离朱慎锥几米距离跳下马来,提着嘎力巴的脑袋来到朱慎锥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捧着向朱慎锥献出首级。 目光在嘎力巴死不瞑目的脑袋上扫了一眼,朱慎锥笑着搀扶起王海。 “好小子,真有你的,你不是去放火了么?这从哪儿冒出来的?” “嘿嘿嘿……。”王海咧嘴大笑,他告诉朱慎锥自己带着人在营地放火后就悄悄朝着大帐这边摸了过来,原本是打算看看有没有帮忙的机会,可没想自己来的这么巧,刚刚到大帐附近就看见嘎力巴丢下部队单身而逃,而且这时候四周就嘎力巴一个人。 见此,王海眼睛顿时一亮,哪里会放过如此机会?不作多想王海就提起长矛加速冲刺朝着嘎力巴杀去。 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没怎么反应过来的嘎力巴就如此死在了王海手里,就连脑袋都给王海砍下来了。嘎力巴一死大局已定,这一仗就这样赢了,着实令朱慎锥又惊又喜。 嘎力巴授首,其他蒙古人也全部投降,朱慎锥控制住了部落。不过这个控制只是暂时的控制,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许多,接着朱慎锥让人把部落仅存的两个长老和头领找来,告诉他们嘎力巴已经死了,让他们协助自己稳住部落。 这两个长老和头领本就是胆小贪生见风使舵之人,要不然之前也不会投靠嘎力巴。现在嘎力巴已死在了朱慎锥手里,哪里会有不答应的道理?在朱慎锥派了几个士兵作为他们的“护卫”后,这两人立即就协助稳定部落,随着他们的出面,部落的蒙古人渐渐也安下了心,当又得知嘎力巴被朱慎锥杀死后,许多原本表面投靠心里却对嘎力巴不满的蒙古人一时间更是欢呼起来。 至于那些蒙古俘虏,朱慎锥也没为难他们,除去几个强硬份子外,大部分蒙古人都是部落的子民。把其中领头的挑出来单独关押,其余普通蒙古俘虏朱慎锥当众宣布赦免了他们罪行,这个决定宣布后,这些原本忐忑不安的蒙古人一个个感恩不已,跪在地上指着长生天发誓效忠朱慎锥。 朱慎锥再派出人去接应塔娜和孩子回部落,虽然自己现在赢了,可部落的事还没完,对于部落的蒙古人来说他虽然是阿失帖木儿额的女婿,可毕竟还是大明人,而塔娜就不一样了,塔娜是阿失帖木儿的女儿,原本就是部落的贵人,只有她回到了部落才能让部落这些蒙古人彻底安心。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台吉之位 忙碌了一夜未眠,除了安抚部落外,部落之前放的那些火也要解决,直到第二天凌晨这些事才彻底处理完。 朱慎锥满是疲惫,强打着精神又见了刚安抚完蒙古人回来的两位长老和头领后,这时王海急急赶了过来。 “主子,四福晋没了。”王海俯身在朱慎锥耳边说道。 朱慎锥一愣,杀掉嘎力巴后,他就一直忙碌着,自然也得知了大帐内四福晋的事。当听说四福晋落到嘎力巴的手里受尽羞辱,朱慎锥不由得痛骂了几句,嘎力巴这家伙还真是禽兽啊!非但弑父弑兄,还杀了大福晋和三福晋,更把四福晋当成了玩物,这样的人根本就称不上是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现在嘎力巴已经死了,四福晋作为自己名义上的“丈母娘”之一,朱慎锥自然要好生安置,所以在他的安排下重新安置了四福晋,至于其他的等塔娜到了后再商议如何办。 可没想这才多久,四福晋居然没了?这是什么情况? 见朱慎锥错愕,王海低声告诉他四福晋是自杀的,她是在自己的蒙古包里先把自己打扮的整整齐齐,穿上盛装后服药自尽的。由于朱慎锥交代过不得打搅四福晋,所以他们的人都在蒙古包外守着,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四福晋的尸体都凉了。 “主子,四福晋死志已决,她是带着笑去见的长生天,而且出了这样的事,她这么做也好……。” 朱慎锥长叹一声,四福晋的死让他意外,可深思之下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受了如此屈辱,如不是为了自己家人不遭遇嘎力巴的毒手,四福晋恐怕早就有赴死的念头了吧? 求仁得仁,换成自己的话恐怕也会和四福晋一样选择,这个女人走这条路说起来算是彻底解脱了。 想了想,朱慎锥让王海带人把四福晋好生收敛,等塔娜来后再一起处置。部落这一次元气大伤,不仅阿失帖木儿父子全部没了,就连塔娜的兄长家人和她生母也死在了嘎力巴手里。 这么多人的后事要操办,索性就把四福晋的后事一起办了。而二福晋眼下已被控制起来,虽然她是噶力巴的生母,朱慎锥却没杀她,再怎么说她也算是自己的丈母娘之一,何况一个妇人而已根本翻不起风浪,留她一命也没什么。 塔娜和儿子还有马世州他们是第三天到的,当塔娜回到部落的时候,部落的蒙古人发出阵阵欢呼,因为现在塔娜是部落阿失帖木儿唯一的血脉了,而她的回归也代表着部落会继续存在下去,所有人心里也有了主心骨,更不会像之前那样担忧。 夫妻相见,自然高兴非常,可再一次回到部落,看着部落的变化,又得知了嘎力巴做的那些事,塔娜又忍不住伤心欲绝。 父母兄长都没了,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噶力巴,现在嘎力巴已经授首,虽然报了仇,但部落以后何去何从呢? 以前台吉之女,部落贵女的身份见了长老和头领,又亲自在部落各处走了走,安抚了部落的子民后,塔娜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蒙古包。 代表台吉的大帐依旧空着,自嘎力巴死后,除去把四福晋从里面接出来后,这个地方就暂时封存了起来,在没有确定下一任台吉的情况下谁都不允许住进去,就连朱慎锥同样也是如此。 朱慎锥回到蒙古包的时候,塔娜已经在里面呆了许久了,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只见塔娜端坐在那边,一手放在膝上,另一手搁在一旁的矮几上,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朱慎锥来到她的身边,塔娜才发现朱慎锥来了,勉强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别多想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更好地活下去才行。”握起塔娜的手,朱慎锥柔声安慰,父母兄长的去世给塔娜的打击是重大的,再加上嘎力巴这些日子的倒行逆施,不仅让部落损失巨大,就连塔娜和孩子几乎也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回。 塔娜微微点头,她告诉朱慎锥自己打算这几天把父母兄长的丧事给办了,嘎力巴这个混蛋为了夺位杀了二哥旭日干不算,就连自己父亲阿失帖木儿的丧事都没办。 直到现在,阿失帖木儿的尸体还躺在棺材里呢,而旭日干、大福晋、三福晋和他们的家人,还有一些反对嘎力巴的部落长老和头领们在被嘎力巴杀死后,他们的尸体连具棺材都没,直接挖了个坑草草掩埋了起来。 今天塔娜已经让人把他们的尸骨给找了出来重新收敛,准备和阿失帖木儿一起操办丧事。 蒙古人信长生天,也信佛,在蒙古人心中,虽然所有人终究有一天会回归长生天,可不代表就没丧事的仪式,和大明一样蒙古也有蒙古的规矩,甚至在某些方面更繁琐,再加上他们都是横死的,必须由僧人超度后才能安然回归长生天。 对于塔娜的要求朱慎锥自然不会反对,这么做是应该的,作为她的丈夫,阿失帖木儿的女婿,他也必须尽这个义务。 “谢谢你,我的男人!如果不是你,恐怕阿布他们永远合不上眼睛。”感受着朱慎锥握着自己双手传来的温暖,塔娜轻轻依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行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傻丫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了,为阿布他们报仇不是我应该做的么?”亲吻了塔娜如同绸缎的长发,朱慎锥在她耳边说道。 塔娜抬头绽放了一个笑容,这笑容如此美丽,让朱慎锥一时间看的有些呆了。 “我的男人,我刚才做了一决定,希望伱能支持我。” “当然会,你是我的妻子,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朱慎锥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塔娜道:“现在阿布走了,阿哈也不在了,嘎力巴这条毒蛇也死在了你的手里,部落的危难终于过去了,可是部落以后的日子还是要继续。” “我是阿布的女儿,从小就在部落出生,也在部落长大,对我来说草原就是我的家乡,部落就是我的家,部落的子民就是我的家人,我无法做出抛弃家人的决定。” “塔娜……你……。”听塔娜这么说,朱慎锥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询问,可还没等他说完,塔娜就用眼神制止了他。 “听我继续说。”塔娜用坚定的语气道:“我们以前商量过,等有机会我就和孩子跟着你去大明。大明,这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我一直向往的。我的男人,真是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了,因为我有我的责任,草原需要我,部落需要我,我的子民更需要我……。” 伸手抚摸着朱慎锥的脸,塔娜神色有些不舍,目光依旧坚定:“如果我走了,部落也就垮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落衰落下去最终消失,更不能任凭阿布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我已经做了决定,以后我会留在部落,我的男人,我希望您能明白。” 塔娜的话朱慎锥并不意外,因为他刚才已经想到了这点。随着阿失帖木儿家族的巨变,嘎力巴在部落中杀光了对他所有有威胁的人,朱慎锥带人杀掉了嘎力巴后,部落中身上流着阿失帖木儿血脉的仅存塔娜一个人了。 现在,只有塔娜站出来,部落的子民才会真正服气,承认塔娜是部落的下一个首领,哪怕朱慎锥也是不行的,因为在所有人眼里,朱慎锥虽然是部落的女婿,可他毕竟是一个大明人不是蒙古人,而且他也没有阿失帖木儿的血脉。 对于这个结果,朱慎锥已有了考虑,说实话塔娜接手部落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相反还很有利。有一个数万人的蒙古大部落为后盾,这和之前仅仅合作是完全不一样的,一旦塔娜成了部落首领,那么这个部落也等于是朱慎锥的了。 不过塔娜说的也没错,一旦她真成了首领,那么之前两人的承诺就不可能了。从来没有一个蒙古部落的首领会抛弃部落跟着朱慎锥回去大明,未来塔娜会一直生活在草原,再也没有踏足大明的可能。 想到这,朱慎锥又为塔娜做出的牺牲有些黯然,可却也无法改变,理智上又告诉朱慎锥这个选择是对的,情感上却不免得有些失落。 想了一会儿,朱慎锥终于点了点头,同意了塔娜的决定,可他没想到接下来塔娜的又一句话让朱慎锥差一点跳起来,因为塔娜告诉朱慎锥她不仅会永远留在草原,就连他们的孩子也会永远留在部落,因为按照蒙古人的习俗,她作为一个女人是不可能成为真正部落首领和台吉的,而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的儿子腾格尔来继承台吉之位,塔娜作为腾格尔的生母在他没成年之前替他执掌部落大事,等到成年之后再由腾格尔接过权利。 “你说什么?让我们的孩子当台吉?” “对!”塔娜点头道:“我们的孩子身上同样流着阿布的血脉,由他来当台吉任何人都不会反对,我只是一个女人,当不了台吉,但腾格尔不一样,他完全有这个资格,而且这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一时间朱慎锥彻底无语,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化到这种程度。塔娜留在草原也就算了,毕竟自己来往草原还能一直见面,而且塔娜掌控部落后,作为她的男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未来朱慎锥帮助塔娜把部落变得强大起来。 可让腾格尔当部落台吉,成为部落真正首领却是朱慎锥从没有想过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不就等于他们母子全都无法离开草原了么?自己的儿子,大明宗室成员居然成了蒙古大部落的台吉,这……这算什么? 第二百六十三章 阿力亚 朱慎锥最终还是同意了塔娜的请求,虽然有些意外,但理智告诉朱慎锥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塔娜母子掌控住部落,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坏事,有了这个大部落为后盾,未来朱慎锥能做的事有许多。 只是一开始朱慎锥有些意外罢了,想明白后也就释然了。另外,朱慎锥还考虑过一个问题,那就是接下来的日子大明那边会越来越不太平,虽然他在大明已经开始布局,可因为身份的缘故许多事只能私下悄悄做,而现在这个部落落到他的手里,接下来大明和蒙古两边发力,自己能做的事就方便多了。 再者,未来会怎么样谁又能说得清楚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塔娜和孩子在草原还是大明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两人商量完毕后的第二日,部落就举行了为阿失帖木儿等人发葬仪式,等到丧事完成后,穿着华丽的服饰的塔娜手里牵着同样盛装打扮却连走路都不稳的腾格尔,当着部落所有人的面宣布了决定。 这个决定就是腾格尔作为阿失帖木儿的血脉继承人,担任部落下一任台吉,而塔娜作为还未成年台吉的母亲,自封为阿力亚,用汉语来解释这个名词也就是守护者。 当这个决定宣布后,所有部落的蒙古人没一个提出反对,所有人高声赞美长生天,赞美阿力亚,朝着塔娜母子跪伏了下来表示臣服。 就此,塔娜母子正式成为了部落的主人,不仅是这样,对朱慎锥在部落的定位也确立了下来。由于朱慎锥的身份特殊,塔娜特意以台吉的名义封朱慎锥为札鲁忽赤也就是断事官。 这个官职是成吉思汗时期蒙古人使用的老称呼,最初的断事官的权利很大,有着专掌生杀和决断庶务的职权,在忽必烈建立大元后改革官制,断事官就改成了大宗正,其职权也削弱了许多。 考虑到腾格尔只是部落的台吉不是宗王,再加上阿失帖木儿原本只是济农和蒙古右翼万户,作为腾格尔的生父,给朱慎锥其他职务都不合适,反而断事官这个在蒙古帝国早期的官职更为恰当。 塔娜仔细琢磨过后就把这个职务给了朱慎锥,从这点来说,朱慎锥担任断事官后一跃就成了部落中和塔娜平齐的大人物,手里拥有几乎等同于摄政和太师的权利。 虽然一个明人当了部落的断事官,有些蒙古人心里不怎么舒服,可他们也想到了朱慎锥的身份可是台吉的生父,塔娜作为他的妻子又是阿力亚,这样一来他实际上当不当断事官也没区别,无非就是一个名义罢了。 想到这,蒙古人也就释然了,在拜见塔娜和腾格尔后,又朝着站立在母子一旁的朱慎锥鞠躬行礼,用这方式承认了朱慎锥成为部落的断事官。 仪式完成后,一切尘埃落定,部落的权利就此落到了塔娜母子的手中。但接下来需要做的事还有许多,一方面是部落内部的问题,因为嘎力巴倒行逆施的缘故,部落遭受的损失不小,而且大部分部落长老和头领不是死在了嘎力巴手里就是投靠了嘎力巴,前者也就算了,至于后者虽然考虑到稳定的因素放了他们一码,但不代表会继续重用他们。 蒙古部落是比较松散的政体,这和大明那边有着区别。虽然忽必烈建立大元帝国后依照汉制进行了调整,可在大元丢失中原之后,回到蒙古的蒙古人开始渐渐恢复了最初习俗,其中就包括部落组成和政治结构。 部落台吉是部落最高首领,台吉的下面是千户、百户等直接掌管部落军力的贵人,这些人一般都由台吉最亲信的人,比如台吉的兄弟、儿子来担任。就像以前部落中,哈丹巴特尔就是千户,旭日干和嘎力巴都是百户,腾格尔这个娃娃那时候也被阿失帖木儿任命为了百户,但他这个百户实际是由母亲塔娜代持的。 这些人无不是阿失帖木儿的直系血脉,其作用是控制住部落的基础也就是军事力量以确保自己地位。 除此之外,部落中还有长老和头领,这些人和千户百户有些类似,但他们负责的只有部落的庶务,比如牧民的管理,协助台吉处置杂务包括宗教、祭祀等事务。 换而言之,一个是军一个是政,长老和头领就是部落中的文官,台吉通过他们来管理整个部落。 嘎力巴在部落杀了这么多人,现在嘎力巴解决了,无论是军还是政都需要调整,军事方面还好些,朱慎锥和塔娜在研究过部落现在的情况后经过商议,在部落内重立了八个百户,这八个百户分别是王海等其余三个跟随朱慎锥和塔娜夫妻已久的蒙古人,而最后一个是哈图立格。 说起哈图立格也算是朱慎锥的老朋友了,当年朱慎锥第一次来草原的时候就认识了哈图立格,那时候哈图立格还是一个小部落的牧民,他的父亲额日斯是这个小部落的长老。 后来额日斯去世,草原受了灾部落损失惨重,为了生存哈图立格就带着部落投奔了阿失帖木儿部落,成为了阿失帖木儿部落的一员。 之前林丹汗几次聚兵,哈丹巴特尔作为部落继承人参与了林丹汗和内喀尔喀、科尔沁、外喀尔喀的战争,前两次战争哈图立格也都参与了,最后一次哈图立格侥幸没有参与,要不然他恐怕也和哈丹巴特尔一样永远留在了漠北。 嘎力巴叛乱时,哈图立格作为一个普通部落成员并没有参与其中,之后嘎力巴干掉所有对手控制住了部落,哈图立格作为部落的成年人和打过仗的老兵,自然也就被编入了军中。 朱慎锥带人突击大帐和嘎力巴交战的时候,哈图立格作为十夫长只是在营地的大帐外围防御,没参与和朱慎锥的交战,这主要是因为哈图立格不属于嘎力巴的亲信,嘎力巴也不会放心把自己的安全交给像哈图立格这种原本跟随过哈丹巴特尔出征的蒙古人。 而当嘎力巴被王海一枪戳死,脑袋也直接砍下来后,得知消息的哈图立格是大帐外围第一个放下武器表示臣服的蒙古人,毕竟哈图立格认识朱慎锥,又跟随哈丹巴特尔两次出征,在他内心中对嘎力巴原本就没什么好感,嘎力巴也不可能信任他们,现在连嘎力巴都死了,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卖命呢? 在解决掉嘎力巴之后,朱慎锥之所以能这么快把部落稳定下来哈图立格等人也帮了不少忙,省却了不少麻烦。而且朱慎锥又认识哈图立格,现在正是用人之时,索性就把哈图立格给提拔了起来,由他来担任八个百户中的一个。 不仅如此,就连哈图立格的儿子图日根也被任命为十夫长,当命令下达,前往大帐正式受命的时候,哈图立格的脸上满是兴奋和惊喜,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一步登天成为百户,而自己的儿子图日根也接替了十夫长的职务,心中对朱慎锥充满了无比感激。 千户的职务由朱慎锥亲自担任,他原本考虑过让王海来担任这个职务,可仔细想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王海也是蒙古人,嘎力巴又死在王海手里,王海这一次立下了大功。 可惜的是王海的出身不好,他是奴隶出身,这点部落中所有人都知道。再加上王海太过年轻,一下子把他提拔到千户的职位上部落中不服的人恐怕不少,因为这些原因,朱慎锥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把王海任命为百户,但他这个百户和其他百户不一样,王海这个百户是直属于台吉的近卫百户,手里掌控着部落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再加上朱慎锥不可能长期留在部落,凡是他不在部落的时候,由王海以百户的名义代掌千户之职,这样一来除去没有正式的名头外,王海和千户也相差无几了。 对于王海,朱慎锥夫妻是绝对信任的,这些年王海也以自己所做的一切也证明了这点,如此安排是最为恰当不过,也能让塔娜放心。 军中的人员安置好,接下来就是部落的长老和头领了。之前两个见风使舵的长老和头领继续还留着,朱慎锥暂时不会动他们,虽然他们投靠过嘎力巴,可那时候的情况来说也算情有可原,而且无论是朱慎锥还是塔娜,眼下也需要他们的投诚来管理牧民。 可重用同样也不可能,有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谁都无法保证他们在下一次是否还会和上次那样见风使舵。朱慎锥留下他们只是为了稳定部落而已,不代表能够真正信任他们,所以对于部落的长老和头领朱慎锥和塔娜商议后重新任命了几个新人。 做完这些,部落的整体框架基本搭建了起来,不过朱慎锥未来还会继续调整。蒙古部落的松散性对于绝对控制还是有着弊端,作为断事官的朱慎锥未来会一步步把权利从那些长老和头领的手中拿回来,然后以正式官职来确定部落的统治,从而加强部落集权和凝聚力。 第二百六十四章 基础 哈丹巴特尔在漠北惨败,不仅他的性命丢在了漠北,就连部落的精锐骑兵也遭受了巨大损失。 而之后嘎力巴的叛乱更是令部落雪上加霜,眼下嘎力巴虽死,但部落也元气大伤,现在整个部落能够动用的骑兵已只有不到三千人,这些人中还部分都是老弱,按照朱慎锥的想法剔除这些老弱和一些嘎力巴原本的手下后,剩余的人数恐怕连两千人都不到。 现在整个部落的实力大损,相比阿失帖木儿在的时候,部落的军事力量连当初一半都不到。 作为一个数万人的大部落这样到情况是非常危险的,草原向来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部落和部落之间的战争冲突自古就从未停息过,如果这时候有那支大部落意图向他们出手的话,以部落现在的力量要抵抗恐怕很难。 考虑到这些,朱慎锥只有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尽快重整部落的军力,用最短的时间恢复部落的战斗力。但这样做却不是容易的事,因为漠北战争和嘎力巴的倒行逆施,部落精壮损失不少,仅仅死在朱慎锥手下的蒙古人就足有五百多人。 在淘汰老弱的同时,还要从部落抽取青壮,以补充部落的军事力量,所以朱慎锥手中这支人数不多的新军暂时也没办法撤回大明,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支部队会留在草原上,作为朱慎锥手中的一张底牌,以确保部落和妻子的安全。 至于第二个办法是尽快获得林丹汗的认可,虽然现在腾格尔继承了台吉之位,可这只是部落内部的继承并不合法,而真正继承必须得到林丹汗的同意册封。 作为蒙古共主,林丹汗可是整个蒙古的大汗,各部落在名义上都是大汗的子民,部落首领的更替必须要得到大汗的认可才名正言顺,如果没有大汗的认可,那么这个部落首领就不被其他部落所承认,而其他部落也完全有理由借此出兵,直接攻击和吞并对方。 这个道理就和大明的藩国、附属国在新老权利更替的同时需要获得大明皇帝的认可和册封是一样的,没有大明皇帝的册封圣旨,你的继承就是不合法的,既然是不合法的所有人也不会承认你的身份和地位。 眼下情况就是如此,如果能以最快速度得到林丹汗的认可,并拿到林丹汗的旨意,那么腾格尔这个台吉就算坐稳了。非但如此,腾格尔还能继承到原本属于阿失帖木儿的济农头衔和右翼万户的职位,有了这两个身份,其他蒙古部落想出手就得掂量掂量,一旦出兵攻击部落,那么就等于不把大汗的旨意放在眼里,等于是违背大汗的意志。 别看林丹汗这几年每况愈下,尤其是去年到现在更有众叛亲离的迹象,之前又在漠北惨败而回。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蒙古人的共主,林丹汗手中依旧掌握着极强的军力,再加上他大汗的名头,手里几万铁骑对付内外喀尔喀、科尔沁甚至后金或许有些吃力,可要对付普通蒙古部落简直比伸手碾死一只臭虫那样轻而易举。 在腾格尔成为部落台吉的当天,塔娜就派出了使者前往察哈尔的林丹汗本部。 为了获得林丹汗的支持,塔娜特意挑了两个部落中最能说会道的蒙古老人,给了他们使者的名头,又亲自写了一封奏疏,奏疏的内容感情深切,不仅仔细讲述了这么多年阿失帖木儿部落对林丹汗的忠心耿耿,还提到了自己兄长哈丹巴特尔在漠北为大汗断后身死的事迹,恳求大汗看在部落一直是忠于大汗的份上,允许腾格尔继承部落台吉之位,并接任阿失帖木儿的济农和右翼万户身份。 塔娜在奏疏中还承诺,自己部落永远支持林丹汗,以林丹汗为主,跟随大汗再创蒙古帝国的辉煌。其用词之深切诚恳,让人身同感受,此外塔娜也没隐瞒部落内乱之事,把嘎力巴所作所为一一告知了林丹汗,以表示诚意。 出去奏疏外,塔娜还让人送了不少礼物给林丹汗和林丹汗身边的近臣,这些礼物除去部落的积蓄金银,还有部分是朱慎锥这次从大明带来的货物,比如精美的绸缎、瓷器、茶叶等等。 有了这些东西,说服林丹汗不算什么难事,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毕竟从部落前往大汗金账来回至少两个月的时间,其中路途不短呢。 安排完这些后,朱慎锥也松了口气,至少大事都已安置了下去,接下来就是慢慢彻底掌控住部落,对部落内部不断调整了。 接着,朱慎锥让马世州和胡林先带人回大明,回去时候也带上了自己给家里包括亢有福、周安民还有王荣、张锡钧等人的书信。 眼下他暂时要留在草原,直等到草原的事彻底解决后才能回大明,这一停留至少半年时间,这个情况不告知家里是不可能的,再加上腾格尔成了部落的台吉,未来对部落和草原的合作完全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接下来无论是贸易还是其他都要进行调整,这些也必须让大明那边进行配合。 马世州和胡林自然也是清楚这点了,所以当朱慎锥把书信交给他们,交代完之后,两人很快就带人离开了部落。他们走后,朱慎锥的新军继续留下,这支部队会继续留在草原,依旧由老金亲自统帅,王晋武等人作为辅助,在草原练兵的同时确保朱慎锥等人的安全。 经历先后两战,这支新军已不同往日,战争的确是淬炼军队最好方式,按照老金的说法,眼下这支部队虽然只能勉强和浑河一战时期的戚家军相比,或许还稍有不如,但已能称得上精锐了。可要和全盛时期的戚家军来对比还是有着很大差距,而且新军的人数也少了些。 考虑到这点,朱慎锥已在带回的书信中和周安民、王荣等人进行了交代,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下一支商队回到草原的时候,会有新招募的士兵跟随而来,而这些士兵将是新军的补充,等这些人到后,朱慎锥会按照一带一的方式重组新军,由一哨增加到两哨人,以此增强自己的实力。 对于新军的增加,老金向朱慎锥提出了一个意见,那就是可以在蒙古人中适当地招募合适的人加入新军。当然从蒙古人中挑选人选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蒙古人的习俗和性格和明人不同,再加上蒙古人向来都是善于骑射而不善于步战,许多蒙古人在作战中又爱表现自我武勇,要像明人那样训练不太容易。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老金建议从部落中蒙古人的半大小子中进行挑选,依造戚家军选兵方式选出合适的人选进行训练。这样的话,虽然还会有些这样那样的问题,可至少比使用青壮训练要便利的多。 再加上部落的人丁不少,这么多人里哪怕就算是百里挑一也能挑出好几十个来,有了这些蒙古小子的加入,新军的兵源就能得到补充,未来也能减轻大明那边的负担。 这个建议得到了朱慎锥认可,不仅如此朱慎锥还打算重新训练部落的骑兵。 因为哈丹巴特尔两千精骑的损失,眼下部落仅存的精锐已经不多了,再加上蒙古人向来是上马为兵下马为民的,蒙古人的军队中除去近卫外都是普通牧民,这些从来不是职业军人,只有在聚兵应征的时候才会调集在一起外出征战,他们虽大部分个人武力不差,弓马娴熟,可要论战法和配合却差得远呢。 大明的军队除卫所兵外都是职业军人,哪怕现在大明在经历了二百多年岁月,军队腐化严重,战斗力直线下降,可边军中掌兵的大将们身边依旧有一支经过精良装备和严格训练的家丁兵。 这支家丁兵才是他们真正的底气,也是作战中能够达到一锤定音的战力。朱慎锥已有在部落以家丁兵的方式来训练一支精锐骑兵,这支骑兵以后将是职业军人的存在,装备和待遇会是最好的,直接由自己直属,有了这支骑兵,无论是控制住部落还是对外战争,都会是一直决定性的武力存在。 不过要打造这支骑兵的难度也不小,蒙古草原骑兵不稀奇,骑兵主要的马匹在蒙古也到处都有,这是大明那边没有的优势。但人吃马嚼再加上武器装备和严格训练,后期投入巨大,朱慎锥计算过以部落的能力眼下充其量也就最多能搞个几百人的精骑出来,后续在这基础上能继续扩大到多少他自己也没把握。 这支骑兵名义上会直接在腾格尔的名下,也就是台吉的近卫骑兵,但真正控制它的会是朱慎锥。日常中,领兵的人是百户王海,由另一个早期加如商队的蒙古人来作为王海的副手。 在训练这支精骑的同时,朱慎锥还要求新军那边也必须进行适当的骑兵训练。戚家军的步战战法独步天下,在这两次交战中也得到了证明,可戚家军也不是没有丝毫弱点,缺乏骑兵战术训练就是其一,就像这次乔装打扮摸进营地的时候,不少新军士兵连马都骑不好,如果不是对方麻痹大意又加上天色昏暗,说不定当成就给发现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宁有种乎 既然来了草原,又有这样的条件,在训练新军的同时让新军接受骑兵训练一举两得。 一来可以补上新军的这个短板,二来也可以借此训练让新军士兵更为对骑战模式的深入了解。 未来朱慎锥的敌人不仅是大明那边的人,还有后金建奴,后金建奴号称骑射无双,了解骑兵战法对未来可能的直接交战有着莫大好处。不仅如此,朱慎锥还打算在骑兵和新军经过一定训练后可以进行相互之间的交战训练演习,让双方在各自擅长的领域中用这种方式来交手,从而完善各自的战法,加深战场临阵经验。 如果有可能,双方的角色还可以互换,从而弥补弱点增强战力,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至少在如今是不可能的,一切都要等以后再说。 二福晋在腾格尔接任台吉的第三日也没了,按照对外的说法,二福晋是因为羞愧儿子嘎力巴的所为,自觉得对不起阿失帖木儿才自尽的。 不过这只是对外的说法,真正的原因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原本朱慎锥是打算留下二福晋的,虽然她是噶力巴的生母,可也是阿失帖木儿的福晋之一,从这点来说算得上朱慎锥的丈母娘和塔娜的姨母。 而且二福晋这人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她和嘎力巴不同,只是一个寻常女人罢了。嘎力巴死后,朱慎锥没想过为难她,一个区区女人能造成什么威胁?看在老丈人阿失帖木儿的面子上,留她在部落养老就是了。 可塔娜却不是这样想的,倒不是她因为嘎力巴的缘故恨二福晋,塔娜也清楚这个二福晋在嘎力巴叛乱中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嘎力巴所谋划的一切都和二福晋也没任何关系,嘎力巴杀掉的那些人更和二福晋无关。 不过塔娜觉得二福晋哪怕就算是无辜也是留不得,毕竟她是阿失帖木儿四个福晋中唯一活下来的,现在腾格尔继承了台吉之位,二福晋从名义上成了部落台吉亲属中辈分最高的人。 按照蒙古人的惯例,二福晋虽然没权,可地位不低,再加上她又是噶力巴的生母,在部落遭遇了这样大的变故后,二福晋继续活着不利于自己母子彻底掌控部落。 一旦有什么人存有异心,借着二福晋的名义私下搞事,哪怕能压制下去也是麻烦不小。考虑到这些,塔娜决定处理掉二福晋,只要二福晋一死,那么部落中再也没有人有可能对腾格尔的地位造成威胁,也能把那些未来可能存在的危险直接消除。 这件事塔娜瞒着朱慎锥,她不想让朱慎锥插手此事,朱慎锥虽然已是部落的断事官,可他毕竟是一个大明人。蒙古人内部的事蒙古人自己来办,朱慎锥杀嘎力巴和杀二福晋是两回事,一旦让朱慎锥手上沾了二福晋的血就不好了。 就这样,当朱慎锥知道这事的时候,二福晋已被塔娜派人弄死了,一切都无法挽回。对此朱慎锥只是惊讶却没生气,他很快就明白了塔娜这么做的原因,也明白了塔娜为什么瞒着自己动手的用意。 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妻子在经历了部落巨变后如此短的时间里成长极快,以前的塔娜只是一个在父亲羽翼下普通的蒙古贵女,在她的心中除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外别无他物。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塔娜已从一个普通蒙古贵女蜕变成了一个部落的统治者,为了自己儿子的地位稳固和部落的未来考虑,她不再感情用事,而是用政治家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果断出手。 “对不起,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觉得……。”塔娜有些愧疚面对朱慎锥,她开口向自己的丈夫解释。 朱慎锥没说什么,伸手轻轻把塔娜搂在怀里:“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才是,你做的没错,是我之前没想到这点,现在你做的只是补上了漏洞,避免了后续可能的麻烦。” “如果当时我就考虑到这点,直接在解决掉嘎力巴的时候处置掉二福晋,对外宣称二福晋死于乱战之中,恐怕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什么。可是我那时候没这么干,这是我的考虑不周。” 朱慎锥的话让塔娜露出了笑容,她的心中提起的心彻底放下了,她原本以为朱慎锥会责怪她,可现在朱慎锥非但没有责怪自己,反而安慰起自己来,这让她很是高兴。 和小猫儿一样,用头轻轻蹭了蹭朱慎锥的胸膛,塔娜抬头望向自己男人,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伱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手段毒辣的女人?” “傻瓜!”朱慎锥笑着伸手在她额头点了点:“这算什么毒辣,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而且你别忘了,我可是大明宗室,大明宗室中明枪暗箭从来都不缺,就连皇室内部也是如此。” “政治表面再华丽其核心永远是肮脏的,一切手段都是为了目的,只要达到目的,用任何手段都不为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就是这样,再说了,你这么做是为了腾格尔,是为了整个部落,只要部落好,部落的子民也能安心地生活下去,一代传一代永远下去。” “牺牲一个区区二福晋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何况她还是嘎力巴的生母,无论她有没有做过什么,仅此一点就死的不冤。为了大多数人,做出处置一人的决定,这又算得了什么错呢?” 看着塔娜的眼睛,朱慎锥又道:“你还记得三娘子么?” “当然记得!”塔娜点头,她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三娘子,在她心目中一直都以三娘子为自己的偶像,在和朱慎锥认识的第一天,塔娜就告诉过朱慎锥,自己最大的愿望有两个,一个是去大明看看,另一个就是成为三娘子那样的人。 “既然你了解三娘子就应该知道三娘子是什么样的人,当年她辅助俺答汗、黄台吉的时候,她和你一样做出过类似的选择。说句实话,三娘子杀的人可比你多得多了,而且其中也有真正无辜的人,但是谁又能说三娘子当年杀错了?又有谁否认三娘子在蒙古崇高的地位和威望呢?” “我明白了,谢谢你,我的男人!”塔娜的眼睛亮了起来,朱慎锥的这番话彻底让她放下了心,之前因为毒死二福晋的一丝丝愧疚也瞬间而逝。 朱慎锥说的没错,她现在已经不只是朱慎锥的妻子,也不仅是腾格尔的母亲,她是部落台吉的母亲,是部落的阿力亚,部落数万人的兴衰都寄于她一身,他必须要为大部分人考虑。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区区二福晋又算得了什么?如果她的死能让部落内部那些隐藏着的反对者忌惮,又或者借此敲打一番稳定部落内部的话,她的死是值得的。 人从生下来一刻起就是走向死亡的一生,没有任何人能逃脱长生天的召唤,哪怕就是伟大的成吉思汗也不例外。 既然早晚都是这个结局,用二福晋一个人的生命去换取那么多为什么不呢? 打开了心结,塔娜也没了顾虑,她和朱慎锥就着二福晋死后部落内部的调整商讨了起来。在他们不远处,部落名义上的首领,地位最高的台吉腾格尔正呼呼大睡呢,这小家伙刚才玩了好一会儿朱慎锥从大明带来的玩具,玩累了喝了奶,吃饱喝足就睡着了,丝毫没有加入父母讨论的想法,反正自己的爹妈一切都会安排好,他还小呢,现在除了吃喝玩耍睡觉拉屎外,其他一律都不做考虑。 聊了片刻,塔娜突然想起了朱慎锥刚才提到大明宗室和皇室的肮脏,不由得好奇问起了这个问题。 反正也没什么事,朱慎锥就挑了些他所知道的事给塔娜讲了起来,不仅讲大明皇室内的传闻,还讲了他这一支宗室的来源,尤其是听说朱慎锥祖上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嫡子晋王系的后人,曾祖还是第二代交城王朱锺鐻五庶子镇国将军朱奇涵的时候,塔娜好奇地问现在的交城王是谁。 朱慎锥叹了口气,告诉塔娜他们交城王一脉早已除爵了,因为在嘉靖二十六年,最后一个交城王朱表以辅国将军进封。之后以从弟承兄爵,自首冒封,不再袭。隆庆四年薨,爵除。 除爵后,朱慎锥他们一支就回归到了晋王系,成为低级宗室,这也是在平阳城朱慎锥他们一支不受待见的缘故,作为重回晋王系的旁支,交城王爵早就没了,上面也没人罩着,只能勉强靠着俸禄度日。 可朝廷的俸禄一直欠发,父兄死后日子越发难过,为了活命朱慎锥只能想办法养活自己和嫂嫂侄女,这才冒着风险带王家村的人干起了走私盐的勾当,后来又借着拿到盐铺的机会开始了从大明向草原的走私贸易,这才来到草原上,从而认识了塔娜。 有些事朱慎锥以前从未说过,塔娜自然也不知道,而今天却从朱慎锥口中得知了这些。 听完朱慎锥的讲述后,塔娜有些生气,她说明明交城王还有他们一支,为什么之前朱表死后皇帝不把爵位给他们这支反而除爵呢?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听到塔娜这么说,朱慎锥不由得大笑起来,笑着说这皇帝的想法谁能知道?何况交成王除爵有各种原因在,也许是觉得交城王除爵能少一份俸禄也不一定,而且这事也过去五十多年了,那时候别说自己呢,就连自己老爹都没出生呢。 再者,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自己也不会因为被迫无奈到草原来行商从而认识塔娜呀,这天下事一饮一啄都早就注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何况如果真要这么论,按理说他们晋王系还是朱元璋的嫡子呢,大明皇位从理论上来讲,朱老四根本就没资格登上皇帝宝座,朱标死后哪怕建文帝再不堪任皇帝,按照嫡庶而言,无论是二代秦王还是二代晋王都更有资格,可偏偏朱棣发动了靖难之役,以庶子假冒嫡子身份登上大宝,从而取而代之。 “哼!我们蒙古人可不论这些,既然我男人的血脉要比现在大明天子的血脉算起来更高贵,那么就有资格争夺大明天子之位,说不定以后我男人你也有机会登上那个位子呢。” 朱慎锥哑然失笑,塔娜还真敢想呀,不过蒙古人的大汗之位继承和大明有所区别,她这么想倒也没错,但这话也就自己夫妻两人说说而已,千万不能传出去,哪怕朱慎锥的确有这个心思,也不能正大光明说出来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暗流涌动 转眼近一个月过去,随着塔娜扶持腾格尔上位坐上了台吉之位,在朱慎锥的协助下,通过一系列手段让部落在经历动荡后渐渐稳定了下来。 和蒙古人相比,汉人向来就是天生的政治家,在汉人的数千年历史中,类似的情况多了去,而政治上的手段也是数不胜数。 朱慎锥可不是普通人,嘎力巴死后部落本大局已定,手中也握着绝对的军事力量,再加上塔娜和腾格尔先天的地位优势,部落中绝大部分蒙古人都承认了他们的统治。 而少部分,又或者暗中有些不满的人,在没有力量支持的基础上根本就翻不起风浪,再加上朱慎锥和塔娜都是极为果断的人,这些人如果夹着尾巴安分守己那就罢了,可如果还有三心二意也不会手软。 随着这些日子又有几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或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又或者骑马的时候莫名其妙摔死后,部落内部的隐患被一扫而空,再也没有人敢轻视腾格尔这个年仅不到两岁的娃娃台吉了。 内部的稳定,也让部落渡过了最初的难关,但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腾格尔继位后,除了向林丹汗派出使者,以获得林丹汗的支持外,朱慎锥夫妻还向土默特各部也陆续派出了使者,把腾格尔继承台吉的消息带到了各部,同时也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其余各部的反应。 土默特部一直都是蒙古各部中最富庶的部落,早在嘉靖年间,土默特部就和大明有密切来往,大明封土默特部首领为顺义王,而那时候土默特部也从最初的三万户发展到了十二部落,并和大明展开了亲密的合作。 之后,因为有白莲教徒从大明逃窜草原,并带去了不少明人,这些人投靠了土默特部后也给蒙古人带去了不少先进文化,其中就包括先进的农业种植技术等。 由于这些人的加入,使得土默特部相比其他蒙古部落更为汉化,也是在这个基础上,土默特部的蒙古人在草原先后建立了城镇,其中就有著名的大阪升城和归化城(三娘子城)。 阿勒坦汗去世后,土默特部失去了强有力的领袖,权力开始分散。各领主间由争夺市赏发展到争夺部落、权位,终于酿酿成内乱,影响巨大的要数“大板升之战”了。 虽然之后土默特在三娘子的带领下重现过辉煌,并且依旧保持了蒙古各部核心的地位。可当三娘子去世后,林丹汗继位,随着林丹汗把蒙古本部从土默特部转移到察哈尔部后,土默特不可避免地衰弱下来。 现在的土默特部名义上依旧是十二部,可实际上土默特已经分为了东西土默特两部分,如果再加上靠近漠北的部落外,北土默特也勉强算是一支。 从这点来看,如今的土默特十二部已名存实亡。而且这些部落相互之间也有着矛盾,这矛盾说起来主要还是因为林丹汗的缘故。 随着林丹汗继位后,志大才疏的林丹汗一直企图以武力统一整个蒙古,土默特部作为原本蒙古大汗的本部,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是林丹汗的直属部落。可当权利中心由土默特部转移到察哈尔部之后,土默特部内部对林丹汗颇有非议者不少,在他们看来林丹汗这样的做法是抛弃了土默特部,不再把土默特部当成自己人。 除此之外,还有林丹汗这些年的不断征讨,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土默特部中几部在遭受损失后对林丹汗离心离德。当然了,有人不满,也有人依旧紧跟林丹汗,双方的看法和观点不同,也就导致了之间的矛盾重重,表面上似乎还一团和气,可实际上分裂已经存在。 这一次部落遭受损失,阿失帖木儿突然去世,嘎力巴弑兄后被杀,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阿失帖木儿的部落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后,一个两岁的娃娃居然坐上了部落台吉的位置,这娃娃的母亲,年轻的塔娜成了阿力亚,他的父亲成了部落的断事官。 这些变化太过让人意外,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了,而塔娜派出来的使者也到了各部落,告知了他们这个消息。 阿失帖木儿的部落在土默特十二部中属于大部落,虽然不是实力最强大的,但也属于较为靠前的部落。 而且阿失帖木儿还有蒙古右翼万户和济农的头衔,后者也就罢了,前者可不一般。 土默特部最初只有三个万户,万户的身份在蒙古人中是很高贵的,哪怕阿失帖木儿家族不是黄金家族的成员,却依旧是蒙古人中的贵人。再加上阿失帖木儿部落一直都是亲近林丹汗的,这些年林丹汗以武力征讨各部阿失帖木儿从来没有落下,要人出人,要力出力,就连自己的继承人也是死在为林丹汗断后的战争中。 部落的更替,几个和阿失帖木儿一样亲近林丹汗的部落自然属于自己人,听到消息后虽然意外,但还是表示了对阿失帖木儿去世的惋惜,同时也爽快地承认了腾格尔的部落继承权。 可几个本就对林丹汗不满,意图自立的部落却显得有些冷淡了,甚至有人还接着和使者交谈的时候打听起部落的情况来,也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因为塔娜早就有所交代,派去的使者很聪明地避开了一些敏感的话题,只是说了些能让他们知道的事。同时,把这些部落首领的反应在心中记下,随后传回部落,以供朱慎锥和塔娜决断。 消息陆陆续续传回部落,朱慎锥对传回的消息仔细闻讯,从而判断各部对部落更替的反应。 但这些仅仅只是参考,各部落首领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还不得知,简单地以这样的反应来判断并不能确凿,但这么做也是有必要的,因为朱慎锥知道现在部落正是虚弱的时候,如果这时候有人趁虚而入,部落就会面临危机。 把手里的几张纸放到一旁,这些纸上写的都是各部落的情况汇总,这些东西是朱慎锥通过传回来的消息整理出来的,虽然作用不是很大,可通过它们至少也能搞明白各部落的态度,包括这些部落的真实情况。 “累了吧?喝点奶茶歇歇。”一旁,塔娜端起银碗递给朱慎锥,碗里装着的是刚煮好的奶茶。蒙古人的奶茶是出了名的,当然这口味是绝对比不上后世的那些网红奶茶,喝起来带着浓郁的奶腥味,里面放的也不是糖而是其他东西,第一次喝的人根本就喝不惯,不过朱慎锥不在其列,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奶茶,别看这玩意滋味不怎么样,但要论营养和提神却远不是后世的奶茶可比的。 道了声谢,朱慎锥接过银碗小口喝着,脸上都是倦色。 这些日子,为了部落他每日睡的很少,这么大的部落可不好管,而且在经历了嘎力巴对部落的清洗后,部落中的隐患不少,再加上他所提拔起来的百户、十夫长和部落长老头领等等,这些人大多都缺乏基础,虽说已经渐渐掌控住了部落,可依旧还有许多问题。 除去这些,朱慎锥也在尝试着用自己的方式逐步取代原本部落的政治结构,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可能短时间做到。这些不是那么容易的,可在朱慎锥看来也是必须的,所以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调整部落内部,开始慢慢用自己的方式来渗透和掌控。 在朱慎锥喝着奶茶的间隙,塔娜帮着丈夫整理那些纸,同时看着上面写着的内容。 “你觉得这几个部落会不会向我们动手?”塔娜拿起其中一张纸担忧地询问,这张纸上记录着几个对他们派出使者不那么友善的部落首领名字。 “这不好说。” “为什么不好说?他们的态度不是表现出来了么?难不成还打算观望?”塔娜疑惑问,在派出使者之前她就和朱慎锥讨论过,意图通过这方式试探一下其余各部,现在消息已经传回来了,怎么朱慎锥又迟疑了呢? 朱慎锥摇摇头,他告诉塔娜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些仅仅只是参考罢了。对于其他部落的真实态度这些资料并不能作为证据,而且能坐到部落首领之位成为台吉都不是傻瓜。 在朱慎锥看来,态度是态度,真实的想法才是根本。表面上友善的不一定真的友善,而表面上冷淡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冷淡,面子上显露的也绝对不可能作为真正证据,人心是复杂的,当初嘎力巴在没动手之前不也是对阿失帖木儿恭恭敬敬?在部落中声名不显么?谁又能知道他居然是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呢? 可不管如何,其他部落中肯定有人打着他们部落的念头,毕竟在经历过漠北战争和嘎力巴事件后,部落的实力大损,现在部落的台吉又只是一个两岁的娃娃,他们部落眼下已成了一块肥肉,有心人蠢蠢欲动,之所以没马上动手,或许也是想看看其余部落的态度呢。 听了朱慎锥的解释,塔娜一时间沉默了,她紧皱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旦真有部落向他们出手,刚刚稳定的部落说不定就要大乱起来,而腾格尔的台吉之位接下来能不能继续坐稳也就成了问题。 第二百六十七章 杀鸡骇猴 暗流涌动之下,朱慎锥不得不防。 除去这些原因外,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噶力巴当初的暗中布局。现在虽然大家都搞明白之前商队的遇袭是噶力巴和旭日干一起下的手,他这么做的用意是想除掉朱慎锥,消除夺位的隐患。 可仅仅只是这么简单么?朱慎锥不认为是这样,在嘎力巴正式发动之后,他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要知道在阿失帖木儿活着的时候,嘎力巴虽然是台吉之子,但他在部落中地位并不高,仅仅只是一个百户而已。 嘎力巴手中掌控的力量很弱,别说和大哥哈丹巴特尔相比,就连二哥旭日干也不如。而当阿失帖木儿把还在吃奶的腾格尔也任命为百户,并且由塔娜来代掌百户之权后,塔娜手里的力量也超过了嘎力巴,相比之下嘎力巴在部落就是个小透明的存在。 可当嘎力巴突然发动,杀死旭日干的时候,他所展现出来的真正实力远超过所有人的认识。谁都没想到嘎力巴手中的实力远不是一个区区百户能够达到的,他明里暗里掌控的力量虽然不如当初的哈丹巴特尔,却也相差不远了。 以嘎力巴在部落的地位如果只凭他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要知道能拉拢这么多人,暗中做这样的布置没有人帮他是绝对不可能的。朱慎锥想到了大明那边调查的结果,如果他没判断错,在嘎力巴背后有着大明商人的影子,而这个大明商人绝对不会是普通商人,一定是具有强大实力的豪商。 只有这样的豪商支持下,嘎力巴才有如此的财力暗中积蓄这样的力量。不过作为商人是绝对不会干亏本生意的,商人的金钱付出仅仅只是投资,既然是投资就要有获利,在阿失帖木儿部落之前贸易已被朱慎锥垄断的情况下,嘎力巴和大明商人勾结针对朱慎锥,除去要获得贸易的主动权,解决亲近哈丹巴特尔的朱慎锥夫妻问题,或许还有和其他部落勾结的缘故。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嘎力巴会有这样强的力量在手,能够一举发动成功。假如不是朱慎锥带人前往草原,又碰巧在半路上遇到了正在逃亡的塔娜等人,手里还掌握着一支精锐的新军话,那么嘎力巴或者就真正成功了。 一旦塔娜等人被全部杀死,就算朱慎锥活着也彻底失去了在草原的基础。掌控大权的嘎力巴根本不是现在的朱慎锥能对付的,但嘎力巴万万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没干掉塔娜,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最终憋屈地死在了王海之手。 嘎力巴虽然死了,可他背后隐藏着的黑手却没了踪影,究竟是谁在支持他,他又和那个部落私下达成了协议获得了对方的支持?这些都已经成了谜团。 朱慎锥甚至有些可惜没能活捉嘎力巴,如果能活捉住他,这些疑惑就能有了答案。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王海能杀掉嘎力巴已是幸运中的幸运了,一旦让嘎力巴逃出去别说腾格尔当上部落的台吉,说不定朱慎锥和他的人已全部在嘎力巴随即而来的反扑下命丧草原了。 把最后一口奶茶喝完,朱慎锥放下了手中的银碗,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开口对塔娜道:“我仔细考虑过了,不能继续这么等下去,哪怕有林丹汗的支持我们也必须要做些什么,大汗的旨意传回来起码还要不少时间,万一大汗不同意这个可能也必须考虑进去,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整个部落,坐视事态发展是极其不利的。” 塔娜微微一愣,她想了想反问:“你的意思是……?” 朱慎锥点点头:“现在整个土默特都知道我们现在虚弱,可越是这样我们必须要主动出手,与其观望不如主动,眼下天气也暖和起来了,正是出兵的好时节。你们蒙古人不都崇拜强者么?草原上只有刀剑才是真道理,谁的手里刀子更利,谁就有话语权,只有让大家看到部落的强悍,我们才会真正高枕无忧。” 朱慎锥的话不无道理,这点塔娜心里也明白,可是部落在遭受这样的损失后现在元气大伤,一旦开战先不说胜负,部落能抽调出这么多战士么? 再者,打谁呢?这也是一个问题,土默特部号称十二部落,而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土默特部靠南正中的区域,也就是说三个方向都有其他部落的存在,除了南方是大明边境。 “他!”朱慎锥拿起放在一旁的纸,从中挑选出一张重重拍在了塔娜面前。 塔娜低头一看,当看见上面写着跌力波儿台吉的名字后,一时间露出了疑惑。 跌力波儿台吉是土默特部落之一,他的部落并不算大,人丁约有近万人,相比塔娜他们的部落要略弱一些。 跌力波儿台吉部落也是土默特右翼之一,不过是从最初的真相台吉部中分离出来的,真相台吉也被称为三温台吉,孛儿只斤氏,俺答汗之孙,是畏吾儿沁的首领。 但真相台吉本部在嘉靖三十八年时就率部西进,脱离了蒙古土默特部右翼,最终移居西海。在其本部离开蒙古土默特部右翼后,跌力波儿台吉部随即就脱离了真相台吉本部,自立为台吉,成为了后土默特十二部之一直至今日。 跌力波儿台吉部的位置离着他们部落不算远,位于部落的西北方向。这些年跌力波儿台吉部和阿失帖木儿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双方一直维持着普通的交往,在朱慎锥和部落进行合作展开贸易后,对方也有过几次贸易交往,大家合作的还算马马虎虎。 这一次派出使者,跌力波儿台吉部因为距离不远,算是第一批传回消息的部落。根据使者的反馈,跌力波儿台吉部对他们部落的权利更替并没表现出支持态度,跌力波儿台吉还当着使者的面嘲讽了几句,意思是说他们部落难道就没有合适的台吉人选了么?一个两岁的娃娃居然就当上了台吉,娃娃的母亲塔娜还自封阿力亚,难道塔娜以为自己是三娘子转世不成?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台吉帐中的其他几个部落长老、头领等也是哈哈大笑,眼中的调侃和嘲讽可见一斑。毕竟相比阿失帖木儿部落,跌力波儿台吉部算得上黄金家族成员之一,跌力波儿台吉身上也是流着黄金家族的血液的,哪怕这个血脉已经有些远了,但骨子里的傲慢和自大依旧显露无疑。 对方的这种态度把派去的使者给气坏了,如果不是出发前朱慎锥特意交代,说不定使者当成就要拔刀斥问对方了,弄不好血溅大帐也是有可能的。 憋着一口怒气回到部落,使者在朱慎锥依旧骂骂咧咧个不停,自己受屈辱也就罢了,但台吉在其他部落受到屈辱,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听了使者的回话,朱慎锥虽然生气却并没有发作,但这个梁子心里却记下了。再之后,各方面的消息陆续传回,朱慎锥在对比其他部落的态度和各部落实际情况后最终还是决定对跌力波儿台吉部出手。 出手的理由很简单,一是现在部落需要一场战争的胜利,一场让土默特各部知道阿失帖木儿部虽然换了新的台吉,又经历了内部叛乱和漠北惨败但依旧拥有强大军力的战争。 二来,也是通过这场战争竖立腾格尔在部落内外的威信,以确保土默特各部正式承认腾格尔成为新的台吉。 至于其三,就是狠狠教训大言不惭的跌力波儿台吉部,让所有人知道部落的威严不容受到侵犯,无论是塔娜还是腾格尔,既然已经坐上了这个位置,她们就是和其他部落台吉平起平坐的,而不是任凭人能轻易调侃的对象。 至于其四,这场战争的发动也是打给林丹汗看的。林丹汗这个人向来就是志大才疏,而且还经常卖弄小聪明。眼下部落虽然已派使者赶往林丹汗本部征求林丹汗对腾格尔继任台吉之位的册封,可林丹汗究竟是怎么想的谁都无法知晓。 一旦林丹汗收了钱不办事,又或者企图拖延一下看看形势再做决定,对部落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要知道林丹汗在这种事上可是有前科的,之前和大明合作中收了大明的银子答应和大明一起进攻后金建奴,可事到临头林丹汗却又出尔反尔,有这样的先例不得不防。 至于其五,拿跌力波儿台吉部当目标也是经过谨慎考虑,除去跌力波儿台吉部的实力较弱外,更为关键的是跌力波儿台吉部是土默特各部中不赞同继续跟随林丹汗的几部之一。 除了跌力波儿台吉部的位置靠近西边,再加上原本本部早就西移到了西海定居,血脉中有着孛儿只斤血统的跌力波儿台吉自视甚高,根本不把林丹汗放在眼里。 借用替林丹汗惩罚不臣部落的名义,出兵就有了师出有名,这样的话其余土默特各部就不会轻易插手他们和跌力波儿台吉部的战争,只要谋划得当,出击意外一战而下,以最快的速度击败跌力波儿台吉部,一切就大局已定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出征潜行 跌力波儿台吉部的实力不算差,可却也比不上塔娜的部落。但因为现在部落在动荡后实力大损,两者相比之下对方还略强些。 可就算这样朱慎锥依旧决定出兵,这一仗他仔细考虑过了,必须要打,而且要尽快打,也必须要赢。 为了一仗,朱慎锥集结了部落的骑兵,从中挑选出千余人的勇士,这些骑兵虽不如哈丹巴特尔的两千精骑,可在如今部落中也算得上是精锐了。 如果说,这支部队战败的话,那么塔娜部落就彻底失去了能震慑各部落的武力,到时候整个部落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了。这样的风险是极大的,朱慎锥很明白这点,可现在这个情况,就算再大的风险也必须要冒。 只要打赢跌力波儿台吉部,一切就不再是问题,整个土默特再也不会有人来窥视部落,部落的安全也就得到了保证。此外,无论是塔娜、腾格尔包括自己在内,在部落内外地位也就彻底稳固,就连林丹汗也会考虑到这点,爽快地承认腾格尔的身份地位,并且正式册封。 时间宜早不宜迟,拖的越久对部落越是不利。同塔娜商议之后,朱慎锥就快速行动了起来,除去这千骑精锐外,朱慎锥没有动用他的新军,毕竟这是一场骑战,也是突袭战,新军虽然战斗力强大,但在草原作战作为步兵的新军有着巨大局限性,出动新军并不能派上什么用处。 把新军留在部落,作为防御力量更适合。不过朱慎锥虽然没出动新军,却挑选了几人带上了新军强大的火器,其中就包括三门佛郎机炮。 这一次来草原,新军就带了两门佛郎机,在之前朱慎锥早就在部落有一门佛郎机,这门佛郎机还是行商时候带过去的。当初这门佛郎机带着是因为商队遭受袭击之后的事,为了安全起见朱慎锥做了这个安排,后来这门佛郎机就留在部落里,包括炮手在内交给了塔娜。 不过因为嘎力巴的突然发动,使得部落发生了内乱,逃离部落的时候这门佛郎机没来得及带走,之后就落到了嘎力巴的手中。 幸好嘎力巴不会使用佛郎机,手里也没合适的炮手,再加上他当时刚刚控制住部落,骄横自大之下也没把这门佛郎机放在眼里。正是因为如此,朱慎锥才有可能浑水摸鱼潜入营地,利用夜间对方麻痹大意的间隙突然发动袭击,从而解决掉了嘎力巴。 如果当时嘎力巴把这门佛郎机摆在他的大帐附近,并有合适的炮手的话,那么朱慎锥的冲阵就要吃大苦头了。在凶狠的佛郎机炮火之下,哪怕他的新军再能打也是扛不住的,一炮下去血肉横飞,别说干掉嘎力巴了,弄不好自己这边全都完蛋。 为确保这一次成功,朱慎锥直接调用了这门佛郎机,加上这一次带着的两门佛郎机,一共是三门炮。除去这三门炮外,还有操作火炮的炮手,他们会配合骑兵部队一起行动。 人员调集完毕,朱慎锥亲自领军出征。 穿着蒙古人的服饰和盔甲,朱慎锥骑在马上,看着手下这些骑兵,心中颇为感慨。 以骑兵出战,他还是头一次,哪怕朱慎锥的骑术不差,可却从未有带骑兵作战的经验。不过朱慎锥并没有丝毫担心,这一仗是必须要打的,而且自己作为断事官,又是如今台吉的生父,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最适合领兵的人。 他的副将有两人,一个是王海,另一个是哈图立格,他们两个各领500骑,剩余的几百人作为朱慎锥的直属部队。 所有人都是一人两骑装备精良,为了确保攻击力的强大,朱慎锥把部落的老底都掏出来了,所有人全部身着皮甲,手中的武器也不差,更重要的是这支骑兵中还有佛郎机这样威力强大的火器在,只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一仗应该不难打。 长矛挂在马儿右侧,马刀在左腰,手里握着的是一根狼牙棒,马鞍边还有把强弓和三个箭囊,这就是朱慎锥的装备。 马战和步战不同,狼牙棒和钉头锤这种玩意在马战中比马刀更为合适,杀伤力也更大。不仅是他如此,整支队伍大多都是这样装备的,如此精良的装备对于这些蒙古人来说还是破天荒,要知道部落的蒙古战士大多都是普通牧民,征召时才上马为军,其携带的武器大多也是五花八门,有的除了粗制滥造的弓箭外连一把像样的马刀都没,哪里有过如此富裕的装备? “出发!” 没有什么战前鼓舞,也没那些胡里花哨的讲话,目光扫过后,朱慎锥抬手朝前一挥,部落就这样朝着目标而去,马蹄声瞬间响成一片,片刻后就逐渐远去,而这时候,目送着他们离开的塔娜朝着朱慎锥去的方向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口中呢喃,似乎在祈祷长生天的护佑。 跌力波儿台吉部离塔娜的部落不远,快马最多也就五日左右,按照朱慎锥他们行军的速度大约七日就能抵达。 而且在之前派出使者的时候,已经侦查了一路的地形和路线,朱慎锥他们这支队伍行军颇为顺利。 这一路上,他们没有直接穿越草原走直线,为了隐藏踪迹走的都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草原上一望无际,哪怕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也不可能绝对藏匿这么多人,路上遭遇小部落或者落单的牧民什么的更避免不了,这种情况朱慎锥早就有所准备。 每当碰到这样的情况时,不用朱慎锥开口,王海和哈图立格就会带人纵马上前解决,几个呼吸之下,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对方根本就跑不掉,凡是碰到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被这支部队给杀得一干二净。 虽然这样的做法有些残忍,却又不得不做,慈不掌兵,这一次发动战争关键在于突然性,如果不杀掉这些牧民的话,一旦留下活口就无法确保掩饰踪迹了,而且他们是去打仗的,俘虏也没办法处置,与其把人捆绑着丢在草原上自生死灭,倒不如干脆利落地给个痛快,也免得受那种痛苦。 为了减少暴露的风险,朱慎锥已经在绕路而走了,可就算这样依旧能碰上只能算这些人运气不好了,至于牧民的那些牛羊他们也懒得去管,就直接丢弃在那边等以后有机会再处置。 就这样一路前行,等到第六日傍晚的时候朱慎锥已经接近了跌力波儿台吉部所在,继续往前就是对方部落的营地了,这时候朱慎锥下令止步,大部队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修整,他已提前半日派出斥候前去摸情况,等待他们最后的情报。 坐在一块略微凸起的土坡上,朱慎锥有些费劲地撕咬着手里的肉干和面饼,这些东西可不怎么好吃,可这一路上都是吃的这些玩意,为了安全朱慎锥没让人开火,一路过来所有人吃的全是干粮。 好不容易吃完,嗓子干的难受,朱慎锥拿起水囊喝了口水,这才把顶在嗓子眼的食物给咽了下去。塞上水囊的盖子,朱慎锥起身拍拍屁股,朝着临时营地转了一圈,看看手下的情况。 一圈转下来,朱慎锥略微放心了不少,虽然这些骑兵大部分都是牧民,也算不上真正的精锐,但经过前些时候的初步训练和这一路过来时的配合,骑兵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些。 回到自己的休息之所,朱慎锥耐心等待放出去的斥候归来,一个多时辰后,轻微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在外围警戒的骑兵发现后打马上前,不多久就一起朝着营地而来,看来是斥候回来了。 “主子,人回来了。”王海小跑着到了朱慎锥跟前说道。 “人呢?” “在后头呢。”王海回身一指,就见两个牧民打扮的斥候朝这边过来了。 “札鲁忽赤!”见了朱慎锥,斥候上前单膝跪地。 “辛苦你们了。”朱慎锥点点头,他们两人风尘仆仆,抬手让他们起身,随后就询问情况。 两个斥候也不绕圈子,当即就禀报了起来。 他们已经找到了跌力波儿台吉部的营地位置,按照他们的打探跌力波儿台吉部的位置并没移动,营地依旧在原来的地方。而且整个营地很是平静,除了普通的警戒外,营地四周牧民正常放牧,营地内部也没看出其他情况。 根据他们所说,营地的防范并不严,或者说很是松散,其实这也不奇怪,整个土默特部落这些年基本没什么冲突,再加上跌力波儿台吉部的位置在西边,不位于土默特部的中心区域,而且附近他们部落是最大的部落,四周都是一些零散小部落,在这种情况下跌力波儿台吉部没有警惕也是正常的。 仔细询问了营地的布置和周边区域情况,朱慎锥拿起一块石子在地上划着,边画边确定位置细节。 两个斥候的记性都不错,而且他们的胆子也不小,一直摸到了靠近营地三里区域观察了许久这才悄悄离开。在他们的讲述下,朱慎锥没花多少气力就描绘出了整个部落营地的图形,再一次确认无误后,他点点头,挥手就让两人先下去歇息。 第二百六十九章 征讨不臣 看着地上的地图,朱慎锥摸着下巴思索着,一旁王海静静守着没打搅朱慎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慎锥把目光朝地图上移开,落到了王海身上。 “去把哈图立格和百户都找来。” 王海毫不迟疑答应,起身快速离去。片刻后,他带着哈图立格和另外四个百户返回,见他们来后朱慎锥伸手朝着他们招招手,几人行礼围着朱慎锥蹲了下来。 “你们看,这就是跌力波儿台吉部营地的布置……。”朱慎锥指着地上的图对几人说道,这几日定睛朝图看去,却看不太懂,他们这些人都是普通的蒙古人,除去王海外也就哈图立格勉强识得几个字,其余几个百户全是文盲,而且蒙古人打仗不像明人,虽然历史上蒙古人也有杰出的军事家和运兵如神的名将,可这些人并不多,大部分也都是蒙古贵族,朱慎锥这几个手下却只是普通蒙古牧民出身,就连王海也是奴隶出身。 知道他们有些看不明白,朱慎锥耐心地指着上面的图形为他们解释道。通过朱慎锥的讲解,哈图立格等人这才恍然大悟,搞明白了这图的真正意思,也弄清楚了营地的布局。 仔细和他们交代一番,哈图立格等人连连点头,神色中带着一丝狂热和兴奋,即将到来的大战并没让他们恐惧,相反还很是期待。见此,朱慎锥也不多话,传下命令从现在起全军原地休息睡觉,临时营地放出警戒,以确保安全。 现在是傍晚天还没全黑,朱慎锥打算先睡一觉再说,等到子时再拔营出发,算时间凌晨时分就能抵达跌力波儿台吉部营地。 命令下达后,各自就去安排,等他们离开后朱慎锥也马上休息了起来。因为是临时扎营,他也没用营帐,只是在地上铺了条毛毯,然后身上盖着毯子直接倒头就睡,就连盔甲什么的都没卸下。 这一睡就是几个时辰,等睁开眼睛后,已是临近子夜了,这时候营地的骑兵也开始了拔营,一刻钟不到就做好了出征的准备,骑上马,朱慎锥让之前的斥候带队,在稀薄的月光之下,他们朝着对方营地而去。 卯时左右,终于抵近了跌力波儿台吉部营地,前方的斥候回转禀报,他们离营地没多远了。这时朱慎锥下令停止前进,让部队修整做最后的准备,包括战马更换、军械装备等等,等处理完这些也过去了小半时辰。 “王海!哈图立格!” “主子请吩咐!”王海和哈图立格连忙回道,全副武装的两人已跃跃欲试,就等着朱慎锥下达命令。 “之前的交代尔等可都听明白了?” “回主子,明白了,您就放心吧。” “好!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去吧!给我摘下跌力波儿台吉这老小子的脑袋!”朱慎锥冷冷说道。 两人二话不说用力一点头,翻身上马,随着各领五百骑就在黑夜的掩护下朝着前方灯光依稀的营地而去。 一开始,他们的马速并不快,只是缓跑,可随着离营地越来越近,速度渐渐开始提升了起来,等到离营地还有两里左右的时候,马儿已飞奔起来,两队各五百骑,一共千人的骑兵猛然奔跑起来,响起的马蹄声是让人异常震撼的。 这时候,营地那边的蒙古人也开始反应过来了,不过他们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是有人在袭击营地,毕竟跌力波儿台吉部是一个大部落,再加上这些年部落从没有直接面临过战争,随着平稳日子过久了,跌力波儿台吉部的蒙古人早就没了应有的警惕。 一开始,那些蒙古人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产生了幻听,又或者听到的不是马蹄声而是草原时常有的风声。可当王海他们的骑兵越来越近,地面感觉到隐隐震动,眺眼望去在黑夜之中突然看见依稀有一大团人影飞速朝营地不断靠近的时候,这些蒙古人才如梦初醒。 “敌……敌袭……!” 当第一个回过神的蒙古人惊恐大喊时已经晚了,高速冲刺的战马只有几个呼吸就直接撞进了营地。站在原地被惊的目瞪口呆的蒙古人连丝毫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就直接被战马撞飞,整个人如同一个破烂的布娃娃似得飞出几丈开外,四肢以奇怪的方式扭曲着没了半点气息。 王海和哈图立格以势不可挡的姿态直接就冲进了营地,前一刻还宁静的营地后一刻杀声震天。而在他们后面是朱慎锥的本部人马,顺着前面打开的缺口一头就扎了进去。 朱慎锥挑选的时间绝佳,当他的骑兵发起攻击的时候正是天亮之前半个时辰的时候,这个时间段往往都是人睡的最熟的时候,而且他们冲进营地时,对方根本就没任何防备,第一批反应过的蒙古人还没来得及拿武器呢,就被汹涌而来的骑兵踏成了肉泥。 王海和哈图立格就和两把锐利无比的尖刀直接插入了营地,朝着营地中央位置而去。那边就是跌力波儿台吉的大帐所在,也是他们主要目标的进攻方向。 他们两人的战法不同,哈图立格担任主攻,是冲向目标的箭头,而王海的五百骑兵负责两翼包抄清扫,以确保哈图立格的主攻路线。在后面跟着的就是朱慎锥本部了,三门佛郎机已在马车上架了起来,由马儿拉着向前,朱慎锥手里提着狼牙棒,一路上碰到惊慌失措乱跑的蒙古人二话不说直接就拿棒子招呼,一棒下去对方连反抗都没有就直挺挺地倒下,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一开始进展的很是顺利,可毕竟这个部落是大部落,部落中的人也是不少。而且他们也只是知道大帐的大致位置,却不了解营地内部的布局,毕竟这里和当初塔娜的营地不同,也和偷袭嘎力巴时候不一样,随着一路不断突进,营地的蒙古人也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开始拿起武器殊死反抗,而他们的反抗也给朱慎锥的骑兵带来了阻碍和麻烦。 骑兵依靠的速度,当速度开始降下来后,骑兵的杀伤力就会不断减弱。当初朱慎锥在草原上和嘎力巴派出追杀塔娜的骑兵作战,之所以能够大胜也是因为如此,随着营地蒙古人的不断惊醒和在己方头领的召集下开始反击的时候,朱慎锥这边的进攻速度一下子就缓了下来,也感受到了对方带来的压力。 不过对于这情况朱慎锥早就有所准备,他带来的三门佛郎机就是派这个用处的。在朱慎锥的指挥下,佛郎机开始开火,开火的目标也是经过选择的,每门佛郎机开火的方向都是朝着对方蒙古人聚集区域开火,其用意不是要消灭对方而是要打散对方的聚集,同时利用佛郎机的开火不断给对方造成压力,迫使对方彻底乱起来,再也无法形成对自己的防御拦截。 佛郎机的开火效果显著,当三门佛郎机不断开火,原本就慌乱的蒙古人这一下子就更乱了。直到现在营地的蒙古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部分人只知道自己营地受到了袭击,而另外一部分蒙古人才刚刚从梦中惊醒,脑袋里混混沌沌只是跟着伙伴下意识地奔跑罢了。 佛郎机的炮子直接在几处炸开,让刚刚勉强聚集起来的蒙古人在火器的打击下抱头鼠窜,吓得面无人色。这时候,哪怕有头领的喝骂和叫喊,许多蒙古人也顾不上听了,尤其是当身边的同伴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被佛郎机击中血肉横飞,残肢碎肉如雨点一般落下,一股无比的恐惧涌上心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大喊起来:“奉大汗之命征讨跌力波儿台吉,跌力波儿台吉部意图叛乱,跌力波儿台吉罪不可赦,其部子民如有反抗者杀无赦,跪地乞降者免死!” 当喊声响起,不断相同的喊声又响起,瞬间就连成了一片,随着这喊声在营地不断回荡,许多部落蒙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愕和迷茫的表情,同时还有惊恐和惧怕。 “难道……攻击营地的是大汗的骑兵?台吉真的背叛大汗了?这……这如何是好?” 如果只是普通的其他部落偷袭,或许跌力波儿台吉部的蒙古人还生的出反抗的念头,可当亲耳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大部分蒙古人一下子就迟疑了。 作为本部落的人当然明白自己台吉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跌力波儿台吉一直都表现出对林丹汗的不满,就连上次林丹汗聚兵攻击漠北的时候,跌力波儿台吉直接拒绝了大汗的使者,并没有和其他部落那样派出人马。 而且在林丹汗漠北进攻无果,折损兵马退回察哈尔的时候,跌力波儿台吉甚至在大帐中饮酒笑骂林丹汗眼高手低根本没有当大汗的资格,作为黄金家族的成员,跌力波儿台吉觉得哪怕自己当这个大汗也比林丹汗强上不少,至少不会让蒙古人这些年接连不断遭受损失。 这些情况部落中人大多都知道,可之前从来没人把这当一回事,在所有人看来,现在的林丹汗根本就不是刚刚继承大汗的那时候了。随着这些年不断战败,林丹汗的威望和实力已削弱了许多,再加上各部时不时叛乱和脱离蒙古本部,林丹汗焦头烂额之下连惩罚对方都做不到,怎么可能从遥远的察哈尔跑到西土默特来找他们麻烦呢? 可现在不同了,随着这些喊声的响起,所有人都想到了这点,以跌力波儿台吉之前的所作所为,林丹汗出兵教训台吉并非没有可能,而且所有人也知道林丹汗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他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大汗,要不这几年也不会不断发动战争先打炒花后打科尔沁去年又攻击漠北了,从这点来讲如果是林丹汗带人来报复还真有这个可能。 第二百七十章 狼狈而逃 林丹汗这几年就算威望下跌,实力也遭受损失,可他毕竟还是蒙古人的大汗,是全蒙古的共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许像科尔沁这样的大部落不怕林丹汗,但跌力波儿台吉部可不是科尔沁,别说科尔沁了就连炒花部都不如。 整个部落也就不到万人,能够凑出来上马作战的人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如果去掉老弱外也就半数而已。像这样的部落,哪怕跌力波儿台吉有着黄金家族的血脉又如何呢?难道能和强大的林丹汗相抗衡么? 这些偷袭部落的骑兵一个个装备精良,杀人不眨眼,更可怕的是他们居然还装备着大炮这样的火器。在蒙古各部中,能够拥有这样强大杀伤力的部落除去林丹汗本部的精锐还能有谁呢? 随着四处喊声不断,再加上依旧在陆续开火的炮声隆隆传来,部落中的不少蒙古人已经相信了这的确是林丹汗的精锐骑兵,大汗不满跌力波儿台吉,出兵要拿台吉开刀是事实,在这种情况下,刚刚鼓起勇气意图反抗的蒙古人哪里还有和大汗交手的勇气,大家都是蒙古人,大汗和台吉的矛盾说起来也是黄金家族内部的问题,他们这些普通牧民何必掺和在其中呢?与其白白丢了性命倒不如跪地乞降。 蒙古人向来如此,当年蒙古帝国征战四方的时候,如果主动投降蒙古人不会拿你怎么样,甚至还会好生安抚事后重用,有些投降蒙古的其他部落贵族最后当了蒙古帝国的高官贵人例子也不少。 可一旦殊死抵抗就不一样了,你抵抗的越激烈报复来的也就越猛烈,到时候战争结束,失败的一方被杀的鸡犬不留是常有的,作为蒙古人怎么会不清楚这点? 心中胆怯之下,许多蒙古人开始丢下了武器跪地乞降,而随着他们的主动投降,朱慎锥的骑兵压力大减,兵力直逼对方大帐。 “蠢材!蠢材!”跌力波儿台吉早就惊醒了,当骑兵冲入营地后不久,跌力波儿台吉就接到了营地被袭击的消息,别看跌力波儿台吉年龄已经不小,可他年轻时也是身经百战是部落中出名的勇士。 披挂出了营帐,跌力波儿台吉没有想象中的慌乱,他立即调集在大帐的部队开始拦截对方进攻,同时上马意图召集营地的人准备反击。 可刚刚开始,随着前方的喊声响起,当听到来的是林丹汗的时候,部落的蒙古人居然弃械投降了,这一幕被跌力波儿台吉看在眼里,气得他咬牙切齿大骂不止。 “阿布!快!您快走!”这时候,跌力波儿台吉的长子巴图赶了过来,一见父亲依旧还在大帐附近,急忙让他赶快朝西跑。 “怕什么!这绝对不是大汗的部队!大汗的本部在察哈尔,怎么可能无声无息跑到这来?”跌力波儿台吉朝前一指。 “阿布,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对方来势汹汹人数不少,先不说能不能拦住,一旦拦不住阿布您可怎么办?而且他们还有火器,您听,这火器打的凶狠威力又大,我们的人根本就不是对手。阿布!明人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可是部落的台吉,您的安全是第一的,只要您在部落就在,您速走,孩儿在这帮您断后。” 说完,巴图直接挥起马鞭就朝着跌力波儿台吉的马儿屁股上狠狠一鞭,这一鞭子下去战马忍不住疼痛嘶叫一声就朝着西边跑去,同时,巴图朝着跌力波儿台吉的几个亲卫大喊,让他们马上追上台吉,一定要保证台吉的安全。 接着,巴图带着自己的人大呼,不退反进直接朝王海他们突来的方向正面迎去。 跌力波儿台吉虽然心中不愿,但依旧还是跑了,他带着十几个亲卫狼狈不堪从营地的西方突围了出去,跑了出营地后回头一望,营地依旧杀声震天,他有心调转马头回去看看,可身边的亲卫死命拦住了他,凭他们这几个人回去简直就是九生一死,现在既然跑出来了就直接跑吧,部落又巴图在,如果巴图能拦住部落还有救,如果巴图拦不住那么部落也就没了,回去也没任何用处。 现在留给跌力波儿台吉唯一的生路就是继续往西跑,一直跑到西海去投奔自己这一支部落的本支部落,也就是当年西迁的真相台吉部。 只要到了那边就算远离土默特草原了,他们这些人也就能活下来,有了本支部落的庇护,哪怕林丹汗也不可能继续找他们的麻烦,虽然没了部落,可至少性命能保住了。 随着跌力波儿台吉的逃离,部落的蒙古人在所谓的林丹汗大军压力下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念头,虽然巴图带着他的人和朱慎锥的骑兵部队拼命,但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仅仅聚集起来几十个人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数倍对方骑兵的对手,更何况朱慎锥的骑兵装备精良,又拥有佛郎机这样的大杀器,两个回合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哪怕这样,巴图依旧还是不肯投降,直到佛郎机一炮轰过去,巴图受伤从马上跌下这才彻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当巴图被俘后,部落的抵抗渐渐弱了下来,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跌力波儿台吉部之战终于结束。 这一仗赢得干脆利落,跌力波儿台吉部战死二百余人,伤者超过了三百,大部分普通蒙古人不是主动投降就是见事不可为后放弃了抵抗。 而朱慎锥战死了一十七人,受伤不到五十,从双方的伤亡比例来看这是一场大胜。 战后,朱慎锥让人把缴械的蒙古人全部圈管了起来,而部落中的贵人包括跌力波儿台吉的亲属家眷一个都没跑,这些人全被押了过来,一个个跪在了朱慎锥的面前。 看着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蒙古贵族,朱慎锥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在他身边,一个蒙古人轻声解释着这些人的身份,而这个蒙古人就是当初朱慎锥派来这里的使者。 使者一边为朱慎锥讲述这些人的身份,心里是高兴异常,当初在这里受到了屈辱,而现在这口恶气彻底出了,他也没想到札鲁忽赤会带着骑兵赢得如此一战,这一战简直出乎意料,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大部落啊,蒙古人各部落的交战哪里有如此轻松的?许多部落和部落之间的冲突打上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是常有的事,而札鲁忽赤居然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就把跌力波儿台吉部直接给打残了,除去跌力波儿台吉和十几个亲卫狼狈逃窜不知所踪外,其余家小一个都没跑。 一仗让使者从内心对朱慎锥无比敬佩和崇拜,蒙古人向来就是强者为尊,虽然朱慎锥是一个明人,可他不仅是台吉的生父,更是部落的札鲁忽赤,有这样的札鲁忽赤带领部落,未来部落一定会更强盛,之前因为部落内乱让使者内心为部落未来忧虑的想法在此时此刻一扫而空。 听着使者对这些人身份的讲述,朱慎锥大模大样坐在那边,心里却在思索着如何处置这些人。 全部杀掉是不可能的,虽然蒙古人部落和部落的交战很是残酷,尤其是蒙古帝国初期,也就是成吉思汗统一蒙古之前,部落的交战胜负代表着部落的存亡,失败的部落人丁和牛羊全部被掳走,而部落的男人不是被杀就是成为俘虏,尤其是部落的贵人,凡是高过车轮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当年成吉思汗就是如此,年幼的他差一点就死在了屠杀之中,要不是当时他还小,没高过车轮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蒙古帝国了,更不会有黄金家族的存在。 而现在,跌力波儿台吉部被俘虏的长老、头领和跌力波儿台吉的族人,除去战死的外足足有上百人,这些人有老有幼,有男有女,一个个跪在自己面前,任凭自己处置。 如果按照蒙古人的惯例来自然没什么问题,可这样做后果也是很严重的,毕竟土默特各部虽说内部有着矛盾,可依旧还是一个整体,这一次突然出兵打赢了这一仗,假如朱慎锥是蒙古人的话或许不会有什么非议,可偏偏他是明人,一个明人这么干,万一激起土默特其余各部的激烈反应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朱慎锥出兵的目的是要借此镇压部落内外,以确定部落在土默特部的稳定,其中也包括塔娜和腾格尔的地位稳固。尤其是在经历了部落内乱,各部对部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用这么一场胜利来警告其他部落,同时也借此赢得林丹汗对部落的支持,这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可假如由于杀戮的缘故激起反感,就偏离了朱慎锥的初衷,他考虑之下决定暂时不杀,把他们先关起来在说。不过这只是对部落的长老和首领处置,不包括跌力波儿台吉的家人,跌力波儿台吉的家人的处置就没这么轻易了,这些人留着都是祸害,况且跌力波儿台吉逃离了部落,万一把这些人留着弄不好以后会有麻烦。 挥挥手,让人把那些长老和首领先带下去关押,随后留下来的就是跌力波儿台吉的家人了。 跌力波儿台吉有好几个福晋,现在活着的还有三个,至于儿女也不少,除去重伤未死的巴图外,还有其他五人,其中最小的看起来似乎才四五岁的样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胆大包天 其中一个小子跪在那边,虽然低着头,眼中却带着无比仇恨的目光,当朱慎锥扫视过去的时候,这小子把头更低了些,试图刻意避开朱慎锥的眼神,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些全被朱慎锥看的清清楚楚。 微微皱起眉头,朱慎锥询问这小子是谁,身边的人告诉他这是跌力波儿台吉的幼子之一,今年才不到六岁。 听到这个回答,朱慎锥笑了起来,他向一旁的王海抬手示意了下,王海迈步就向这小子走去,伸手就直接把他提了起来。 被王海提在手里,这小子拼命挣扎叫喊,一旁他的兄弟姐妹包括他的生母都惊恐万分地抬头望去,眼中全露出恐惧的神色。 王海表情平静拔出刀就和杀鸡一般顺手一抹,这一抹之下,这小子的喉咙直接就被割断,整个人剧烈抽搐,喉管冒出的鲜血如同水柱般喷了出来。 接着,这小子被王海往边上一甩,落在地上一时间未死,眼珠子瞪得滚圆,嘴里想叫喊却喊不出声来,只能发出嘶嘶的响声,用力瞪了几下腿,片刻动作就慢慢缓了下来,转眼功夫就没了气息,直到死去,这小子稚嫩的脸上依旧带着惊恐和无法想象的表情。 一个大活人,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就和杀鸡一样被王海干脆利落地斩杀了,这一幕让其他人全都吓坏了。别说其余几个孩子了,就连年长的那几个也是吓得面无人色,个个胆战心惊。 看着他们的反应,朱慎锥很是满意,他挥手让人把他们全带下去关押,至于重伤的巴图能治就治,不能治也给他一个痛快,省得浪费粮食。 朱慎锥不算什么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他杀的人可不少,先不说最早贩卖私盐的时候和人火拼时杀人,如果把这一个月死在他手里的人命算起来就不是少数。 其中亲手杀的就好些,人命对朱慎锥来说已不算什么,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更何况,朱慎锥刚才在那孩子眼中看到了无比仇恨和强烈报复的决心,这样一个满怀仇恨的狼崽子朱慎锥是绝对不会留下来的,他不会因为对方的年龄幼小就放他一码,而朱慎锥也需要用这种手段来给跌力波儿台吉的妻儿老小提一个醒,他们的生死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千万不要意图挑战自己的耐心,要不然送他们去见长生天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主子,这些人要不要都……?”把人押下去后,王海回到朱慎锥身边小声询问。 摆摆手,朱慎锥拒绝了王海的建议,假如跌力波儿台吉也被俘虏的话,朱慎锥自然不会手软,要杀光他们也就是一个眼神罢了。 但现在跌力波儿台吉跑了,哈图立格已带人去追,可能不能追上希望很渺茫。毕竟草原太大了,跌力波儿台吉这老小子跑的又快,间隔了这么些时间,很难找到他的踪迹。 在这种时候,一旦杀光跌力波儿台吉的家眷不是最好的选择,哪怕朱慎锥心里曾经这样想过。但理智告诉朱慎锥,虽然赢了这一仗,可接下来这个部落如何处置,这些人又如何安排千万不能大意。 最终朱慎锥还是没下狠手,除去那倒霉孩子外,其余人的性命暂时保住了。接下来朱慎锥准备把跌力波儿台吉的家眷以俘虏的名义全送给林丹汗,他一次出兵打的是林丹汗的名义,理由也是讨伐不臣,这些人由林丹汗来处置更为合适。 至于部落的牧民和牛羊,朱慎锥不会放过,随后会直接迁移至自己部落那边然后吞并。草原部落之间基本都是如此处置的,这在草原上是很正常的事,接下来要做的事不少呢。 就在朱慎锥率部攻破跌力波儿台吉部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辽东,辽东督师孙承宗脸色铁青在痛骂一人。 被骂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兵部主事袁崇焕,如今袁崇焕已是山石兵备道,带管宁前兵备道事,在孙承宗手下颇受重用。 “你……伱如何做得出这等事来?”孙承宗恨铁不成钢责骂道。 “回大人,卑职此举乃是奉巡抚大人之命……。”袁崇焕拱手回道,虽然低着头毕恭毕敬,神色中却依有一丝不以为然。 孙承宗重重一拍案几,怒目圆睁:“还敢狡辩?我问你,阎大人让你去干什么?” “回大人,阎大人派卑职检阅新兵,核实虚伍。” “既然如此,阎大人可有授你王命旗牌或尚方宝剑?予你临机决断之权?” “这……。”袁崇焕一时无语,不知道如何回答。 孙承宗继续追问,袁崇焕无奈摇摇头,告诉孙承宗并无。 听到他的回答,孙承宗心里就更为生气,他直斥袁崇焕,既然巡抚阎鸣泰只是让袁崇焕去检阅新兵,核实虚伍,那么袁崇焕只要做好这件事就行了,为什么到了那边居然直接杀人?还差一点激起军中哗变? 袁崇焕连忙解释,他杀人不是乱杀的,因为在检阅新兵,核实虚伍的时候,袁崇焕发现守备莫大功的营内有两个校尉是冒名顶替的,既然冒名顶替那么就是虚伍,他是兵备道有节制兵事之权,军中虚伍不是小事,袁崇焕以军令斩杀二人并无过错,至于哗变什么的,虽然杀了人后军中的确一时不稳,可他袁崇焕已经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带兵强行压了下去,现在这个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何必再提呢? 见袁崇焕一副不以为然,甚至还觉得自己没做错的样子,孙承宗心中更是生气。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看重的袁崇焕居然是如此一人,又如此大胆妄为。 当即,孙承宗反问袁崇焕,你一没有王命旗牌二没有尚方宝剑,根本就没资格随意斩杀军校,而且当初巡抚阎鸣泰只是让你视察新军的,也没有授权你临机决断的权利。 既然如此,你在视察新军过程中发现问题,直接把真实情况汇报上来就是了,为什么擅做主张直接杀人?更为严重的是你袁崇焕杀人事前不请示,杀完人事后又不汇报,就连差一点激起军中哗变这个事也私自隐瞒了下来,如果不是自己从其他人处得知这个情况,这件事直接就被袁崇焕给遮掩了过去,你袁崇焕直到如今还不以为然,居然不明白自己错在何处? 孙承宗越发生气,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人命不是韭菜,你一刀子下去割下来的脑袋还能再一次长出来。 作为朝廷命官,当以法度来处置,先不说冒名的两个校尉其罪不至于死,你不经程序就直接杀人,作为官员已经犯了法。更何况,事前事后都不汇报,你把领导放在哪里?还有差一点激起哗变更是严重,辽东局势刚刚稳定下来,一旦军中哗变可不是小事,东边的后金建奴虎视眈眈,自己这边因为这事乱了阵脚,万一闹出大事来,后金建奴趁虚而入,必酿成大祸! 袁崇焕被孙承宗训的和灰孙子一般,面红耳赤无法反驳,孙承宗说的没错,这件事他的确考虑不周,不过袁崇焕心里觉得不是因为自己杀了人错了,而是想到了自己没有王命旗牌或者尚方宝剑杀人是不对的,而且事后也没汇报的确是有问题。 袁崇焕心里暗暗记下,以后再杀人必须要有王命旗牌和尚方宝剑,有了这两个玩意杀人就没问题了。至于杀完后也要汇报给上面,这样的话自己也就没了责任。 吃一亏长一智,袁崇焕决定牢记这个教训,抬头朝孙承宗望去,见这老大人还依旧气呼呼地瞪着自己的时候,袁崇焕连忙顿首谢罪,表示自己这个事的确做错了,请求孙承宗原谅。 孙承宗见此长叹了口气,挥手让袁崇焕下去。等袁崇焕告辞离开后,孙承宗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件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幸亏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可问题在于袁崇焕的做法让孙承宗很是不满,尤其是这小子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一个文官的胆子居然比武官还大,做事根本不计后果肆意妄为,如此下去还能了得? 如果是其他的人话,孙承宗根本就不会把人叫来臭骂一顿,直接以督师的名义暂停袁崇焕的职务,然后上书朝廷让他丢官罢职了。可是这人偏偏是袁崇焕,孙承宗就不得不考虑应该不应该这么做。 自从袁崇焕来了辽东后,孙承宗发现袁崇焕这人对于辽东局势颇有见解,而且不少观点和看法也对自己脾胃。在日常工作中,袁崇焕也干的不错,以文官的身份能和那些武将打成一片,和士兵同甘共苦,这在大明文官群体中是很少见的。 一直以来,孙承宗都有意把袁崇焕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毕竟孙承宗的年龄不小了,他在辽东能干几年谁都无法保证,以目前大明的实力要短时间解决辽东问题根本不可能。 袁崇焕是他看好的年轻人,如能培养好了未来接自己的班,那么辽东就无忧了。可孙承宗却怎么都没想到,袁崇焕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而且孙承宗看得出袁崇焕虽然最后顿首告罪,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似乎没有彻底明白他的错误问题。 一时间孙承宗心里甚至起了让袁崇焕回京的念头,他这个性格和脾气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辽东,现在闯了小祸,未来假如闯大祸的话怎么办?可想来想去,孙承宗又把这个念头生生按了下去,毕竟人才难得,还是自己以后多敲打敲打袁崇焕的,如果袁崇焕能记住这个深刻教训,以他的才能而言的确是自己最佳接班人。 第二百七十二章 讨封 袁崇焕的事最终不了了之,被孙承宗强按了下来。 得知消息后,袁崇焕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露出了笑容。看来就靠山就是好呀,常言说的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有孙老师这样的大佬在上面帮衬着,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低调了半个月,等事情过去后,袁崇焕半点责任都没担。接着,孙承宗把袁崇焕招去,和他商议起修筑宁远城的大事。 在去年的时候,袁崇焕就提出了修筑宁远的建议,宁远原本是熊廷弼和王化贞时大明在山海关以西的第二道防线,可因为王化贞兵败的缘故,熊廷弼决定全军撤回山海关,就此把宁远主动丢给了后金。 明军撤回山海关后,山海关以东的地盘全部落到后金手里,孙承宗担任督师之后在山海关整顿兵马,以守代攻开始着手收复失地,在历经一年左右的准备下,明军已试探着朝山海关以东用修筑城堡步步为营的方式夺回失地,其效果从目前来看还算不错,毕竟后金人丁不足补给困难,宁远一带也不适合后金长期驻军,没花多少力气就夺回了宁远。 拿回宁远后,袁崇焕和茅元仪建议在宁远正式建城,以宁远为主要基地连同山海关、锦州建立关宁锦防线,以进一步稳住山海关以东的防御。这个建议得到了孙承宗的认可,一开始是打算让茅元仪修筑宁远的,不过前不久觉华岛缺人,孙承宗已把茅元仪给派去了觉华岛,这样一来最合适的人选就成了袁崇焕。 得知孙承宗的想法后,袁崇焕主动请缨去宁远,孙承宗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除去袁崇焕外,孙承宗还把满桂和祖大寿两部交给了袁崇焕,就此袁崇焕以山石兵备道暂管宁远兵备派驻宁远,全面负责宁远修筑和防御工作。 这一次任命可以说对袁崇焕是一个重大的转变,在驻守宁远之前袁崇焕只是担任监军和兵备道的职务,他这两个职务虽然不算低却也不算高,而且通常都是在孙承宗下打打下手,做的也是一些辅助和琐碎的工作。 可到了宁远就不一样了,虽然宁远守军是满桂,副将是祖大寿,但袁崇焕作为文官暂管宁远兵备,实际上等于袁崇焕成了宁远军中的一把手。 就此,袁崇焕可以说开始正式独当一面,孙承宗的重用让袁崇焕感激不尽,去宁远之前袁崇焕当着孙承宗的面拍胸脯保证只要自己在宁远一日,后金建奴就过不了宁远。 亲自送袁崇焕离开山海关,看着一声戎装即将东行的袁崇焕,孙承宗拉着他的手叮嘱了好一会儿这才放开,等袁崇焕带人远去后,孙承宗依旧没有收回远望的目光,他真心希望袁崇焕能够通过驻守宁远尽快成长和成熟起来,成为自己所期望的大明栋梁。 京师,张锡钧的书房。 在张锡钧的面前摆着一份书信,这是他刚刚收到的。 书信是密写的,经过密码本译出后,张锡钧已经得知了草原部落发生的一切,包括朱慎锥夫妻已控制住部落的经过。 说句实话,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也让张锡钧有些意外,他怎么都没想到阿失帖木儿的部落会发生如此巨变,而朱慎锥的长子腾格尔居然会成为部落的台吉,而他也通过塔娜和腾格尔掌控住了整个部落。 这一切实在有些太离谱了,一个大明人,而且是大明的宗室摇身一变成了蒙古部落的掌控者,腾格尔这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娃娃成了部落的台吉? 不过在惊愕之余,张锡钧一时间却兴奋起来,要知道阿失帖木儿的部落可不是小部落,这是一个数万人的大部落,虽然在土默特各部中实力不是排在最前头的,但也不算差。 这样一个部落落到朱慎锥的手里意味着什么?以张锡钧的聪明他不会想不到。至于接下来朱慎锥怎么做,又会利用部落达到什么目的,张锡钧同样心知肚明。 拿起信,再仔细看了一遍信中的内容,张锡钧默默盘算了起来。这信里朱慎锥和张锡钧交代了一些事,张锡钧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操作才行。 蒙古和大明,虽然这两家自朱元璋起义到驱逐北元恢复中华起打了近三百年,相互一直都是对手,可在这么长的时间双方交战之间也有过一段断断续续的和平甚至紧密合作。 如果是在以前的话,阿失帖木儿部落的优势在朱慎锥这边充其量就是从草原不断获得财富,加强联系,并且在未来有可能的情况下利用部落的力量罢了。可现在不同了,随着部落正式落到朱慎锥的手里,部落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后,除去未来继续加大草原贸易外,能做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 想了一夜,第二日张锡钧就找到了魏良卿,私下向魏良卿拜托了一件事,魏良卿和张锡钧关系极好,爽快地就答应了张锡钧的请求,不多久就把消息递到了魏忠贤那边,魏忠贤得知后考虑了两日,亲自把张锡钧招来询问。 “土默特右翼?土默特右翼不是顺义王部么?”乾清宫的偏殿,天启皇帝皱眉反问。 “皇爷好记性。”魏忠贤先是一记马屁拍上,随后解释道:“土默特右翼的确是顺义王部,如今的顺义王是俺答汗五世孙卜石兔,万历四十一年,卜石兔正式受封顺义王,至今已有十一年。”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册封腾格尔部?腾格尔部只是顺义王附属部落,何必多此一举?”天启皇帝不以为然继续反问。 魏忠贤早就知道天启皇帝会有这么一问,当即给皇帝解释起了有关土默特部的详细情况,他告诉天启皇帝卜石兔受封顺义王主要是因为三娘子的缘故,当年三娘子辅助俺答汗、黄台吉父子,按照蒙古人的规矩,俺答汗死后三娘子嫁给了黄台吉,黄台吉死后三娘子又嫁给了俺答汗的孙子、重孙,最后一次改嫁就是嫁给了卜石兔。 按照三娘子的辈分来说,她可以算得上卜石兔的祖奶奶了,可偏偏一嫁再嫁,先后嫁了四次,最后这一次居然嫁给了重孙子。这在大明是匪夷所思的,可在蒙古却是再正常不过。 三娘子在蒙古威望甚高,早在穆宗时期大明就封她为忠顺夫人,嫁给卜石兔的时候三娘子都已六十三岁了,而且成婚之后没多久三娘子就因病去世。但因为三娘子的缘故,卜石兔借着娶三娘子的机会获得了大明册封,拿到了顺义王的头衔。 虽然卜石兔获得了顺义王的头衔,成了名义上土默特右翼的首领。可卜石兔在三娘子死后没有彻底掌控住土默特右翼,土默特部号称十二部,卜石兔只是其中一部而已,而且随着林丹汗继大汗位,蒙古本部由土默特东移至察哈尔后,卜石兔根本不可能有父祖那样威望。 换句话来说,眼下卜石兔的土默特右翼首领之位只是名义上的,他实际的地位和其他部落首领没什么区别。再加上这些年林丹汗一直意图以武力统一蒙古,虽说土默特部一直都属于蒙古本部之一,但卜石兔一直对林丹汗阳奉阴违。 “依你说法,卜石兔的这个顺义王早就名不副实?”天启皇帝皱眉问。 魏忠贤点头:“皇爷圣明,皇爷请看,这是东厂和锦衣卫收集来的信息。”说着,魏忠贤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递了上去。 天启皇帝接过细看,片刻后看完若有所思。 “魏伴伴!” “奴婢在!” “如依你意思,封赏腾格尔部我大明又有什么好处?” “皇爷,奴婢是这样想的……。”魏忠贤对天启皇帝说,一直以来大明朝廷都有联合蒙古部对付辽东后金建奴的想法,作为蒙古的共主林丹汗从万历皇帝时期就是大明拉拢的对象。 大明的算盘打的不错,林丹汗和后金不对付,大明和后金又有血海深仇,既然如此两家联手对付后金,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件好事。 可问题在于林丹汗这人志大才疏,明面上和大明合作,私下一直打着算计,出工不出力的情况一直没有改变。 之前大明几次在辽东战败,林丹汗的责任不小,尤其是王化贞丢失山海关一战中固然有王化贞本身的问题,可王化贞过于轻信林丹汗也是一个原因,当时大战打响的时候,王化贞还对林丹汗抱有极大希望呢,意图打算等林丹汗的援军赶来以守转攻,可惜直到丢失辽东林丹汗的骑兵连毛都没见。 再前面的袁应泰也是这样,把希望寄托在林丹汗身上,直到以身殉国也未见蒙古铁骑的出现。一次两次三次,林丹汗的所作所为早就把大明的耐心和消磨殆尽了,如此继续期望于林丹汗根本就不切实际。 既然如此,大明何必在林丹汗一棵树上吊死呢?倒不如和蒙古其他部落合作更好些。原本最合适的目标是卜石兔,卜石兔不仅是土默特右翼的首领,也是大明册封的顺义王。可现在卜石兔这个顺义王根本名不副实,一心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这种情况下腾格尔部就落到了魏忠贤的眼中。 第二百七十三章 龙虎将军 腾格尔部在土默特右翼实力不弱,虽比不上卜石兔,可也是蒙古土默特右翼万户之一。而且相比卜石兔部,腾格尔部更靠南些,也就是更亲近于大明。 如果能拉拢腾格尔部为大明所用不是什么坏事,而且魏忠贤告诉天启皇帝,虽然腾格尔是部落的台吉,可实际上部落真正做主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之前部落老台吉阿失帖木儿的女儿,也是腾格尔的生母,这个叫塔娜的女人和当年的三娘子一样仰慕大明,对大明颇为亲近,如果能拉拢塔娜,扶持腾格尔部,说不定这个叫塔娜的女人就是下一个三娘子。 一直以来,大明对蒙古草原各部落的拉拢分化从未停止过,而在三娘子执掌蒙古的时候,算得上双方最和睦的一段时间了。可惜万历四十一年后三娘子去世,蒙古各部又恢复了原本的情况,接着林丹汗上位,这个蒙古大汗不仅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更是一个没有政治智慧的人,这些年做出来的事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把希望寄托于林丹汗身上倒不如另找人更合适些。 魏忠贤觉得腾格尔部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塔娜这个女人亲近大明,值得拉拢。二来腾格尔部刚刚经历过内乱,塔娜作为一个女人能脱颖而出把自己的儿子扶持上位表示这个女人是很有政治智慧的。 至于其三,就是大明需要找寻外界的盟友为大明分担压力,哪怕腾格尔部不能给大明辽东的战争帮上忙,但只要腾格尔部和大明之间保持友善,同样可以减轻大明北方边境尤其是山西边关的压力,从而能让大明从九边抽调军力支援辽东,多一分解决辽东战事的把握。 这些无论从那方面来看都是值得了,而且大明这边也不需要付出什么,除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册封外,最多也就是一些赏赐了,这些花费根本没多少,册封就是个由头,赏赐无非也就是一些区区礼物罢了,魏忠贤算了算不需要多少银子就能搞定,相比可能的回报,这些代价简直九牛一毛。 天启皇帝静静听着魏忠贤的解释,等魏忠贤把话说完后,天启皇帝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微闭着双眼似乎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天启皇帝开口询问:“依魏伴伴的意思,册封腾格尔部如何封赏更合适些?” “皇爷,顺义王的爵位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卜石兔现在依旧是顺义王,一旦把顺义王再给了腾格尔,必然就会得罪卜石兔。而且腾格尔部虽是大部落,却不像卜石兔是土默特右翼的首领,只是其中一部而已,所以这个册封奴婢觉得给个指挥同知更为合适些。” “此外,腾格尔之母塔娜,按奴婢的想法倒可厚封,反正一个女人所封的也就是浩命罢了。” “嗯,此言倒也有理。”天启皇帝微微颔首,对于林丹汗天启皇帝也心有不满,这些年林丹汗屡次放大明鸽子,把大明上下给坑惨了。林丹汗不可信,天启皇帝早就有了这个念头,非但林丹汗如此,卜石兔也是一样,作为大明的顺义王,卜石兔这些年光占大明便宜屁事不干,天启皇帝早就有敲打对方的心思了。 现在魏忠贤突然提出了拉拢腾格尔部的建议倒是一步好棋,就像魏忠贤说的那样,好处不少,至于坏处么也没什么。哪怕卜石兔迁怒于腾格尔部,那也是蒙古人自己的事,天启皇帝还巴不得蒙古人自己乱起来呢。 草原越乱,大明也就越太平,蒙古人和蒙古人打生打死关大明屁事,这些蒙古人全死光光再好不过,如果没了北边蒙古威胁,大明也不需要在九边养这么多部队,更能集中力量腾出手来对付辽东的后金建奴。 越想越觉得这个操作具有可行性,哪怕就算失败大明这边也就付出一些不值一提的代价罢了。 册封无非是皇帝的一句话,册封的又不是大明官场的实职,无论朝中诸公包括内阁都不会有反对意见,至于封赏的礼物什么,这更算不了什么,绫罗绸缎宫中有的是,这些玩意放在内库里都发霉了,拿些出来送去草原,再给个上千两的银子和珠宝什么就足够了。 封赏看的不是东西的多寡,看重的是一个态度,再说了,大明皇帝的封赏从来都不多,就算是朝中重臣的封赏从来也没有过重金,有时候封赏大学士甚至内阁阁老,皇帝往往也就是赏一顿饭什么的。 想到这,天启皇帝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魏忠贤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誉。 还是自己的人好啊,这魏忠贤就是忠心,不仅帮着自己在朝堂上对付东林党,还不忘记天下政局,想尽办法为朕排忧解难。看看魏忠贤,再想想那些只知道说大话,平日里只知道鸡蛋里挑骨头找人麻烦,一碰到事却躲的比任何人都快的东林党人,天启皇帝更觉得自己用魏忠贤是真用对了。 当即,天启皇帝表示同意了魏忠贤的建议,准备册封腾格尔和塔娜。对于腾格尔,天启皇帝觉得既然要册封就不能小气,区区一个同知算得了什么?反正这就是一个空头名义的官职,又不需要大明掏俸禄,为表现诚意不如厚封更合适。 顺义王是肯定不行的,那么就封一个龙虎将军吧?龙虎将军是大明武散官正二品,从品级来说不算低了,而且大明的惯例龙虎将军一般都是封赏给异族首领,比如当年后金建奴的努尔哈赤就向大明求过龙虎将军一职,而卜石兔在受封顺义王之前同样也是龙虎将军。 给一个龙虎将军,也算是表示大明对腾格尔部的看重。此外腾格尔的生母塔娜,天启皇帝考虑后决定效仿当年册封三娘子一样给她一个忠顺夫人的浩命,这个浩命是一品,相比龙虎将军更为尊贵,足以能让腾格尔部队大明感激不尽。 当天启皇帝表示了自己态度后,魏忠贤在一旁连声叫好大拍马屁称赞,耳边听着魏忠贤接连不断的马屁话,天启皇帝心中如同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舒坦,笑逐颜开。 之后,魏忠贤又提出了一个小小建议,他建议既然册封腾格尔部,为了拉拢腾格尔部不如专门针对腾格尔给予边贸的权利。之前大明为和林丹汗合作已经开了边贸,眼下张家口那边就是大明和蒙古边贸的口岸。 而现在,腾格尔部成为了大明的附属,既然已是自己人也要给点甜头,恩赐一个边贸的权利并不为过,而且腾格尔部强大对大明也有好处,说不定未来和辽东后金建奴作战还能从腾格尔部获得蒙古骑兵的支持,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对于这个建议天启皇帝略一考虑后表示可以试试,但这事最好不要由朝廷来明文下旨,还是要考虑到整体影响。而且内阁和东林党那边恐怕也会有反对意见,一旦提出说不定就推行不下去了。 魏忠贤连连点头,低声说这个事就交给他来办,他会通过东厂和锦衣卫适当地进行边贸,这样一来就和朝廷无关。只要安排好边关那边,朝廷诸公根本就察觉不到,一切水到渠成。 魏忠贤这话倒给天启皇帝提了个醒,他猛然就想到了去年调查山西的往事。冯铨回京后汇报了山西调查结果,声称所谓宗室走私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现在大明宗室的日子很不好过,尤其是中低级宗室生活艰难,哪里有本钱去走私边贸啊。 相反,这一次调查反而查到了一些朝中官员和山西晋商勾结的迹象,其中还隐隐指向了他们背后的东林党。因为那时候天启皇帝为了确保江南赋税的推行,再加上东林党势大的缘故考虑再三没有直接下手,而是把这事告诉了内阁首辅叶向高,适当地敲打了一下东林党,并以此为政治筹码和东林党做了一次私下的交换。 眼下江南的赋税情况已有好转,随着魏忠贤和派出去的地方税监包括以前由矿监转为地方任职的太监监督下,这两月江南赋税相比之前增长了不少。特别是商税的收入颇为喜人,但就算这样,大明花钱的地方还是太多,大明的财政依旧紧巴巴的,去年年底为了辽东那边的军费,天启皇帝又从私房钱里掏了一笔银子送去给了他的孙老师,现在孙老师决定在辽东建立关宁锦防线,宁远、锦州两地需要重新筑城,这又是花钱的地方。 皇帝家也没余钱呀,天启皇帝手里的私房钱是不少,可那都是万历皇帝几十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现在可好,这些钱一来二去从继位到现在都已经出去好几百万两了,而且这些钱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长久下去坐吃山空如何是好? 既然你们东林党和商人可以勾结,通过边贸走私弄银子,他这个皇帝又何尝不行呢?魏忠贤的建议瞬间打开了天启皇帝的思路,借着封赏腾格尔部由东厂甚至锦衣卫来负责和蒙古部落的边贸这不更好么? 一旦边贸做起来,这些银子就成皇家的了,更重要的是不仅能赚到银子,还能就此给东林党和同东林党勾结的那些商人一个狠狠教训,让他们知道不要以为凭借东林党的背景就高枕无忧,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这个皇帝才是帝国真正的主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天启的智慧 有了天启皇帝的支持,魏忠贤精神抖擞就去安排这个事了。 等魏忠贤走后,天启皇帝笑着摇摇头,他自然明白魏忠贤如此热衷于此事究竟是什么打算,魏忠贤忠心能办事天启皇帝是知道的,册封腾格尔部固然有魏忠贤刚才说的那些理由,可背后魏忠贤也有着自己的算计。 这算计无非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允许,利用腾格尔部把边贸控制在其手中罢了。边贸的获利是巨大的,上次冯铨回京后报上来的那些事天启皇帝至今还记得,他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山西之地,晋商会如此之富,而和晋商勾结的朝廷官员尤其是东林党人在其中弄了那么多的银子。 朝廷一直缺钱,天启皇帝为了弄银子想尽一切办法,这也是他私下让魏忠贤停止召回地方税监、矿监,并利用户部清税的理由迂回,从而从江南征商税弄银子的主要原因。 现在赋税方面有了好转,可依旧还不能满足财政需求,再加上这两年内库的银子一直只出不进,长久下去天启皇帝也有危机感,而现在边贸的合作让他看到了开辟另一条财路的可能。 至于魏忠贤在想什么,又为何如此热衷此事,天启皇帝心里也很明白。魏忠贤无非是想借此也弄点好处,从中中饱私囊罢了。不过这对于天启皇帝而言并不生气,相反他还是鼓励的,一来魏忠贤对自己的忠心不容质疑,二来既然要用魏忠贤就得有容人之量。 常言说的好,既要马儿不吃草又要马儿跑的快是根本不可能的,做大事者有时候不能那么死板,只要下面的人听话,能给自己弄到好处,过手之间沾点油水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天启皇帝清楚如今朝堂上这样类似的事比比皆是,别说内廷了,外廷和地方上都成了惯例,上面拨一百两银子办事,到最后能落到实处的有两三成就算不错了,中间的差额早就成了所谓的“漂没”,从而落到了那些官员的手里。 官员们都这么干,更不用说太监。再说了,太监是皇家的家奴,太监也是没有根的人。太监的银子捞的越多又怎样呢?这些银子又不可能传给自己的儿孙后代,作为家奴的太监手里的银子说白了无非就是替皇帝暂管罢了,只要皇帝一句话,太监的生死都在自己的手里,那些银子随时随地都能落到皇帝的手里。 所以说天启皇帝并不担心魏忠贤贪婪,只要他对自己有用就行了。这个事就交给魏忠贤去办,以魏忠贤的聪明一定能把事办好。 暂且把此事放到了一旁,天启皇帝拿起了一旁的奏折细看。 天启皇帝是少年君主,但他却有着年龄绝不相符的沉稳和智慧。在外人看来,天启皇帝喜好木匠,每日都呆在后宫热衷于木匠活,除了大朝会外,天启皇帝很少见朝臣,就连内阁阁老要求见皇帝也必须通过魏忠贤才行。 这点似乎和他的祖父万历、曾祖嘉靖有些类似,都是不务正业的皇帝。可实际上天启皇帝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他虽然的确喜欢做木匠活,可喜欢归喜欢,天启皇帝对于这个爱好也仅仅只是爱好罢了,平日里做木匠活只是他的消遣,用这种方式锻炼身体和减轻压力,而不是沉迷此举而不拔。 相反,天启皇帝对政事很是上心,无论朝堂和地方的事他一直密切关注,就连每日的奏折也都是亲自过目,表面上似乎把大权交给了魏忠贤,实际上魏忠贤只是天启皇帝摆在前台的工具人罢了,皇权依旧牢牢控制在天启皇帝的手里。 天启皇帝的这种做法并不稀奇,无论是修仙练道的嘉靖皇帝还是他那位几十年不上朝的爷爷万历皇帝,他们表面上似乎都不问政事,一个热衷于修炼,一个热衷于在后宫当宅男。 可谁又能知道,这两位皇帝在位期间却一直牢牢掌控着朝政,如果他们真如表面那样的话怎么可能做到呢?就和天启皇帝一样,外人只以为天启皇帝躲在宫中每天当小木匠,可实际上天启皇帝每日花费在政务上的时间远超出他干木匠活的时间,甚至许多时候都会熬夜看奏折,但传到外面却成了天启皇帝熬夜干木匠活了。 对于这种传闻天启皇帝不以为然,甚至还默许传闻的散布。因为天启皇帝很清楚,自己表现的越发“昏庸”就能越让文官尤其是东林党人轻视,他这个皇帝假如摆出一副勤政的模样,那么必然会成为文官集团包括东林党人警惕的对象,到时候文官集团和东林党人就会团结起来和皇帝争夺权利,而天启皇帝也不可能像现在如此置身度外,让魏忠贤替他吸引火力,从而躲在一旁暗中操控了。 这就是天启皇帝的政治智慧,现在的发展也正如天启皇帝预料的那样,随着他扶持的魏忠贤地位越来越高,手中的权利也越来越大,魏忠贤已和东林党斗的不可开交。 魏忠贤每进一步,天启皇帝掌握的皇权力量就多了一份,反之也是如此。这种情况下,天启皇帝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放到旁观者的位置上,更能减少直接面向自己的政治火力,坐观魏忠贤和东林党越斗越烈,从而控制住朝政大局。 看完一份奏折,天启皇帝凝神思索了片刻,提笔在边上的一张纸上记录了几个字。 对于这些奏折他是不会亲自批阅的,从一开始天启皇帝就故意表现出沉迷木匠活不问政事的样子,为了更好掩饰自己,天启皇帝在看司礼监送来的奏折时从不亲自批阅,批红权直接交由司礼监来负责。 不过谁都不知道,掌握批红权的魏忠贤只是天启皇帝的工具人,这些政事如此处置,天启皇帝自有想法,他每当看完奏折之后对需要处置的事务都会用这样的方式记录下来,然后写下自己的意见,等魏忠贤来取回这些奏折的时候,天启皇帝会把自己的意思告诉魏忠贤,接下来魏忠贤会按照他的想法去批红或者处置。 所以在外人看来,天启皇帝从不批阅奏折是因为不关心政务,可事实恰恰相反,这也是天启皇帝的政治智慧和麻痹文官集团的一个手段罢了。 把奏折放到一旁,天启皇帝取出下一份奏折细看。 这份奏折是督师孙承宗孙老师的,对于自己这位老师天启皇帝不仅尊重,也很重视。去年的时候由于辽东大败,辽东残局无人收拾,孙承宗自请督师辽东得到了天启皇帝的允许,就此孙承宗担任大学士、兵部尚书入内阁,接着就任命其督师辽东。 孙承宗到了辽东后很快就稳定住了局面,随着孙承宗在辽东的布局逐步展开,辽东的局势渐渐有了好转,随后孙承宗向天启皇帝建议,在辽东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抗衡后金建奴,这个建议得到了天启皇帝的认可,这几个月孙承宗利用这样的战术稳扎稳打,开始由山海关向东收复失地,眼下已收复了宁远、锦州两地,取得了初步成效。 这让天启皇帝很是高兴,天启皇帝觉得自己用孙老师是用对了,孙老师不是纸上谈兵的赵括,是有真本事的人,他现在采取的战术的确是最合适辽东的战术,虽然这战术看似简单,效果也远不如一战而定那么干脆,可眼下大明在经历辽东几战大败之后已没有了面对后金建奴的绝对军事优势,从全面进攻到战略进攻,再从战略进攻到后来的战略防守,随后又经历了王化贞和熊廷弼的大败后,孙承宗能做到这样程度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奏折中,孙承宗向天启皇帝汇报了他已着手布置关宁锦防线的布置,关于关宁锦防线的设想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孙承宗已向天启皇帝提出并得到了天启皇帝的认可。现在关宁锦防线的设想已经开始实施,孙承宗也派出了精兵强将前往宁远修筑城池,以确保宁远成为打入辽东的一颗钉子。 对于宁远修筑的具体计划,孙承宗在奏折中仔细讲解了一番,天启皇帝边看边思索,片刻后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在偏殿的另一处是他平日做木匠的地方,不过谁都不知道在这里还有一个精美的沙盘,这个沙盘是天启皇帝亲手制作的,完全依照辽东的地形弄出来的,他俯身在沙盘上细看,目光落到了位于宁远的位置。 盯着宁远的位置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天启皇帝微微点头,继续再看手里的奏折,在奏折最后孙承宗讲述了宁远守将的布置,其中包括派遣满桂为宁远守将,祖大寿为副将,另外还让山石兵备道袁崇焕暂负责宁远兵备。 对于袁崇焕此人,孙承宗在奏折中向天启皇帝做了汇报,言语中不仅告知天启皇帝关宁锦防线的设置袁崇焕作为提出人之一功不可没,而且袁崇焕是一个非常有才能的人,深受孙承宗重视,这一次让袁崇焕去负责宁远,孙承宗也是起着锻炼此人以备大用的想法。 同时,孙承宗向天启皇帝还提出,希望皇帝能够升迁袁崇焕的官职,毕竟他去宁远只是暂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如朝廷能正式任命再好不过,孙承宗建议任命袁崇焕为兵备使,同时兼参政和按察司之职,如此他负责宁远才算名正言顺。 第二百七十五章 草原的反应 天启皇帝已是第二次看见袁崇焕的名字了,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是孙承宗刚去辽东担任督师的时候,那时候因为辽东战败后孙承宗主动请缨前往辽东督师,天启皇帝同意了自己孙老师的想法,下了旨意。 不仅给了孙承宗督师辽东的职务,还从京中兵部调任了些许人前往辽东充作孙承宗的手下,以便替换原本辽东的那批官员。而袁崇焕当时是兵部主事,也是选定前往辽东的人选之一。 袁崇焕离京的时候给天启皇帝上过奏折,天启皇帝看过这份奏折。他对这奏折印象颇深,因为袁崇焕在奏折里写了不少有关他对辽东局势的见解和判断,这些隐隐和当初孙承宗对自己所说的颇为契合,再加上一个区区兵部主事对于辽东局势有这样的了解,看得出袁崇焕是对前去辽东做了不少准备的,也有一定的想法,就此天启皇帝就记住了这个人。 现在,孙承宗在奏折里又一次提到了袁崇焕,这让天启皇帝再一次想起了当初读过袁崇焕奏折的印象。一来有之前的印象,二来又有孙承宗的推荐,天启皇帝考虑了下后提笔在一张纸上把孙承宗的建议记录了下来,随后又画了个圈,准备依照孙承宗的建议落实此事。 做完这些后,天启皇帝把奏折放了回去,伸手捏了捏发酸的眉心,目光再一次朝还没看完的其他奏折望去,喝了一口参茶,提起精神随手又取起一份,就着烛光继续细看……。 几日后,经内阁同意,腾格尔部落的封赏终于有了决定。大明册封腾格尔部台吉为龙虎将军,其母塔娜为忠顺夫人,同时赏赐绫罗绸缎和金银。 事情定下来后,接下来就是由礼部派人前往草原封赏,魏忠贤礼部有人,暗中授意自己的人顺势把这个活给接了下来。这件事不难办,又不是去地方册封,如果是去江南什么肯定算是好差事,就算是去其他地方也不能算差,可这是去蒙古草原就不一样了,那些东林党人又不傻,草原对大明来说可算是蛮夷之地,蒙古人一向又是穷苦,连口铁锅都要向大明购买,去草原册封根本就没什么油水说不定还有风险,精明的东林党包括其他文官谁会眼巴巴抢这种差事?他们可没当苏武的觉悟,所以魏忠贤的人出手接下根本就没丝毫阻碍。 消息传来,张锡钧连忙写信送去了草原,他要尽快把这件事告诉朱慎锥。 这时候的朱慎锥已经处置完跌力波儿台吉部的后续,开始带人返回了自己部落。 跌力波儿台吉这老小子跑的比兔子还快,哈图立格带人追了两日都没追上,无奈眼睁睁看着这老小子跑到了西海,再继续追下去风险实在太大,只能全体返回。 对朱慎锥来说,抓到跌力波儿台吉固然是好,抓不到也没关系,反正跌力波儿台吉部已经拿下,没了部落跌力波儿台吉只是条丧家之犬罢了。 对于跌力波儿台吉部的处置也有了决定,朱慎锥带走了跌力波儿台吉部近半的牧民和大部分牛羊,至于其他部分他直接留了下来,让俘虏的几个长老投领接管部落,并告诉他们以后跌力波儿台吉部不再存在,剩余的部落牧民从现在开始就是他们的子民了,未来部落怎样一切由他们自己决定。 这个安排让这几个长老首领欣喜若狂,原本他们以为这一次说不定会性命不保,按照蒙古人的传统,他们这些人不死也成奴隶。谁想还会有这样的好事,当即赌咒发誓自己都是忠于林丹汗的,和跌力波儿台吉划清界限,冒犯林丹汗的是跌力波儿台吉干的和他们无关,现在跌力波儿台吉跑了,他们作为蒙古人中的一员,自然继续支持林丹汗,并且以后在土默特草原唯腾格尔部马首是瞻。 这些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嘴上又有多少真话朱慎锥根本就不在乎,反正他也没奢望过这些人真能和自己一条心。 之所以这样安排,那是因为朱慎锥想省却一些麻烦,他固然可以举起屠刀对部落的人展开屠杀,或者直接把整个部落一口吞下,可这样做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先不说这近万人的部落全部并入腾格尔部是否可以消化,而且还要考虑土默特其他各部的想法。 此外,把这些人留下来并给他们一半部落的牧民也是为了以后着想,只要他们有本事控住住这些牧民,那么未来就算跌力波儿台吉再从西海跑回来,想拿回部落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人都是自私的,当部落的长老和头领哪里有当台吉来得好?等坐上了这个位置,控住住了部落的人,跌力波儿台吉就彻底没了拿回部落的可能。再加上跌力波儿台吉部的位置在腾格尔部的西边,一旦彻底并吞,那么西边大片的草原就没了主人,到时候腾格尔部也失去了西边的屏障,假如跌力波儿台吉借用西海本支的力量打回来,他们的存在对腾格尔部是很有利的。 安排完这些后,朱慎锥就带着人返回了腾格尔部,其中不仅包括获得的人丁和牛羊马匹,还有俘虏的跌力波儿台吉家人和其他几个部落长老和头领。 这些人除去普通牧民人丁牛羊马匹会并入腾格尔部外,其余的接下来都会送去察哈尔交给林丹汗处置。毕竟拿下跌力波儿台吉部打的是林丹汗的名义,征讨的是不臣部落,作为蒙古土默特右翼万户,支持林丹汗的直属部落之一,这样做根本就挑不出毛病来。 回程的路上,关于跌力波儿台吉部的战争消息很快就在草原传开了,等到朱慎锥回到了腾格尔部,这件事也被土默特各部所知晓。 一时间,所有土默特各部都大惊失色,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跌力波儿台吉部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完了,除去跌力波儿台吉部本人带着十几护卫狼狈逃走外,他的家眷全部落到了腾格尔部的手里,而原本颇为有实力的跌力波儿台吉部就此灰飞烟灭,虽然其部近半实际上还存在,可在那些长老和头领接手后,这还会是原来的跌力波儿台吉部么? 原本以为阿失帖木儿死后,他的部落在内乱中元气大伤,现在又找了一个两岁的娃娃当了台吉,由台吉的母亲一个女人主政部落。如此看来,腾格尔部的衰弱是必然的,而且直到现在腾格尔部也没有得到林丹汗的正式承认,属于阿失帖木儿的济农头衔和右翼万户之职空悬,不能不让其他部落有了心思。 在其他部落看来,哪怕塔娜扶持腾格尔坐上台吉之位也没用处,实力大损的部落根本就再也没资格接任济农和万户之职了。到时候他们这些部落都有机会取而代之,在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涌动,一个个都在打算找合适出手的机会。 可谁想到他们还没动手呢,腾格尔部就先动手了。打着为林丹汗征讨不臣的旗号突然对跌力波儿台吉部发动了攻击,一战之下就打垮了跌力波儿台吉部。 虽然跌力波儿台吉部并没灭亡,可现在和实际灭亡已没什么两样了,近半的人丁和牛羊全归了腾格尔部,剩余部分成了原本部落长老和头领的子民,这和灭亡又有什么区别。 这一战结果令人大惊失色,谁都没想到元气大伤的腾格尔部居然还有如此实力。大家都知道跌力波儿台吉部虽然不是土默特十二部中最强的部落之一,但也算得上实力中下的几个部落之一了。以跌力波儿台吉部的实力,就算是卜石兔部落出兵要如此轻易拿下也不容易。 可偏偏腾格尔部就做到了,面对这个结果其他部落不能不重新重视起腾格尔部来。原本几个蠢蠢欲动对腾格尔部有想法的部落也就此熄了心思,反而派出了使者前来祝贺腾格尔台吉的继位,表现出了双方和睦相处的意愿。 朱慎锥回到部落没几天,塔娜就接见了好几个其他部落的使者。 “这些人真是贱皮子,如果不是我们这一次打赢了,他们怎么会有现在这副嘴脸?”面对这些部落使者,塔娜表现出了作为阿力亚的尊贵和大度,可见完人回到自己的蒙古包,面对朱慎锥的询问,塔娜又如一个普通女人一般依偎在丈夫的怀里,眉飞色舞讲述着刚才的情景,同时忍不住骂上这些人几句。 “呵呵,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这些部落台吉也不是傻瓜,他们就和草原上的饿狼一样,当一头猛虎威风凛凛的时候,这些饿狼就会俯首称臣,而当猛虎受伤没了以前的力量时,这些饿狼又迫不及待地想冲上前来撕咬老虎的血肉。” “我们用武力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巴巴地跑来讨好你我也是很正常的事,而且你难道能保证他们现在的嘴脸就是真实的想法么?也许这些饿狼还存着别的心思,派出使者有着另外的用意呢。”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来既是表明态度,也是试探我们的底细?”塔娜若有所思地反问。 朱慎锥点头,他想告诉塔娜就是这个道理,别看这一次通过攻击跌力波儿台吉部扭转了之前的困境,也震慑了土默特各部,可不等于以后就高枕无忧了。 无论是大明人还是蒙古人,只要是掌控权利的大人物都不能小视,尤其是这些台吉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表面憨厚内心却贪婪凶狠,蒙古草原向来又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一旦发现腾格尔部是外强中干,而塔娜这个女人又好糊弄,那么谁都无法保证他们以后会做出些什么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意外的回归 虽然现在部落已成了自己的部落,朱慎锥的长子是部落的台吉,他的妻子塔娜是部落的阿力亚,而他手里也有着断事官的大权。 可毕竟朱慎锥是大明人,他还是大明的宗室,相比蒙古大明才是朱慎锥的家园,也是朱慎锥的基础。 朱慎锥的基本盘都在大明,部落的入手只是一个意外,他也不可能从一个大明人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真正的蒙古人,这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虽然现在的部落相比以前已经不同了,未来朱慎锥会更为重视部落的发展和经营,可同时朱慎锥更多的精力还是会放在大明那边,部落这只是布局的意外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等部落这边的大事已定,朱慎锥就会返回大明。未来他虽然会常来部落,扶持部落持续发展,从而最终使得部落和大明的力量合为一体。可实际上在许多时候,部落的事务还是要依靠塔娜,他不可能一直陪伴在塔娜身边,时时刻刻为她谋划。 塔娜很聪明,也颇有政治智慧,可惜她还是太过年轻,考虑问题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因为如此,朱慎锥必须要提醒塔娜,让她千万不要头脑发热,也绝对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最亲近的人外,外人就算要信也得防备一二,听人说话只能信一半,做决定前要慎重思考,嘎力巴的叛乱就是前车之鉴,为了权利父子兄弟都能下手,这世界上还有谁能真正相信呢? 其他部落的使者到来早就在朱慎锥的预料之内,他们来是正常的,不来才不正常呢。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虽然部落的隐患暂时消除了,可还有几件事没有彻底解决,这些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得到林丹汗的认可,让腾格尔继承济农和万户之职。 带回来的俘虏已经让人送去了察哈尔,现在已在半路上了,之前腾格尔坐上台吉之位后朱慎锥和塔娜就向林丹汗派出了使者同时也带去了书信。可是直到现在,林丹汗还是没有正式册封腾格尔,不过他也没表示反对,谁都不清楚林丹汗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对此朱慎锥并不意外,毕竟阿失帖木儿死后部落台吉的继承经历了内部的叛乱,腾格尔上位本就是一个意外,再加上林丹汗这个人性格喜怒无常,做事又不大气,作为大汗他或许也担心腾格尔这个台吉之位坐不久,如果他前脚册封后脚腾格尔就被赶下台吉之位,甚至整个部落被其他部落灭掉的话,对他来说大汗的脸面何在? 暂时观望一下,看看情况再决定,这也许就是林丹汗的真实想法。而现在随着腾格尔部打着林丹汗旗号征讨不臣,一举攻破了跌力波儿台吉部,跌力波儿台吉只身而逃,其家人全部被俘,这一战足以让腾格尔坐稳台吉之位,等到俘虏送到林丹汗手里,说不定林丹汗的册封就会下来了。 除去林丹汗的册封外,还有土默特右翼首领卜石兔部落的态度也很重要,这些日子其他部落都陆续派来了使者,可偏偏却没见卜石兔的使者到来。 这位顺义王究竟是什么打算?难道是想观望一下林丹汗那边的态度?又或者是想看看大明那边的反应?不管怎么说,作为名义上的首领,卜石兔部落比腾格尔部要强大不少,他的态度也决定了这件事未来的走向。 对此朱慎锥也早就有预料,提前做好了安排,张锡钧接到的那封信就是朱慎锥的安排之一,就不知道现在的进展如何。 夫妻两人正在说着话呢,突然外面传来声响,朱慎锥猛然一惊,他下意识握起放在一旁的短枪。在经历了之前嘎力巴叛乱之后,朱慎锥无论在部落还是外出都很小心,不仅是他,包括塔娜和腾格尔的安全措施都是做了精心布置的。 毕竟是非常时期,在一切事情还没最终结束之前,他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那么刚刚稳定下来的部落就彻底完了。 “谁?” “主子,是我!”当王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朱慎锥这才放下了心,给了身边塔娜一个宽心的眼神,朱慎锥让王海进来。 王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进后就朝着朱慎锥夫妻跪下行礼,口称主子和女主子。 “何事?” “主子,布日固德大人回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布日固德回来了?他人呢?”朱慎锥先是一愣,接着情不自禁就站了起来,急切追问,而一旁的塔娜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自从布日固德跟着哈丹巴特尔去了漠北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哈丹巴特尔为林丹汗断后战死,他带去的两千精骑回来的寥寥无几,而布日固德却没一起回来,一直以来无论是朱慎锥还是塔娜都以为布日固德已经和哈丹巴特尔一样葬身漠北了。 可谁都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就,布日固德居然活着回来了。这让朱慎锥夫妻惊喜万分。 王海告诉朱慎锥,布日固德是一个人回来的,这一路上布日固德吃尽了苦头,回到部落的时候恰好碰上了部落外围的骑兵,要不是布日固德主动表明身份,谁都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叫花子一般的人居然是布日固德。 王海接到消息一方面让人去把布日固德给接进营地,一方面亲自跑来向朱慎锥禀报。这样做王海是存在心思的,作为朱慎锥的人,在王海看来朱慎锥才是自己的主子,塔娜是女主子,腾格尔是他的小主子。 布日固德虽然和朱慎锥是朋友,两人的关系很好。他还是塔娜的堂兄呢,是小主子的堂伯。 可问题现在腾格尔已经成了部落的台吉,部落已是朱慎锥夫妻为主。布日固德假如死了也就罢了,一切都顺理成章,可偏偏他这时候活着回来了,在王海看来就成了朱慎锥的威胁。 当初腾格尔之所以能坐上台吉之位是因为阿失帖木儿父子全没了,除了塔娜和腾格尔外,部落中已没了阿失帖木儿的直系血脉,当然塔娜是有姐姐的,不过她的姐姐早就嫁到了其他部落,已和阿失帖木儿部落没了任何关系,也不可能威胁到塔娜母子在部落的地位。 正因为这个缘故,腾格尔以阿失帖木儿外孙的身份坐上了台吉之位,塔娜成了阿力亚,朱慎锥虽然是明人却也成了部落的断事官。 可现在布日固德突然出现使得这事产生了变数,以血脉的亲远来说,布日固德作为阿失帖木儿的侄子反而更有资格当这个台吉。所以王海得知布日固德回来后第一个想法就是派人封锁消息,悄悄把他接回部落安置,随后跑来向朱慎锥禀报。 王海告诉朱慎锥,他已派人把布日固德单独安置在营地的某处,四周都由信得过的人看管着。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王海有意无意表示如果朱慎锥打算暗中解决掉布日固德的话他可以亲自动手,绝对不会有人知晓布日固德的存在,反正在部落所有人眼里,布日固德早就死在漠北了,他的回归不是什么好事,无论对主子、女主子还是小主子都是一个威胁。 对于王海的建议朱慎锥微微一愣,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欣慰地看了一眼王海,王海能这么想的确对自己忠心耿耿,也不枉自己当年把他从一个奴隶要到自己身边,这几年悉心培养了。 不过朱慎锥却没有杀掉布日固德的想法,一来布日固德是他第一个蒙古朋友,双方的关系很好,他能和阿失帖木儿部落有来往还靠的布日固德当年的引荐,就连他和塔娜走到一起布日固德也是出力不小。 二来,布日固德是塔娜的堂兄,也是腾格尔的堂伯,眼下阿失帖木儿的血脉只留下塔娜和腾格尔两人,布日固德作为阿失帖木儿的侄儿不是什么外人,虽然会威胁到腾格尔的地位,可在朱慎锥对布日固德为人的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为了台吉之位弃亲情和朋友友谊不顾的人。 至于其三,现在台吉之位已定,经过之前一战,腾格尔已基本坐稳了台吉位置,接下来只要林丹汗的册封一到,腾格尔的地位再也不会动摇。布日固德哪怕有阿失帖木儿的血脉又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布日固德已影响不到了腾格尔的地位,杀不杀他根本就没区别。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朱慎锥也不想杀布日固德,毕竟把好友斩杀,还是因为防患于未然的理由处置实在有些过了。当然假如布日固德真有野心,意图谋取台吉之位的话朱慎锥也不会手软,但莫须有的方式动手杀人,自己还做不到。 当即朱慎锥表示这个事以后再说,直接询问了布日固德现在的所在位置,得知后朱慎锥就决定亲自去见一见布日固德,塔娜说她也要去,朱慎锥劝止了她,告诉塔娜自己先去见布日固德,等见了后再带布日固德来见塔娜,作为部落的阿力亚,塔娜如今的身份尊贵,没必要在这种时候亲自去见布日固德,还是由他出面更合适。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大难不死 到了营地一处,这边都是朱慎锥的人,因为他的新军就驻扎在这。 在其中一顶普普通通的蒙古包外,一队新军正守在外头,朱慎锥带着王海大步走来,领队的队长李佑连忙上前行礼。 “人在里面?” “回六爷,在里头。” 点点头,示意李佑继续,朱慎锥上前掀开帘子进了蒙古包,而在他身后王海跟着一起进去,但进了蒙古包后王海就停下了脚步,他就地一坐直接守在了门内,把出口堵的严严实实。 蒙古包里光线有些昏暗,从外面进来视线一时间有些看不清,稍等会儿后,里面的样子这才慢慢清晰起来。 这是一顶很普通的蒙古包,和牧民的蒙古包没什么两样,一个满脸大胡子,须发乱成一团,衣衫褴褛的男子正盘坐着,当他听到动静抬头望去,见到朱慎锥的时候咧嘴笑了起来,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声“兄弟”。 这是布日固德?如果不是王海带自己过来,来前朱慎锥就知道蒙古包里的人是谁的话,朱慎锥差一点就没认出他来。 在朱慎锥的印象里,布日固德一直都是那个身子强壮又豪迈直爽的蒙古汉子,可现在的布日固德整个人都瘦脱了型,哪里还有以前健壮的样子,他的身上衣裤破破烂烂,到处都是伤,伤口有的地方结痂了,有的渗着血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布日固德的样子简直比乞丐好不了多少,怪不得前面王海说当外围巡逻的人碰到他的时候差一点就没认出来呢。 “兄弟?”朱慎锥试探地问了一句,布日固德勉强笑了笑,继续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是我,我的兄弟,我回来了……。” “你的嗓子?”仔细辨认,朱慎锥终于确定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的确是布日固德。 “如果你在沙漠里好几天都喝不到一口水,你的嗓子也会和我一样……。”布日固德苦笑道,接着目光朝守在门口的王海撇了一眼,开口问:“有吃的么?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如果有酒的话就更好了。” 朱慎锥皱起眉头,布日固德的狼狈让朱慎锥意外,可更意外的是布日固德状态。他想了想回头就对王海吩咐了一句,让王海赶紧去弄点吃的过来,酒肉什么暂时不要拿,只取些肉汤和麦饼,另外送些疮药来,还有干净的衣裤。 王海点头出去了,等王海走后,布日固德看了眼他的背影笑道:“这小子是个好奴才,当年伱算是没瞧错他。” “王海的确不错,不过他已经不是奴才了,虽然他一直还喊我主人,可当我把他带走的那天起,他就是一个自由人。” 布日固德点点头,似乎在承认朱慎锥这话,同时眼中也露出羡慕的目光。当年王海能够跟着朱慎锥还是布日固德帮的忙呢,要不然布日固德派当初还是奴隶的王海服饰朱慎锥也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可布日固德怎么都没想到,当初一个不起眼的少年奴隶这些年中会有如此大的变化,现在的王海已不是当奴隶那会儿的样子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跟着朱慎锥身边学到的见识,王海不仅彻底摆脱了奴隶的身份,还成了部落的百户,一个许多牧民眼中羡慕不已的贵人。 此外,就是王海对朱慎锥的忠心,布日固德看得出来,王海对自己的防备,更相信只要朱慎锥一个眼神,让王海干什么他绝对毫不迟疑。 不一会儿,王海就取了东西过来。 按照朱慎锥的意思,王海取了肉汤和麦饼,还有一套普通的牧民衣裤包括疮药和包扎的干净布条等。 东西来了后,朱慎锥对布日固德说不是不给他吃酒肉,因为现在的布日固德太过虚弱,酒肉这些不适合他。先喝点肉汤用些麦饼,把胃养一养,等恢复些后再吃其他东西,要不然身体受不了。 听着朱慎锥的解释,布日固德笑着点头,接着他也不客气,席地就吃喝了起来。把麦饼掰开放在肉汤里,泡软了一口接着一口吃着,布日固德看起来是饿坏了,虽然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尽量吃的慢些,可依旧速度很快,转眼功夫就把一大碗肉汤和三个麦饼全吃得干干净净。 抹了抹嘴,布日固德迟疑了下,似乎还想再要些,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说出这句话。接着他在朱慎锥的帮助下清理起了伤口,重新上了药。在清理伤口的时候,朱慎锥发现布日固德身上的伤不少,大大小小足足有三十多处,其中有几处看着极为吓人,亏得没有再深入些,要不然他肯定活不下来。 等清创后重新包扎好,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裤,布日固德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他用手理了理乱糟糟的长发,拿布条把头发扎了起来,虽然胡子暂时没功夫打理,可这么一弄总算有了以前几分容貌。 “怎么受这么多的伤?究竟发生了什么?”朱慎锥询问道。 布日固德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要不是运气好就回不来了……。” 随着布日固德的讲述,朱慎锥这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布日固德跟着哈丹巴特尔随林丹汗出征漠北,其中前后发生的战事朱慎锥之前已经得知,无非就是林丹汗先意图打跨漠北各部,可因为漠北各部依仗地形一直和林丹汗周旋,林丹汗无法找到决战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冬天开始来临,心存侥幸的林丹汗又没有果断撤军,反而在漠北多耽搁了些时日,等到不得不撤的时候,最佳撤军时间已经过去了,这时候林丹汗已感受到了漠北各部意图趁自己撤军时反击的威胁,为了确保本部力量,林丹汗做出了让哈丹巴特尔领军断后的决定,就此把哈丹巴特尔和布日固德陷入了危难之中。 为了掩护林丹汗本部撤退,哈丹巴特尔带着两千精骑和漠北各部周旋。几战下来,损失巨大,等到林丹汗本部撤出漠北后,哈丹巴特尔的断后部队已失去了突围的可能,这时候漠北各部已团团把他们围住,面对这样的情况,哈丹巴特尔考虑后依旧决定突围而不是投降。 最后一战打的异常惨烈,哈丹巴特尔的部队在数倍于敌的情况下最终全军覆没,哈丹巴特尔战死,布日固德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时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昏了过去,等清醒过来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 也许是昏迷时的他被漠北的蒙古人当成了死人,只是补刀的时候在他身上马马虎虎砍了两刀,见他一动不动也就不再理会。 等布日固德醒来后,他的四周全是战死的同胞尸体,摇摇晃晃站起身,放眼望去,茫茫大漠中就他一个活着的人。 死里逃生的布日固德简单给自己包扎了下,又在同胞的尸体那边翻找了点可用的东西,再割了条战死的战马马腿带上充作干粮,一个人独自朝着南方而行。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布日固德吃尽苦头,没有战马也没有补给,加上他又受了伤,独自一个人要走出大漠谈何容易?可就算如此,布日固德还是终于从大漠中走了出来,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到漠南。 等到了漠南后,为避免麻烦布日固德昼伏夜出往部落方向赶路,历尽艰辛终于回到了部落,当他看到熟悉的部落时,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回想这一路受到的苦难,布日固德感慨万千。 “这是哈丹巴特尔的遗物,我没办法把他的尸体带回来,只能带回这个……。”布日固德抬手抹了下眼角渗出的泪水,取出件东西摆在朱慎锥的面前。 朱慎锥望去,伸手拿起,这是一条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颗狼牙,他认出这是哈丹巴特尔脖子上带着的那条。蒙古人号称是苍狼的子孙,狼牙也有代表着勇士的意义,作为部落的继承人,哈丹巴特尔是部落的勇士,这条项链也是他最为珍贵的东西,没想到会今日再见到它。 摸了摸项链,朱慎锥长叹了声,脑海中浮现起哈丹巴特尔的笑容,故人已逝,心中很是不好受。 “能回到部落,把它带回来我的心里也就没了牵挂了。”布日固德显得有些轻松,他笑着说道:“回来的路上我经过了几个小部落,从他们那边听到了些传闻,没想到离开部落这些日子草原上居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朱慎锥没有说话,静静听着布日固德继续往下说。 布日固德说道:“之前我们都没看穿嘎力巴这条毒蛇,也没想到旭日干这个白痴会如此轻易相信他的话。旭日干算是死的不冤,他如果就算不死,我拼了这条性命也要让他下地狱!” “兄弟,谢谢你,要不是你出手,部落恐怕早就没了。腾格尔是继任台吉的合适人选,塔娜作为他的母亲当阿力亚也是理所当然,再加上你的帮助,部落会继续存在下去,想来哈丹巴特尔如果在天上能知道这些的话,也会欣慰的吧。” 说着,布日固德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这笑容没有一丝虚情假意,能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安置 面对布日固德的坦然,朱慎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布日固德是一直爽的蒙古汉子,但不代表他没有脑子,相反他很聪明,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哈丹巴特尔的左膀右臂,更不会在当年认识朱慎锥的时候就提出由部落和朱慎锥合作的建议了。 这一路回来的路上,布日固德避开了一些大部落,隐藏了踪迹和身份,但也从其他小部落中得知了自己部落发生的一些事。 阿失帖木儿死后,部落发生内乱,接着嘎力巴被杀,腾格尔上位,塔娜成了部落的阿力亚,不久前部落突然出兵攻击跌力波儿台吉部获得大胜,以此震慑住了其他部落的蠢蠢欲动……。 这些事在回到部落的路上布日固德已经知晓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部落会有如此变化,对于造成部落内乱根源的旭日干和嘎力巴两人,布日固德是痛恨不已,而对腾格尔这个娃娃突然担任部落台吉同样也是极为吃惊。 不过相比前者,后者布日固德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嘎力巴在弄死了旭日干后对部落展开了屠杀,几乎杀光了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就连布日固德留在部落的妻儿也全死在了嘎力巴的手中。 在这种情况下,阿失帖木儿唯二的血脉就是塔娜母子了,可塔娜作为一个女人是无法担任部落台吉的,所以塔娜的儿子腾格尔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也正是腾格尔的上位,塔娜以阿力亚的名义辅助儿子掌管部落,并且朱慎锥担任了断事官的职务这才让已经快分崩离析的部落稳了下来。 接着,朱慎锥果断以武力控制住了部落,同时通过出兵攻击跌力波儿台吉部的方式震慑住了其他部落,使得部落消除了外忧内患。 作为部落的一员,拥有塔娜同样血脉的布日固德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因为他很清楚在那种情况下这么做是最好的选择了。而且如今尘埃已定,布日固德自己也知道再和腾格尔争夺台吉之位根本就没意义,先不说他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仅仅腾格尔有塔娜和朱慎锥的辅助就远比自己当这个台吉更为合适。 布日固德坦率说道:“腾格尔当台吉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有其他想法也不会直接回到部落,现在和你坐在一起说这个事了。” “让我领兵打仗,我或许有点把握,可要让我当台吉,呵呵……。”布日固德摇头笑笑:“台吉的位置未来会永远是腾格尔的,这次回来我只是了却心愿,现在好了,能看见部落一切好好的,也带回了哈丹巴特尔的遗物,做完这些,我的心中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在部落休息两日,两日后你给我一匹马和一些东西我就会离开部落。等我走后,不会有人会知道我来过,一切就和没发生一样,未来我也不会再出现在部落任何人的面前。” 布日固德这番话让朱慎锥心中愧疚,他来之前虽然拒绝了王海的提议,打算亲自见一见布日固德,可在内心中对布日固德还是有些防备的,毕竟布日固德是阿失帖木儿的侄子,是唯一能够和腾格尔争夺台吉之位的人,如果布日固德真有这样的想法话,作为他的朋友,朱慎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置更好。 但朱慎锥万万没想到布日固德会如此坦率和自己说这些,而且还提出了这样的请求。看着他眼中的真挚,朱慎锥明白布日固德内心的确是如此想的,没有掺杂着其他的心思。 “离开部落,伱一个人能去哪里呢?” “草原这么大,我哪里不能去?也许当一个流浪的牧民,或者投奔一个小部落渡过一生?”面对朱慎锥的询问,布日固德微笑着回答道。 朱慎锥微微摇头,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见此,布日固德脸色微变,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叹了口气,布日固德苦笑道:“让你为难了我的兄弟,是的,我有些想当然了。这样吧,我不走了,你让人多送些酒肉来,让我好好吃一顿,好好醉上一醉,如果能这样醉死的话再好不过,我死了也就不会有任何麻烦,作为兄弟,你不会连这个小小要求也拒绝吧?” 这话一出朱慎锥一愣,转眼就哭笑不得。 布日固德明显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是打算用这个方式彻底解决问题,以免给腾格尔带来麻烦呢。 摇摇头,朱慎锥笑骂道:“你在胡说什么呢?我们是兄弟,是亲人,难道你以为我会做这样的事?” “先不说我们的交情,就从塔娜那边来论,你还是塔娜的阿哈呢,就连腾格尔也要喊你一声阿爸!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对你下手?你也简直太小看我和塔娜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朱慎锥一摆手:“你回来就好,能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好!部落遭遇了这么大的乱子,现在部落刚刚稳定下来,以后还需要我们齐心协力发展好部落,让部落的子民日子越来越好。” “在这种时候,你不想着怎么帮腾格尔,帮塔娜,反而打算临阵脱逃?布日固德,难道你想成为一个逃兵么?” “当然不!”布日固德毫不迟疑回答,他脸有些涨红道:“这是我们的部落,我怎么可能放弃它?可是兄弟,你就不怕我活着威胁到腾格尔的地位?” “我为什么要怕?”朱慎锥反问:“难道我会不相信自己的兄弟?不相信孩子的阿爸?布日固德,我亲爱的兄弟,你会不相信你自己么?留下来吧,腾格尔需要你,塔娜和我也需要你,整个部落更需要你,让我们一起为部落的明天奋斗,只要部落在,我们的家就在,阿布和阿哈在那边如果知道这些,想来他们也会很欣慰的。” 布日固德心中感动,泪水情不自禁落了下来。紧紧握着朱慎锥的双手,他重重点了点头,对长生天赌咒发誓自己一生会永远效忠腾格尔,不起半点异心,辅助腾格尔当好部落的台吉。 这个时代的誓言是人们能够做出最高的承诺了,尤其是像布日固德这样的蒙古汉子,以长生天发誓是蒙古人最重的承诺,绝对不可能违背。更何况,布日固德是什么样的人,朱慎锥心里很清楚。 守着门口的王海当听到布日固德的誓言时脸上也放松了下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朱慎锥和布日固德好好聊了聊,把目前部落的情况仔细和他说了,尤其是提到了他已经派人去求林丹汗的旨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林丹汗那边就会传来消息,正式册封腾格尔济农和万户之职。 此外,对部落的其他安排大致也和布日固德讲了讲,听完这些后布日固德更是高兴。他没想到自己不在部落的这些日子,朱慎锥居然为部落做了这么多事,这些事足以让部落稳定下来,彻底消除之前因为内乱带来的问题,从而恢复到以前的实力。 因为布日固德千里迢迢回到部落,身体很是虚弱又受了伤,当天朱慎锥没有和他聊的太久,见他脸上有了倦色就起身先告辞了。走的时候朱慎锥交代了人好好照顾布日固德,让他安心养伤,布日固德爽快答应下来,等朱慎锥离开,挡不住疲倦的他就在蒙古包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朱慎锥和塔娜一起再来看望布日固德,还带上了腾格尔。三人又聊了好一会儿,塔娜问起了漠北最后一战的细节,随着布日固德的讲述,塔娜的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她的手里握着昨天布日固德带回来的那条项链,心中想到了自己的兄长哈丹巴特尔,无比的思念和悲伤涌上心头。 休息了几天,布日固德的伤势和身子逐渐恢复,这时候朱慎锥正式向部落众人宣布了布日固德的回归。得知布日固德突然回来,部落的许多蒙古人惊讶之下也有着高兴,毕竟布日固德作为部落的一员,又是以前哈丹巴特尔的左右手和部落百户,在部落还是有不小威望的。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布日固德让大家很是高兴,而接下来布日固德表现出支持腾格尔的坚决又让所有人打消了顾虑。有些人的确担心布日固德的回归会给腾格尔带来麻烦,又担忧刚刚稳定的部落因为台吉之位会再一次发生内乱。 现在布日固德的态度让大家彻底放下心来,内乱的隐患全部消除了,所有人显得无比高兴。 布日固德回归后,塔娜以阿力亚的名义代台吉给了布日固德部落千户之职,这个职务可不算低,要知道在之前千户只有一个,那就是台吉腾格尔的父亲朱慎锥。 现在布日固德也成了千户,等于在部落内部的地位几乎和朱慎锥相等了。在发布这个任命的时候,部落中的长老和头领劝阻过塔娜,不希望给布日固德这个职务,担心布日固德会给腾格尔的地位带来威胁。 不过塔娜在朱慎锥的支持下还是任命了布日固德为千户,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布日固德无论从身份还是地位都有这个资格,第二方面朱慎锥夫妻信得过布日固德,至于其三部落遭受内乱后,目前的部落长老、头领包括百户都是后来提拔起来的,部落的老人没几个,布日固德担任千户不仅能得到部落牧民们的拥护,也能起到稳定部落的作用。 此外,布日固德这个千户仅仅只是名义上的千户,部落的军事力量依旧掌控在朱慎锥和塔娜的手里,用一个千户的头衔获得布日固德绝对支持,又能安抚和拉拢部落牧民是笔划算的买卖,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第二百七十九章 意外之喜 朱慎锥的判断很准确,就在布日固德回到部落没过多久,一直没有消息的林丹汗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在把俘虏送去林丹汗那边后,林丹汗顿时大喜,也许是这几年林丹汗心里憋着一股气,几次出兵各部开战都没有收获,相反自己的实力不断损失之外内部还有不少人背叛他脱离了蒙古本部。 原本就对那些不尊重自己的部落台吉极度不满,打算找机会狠狠教训这些部落的林丹汗突然收到了来自腾格尔部的“大礼”,这让林丹汗欣喜万分,他觉得自己这个大汗在蒙古各部还是有威望的,至少腾格尔部是忠心于自己的部落,这不直接帮他解决了一个心存异心的部落,使得他这个大汗挽回了漠北之败的面子。 收到俘虏后,林丹汗毫不迟疑地就把这些俘虏全部杀光了,拿他们的脑袋当成耀武扬威的战利品送到了其他蒙古各部,让这些部落的台吉们看看背叛自己的下场。 同时林丹汗也没忘记腾格尔部的忠心,总算是想起了腾格尔部的册封一事,大手一挥很是大方地以大汗的名义向腾格尔部派出了使者,正式册封腾格尔为济农和土默特右翼万户,就此腾格尔的地位得到了林丹汗的认可,再也不可动摇。 而在这时候朱慎锥也接到了来自京师张锡钧的信,他看完信后更是惊喜无比,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本自己只是想让张锡钧通过魏忠贤的渠道为腾格尔部找一个靠得住的后盾,这个后盾就是大明,如果能搭上大明的关系,再有了林丹汗的认可,部落未来就再也没有隐患了,土默特草原其他部落想要暗中对付腾格尔部必须先掂量一下是否能得罪林丹汗和大明这两尊大神。 可现在张锡钧所做的超出了朱慎锥的想象,他原本只是要求一个大明官方的身份,给个同知就喜出望外了,谁想天启皇帝居然封腾格尔龙虎将军如此级别的官职。 龙虎将军的官职可不算低,而且作为大明宗室对大明的官职封赏朱慎锥很是了解,一般来说龙虎将军这个官职都是大明授予异族首领的,并且是地位很高的异族首领,就像现在的顺义王卜石兔之前就是龙虎将军,而后金建奴的老奴努尔哈赤在起兵造反前同样有这个职务。 腾格尔有了龙虎将军之职,等于在土默特草原上地位仅次于顺义王卜石兔,再加上天启皇帝不仅封赏了腾格尔为龙虎将军,还封赏了塔娜为忠顺夫人。 当年三娘子就有忠顺夫人的浩命,如今塔娜也获得了这个浩命,其中意义深远,母子二人一个有一品浩命,一个有二品武衔,足以看出大明对腾格尔部的重视。 此外还有一件事也是朱慎锥没有想到的,这就是大明还给了腾格尔部边贸的权利。 这个消息让朱慎锥更是惊讶,惊讶之余又高兴地团团转,要知道大明给蒙古边贸也就是开设边市之权在整个大明并不算多,而且这个权限一般都是直接给林丹汗或者顺义王这样地位的贵人的,给予一个普通的部落台吉还是头一回。 仔细看张锡钧信中的解释,朱慎锥又从其中看到了一些边贸开设背后隐藏的东西,这个权限表面上和边市之权差不多,可实际上在操作中却有着不同。 因为这个权限没有限制腾格尔部和大明边关固定区域的贸易点设置,也没限制每年贸易的时间和次数。而是提出了一种新的合作方式,也就是由大明方面派遣人员单独和腾格尔部进行边贸交易,这种交易反而和现在朱慎锥走私贸易有些类似,脱离了以往正常边市固定开设的模式。 另外大明方面派遣的人员和贸易的对象也和大明政府有着区别,因为担任这方面工作的人居然是东厂派出的一位太监和锦衣卫来联手负责。也就是说,所谓的边贸实际上是腾格尔部和东厂、锦衣卫之间的贸易合作,直接抛开了大明地方官府包括户部的插手。 这样的做法还是头一回,朱慎锥意外之余想了想就猛然醒悟,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回忆到了当初冯铨来山西后的情况,又想到了魏忠贤。 “呵呵,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朱慎锥不由得大笑起来,之前让冯铨暗中告了东林党一状,可之后这个事不知道为什么就不了了之了。 原本朱慎锥还以为是东林党特意压下了此事,不过他也没多在意,这个事本来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为的是要恶心一下东林党。你们东林党不是说自己搞走私么?还上报到皇帝那边派人来查自己,朱慎锥自认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东林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做我的买卖你捞你的钱,作为宗室自己在大明那些布置也一直小心翼翼,在地方的孝敬也从来没少过。 可谁想到东林党莫名其妙就盯上了自己,再联想到之前商队在草原遇袭的往事,哪怕之前草原遇袭的罪魁祸首已经知道是噶力巴了,不过大明那边的同谋还没找到,现在东林党突然说自己参与了走私贸易,从这点来看东林党恐怕是受了晋商的指示用这种方式给自己上眼药,意图借皇帝之手弄他呢。 伱做初一,老子就做十五,朱慎锥可不是被欺负了就忍气吞声的那种人。接着冯铨的机会他不仅撇清了自己的嫌疑,还借力打力直接把东林党私下联合晋商大肆走私的内幕直接捅了上去。 之后,来自京师的麻烦就此消声灭迹,再也没听说过有人继续查自己走私的事。不过朱慎锥捅上去的内幕也没了下文,之前朱慎锥还以为东林党投鼠忌器才缩了回去呢,没想现在张锡钧的这封信给他揭开了谜底。 看来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事情的经过恐怕是魏忠贤和天启皇帝有意所为,这才让东林党收了手。 而现在天启皇帝许诺了腾格尔部边贸的权限,又让东厂和锦衣卫来负责此事,等于暗中给东林党和他们合作的晋商来了个釜底抽薪。一旦这样的贸易做起来,原本属于东林党和晋商的利益就会少一大块,此消彼长之下,这些钱就流到了东厂和锦衣卫之手,也就是到了天启皇帝的手里。 不得不承认天启皇帝和魏忠贤这一手的确漂亮,表面上没有追究之前的事,可现在又利用腾格尔部给了他们一个狠狠教训。 朱慎锥赞叹之余也有些担心,他可不是天启皇帝,也不是权势滔天的魏忠贤,他们可以没有这个顾虑,可自己这边呢? 一旦这种边贸展开,腾格尔部就成了引人注目的部落,也成了大明各商行的眼中钉。到时候这些商人会做些什么谁都无法知道,而在这些商人的背后也就是东林党和其他朝廷官员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更无法确定。 更麻烦的是朱慎锥从和草原贸易展开后就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别人过于关注自己。毕竟他的身份不一般,如果只是普通大明人也就罢了,可他是大明宗室。 以前还算罢了,等边贸正式一开,谁能保证自己的身份还能像现在这样继续很好地隐藏下去?这也是朱慎锥最为担心的。 仔细想了想,朱慎锥又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要知道腾格尔的边贸一旦展开其中的获利是异常巨大的,甚至可以说直接垄断了整个土默特草原和大明的贸易。 如果没有意外,未来的获利一年能够顶得上自己暗搓搓走私几年甚至更多的收益,这么大的利益朱慎锥怎么可能放弃?他无论在大明还是腾格尔部都缺少金银和物资,如果能通过这一次边贸合作能加速自己的获利,那么能做的事就容易多了。 可顾虑同样也在不得不防,朱慎锥想了许久最终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准备再过些日子就回大明,把后续的麻烦彻底消除,等以后没有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朱慎锥不会再亲自带队贸易,商行也将全部交给亢有福来处置,朱慎锥从此彻底淡出人们的视线之中。 接到张锡钧的信后,朱慎锥就开始在部落做起了准备,这时候他派回大明的人也和往常一样带着货物再一次来到了草原,之前中断的走私贸易也渐渐恢复了起来。 耐心等待,一个月后大明的消息终于传来了,由魏忠贤派出的使团经边关来到了草原,径直朝着腾格尔部而来。 得知消息后,朱慎锥派人前往迎接,接下来的迎接和招待自己不会再出面,完全由塔娜带着腾格尔来处置,王海、哈图立格还有布日固德等人会陪同塔娜,接受朝廷的册封,并且商谈后续的有关边贸的合作。 几日后,使团来到了部落,随着使团的到来,朱慎锥穿着普通蒙古人的服饰,在一旁留意着使团的出现。 整个使团的人数不少,足足有二百多人,除去一个领队的宣旨太监外,还有一个穿着五品官服的文官,这人应该是代表礼部出使的官员,从品级来看如果没猜错是员外郎。 除此之外,还有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和边军,锦衣卫和东厂那边领头的是两个校尉,边军这边是个百户,一行人打着旗号浩浩荡荡地从南边而来到了营地。 第二百八十章 女人心 部落这边早就做好准备,盛装的塔娜带着腾格尔还有部落的贵人们迎接大明天使的到来。 大明这边的使者见此眉开眼笑,这一路很是辛苦,尤其是进到草原后他们一行担惊受怕防备着会发生些什么,不过一切还算顺利,朱慎锥提前派人迎接,现在又到了目的地,看着这些蒙古人的态度,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虽然是天使,可毕竟宣旨的对方不是大明人而是蒙古人,所以无论太监还是礼部的官员还是颇为客气的。当然这里面也有着部落殷勤招待的缘故,草原虽远比不上大明那边,可以部落之力好好招待他们这一行人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这些人都是魏忠贤特意挑选出来的,临行前做过交代,也不会和去大明地方宣旨那样趾高气扬故意找茬。 一切进行的颇为顺利,繁琐的礼节后就是正式宣旨,让宣旨太监宣读完大明皇帝的旨意后,许多蒙古人站在那边发愣,一时间不明白这拗口的旨意中究竟说的是些什么。 等到有人专门解释了其中意思,得知大明皇帝册封了台吉为龙虎将军,又给了塔娜忠顺夫人的浩命时,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虽说蒙古和大明之间打了近三百年,可作为漠南蒙古的一支,大明在漠南蒙古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再加上三娘子在世的时候,蒙古和大明有过一段很长时间的和平,许多蒙古部落里也有着来自于大明的人,这些人带来了大明的先进技术,使得漠南蒙古相比其他蒙古部落更为汉化,双方既是对手,也有着合作。 眼下的大明依旧是全天下最强大的帝国,能够得到大明皇帝的册封这是极大的荣幸。有了这个册封,腾格尔部就完全不一样了,更何况部落之前已经得到了林丹汗的认可,这两位最尊贵的人都认可了腾格尔部,那么在未来还有谁能给部落带来威胁呢? 自从部落内乱到现在,虽然随着内乱的平定和朱慎锥一系列手段的施展使得部落稳固了下来,可对于部落的许多人来说,部落未来的前途依旧是他们担忧的。 现在好了,这一切麻烦都不存在了,当塔娜带着腾格尔从宣旨的太监手里接过圣旨,又从一旁的礼物官员手里接过册封文书后,整个部落响起了一片欢呼声,这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天启三年初秋。 朱慎锥回到大明已有几日了,从初春离开到初秋回来,一晃就是半年时间过去,这一次的时间可不短。 虽然中间有书信回来,可家人的思念是免不了的,无论是徐静秋还是嫂嫂张氏,又或者侄女巧儿,这些日子无不牵挂着朱慎锥。 见他终于回来,她们喜极而泣,看着她们因为担忧而消瘦的身影,朱慎锥心中也有些愧疚。 尤其是自己的儿子,一别多日孩子长大了不少,可却不认识自己了。 小孩子长的很快,走的时候孩子还在襁褓中呢,现在一晃小家伙都会爬了,蹬着有力的小胳臂小腿,在炕上爬来爬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不知道哪个星球的语言,显得尤其可爱。 孩子和徐静秋很亲,对张氏也是一样,就连巧儿和他玩耍也是笑呵呵的。可偏偏见了朱慎锥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一副茫然的表情,当朱慎锥开心地伸手要去抱他的时候,小家伙居然小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脑袋往母亲怀里钻,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等些日子就好了,孩子有些怕生,你走了这么多日他不怎么认识你了。”抱起孩子,徐静秋安抚着小家伙,同时对朱慎锥解释。 朱慎锥也不生气,自己的儿子他生那门子气?何况徐静秋说的没错,他都半年多没见儿子了,小家伙早就不认识自己了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这一次去草原再见到腾格尔不也一样?孩子还小记性差这是免不了的,不过父子之间熟悉起来很快,等过上几日就不是问题。 笑呵呵地点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给孩子带的玩具,逗弄着小家伙。小家伙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礼物给吸引住了,哭声渐渐停止,大眼睛挂着泪水用好奇的目光朝朱慎锥手里的礼物看去,神色中带着好奇、期盼还有小心翼翼,还时不时抬眼看一下抱着自己的母亲,这表情别提有多可爱了。 把礼物递给他,小家伙伸手紧紧抓着把玩了一下,接着就要往嘴里塞。徐静秋连忙挡住,低声训了他两句,小家伙抬头看了一眼母亲,又看看手里的礼物,嘴里哇哇喊了一句,似乎对不能啃尝尝滋味两下表示不满,接着自顾自把玩了起来。 “那边的事都安排妥当了?”照看着孩子,徐静秋问道。 “都安排妥了,要不也回不来。” “她和孩子还好吧?”徐静秋迟疑了下低声问道。 朱慎锥自然明白徐静秋问的她和孩子是指谁,点头道:“那边留了人不会有什么事。” “那你……。”徐静秋开口想问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没说下去,神色带着迟疑。 “今年不去了,就算再去也是明年的时候了,接下来在家好好陪伱和孩子。”搂住她的肩头,朱慎锥笑着说道。 一抹惊喜从徐静秋的眼中闪过,可她很快又微微摇头:“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要不你在家歇几日再去吧?家里有我和嫂嫂不会有什么事,反而她那边更需要你。” 徐静秋这话让朱慎锥心头一暖,不过朱慎锥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都已经安排妥当,而且接下来就是冬季,草原上等到入冬后各部落不会再有什么活动,自己过去实在是没有必要。 徐静秋听朱慎锥这么说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同时也好奇地询问起草原上的情况。 这一次去草原因为部落的缘故耽搁了这么久,其中朱慎锥写了书信回来简单说了下那边发生的情况,当然一些细节是不可能讲的,可仅仅从书信中透露出来的变故就让徐静秋为之担心了。 对自己的妻子也没什么可以隐瞒,当即朱慎锥就和徐静秋讲述起了草原上的情况,随着他的讲述,徐静秋听得聚精会神,尤其是当在听到嘎力巴发动叛乱追杀塔娜母子恰好碰上朱慎锥一行,朱慎锥带人和嘎力巴的骑兵一战,随后又亲自潜入部落反击,打了嘎力巴一个出其不意最终平定了内乱时,徐静秋惊的小脸都有些白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当时的局势会是如此惊险。自己仅仅从听朱慎锥的讲述就能感受到,更不用说作为当事人的朱慎锥了。 这还不算,接下来朱慎锥在部落的一系列布置和谋划,甚至包括领兵突袭跌力波儿台吉部的经过说出后,徐静秋更是惊愕无比。 震惊之余,徐静秋望向朱慎锥的目光中又充满了无比的崇拜和钦佩,同时还有浓浓的爱意。自己这个丈夫实在是太不简单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朱慎锥会做到这样的程度,更没想到自己嫁了如此一个英雄的人物。 这还不算,当得知塔娜成了部落的阿力亚,她和朱慎锥的儿子成了部落的台吉时,徐静秋更是惊讶不已。 徐静秋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尤其她接着又听说腾格尔的台吉之位不仅得到了林丹汗的认可,大明皇帝也册封了腾格尔为龙虎将军,并册封塔娜为忠顺夫人的时候,徐静秋心中更是百般滋味。 “这样也好,拿下了部落又有了如此册封,她和孩子以后就不用担忧了……。” 徐静秋的声音虽然平静,可朱慎锥却从她这句话里听到了羡慕和嫉妒的味道,他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告诉妻子别看塔娜和腾格尔现在如此风光,可蒙古人不比大明,虽然有了这样的册封,部落也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草原依旧危机重重,未来的事谁又能保证呢? 何况最重要的是现在腾格尔成了台吉,塔娜作为他的生母成了部落的阿力亚,也就是说她们母子以后永远也不可能回到大明了,未来的日子里她们会一直留在部落,因为这不仅只是荣耀和地位,也是她们一生的责任。 听到这解释,徐静秋的心中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放了下来,仔细琢磨这话,再想到草原上的辛苦还有那些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徐静秋刚才还有的那些羡慕和嫉妒瞬间而逝,取而代之的只有惋惜和担忧。 草原再好能有大明好么?腾格尔作为台吉再尊贵能有大明的宗室尊贵么?相比自己和孩子,塔娜和腾格尔虽然获得了尊贵的地位和权利,但她们也失去了许多,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彻底没了来到大明的可能,还有和自己包括孩子争夺在大明身份地位的可能。 自己丈夫不是普通人,徐静秋心里明白朱慎锥胸中所想,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子,虽然从来没说过也没问过,但作为枕边人她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朱慎锥的安排。 在她看来,朱慎锥所做的一切是有风险的,可她却从来没有阻止过,只是默默支持,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些期待,哪怕这样的期待不切实际。但作为一个女子而言,这已经是她能做的一切了,哪怕粉身碎骨也会义无反顾。 第二百八十一章 周安民的责怪 回到家过了没几日,周安民来到了平阳。 从草原回来的半路上,朱慎锥就派人给周安民送了信,包括舅舅王荣那边也去了信。 王晋武这小子原本是准备带他一起回来的,可这一次到了草原后王晋武居然不想回来了。在经历草原和营地两战,王晋武大呼痛快,在他看来金戈铁马征战沙场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在大明当一个所谓的百户。 这一次去草原本来的用意只是练兵,可谁也没想到会经历了嘎力巴叛乱和部落的动荡。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避之不及的,可在王晋武眼里却是求之不得的。 王晋武这小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从小练武的他做梦都想成为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可惜在大明的时候他没有这个机会,充其量就是当年跟着朱慎锥跑跑私盐罢了。 就算是跑私盐,动手的情况也不多,要知道他跟着跑的时候朱慎锥的私盐渠道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早就不像当初刚开始那样需要提着脑袋和其他私盐贩子厮杀火拼抢夺市场。 除了当年在羊头山和李虎比试了一场外,王晋武这些年里几乎没捞到什么出手的机会,但这一次去了草原前后经历了两场战争,一场是遭遇战,一场是偷袭战,这先后两战让王晋武感觉到畅快淋漓,在他看来战场才是男人应该呆的地方,而不是留在大明安稳度日,所以当朱慎锥返回大明的时候,王晋武死活都不肯回来,打着要帮朱慎锥稳定部落,确保塔娜和腾格尔安全的理由留了下来。 就这样王晋武和两队新军暂留在了部落,包括后来从大明来的近三十个新兵重新组成了一哨人。就连他的徒弟李佑也留了下来,在和老金商议之后,让老金也暂时留下继续担任哨长和新军的训练官,王晋武作为老金的副手协助留在了草原。 其余人跟着朱慎锥返回了大明,到进入大明后临近平阳的时候各自分手,新军由人带回了赵屋岭百户所,那边的新军训练还在继续,虽然老金没有回来,可赵屋岭有楼老二和颜老四在,再加上陆义生负责百户所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一次太过凶险了。”周安民正色说道,草原上的情况他早就知晓了,说实在的听到传回来的消息周安民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怎么都没想到朱慎锥会如此弄险,遭遇战无可避免这也就罢了,可接下来无论是击杀嘎力巴还是偷袭跌力波儿台吉部看起来赢得轻易,可实际上里面的凶险有多大他心里很清楚。 “呵呵,这不是事到临头了么?要不这样做的话部落那边也不会这么快就稳定下来。”拿起酒壶给周安民添了酒,朱慎锥笑着解释道。 “你呀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就不想想万一败了可怎么办?”周安民瞪了朱慎锥一眼责怪道。 朱慎锥咧嘴笑道:“这不是没败么?而且还都是大胜。姐夫,伱可别忘了,要没几分把握我能干这样的事?我可是惜命的很呢。” “呸!你小子还惜命?我看你是拼命才是!这天下还有比你更胆大的人?”白了他一眼,周安民没好气骂了一句。 自己这个小舅子什么性格他还能不清楚?别看朱慎锥瞧起来文质彬彬一副读书人的样子,可他疯起来比所有人更疯。 先不说朱慎锥从小习武拳脚功夫了得,仅仅当初居然大着胆子就带着王家村的人走私盐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更不用说他还是大明宗室呢。堂堂宗室贩卖私盐不算还亲自提着刀子和人火拼,前些年为了私盐买卖他刀下的人命可不是一条两条,哪有宗室这么干的? 这几年周安民原本以为随着朱慎锥的买卖越做越大,实力越来越强,以前那种亲自提刀子拼命的事应该不会再有了,可谁想到他火拼的事的确不干了,可居然干起了打仗的事来。 这一次在草原朱慎锥领着这么点人前后打了三仗,一仗比一仗的规模更大,最后不仅弄死了发动兵变叛乱的嘎力巴,把自己的儿子扶持上了部落台吉之位,还带着部落的骑兵直接打垮了一个近万人的蒙古部落,实在是让人惊愕不已。 消息传到周安民这里时,周安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三确认得知这些都是事实后,周安民愣了半天,他怎么都没料到朱慎锥如此疯狂,又如此大胆,居然在蒙古干出了这样的大事,尤其是跌力波儿台吉部被一举击破,跌力波儿台吉只身西逃,整个部落一半被朱慎锥并吞,另一半由原部落的长老和头领接手,等于属于土默特十二部之一的跌力波儿台吉部彻底烟消云散。 这三战虽然都是大胜,可周安民事后却是担忧不已。无论那一战如稍有疏忽不仅只是战败这么简单,战场上刀剑无眼,蒙古人又向来凶狠,大明和蒙古打了近三百年了,双方你来我往虽说大明整体占了上风,可蒙古人也不是吃素的。 想当年土木堡一战,就连皇帝都落到了蒙古人的手里,要不是于少保力挽狂澜,大明早就没了。远不说,就说近的吧,万历年间蒙古人犯边的事也不少,万历十六年的西宁之役、万历二十三年的湟中大战还有万历四十三年漠南蒙古叛乱引起的犯边等等。 每隔一段日子,草原上的蒙古人就会这样那样的缘故犯边,从而和大明进行交战。大明在九边设置重镇,常年维持数量庞大的边军其目的就是防备蒙古人。就算这样,蒙古人也从来没有被大明打服,就和草原上的野草一般,割掉一茬等来年春风过后又生长出来,延续至今。 在大明百姓眼里,蒙古人就是野蛮的象征,山西一地靠近九边,对蒙古人的情况远比大明其他地方更为清楚。 蒙古人骁勇善战这种概念早就深入人心,可谁能想到朱慎锥靠这么点人居然能在蒙古三战三捷?赢得如此轻而易举?难道现在的蒙古人都成了软柿子了?如果这么好打,大明那么多精锐边军全是饭桶不成? 面对周安民的疑惑,朱慎锥告诉他情况根本不是这样,蒙古人并不好打,他这三战完全是占了便宜,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情况特殊,也没那么容易赢下来。 第一战是遭遇战,当时朱慎锥以逸待劳应战已成为骄兵和疲兵的嘎力巴追兵,依靠手中的车阵和威力强大的佛郎机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等对方被打的晕头转向时,新军又以鸳鸯阵战法直接克制住了失去速度的蒙古骑兵,从而一战而定。 至于第二战完全就是偷袭了,在混入营地后先是让王海等人以放火引起营地内乱,紧接着集中力量直接突袭嘎力巴的所在,就算这样还差一点没成功,如果不是最后王海赶回来就给嘎力巴跑了。 何况嘎力巴当时虽然已经拿下了部落,可要说彻底掌控部落还远远没有这个能力,如果能给嘎力巴多些时间估计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嘎力巴彻底控制住了部落,部落所有力量为其所用,说不定朱慎锥别说拿下嘎力巴,甚至全军覆没也有可能。 而第三战是骑兵袭击,以当初朱慎锥带领的骑兵从军事力量而言并不算弱,跌力波儿台吉部虽然人丁不少,但从整体军事实力来看并不算强,就算正面交战对方能聚集起来的骑兵也只是比朱慎锥这边稍多些罢了。 在这情况下,趁着黎明前的夜色以有备打无备,再加上朱慎锥进攻时还携带了佛郎机炮,攻进营地后又打起了林丹汗的旗号,惊恐之下跌力波儿台吉部人心惶惶哪里还有反抗能力?被一举攻破也是必然的。 这三战虽看起来惊险,可除去第一战的遭遇战外,其余两战都是有心算无心,获胜也在情理之中。 听了朱慎锥的讲述,周安民这才松了口气,他深深看了一眼朱慎锥,目光有些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摇头苦笑:“你呀你,还真是不省心,罢了,我也懒得说你,以后做事别这样莽撞,对了,此事我未同你姐说,就怕她太过担心。” “谢过姐夫了。”朱慎锥嘻嘻一笑,又给周安民添了杯酒,周安民拿起酒盅喝了一口,放下后看向朱慎锥问:“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商行这边我已全部交给亢有福了,以后明面上同商行再也无关。毕竟随后部落和大明这边的贸易就要正式开始,如我再掺和其中免不了有些麻烦,再怎么说,我也是大明宗室,这身份有些敏感……。” “你也知道自己是宗室?既然清楚还这么折腾?”周安民没好气说了一句,不过他说完后没继续往下说,事都到这种程度了再说也没意义,而且朱慎锥也不是没有准备,把他和商行之间的关系撇清就是其一。不过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腾格尔部落的册封后,腾格尔部已经落到了大明的眼中,包括塔娜在内,无论是大明还是蒙古那边已不再是普通部落了。 朱慎锥在蒙古一直是用着化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很少。可就算这样,谁能保证朱慎锥的身份不被泄露?其他的不说,周安民作为锦衣卫千户,锦衣卫这边就有些关于朱慎锥的部分信息,假如不是周安民刻意压下,又做了一些掩饰话,朱慎锥所做的一切早就被众人所知。 第二百八十二章 拉大旗作虎皮 别以为天下人都是傻瓜,锦衣卫这样从大明立国之初就有的特殊机构能生存到现在可不是摆设。何况后人对锦衣卫的第一印象都是特务组织,可实际上锦衣卫真正的职能却是情报机构,朱元璋建立锦衣卫初始职能为三项:其一,守卫值宿;其二,侦察与逮捕;其三,典诏狱。 后来考虑到锦衣卫直接拥有侦察和逮捕职权过于强大,朱元璋把后者的职权从锦衣卫剥离,这也是之后锦衣卫抓人需要驾贴的来由。 之后两百多年里,锦衣卫的侦察职能成了其主要职责,侦察分为侦查和监察,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内对大明内部,外对周边他国,都在锦衣卫的侦察权限范围。 锦衣卫的触角遍布四处,其组织异常严密和庞大,除去各锦衣卫南北镇抚使衙门、各千户所的正式成员外,还有大量隐蔽身份的成员,就像周安民之前是平顺驿丞但也挂着锦衣卫的职衔一样,说不定民间一个不起眼的老百姓或者挑着担子走街贩卖的小贩真实身份就是锦衣卫。 现在全大明的锦衣卫谁都说不清有多少,哪怕周安民也不知道。不过估计十几万是肯定有的,有说十五万的,也有说十六万的,真正的数字恐怕也就是指挥使才能掌握。 周安民现在是锦衣卫千户所千户,他的千户所又位于山西,其负责的范围包括山西地界和蒙古那边的情报。亏得当年朱慎锥提前帮周安民运作了这个职务,再加上王荣又成了卫所指挥使,两者联手之下,直到今日朱慎锥所做的那些事都给瞒得严严实实,一点风声都没透露,要不然凭朱慎锥做的这些事早就被抓起来了,不给皇帝弄死也得一家老小送去中都圈禁起来。 说实在话,周安民现在对自己这个小舅子越来越担心,因为朱慎锥做的事深思之下太过让人害怕。起初周安民只以为朱慎锥是想多搞点银子,让日子好过些罢了。可随着这两年朱慎锥的谋划逐步深入,周安民已看出了点苗头,心里很是担忧。 不过周安民却没想过要“大义灭亲”去举报朱慎锥,他又不傻,他做这些能有什么好处?别忘记周安民的妻子就是朱慎锥的姐姐,从这点来说他也算是宗室外戚的一员,而且两者之间又有如此紧密的关系,朱慎锥一旦出了事,他能落到好处? 再说了,他和王荣也很熟悉,大家也是亲戚,作为舅舅的王荣都不担心,还全力支持朱慎锥,他周安民何必做这个坏人呢?再者,周安民心里也有些小心思,这些年朝廷动荡不安,朝堂党争激烈,大太监魏忠贤崛起,辽东那边的战争经历几次惨败后好不容易才勉强维持……大明建国已有两百多年了,未来大明如何谁能知晓? 朱慎锥无论从才能还是谋略来看丝毫不差,联想到当年朱棣故事,周安民有时候甚至觉得如果有可能的话自己这个小舅子有朝一日鱼跃龙门金磷化龙也并非全无可能,哪怕成不了气候,眼下腾格尔部落远在草原,天高皇帝远,也算有了一条退路。 面对周安民的责怪,朱慎锥嘻嘻哈哈地搪塞了过去,接着就聊起了正事。 这件正事也是朱慎锥把周安民找来的真正目的,其实不用朱慎锥去信,只要他回到大明周安民听说过也会亲自来一趟。 大明不是册封了腾格尔为龙虎将军,又给了塔娜忠顺夫人的浩命么?按照天启皇帝和魏忠贤的布置,接下来腾格尔部就要和大明之间有边贸来往,而为了绕开地方和文官集团,把和蒙古人的边贸捏在手里,魏忠贤已派出了东厂的人先出使草原,返回后礼部官员回京,东厂的人却留了部分在了山西。 天使去草原的时候,山西千户所这边锦衣卫也派人进行配合。说起来周安民的千户之职还是走了魏忠贤的路子,当初宣旨的人又是田尔耕。 如今田尔耕已代掌了锦衣卫指挥使之职,虽然骆思恭的指挥使还没撤掉,可满朝上下都能看出来,骆思恭去职已成了定局,田尔耕身上除了没指挥使的正式职务外,实际上已和指挥使没什么两样了,锦衣卫大权已落到了魏忠贤的手中。 一直以来魏忠贤对锦衣卫都是虎视眈眈,意图把锦衣卫这个机构揽入其中。不过天启皇帝考虑到政治稳定没有把骆思恭给拿下,而是一直让他继续担任锦衣卫指挥使。 可此一时彼一时,随着天启皇帝已继位第三个年头,掌控司礼监和东厂的魏忠贤权势越大,骆思恭对天启皇帝的重要性也开始越来越小。再者,当年骆思恭做错过事,联手大太监王安私下和东林党勾结,在皇位更替上做了不少小动作。 仅此一点,天启皇帝就不可能再信任骆思恭,王安这个吃里扒外的家奴早就被魏忠贤给踢走了,内廷也彻底掌握住,那么接下来就轮到骆思恭了。 天启皇帝能让骆思恭继续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干了这么多日子已算很不错了,哪怕现在准备拿掉他的锦衣卫指挥使职务,天启皇帝也没把他下狱的想法。 毕竟骆思恭和王安不一样,骆思恭不仅在锦衣卫指挥使任上干了多年,还是勋贵阶级一员,再加上他三朝老臣的身份,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只要骆思恭乖乖把权利交出来,确保锦衣卫平稳过度,无论天启皇帝或者魏忠贤都不会把他怎么样。 田尔耕代掌指挥使之权后就派人联系了周安民,其用意也是很显然的。一方面田尔耕需要得到各千户所的支持,虽然锦衣卫指挥使最大,可锦衣卫的十七千户所极其重要,除去北镇抚司和直属五个核心所外,其余地方的千户所等于是锦衣卫散布在全国的触手。 如果以朝廷格局来形容,指挥使就是阁老,核心所是部堂,而地方千户所就是各省的布政使司衙门,用一句“封疆大吏”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没了地方千户所的支持,仅凭直属衙门和核心所,田尔耕这个指挥使就是个空架子,只有彻底掌握住了地方千户所,指挥使的权利才名副其实。 当年田尔耕曾亲自来山西宣旨,他和周安民也算是老朋友了。而且双方之间又有着魏良卿和魏忠贤的这层关系,这样一来也是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那么就好说话,田尔耕代掌锦衣卫后就给周安民去了私信,信中内容无非是套套交情拉拢关系,希望周安民站队支持自己罢了。周安民呢早就有所准备,从京师那边传来的消息得知了田尔耕上位的信息,接到来信后马上就回了一封信,田尔耕看了信后顿时大喜,周安民不仅讲义气还很知趣,非但在信里祝贺田尔耕代掌锦衣卫指挥使,还表示作为下属必当尊指挥使之命的态度。 除此之外,周安民还让人送了一份厚礼给田尔耕,这就让田尔耕更为高兴,又了周安民的支持,田尔耕执掌锦衣卫的底气更足了几分。 投桃报李,田尔耕也没亏待周安民,这一次不正好魏忠贤打算通过和腾格尔部贸易捞银子么?除去东厂的人外,锦衣卫这边也要出入,而且以后长期贸易大部分都是由锦衣卫来负责,毕竟相比锦衣卫的人才济济,东厂虽然地位比锦衣卫高,但比人却是比不过的,再加上周安民的千户所又在山西,同草原贸易不可能撇开千户所,田尔耕顺手就把这个差事交给了周安民来办。 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就连朱慎锥自己都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好处,周安民一旦负责贸易,那么对于自己来讲是再好不过。哪怕大明这边大部分利益会由东厂和锦衣卫拿走,可要知道由东厂和锦衣卫出面未来对蒙古的贸易数额来讲远不是自己能比的。 通过恒通商行走私,规模最大也不过只是一个商队罢了,来回需要的时间长,货物的筹集和资金流转也有着局限性。虽然利润不低,可整体获利却不算大,可一旦以东厂和锦衣卫出面就完全不同。 在周安民来之前朱慎锥就仔细考虑过了,接下来可以利用东厂和锦衣卫联合山西的各大商行,甚至包括中原和江南的商行加入,形成一个庞大的贸易体。 这个贸易体从实质来说等于和后世的供销社或者百货公司类似,拥有普通商人所没有的权利,其中包括货物的来源、运输、储存、采购、销售等等,而且官家出面还有其他莫大好处,首要的就是根本不需要自己有什么本钱,东厂和锦衣卫就是招牌,利用各商行的资源整合,直接从中压价转手就是银子,就算开价低些,只要有一定利润,商人也不会拒绝。 至于反对?这绝对不可能存在,东厂和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能找上你一起做买卖这样的好事你还反对?不偷着乐还想拒绝简直就是做梦?常言说的好,灭门知府,破家县令,何况东厂和锦衣卫这样的暴力机构,要拿捏你们这些商人还不是轻而易举?谁敢反对? 第二百八十三章 托拉斯? 周安民对贸易不是很懂,这个事要他自己去玩肯定玩不转。何况周安民比其他人更清楚腾格尔部落是怎么回事,所以要把这个事做成没有朱慎锥的配合是不可能的。 对这个事的谋划布置朱慎锥已有了想法,他打算把亢有福交给周安民,让亢有福在恒通商行的结构上为周安民搭建一个新的负责贸易的机构。 说白了,就等于把私人的公司摇身一变转变成政府企业,然后以这个企业为核心展开业务,背靠着朝廷,还有东厂和锦衣卫出面,性质和之前根本不同。 当然了,朱慎锥也不是要彻底关掉恒通商行,只是把亢有福和恒通的人借给周安民罢了。这样一来就成了一套人马两块牌子的结构,机构是机构,商行是商行,但实际运作的人却不变。 这样的好处实在是大大的,既能打着官府的旗号,又能继续之前的贸易,说白了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左手倒右手,二十世纪初被称为“托拉斯”,二十一世纪叫“独角兽”或者“指定企业”,再加上对其他商行的天然压制,仅凭于此就有着先天优势。 听着朱慎锥的讲述,周安民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仔细琢磨着他话的意思,周安民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小舅子肚子里花花招招还真是不少,其他的暂且不说,仅凭这个想法就具有极大的可行性,而且一旦弄起来,他手里也能真正掌握住贸易的主动权。 “可以呀你,怎么琢磨出来这些的?” 朱慎锥手指捻起一块豆干,往嘴里一丢边嚼边笑道:“这还怎么琢磨?朝廷官府不都这么干么?只是这样的做法更隐蔽些罢了,如果不要脸,粗暴一些也成,直接让东厂和你们锦衣卫出面找商人摊派下去也能做成,不过这样弄的话也就是一锤子买卖更容易遭受非议,毕竟这不是小事,皇上和魏公公都盯着呢,朝堂诸公眼也不瞎,那些商人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背后也有人,闹大了引来言官弹劾多少也是麻烦。” 周安民凝神细思默默点头,朱慎锥这话说的没错,他虽然没做过生意可当过驿丞,买卖上的事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二,官府的确是这么操作的,但这样做后遗症太大,反而朱慎锥提出的这个方式更稳妥些。 接着周安民就向朱慎锥问起操作细节,对于自己的姐夫朱慎锥也不隐瞒,当即就仔细说了说,不仅包括整个结构和运作模式,还细说了一些其他方面的问题,随着朱慎锥的讲述周安民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越细想越觉得朱慎锥讲的靠谱。 当朱慎锥再讲到如何召集山西地界的商人,又如何运用手中权利统合资源的时候,周安民若有所思,一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之前商队在草原遇袭的情况周安民是知道的,这一次部落内乱也把那次遇袭的内幕给揭开了一半,可惜的是随着旭日干和嘎力巴的死,最终的真相被掩埋了起来,这件事虽和他们脱不了关系,但真正的幕后黑手除了他们外还有另人。 看来朱慎锥一直没放弃追查此事,哪怕已平定了部落内乱也是如此。部落那边已经没办法继续查了,从各方面判断和旭日干、嘎力巴勾结对商队出手的人就在大明这边。 通过这一次由东厂和锦衣卫来主导腾格尔部的贸易,朱慎锥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查一查,如果能找出幕后黑手最好,就算一时间找不出来,有了朝廷的背景商行也不需要再担心有人暗搓搓下手,从而起到震慑的作用。 在朱慎锥和周安民谈话的第二日,恒通商行那边就开始和锦衣卫进行了对接,为了操作便利周安民还给亢有福弄了个锦衣卫的正式身份,这身份虽然只是普普通通,可亢有福却是兴奋不已。 在之前朱慎锥已经帮亢有福运作了一个官身,但这个官身说白了就是个虚衔罢了,实际上的官职根本就没有,只是为了经商方便和听起来好听而已。 但现在不一样了,周安民负责后续和腾格尔部的贸易,有了皇帝和魏忠贤的授权,为了后期的操作必然要和东厂联手组建一个类似衙门的机构。这个机构在朱慎锥的建议下暂名为贸易司,以区别东南沿海的市舶司,其内部组织机构也略有不同。 周安民以锦衣卫千户直接兼任贸易司提举,东厂派来档头和亢有福一起作为他的副手为副提举,下属的监官、勾当公事、监门官、吏目等一应俱全,正职均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担任,副职由恒通商行的人来实际负责,这样一来这个“衙门”的实质权利表面上掌控在东厂和锦衣卫手里,可实际上却落到了周安民和朱慎锥的手中。 贸易司的建立和运作需要时间,搭建机构不算难,难的是后续的操作。不过这也不需要太过担忧,恒通商行本就垄断了腾格尔部落的贸易,现在无非就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大化,而且改走私为正当贸易,把部分利益让给东厂和锦衣卫罢了。 有了恒通商行的全力支持,贸易司的最初运转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贸易的范围和数额也会比原来大许多。至于其他的就是统合资源和山西包括内地商行的合作了,这说起来也不算太难,有东厂和锦衣卫出面,又有皇帝和魏公公的许可,那些商人要拿捏起来很是简单。 就算是这些商人为了各自的利益阳奉阴违,不用朱慎锥出手,仅仅亢有福就能摆平他们。亢有福在做买卖上天赋极高,又当了这几年恒通的大掌柜,对于生意上的门道更是一清二楚,这些商人想糊弄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再加上贸易司从成立之初就没想过要做杀鸡取卵的勾当,统合这些资源只是要把蛋糕做大,从中获得更多的利益罢了。 就算那些商人一开始略有吃亏,可长期合作反而有不少好处,只要聪明的人仔细琢磨就能明白过来,当然等几年一过,最终又是什么情况这就是后话了。 后续的操作全丢给了周安民和亢有福他们处理,朱慎锥就不再出面了。他的身份不允许抛头露面,而且为了避免麻烦,从草原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和恒通商行做了彻底的切割,表面上来看再和恒通没了任何联系。 安排完这些后,朱慎锥趁着天气还没有真正冷下来的空隙抽空去了一趟赵屋岭,赵屋岭那边虽然老金暂留在了草原,王晋武和李佑也没回来,不过陆义生和楼老二、颜老四等人依旧在,之前交代的练兵工作也还在继续。 上一次把队伍拉到草原上练兵效果显著,尤其是两战两捷更让新军的士气得到了极大鼓舞,朱慎锥也不是小气的人,除去原本就不低的饷银外,还给新军上下发了不少赏赐,有了沉甸甸的银子在手,新军的士气就更高了,回来的那些人精神面貌完全和以前不同,不仅显露出了精兵彪悍的样子,所有人更是亢奋自傲。 先后两仗打出了新军的底气,也让新军所有人看到了希望和奔头。在他们的激励下,新招募来的士兵眼中冒出的都是炙热和期盼,当朱慎锥来到赵屋岭的时候,练兵场上喊杀声震天,老兵带着新兵正在用心操练着,虽然其中新兵近半,却练的有模有样,让朱慎锥见了心中暗暗高兴。 现在部落那边留了一哨,这里又在新练一哨,也就是说很快朱慎锥手中原本的一哨兵如今扩大了一倍,成了两哨新军。 按照计划,等这两哨新军练出,接下来会再增加一倍,正式组成一官,有了一官新军后再在这个基础上逐步练成四官组成一营。 按照戚家军的编制,一营为800人左右,但朱慎锥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调整,除基础的一营四官外,再增添一官也就是四哨人马作为营直属部队,营直属部队包括警卫(亲兵)、炮手、护勇(听差、传令)、督战、后勤(火勇)等,这样算起来整营人数要达到960人,再加营官(营长)、副营官、参军(参谋)、主簿等。 等到这个时候,朱慎锥的初步练兵才算有了真正效果,只要有了这一营的人马,才真正有了能够堪用一战的军事力量。 别看之前在草原赢得轻易,除去最后骑兵偷袭战外,前后两战的主力都是新军,可实际上朱慎锥心里很清楚这两仗的胜利有着取巧的缘故,也有着极大的运气。 就和他同徐静秋说的那样,但凡当时有一点点意外,又或者蒙古人反应快些,战术调整更果断些,这两仗就没那么容易拿下。而且部落的蒙古人和蒙古骑兵中的精锐根本就是两回事,前者只是普通牧民,后者才是真正的军队,在这种情况下打赢了不算真本事,如果朱慎锥能领军直接击败同样的蒙古精骑,那么他的新军才算真正的强军。 战后,老金和朱慎锥聊过此事,特意点出了这点。 对老金的“泼冷水”朱慎锥没有生气,相反还很高兴。这也证明了自己把老金等人请来是做对了,假如老金他们这些老兵都只知道拍上官的马屁,夸夸其谈的话,朱慎锥怎么可能重用他们? 第二百八十四章 思维的局限 一营人马的练成需要时间,从去年到现在朱慎锥也不过刚刚两哨而已。时间上计算,要练成一营至少还要一年多的时间,时间对于朱慎锥来说不算什么,如今的时间还很充裕,只是随着兵员的增多,财力的支持同样是巨大的。 要不是这一次歪打正着,天启皇帝和魏忠贤决定借着腾格尔部落的册封给了部落贸易之权,又以东厂和锦衣卫为核心负责边贸,还把这个事交给了周安民的话,恐怕朱慎锥还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后世有句话形容打仗,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这不是说你大炮一响就能有万两黄金的收益,恰恰相反这话的真正含义是战争要么不打,一旦开打这钱就和流水一般哗啦啦地往外流,黄金万两的消耗丝毫不为过,如果在后世现代战争中,一枚巡航导弹就价值一亿五千万,一架战机高达两亿,哪怕普通的榴弹炮炮弹一发就超过万元,一仗下来打的全是钱啊! 之前朱慎锥曾经计算过,假如以一营八百人以计,足足需要六万五千两的军费开支才能维持,这还没包括战时的消耗呢。而现在按照一营近千人的新编制,其军费开支就达到了近八万两。 如果再加上军械装备等等,一年打底需要十万两才能支撑,一旦开战二十万两的支出丝毫不为过,如此巨大的军费一般人怎么承受得起? 怪不得当年戚继光官当的这么大,手里又握着重兵,还深受嘉靖、隆庆、万历三代皇帝的信任,背后又有张居正的支持。可戚继光直到死都没留下来什么家财,以他的身份地位而言可以说是穷的不行。 要知道没有戚继光名声响亮的辽东总兵李成梁其家财用万贯来形容丝毫不为过,明明戚继光在朝中的地位更高,名声更响亮,怎么就比不上李成梁有钱呢? 其实戚继光不是没钱,他的钱都补贴给军队了,戚家军和普通的明军不一样,戚家军是募兵制,普通的明军是军户制,再加上戚家军从建立初期就制定了一套严格的军饷制度,作为创始者的戚继光就是依靠这套制度来维持军队强大的战斗力和精良武装。 从这点来说,等于戚继光直接养了近六千人规模庞大的“家丁私兵”,这样规模的家丁私兵在整个大明朝两百多年来是独一无二的。正是因为如此,戚继光把所有的钱大部分全投入了进去,其余部分也都送给了朝中的大佬们用来维持朝廷的支持,如此他哪里还有什么钱呢? 朱慎锥现在的摊子不小,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所以他目前算来算去就算有部落的支持和边贸的收入,充其量也只能维持养一营的开支而已。 不过这对朱慎锥来说已经足够了,有了这一营兵马他就有了底气,将来以此为基础再扩军更为便利,而且未来会怎么样还两说呢。 朱慎锥的到来令陆义生等人极为高兴,在观看完了新兵的操练后,作为地主的陆义生特意让人弄了一桌酒菜,招待朱慎锥。 楼老二和颜老四自然作陪,四人乐呵呵地围坐着,陆义生先敬了朱慎锥一杯酒,,酒到杯空,干掉后放下酒杯感慨了几句。 “六爷,这回兄弟可亏大了,早知这样我说什么也得跟着去。”陆义生惋惜地叹道,当他得知新军到了草原就接连两战,赢得如此畅快淋漓后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 说起来也郁闷,作为赵屋岭百户所的百户,原本这些新军就是在他手里练出来的,按理说这一次去草原练兵也是应该他领队才是。可谁想到这差事被王晋武这小子给抢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让给王晋武,现在可好,辛苦是自己的,功劳却成了人家的了。 这还不算,前些时候胡林从草原回来特意来了一趟赵屋岭,兄弟两人见了面后喝了一顿酒,酒桌上胡林眉飞色舞说起了在草原的三战。虽然胡林并没有参加新兵训练,也根本不懂新兵的战法,可他不仅参与了第一场遭遇战和第二场袭营战,就连骑兵偷袭跌力波儿台吉部之战他也跟着朱慎锥去了。 这三战下来胡林亲手杀了好几个蒙古人,回来之后更是吹嘘了好久,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陆义生心里更不是滋味,后悔的直想用脑袋撞墙。 朱慎锥告诉他这一次只是意外,谁都不会想到草原上会发生那样的事。不过陆义生也不用嫉妒王晋武和胡林他们,想打仗还不容易?等耐心把兵练出来,以后直接让他领军去打就成了。 功劳没有先后,打仗也不急这么一时,未来立功的机会多了去呢,还怕没仗打么? 听朱慎锥这样安慰陆义生这才笑了,他连忙再倒了一杯酒敬朱慎锥,口口声声说下回一定要记得自己,千万千万不能再把自己给落下了,要是再让王晋武和胡林他们得了功劳,自己在他们面前连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听他如此朱慎锥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爽快地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而在一旁,楼老二和颜老四也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作为戚家军的老兵,战争的基因早就深入他们的骨髓里了,虽然他们的年龄不清,可同样有着一腔热血,一想到战场的厮杀,心中就不由得澎湃无比。 可惜楼老二和颜老四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心里虽不服老,但身体却不允许他们再上战场。 和瞎了一只眼睛的老金相比,他们两人一个缺胳膊一个断腿,平日里搞搞训练也就罢了,要上战场根本就不行。 和陆义生一样,听说老金在草原领着人大杀四方,楼老二和颜老四心里的羡慕加嫉妒别提有多少了,好些天就和山西的老陈醋一般酸溜溜的,每天晚上喝酒聊起这事都要把老金拎出来骂上几句才能舒坦。 可骂归骂,他们心里也清楚自己比不了年轻人,就连手脚俱全的老金也比不上,无奈只能认命。 不过虽然上不了战场,但这些新军却是自己操练出来了,这也算是他们为之骄傲的一面了。再加上在赵屋岭这边呆着条件远比家乡好,有丰厚的酬劳不说,每日还好酒好菜伺候着,就连朱慎锥这个上官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这样的日子下来可比在老家舒坦多了,这一年他们两人不仅胖了许多,就连身子也更康健了几分,每日操练这些新兵娃娃们更是中气十足。 喝着酒,三人忍不住打听起了草原之战的细节,虽然之前胡林来过赵屋岭,也说过关于那三仗的情况,但胡林不是朱慎锥,战争他仅仅只是参与而已,知道的细节自然不如真正指挥决断的朱慎锥更多。 面对他们的好奇,朱慎锥也不隐瞒,当即就挑了些告诉了他们,随着朱慎锥的讲述三人的眼睛越发明亮,当朱慎锥说到紧张的时刻,更是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聆听。 最后朱慎锥说完也说了说自己的感悟,这三仗赢得看起来轻易同时也有侥幸的一面,尤其是在偷营对嘎力巴斩首一战中,要不是王海碰巧赶到就差一点让嘎力巴这小子给跑了。 假如嘎力巴当时没拿下,等这小子一跑调集人手再反击过来的话,他们这些人全都要陷进去,哪里还有后来的大胜。 “这次带过去的佛郎机派上了大用处,无论是草原遇袭战还是后面的骑兵偷袭战,要没那几门佛郎机根本不可能赢得如此轻巧。不过佛郎机还是太过笨重,偷营一战时没办法带上,要不也不会赢得那么惊险。” “六爷,其实我们戚家军步战车战的时候佛郎机用的不多,反而虎蹲炮更便利些,这玩意轻巧的很,往地上一架就能开炮,威力虽比不上佛郎机,发射速度也不快,可不管怎么说总比没炮的强多了。”颜老四忍不住开口建议,他这一说楼老二表示赞同,戚家军中虎蹲炮的装备要比佛郎机更普遍,算得上戚家军的常规火器之一了。 默默点头,朱慎锥表示认可,实际上他的新军早就有虎蹲炮装备,不过之前领军去草原的时候朱慎锥没有带上而已,而是带了三门佛郎机。 当时考虑到佛郎机的射程比虎蹲炮远,威力比虎蹲炮大,而且佛郎机还有一个极大的优势就是它是子铳发射,装填速度极快,更适合草原面对骑兵作战。 但没想到了草原会遭遇到部落的叛乱,因为假冒偷袭营地的缘故,体积稍大的佛郎机根本没办法携带,这也导致了对嘎力巴斩首战术的时候缺乏决定战场因素的火炮存在。 说起虎蹲炮,这种小炮还是戚继光发明的,是在原有的大炮基础上进行缩小后再以支架固定发射的一种小炮。 虎蹲炮顾名思义就是如同一只蹲在地上的老虎,从外貌来看和后世的迫击炮没什么区别,而且发射的角度也和迫击炮一样是曲射射击。 不过虎蹲炮是散射炮,发射的不是红夷大炮那样的炮子而是散弹,近距离的威力还不错,打击面也很大,在步战中效果非常不错。 但虎蹲炮也有虎蹲炮的弱点,就是装填很是麻烦,就算是熟练的炮手一发打出后再装填再第二次发射其中起码需要不少时间,而这个时间段里换成佛郎机早就连续开了好几炮了,这也是朱慎锥上次去草原时只携带了佛郎机没考虑虎蹲炮的缘故。 第二百八十五章 赵大报喜 朱慎锥事后细想,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经验不足,当初戚继光在军阵操练中使用虎蹲炮和佛郎机两种大炮绝对不是拍脑袋决定的,之所以这么布置有着战场上的特殊原因。 无论佛郎机还是虎蹲炮都有各自的优点,同样也有各自的不足之处。 佛郎机的优点是发射速度快,射程较远,直射命中率高。但其弱点是佛郎机虽属于轻型炮,可它的重量也绝对不是一个人能操作的,一门佛郎机炮重至少两百斤,哪怕强壮的士兵一个人也很难搬动,必须要有炮车拖着才能灵活使用。 至于虎蹲炮的优点是轻便,相比两百来斤的佛郎机,虎蹲炮的射程虽然稍近些,但其仅仅才不到四十斤的重量一个士兵伸手就能提着走,随便找个地方一架就能开炮发射。 可虎蹲炮的弱点也很明显,它虽然打击面大,但其发射速度却远比不上佛郎机。每开一炮重新装填需要不短的时间,一旦没有足够的虎蹲炮形成交替发射保持持续火力的话,那么在装填间隙就很容易让敌人冲到近前从而失去火炮的优势。 两者的优缺点都很明显,之前朱慎锥只考虑到了持续火力却没考虑到相辅相成的因素,这才舍弃了虎蹲炮只选择了佛郎机。但在草原之战后,朱慎锥这才彻底明白当年戚继光为什么会特意如此配置,那是因为这两种火炮相互配置正好能取长补短,从而在战争中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老话说的不错,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哪怕朱慎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和思想,但在许多方面也不能忽视前辈的经验和教训。假如他当初带上几门虎蹲炮,在对嘎力巴展开斩首行动的时候在关键时刻直接用虎蹲炮轰击,嘎力巴哪里还有跑的可能? 想到这,朱慎锥又想起了在草原的王晋武,看来还得让商队送些虎蹲炮去部落以供装备。 不过眼下朱慎锥手中的火炮并不多,他虽然在赵屋岭这里设置了工坊,可以目前工坊的情况要大量铸造火炮也是不易。离开半年多了,也不知工坊那边如今的情况如何,今晚休息一日,等明日得去工坊看看。 说起来也巧了,第二日朱慎锥刚刚起床,和平时一样打了一趟拳耍了会儿枪术,正打算吃早饭呢,赵大就匆匆到了百户所。 “赵叔,你怎么来了?”见了赵大,朱慎锥连忙让座,招呼他一起用饭。 “不用了六爷,俺一早就吃过了,昨儿听说您来了,也不知您要呆几天,俺这人您也知道,心里藏不下事,好些日子没见六爷您了,这不早上起来就过来见见您。” 赵大憨厚笑着搓着手说道,朱慎锥听了哑然一笑,的确他半年多没来了,赵大这么久没见自己。听自己来了坐不住,直接就找了过来也是寻常,不过看着赵大的热切表情,朱慎锥心头微微一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招呼赵大暂且坐,让人送了杯热茶暖暖身子,朱慎锥吃着馒头就着酱菜和他聊了起来。 “工坊那边可好?” “好,一切都好着呢。”赵大是朱慎锥指派的工坊负责人,也是信得过的工匠。早在王家村的时候赵大就帮了朱慎锥不少忙,而且赵大为人忠厚实在,手艺也好,让他管着工坊虽不能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也是最恰当的。 更不用说跟了朱慎锥后赵大已经脱离了匠户,身上还有了卫所知事的衔,说起来也算是个小小的官身了。别小看这个知事,一般人穷极几代都达不到,何况像赵大这样的匠户。 赵大当即就说起了工坊那边的情况,听着他的讲述朱慎锥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时不时开口询问几句,赵大虽没什么文化,可做事极为用心,工坊大大小小的事几乎亲力亲为,也全记在心里,对朱慎锥的询问是对答如流,让其异常满意。 现在的工坊要比最初的规模大了不少,其中主要冶炼制造更是不同刚刚开始的样子,其产量也翻了三番。 尤其是赵大和几个铁匠取长补短,经过几次实验制作出了更为高效的炼铁工艺,改造了铁炉后,制作做出来的生铁要比以前强许多,就连熟铁、精钢这些质量也提升不少。 现在工坊拥有两座改造后的瓶炉,一座瓶炉日产生铁近4000斤,两座加起来差不多快8000斤了。 以目前工坊的技术,再多建一座瓶炉也是可以的,但考虑到目前出产的矿石数量不足,两座瓶炉足够使用,赵大也就没再增加。 8000斤的日产铁量只是理论上,实际平均每日日产大约在6000至7000斤左右,一月下来就能产铁二十万斤。 这个产铁量在地方来说已经非常不低了,铁产量的满足也使得工坊在器械制造上的原料充裕,每日生产的各种日常铁具、枪头、箭头这些军械不在少数,此外还有一些生铁作为物资储存起来,以供它用。 产铁的同时,工坊也在按照最先进的苏钢灌钢法进行炼钢,毕竟有些军械需要的材料生铁是远远不能满足的,熟铁同样也是如此,必须要用好钢来制造,比如火炮、火铳等等火器,还包括锋利的腰刀、砍刀等等。 听完了赵大的讲述,朱慎锥很是满意,工坊的进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没想到仅仅一年就达到了如此规模。至于继续扩大朱慎锥暂时觉得没必要考虑,如今的产量正好,如果产量再高反而消化不了,而且无论工坊还是矿山那边都是依靠人力,赵屋岭这边虽然偏僻,也有着卫所百户所的名义,可一旦人再多形成更大规模恐怕就难以控制,更不好隐瞒了。 对于赵大所做的成绩朱慎锥给予了表扬,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朱慎锥向来的规矩,能做事而且能做好事的人他从来不会小气。当即许诺了赵大的赏赐,还答应等明年找个机会给赵大的儿子石头也弄个官身。 一听如此,赵大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起身就朝着朱慎锥跪了下来,口中千恩万谢。 笑呵呵地把他搀扶起来,朱慎锥告诉他不必如此,这是他应得的。不仅是他,工坊的其他匠户也是一样,只要拿出成绩来,有功劳,区区官身不在话下,做的更好,他保对方以后荣华富贵。 “六爷,您的大恩俺真不知怎么报答才好,六爷您放心,俺嘴笨可俺心里都明白,俺回去后就告诉大伙,您就瞧着吧,保证大伙拼了命地给您干。” “哈哈哈,这可不必,你们这命我要了可没用,只要把手里的活干好了,干精了,干活时候多琢磨琢磨,弄出些好东西来,六爷我绝对亏待不了大伙。” “嘿嘿,这是这是……。”赵大憨笑着连连点头,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对了六爷,您还记得姚家兄弟么?” “姚家兄弟当然记得,怎么?” 赵大笑着告诉朱慎锥,自从上次弄出朱慎锥需要的那玩意后,朱慎锥不是给兄弟两人保举了八品官身么? 朱慎锥带人去草原后不久,卫所那边的告身就正式下来了,现在姚家兄弟和赵大一样都是有官身的人了,从而一举从匠户成为了低级官员。 这个变化让姚家兄弟欣喜若狂,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作为烟花匠人居然还会有如此机遇,仅仅弄出了黄药就获得了官身。原本姚家兄弟是想亲自向朱慎锥道谢的,并准备好好给朱慎锥磕几个头,以感谢他的大恩厚德。可惜那时候朱慎锥已经带人去了草原,这一去又因为草原上出了变故一时间回不来。 虽然赵大对朱慎锥的事不了解,可之前胡林来后听了几句,只知晓朱慎锥恐怕要好几个月都不能回来,所以转告了姚家兄弟后,姚家兄弟无奈之下只能把这恩情记在心里。 这几个月,姚家兄弟也没闲着,一直在研究和完善之前黄药的配方,力求把黄药的功效制作的更好些。 在两兄弟的努力下,黄药的配方研制的确有了些起色,相比之前朱慎锥见过的更强了些。不过姚家兄弟也明白,这所谓的更强些也是有限度的,毕竟黄药的配方再强都有极限,按照姚家兄弟的多次尝试,已经达到了最效配方,想再突破已不可能了。 在这种情况下,姚家兄弟也没灰心,既然在原来的基础上无法再提高,他们转而开始研制起了用其他东西进行配比,意图制造出比黄药更强的同样东西来。 但这样的研制很难,毕竟从传统烟花技艺来看,黄药已经达到了顶峰。如果继续要提高就不是普通烟花技艺能够完成的了,这要通过化学制作才能达到,以目前的科技而言根本就不可能。 一开始姚家兄弟的信心十足,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没丝毫进展。老大姚良有股不服输的劲头,虽然失败无数却依旧想办法研究。但头脑灵活的老二姚远却不是,他碰了几次钉子后觉得继续在这基础上精研不会有太多成效,在三个月前兄弟两人就各自做起了各自的事。 姚良依旧死啃着这玩意,意图做出比黄药更好的东西来。但老二姚远却放弃了这个方向,反而研究起黄药的用途来,而且在上次朱慎锥见识过黄药的作用,高兴之余说了几句有关黄药的使用方向,还让赵大按照目前火枪的构造来研制使用黄药发射的火器。 姚远对此就上了心,在放弃继续研究黄药之后,姚远每日就跑来工坊泡着,对工坊的匠人炼铁制钢和打造器具极为感兴趣,而且时不时就拉着赵大私下请教讨论一番。 如果是以前,赵大作为匠户对技艺自珍是肯定的,可现在的赵大不同了,有了官身后赵大早就不把技艺当成宝贝了,技艺再好能有当官更好?更何况朱慎锥早就和他说过,只要他把工坊管理的好,匠户之间不要藏私相互交流,不断提高技术,这份头功就是他的。 再加上朱慎锥对姚家兄弟的重视赵大看在眼里,明白姚家兄弟的重要性。既然姚老二对这个感兴趣,赵大也就和他讲解了一番,没想到姚老二极其聪明,很快就理解了器械的打造,虽然他没有铁匠精湛的技术可在动脑子上却胜过常人。 在姚老二的帮助下,赵大这些日子一直和他在对黄药运用在火器上进行研究和制作,前不久倒也弄了个玩意出来,这也是赵大一听说朱慎锥来了再也坐不住,一大早急急忙忙赶来见他的真正原因。 第二百八十六章 新式火器 朱慎锥本就打算今天去工坊那边,赵大来的也算正巧,而且赵大还说他已经把自己交代的东西给弄出来了,这就更让朱慎锥高兴了。 索性茶也不喝了,拍拍屁股就起身,招呼赵大去工坊看看,赵大连声应着,在前面引路带着朱慎锥就往工坊那边走。 百户所到工坊的小路已经修过,路要比以前好走的多,没花多少时间他们就来到了工坊。现在的工坊和之前模样大不一样,规模更大也更热闹,那两座瓶炉显得尤其醒目,正冒着烟火,耳边叮叮当当的声响此起彼伏,不少匠人忙忙碌碌,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 见朱慎锥和赵大来了,不少工匠连忙向他们行礼,朱慎锥摆摆手让他们不用管自己接着忙他们的,而他由赵大领着在工坊转了一圈,看了看工坊的运作,再随便找了几个人问了几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管的不错。”工坊的运作比自己想象的好许多,赵大在这方面是用了心的,这让朱慎锥很是高兴。 “回六爷,这是俺应该做的。”赵大咧嘴笑道,接着又问:“六爷,要不去俺那边看下东西?” “走!” 赵大领着朱慎锥到了离工坊不远的一处房子,这里是赵大在工坊的工作室。工坊这边是干活的,他们这些人的住处离工坊还有些距离,原本住处和工坊一体,但第一次来后朱慎锥就建议赵大把住处和工坊分开,毕竟这里的工坊和以前他们的铁匠铺什么的有很大差别,尤其是瓶炉这些玩意具有一定的危险性,除此之外还有排放有毒气体什么的,考虑到匠户们的健康安全,朱慎锥并不以为把住处和工坊安置在一起是个好主意。 赵大虽然不懂这些,不过朱慎锥既然说了作为下属就照做就是。所以后来就把工作区域和生活区域重新分开,哪怕这样的安排对工匠们觉得似乎显得有些多此一举,可赵大依旧严格执行了下去。 赵大的工作室实际上就是工坊初建时赵大的住处,自把住处另行安置后,之前原本建好的住处都成了工坊的一部分,而这幢房子也成了赵大在工坊的工作室。 到了屋里,赵大让朱慎锥稍坐,就去里间拿东西,片刻他捧着两支火枪回来,把火枪摆在桌上让朱慎锥看。 这两支火枪初看和之前的火枪没什么区别,可仔细一看才发现不同的地方。原本使用火绳结构已经没了,药池和扳机等也做了调整,击发装置也和之前略有不同。 拿起火枪细看,朱慎锥开口询问:“试过如何?” “比之前的火绳可好用的多,就算是下雨刮风也没任何问题,要不您试试?” 朱慎锥笑了起来,拿起火枪就站起了身,赵大跟着后面两人出了屋,径直就转到了后院那边。 赵大怕朱慎锥不会使用这火枪,特意取了一支示意给朱慎锥看。装填和之前的火绳枪差不多,只不过在击发装置位置有个小孔,这个小孔下面就是药池,先装上火药,然后把一颗成型的黄药塞进小孔,接着扳开机头,接下来只要扣动扳机即可。 接过赵大装填完的火枪,步骤不算麻烦,朱慎锥一看就会。 他举枪朝后院的一处瞄准,那边距离自己十多米外有一个半人粗的木桩,就拿这木桩当成靶子吧,朱慎锥瞄准后果断扣动扳机,随着手指的扣动,张大的机头直接就落了下来,准确敲打在位于小孔位置的黄药上,击打之下黄药瞬间爆燃从而点燃了下面药池的火药,一声枪响,弹子从枪口飞出,转眼就射在了木桩上。 砰的一声,木桩上的木屑溅开,弹子深深嵌入木桩内,手中的火枪冒起一股青烟,射击成功。 一枪开过,朱慎锥眉毛一挑,这枪弄的不错呀,比火绳枪好用多了,只不过故障率不知如何。 当即朱慎锥亲自装填了一支,再举枪射击,和上一次一样射击依旧成功。 接着朱慎锥让赵大帮自己装填,他要多开几枪试试,两人配合一个装填一个射击,前后两支火枪一共各打了近三十发,打的朱慎锥的手腕都开始酸痛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火枪。 没有哑火全部成功,这个射击成功率让朱慎锥大喜过望,虽然他还没测试出火枪的射击失败概率是多少,可仅凭于现在的程度已经足够了。 而且从射击的情况来看,就算失败这概率也很小,哪怕黄药没有击发成功排除故障的方式也很简单。只要把塞入小孔的黄药弄出来,重新装填一颗再击发就行,相比之前可是简单多了。 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里的火枪,朱慎锥是眉开眼笑。这种火枪已经兼顾了火绳枪的稳定性和燧发枪的便利,比起目前所使用的任何一种火枪都要先进许多。 一旦这样的火枪大量装备,那么将会改变整个战争格局。大明的火器本就不差,在大明建国之初就有神机营的存在,而神机营就是一支纯火器军队。 可两百多年下来,大明的火器虽然品种繁多在技术上却没太大的进展,而且因为官造的缘故,火器的制造和质量也有很大问题,这导致了大明军队对火器使用并不热衷,除去大炮的使用更频繁些外,通常轻火器的使用并不算多,而且军中因为火铳这些玩意炸膛经常发生,往往士兵还拒绝使用。 但朱慎锥很清楚,热兵器取代冷兵器的时代已经来临了,眼下火器的技术还不完善,更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再加上粗制滥造这才限制了火器使用,当然还有训练、战法等各种其他因素。 可从发展角度来看,火器终究会取代冷兵器这是毫无质疑的,如今在西方,火器已被大范围的使用,在战争中的作用越来越大。火器是中国人发明的,却在西方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哀。而在历史上,随着野蛮战胜文明后,东方的火器发展不进反退,最终造成近代屈辱的后果。 建立这个工坊除去普通的民用铁器和军械需求外,朱慎锥更重视火器的制造。这些火器不仅包括佛郎机、虎蹲炮等火炮,还包括火枪、鸟铳等等。未来的战争模式是怎么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朱慎锥更为清楚,只有掌握了先进的技术,大力发展火器在战争的运用,这才是最正确的道路。 这两支火枪的性能让朱慎锥极为满意,他询问了赵大假如把目前装备的所有火枪包括鸟铳全部替换成如今的发射模式是否有问题。赵大毫不疑迟地说没有问题,无论是火枪还是鸟铳其基本结构都是一样的,只是在击发装置上略有区别,但这个区别也不大。 只要给他点时间,就能把这些火器全部替换完成。听赵大这么说朱慎锥心里就有了底,当即告诉赵大让他带一批匠人对现有的火枪、鸟铳进行改造,其击发装置全部替换成使用黄药击发,而之后的制造中原本的火绳也不再生产,全部改为生产现在这种采用黄药击发的新式火枪和鸟铳。 对此赵大一口应允了下来,他表示会马上挑选人手对目前装备的火枪和鸟铳进行改造,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 点点头,朱慎锥看了眼手中的新式火枪,随后就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两支老式火枪丢给赵大,这两支新式火枪就归他了。至于弹子火药什么的本就有,成型制作的击发黄药赵大也准备好了,放在一个皮囊里,需要的时候从皮囊中取出装上即可。 不过赵大叮嘱了朱慎锥一句,黄药不能受到强烈撞击,这玩意一旦撞击就容易爆燃,一旦爆燃黄药可就废了,而且还会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皮囊里都有防碰撞的玩意填充着,为的就是预防这种情况发生。 对此朱慎锥表示明白,这恐怕也算黄药的一个弱点吧。毕竟这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眼下能达到现在的程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相比这样的弱点,稳定而便捷的好处更让人欣喜。 把两把新式的火枪收好,朱慎锥突然想起来赵大前面提到的姚家老二的事,开口询问。 一拍额头,赵大笑着说刚才就想着给他看新式火枪了,差一点把这个事忘了。招呼朱慎锥回屋,等到了屋里,赵大去了里面又取了件东西出来,等他拿出这件东西的时候,朱慎锥顿时微微一愣。 “五雷神机?不对,怎么这么小?这是什么?” 赵大拿出来的这玩意的确像五雷神机,说起五雷神机就不能不提戚继光,没错,这玩意也是戚继光捣鼓出来的。 戚继光在后世的名气不如关羽、岳飞深入人心,更比不上纵横大漠封狼居胥的霍去病,至于项羽、白起、李牧、廉颇等名将也不如,甚至连唐时李靖的名头也比戚继光更大。 可真要以战绩而论,戚继光自练成戚家军以来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横扫天下未尝一败,战绩辉煌无比,堪称十六世纪最强的军事将领,而他的戚家军也号称天下第一强军。 在冷兵器时代,一般战损比例能达到二比一甚至三比一就称得上大胜了,可戚继光领兵经常打出一百比一的战损,也就是说消灭一百个敌人,自己的损失才一人,这在整个人类战争史上都是独一无二的。 戚继光不仅善战,还善于练兵,戚家军就是他练出来的,同时他还善于发明军械,先不说戚家军的鸳鸯阵和车阵就是戚继光的首创,虎蹲炮同样出自于戚继光之手,这五雷神机又是戚继光的一个发明。 第二百八十七章 姚远的思路 戚继光发明五雷神机是在抗倭之后,随着南方倭寇平定,朝廷把戚继光调任北方边境,戚家军也用于和蒙古作战。 在同蒙古作战时期,戚继光发明了车阵战法,又以虎蹲炮和佛郎机配合使用增强了火力打击。 除此之外,鸟铳的使用也是车阵战法的补充,可鸟铳装填不便,往往在战争中无法形成强大的持续火力,击发后需要很长时间的装填才能进行下一发射击,如果要改变这个模式,必须就要再建一支专门的火器部队,用明初沐英首创的三段击战术来保持射击频率,形成持续火力打击。 可这样一来是不可能的,戚家军一开始就是以精兵制结构,再加戚家军又是募兵制,和大明朝廷现有的兵制完全不同,先不说朝廷是否允许戚继光这么干,仅仅组建这么一直纯火器军队没有朝廷支持靠戚继光的财力也养不起。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戚继光绞尽脑汁,终于在现有的三眼铳基础上招募能工巧匠弄出了一件新的火器,而这种火器就是五雷神机。 所谓的五雷神机和三眼铳有些类似,但也有着极大不同。三眼铳顾名思义是一根枪管三个眼,在战争中可以连续发射三次,相比普通火铳一次击发要强许多。 不过三眼铳的射击距离和准头却不如火铳,更不如鸟铳,再加上三眼铳是作为骑兵作战的主要火器装备,结构简单而且笨重,发射完后根本不可能马上重复装填,骑兵交战时候往往先用三眼铳开火对敌方进行火力打击,开完火后直接拎着沉重的三眼铳当成锤子砸人,转眼间这玩意就从热兵器成为了原始的冷兵器。 五雷神机却是不同,五雷神机不是一根枪管五个眼,而是拥有五根枪管,而在枪管后方采用了火铳射击的模式,从原理来说等于把五支火铳联合在了一起,而且每支枪管都有准星,枪管和枪管之间有机械连接,用手可以转动。 把枪管转动到位置,然后扣下扳机击发,五雷神机就能正常发射。发射一发后,转动枪管,使其第二跟枪管替代击发完的第一根枪管位置,就能进行第二次击发,随之类推……。 这样一来,五雷神机可以连续击发五次,操作中两人配合,一人负责支架和转动枪管,而另一人负责瞄准发射。如此就能成型持续性的火力,仅仅依靠不多的士兵就能达到数倍的火力覆盖。 五雷神机自完成以来填补了戚家军的火力不足,在战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这玩意朱慎锥也有,但并没有装备新军,毕竟五雷神机比较笨重,虽然可以持续射击但精度不如鸟铳,再加上朱慎锥现在手上的人也不多,操纵火炮就需要炮手,如果再分出人来操纵五雷神机,那么他现在这么点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赵大取出来的东西朱慎锥初一看就脱口喊出了五雷神机的名字,可仔细再一瞧却又发现这和印象中的五雷神机又有不同。 相比他见过的五雷神机,赵大拿出来的这个玩意要小许多,长度略短于鸟铳,前端是和五雷神机一般的五根枪管,中部靠后位置是一个鼓起的圆形装置,再后面就是和普通火枪差不多的击发装置包括抢把握手等等,从样子来看等于一个缩小版的五雷神机。 “回六爷,这可不是五雷神机,虽然它像,但又有不同,姚二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叫‘梅花枪’”。 “梅花枪?”听到这个名字朱慎锥顿时来了兴趣,伸手要过细看。 拿在手里整支枪沉甸甸的,重量要比鸟铳还重不少,不过相比五雷神机却轻了许多。 如此,原本依靠两人操作的五雷神机,这支梅花枪一个人就能完成射击,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设计。此外,这梅花枪的造型和五雷神机类似,但结构进行了精细化和调整,保留了和五雷神机一样可以转动枪管的模式,再采取目前使用黄药击发的装置,这样一来只要装填完毕就能连续射击五次,这可比普通的火枪要强上许多。 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朱慎锥突然想到了后世著名喜剧演员黄某在《无人区》电影里扮演的角色,那支能够转动枪管的土枪和自己手上的这支梅花枪尤其相似。 心里微微一动,朱慎锥问赵大要来弹子和火药还有击发的黄药,随后又去了后院。 在后院,他用这支梅花枪试射了一次,随着一发射完转动枪管后继续射击,片刻之间就五连射全部顺利射出。试射完后,朱慎锥虽感受到因为枪实在太重,射击的时候需要耗费气力,而且第一次瞄准还好,后面几发瞄准因为枪声重量和后坐力的缘故只能瞄个大概。 可就算这样,梅花枪也让朱慎锥格外惊喜,持续的打击和稳定的射击,哪怕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对目前火器而言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创意了。 “姚远人呢?”朱慎锥直接问赵大。 赵大回答说应该在工坊另一边,因为姚家兄弟都是烟花匠人,平日里摆弄的也是火药等玩意,这些玩意不便于和治铁放在一起,所以他们的位置要离这边远些。 朱慎锥点点头,让赵大马上去把姚远找来,这把梅花枪引起了朱慎锥浓厚兴趣,他要亲自问问姚远究竟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约一炷香后,赵大就把姚远给找了过来。见了朱慎锥,姚远二话不说就上前大礼参拜,脸上满是感激之情。 作为烟花匠人,仅仅因为制作黄药成功朱慎锥就给了姚家兄弟一个官身,这是两兄弟这辈子都没想到的好事。几个月前,姚远就想亲自向朱慎锥道谢了,可谁想朱慎锥一直都没来工坊,现在终于盼星星盼月亮来了,如此大恩怎能不拜谢? 朱慎锥笑呵呵地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和颜悦色让他坐,等他坐下后朱慎锥询问了些他们兄弟近来的情况,包括对黄药的持续研究。 姚远一开始显得有些拘束,不过很快就自然了起来,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朱慎锥了,算起来今日已是第三回了。 面对朱慎锥的询问,姚远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他告诉朱慎锥,虽然他哥哥姚良依旧在想办法对黄药和类似的东西进行研究,可这些日子实在没什么进展,辜负了朱慎锥的期望。 “无妨,这做事从来不是一蹶而就,别说这东西,就算是你们做烟花也是如此。一个新的配方研制出来需要长时间的尝试,长久的反复更是常见,短短这些日子能有如此结果我已很满意了,耐心实验,多想其他办法,想来终会有其结果。” “六爷说的正是,多谢六爷体恤。”姚远顿时放下了心,起身抱拳行礼。 “坐坐。”摆摆手让他坐下,朱慎锥继续问他们兄弟两人这几日的研究情况,姚远说了说,随后问是否要把他大哥姚良叫来,现在两兄弟没有在一起研究,而是分开了,大哥那边的情况他只知道个大概,怕说不仔细,还是让姚良自己来讲更合适些。 对此朱慎锥笑着说不必了,他告诉姚远自己喊他来一方面是问问他们兄弟两人这些时候的情况,另一方面是想见见姚远,而见他的目的不在于黄药和其他火药配制,是关于一件其他的事。 听到这姚远有些疑惑,可当朱慎锥从一旁把他的那支梅花枪摆到桌上的时候,姚远这才恍然大悟。 “这东西是你做的?” “回六爷,这是赵爷指点小的做的,小的可不懂铁匠制作,小的只是出了个主意……。”姚远谦虚说道。 点点头,朱慎锥也没在这细节上追问,但这玩意的制作思路来自于姚远却是确定了的。当即朱慎锥询问姚远怎么会琢磨出这个玩意来? 姚远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告诉朱慎锥一开始自己和大哥姚良一样都在琢磨如何对黄药的进一步研制,包括其他火药的调配,弄出更好的东西来以报朱慎锥的恩德。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姚远发现无论如何尝试,黄药的威力和稳定性充其量也就稍好些,要想再进一步几乎不可能。为此,姚良开始在其他方面想办法,意图用其他东西来取代目前黄药的配方,从而达到甚至超过黄药的效果。 但姚远和他大哥的想法不同,他觉得与其在这方面继续花功夫恐怕几年甚至更多时间也出不了成绩,所以他暂时放弃了这方面的研制,把这个事交由他大哥来做,而心思更灵活,平日里想法更多的姚远就把目光放到了黄药的实际应用上去。 赵大在朱慎锥的要求下开始了对火枪通过黄药击发的改造,这时候姚远主动向赵大提出配合改造,而赵大也需要姚远的配合,毕竟他对黄药这玩意远不如姚远懂的更多。 就这样,两个不同的匠人就在一起捣鼓了起来,其中姚远还借此机会和工坊的其他匠人渐渐熟识,在他们的日常工作中学到了不少东西,虽然他在这方面的动手能力很差,可他的脑子很灵活,想法也多,给赵大提了不少建议,也正是因为姚远的协助,赵大这才能把新式火枪如此顺利地制作出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转轮 在制作出新式火枪后,姚远对于火枪的设计就更有了浓郁兴趣,同时在合作的时候也搞明白了火枪制作的原理。 虽然黄药的应用有了成果,可姚远却觉得仅仅是这样应用的话似乎还不够。毕竟新式火枪直接改变了原本燧发枪和火绳枪的击发装置,使起击发的效力和便利性增强了许多。 如果仅只是作为取代燧发枪和火绳枪的击发,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而且作为一个烟花匠人,姚远对火枪的机械结构虽是初学,可对于火药的使用却是行家里手,他觉得应该能在枪械的本身上多想些办法,利用黄药的优势制作出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火器来。 正是因为这个想法,有一次姚远无意中见到了一把五雷神机,在把玩和研究之后猛然想到了一个利用现有的五雷神机和黄药结合来制作新式火器的想法。 在赵大的帮助下,姚远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捣鼓出了这支所谓的梅花枪,从外貌来看它是五雷神机的缩小版,而且射击的原理也差不多,可在击发装置和黄药的使用上却取代了原本的模式,从而更为便利。 随着姚远的讲述,朱慎锥算是明白了姚远是怎么弄出这支梅花枪来的。当姚远说完梅花枪的制作之后又和朱慎锥承认,梅花枪的制作他实际上还是参考了五雷神机,自己在原本结构的改动上起的作用并不大,反而赵大帮了不少忙,要不是赵大,这梅花枪也做不出来。 “这事怎么不上报?如不是赵叔同我说,我都不知道有这玩意。”朱慎锥伸手在梅花枪上拍了拍反问。 “六爷,这东西虽然能打,可在我看来还是太过笨重,同五雷神机区别不大,而且因为重量缘故开枪后瞄准很难又有准头。这些日子我自己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改造呢,这都没改造完如何能报给六爷?”姚远很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朱慎锥哈哈大笑,这小子倒是实诚,不过他说的的确也没错,梅花枪虽比五雷神机轻巧许多,可重量依旧不轻,一把鸟铳枪身加枪管大约在五斤上下,这还是属于轻便的,如果是官府制作的那张粗劣玩意,为了避免炸膛通常都把枪管制作的很粗,外面还勒有铁箍,重量达到十斤以上的也有。 要知道一门虎蹲炮才四十斤,鸟铳的重量达到十多斤意味着什么?操作起来很是吃力。 而姚远设计制作的梅花枪虽然采用了工坊最精良的枪管,可五根枪管加起来足足有十二斤左右,再加上其他部件和枪身,整体重量差不多快达到十六七斤了。 就算是朱慎锥这样经常练武的人,刚才试射的时候还是有些吃力,如果换成普通士兵恐怕连枪都不一定端得稳,几枪击发后手腕被震伤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准备怎么继续改造?”朱慎锥拍了拍身边的梅花枪笑问。 伸手挠挠头,姚远苦笑道:“这个还没想好,这些日子琢磨了好久觉得先把重量减下去是首要的,要不这么重虽然能一个人操持,可用起来依旧实在不便。可如何减重却是一个难题,我问了赵叔,这枪管已是工坊能做出最精良的了,枪管再薄就有炸膛危险,假如缩短枪管这距离又不行,威力也要减弱不少。” 停顿了一下,姚远迟疑道:“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要不减少两根枪管,五根减为三根,这样的话重量就能轻上近半。可如此梅花枪不就成了三眼铳么,也没了任何意义,倒不如直接按照三眼铳来弄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朱慎锥微微点头,姚远的回答倒也有几分道理,他能考虑到这些是经过深思的。不过姚远的思路有着局限,这也不能怪他,甚至最初朱慎锥也没想起来,如果不是他今天看到了姚远做出来的梅花枪,心里哪里想得起记忆中的一种火器呢? 朱慎锥当即问姚远和赵大,为何要执意五根枪管呢?为何不只用一根枪管? 这个问题一出,姚远和赵大面面相觑,他们脑子里甚至觉得朱慎锥问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离谱。无论是三眼铳还是五雷神机,甚至包括他们捣鼓出来的这个梅花枪,不都是一根枪管一射击么?只有一根枪管怎么可能维持连续射击?这个道理小孩子都明白,可偏偏朱慎锥怎么就问出来了呢? 假如说朱慎锥是根本不懂,不仅是赵大就连姚远都不会相信,要知道最初赵大在王家村的时候朱慎锥就让他帮忙私下打造火枪了,而现在工坊制作的火器也是朱慎锥确定下来的,甚至包括火器的结构和用途同样是朱慎锥拍的板。 如今新式火枪所使用黄药也是在朱慎锥的引导下被姚家兄弟捣鼓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朱慎锥怎么可能不懂火器呢?假如是别人说这话,他们绝对不假思索就开口反驳,可现在问话的人是朱慎锥自然就不同了。 一时间赵大和姚远都沉思起来,两人皱眉思索着,可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朱慎锥为什么会问出如此离谱的问题。 见他们凝神苦思,朱慎锥心中暗叹,不过他也没责怪他们,毕竟有时候人的思路是固有的,在许多情况下要改变固有的思路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问题很难。 科技的进步在有些时候是靠着灵光一现,往往时机到了就差那么突破的临门一脚。而现在就是如此,赵大和姚远两人捣鼓出了梅花枪,考虑到了连射的技术,却在区区一根枪管的限制下未能得到突破,而这层窗户纸看似朦胧,实际上一捅就破,朱慎锥今天就来做这个捅破窗户纸的人吧。 朱慎锥站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突然落到一旁的杂物那边。他看见了一个寻常的玩意,心中微微一动弯腰捡起,拿在手里抚去了上面的灰尘。 这是一截丝瓜络,丝瓜络这玩意实际上就是丝瓜果皮变黄、内部干枯时采摘,除去外皮及果肉,洗净,晒干,除去种子后的玩意。 这东西在其他地方也叫干丝瓜馕,通常产自南直隶,在中原一代也有部分种植。 新鲜的丝瓜可以作为菜肴食用,而丝瓜络却是一味中药,《本草纲目》中记载,丝瓜络能通人脉络脏腑,而去风解毒,消肿化痰,祛痛杀虫,治诸血病。除去药用外,它还是一种很好的日用品,比如刷洗时用丝瓜络擦刷更为方便。 这截丝瓜络并不长,仅仅只有不到一尺,从样子来看也放了好些日子了,而且是用过的,如果猜的不错估计是赵大夏天时洗刷的时候使用,随着天气渐冷就丢到了一边,里面的水分蒸发后变得硬邦邦。 朱慎锥手里拿着这截丝瓜络顿时笑了起来,他转回身从腰间取出随身的匕首,直接当着两人的面切起了丝瓜络。 匕首很是锋利,丝瓜络又因为脱水的缘故削切不难,片刻功夫朱慎锥就把手里的丝瓜络切成了大约一寸左右的一段,然后简单修了下,横着摆在桌上。 丝瓜络的横截面虽然脱水,可其中的孔洞还都保持完整,这个丝瓜络中心位置有四个大孔,大孔相连处是络壁和中心的连接。 看了一眼,朱慎锥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满意的,他笑呵呵地问赵大这里有没有单独的枪管,赵大连忙点头说有,这屋原本就是他的工作室,枪管自然是有的,当即询问朱慎锥需要那种。 朱慎锥说不用完整的,普通的枪管就成,赵大连忙就去取了几根火枪的枪管过来。朱慎锥拿起这几支枪管从中挑出了一根,然后冲着两人微微一笑,又伸手把放在桌上的丝瓜络拿了起来。 当着两人的面,朱慎锥一手拿着丝瓜络,一手拿着枪管,然后把枪管套在了丝瓜络的孔洞中。接着在两人的注视下,朱慎锥的右手做出了虚握枪把扣动扳机的姿势,随后嘴里发出“啪”的声响。 接着,朱慎锥没有移动枪管,而是把丝瓜络向右转动了下,让枪管套在丝瓜络的第二个孔洞中,随后又一次做出了扣动扳机的姿势,嘴里在一次发出了“啪”的声响。 当朱慎锥一开始摆弄丝瓜络和枪管的时候,赵大和姚远都是一脸茫然,他们根本搞不明白朱慎锥要做什么。可当朱慎锥把枪管套在丝瓜络的孔洞上,做出扣动扳机的姿态并嘴里发出模拟枪响的声音后,两人顿时就愣住了,呆呆看着朱慎锥的手一动不动。 等到朱慎锥转动丝瓜络,把枪管套到第二个孔洞重复之前动作的时候,一瞬间赵大和姚远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脸更是涨得通红,嘴里格格作声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短暂的平静,终于回过了神,姚远猛然站起,两眼发亮。赵大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目瞪口呆同时双拳紧握,眼中更是冒出了炙热和急切的目光。 “如何?”朱慎锥哈哈一笑,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丢,两人二话不说伸手就抢了过去,接着模仿着朱慎锥的动作不断重复,重复了几次后一拍额头,情不自禁就大喊妙哉。 第二百八十九章 王荣的提醒 潞州卫千户所。 舅舅王荣相比之前的样子变化不小,红光满面,整个人胖了一圈,穿着一身锦袍犹如变了个人般,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两年千户当下来的确不同。 见朱慎锥来,王荣极为高兴,让人去弄了一桌席面招待自己这个外甥,拉着他非要好好喝一杯不可。 酒过三巡,王荣问起了草原那边的事,朱慎锥也不隐瞒,仔细和他说了说,听完朱慎锥的讲述后,王荣不由得感慨万千,他也没想到这一次草原会有如此变化,更没料到最终的结果居然会是这样。 “草原那边你是怎么考虑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朱慎锥拿起酒壶给王荣添满酒,摇头道:“林丹汗那边给了腾格尔册封,就连皇帝这边也弄了个龙虎将军,有了这两头的支持,再加上我在草原的安排,至少这一两年里部落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再远些的就不好说了。” 王荣默默点头,朱慎锥这话说的也没错,部落能到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当时阿失帖木儿父子一死,嘎力巴又杀了旭日干后,整个部落已是摇摇欲坠,哪怕就算嘎力巴最终控制住部落,恐怕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蒙古向来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蒙古的历史不是你打我就是我吞并你,部落之间的战争一直伴随着蒙古。每当一个部落从强盛走向虚弱的时候,那么就是部落最为危机的时刻,而现在朱慎锥不仅快速解决了嘎力巴的内乱,更以雷霆万钧的手段震慑了整个土默特草原。 再加上林丹汗和大明这边的反应,塔娜和腾格尔母子都得到了册封,部落也算是稳定了下来。而且大明这边还给了腾格尔部落边贸之权,未来的日子里腾格尔部落必然会从中收益,从而快速发展起来。 但王荣却明白朱慎锥话中的顾虑,许多事都是两面的,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好的一面自然有,坏的一面也有,无论是林丹汗还是朝廷的册封,又或者部落的边贸之权,这固然给部落带来了利益和好处,但同时也有风险。 其他的暂且不说,就说卜石兔吧。 卜石兔是土默特右翼的首领,也是大明册封的顺义王。按理说作为右翼万户之一的腾格尔名义上是林丹汗的下属,也归卜石兔管理,但现在腾格尔不仅直接得到了林丹汗的册封拿到了济农和万户的头衔,而且就连大明天子也册封了腾格尔,给了他龙虎将军的赏赐。 这件事卜石兔心里是怎么想的谁都不清楚,但从宣布腾格尔担任部落台吉时,卜石兔就一直都没什么反应,其他部落派人来祝贺,卜石兔那边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直等到林丹汗和大明这边的册封下来后,卜石兔的人才来了部落一趟以表示祝贺。 就算派了人也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跑了一趟说了两句话,送了礼后就拍拍屁股走了。对于卜石兔的这种态度,朱慎锥自然是心知肚明。 土默特十二部自分裂后各部就矛盾重重,之前以为权利争夺还发生过几次战争,直到三娘子时代这才稳定下来。但三娘子死后,先是林丹汗把大汗本部从土默特东移到察哈尔后,土默特草原就又隐隐发生了变化,随着这些年林丹汗的那些“骚操作”,各部的反应也是不同,从来就不是一条心。 朱慎锥杀鸡骇猴震慑各部拿跌力波儿台吉部开刀就是如此,跌力波儿台吉依仗着自己的身份,再加上他部落又远离察哈尔,一直对林丹汗很是不满,从这老小子下手正是这个原因,而其结果也正如朱慎锥所想的那样。 可实际上土默特各部中对林丹汗不满的不仅是跌力波儿台吉部,还有其他几个部落,其中就包括名义上统领土默特右翼的卜石兔。 卜石兔是黄台吉的曾孙,其高祖是大名鼎鼎的俺答汗,再往上论就是蒙古中兴之主达延汗,从血脉来说卜石兔和林丹汗一样都是黄金家族的成员,两人从亲戚来论都是达延汗的七世孙算得上是堂兄弟,都有着争夺蒙古大汗的资格。 但相比林丹汗,卜石兔的运气要差些,他虽然勉强和自己的曾祖母三娘子成婚,利用三娘子在蒙古的威望得到了土默特右翼首领的位置,还得到了大明朝廷的承认,从而册封为顺义王。但和三娘子成婚后不久三娘子就去世了,而蒙古汗位也在他拿到顺义王头衔前几年就落到了林丹汗手中。 对于林丹汗的上位卜石兔是极度不满的,在他看来自己远比林丹汗更适合坐上蒙古大汗的位置。 一直以来,卜石兔从来没表示过对林丹汗的真正臣服,他甚至联合喀喇沁、永谢布部和林丹汗开战,可前后两次会战都惨败而归,甚至因为第二次败后逃的太过仓促连自己的金印都落到了林丹汗手里,数万部众被打散,近半被林丹汗收编,损失极为惨重。 从这些情况来看,卜石兔和林丹汗矛盾重重,一直有着报仇的念头,甚至还有夺取林丹汗汗位的想法。可相比林丹汗,卜石兔的实力大有不如,两次会战被林丹汗揍的鼻青脸肿,这两年看起来是消停了不少,可要说就此服气根本就不可能。 相比卜石兔,腾格尔部落一直都是站在林丹汗这边的,早在阿失帖木儿的时候就是林丹汗的直属部落之一,也是林丹汗摆在土默特的重要一支力量。如此,部落和卜石兔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怎么样,再加上土默特十二部早就分裂,相互之间矛盾重重并不稀奇。 现在腾格尔继承台吉之位,又拿到了林丹汗和大明皇帝的册封,尤其是腾格尔还有了龙虎将军的头衔,卜石兔心里不作多想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卜石兔在受封顺义王之前就是龙虎将军,两者地位相差不多,一旦腾格尔再进一步,那么就直接威胁到他在土默特的首领地位。 而且无论是林丹汗或者大明册封腾格尔都让卜石兔感受到了威胁,林丹汗的用意很简单,就是要继续拉拢腾格尔部,使其成为在土默特的一支为他所用的力量,从而继续分裂或监视土默特各部。 至于大明那边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大明突然册封一个娃娃为龙虎将军,还给了塔娜当年三娘子同样的浩命,甚至又给了腾格尔部落边贸的权利。这些按理说卜石兔作为顺义王应该都是给他的,怎么给了腾格尔部?那么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明已经不信任卜石兔了,打算扶持腾格尔部,让腾格尔部在必要的情况下有取代卜石兔的可能。 卜石兔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人,当初连林丹汗都敢干架更不用说腾格尔这个娃娃了。 在从草原回来之前,朱慎锥就和塔娜商议过此事,也做了些安排,就是要防备卜石兔对部落下手的可能。不过从现在情况来看,卜石兔马上动手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林丹汗和天启皇帝的册封刚过去不久,朱慎锥为了稳住部落又直接带兵打垮了跌力波儿台吉部,展现了其部落的强悍战斗力。 在这种情况下,卜石兔应该会暂时观望,不会马上动手。毕竟现在动手不仅是直接得罪了林丹汗和大明,还要冒一定的风险,卜石兔又不傻,可未来怎么说就不一定了。 接下来等明年开春,大明这边和腾格尔部落的边贸就要正式展开,等到那时候卜石兔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就不得而知。但不管如何,朱慎锥觉得这一战早晚都有可能打,无非就是时间问题,而他离开草原前也交代了塔娜等人,对卜石兔做好防范工作,千万不要疏忽大意。 朱慎锥对王荣自然不会隐瞒,如是说了自己的想法,王荣听后凝思许久默默点头,表示同意朱慎锥的看法。 “如真打起来,伱有几分把握?” “这还真不好说,如果是现在的话把握并不大,虽然我带人一举灭了跌力波儿台吉部,可卜石兔却不是跌力波儿台吉,他是名义上土默特右翼之主,实力远不是那些普通部落能比的。” “卜石兔的实力不弱,仅仅其本部就有近万铁骑,如果再加上喀喇沁、永谢布部、鄂尔多斯部等,再怎么也能拿出一万五千的军力来。这个数字已经和腾格尔部之前的人丁相差不远了,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要想挡住并不容易。” “但我仔细琢磨过,卜石兔暂时不会出兵,就算要动手起码也是后年夏季的时候,留给我的时间还很充裕。只要时间拖延的越长,我这边的准备也就越完善,到时候如能借用大明这边的力量,或者求助于林丹汗,未必不能一战。” 王荣微微摇头,他觉得朱慎锥想的未免太乐观了。虽说这一次朱慎锥在蒙古三战三捷,可这三战中都有着运气的因素,而且对手也过于弱了些,这才让朱慎锥捡了便宜。 可对付卜石兔就完全不同,这可是能敢和林丹汗干架的狠人,而且在土默特各部中,卜石兔的威望不低,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比腾格尔部优势更大。一旦卜石兔真准备向腾格尔部下手,以目前腾格尔部的军力根本不是对手,两者实力差距太大了。 至于朱慎锥提到的利用大明的力量或者向林丹汗求助更不切实际,作为指挥使的王荣能不了解大明这边的情况?而林丹汗向来又有着短视的毛病,如果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上恐怕弄不好要吃大亏。 第二百九十章 心照不宣 提醒了朱慎锥几句,王荣见朱慎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再说这事,转而问起了王晋武的情况。 朱慎锥告诉了对王晋武的安排,并且带着歉意说这次回来本是想把王晋武带回来的,可谁想这小子死活要留在草原带兵,无奈只能把他留在了那边。 怕王荣过于担心,朱慎锥向王荣保证,眼下草原已进入冬季了,至少半年时间不会有冲突发生。王晋武在部落那边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忧,等自己春季来临再去草原,说什么都得把王晋武给带回大明来。 笑着摆摆手,王荣道:“这臭小子让他在那边呆着也好,你别以为舅舅是担心他,男子汉大丈夫老是跟着我身边算什么事,而且卫所的情况你也知道,在卫所一辈子都没什么出息,反而在草原那边才能活出些名堂。” “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不能和先祖那样,跟着大将军纵马驰骋建功立业,现在老了老了,虽说侥幸弄了个指挥使的位置,可自家的事自家心里清楚。” 伸手拍了拍凸起的肚皮,王荣自嘲道:“瞧,我这赘肉横生,再过上两年说不准这拿刀子砍人都砍不动了,未来王家兴衰就得他自己去闯,我这个当老子的也帮不了他太多。” “晋武这小子也不小了,又是你的表弟,所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伱和晋武打小就一起长大,虽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你的事就是他的事,让他这两年好好摔打摔打,有朝一日或许还能帮你一把……。” 说着,王荣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朱慎锥,朱慎锥自然明白王荣话里的意思,连忙起身谢过舅舅。 摆手让朱慎锥坐,王荣隐晦告诉朱慎锥但凡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不要有什么顾虑,男子汉大丈夫这一生总得做点事,哪怕有什么风险也没必要害怕,大胆心细是必要的,更何况现在朱慎锥已经拿下了腾格尔部落,成了一个颇有实力蒙古部落的实际首领,现在手里的筹码可比以前多得多了,有些谋划虽还得小心在意,但也没必要顾此失彼。 默默点点头,朱慎锥明白王荣对他的提醒,王荣虽然之前只是一个百户,就连他现在这个指挥使的职务也是朱慎锥想办法弄来的,可不代表王荣是什么都不懂的军户。 王家之前也算是勋贵人家,如果不是当年蓝玉坏了事受了牵连,王家怎么可能只是世袭百户之职呢? 至于舅舅王荣更不是普通的军户,相比其他人,他更明白朱慎锥这些年一直谋划的目的是什么,可王荣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一直默默支持,也正是有王荣的支持,朱慎锥才会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现在的王荣在卫所的位置上坐的稳稳的,在他的手段下卫所通过拉拢、打压等一系列运作,已彻底掌控住了潞州卫。从这点来讲,王荣就很不简单,如是普通人当这个指挥使,根本就做不到王荣的程度。 赵屋岭、羊头山等百户所的掌控更是朱慎锥底气,尤其是前者的地位在朱慎锥心里越重。无论是新军的训练又或者矿山、工坊的运作,眼下都成了朱慎锥基业的基础。在这些上面,王荣帮助颇多。 王荣是自己的舅舅,王晋武又是自己的表弟,从血脉来讲他们父子可以说是除去自己妻儿最亲近的人了。甚至在有些方面,对王荣父子的信任更甚于徐静秋,毕竟这些年来要没有王荣父子的大力支持,朱慎锥绝对走不到今日。 响鼓不用重锤,王荣的提醒朱慎锥心里明白,朱慎锥所做的一切王荣也很清楚。 “对了,李虎前些时候来了一趟潞州卫。” “李虎?”李虎是羊头山的大当家,当年还有坐山虎的名头,多年前阴差阳错被朱慎锥收服,其兄弟后归于朱慎锥麾下。在给舅舅王荣运作了潞州卫指挥使的职衔后,朱慎锥通过卫所分别在羊头山和赵屋岭设置了百户所,其中陆义生当了赵屋岭的百户,而李虎由山大王摇身一变也成了羊头山的百户。 羊头山现在的作用主要是屯田,再加上私盐商道的控制,也包括私盐等物资的囤积等等,从这点来说作为大当家的李虎反而没有陆义生那么重要。这两年李虎在羊头山做的不错,带着人屯田和辅助商行、卫所进行私盐贩卖,可相比现在的赵屋岭,羊头山的作用已没赵屋岭这么大了。毕竟赵屋岭那边不仅有矿山和工坊,还负责新军的编练。 “他找您有事?” 王荣点点头,笑道:“李虎求我帮忙运作一下。” “运作?”朱慎锥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地用目光反问王荣。 王荣这才告诉朱慎锥,李虎找他运作的不是别的,是想让王荣通过卫所的关系看下是否可以把李虎从羊头山调任到其他地方去,他说羊头山那边呆的太过无聊,想找些事来做做。 “他是如何同您说的?”朱慎锥疑惑道,他也有半年多没见李虎了,上次见他还是带着赵屋岭那边的新兵启程前往草原路过羊头山的时候见了一面。那一面之后,因为草原出了变故,朱慎锥就在草原暂留了下来,直到部落的事安排妥当这才返回大明。 这一次来卫所也是顺道而行,他先去了赵屋岭这才到的卫所,因为过来的时候没在羊头山停留,也就没见李虎,原本打算回程时途径羊头山再见他的,可谁想王荣居然告诉自己李虎前些时候见了王荣,还提出了调任的想法。 “难道羊头山那边出什么事了?”一时间朱慎锥不由得疑惑起来,不过没听说羊头山有事呀,这又是什么情况? 问了王荣,王荣摇头说也不清楚,李虎只是借着来卫所办事的时候拜见了自己,又提了那么一句,至于王荣当时并没有答应李虎,询问了两句李虎也没明说原因。 所以王荣之后告诉李虎,这个事他要考虑考虑,所谓的考虑无非就是等朱慎锥回来后告诉朱慎锥,让朱慎锥来做这个决定。 一时间朱慎锥也想不明白李虎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或者羊头山那边是否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不过这不算是什么大事,反正自己回程路上会路过羊头山,到时候上山见李虎一面当面询问什么情况这不就清楚了? 在卫所住了三日,朱慎锥就向王荣告辞返回,王荣也没挽留朱慎锥,毕竟眼下已是冬季,山西这边雪已下了两场,再停留后面的雪如果再下路就不好走了。 而且朱慎锥的身份敏感,卫所这边人多眼杂留的时间长如果被人察觉到朱慎锥的来历就不好了。就这样朱慎锥在卫所前后只呆了三日,其中一日去了一趟姐姐家,姐夫周安民因为在筹备边贸的事眼下不在千户所,家里只有姐姐和两个外甥。 同姐姐外甥见了一面,留宿了一日,之后朱慎锥就启程离开卫所,朝着羊头山方向而去。 这一次出来无论是赵屋岭还是卫所这边的情况都比自己预料的要好,一切都井井有条。尤其是赵屋岭更让朱慎锥颇有惊喜,不仅是赵大做出了用黄药打火的新式火枪,从而彻底取代了原本的火绳枪,其效果更甚于燧发枪,这种火枪的出现将大大增强朱慎锥新军的火力装备,对未来的战争也会起到极大的作用。 除此之外就是姚远的梅花枪了,虽然梅花枪的设计原理依旧是在戚继光的五雷神机基础上,可因为梅花枪的出现让朱慎锥看到了一种更先进火器的初型,并且朱慎锥还点出了其关键,使得姚远和赵大他们惊喜万分。 朱慎锥提出的这种先进火器不是别的,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左轮枪。 左轮枪可以说是近代连射(半自动)火器的鼻祖,最初的左轮枪和五雷神机一样需要手拨轮盘射击,称为非自动转轮,后来发展到自动转轮(半自动),而它的使用从发明开始到后世一直延续,就算在二十一世纪时,左轮枪依旧被称为最安全和可靠的枪支之一,被军警等装备。 左轮枪的构造并不复杂,说起来和五雷神机原理上是一样的。只不过五雷神机是依靠转动五根枪管进行射击,而左轮枪是转动轮盘,使轮盘装子弹的位置和枪管进行对应后射击。 枪支结构是纯机械结构,依照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打造出来。而且有了黄药也能作为底火,再加上转轮上弹的弹丸装置结构,实际上和赵大弄出来的新式火枪差别并不大。 左轮枪和普通火枪的区别在于左轮枪可以连射,一次装填完后,左轮枪能至少发射五至六次,发射的次数区别在于轮盘的弹仓多寡而已。在后世,大多数左轮枪都是六发制,也有少数的五发和七发结构,其原理是一样的。 试想,一把能够连续射击六发子弹,从而形成持续打击力量的左轮枪其火力程度自然要比普通单发的火枪要强大许多。如果普通士兵持有两支左轮枪,那么就拥有一次性连续射击十二发子弹的强大打击力,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十几个士兵甚至更多的士兵持有这样的火器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想想就觉得兴奋。 但真正要研制成功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朱慎锥给出了赵大和姚远他们正确的思路,接下来如何制造出来就得看他们了。 毕竟左轮的出现在火器时代可以说是极为重要的,而历史左轮枪的初型转轮枪是在1718年才开始出现,如果现在能研制出来并成功的话,那么这个时间将足足提前了近百年,它的诞生也必然会造成极大的改变和影响。 第二百九十一章 李虎的心思 潞州卫向南就是羊头山,朱慎锥朝发夕至,当日就抵达了羊头山。 听闻山下有人来报朱慎锥到了,李虎连忙亲自带人迎接,见了朱慎锥很是高兴。 两人携手上山,一路上笑谈着,顺便看了看山上的屯田。 眼下已是冬季,农事基本都歇了,但羊头山依旧热闹着,除了设置在羊头山的中转点私盐等货物每日进出外,羊头山这边的百户所也时常会进行操练,虽然操练的强度远不如赵屋岭的新军,却比普通卫所要好的多,而且在李虎的管理下井井有条,让朱慎锥一路看来不由得点头称赞。 来到山上,李虎设宴请朱慎锥饮酒,这边条件自然不如潞州卫,但山里的野味山珍倒颇有几分滋味。 喝着酒,说着话,当朱慎锥讲到李佑这一次去草原表现良好,作为队长指挥得定奋勇杀敌立下功劳时,李虎更是咧嘴大笑,神情中一副欣慰的表情。 酒过三巡,朱慎锥问李虎前些时候去潞州卫找王荣那事,李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迟疑了下这才开口。 “没想此事六爷居然知道了……。” “我说虎哥,在羊头山呆的好好地怎么想着离开了?难道在这呆的不适?又或者哪些地方兄弟安排的不当?”朱慎锥不解问道。 李虎连忙摇头:“六爷您说的哪里话,想当年我带着兄弟们落草羊头山,要不是六爷您出手相助,当年冬季或许就熬不过去,我们兄弟恐怕早就饿死冻死了,就算没饿死,恐怕也被官府给剿了。” “多亏六爷仁义,非但不计前嫌还给了粮食用具,又指点了兄弟们一条出路,这才能在羊头山落脚。再之后就更不用说了,兄弟们能有今日,都是六爷您的照应,如没有六爷哪来今日的羊头山?更不用说这百户所了。” “那又是为何?”听着李虎的回答,朱慎锥很是疑惑,既然如此那么李虎怎么就去找王荣了呢? 李虎苦笑了声,拿起面前的酒盅抬手饮尽:“六爷之恩李虎牢记在心,此生更是难报。而如今,我兄弟几人都在六爷手下做事,胡兄弟就不用说了,跟着六爷走南闯北,为六爷出力。陆兄弟眼下在赵屋岭替六爷练兵,操练的是红红火火,我儿更承蒙六爷关照,如今也已能上阵厮杀,未来或能搏个前程,就连张夫子……。”说到这,李虎抬眼朝朱慎锥看来,又是一声长叹。 李虎告诉朱慎锥,他并不是因为朱慎锥所说的缘故有离开羊头山的原因,反而是因为想报朱慎锥的恩德。要知道李虎原本就是边军军官,要不是当年为了给上官讨一个说法被人诬陷,也不会落得后面的下场。 被扣了罪名,父子二人发往矿山为奴,之后又带人杀了矿山管事领人落草羊头山,原本李虎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将来不是当山大王苦苦熬命,就是说不定那一天官府反应过来派兵把羊头山给剿了。 李虎自己死就死吧,自从成了矿奴后他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心里只是对儿子李佑受了牵连而觉得惋惜。如果能以自己的生死为代价,换取李佑的生路和前途,他李虎会毫不迟疑下这个决心。 但没想阴差阳错在羊头山遇到了朱慎锥,正是因为朱慎锥的出手相助改变了李虎包括他们这伙人的命运,就连李虎自己都没想到他还有咸鱼翻身的一日,而现在不仅自己的兄弟和儿子有了出息,连他这个“贼配军”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卫所军官,身上有了百户的职务。 回想当日彷如梦中一般,从心底里李虎对朱慎锥更是感激不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见到自己的几个兄弟包括李佑在内都能为朱慎锥做事,可偏偏自己作为当年羊头山的老大,大名鼎鼎的坐山虎,他却一直留在羊头山无所事事。 这两年在羊头山李虎做事用心,把羊头山管理的井井有条,可就算如此又怎样呢?李虎可是曾经在边军和蒙古人厮杀的军中汉子,让他一直当这个安稳度日的百户一开始还好,可日子久了李虎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在李虎心中,他是想替朱慎锥做些大事的,如果能跟着朱慎锥去草原领兵厮杀就更好了。李虎年龄虽不小,但也没远到拿不动刀子砍不了人的地步,而且他还有一副好身手,要论武艺更是几个兄弟中最强的,要知道他当初可是能和王晋武打的不分上下呢。 听完了李虎的所说,朱慎锥这才明白了李虎的想法不由得哑然失笑。不过回头细思,李虎这么想倒也是常理,当初李虎安排李虎和他几个兄弟是出于全盘考虑,胡林是自己嚷嚷着要下山,死活非得跟着朱慎锥去草原的,至于后面发生的事也算是顺理成章吧。 至于陆义生在赵屋岭那是考虑到赵屋岭当初刚刚拿下,为了占住赵屋岭这块地盘,性子稳重的陆义生是不错的人选,所以就把陆义生摆在了那边。之后王荣接任潞州卫指挥使,赵屋岭成了百户所,就此让陆义生担任了百户。 而后来又考虑到赵屋岭拥有矿山等资源,工坊建立在赵屋岭最合适不过,此外赵屋岭的地理环境又位于两府交界处,相对偏僻,这才考虑把练兵所也设置在了赵屋岭。 李佑和张锡钧就不用多说了,他们两人是最早就下山的,李佑成了王晋武的徒弟,一直跟着王晋武呢。至于张锡钧眼下人在京师,早就成了朱慎锥在京师的耳目,他如今在京师的作用是别人无法取代的,这两年里做了不少事,甚至这一次腾格尔被朝廷册封还有边贸一事背后都是张锡钧在出力。 大家都在出力,一个个都做出了成绩,唯独当初羊头山的当家人李虎却无所事事,这让李虎心里很不是滋味。 正是因为这样,李虎觉得如此下去愧对于朱慎锥,心里有了离开羊头山为朱慎锥做些实事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在羊头山当这个百户远不能报朱慎锥之恩,倒不如去其他地方做事,就算是跟着朱慎锥的商队又或者去新军那边当个士卒也好,自己的身手不错,连儿子李佑如今都能立下功劳,何况他这个当老子的呢? 就这样,李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而那时候因为朱慎锥一直在草原没能回来,有些等不住的李虎趁去潞州卫的机会找到了王荣,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王荣没有答应他,只是告诉他这个事要等朱慎锥回来再决定,就此李虎耐心等待着,今日终于见到了朱慎锥。 “六爷,要论战阵厮杀我李虎可从来不输任何人,就算做些其他事也总比呆在这更好些。”李虎坦然对朱慎锥说道,看着李虎的表情,感受到他心中的真挚,朱慎锥不由得笑了起来。 “如你离开羊头山,羊头山这边又如何安置?” “这个不难,六爷重新安排人就是了,说实话现在羊头山也没什么大事,每日里无非就是屯田和货物出入而已,这些事六爷手中有不少人能做,甚至做的比我更好些,我李虎没别的想法,只是想为六爷做些大事罢了。”李虎起身拱手行礼,神色认真道。 默默点头,朱慎锥算是清楚了李虎的想法,当初把李虎放在羊头山主要是因为考虑到羊头山的人大多都是李虎的手下,而作为羊头山的大当家,让李虎来当这个百户也是再好不过的。 可没想李虎心中却有这样的念头,要换成其他人在羊头山安安稳稳当这个百户,手里不仅有人还握着私盐渠道和货物出入之权,如此差事是求之不得的。可偏偏李虎对此并没有半分眷恋,相反觉得自己如此报不了朱慎锥的恩德,情愿不当这个百户,要求跟朱慎锥去草原厮杀,哪怕当个小卒也心甘情愿。 这样的情况倒是朱慎锥从来没想过的,他颇为欣慰地看了李虎一眼,心里暗暗盘算起来,之前自己的确忽略了李虎,没有考虑到他的想法,而现在李虎直接提了出来,朱慎锥不能不谨慎考虑。 从羊头山目前的情况来说,李虎在不在羊头山问题已经不大了,这几年羊头山百户所早就稳定了下来,再加上羊头山的作用已不比赵屋岭,充其量羊头山主要任务就是屯田和掌控私盐商路和货物储存出入等等。 这些事换成其他人的确也能做,说不定比李虎更为合适,比如夏冬就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一直以来私盐的事宜已经逐步全由夏冬来负责,夏冬也不负朱慎锥厚望,把这个买卖打理的井井有条,如果把夏冬放到羊头山,让他全盘掌控私盐渠道和羊头山百户所,想来也不会有差。 可李虎离开羊头山又如何安置呢?让他去赵屋岭并不合适,现在的赵屋岭是陆义生在负责,作为陆义生的结拜大哥,让李虎过去给陆义生当副手并不妥,而把李虎放到陆义生之上,又委屈了陆义生,同样也不合适。 让李虎去部落那边和王晋武搭档?这个念头刚一起就又被朱慎锥否决了,一时间朱慎锥倒也想不出怎么安置李虎更好些,总不能真像李虎说的那样让他去新军当一个小卒子吧?李虎自己或许会坦然接受,可从朱慎锥的角度出发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安排的。 思来想去,突然一个念头从朱慎锥心头涌起,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最适合李虎的位置,或许那边让李虎去最合适不过。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三山墩 威远卫属于大同府,归于九边重镇之一的大同镇所管。 威远卫靠近太原镇,其位置相对而言在边镇中不怎么起眼,主要负责是威远卫以北的长城一线,包括云右堡、三山墩、威平堡这几处,其中靠西边的三山墩拥有烽火台,是接壤边境的所在。 大明边军在边境设置各处烽火台,这些烽火台基本都依托长城一线,许多直接就设置在长城之上。 按照大明的军中设置,一般来说一座烽火台的设置人数并不多,通常不到十人,少的也只有五六人而已。 这些人通常由一个伍长作为低级军官领军,剩余的都是普通士兵,常年驻守烽火台,一旦发现有敌踪就点燃烽火台向后方示警。此外,烽火台还装备大铳(小炮)和三眼铳,大铳普通烽火台两门,稍大些的烽火台不超过五门,三眼铳一般只有伍长持有,示警的同时可以利用地形对敌人开火,以起到阻拦敌人的作用。 当然这种阻拦实际上作用并不大,毕竟就这么点人根本挡不住蒙古人的进攻,可不管怎么说,能阻拦一时是一时,也能为示警拖延些时间,以便后方及时调动军队赶来支援,或让长城内的百姓有及时逃离险境的机会。 这些年,随着蒙古和大明的关系缓和,烽火台的作用并不大,再加上多年没打仗了,三山墩这边也不是传统一线,因为蒙古人每次进攻大明通常都是从靠近大同右卫以东一线甚至宣府那边进入大明,因为那边的地形相对平缓,更适合蒙古人的骑兵作战,从地理位置来看,蒙古人一旦从那边攻进大明疆域,也能快速向直隶推进。 三山墩顾名思义地形靠近山地,东部和东南部有着磨儿山等山岭,从地形来看,就算蒙古人从三山墩攻进大明也不利于骑兵进攻,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三山墩这边很少受到攻击,烽火台更是近百年都没点燃过了。 一直以来三山墩的驻军算是边军中较为悠闲的,也是相对安全的。大明的边军虽说待遇要比卫所军好不少,可这些年来边军中缺乏锻炼、吃空饷的情况比比皆是,战斗力也远不如当初。更何况三山墩这边的边军,三山墩的驻军只有七人,除去一个伍长外剩余的六个边军用老弱病残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老军都已近五十了,这样年龄的人在乡间都能称得上老人了。假如真的打起来,以他的战力恐怕连一个蒙古人都拦不住,就算要跑估计也是跑不动的,三山墩烽火台的这些人说白了就是一个摆设,威远卫这边从来没奢望他们能挡住蒙古人的进攻,只要能及时示警就不错了。 可谁都没想到,就在前不久,三山墩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被朝廷派来的人直接给接管了,名义上虽然还属于威远卫下属,但实际上的管辖移交给了朝廷派来的人。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威远卫指挥使根本不敢多打听,要知道领头的人是一个锦衣卫千户,还有东厂的人。锦衣卫和东厂背后代表着什么?威远卫指挥使当然心里明白,不仅是他,就连大同镇总兵对这个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是不知道,既然有锦衣卫和东厂出马,又有着朝廷的公文,区区一个三山墩烽火台给了就给了。 外面天寒地冻,白雪茫茫,在烽火台的藏兵洞里,几个士兵围坐在一起烤着篝火。 “蒋头,你说这朝廷究竟什么意思?难不成等明年开了春俺们哥几个就回卫所去?”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开口问道,他脸上的稚气未脱,瞧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问老子?老子如何知道。”被称为蒋头的伍长瓮声瓮气白了他一眼,手上拿着一根枯枝在拨弄着篝火,他的穿着和普通的士兵没什么区别,只是腰间多了一把腰刀和摆在身边的三眼铳代表着他伍长的身份。 年轻士兵嘿嘿一笑,凑近蒋头道:“蒋头,你就同兄弟们说说呗,俺们几个就是大头兵,你可是伍长,而且伱上边还有人认识,这消息自然比哥几个更灵通些。” 说着话,年轻士兵伸手朝上面指了指,一脸的期盼。不仅是他,就连其他几个士兵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只有年龄最大的老军仿佛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坐在一旁搂了搂身上的棉衣,似乎感觉到有些凉意。 蒋头瞪了这小子一眼,却没骂他,这小子说起来和他还有几分渊源,这小子的父亲是蒋头以前的老搭档,不过运气没蒋头好,蒋头当了伍长也算是低级军官了,可这小子的父亲当了十几年的兵依旧是大头兵一个,两年前的一个冬天,也和今日一样外面下着大雪,出去巡视的时候脚下一滑直接摔底下去了,等众人发现去救的时候早已咽了气。 老子死了,儿子又小,看在老伙计的份上蒋头动了恻隐之心,筹了几两银子孝敬上面替老伙计说了几句好话,总算让这小子替了他老子的位顶替进了军中。 如今的边军早就不是当年的边军了,但不管如何当边军总比当军户来的好,这军饷再怎么折扣还是能勉强发下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定粮吃,而且三山墩这边可比其他边关安稳的多,百年来都没什么战事,如能混下去算是份不错的差事。 “这事俺一个区区伍长又能知晓些什么?上面有人?你小子也太看得起俺了,要老子真上面有人还能和你们几个在这喝西北风?早就当指挥使去了。行了,朝廷的事自然有朝廷的安排,俺们这些大头兵当兵吃粮,不管以后如何,朝廷总少不了给俺们一口粮吃,想那么多干嘛?” “蒋头这话说的有理。”一个年长些的士兵点头附和道:“朝廷有朝廷的安排,再说了俺们都是边军,不管谁来接手,这烽火台总得有人看着。不过话说回来了,在烽火台呆在虽然难熬些,可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总比去卫所当军户来的好,这卫所的军户可不算好差事,那些当官的心眼都是黑了的,到时候让你做牛做马累死累活,还不如在这呢。” 这话一出,众人连连点头,就连最初说话的那小子也觉得有理。当初要不是蒋头帮忙给他谋了边军的差事,他基本就是普通军户了。现在军户可不是以前,大明各地军户所早就烂了根了,普通军户说白了就是那些当官的奴仆,甚至连奴仆都不如。 给富贵人家当奴仆除了吃饱穿暖还有例钱,可军户非但要给当官的干活,还没有什么报酬。当官的高兴时候赏些米粮,不高兴非打即骂,每年都有熬不住甚至活不下去的军户偷摸着逃离,反而边军这边更稳妥许多。 众人长吁短叹了一番,时间很快就过去。 蒋头探身看看外面的日头,这刚过响午天就阴沉的很,看来这雪一时间还停不下来。 把腰间的腰刀整了一下,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三眼铳,蒋头准备出去转上一圈。 虽然这大雪天蒙古人应该不会来,可多年的边军蒋头早就养成了每隔一段时间巡视的习惯,哪怕是这样的大雪也不会放过。 倒不是蒋头恪守职责,严格按照操列,这主要还是习惯,再加上边军必要的警惕使然。哪怕三山墩这边常年没有蒙古人来,不过该做的还是得做,这人端什么饭碗就做什么事,这不仅是做给老天看,也是多一分警惕,作为边军的一员,有这么一份警惕说不定那天就能救自己一命。 “俺去转转,你们几个烤火小心些,火别太大引着家伙什。”蒋头站起身对手下的伙计交代道。 “这么大的雪就别去了呗,蒙古人又不傻,这个鬼天气还来?况且我们这可是三山墩。”一个士兵见蒋头要去巡视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你懂个毛!”蒋头不客气地就回骂了一句,整理着身上的行装理都不理他直接就朝外面走去,刚才问蒋头话的那小子微微一愣,接着一个轱辘也起了身,二话不说拿起架在一旁的长矛就跟着蒋头出去了。 被蒋头骂了的士兵脸色有些难看,见蒋头和那小子离开后,这才嘴里嘀咕了两句牢骚话,可话刚出口,一直没说话的老军就踹了他一脚,原本闭上的双眼微睁,两道精芒直射对方,看的这士兵脖子上一凉,生生把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 “你小子怎么跟来了?”出了藏兵洞,外面冷风呼啸,蒋头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罩衣,还没继续往前走呢,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后面跟着那小子顿时笑问。 “俺跟您一起转转。”那小子咧嘴笑着,两排白牙露了出来。 蒋头欣慰地点点头,这小子虽然还不成熟,但却是好小伙子,不愧他当初替这小子说话让他顶了老子的班进了边军。他跟着自己来是完全自愿的,或许是想到了他当年他老子的往事,当初如果不是他老子一个人去巡视脚下一滑出事,又没人及时发现,或许现在还活着呢,担心蒋头一个人巡视不安全,这小子就主动跟着来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兄弟,自己啊人! 明代长城的烽火台和烽火台之间的距离大约在十里左右,也就是说从三山墩烽火台的两端出发,到下一个烽火台要走十里路。 不过有的地方距离短的也有,最短的只有五里,但这都是靠近宣府那边的烽火台才有,因为那边是通常蒙古人喜欢犯边的方向,缩短烽火台的距离也便与监视长城外蒙古人的动静。 按照惯例,巡视烽火台要往两边走一半的路程,如此来回起码要二十里地。边境的长城整体还算完整,可实际上由于经费不足多年失修,有些地方已经不怎么好走了,甚至坏的厉害的外面看着还行,可里面的砖头已有塌陷,甚至还有断开的缺口,当年蒋头的老伙计不小心摔下去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一脚高一脚低,留意着脚下,还时刻要看北边长城外的动静,巡视辛苦的很。 不过蒋头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对于别人来说辛苦的差事他是驾轻就熟,非但走的顺当,还一路上指点着身后那小子,教他一些平日巡视注意的要点。 “蒋叔,你说这朝廷真会让我们回卫所么?”离了烽火台有些距离了,那小子低声问蒋头。 没了外人,年轻人对蒋头的称呼也换了一个,从他死去的老子份上论,称呼蒋头为蒋叔是再自然不过。 “你小子还琢磨这个呢?”蒋头哭笑不得。 这小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笑道:“蒋叔,俺家的情况您也知道,俺能在三山墩当差还多亏了您帮衬,要没您俺也吃不上这口皇粮。可现在卫所那边在传,朝廷开了春就要接手三山墩,这接下来究竟怎么回事谁都没个准话,我这心里不是一直打着鼓么?要真没了这差事如何是好?到时候俺娘俺弟可怎么办?没了这份粮饷她们可怎么活呀。” 默默点点头,蒋头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这事俺也说不好,哎,俺就是个芝麻绿豆的伍长,不瞒你大侄子,俺早就找人打听过了,可卫所那边都没个准话。这事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再说了,就算朝廷直接接手三山墩,这边也总得有人守着吧?俺们在这这么多年了,朝廷总不见得重新派人来驻守吧?” 年轻人顿时一喜,连忙问蒋头那么不就等于这差事保住了?可蒋头依旧摇头苦笑,说这只不过是自己的猜测,究竟如何他也不知晓,还是耐心等着看后续的情况再说吧。 听了蒋头的话,年轻人心情有些沉重,跟着蒋头往前巡视,走了几步脚下没注意差一点滑到,亏得蒋头手快一把就拽住了他。蒋头严厉警告他巡视千万不能分心,如果他再这样就不用陪着自己直接回烽火台那边烤火去,别忘了他老子当年是怎么没的,蒋头可不想这小子因为大意落得和他老子一个下场。 年轻人一脸羞愧,连忙向蒋头道歉,见这小子提了起精神暂时不胡思乱想,蒋头严峻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接着领着他继续往前巡视,两人一前一后花了些时间到了离东边五里地的地方,到了那边稍作停留,随后再转身往回走。 这一段等走回到烽火台就算结束了,接下来会从烽火台继续朝西边走同样的路程,再返回就完成了巡视。 可谁想在走到离烽火台约莫着有两里地的地方,突然走再前面的蒋头停下了脚步,他身子猛然蹲了下来,身后的那小子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站着,蒋头回头就冲他低喝一声,这小子才恍然大悟,连忙学着蒋头的样子也把身子蹲下来了。 “怎么了蒋叔?” “伱听……。” “听啥?”那小子依旧不解,脸上茫然。 “仔细听!”蒋头脸色凝重道。 那小子凝神细听,耳边只有风声和雪花飘落的沙沙声,可正当他想说啥都没有的时候,突然很轻微的咔嚓声响起,他起初还以为是听错了,但当他凝神再听的时候,不一会儿又是类似的声响传来。 “这是……有人?”那小子有些不确定问,想了想又问:“这么大的雪不会是什么野兽吧?” “不!这是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蒋头正色道,接着脸上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因为这个动静不是从长城外传来的,而是从长城内这一侧传来的,从声响的大小来看,离他们并不远。 “跟着老子,小心些,长点心眼,没老子发话不要轻举妄动!”蒋头看看前面已经依稀可见的烽火台,虽然离的不远,可现在跑过去喊人已是来不及了。蒋头心里瞬间就有决定,他拿起手的三眼铳检查了一下三眼铳的装药,随后掏出过火折子点上火绳做好准备,接着压低声音就对身后的那小子交代一句。 那小子连连头,紧张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兴奋,手里的长矛攥的紧紧的。接着,就见蒋头弯着腰朝前方小跑,他跑的时候脚尖是踮着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别扭但速度却不慢,而且无声无息没发出一点声响。 学着蒋头的姿势,那小子也踮着脚弯着腰跑,可他的速度就远不如蒋头了,而且跑了没几步就觉得脚尖有些受不了,疼的特别厉害,可瞧着蒋头跑却轻松的很,犹如一只狸猫般。 蒋头转眼就跑了近百米,然后藏身在一处女墙后面,他躲在那边深呼吸了几下,借着女墙的掩护朝外面一探头然后就是赶紧一缩。速度非常快,动作幅度也很小,如果不是刻意留意根本就察觉不出来。 “蒋叔……?”这时候,那小子已经跑到蒋头附近了,学着他的样子也躲在了女墙后,正要开口询问什么的时候,只见蒋头锐利的目光朝他扫来,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 抬手向年轻人示意了下,让他守着不要乱动,这时候从女墙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更清晰了不少,虽然有着风雪的覆盖,可由于距离已经很近了,脚步声连成一片,虽不大,可仔细聆听还是能察觉得清清楚楚。 “这个鬼天气哪来的人?难不成是从那个缺口偷偷摸进来的蒙古人?”大冷的天,蒋头的额头居然渗出了汗水,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回碰上,如果说这动静是蒙古人弄出来的,按理说不应该啊,就算小股的蒙古人借着风雪偷偷摸摸从长城某个缺口摸进来,可他们这个季节来干嘛呢? 再说了,进了长城就是大明的地盘了,小股的蒙古人这么进来就不怕被明军给发现,到时候关门打狗一个都跑不了。蒙古人有这么傻么?蒋头在边关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蒙古人,可如果不是蒙古人又是谁?难不成是想混出边关的商人?可这么大的风雪商队早就歇着了,那个商人要钱不要命在这样的天气带队去蒙古的? 一时间蒋头也吃不准究竟是怎么回事,可随着来人的动静离自己越近,蒋头也不多考虑了。无论如何,这股人恐怕都不是什么正当的来头,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小小伍长,可既然吃了这碗饭,至少要对得起边军的身份,再说自己还有三眼铳在,依托着长城,只要三眼铳一响烽火台那边的兄弟就能反应过来,熬到他们支援问题不大,再加上烽火台那边还有大铳呢,对方的人听起来也不多,应该能留得住。 下了决心,蒋头等脚步声再近一些,眼看着就到了离长城不远的地方,再继续往前就得靠近长城了。 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蒋头猛然把三眼铳往女墙前探出,直接对准了离长城最近的人影,随后就大喝一声。 来的人数并不多,估摸着也就十来人而已,他们这一行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长城这边,眼看着就要摸到这边的女墙了。相比长城以外,靠内的一边没有那么陡峭,女墙的高度也不算高,再加上他们选择的这个区域又一段女墙仅仅也就一米多高,身子灵活点的直接就能翻过来。 没想,这些人自以为马上要抵近,然后轻易翻过女墙的时候,一支燃着火绳的三眼铳猛然从女墙那边伸了出来,接着一声大喝,把他们几个全吓了一跳。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腿顿时一软,直接就摔了个大马趴,而后面的一人看着黑洞洞的三眼铳直接指着自己更是脸都白了,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下面的何人?速速报上身份!”蒋头喝问道,同时朝着离自己不到三米距离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 这小子也机灵,学着蒋头的语气躲在女墙后面也喊了起来,边喊还挥舞着手里的长矛。 “别放铳!俺是自己人!”随着蒋头他们的喊话,摸进长城的人中有一人顿时喊了起来,边喊还举起双手朝蒋头这边挥舞着。 “自己人?”蒋头微微一愣,接着就破口大骂道:“自己人哪有这么偷偷摸摸的?正经的大路不走难不成还得翻长城不成?这大雪天的,那个自己人会有这样的闲工夫?还想蒙骗老子?我呸!你们几个是那个部落的探子?速速弃械投降也就罢了,要不然老子的三眼铳和大铳可不是吃素的,一铳下去直接让你们几个全部回老家!” “兄弟,俺们真是自己人啊!”走在最前面举着双手的那人带着哭音喊道,在他身后离着远的几人早就躲起来了,而最早滑到的那家伙也机灵地把身子藏了起来,唯独留下他一人面对。 心里暗骂,却又不得不解释:“上面的兄弟,俺是锦衣卫的,兄弟,千万别开铳啊!俺可真是自己人啊!” 第二百九十四章 锦衣巡视 “锦衣卫?” 蒋头一愣,接着就喝骂道:“当老子是二不愣呢?锦衣卫?你要是锦衣卫老子就是东厂的!” “兄弟,俺真是锦衣卫的!”见蒋头不信,手里的三眼铳依旧对着自己,举着双手的那人都快哭出来了。 这三眼铳招呼过来自己非得给打出几个透明窟窿来不可,明明自己走在第二个,这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走自己前面的那家伙摔了大马趴直接就地一滚躲起来了,这下把自己露了出来,现在自己倒霉成了顶头了的,上面的边军死活不信自己是锦衣卫,要是一紧张这三眼铳开火自己可就死太冤了。 这时,后面躲起来的同伴朝那人喊了一声,因为离着有些距离再加风雪又大,在女墙后面的蒋头也没听明白喊的是什么。 “兄弟,千万别开铳啊,俺真是锦衣卫,俺身上有腰牌,你要不信俺把腰牌丢过来给你瞧瞧?”被三眼铳指着的那人双腿发抖,叫喊中带着颤声。 眯着眼看着前方,一时间蒋头也吃不准了,这家伙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锦衣卫,蒋头也无法确定,而当他又说自己有腰牌可以证明身份的时候,蒋头迟疑了下,他的目光朝下扫视了一番,当即喊道:“伱给俺慢慢上前……对!慢慢走,别耍花招,谁要是乱动老子手里的铳可不是吃素的。” 在蒋头的指挥下,那人挪动着脚步朝着女墙这边走来,等走的近了瞧清楚对方身上穿着的大氅,蒋头的眉头微皱,这大氅的式样看起来的确像是军中的,但也不能确保对方真是自己人。 在边关久了,蒋头乱七八糟的事什么都见过,谁也无法保证蒙古人会不会换成军中的打扮浑水摸鱼。 等那人到了近前,离着女墙大约十来步的时候,蒋头喝止了他,让他把所谓的腰牌丢过来瞧瞧。 那人连忙答应,伸手从怀里取出腰牌,然后举着朝蒋头这边示意了下,随后就丢了过来。 当啷一声,这腰牌落在女墙后,离蒋头也就两步的距离。不过蒋头没有去捡,相反他继续持着手里的三眼铳,让一旁的年轻人给他捡来。 年轻人三步并成两步小跑着捡起地上的腰牌,接着就来到蒋头身边把腰牌递给了他。 拿起腰牌,蒋头凝神望去,当看见腰牌上的图案和文字后,蒋头顿时松了口气。 “特娘的,还真是锦衣卫,这奇了怪了,这么大的雪天锦衣卫跑来干嘛?还偷偷摸摸地和做贼一般。” 心里暗骂了两句,蒋头站起了身,手上的三眼铳也从对方身上挪开。 “兄弟,我身份没问题吧?”见蒋头不再把三眼铳对准自己,那人松了口连忙问。 “上来吧,让你后面的弟兄们小心些,这边可不好走,脚下可别踩空了。”蒋头招呼对方道。 对方这才彻底放了心,回头冲后面的人喊了两嗓子,随后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近了女墙,到了近前蒋头让年轻人伸手把那人给拽上来,借着力那人从墙后缺口处翻了进来,终于上了城头。 等人上了城头,蒋头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不仅是因为腰牌的缘故,还有对方大氅里穿着那身衣服。 锦衣卫的服饰和普通军中不一样,虽然大致款式类同,但锦衣卫的服饰面料都是丝绸所制,而是上面还有繁琐的花纹,就连腰间的系带也是麻花式,要不然怎么会称为“锦衣卫”呢? 后人常有一个误会,以为锦衣卫穿的都是飞鱼服,可实际上飞鱼服根本就不是锦衣卫的制服。 所谓飞鱼服是赐服之一,而大明的赐服分为四种,最低级的是麒麟服,一般赐于四、五品的大臣,第三等的是斗牛服,赐于三品官。至于第二等的就是飞鱼服,只有二品大员才有资格,而锦衣卫内也只有指挥使才有赐穿飞鱼服的可能,普通锦衣卫哪有资格穿飞鱼服?至于最顶级的就是蟒服了,如今朝中除了魏忠贤魏公公外,也只有内阁阁老有赐于蟒服的可能,赐穿蟒服可是极高的荣誉。 上了城头的那人穿着的锦衣卫制服一眼就能认出,这种制服做不了假。再加上对方的那张脸也和蒙古人扁平的不一样,分明就是明人的样貌,再加上刚才已验看了腰牌,身份确凿无疑。 “这位爷,刚才得罪了。”蒋头上前双手递还腰牌,顺便给对方道了歉。 虽说他是伍长,可伍长在军中是最低级的军官,按照明军编制是五人为伍,伍长就是这五人的头,像他们这样驻守烽火台的边军,伍长带的人一般要多些,毕竟烽火台和普通战兵不一样,人数也没那么固定。 换成后世,伍长这个级别连班长都不如,班长等于现在的什长,这样算起来伍长充其量就是副班长而已。这样的低级军官正式品级都没,按后世军衔勉强算是下士罢了,用兵头来形容更为贴切。 而锦衣卫就不同了,锦衣卫可是皇帝亲军,哪怕最低级的军匠、力士、将军、校尉虽然也没品级,可锦衣卫通常都见官高一级,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小旗,远不是他这个小小伍长能得罪的。蒋头当了怎么多年兵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确认了对方身份,该赔罪还是得赔罪,要不然人家转手给他点颜色瞧瞧,或者弄个小鞋穿穿就够蒋头受的了。 “兄弟,你可以呀。”面对蒋头的赔罪,那锦衣卫非但没有生气,相反还自来熟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警惕性够强的,这么大的风雪还跑出来巡视?刚才拿着三眼铳朝俺身上比划,吓得俺差一点就尿了,心里一直打着鼓呢,这要是兄弟你手没端稳,这一铳下去俺就得回老家了。” “惭愧……。”蒋头赔笑道:“也算是巧了,回爷的话,俺正好巡视到这边,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多多海涵。” “无妨无妨,都是为了国事,谈不上得罪不得罪,你也别老是爷不爷的了,俺姓王,单名一个贵字,瞧你年纪比俺大些,叫俺王兄弟就成。”王贵哈哈笑道,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这差一点被蒋头直接开铳打死的倒霉蛋正是王家村的王贵,王贵算得上是朱慎锥在王家村的老班底了,当年跟着朱慎锥贩卖私盐,后来去了羊头山负责中转盐道,等打赵屋岭的时候,王贵更是杀敌英勇,可惜这小子运气不好,在赵屋岭一战中受了伤,之后就被送回王家村养伤从而错失了跟着朱慎锥去草原的机会。 等伤痊愈后,那时候王荣也在朱慎锥运作下成了潞州卫指挥使,按理说王贵应该去王荣手下当差,凭着他的资历怎么着也能捞个小官当当。 可当时周安民也成了锦衣卫千户所的副千户并实掌千户之职,考虑到周安民那边也需要人手,征求了王贵的意见后,朱慎锥就让王贵等几个王家村的兄弟去了锦衣卫那边当差,而王贵也摇身一变就成了锦衣卫的小旗。 “王兄弟,这大雪天的你们……?”虽然对方的身份无误,可该问的还是得问,蒋头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王贵似笑非笑反问:“怎么?你没听说这三山墩要被朝廷接管之事?” “这……这事倒也听说过,但如何接管还未接到上峰的命令。王兄弟,你们今日来难不成是……?” “这倒不是,要正式接管还得开了春,眼下只是过来瞧瞧,顺便巡察一番。” 听了王贵的话,蒋头心头微微一凛,这话虽然简单,可蒋头却从这句话中听到了其他意思,难道朝廷接管是由锦衣卫来接管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三山墩这边的重视可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而且这几个锦衣卫如此大雪天不走大道,偏偏绕路从这边摸到边墙,分明就是来摸底的,亏得自己今日没有疏忽,要不然等他们上了城头也不知晓,万一被堵在烽火台里自己和手下的兄弟可就没好了。 大明军中虽早就不如以前精锐,可相比之下边军的基本战斗力还是能够保持的,毕竟边军和卫所军不一样,这可是要真正打仗的,而军中条例像蒋头当了十几年的老兵心里也清楚的很。 一时间,蒋头暗叹侥幸,自己如今日但凡疏忽一些就没好果子吃了。而现在这个叫王贵的锦衣卫在这样情况下依旧对自己和颜悦色,看来他刚才所做的非但没让对方生气,反而对方很是满意。 说话间,后面的几人陆续也上了城头,蒋头一眼扫去对方包括王贵在内一共是十二人,这十二人中其中一人似乎是领头的,上来后站在那边目光朝着四处打量着,在他身边有几个人离的不远不近做着警戒,而其他几人也在城头分别站定,一副精悍的样子。 领头的那人扫视了一眼城头,目光落在城头几处失修的位置停留了片刻,眉头微微皱了皱。接着,他的双眼移开,朝着蒋头这边望来。 “你们二人是驻守三山墩的军士?” “回大人,正是。”蒋头连忙上前行礼,见一旁的年轻人还没回过神,轻轻拉扯了他一下,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蒋头朝那人单膝跪下行军礼。 “你是伍长?叫什么名字?”那人目光落到了蒋头放到一旁的三眼铳上,又留意到他腰间跨着的腰刀。 “回大人,小的是三山墩伍长蒋麟,这位是小的手下弟兄常平清,还有几位弟兄正在烽火台歇息着。” 领头那人目光在蒋麟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抬手道:“恪守职责,做的不错,起来吧。” “谢大人。”蒋麟松了口气,这才带着常平清站起了身。 第二百九十五章 提携 起身,蒋麟双手下垂站的笔直,常平清年轻人不懂,可他却是当了十几年边军的老兵了,刚才在给那位大人行礼的时候蒋麟已看清楚了对方身上的服饰。 说实话,当看见服饰颜色和上面繁琐的花纹时,蒋麟着实吓了一跳,这位大人的品级可不低,起码是锦衣卫千户。 虽然锦衣卫千户在大明官场中只是五品官,可官和官也是有区别的,尤其是锦衣卫的品级更不能和普通官员相比,一般来说锦衣卫千户品级虽不如一省的都指挥使,可实际权利却不容小觑,普通的边军大将一般也不敢得罪。 一个锦衣卫千户突然来到三山墩,还带着手下悄悄的来,这意味着什么?蒋麟一时间不敢深想,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周安民对蒋麟的第一印象是不错的,今天带人来三山墩他是临时起意,同样也是存着悄悄视察三山墩的想法。 如今大明这边和腾格尔部的边贸一事已交给了东厂和锦衣卫负责,名义上是东厂领头,锦衣卫协助,可实际上因为田尔耕的推荐,周安民接下了这个任务。 在和朱慎锥在平阳见了一面,兄弟二人细谈之后,周安民就带着人来到了威远卫,开始筹备起边贸一事来。 之所以挑选三山墩这个地方也是经过考虑的,一来三山墩位于山西西北方向,属于边关境地。二来三山墩虽是边关却不像靠近宣府那边多事,从地理位置来看,无论是蒙古人攻入大明又或者大明向草原出兵基本都会从宣大周边作为首选。 至于其三,在林丹汗和大明握手言和后,大明和蒙古已经有互市,但互市的位置同样也靠近宣大,尤其是张家口和阳和卫等地作为首选,就连行走草原的大明行商通常也是从这些地方出境。 大明和腾格尔部的边贸并没有直接通过朝堂,也没和地方牵扯上太多关系,是天启皇帝让魏忠贤私下办的,说白了就和当年万历皇帝向地方派遣矿监税监的形势差不多,收益等于皇帝的小金库。 这样做的用意就是要绕开朝堂,直接由东厂和锦衣卫来主导。所以为了避免引起朝堂注意,并且不大张旗鼓,周安民选了好久这才选定了这个地方。 三山墩的长城外不远处就是清水河,沿着清水河往北可直达草原境内,再过去就是土默特右旗了,也就是腾格尔部落的所在。 所以从三山墩这边出境,双方展开贸易都很便利,也能避开宣大那边的关注,地理位置再好不过。 时间有些紧,现在离过年没多久了,等这年一过天气就一天比一天暖和,春天也将来临。 明年春季,双方的边贸就要展开,时间已经不多了,大明这边的货源物资在准备之中,亢有福眼下已从恒通商行的大掌柜成了周安民的大管家,主要负责货源和装运的工作,而当这个消息在山西商界散布出去后,不用亢有福亲自去拜访,就有大大小小的商人如同闻到腥味的猫儿一般自己就找了过来。 草原那边就更不用说了,朱慎锥返回大明的时候已经做了交代,这一次贸易合作将是腾格尔部最好的机会,只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部落的兴起是必然的,同样朱慎锥从中获得的利益也是巨大的。 再加上部落之前的内乱,眼下虽然通过手段稳定了下来,可蒙古近来依旧不太平。利用这一次机会,腾格尔部也能顺势拉拢土默特草原的其他几个部落,和这些部落暗中结成联盟,以对抗将来可能的危机。 朱慎锥不是林丹汗那种没有脑子的莽夫,林丹汗作为蒙古大汗一开始就拿了一手好牌,可这些年这手里的牌是越打越烂,眼下虽还有着蒙古大汗的名义,可实际上蒙古本部已有摇摇欲坠的趋势,这两年众叛亲离又接连兵败,更让林丹汗焦头烂额,可就算如此,林丹汗还没醒悟自己的错在哪里。 林丹汗意图统一草原的想法是没错,可他使用的手段实在无法让人恭维。林丹汗这人缺乏政治头脑,不会使用政治手段只是一味地强硬,企图用绝对的武力来压制达到目的。再加林丹汗又鼠目寸光,经常出尔反尔,在和大明结盟中只想捞取好处又不愿意付出,几次下来就连大明对林丹汗也极为不满,更不用说蒙古诸部了。 这话有些扯的远了,还是回到眼前。 周安民这一次临时起意来三山墩视察倒给了他一个惊喜,原本以为边军这边兵事松懈毫无防备,可谁想还没挨到城墙就被蒋麟发觉,要不是及时表明身份,差一点自己带的人就折在长城下了。 “你领着本官走走。”伸手朝蒋麟一指,周安民说道。 蒋麟连忙应了一声,跟在周安民靠后一个身位,两人边交谈边向烽火台方向走去。其余的人落在后头,离他们也就四五步的样子,至于常平清却有些拘束,还是王贵乐呵呵地招呼着他跟上了队伍。 周安民走的并不快,边走边问着蒋麟关于三山墩的情况,蒋麟对周安民的询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回答的对答如流,让周安民颇为满意。 聊了几句,周安民指着长城失修的几处又问这是怎么回事,蒋麟苦笑着告诉周安民这长城时间久了,风吹雨淋失修也是自然的。自从万历二十二年到如今,边境长城早就因为经费不足修缮不够,宣大那边还好些,毕竟那边的位置更为重要,又是九边的主要防范区域,长城的修缮整体还算可以。 但三山墩这边位置偏僻,名义上虽属于九边一处,可实际上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每年朝廷拨款下来的经费到手别说修缮了,就连材料钱都不够。 太平日子过久了,只要城墙不塌陷,勉强还能用,这边就不可能真正修缮。其实不光是三山墩,由东向西的长城各处失修的比比皆是,远看着还行,近瞧也就那么一回事,只要不出事,从上到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听了蒋麟的解释,周安民心里暗叹了一声,什么时候大明居然成了这个样子?内地的卫所糜烂也就算了,就连边军都是如此,而作为九边重要防线的长城也糟糕到这种程度。 这几年亏得蒙古人没什么动静,大明和蒙古之间的战争也好久没发生了。如果蒙古人真的形成统一,重现辉煌的话,凭现在长城防线的情况如何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蒙古铁骑? 摇摇头,周安民的心情有些沉重,可这种事他也只能心里想想罢了,要改变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只是一个锦衣卫千户罢了,别说他这样的品级官员,哪怕是内阁阁老和皇帝也是无能为力。 现在大明的财政情况并不好,辽东又经历几次战败,大明已伤了元气。在这种情况下,大明朝廷能勉强维持辽东的军费就很不容易了,更不用谈九边的长城修缮,朝廷哪里拿得出这些钱来?再者就算能拿得出来,按着大明官场的腐败,到了下面还能剩余多少?更何谈修缮长城。 等走到烽火台的时候,周安民对蒋麟和三山墩的情况也基本了解的差不多了。 对于蒋麟这人,周安民还是颇为满意的,毕竟他对蒋麟的第一印象不错,再加上一路走来的对答更让周安民知晓蒋麟作为三山墩的伍长的确恪守职责,是一个不错的兵头。 到了烽火台,听到外面动静的兄弟们警惕地从藏兵洞出来,当瞧见蒋麟陪着周安民等人前来都是一愣,接着连忙上前行礼。 周安民看着这些边军的穿着和装备,心里又叹了口气,这些边军的情况比自己预料的要差不少,这么冷的天,他们穿着的衣袍大多都是破破烂烂,就算好些的,比如蒋麟这个伍长,一身衣服也是打了补丁,看着灰扑扑的样子。 手里的兵器倒还算勉强,看得出平日经常做保养,周安民对于这点略微满意。等进了藏兵洞再看,一眼扫去,周安民的眉头又是紧皱,他回头问蒋麟他们平日就这么过?吃喝都在此? “回大人的话,这算得上不错了,至少在这有吃有喝还暖和,这么多年我们这些当兵的也早就习惯了,天虽冷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默默点点头,周安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边军名义上是边军,实际上恐怕连叫花子都不如,朝廷如此对待边军也不知道朝堂的那些大佬们知晓还是不知晓。 在藏兵洞转了一圈,出来后见站在外面的那些边军因为天冷脸上冻的有些发青。周安民低声和蒋麟吩咐了一句,蒋麟拱手道了声谢,连忙招呼兄弟们回藏兵洞继续烤火,而他继续跟在周安民身边巡视四周。 往前走了一段路,周安民也看得差不多了,这才回转。 等再一次回到烽火台位置后,周安民的目光停留在了蒋麟身上,思索片刻开口:“蒋麟!” “小的在!” “你很不错,好生看守着不得松懈,等开了春本官另有差事交于你办。” 蒋麟眼睛顿时一亮,他没想周安民会对自己说这句话,联想到之前的传闻,蒋麟整个人精神了起来,应声答应之下又迟疑着问了一句自己手下这些兄弟如何安排。 听到蒋麟这问,周安民哈哈大笑起来,在笑声中他给了蒋麟一句话,随后就带着人从烽火台下了长城,等周安民走后,蒋麟这才回过神,连忙拱手行礼,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不讲武德 大明,京师。 紫禁城,乾清宫。 天启皇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手里拿着一份奏折阴沉不定。 这奏折是从福建送来的,上折人是福建巡抚南居益。 天启二年,荷兰人在澎湖发难,年底荷兰军舰突袭厦门,虽遭到了厦门守军的顽强抵抗没能拿下厦门港,却击沉了厦门港外的大明商船七十多艘,给大明造成了严重损失。 天启三年初,刚到任的巡抚南居益上书皇帝告知此事,天启皇帝下旨让南居益全权处理福建战事,驳回了荷兰人大言不惭的议和条件。 堂堂大明如何能让红夷欺凌?天启皇帝对荷兰人提出的条件更是嗤之以鼻,授意南居益聚集兵力把荷兰人打回去,非但要解除福建困局,还要收复澎湖,彻底驱逐狂妄自大的荷兰人。 南居益接到旨意后就开始着手准备,招募兵力打造舰船,可转眼一年过去,福建那边的荷兰人依旧还在,时不时就从澎湖跑出来到厦门一带转上几圈开上几炮,依靠船坚炮利在海上耀武扬威,这让天启皇帝极为不满。 为此天启皇帝在天启三年七月给南居益去了旨意,督促他尽快解决荷兰人的问题,而现在这份奏折就是南居益刚刚送来的,奏折的内容是汇报同荷兰人的交战结果。 奏折中说道,南居益不久前和荷兰人刚打了一仗,击毁对方战舰一艘,伤其另一艘,毙敌上百俘虏几十。 按理说这是一份报捷奏折,天启皇帝看了应该高兴才是,可看完奏折后的天启皇帝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反而脸色极为难看。 其实早在接到这份奏折的前两日,天启皇帝就从锦衣卫那边得知了福建战事的情况。事情经过根本不是南居益奏折中所写的那样,更不是一场能值得夸耀的胜利。 锦衣卫密报,南居益在福建招兵打造舰船之事的确有,可面对坚船利炮的荷兰人,南居益并没直接交战的把握,一直以来只是勉强依托港口守住福建沿海,同荷兰人隔海对峙。 在接到天启皇帝的催促之后,南居益自觉得开战赢得把握不大,为此南居益就动起了歪脑筋,打算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 一个多月前,南居益派一个大明商人去澎湖联系荷兰人,提出双方谈判,以解决目前问题。荷兰人此时因为长期和大明对峙也有些心急,见到大明意图和谈就上了心,商议后派出两艘战舰来到厦门海外。 因为考虑到谈判安全,荷兰人要求大明方面在舰上谈判,可南居益却不肯,死活要在岸上谈判,还口口声声称签署条约必须要在衙门签署,这是大明的规矩,如果在舰上谈判就不用谈了,大明从来没有这个先例。 在中间人几番劝说中,又加上南居益派了三个官员主动登上荷兰人的战舰以消除荷兰人的警惕后,荷兰人总算放下了戒备,从而派遣了三十余人的代表团登岸谈判。 可荷兰人万万没想到,南居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谈判,他打的是要阴对方一把的念头。等荷兰人上了岸后,南居益热情欢迎又派人殷勤款待,还设下了酒宴。 就当荷兰人以为大明方面会按规矩来做,双方很快就能进入正式谈判的时候,南居益却悄悄在招待荷兰人的宴会上在酒菜里下了药。 在吃了南居益准备的“加料”美酒佳肴后,这些荷兰人不是醉死过去就是跑肚拉稀,被折腾的奄奄一息。 这样一来,登岸的荷兰人被南居益轻而易举一网打尽,等解决掉岸上的荷兰人后,南居益又趁着深夜派出五十条小船,船上装满了火药、火箭等引火物对停泊在港口的两艘荷兰军舰发动了突然袭击。 睡梦中的荷兰人被明军的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艘战舰被烧毁沉没,另一艘战舰负伤拼死突出重围狼狈而逃……。 这就是所谓的捷报的真实内幕,当天启皇帝看到这份捷报后气的鼻子都歪了。 南居益这干的是什么屁事?打的又是什么鸟仗? 堂堂大明福建巡抚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这大明的脸面都不要了? 虽然中国人自古到今都有兵不厌诈的思想,可南居益这哪里是用兵之法?分明就是拿朝廷的信用和脸面来欺瞒他人,哪怕荷兰人是红毛夷,可堂堂大明这么做简直太下作了,要是传了出去,大明如何能让各国信服? 再说了,如果你南居益耍手段,如果一下子彻底灭掉荷兰人也就算了,毕竟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荷兰人在大明手里全灭,接下来怎么说这个事大明随便可以找理由捏造,反正死掉的荷兰人也不可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反驳。 可偏偏没能做到这点,这场胜利根本就不光彩,甚至连前来谈判的荷兰两艘军舰也只留下了一艘,另一艘居然给跑了。如此捷报亏得南居益能厚着脸皮送到自己面前?要是南居益现在在天启皇帝面前,天启皇帝非得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蠢材!蠢材!” 天启皇帝愤怒地把手里的奏折狠狠丢在地上,破口大骂。 好一个南居益,自己委以重任他却用这些来欺瞒自己?难道自己这个皇帝就是这么好欺瞒的么? 更让天启皇帝愤怒的不是南居益为了胜利无底线地耍这样的小花招丢了大明的脸,重要的是南居益在奏折里夸夸其谈的嘴脸,想到这天启皇帝心里就是一团怒火,恨不能马上下旨夺去南居益巡抚之职,交由他人来负责福建战事。 可痛骂了南居益没一会儿,天启皇帝渐渐又冷静了下来,他从地上把南居益的奏折捡起来,重新再细看了一遍,等这一次看完后,天启皇帝并没有和刚才那样恼怒,反而若有所思。 罢职南居益不难,换人接替他也不难,可这样做真的好么? 毕竟南居益在福建已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大明和荷兰的战事都是南居益在负责,不仅包括募兵和打造舰船,还直接领军和荷兰人数次交手。 换而言之,南居益对福建的情况和荷兰人熟悉的很,也有交战的经验,如果换一个人或许更不如南居益,非但起不到好的效果,或许还会导致福建的情况恶化下去。 再加上这一次南居益使计虽有些下作,可毕竟也是为了国事,从出发点来说是好心,只不过手段有些脏了些。至于他上的奏折,天启皇帝冷静下来也能理解,下面的人对皇帝报喜不报忧是惯例,再说这一仗如从根本来说的确是小胜,只不过南居益在奏折中隐去了他的计策罢了,论起来也不算真正欺君。 南居益这人还是能干点实事的,而且作为文官的他对军事颇有一番见解。一旦把南居益去职,朝堂上必然会对谁接替南居益有一番争持,眼下东林党依旧势大,内阁还被东林党所把控着,到时候福建巡抚一职假如落在东林党的手里,天启皇帝难不成眼睁睁把福建军事交给东林党来处置? 东林党这帮人是什么人天启皇帝早已看得明明白白,如要论嘴皮子这天下没比东林党更强的了,可要论做事,不管是什么事落到东林党的手里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东林党的党同伐异天启皇帝比谁都清楚,到时候福建战事别说平息,弄不好还会越发糟糕起来。 思来想去,天启皇帝决定暂不动南居益,留着他总比其他人去福建更稳妥些。 不过对于南居益的小花招小心思,天启皇帝可不会惯着,他打算下旨训斥南居益一番,让他头脑清醒些,别以为自己做的小动作能瞒得过自己,他在福建干了些什么,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天启皇帝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即天启皇帝就提起朱笔亲自写了一份旨意,斟酌用词婉转地提醒了在福建的南居益,同时话语中还警告了南居益几句,告诫他用兵用计无妨,可要看用什么计谋,如今荷兰人伤而不损,实力尤在,如只是防备永远都无法驱逐对方。 现在必须要转守为攻,主动出击,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狠狠击退荷兰人,以堂堂正正之战赢得彻底的胜利,这样才能挽回大明的面子。 写完这份旨意后,天启皇帝让人把魏忠贤找来,这旨意接下来不经内阁直接由中旨下放,所以还需要魏忠贤的司礼监用印后送往福建。 魏忠贤在宫外有府邸,但平日基本还是住在宫里,他所住的地方离乾清宫不远,接到天启皇帝要见他的消息后魏忠贤急急就赶了过来,原本以为皇帝找他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只是让他在一份中旨上用印后尽快送去福建南居益那边。 诧异之余,魏忠贤也不多问,接过圣旨爽快地用了印,接着就安排人尽快送去福建。 “魏伴伴……。” “奴婢在!”等送完圣旨后,魏忠贤回来复命,天启皇帝喝着参茶问魏忠贤:“对南居益此人你如何看?” 魏忠贤大脑飞快旋转,刚才皇帝还下了中旨给南居益,这转眼就问他对南居益的看法,这是什么情况? 魏忠贤对南居益不怎么熟悉,虽然南居益在出任福建巡抚之前当过右副都御史,可在万历年间南居益当的都是地方官,而且他这个右副都御史当的时间并不长,期间也没和魏忠贤打过交道。 “回皇上,奴婢同南居益并无交情,只知南居益并非东林党党人,之前他常年在地方为官,当过左右布政,在地方政绩卓然,算是个能臣。” 天启皇帝微微点头,魏忠贤的话虽然说的不多,却也证明了关键一点,那就是南居益和东林党毫无瓜葛,既然如此他刚才下这中旨还是没问题的,希望南居益能接到自己中旨后醒悟过来,别让他失望才是。 第二百九十七章 国事艰难 “明年赋税魏伴伴可有把握?”天启皇帝对南居益的话就问了这么一句,接着又提到了赋税一事。 魏忠贤连忙回答:“回皇爷,奴婢已做了安排,估计明年赋税至少能涨三成,此外同壕镜的贸易奴婢也加派了得力人手,不过……。” 说到这,魏忠贤迟疑了下,这才继续道:“不过眼下福建战事未平,红毛夷占据澎湖,壕镜那边多少受了些影响。” 天启皇帝默默点头,魏忠贤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之所以督促南居益尽快解决福建战事,除了荷兰人擅开战端外,壕镜的贸易也是一个方面。 壕镜就是澳门,嘉靖三十二年,葡萄牙人开始在壕镜登陆,一直谋求在壕镜的正式居住权,但大明从未答应过此事,直到现在壕镜一地依旧由大明官府管辖。 不过考虑到对外贸易的便利,大明在壕镜还是给葡萄牙人划出了一块贸易区域,地方并不大,同时还有诸多限制,但就这个地方居然成了西方人和大明贸易的重要中转点。 自嘉靖年起,大明通过壕镜和西方各国展开贸易,其中还包括和日本的中转贸易,每年向海外大量输出茶叶、丝绸、瓷器、漆器、棉布、砂糖、珍珠、胭脂水粉等物。 大量的货物从壕镜流出,同时也给大明带来巨大的收益,根据历史记载,自万历二十八年起,每年从壕镜流入大明的白银高达二百万两,而到之后壕镜同日本的航线开通后,日本经壕镜每年流入大明的白银甚至高达四百五十万两,两者相加数额巨大。 不过这么多白银的流入,真正落到朝廷手中的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被勋贵、文官集团和他们在地方的代理人给赚走了。朝廷在壕镜虽设立了海关,可这个海关几乎等同于虚设,天启元年的时候,朝廷从澳门收到的银子只有几千两,相比大量的贸易和巨量的白银流入几乎就是九牛一毛。 天启继位后不久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再加上辽东战事的不顺,天启皇帝手里极度缺钱,靠朝廷正常赋税,每年财政都是赤字,朝堂上的官员们不考虑如何开源节流,反而眼珠子盯着皇帝的私房钱,天启皇帝被忽悠一次后也醒悟了过来,琢磨起解决问题的办法来。 为此,天启皇帝开始重用魏忠贤,一方面是利用魏忠贤和东林党进行争斗,另一方面也是让魏忠贤帮自己弄钱。魏忠贤这个奴才不错,通过户部提出的清税建议顺水推舟,从而开始帮天启皇帝把控住各地赋税,尤其是江南一地的赋税、商税等。 在魏忠贤的推动下效果非常显著,仅仅今年朝廷赋税收入就比以往多了不少,这让一直被财政问题困扰的天启皇帝松了口气。但这还不够,依靠地方赋税和江南的商税还是满足不了支出,就此魏忠贤就盯上了壕镜,在调查得知壕镜的海外贸易情况之后,魏忠贤第一时间就向天启皇帝做了汇报,而天启皇帝得知后也极为重视,当即不仅把壕镜的海关之权给了魏忠贤,还授意魏忠贤组织人手直接插手海外贸易。 实际上这做法在大明不是天启皇帝第一个做的,早在嘉靖后期,嘉靖皇帝为解决财政问题就这样操作过。 当时同样财政入不敷出,再加上江南一代倭患严重,朝廷为了缓解财政情况从宫中派出太监去地方主持对外贸易,从而解决官员俸禄和军费问题。 现在天启皇帝这么干也在常理之中,嘉靖皇帝能做,天启皇帝同样也能做,何况他手里还有一个极为能干的魏忠贤呢。 “壕镜一事需上心,福建战事不必担忧,朕今日给南居益的旨意就是督促他尽快出兵,红毛夷被驱出澎湖接下来就不足为患了,你可交代下面大展手脚,加大贸易份额,为朕多弄些钱来。” “皇爷圣明!”魏忠贤听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一个马屁就拍了上去。 哪怕知道魏忠贤是在拍自己马屁,天启皇帝依旧露出了受用的表情。这好话谁不爱听?皇帝也是人啊,再说了,魏忠贤拍马屁的本事很有一套,嘴皮子也溜,天启皇帝听得飘飘然心里很是高兴。 “皇爷,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见天启皇帝在自己的马屁声中露出享受的神色,魏忠贤这才问道。 “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朕替你撑腰?不会是东林党那边又弹劾你了吧?”天启皇帝笑呵呵地问道,随着魏忠贤的权势越重,他和东林党的矛盾也越发激烈,如今双方已差不多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现在东林党依旧势大,可魏忠贤也不是吃素的,依靠天启皇帝的宠幸在朝中拉拢了不少人,这些人基本都是被东林党打压的其他党人,又或者因为东林党的缘故被弹劾甚至丢官的官员。 魏忠贤对这些人是来者不拒,只要能为己所用,他基本能帮就帮,几次下来朝中官员也不傻,那些和东林党不对付或受到打压的官员们开始在魏忠贤身边聚集,不仅增强了魏忠贤的实力,也形成了一个新的政治团体开始和东林党对着干,而这个团体由于魏忠贤领头的缘故,也被东林党称为“阉党”。 这样的情况是天启皇帝乐于见到的,他当初用魏忠贤目的就是要针对东林党,从东林党手里夺权。而魏忠贤哪怕位高权重,可依旧还是皇帝的奴婢,真正掌控魏忠贤生死的不是别人,是他天启皇帝。 所谓的阉党无非是东林党给魏忠贤等人扣上的帽子,可实际上阉党应该是帝党才对,因为魏忠贤是天启皇帝手里的刀,这刀把子一直握在天启皇帝这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天启皇帝授意或者默许下进行的。 “皇爷对奴婢的关心奴婢粉身难报,奴婢实是感恩涕零……。”听到天启皇帝这么问,魏忠贤的老泪都下来了,抬手抹着眼泪跪倒就朝天启皇帝磕头。 “起来起来,伱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何必在朕面前如此?你是朕的人,又是为朕做事,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天启皇帝见此也有些感动,不管外人如何说魏忠贤飞扬跋扈,可在天启皇帝看来魏忠贤是最忠心不过的奴才,而且魏忠贤不飞扬跋扈又如何能对付得了东林党?总不能让一个老好人去干这种事吧? 又朝着天启皇帝磕了个头,魏忠贤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皇爷每日为天下殚精竭虑,瞧着皇爷这些日子又清减了不少,奴婢的心里就极不好受,朝中众臣尸位素餐却无一能为皇爷解愁,就连些许小事都需皇爷亲力亲为,奴婢无能,有时候奴婢心里在想,恨不能就此去死了才好……。” 说着说着,魏忠贤又忍不住流起了眼泪,情真意切看的天启皇帝心中也是感动。 魏忠贤说的没错,这朝廷中做些事实在是太难了,虽然有内阁,可内阁如今被东林党所把持着,东林党人一个个夸夸其谈,却根本做不了实事,更可恶的是一旦别人要做事,东林党却不支持,反而群起而攻之,扯来扯去把正常的事就扯到党争上去,根本就没办法把事干成。 对东林党的厌恶眼下天启皇帝心里已到了极点,可作为皇帝他也无可奈何。魏忠贤是他用来和东林党争夺权利的工具,但眼下魏忠贤还没有压过东林党的实力,面对东林党的反扑,魏忠贤能靠他自己虽摇摇欲坠却依旧不倒,反而时不时反击几下已很不容易了。 魏忠贤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太辛苦了,内忧外患中殚精竭虑,每日都在为国事操劳,如不是魏忠贤帮忙,他这个皇帝几乎有名无实,实在太难了。 想到这天启皇帝不由得心中感慨,看向魏忠贤的目光中也柔和了许多。 魏忠贤说了一大通话,引起了天启皇帝的共鸣,在天启皇帝感慨之余,抹着眼泪的魏忠贤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见情绪差不多了,这才说出了他要说的事。 魏忠贤对天启皇帝说,既然皇帝下旨意给南居益,让他尽快解决福建战事,一旦福建战事平息,那么壕镜贸易就没了后顾之忧,朝廷也能就此获得大量收益缓解财政。 不过魏忠贤以为仅仅这样还不够,眼下大明的财政只是略微好转,并没有彻底改变。之所以造成这个问题关键还在于大明的军费支出太大,自从萨尔浒之战后,大明在辽东一败再败,熊廷弼和王化贞又辜负了皇帝期望,导致山海关以东全部丢失。 现在辽东的军费支出极其庞大,只要一日辽东建奴不平定,这个军费开支就是居高不下,大明财政也不可能真正改善。 魏忠贤认为孙承宗去辽东后虽说眼下辽东局势平稳了不少,可孙承宗在辽东的花费实在是太大。不仅是辽东正常军费开支,还有孙承宗在辽东推行的战略有关。 孙承宗目前采取的是步步为营,以筑城作为据点稳步前推的战略布置,虽然有些效果,但筑城开支眼下已占了辽东军费的近半,而且按照孙承宗的谋划,一旦全部实施,其耗费实在吓人。 魏忠贤计算过,仅明年辽东的军费支出包括筑城开支要达到七百万两之巨,这样庞大的开支哪怕魏忠贤再想办法弄钱也很难满足。而且这仅仅只是一年的开支,按照孙承宗的计划这样推行下去,辽东支出等于是一个无底洞,到时候辽东建奴没被拖垮,大明财政就先垮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轻重缓急 魏忠贤的话让天启皇帝微微皱眉,他承认魏忠贤的担忧是有几分道理的。 天启元年时,整个大明的财政收入是七百五十五万两,因为当时辽东新败,为稳定辽东战事朝廷就要拿出一千万两的军费支出和其他支出,按照当年的财政收入来计算缺口就高达二百七十三万两。 为了填补不足,当时天启皇帝从内帑取出了一百三十万两救急,拨给了户部,可杯水车薪依旧不够,这也是天启皇帝后来让魏忠贤利用清税名义想办法弄钱的缘由。 而现在辽东每年支出就达到了之前等同一年财政收入的巨额,魏忠贤虽然在赋税一事上干的不错,却也无法长久维持这样的支出。 “魏伴伴的意思是……?” “回皇爷,奴婢只是寻思着,既然南居益在福建能主动开战,为何孙阁老不能在辽东也打上一打?要知道辽东战场军士皆为我大明精锐,如今辽东局势也稳定下来,孙阁老大才,这些日子整顿军队听说颇有效果,又铸造了不少大炮、火铳等火器,如有可能同建奴打上一仗,狠狠教训建奴,哪怕小胜也是好的。” “奴婢不怎么懂军事,但总觉得按孙阁老筑城步步为营之策耗费实在太大,倒不是奴婢觉得这城不应该筑,而且觉得就算筑城也不能总是避战。建奴猖獗众人皆知,只守不攻长久下去白白耗费朝廷的银子……。” “当然,这只是奴婢的一点愚见,奴婢只是想着为皇爷分忧,思虑辽东我大明现拥有精兵强将,数十万军队仅筑城却无用武之地罢了。不过,孙阁老这样安排是否另有深意,奴婢就不敢妄加评论……。” 说到这,魏忠贤停了下来,目光悄悄又朝着天启皇帝望去,似乎想从天启皇帝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可让他失望的是天启皇帝的脸色平静,仿佛对他刚才的话丝毫不在意,这让魏忠贤心里一沉。 “嗯,魏伴伴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终于,天启皇帝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可还没等魏忠贤露出喜色,天启皇帝又淡淡道:“魏伴伴,你刚才也说自己不懂军事,既然不懂还是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更好些。孙老师这人朕是清楚的,胸有韬略,去了辽东除军费开支大些并无他错,而且辽东筑城当初朕也是认可的,现在宁远已在修筑,锦州那边前些日子也传回了消息,这钱都花了,再停下了不更浪费?” “再者,这一年来建奴也太平了许多,足以证明孙老师的应对无错,至于朝廷支出方面的确大些,却也是没办法的事。魏伴伴,赋税等事你可需上心些,朕可等着这些银子呢。” “奴婢遵旨,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好生办事,定不负皇爷期望。”魏忠贤连忙回道。 “行了,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下去做事吧,朕得去一趟贵妃那边瞧瞧皇子。”天启皇帝摆摆手,说这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了笑容。 登基三年,天启皇帝终于有了后,其实在一个多月前天启皇帝的张皇后先诞下了一子,可惜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死胎,得知消息后天启皇帝大为失望,心中更是惋惜不已。 不过幸运的是在张皇后生子后仅仅十天,皇贵妃范氏也生了。这一次同样是一个儿子,而且孩子生下来很是健康,天启皇帝闻讯大喜,亲自给皇子赐了名,并重赏了范贵妃宫中诸人。 现在孩子已经满月,小家伙渐渐长开,容貌和天启颇为相似,更让天启皇帝心中欢喜。对这个皇子天启皇帝是喜爱有加,同时也对范贵妃更看重了几分,这些日子天启只要一空下来都会去范贵妃宫中坐坐,看看皇子,和贵妃说说话儿。 听天启皇帝如此说,魏忠贤连忙笑着吹捧了几句,又说了小皇子的好话,更让初为人父的天启皇帝心里高兴。站起身里,天启皇帝让魏忠贤自己先去忙事,而他去换了衣服,随后就去了后宫。 从乾清宫到皇贵妃的住处路不远,天启皇帝年少身体康健,根本没喊随身太监准备步辇。有准备这玩意的时间,他几步路也就到了,而且一天忙碌下来身子走动走动也好。 迈步朝着贵妃宫那边而去,天启皇帝脑海中闪过刚才魏忠贤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摇了摇头。 魏忠贤话中有话,天启皇帝不是没有听出来,而是故意装着不知。魏忠贤之所以突然扯上了辽东军费,又提到了辽东筑城开支,无非就是打着在皇帝面前告孙承宗一状的想法。 随着天启皇帝对魏忠贤的重用,魏忠贤如今在朝廷的地位越来越高,手里的权利也越来越大。就连强横无比的东林党,魏忠贤都不畏惧,哪怕实力不如也敢碰上一碰。 可在朝中,除了天启皇帝这个主子外,魏忠贤不是没有忌惮的人,而这个忌惮的人就是如今的辽东督师孙承宗。 孙承宗不仅是朝廷重臣,身上挂着内阁阁老和兵部尚书之衔,还是天启皇帝亲自任命的蓟辽督师。 换句话来说,孙承宗眼下已是位极人臣,人虽不在朝中,可对朝廷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前两者的身份暂且不提,仅仅是蓟辽督师就了不得,整个蓟辽孙承宗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掌握着大明最精锐的军队,文臣能做到他这地步已到了顶点。 更重要的是孙承宗还是天启皇帝的老师,身上有着“帝师”的光环,哪怕魏忠贤再忌惮孙承宗却也不敢和孙承宗明着干,因为魏忠贤很清楚孙承宗在天启皇帝心中的地位,要论圣眷孙承宗丝毫不亚于自己。 除此之外,孙承宗还是东林党。 孙承宗或者前首辅刘一燝在东林党中其实并不算是中坚,因为他们的政治思想相对缓和,不像杨涟、左光斗、袁化中等人那么激进,可以说是东林党中的温和派。 孙承宗入阁后又担任了蓟辽督师,他在东林党内的地位很快就得到了飞速提升,一跃就成了东林党内举足轻重的大佬。哪怕孙承宗自己不想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在辽东督师这一年多来,东林党的背景使得自己在朝堂上免去了诸多麻烦。 但有利也有弊,因为孙承宗的缘故也让东林党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越发大了些,毕竟他是蓟辽督师又手握军权,还有着帝师的身份。魏忠贤要和东林党争斗,孙承宗是一个无论如何都迈不过去的槛,无论孙承宗政治上再温和,可东林党的标签他是改变不了的。 东林党在朝堂上对孙承宗的支持让他在辽东能大展手脚,而天启皇帝的信任更让他拥有在辽东一言而决的权利。可是由于他的存在,同样也使得天启皇帝在授意魏忠贤对付东林党的时候有些束手束脚,再加上魏忠贤原本就对孙承宗的忌惮,更让魏忠贤生出了要先解决东林党必先搞垮孙承宗的想法。 今天魏忠贤和天启皇帝说这番话,无非就是在天启皇帝面前给孙承宗上眼药,同时还提醒天启皇帝不要忘记当年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往事。 辽东建奴如何坐大的?不就是因为当年李成梁的缘故?作为辽东总兵的李成梁在辽东等于土皇帝的存在,为保住手里的兵权和富贵,李成梁对朝廷阳奉阴违还养寇自重,自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谁都没想到最后玩砸了,以至酿成大祸。 现在魏忠贤故意提到孙承宗在辽东拥有重兵却不主动和建奴开战,一味以守为攻,修筑城池,这些所为不能不防,弄不好就是第二个李成梁。 不过对魏忠贤的小报告,天启皇帝根本就不在意,天启皇帝心里很清楚魏忠贤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更知道孙承宗绝对不是李成梁,也不会做第二个李成梁。 对孙承宗天启皇帝是极为信任的,辽东的一举一动也都在天启皇帝的关注之下,更重要的是孙承宗所提出的战略布置也是天启皇帝所认可的,在经历了登基初期的先后两场大败,天启皇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天子了,他清醒认识到要解决辽东建奴问题不是那么容易,以目前大明的军事力量直接开战胜算并不大,而现在孙承宗提出的步步为营以守代攻的战法才是最稳妥的。 大明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失败了,前三次的惨败已让大明伤筋动骨,眼下好不容易稳住辽东局势,这时候头脑千万不能发热,前车之鉴优在,天启皇帝可不会被魏忠贤的几句话所迷惑。 心里暗叹一声,天启皇帝觉得自己真是心力交瘁,这个皇帝做的实在无趣。可又能怎么办呢?这个位子一旦坐上去了就是有进无退,再难也只能咬牙坚持。对于孙承宗,天启皇帝早就有过打算,眼下绝对不是动自己孙老师的时候,大明现在需要孙老师,自己需要孙老师,辽东更需要孙老师,如果把孙老师搞走,辽东的烂摊子谁来收拾?后续的战略谁来执行? 既要从东林党手里夺权,也要稳定朝局和辽东,天启皇帝对魏忠贤的小手段也只能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非但如此还敲打了他一番,希望魏忠贤能明白自己的想法。至于孙老师的事暂时放一放,等时机成熟再讲吧,到时候委屈一下孙老师也是没办法的,谁让孙老师也是东林党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取而代之 在天启皇帝面前碰了钉子的魏忠贤回到住处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原本以为自己今日很有把握,借着福建的战事和财政问题给孙承宗上点眼药,天启皇帝就算不对孙承宗有想法,也必然会顺着自己话埋怨几句。 但没想天启皇帝根本就不搭理自己,反而提醒他魏忠贤不要多管闲事,只要好好做好自己的事,尤其把心思放到赋税上给朝廷过弄些银子才是正途。至于孙承宗更是一句不提,这提了还罢了,不提倒让魏忠贤心里忐忑不安,他琢磨来琢磨去,也吃不准天启皇帝的真正用意,难不成天启皇帝对自己有了意见? 想到这魏忠贤更是不安了,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今天不应该给孙承宗下眼药。自己的权势地位来自于天启皇帝,一旦天启皇帝对自己失去了信任,那么他魏忠贤所拥有的一切转瞬就会成为泡影。 凝神片刻,魏忠贤再也坐不住,换了身衣服就急急出了宫,去了他在宫外的府邸。 一个时辰后,几人匆匆来到府邸,进了屋拜见魏忠贤后,魏忠贤摆手让他们入座。 这几人坐在左手第一个的是崔呈秀,右手第一的是田尔耕,崔呈秀下首坐的是冯铨,田尔耕下首坐着是许显纯,再下分别是御史倪文焕和东厂理刑孙云鹤。 这六人都是魏忠贤的党羽,也是被东林党称为“阉党”的骨干。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身份,那都是魏忠贤的干儿子。 听说干爹召见,这六人片刻都不耽搁,急急忙忙地就赶了过来。魏忠贤让他们入座,喊仆人上了茶后等挥手让人退下,也不绕圈子,直接说起了今日天启皇帝见他的事。 等魏忠贤把事情经过一一说完,众人微皱眉头,心里明白干爹把他们找来是干嘛的了,福建之事不重要,赋税之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魏忠贤趁机给孙承宗上眼药却没上成,还被天启皇帝敲打了一番,心中忐忑的魏忠贤坐不住,找他们商量呢。 “恭喜父亲贺喜父亲!”就在其他人思索的时候,崔呈秀第一个开口说话,只见他站起身来笑呵呵地朝着魏忠贤拱手贺喜,年龄比魏忠贤小不了几岁的崔呈秀胡子一大把,看着比魏忠贤还年长,这口中却直称魏忠贤为父实在有些可笑。 不过众人没一个觉得好笑,毕竟大家都是魏忠贤的干儿子,这样算起来四舍五入就是亲兄弟,崔呈秀喊魏忠贤为父,他们同样也是如此。 “这喜从何来?”魏忠贤一愣,不由得纳闷。 “陛下如此信任父亲,自然是喜事,孩儿故此为父亲道喜。”崔呈秀不慌不忙回道。 “这话从何说起?”魏忠贤露出疑惑心中不解,而他的其他几个干儿子却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 崔呈秀笑着向魏忠贤解释,他告诉魏忠贤天启皇帝这么做并非是责怪魏忠贤,而是另有深意,魏忠贤以财政为由再加上辽东战事一直未有进展,提醒天启皇帝孙承宗一事实际上皇帝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天启皇帝真要责怪魏忠贤的话就不会是这样的口吻了,更不会把赋税大事依旧交给魏忠贤来办,还提醒他好好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按照崔呈秀的猜测,天启皇帝眼下只是考虑到大局缘故,暂时不想向孙承宗下手,再加上孙承宗又有帝师的身份,天启皇帝总得给自己老师一个面子。 魏忠贤想了想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可依旧还是不解地问崔呈秀是如何猜出天启皇帝暂时不想向孙承宗下手的。 崔呈秀笑了起来,他说今天天启皇帝把魏忠贤找去的缘故不就是因为给福建南居益去旨意么?南居益在福建的事他们都知道,这家伙耍了手段意图坑荷兰人一把,可想事却做的不漂亮,而且还瞒着给天启皇帝上了自吹自擂的捷报。 按理说,以南居益这个事,天启皇帝罢他的官都不为过,欺瞒圣上那还了得?可偏偏今日天启皇帝并没这么做,反而下中旨只是训斥了他一番,只是督促他尽快出兵作战,驱逐荷兰人罢了。 既然如此,以南居益的事来推论天启皇帝都能忍下,更不用说自己的老师孙承宗了。虽然他们和东林党有派别之争,从来尿不到一个壶里,但也不得不承认孙承宗的确是有本事的人。 自从孙承宗去了辽东后,辽东局势日渐稳定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借着筑成步步为营以守为攻的战略部署,孙承宗也收复了山海关以东的部分失地,依托大明强大的后盾不断压迫辽东建奴,使其叫苦不迭。 虽然如今辽东还未有大胜,可辽东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他们这些阉党可不是东林党那些夸夸其谈的家伙,包括崔呈秀在内都是有本事和眼光的,自然是看得出这点。 他们都能看出来,难道天启皇帝会视而不见?只要辽东局势向好的方面进展,孙承宗没有犯下大错的情况下,天启皇帝不会轻易去动孙承宗。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魏忠贤给孙承宗上眼药根本无济于事,弄不好还会引来天启皇帝不快。 可现在天启皇帝只是略微敲打了他一下,并没有说其他,依旧把重事交了给魏忠贤去办,这不等于表明了依旧信任魏忠贤的态度么?天启皇帝对魏忠贤如此信任,又如此爱护,这不是好事还是什么?崔呈秀如何不能为魏忠贤贺喜? “崔大人说的有理。”冯铨也站起身来,眉飞色舞道:“皇上对父亲说这些话,在孩儿看来正是信任父亲才是,另外孩儿觉得皇上不是不想动孙承宗,而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辽东战局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孙承宗去职,谁来接替?皇上高瞻远瞩,眼下权宜之计罢了,父亲不必多虑。” “是呀是呀,孩儿也是如此觉得。”田尔耕心思没有崔呈秀和冯铨这些文官那么活络,可话都说到这程度了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连忙附和道。 接着,其他众人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基本和崔呈秀的见解差不多。听着干儿子们如此说,魏忠贤仔细回忆着当时天启皇帝对自己说那些话的表情和口吻,片刻后他的神色缓和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孩儿们说的不错,看来今日的考教着实让为父满意。”魏忠贤脸皮够厚,这话一转就成了考教了,崔呈秀自然不会反对,笑嘻嘻地一个个吹捧了魏忠贤几句,顺势还拍了几下马屁,让魏忠贤心情大悦。 大笑了几声,魏忠贤又感慨天启皇帝不容易,皇帝每日用心国事,他们这些做奴婢、臣子的却不能为皇帝分忧实在是臣子之过。接着又说到了朝堂上的事,这些日子魏忠贤一伙人和东林党斗的厉害,但依旧被东林党压制着处于下风,这让魏忠贤很是苦恼。 魏忠贤说,东林党气焰如此嚣张,不仅是因为朝中东林党人众多,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孙承宗是蓟辽督师和帝师的身份,只要有孙承宗在,东林党就有了强助,他今日向天启皇帝进言其实也是考虑到这点,孙承宗不搞下去,朝堂的东林党就不好对付,只要弄垮了孙承宗,东林党必然实力大损,以后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父亲,话虽是如此,可陛下信任孙承宗也是事实,而且孩儿刚才提过,眼下孙承宗在辽东不可缺,就算陛下有意让孙承宗去职,可他去职后谁来接替呢?”崔呈秀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魏忠贤默默点头,这也是他刚刚想到的,这事的确难办,在座所有人都没有孙承宗的能力,自己手里也没可接替孙承宗的人,天启皇帝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没有动孙承宗。 “我这倒是有一人。”突然一个人开口说道,话一出口众人不由得向他望去,这说话的人是东厂理刑孙云鹤。 见众人朝自己望来,孙云鹤伸手朝上指了指:“诸位可别忘了这天牢里还住着一人呢,如别人或许比不了孙承宗,但此人是不同。” 众人一愣瞬间就明白过来孙云鹤说的是谁,一时间包括崔呈秀在内都皱眉思索起来,还别说,这个人的确是个人选,如让他接替孙承宗的确合适。 “不行!”就在这时候许显纯第一个开口反对:“你说的是熊廷弼吧?” “正是此人。” “呵呵,你可别忘了熊廷弼是死囚的身份,朝廷早就有旨意处熊廷弼死刑,只是皇上未有批复罢了。再者,起用熊蛮子必须先为他翻案,此案当初可是皇上钦定要办的,案子早就尘埃落定,谁敢翻过来?如熊蛮子无罪,难不成皇上当初错了么?更何况熊蛮子性格的满朝皆知,就算重新启用,你以为凭他这个臭脾气能为皇上所用?” 许显纯的话里还有一句没说,意思就是熊廷弼的臭脾气连皇帝的旨意都不卖账更何况他们,把熊廷弼弄出来先不说极其困难,就算成了熊廷弼也不可能成为自己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没必要干,再说这样做是否会激起东林党的反对暂且不说,弄不好还会得罪当初下旨问罪的天启皇帝。 许显纯的话顿时提醒了魏忠贤,魏忠贤连连摇头表示熊廷弼就不在考虑之中了,这熊蛮子自己虽然没接触过,但名声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这种人就算能用他也不想用。 孙云鹤呵呵一笑,却没生气,反而又道:“熊廷弼可用就能用,不能用也无妨。不过我倒觉得如不用熊廷弼或许可以用另外一人,这人或许可接替孙承宗,而且比熊廷弼更为合适。” “伱说的是何人?”众人顿时好奇心大起,就连魏忠贤都开口询问,要知道熊廷弼在大明可是大名鼎鼎,两任辽东经略如不是和王化贞闹的经抚不和也不会导致大败,其军事能力有目共睹。 现在孙承宗是蓟辽督师,他的能力也得到了证实,可偏偏孙云鹤说还有一人不比熊廷弼差,也能接替孙承宗,甚至比熊廷弼更合适,一时间大家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会是谁。 见众人询问的目光朝自己看来,孙云鹤这才说出了他举荐的人的姓名。 “袁崇焕!” “袁崇焕?此人是谁?”这个陌生的名字让大多数人面面相觑,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袁崇焕究竟是哪路神仙。 第三百章 拉拢 孙云鹤当即给大家介绍起袁崇焕来,作为东厂理刑的孙云鹤不仅是魏忠贤的干儿子,还是魏忠贤掌控东厂的实际负责人。 东厂的职能除了替皇帝监视百官并监察锦衣卫外,还有类似锦衣卫的同样情报职能,换句话来说孙云鹤就是个特务头子。 别人不知道袁崇焕,孙云鹤却是知晓的,作为魏忠贤的干儿子兼狗腿子,他平日里主要任务就是帮魏忠贤收集各类情报,其中也包括百官的情报。 袁崇焕如今是宁远主将,又是孙承宗重用的年轻官员,自然就被孙云鹤所注意。他对袁崇焕的情况进行过仔细了解,很快就摸清楚了袁崇焕是如何中了进士,又如何当的知县,包括后来由知县任调至兵部,又从兵部去辽东,一步步到现在的经历。 尤其袁崇焕在京师兵部任职的时候还和狱中的熊廷弼有过联系,向熊廷弼讨教过关于辽东军事相谈甚欢。去了辽东没多久,袁崇焕的能力就被孙承宗所看重,仅仅一年之内就保举袁崇焕升官,又让他负责宁远防线,派满桂、祖大寿二人协助。 现在的袁崇焕在京师名声不显,可在辽东却名气不小,在孙承宗的栽培下更隐隐有其接班人的模样。如果说孙承宗不当蓟辽督师,那么谁负责辽东的话,除去在牢里的熊廷弼外,恐怕也就这个袁崇焕合适了。 “孙兄,听你这么说,这袁崇焕不就是孙承宗的人么?让他替孙承宗恐怕……。”倪文焕皱眉问道。 “是也不是。”孙云鹤笑道:“孙承宗对袁崇焕虽有知遇之恩,但袁崇焕并非孙承宗的门生,也同东林党毫无瓜葛。而且袁崇焕此人很是自负,还有一股执拗的蛮劲,哪怕孙承宗对其有恩,但要说袁崇焕对孙承宗惟命是从倒也不是。” “哦,这又是为何?”冯铨忍不住开口询问。 孙云鹤当即笑着把袁崇焕和孙承宗之间的事挑了一些说,孙云鹤不愧是特务头子,对于辽东的情况摸的很清楚,而且东厂在辽东放了不少探子,尤其是孙承宗身边也有人。 孙云鹤告诉魏忠贤和诸兄弟,孙承宗的确看重袁崇焕,也重用栽培袁崇焕,袁崇焕表面上对孙承宗恭恭敬敬,可实际上这是一个很骄傲自负的人,在他看来自己的才能并不亚于孙承宗,甚至在有些方面更胜其一筹。 袁崇焕对孙承宗的关系实际上并不如表面那么亲近,所谓的尊重只是出于上下级的缘故,再加上孙承宗对袁崇焕的确不错,袁崇焕出于这点和孙承宗交往亲密些罢了。 可实际上袁崇焕是一个极为自利又自负的人,他和孙承宗之间同样有着矛盾。 说他自利自负,袁崇焕为达到目的往往不会考虑什么后果,比如当初所有人对熊廷弼避而不及,可偏偏袁崇焕一个刚刚进兵部的小官跑去狱中见熊廷弼,还向熊廷弼讨教辽东军事,这种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此外,袁崇焕到了辽东后对辽东的军将颇有招揽手段,这也能看出袁崇焕不同于普通文官的一面。不仅如此,袁崇焕这人还刚毅果断,做事不计后果,就在几个月前因为擅杀军士差一点激起哗变,袁崇焕被孙承宗骂的狗血淋头,虽事后当着孙承宗的面承认错误并且道歉,可实际上心里很不以为然,私下更发了一番牢骚,认为孙承宗性格软弱瞻前顾后不够果断,自己做的根本就没错。 到了宁远,袁崇焕虽执行孙承宗的战略部署,可在许多小事上暗中阳奉阴违采取了和孙承宗不一样的手段,这也是他和孙承宗的不同之处。 “咱家想起来了,怪不得听着这个名字熟悉,咱家记得当初在皇爷那边见过这袁崇焕上的折子,洋洋洒洒数千言,皇爷看后对此人颇有印象。”听到这,魏忠贤突然一拍额头说道,刚才孙云鹤提到袁崇焕的名字时他就觉得耳熟,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哪里听说过,直到现在才猛然回忆起来。 崔呈秀急忙询问魏忠贤当时袁崇焕给皇帝上折的内容,魏忠贤识字不多,他虽然看到过这个折子,但对折子里的内容也只是听人口述,再加上天启皇帝也是有意无意提了这么一嘴罢了。 听完魏忠贤的回答,崔呈秀又问了问孙云鹤所掌握的袁崇焕的情况,接着他思索片刻点头道:“如真是如此,这个袁崇焕或许可为我等所用,不过我觉得此事还需试上一试才行。” “父亲,孩儿以为可先试探一下袁崇焕,派人拉拢一二瞧瞧他的反应,如袁崇焕真如孙兄所说的那样,只要他对父亲表示出有附和之意,那么这人或可有用。此外,袁崇焕如今官职还太低,就算能用也无法取代孙承宗,不过这都是小事,只要他肯投向我等,只要有父亲在,还怕他不能升官?” “说的有理!”魏忠贤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这些干儿子中崔呈秀是最有脑子的,自从收下了崔呈秀后,崔呈秀给他出了不少点子,随着时间的推移,魏忠贤对崔呈秀极为信任。 再说了,孙承宗位高权重,在天启皇帝心中的地位不低,也极受信任,要弄走孙承宗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在现在魏忠贤还无法解决孙承宗的问题,不过孙承宗一日在蓟辽督师的位置上,魏忠贤一日就不舒服。 这个事从长计议,不急得一时,既然孙云鹤提出这个袁崇焕可以为己所用,倒也可以一试。就算不成,对魏忠贤等人来说都没损失,假如真成了,那么在辽东就有了一个可用之人,一旦时机成熟,以袁崇焕替代孙承宗就顺理成章,只要孙承宗一倒东林党就失去了一个重要助力,对付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既然魏忠贤发了话,当即又把这个事交给了崔呈秀去办,又点名让孙云鹤配合,崔呈秀自然就接了下来。 不过田尔耕忍不住跳出来说锦衣卫也可帮忙,毕竟锦衣卫同样也是特务机构,在辽东的锦衣卫人数不少,而且他田尔耕还是左都督,眼下袁崇焕在宁远领军,无论是锦衣卫又或者五军都督府出面更为恰当。 对于田尔耕的主动请缨魏忠贤也不意外,他很清楚田尔耕是想争宠呢。今天因为这事崔呈秀露了脸也就罢了,可偏偏孙云鹤提出了袁崇焕这个关键人物得到了魏忠贤的认可,这让掌控锦衣卫的田尔耕有些坐不住了。 在田尔耕看来,东厂的权利虽然比锦衣卫大,可要以情报而言他的锦衣卫才是最强大的。可偏偏在这个事上孙云鹤占了上风,如此下去不等于他的锦衣卫是吃干饭的了? 就算大家都是魏忠贤的干儿子,可干儿子之间也有亲疏不是?为了干爹的大业,他们这些做干儿子内卷也是正常的,所以这事无论如何都要插上一手。 魏忠贤对田尔耕的小心思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哈哈大笑之间就答应了田尔耕的请求。 见魏忠贤同意,田尔耕心头大喜,恭恭敬敬给干爹行礼后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这个事做好。随后田尔耕还故意冲孙云鹤一笑,一副得意的模样,孙云鹤倒也不恼,依旧乐呵呵地样子。 事情说完,魏忠贤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离宫也有些了时间,眼看着再等会宫门落锁不回去不行。 起身说了两句话,魏忠贤准备回宫,几个干儿子连忙行礼告退,可这时候崔呈秀行完礼后却没马上跟着其他人一起走,站在那边一副有事的模样。 见他这样,魏忠贤心知肚明,笑呵呵地等田尔耕等人离开后向崔呈秀招了招手,崔呈秀连忙屁颠屁颠跑到魏忠贤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来,低声和魏忠贤说起了话。 “你说老崔又在干嘛呢?”出了魏忠贤的府邸,田尔耕缓了两步,等后面的冯铨走上来后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两人走到一旁交谈起来。 “呵呵,老崔这人你还能不知晓?那一次见义父他不都是这样?”冯铨笑着回答道,可话语中却带着一股酸溜溜的醋味。 都是魏忠贤义子,可魏忠贤对崔呈秀的重视其他义子全看在眼里,别看崔呈秀年龄最大,官位却不怎么样,但在魏忠贤面前却比他们所有人更受重视。无他,因为崔呈秀这家伙会来事,而且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是他们这些义子里最多的,再加上崔呈秀平日里张开父亲如何闭口父亲怎样,时不时帮着魏忠贤谋划,魏忠贤极为看重于他。 就像今天这个事,崔呈秀又在众人面前出了风头,不仅第一个点出了天启皇帝的真正想法,还顺势提出了拉拢袁崇焕的建议,使得魏忠贤把这个事交给了他来处置。 虽然孙云鹤作为建议人也参与其中,田尔耕更是厚着脸皮主动请缨,魏忠贤让他们两人协助崔呈秀,可崔呈秀依旧是三人中的主事人,仅此就让田尔耕心里不舒服。 在这些义子中,田尔耕和许显纯、冯铨的关系最好,许显纯是田尔耕一手提拔起来的,眼下就在田尔耕手下当差,是锦衣卫实际的二把手。不过许显纯虽然也是勋贵出身却是个武夫,平日里做些打打杀杀的事没得说,但要论花花肠子可比不上文官的冯铨。 第三百零一章 谣言汹涌 “冯老弟,这老崔每次都在义父面前露脸,今天又是大出风头,相比之下我等……你可有什好法子?”田尔耕觉得不能让崔呈秀这么继续下去了,崔呈秀这老小子如此内卷,让他们这些其他义子如何自处? 话说回来,他田尔耕投靠魏忠贤的时间比崔呈秀可早不少,当初天启皇帝刚刚开始重用魏忠贤的时候,田尔耕就搭上了魏良卿的路子,随后投入了魏忠贤的门下。 可就算这样,崔呈秀这老小子后来居上,没多久也成了魏忠贤的义子之一,而且在这些义子中崔呈秀的官位并不高,更不用说和他这个左都督兼锦衣卫指挥使比了,眼下却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压了他一头。 这从众义子在魏忠贤面前的座次排位就能看出来,不由得让田尔耕有着深深的忧虑。他田尔耕也想为义父多做些事,多出些力啊,可惜田尔耕的脑子没有崔呈秀好使,这点不能不承认,哪怕他再想办法,也只能看着崔呈秀在魏忠贤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 “这个……。”冯铨凝神想了想,同作为文官他也嫉妒崔呈秀,只是表面上没表现出来罢了,再加上冯铨投靠魏忠贤的时间不长,虽然也拜了魏忠贤为义父,却在众义子中排位只是中等。 此外,他和田尔耕一个文一个武,双方在仕途上没什么冲突,而且他们和魏良卿都有几分交情,这也是他们之间平日走的近的原因。 今天田尔耕拉住自己说这些,其实田尔耕所说的也是他心里所想的,大家都是义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崔呈秀老是在义父面前出风头吧?这让冯铨心里也是不爽。 “老田,不如这样……。”眼珠子一转,冯铨想出了一个主意,凑近田尔耕耳边嘀咕了几句。片刻后,田尔耕的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这个办法好,走走走,我们一起?” “走!” 两人会意一笑,瞬间达成一致,接着上了轿子就一起离开了魏忠贤的府邸。 田尔耕和冯铨离开之时,府邸内的魏忠贤也听完了崔呈秀的小报告,起初崔呈秀在他耳边说这些事的时候魏忠贤还是笑眯眯的,可听着听着他的脸就冷了下来,等崔呈秀说完后,魏忠贤的一张脸更是黑的犹如要滴出水来一般。 “啪”的一声,魏忠贤抓起一旁的茶盏就往地上狠狠一摔,精美的瓷器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如此动静瞬间引起了外面的人警觉,守在外面的几个东厂番子急忙就闯了进来,一脸警惕戒备,手里的刀都拔了出来。 “滚出去!”魏忠贤两眼圆瞪劈头就骂,东厂番子顿时一愣,见崔呈秀站在魏忠贤身边神色如常,魏忠贤却一副怒火冲天的架势,还有地上被砸碎的茶盅残片。 这几个东厂番子什么话都没说,连忙把刀收了起来,后退着离开,到了门口顺手又把撞开的门给重新掩了起来。 “父亲不必动怒,东林党如此下作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见魏忠贤着实气的厉害,崔呈秀轻声安慰道。 “这能一样?”魏忠贤瞪了崔呈秀一眼,气呼呼道:“这群混蛋说咱家也就罢了,可居然把皇爷也扯了进来,还四处如此散布谣言。一旦皇爷得知,你叫咱家如何解释?” “父亲不必多虑,陛下乃英主,如此谣言只能蒙骗那些愚夫愚妇,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不会相信。再者,东林党这么做不就是要父亲方寸大乱么?父亲可千万不能上了东林党的当啊!” 崔呈秀这句话顿时提醒了魏忠贤,他想了想默默点头认为崔呈秀说的对。可他心里的怒火却没平息多少,对东林党的恼怒比往日更多了几分。 这些东林党实在是太下作了,常言说的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东林党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听说东林书院还挂着顾宪成所写“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对联,可这些东林党嘴上仁义道德,肚子里却是男盗女娼,哪里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 魏忠贤气的不是东林党对自己怎么样,反正他和东林党的矛盾早就不可调和了,双方斗的不可开交。如果东林党仅仅只是针对自己,魏忠贤也不会这么生气,可偏偏东林党不仅编造对自己的谣言,还把天启皇帝和皇后也扯了进来,这就完全不同了。 魏忠贤怎么都没想到东林党会如此下作,编造出这样的谣言。 崔呈秀告诉自己这事的时候一开始魏忠贤还不以为然,可随着崔呈秀的讲述魏忠贤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气得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怎么都没想到东林党居然会散布这种谣言,把前些时候张皇后生下死胎的锅扣到了自己头上,泼他的脏水不算,还谣言造到了皇帝和皇后头上。 东林党暗中散布消息,说皇后张嫣之所以会生下死胎完全是他魏忠贤和客氏所为,因为张皇后入宫后对魏忠贤一直不假言辞,和魏忠贤的关系不好。魏忠贤和客氏为了报复张皇后,避免张皇后生下嫡子影响到他们在宫中的地位,所以就使了奸计下了毒手。 东林党说,魏忠贤趁着给张皇后推拿按摩的机会弄死了张皇后肚里的皇子,这才是张皇后生下死胎的真正原因。并且造谣说,魏忠贤和客氏得知张皇后生下死胎后还弹冠相庆,私下大摆宴席洋洋得意,如此行为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这个消息把魏忠贤给气的不轻,魏忠贤怎么都没想到东林党会编造出这样的谣言来。 魏忠贤承认他和皇后张嫣的关系的确不怎么样,张嫣入宫以来一直对魏忠贤横竖看不顺眼,经常没事找事就把魏忠贤找去训斥一顿,言语之间拐弯骂魏忠贤这个狗奴才妖言蛊惑皇帝,致使皇帝不亲君子远小人。 面对这样的皇后,魏忠贤是叫苦不迭,可又无法反驳。毕竟张嫣是皇后,是六宫之主,他魏忠贤虽然权势滔天,可却是皇家的奴婢,手里的权利完全来源于皇帝,皇后和皇帝一体都是自己的主子,主子骂奴婢几句,奴婢也只有生受着的份。 为了这个事,魏忠贤也和天启皇帝私下诉过苦,天启皇帝心里也明白张皇后看魏忠贤不顺眼。天启皇帝看在皇后的份上不好责怪皇后,只能好言劝了劝魏忠贤,并且让他尽量少和皇后接触,免得两人见了心里都不舒服。 就这样魏忠贤在宫里基本都是绕着皇后走的,能不见就不见,就算皇后要找自己麻烦,魏忠贤也是先去找皇帝汇报,然后让天启皇帝帮自己周旋一二。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魏忠贤又不傻,更没受虐的倾向,一向对张皇后敬而远之。 自张皇后怀孕以来,魏忠贤除去跟着天启皇帝一起见过张皇后几面,从未私下去见张皇后。可就算这样居然传出了如此谣言?更把张皇后生下死胎的锅扣到了他魏忠贤的脑袋上,东林党人其心之歹毒可见一斑。 先不说魏忠贤根本就没做过这种事,而且以张皇后对魏忠贤的厌恶怎么可能让魏忠贤给张皇后推拿按摩?他魏忠贤又不是技师出身,根本不懂这些,再加上一番推拿按摩就能弄死孕妇肚子里的孩子,难不成他魏忠贤偷偷练了葵花宝典?又或者会化骨绵掌? 但凡有些脑子的人就不会信这些,可偏偏东林党把这些谣言说的绘型绘色,仿佛魏忠贤给张皇后按摩推拿的时候,东林党人就站在一旁看着一般。说魏忠贤当时是如何按摩推拿,当时的张皇后又是如何苦苦忍受魏忠贤的“毒手”,事必后张皇后又是怎样哭喊呼喊最终生下的死胎,魏忠贤又是如何躲在一边高兴的眉飞色舞洋洋得意……。 这些活灵活现地描述简直比当事人还清楚,这样的联想力不去写话本简直屈才了。 大明的太监又不是唐末的太监,甚至拥有废立皇帝的权利。 魏忠贤的权势再大也只是皇家的奴婢,怎么可能有胆量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更何况魏忠贤和张皇后的矛盾只是张皇后一向看魏忠贤不顺眼罢了,魏忠贤躲着就是了,正常人都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至于什么魏忠贤担心张皇后生下嫡子威胁到魏忠贤的地位下次毒手更是无稽之谈,魏忠贤的主子是天启皇帝,只要天启皇帝信任魏忠贤,魏忠贤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何况天启皇帝少年登基,眼下也才十九岁而已,皇帝春秋鼎盛,身子又一向康健,在皇位至少还能坐个几十年呢,魏忠贤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刚生下来吃奶的娃娃就感觉到有威胁? 魏忠贤的年龄不小了,他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有道是七十古来稀,等天启皇帝三十岁壮年的时候,他也差不多到古来稀的年龄,到时候能不能活到这个岁数还是两说呢。 就算这样,十一年后,皇子也只是少年而已,哪怕立为太子一个少年太子又能有什么威胁?东林党编造这样的谎言简直把魏忠贤的肺都气炸了,他恨不能把编造谎言的东林党人抽筋剥皮才能解其心头之恨。 第三百零二章 天启的反击 因为谣言的缘故魏忠贤气的不轻,在崔呈秀的再三劝说下这才冷静下来。 他追问崔呈秀这谣言究竟是东林党谁搞出来的,崔呈秀告诉魏忠贤具体编造谣言的人无法查证,但这个谣言最早是从杨涟、左光斗等身边人传出来的,如此可见,杨涟、左光斗这几个人的嫌疑最大。 听到这几人的名字,魏忠贤更是气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此时崔呈秀提醒魏忠贤,现在谣言还没传入宫中,这事皇帝还不知道,魏忠贤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天启皇帝说清楚此事,免得谣言扩散后被动。 魏忠贤一愣之下顿时醒悟,连连点头表示有理,接着他那里还坐得住?当即就让崔呈秀继续追查谣言的出入,而魏忠贤自己急急忙忙就出了府邸,赶回了皇宫。 回到皇宫,魏忠贤先去找了客氏,接着两人一起去见天启皇帝。 此时的天启皇帝已从范贵妃那边见了皇子并陪着范贵妃用了晚膳后回到了乾清宫,正难得有闲工夫摆弄他心爱的木匠玩意呢。 魏忠贤和客氏突然求见,天启皇帝好奇之余他们这么晚来干嘛?也没在意就让两人进来,没想到一见天启皇帝魏忠贤就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而在他身边天启皇帝的乳母客氏也是哭得泪如雨下,一副委屈的不行样子。 见到他们如此,天启皇帝诧异莫名,连忙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可魏忠贤和客氏都不说,只是流泪大哭,还口口声声讲对不起皇帝,魏忠贤要以死谢罪,客氏说要出宫回老家了此残生,这些话让天启皇帝不知如何是好。 好言劝了客氏,又瞪着眼让魏忠贤把话说明白,今天白天不好好的么,怎么才几个时辰就这样了?他们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大伴,一个是奶大自己的乳母,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有什么事非得这样?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魏忠贤这才跪着把东林党的谣言一事告诉了天启皇帝,说完后魏忠贤指天发誓,说自己从来没有过谋害皇后和皇子的想法,而且因为皇后张嫣一直对魏忠贤看不上,魏忠贤总躲着皇后,就算寥寥几次见皇后,也是陪着天启皇帝去的。 至于客氏就更委屈了,她哭哭啼啼对天启皇帝说她就是一个妇道人家,因为皇帝重情重义把她留在宫中赡养,还给了她夫人的名号,平日里只是住在宫中而已,从不过问国事,至于皇帝的皇后、妃子也不怎么见,哪怕见了客氏也是客客气气的。 现在居然东林党诬陷她和魏忠贤暗中联手谋害皇后和皇子,她实在是委屈之极。东林党把这样的脏水泼到她这个妇道人家身上,简直其心可诛。这不能不让客氏觉得害怕,当初的移宫案过去没几年,李选侍的前车之鉴尤在,东林党当年为了把李选侍赶走什么毒招都是使得出来,就连天启皇帝的养母李选侍最终没反抗之力么? 眼下东林党把矛头又对准了她,相比李选侍她客氏只是乳母,哪里是东林党的对手?如果继续留在宫中,说不定下场比李选侍更惨,为了活命客氏恳求天启皇帝看在喂过他奶的份上放她回乡,说不定还能了此残生。 魏忠贤和客氏的话让天启皇帝大吃一惊,天启皇帝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谣言散布。天启皇帝听完气的不行,拳头更是紧握,抬起一脚就踢翻了还没做完的一件木器。 “反了!反了!如此诬陷朕和皇后,如此对付朕身边的人,好!好一个东林党!好一个东林党!” “皇爷,奴婢恳求皇爷看在奴婢为皇爷做事忠心的份上赐奴婢全尸,以平息谣言。”魏忠贤磕头如捣蒜,几下就把额头给磕出血来,红的耀眼的鲜血顺着磕破的头皮流了下来,和他的泪水混成了一团。 在一旁,客氏也是哭声不止,言语中恳求天启皇帝放自己归乡,以保全性命。 看着他们两人凄惨的模样,天启皇帝心里更是难受之极,强忍着怒火先把客氏搀扶起来,接着让魏忠贤不要再磕头了,起来说话。 皇后张嫣生下死胎,这个事虽让天启皇帝伤心,但却从未想过会是魏忠贤和客氏联手做的。天启皇帝又不傻,魏忠贤虽然和皇后有矛盾,可皇后是主子,魏忠贤是奴婢,哪里有奴婢和主子对着干的道理?更不可能有这样大的胆子向皇后伸手。 再说了,皇后张嫣也从来没说过有这么一回事,魏忠贤平日又忙的很,不仅是司礼监和东厂的事就够他忙活的了,还有现在地方赋税和贸易的琐事,每天都是忙得脚不停的。 就算难得有闲,魏忠贤也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怎么可能跑到后宫去祸害皇后?难不成他这个皇帝是摆设?是傻子? 客氏就更不用说了,她是自己的乳母,一向疼爱自己,天启皇帝也把她当成自己的长辈孝敬,皇后是皇帝的妻子,也是六宫之主,客氏在宫里这么多年会不懂这些规矩?更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样的事。 至于什么忌惮他有了皇子威胁到魏忠贤的地位更是无稽之谈,这天下哪里有皇子能威胁太监地位的说法?再者,范贵妃和皇后怀孕的时间差不多,两人生产的日子仅差十天而已,如果魏忠贤和客氏要向他的皇子下手,为什么范贵妃生的皇子好端端的没事?更何况他们这么干又有什么好处? 天启皇帝自己都没想到东林党会弄出这样的谣言来,明面上似乎针对的是魏忠贤和客氏,可实际上是在针对自己。如果天下人把这事信以为真,那么自己这个皇帝不就成了昏君了?而他的皇后在后宫连一个太监都不如?成为了任人欺凌的摆设? 大明开国两百多年,从未发生过这等事,再联想到客氏刚才提到李选侍,天启皇帝心里更是愤怒不已,他脑袋中瞬间闪过了当初李选侍带着自己躲在乾清宫中瑟瑟发抖,面对冲进来的东林党人惊恐万分,而杨涟领头直接把他从养母怀中抢走,扛在肩上就跑的一幕,天启皇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的天启皇帝还是一个皇子,又只有十五岁,父皇去的突然,他和李选侍孤儿寡母外无强援内无依靠,只能被东林党人所摆弄。最终弄出了这么一个移宫案,在东林党人的逼迫下天启皇帝无奈之下为了自保只能下旨违心承认李选侍是害死自己生母的凶手,并按照东林党的意思把自己的养母从乾清宫赶走。 这个事一直都是天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虽说已过去三年,却怎么都无法忘却。 现在的李选侍早已移居后宫,没了当年的风光。而且因为东林党的缘故,天启皇帝并没有给李选侍应有的封号和后宫权利,除了关照魏忠贤平日多多照料李选侍,给予生活上的优待外,几乎没什么人再记得这个人了。 但在天启皇帝心里,他对李选侍终究是有感情的,作为儿子他自然明白扣在李选侍脑袋上的那顶谋害自己生母的罪名是怎么来的,而且泰昌皇帝在当太子的时候就选定了李选侍作为自己的养母,天启皇帝跟着李选侍生活了不少时间,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作为皇帝如此无奈亏待自己的生母和父皇的宠妃,天启心中一直有愧。而现在东林党又散布出如此谣言,其心可诛。想到这,天启皇帝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他对东林党人的恨达到了顶点,如果不是理智压制,天启皇帝甚至有意一怒之下下旨让东厂和锦衣卫出动,把这些污蔑造谣之人全部抓起来下狱。 深呼吸,努力平复了心情,天启皇帝冷静下来后安抚了客氏几句,让她不用多想,更不要提什么离宫回乡的话,只要自己一日在,客氏就是自己的长辈,作为晚辈把她赡养在宫中名正言顺。 让人把客氏先搀扶回去,等客氏走后,天启皇帝在殿中笃步,灯烛的照映下,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过了许久,天启皇帝停下脚步,转身朝着站在一旁的魏忠贤望去,当他看见魏忠贤一头血污狼狈的模样,天启皇帝心里更不好受。 “魏伴伴!” “奴婢在!” “传朕旨意,皇后宫中宮人全部发往浣洗局当差,重新挑些信得过的人服侍皇后。” “奴婢遵旨。”魏忠贤心头大喜,总算自己没白忙活,天启皇帝的意思很明确,谣言虽然是东林党传出来的,可皇后后宫中恐怕有东林党的耳目,要不然东林党人作为外臣如何又知道皇后宫里的情况?把一些细节描绘的如此活灵活现? 现在天启皇帝让他把皇后后宫的人全部换掉,就表示天启皇帝也察觉到了这点,对后宫进行清理,以免再有类似的谣言散布。历朝历代,窥探大内可是重罪,天启这么做已算得上仁慈了。 “皇爷,要不要奴婢仔细查一查?”魏忠贤问了一句。 天启皇帝想了想点点头:“查一下也好,这事你去办吧。” “遵旨!”魏忠贤心里乐开了花,如此一来皇后宫里自己就能动手了,想到之前张皇后对他的态度,他这一次借这个机会也可顺势报复一下,好好出一口气。 可没想魏忠贤正这么打算呢,天启皇帝又警告了他不要打皇后的主意,既然有了这个谣言,他就更应该做事稳重,免得落人口舌。魏忠贤一听顿时一惊,连连称是,把刚冒出来的念头生生压了回去。 天启皇帝淡淡又道:“下旨,先帝选侍李氏之罪查无实证,之前罪名一应除去,尊封选侍李氏为康妃,供奉依例,由哕鸾宫移长春宫安居……。” 说到这天启皇帝顿了顿,又道:“御史贾继春起复原职,赐银百两,赏赐服四等……就这样吧。” “皇爷万岁!万万岁!” 第三百零三章 京师传信 朱慎锥看着从京师送来的信,张锡钧在京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自己来信,把京师的情况仔仔细细进行汇报。 虽然天寒地冻路不好走,但有着朝廷的驿站再加锦衣卫的渠道,从京师向平阳递信还是很容易的,而且张锡钧给朱慎锥都是密写,就算信落到旁人手里也看不懂里面的内容。 这一次张锡钧的信比较长,接到信后光是“译信”就花了些时间,等看完信后,朱慎锥眉头紧锁。 魏忠贤如今和东林党斗的不可开交,随着魏忠贤的权势越大,历史上所谓的阉党已有了模样,现在的魏忠贤还不是那位权势滔天的“九千岁”但也相差不多了。 围绕着魏忠贤的人越来越多,阉党的权势也就越重,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天启皇帝在背后扶持的缘故。 在天启皇帝的指示下,魏忠贤一步步从一个普通太监走到了今天的地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魏忠贤等羽翼大成,阉党和东林党的争斗才会真正开始。 张锡钧判断,现在的阉党还不是东林党的对手,但两者的差距已拉近了不少,再加上天启皇帝刻意维护阉党的举动,别看东林党现在依旧把持朝政,可实际上朝堂上已隐隐有了激烈的迹象。 张锡钧告诉朱慎锥,如果他判断的不错,短则一年,长则两三年,魏忠贤必然会和东林党决出胜负。而且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中最后只有一个赢家,但这个赢家绝对不会是东林党,也不会是魏忠贤。 那么这个赢家又会是谁呢?正是谁都没注意到的,躲在皇宫大内的天启皇帝。 对天启皇帝这个人,在去京师之前张锡钧并不了解,甚至刚到京师的时候还因为这样那样的传闻使得张锡钧对天启皇帝的感官不怎么样,只觉得这个少年皇帝是一个宠信身边人,沉迷于木匠的帝王。 历史上这样的帝王不少,有名气的也有许多,其中号称词宗的后唐李煜就是如此,还有大名鼎鼎善于书画的宋徽宗赵佶也是。 在大明类似的皇帝也不少,宣宗爱斗蟋蟀被称为蟋蟀天子,武宗朱厚照吃喝玩乐,嘉靖皇帝沉迷修道,就连天启皇帝的爷爷万历皇帝几十年不上朝躲后宫里当宅男……。 如此林林种种,丝毫不为奇。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京师的张锡钧渐渐发现这位被传闻的木匠天子并不是那么简单,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深意,尤其是重用魏忠贤扶持出所谓的阉党更是一着妙棋,而这步棋现在的威力也越渐越大。 在外人看魏忠贤是手握权势的大太监,可实际上他只是天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这刀把子一直都握在天启皇帝手中,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于天启皇帝的授意。 张锡钧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而且他在京师和魏良卿又是好友,还通过魏良卿结识了魏忠贤包括魏忠贤的那些干儿子,比如田尔耕、崔呈秀、冯铨、许显纯、倪文焕、孙云鹤等人。 在同他们的接触下,张锡钧这才发现了一个外人不知的情况,那就是所谓的阉党实际上是帝党才对,这些人包括魏忠贤在内都是天启皇帝的棋子,下棋人正是这位被称为木匠皇帝的天子。 等搞明白这些后,张锡钧不得不感慨天启皇帝的谋划之深,手段之老道,用人看人之准。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少年天子居然做出这样的安排来,实在是让人感到意外,而他身上笼罩的“昏庸无能”和沉迷木匠的爱好只是他的一层保护色,为的只是麻痹他的政治对手——东林党罢了。 张锡钧告诉朱慎锥,天启皇帝是一个英主,他所谋划的一切无非只要巩固皇权罢了,而且在他的谋划中随着魏忠贤的势力不断膨胀,隐隐已借魏忠贤的力量达到了一定目的,虽然眼下东林党还暂时掌控朝政,但张锡钧判断东林党失败只是时间而已。 一旦东林党彻底斗垮,朝堂上就成了阉党的天下,可这所谓的阉党又是掌握在天启皇帝手里的,也就是实际的帝党。到那时候,天启皇帝手中的皇权就再无对手,大明朝廷也能以天启皇帝的意志开始运行,不会再有类似东林党这样的政治团体从皇帝手里夺权了。 等到这个时候,天启皇帝再慢慢削弱魏忠贤手里的权利,又或者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弄掉魏忠贤,最终大权就彻底掌控在天启皇帝手中了。 至于天启皇帝能否解决魏忠贤?这个问题张锡钧并不担心,大明和其他王朝不同,大明太监的地位和生死一直都在皇帝的手里,当年武宗朝时号称“立皇帝”的刘瑾如何权势?哪怕现在的魏忠贤也比不上刘瑾势大,可刘瑾的下场又是如何?只是武宗随手写的一张小小的纸条罢了,瞬间就把刘瑾从云端打翻地上,落了个千刀万剐的结局。 在张锡钧看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那或许也就是魏忠贤走下政治舞台的那一日了。到时候朝堂上强横的东林党被魏忠贤一扫而空,天启皇帝又借着魏忠贤收拢了皇权,朝廷内阁、六部乃至地方都会是天启皇帝的人,天启皇帝也不需要杀掉魏忠贤,只需要适当地限制他的权利,又或者再扶持一个人替代魏忠贤,那么一切就和如今完全不同。 张锡钧判断,一旦事成天启皇帝会成为大明历代帝王中少有真正握有大权的帝王,当这个答案从张锡钧的脑海中浮现的时候,张锡钧自己都吓了一跳,深思之下对天启皇帝更是佩服不已。 在给朱慎锥书信里,张锡钧婉转地告诉朱慎锥,天启皇帝非常不好对付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如此老道,根本就不像是少年天子的手段。 当看到这些内容的时候,朱慎锥一时间也陷入了深思,作为一个后世人,对于明末还是有所了解的,尤其是天启皇帝这位木匠天子和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更是如雷贯耳。 但前世的时候朱慎锥只是从冷冰冰的文字中对这段历史有大致的了解,又或者是通过影视剧知道一些,但真实的历史并非这样,尤其是当自己身处于真实历史中的时候,一切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他承认张锡钧提醒的有几分道理,不过张锡钧对天启皇帝的未来也过于乐观了,按照朱慎锥的记忆,天启皇帝是英年早逝的,假如他死的不是那么早的话,历史恐怕的确会不一样,可惜的是天启皇帝的命很短,就在他扶持阉党达到顶峰的那时候就突然死了,而随着他的去世,权势滔天的魏忠贤也跌下了云端,一切都成了云烟。 朱慎锥打算事后给张锡钧去一封信,信里安抚他几句,告诉他自己绝对不会轻易而动,更不会如他想象的那样莽撞。 除去这些外,张锡钧还告诉了朱慎锥两件事,一件事是魏忠贤意图拉拢袁崇焕以替代孙承宗的谋划。 当看见袁崇焕这个名字的时候,朱慎锥颇为意外,这个名字可是大名鼎鼎,对于此人朱慎锥当然知道,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魏忠贤会有这样的打算,拉拢袁崇焕以取代孙承宗?这个操作令他实在意外。 还有一件事就是有关于东林党散布谣言一事,张锡钧在信中告诉朱慎锥,东林党近日在京师大肆散布皇后张嫣之所以生下死胎是魏忠贤和客氏联手下的毒手缘故。 这个谣言令魏忠贤勃然大怒,天启皇帝更是气得不轻。虽然天启皇帝和魏忠贤都没办法彻底阻止谣言的传播,不过也同样做出了反应。 这个反应先是在后宫,在天启皇帝的授意之下,皇后宫中的宫人全部更换,魏忠贤还对此事进行了彻查,在调查中仅仅打死的宫人和太监就有好十几个,后宫现在是人心惶惶。 这还不算,天启皇帝突然下旨册封了李选侍为康妃,给了她名义和待遇,而且还召回了前御史贾继春令他回京官复原职,这两个动作就不能不耐人寻味了。 李选侍是谁天下人都知道,这可是当年移宫案的主角,也是天启皇帝的养母。由于移宫案所至,李选侍非但没有拿到太后的封号,反而被赶出了乾清宫,甚至还扣上了谋害天启皇帝生母的大罪名。 按理说李选侍这辈子只能呆在冷宫里熬日子,最终如此了却残生了。可如今天启皇帝突然尊封了李选侍,虽说没有给李选侍太后和太妃的封号,但把康妃的封号给了李选侍,这其中就不能让人感觉到政治信号了。 张锡钧判断,这是天启皇帝对东林党给魏忠贤泼脏水的报复,用这个方式来告诉天下人李选侍当年所谓的谋害自己生母罪名根本就不存在,作为天启皇帝的养母,李选侍在移宫案中因为东林党的缘故遭受了不公待遇,现在天启皇帝要给李选侍平反。 同样,御史贾继春官复原职也是如此,贾继春当初之所以丢掉官职和移宫案也有着关系,当初东林党逼迫李选侍离开乾清宫,杨涟等人冲入乾清宫抢走天启皇帝,同时逼着天启皇帝下旨给李选侍扣上罪名,意图至李选侍死地时贾继春强烈反对。 那时满朝中唯有御史贾继春站了出来,严厉反驳东林党的不臣所为,为李选侍叫屈喊冤。而他这个举动也触怒了东林党一派,在东林党的逼迫下天启皇帝罢免了御史贾继春的官职。 时过境迁,现在天启皇帝突然封李选侍为康妃,又起复了贾继春,这些动作意味着什么?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第三百零四章 张王两家 “五婶、六婶(叔婆)给您拜年了……”。 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朱敏沣、朱敏汌和朱求杞这叔侄三人,不过除了他们外,还有女眷和孩子的声音。 今天是大年初四,正是走亲戚的日子。倒不是他们叔侄不提前来,主要是因为习俗的缘故,一般来说山西这边大年初二开始走亲戚,初二先去姥姥家,初三走舅舅家,初四才去其他亲戚家,规矩就是规矩不能改,哪怕他们和朱慎锥这几年很是亲近。 朱慎锥在自己屋里看信,徐静秋和嫂嫂张氏在正屋那边忙活着,巧儿和弟弟在炕上玩耍着,朱敏澜这小家伙现在正是好玩的年岁,被巧儿逗得咯咯直笑,巧儿也乐此不疲,手里拿着拨浪鼓和弟弟念叨着说着话儿。 外面的仆人听到拍门声开了门,就见朱敏沣、朱敏汌和朱求杞这叔侄三人带着家人孩子过来拜年,闻声徐静秋和张氏连忙迎了出去,见到他们来也很是高兴。 听到外面的动静,朱慎锥把手的信收了起来,起身整了整衣袍推门而出,等出了屋,他们几个也进了院,一眼看见朱慎锥连忙上前行礼。 “六叔(叔爷)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你们几个怎么一起来了?” “呵呵,反正我们住的近,年前就商量好了今日一起过来给您拜年。”朱敏沣乐呵呵地笑道,一旁的朱敏汌和朱求杞也连连称是,接着他们招呼着自己家人给朱慎锥拜年行礼。 三家人来的可不少,他们叔侄三人除朱求杞刚成婚没多久还没孩子外,其余两家都是好几口子,尤其是朱敏汌一家不包括老娘有六口人,最大的孩子今年已经快十五了,最小的和巧儿差不多大。朱敏沣这边稍少些,但也有两个孩子,大的十三,小的九岁。 朱慎锥虽然年轻,可辈分不低,再加上这几年他们三家多受朱慎锥的照顾,要不然日子也不会过的比以前好许多。要知道早几年的时候三家可都不怎么样,尤其是朱敏汌家里日子过的实在紧巴巴,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更不用说吃肉了。可现在呢?不仅有田有地,每月还有丰厚的收益,日子早就不同往日,这都是靠的朱慎锥才有的改变。 对于朱慎锥他们叔侄三人可是感激无比,如果没有朱慎锥他们三家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 朱慎锥笑呵呵地受了他们的礼,一旁的徐静秋早就准备好了红包,把红包一个个给了几个孩子,孩子们接了红包脸上的笑容更甚,叫的也更亲热几分。 “这是你家求楷?”看着最大的朱求楷,朱慎锥笑着问道。 “是呀六叔,您有些日子没见他了吧?上次见着还是去年的时候呢。”朱敏汌笑呵呵地点头。 “一晃就这么大了,这个子也窜起来了,要是在外面碰上初一下还认不出来呢。”朱慎锥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半大小子说道,第一次见朱求楷的时候还是三年前呢,那时候的朱求楷一副瘦不拉几的模样,十二岁左右的孩子看着就和十岁的模样。 毕竟那时候家里吃饭都成问题,一家老小就靠朱敏汌那点微薄俸禄过活,而且朝廷对宗室的俸禄不仅折扣还时常拖欠,别说朱敏汌了就连朱慎锥在贩卖私盐前家里日子也不好过。 亏得宗室里几个要好的亲戚帮衬着,要不然朱敏汌一家非得饿死不可。眼下就不同了,随着日子的好过,吃饭早就不成问题,再加上时不时有荤腥什么补营养,孩子也长的快,一年没见,这小子个子高了不少,脸上虽还是稚气,却隐隐有些小大人的模样。 恭恭敬敬给朱慎锥行了礼,喊了一声叔爷。朱慎锥很是高兴地点点头,把红包塞进他的手里。朱求楷和他爹一样是个老实孩子,接了红包下意识朝他爹看了一眼,直到朱敏汌点头示意,这才安心收了起来。 相比自己哥哥,朱敏汌的大女儿倒很是大方,清脆地喊了叔爷后很是高兴地收下了红包,还特意询问小叔也就是朱慎锥儿子朱敏澜,说要给小叔和小姑姑拜年什么的,这话让朱慎锥哈哈大笑,看着这小丫头很是喜欢,打趣问朱敏汌给她找婆家了没?这丫头却抢着说自己还小,不急找婆家,还想在家里多伺候爹娘几年,大伙听了更是大乐。 说笑了一番,见过礼后招呼他们进正屋,几个小的让他们自己去里屋玩,巧儿和朱敏澜都在里屋呢,有嫂嫂张氏照看着不会有事。 让仆人上了茶,徐静秋招呼着三家女眷也去了里屋,外面就留下几个爷们喝茶聊天。 端起茶喝了口,朱慎锥和他们闲聊了几句,无非就是问问今年过年家里的准备,前几天走亲戚的情况等等,就这样聊了没几句,朱求杞就说起了正事。 “叔爷,亢掌柜前些时候来了信,说北边的准备差不多了,这接下来等过完年边贸那边就得做起来,我们这边的货您看什么时候送过去合适些?” 朱求杞说的是和腾格尔部落贸易的事,自从这个事落到周安民的手里后朱慎锥就做了安排,现在周安民在威远卫落实这事,亢有福也被朱慎锥派去了威远卫协助负责。 恒通商行在平阳的买卖目前交给了二掌柜负责,这个二掌柜是亢有福这几年培养起来的,虽不如亢有福那么有经商天赋,也不如当年张锡钧,但独当一面是没问题,而且为人忠厚老实,也值得信任。 因为亢有福暂时去了威远卫,再加上之前朝廷调查朱慎锥和商行的往事,现在朱慎锥明面上已经和商行剥离了,可实际上商行依旧还是朱慎锥的产业,只不过外人并不知晓罢了。 亢有福不在,普通的买卖就由二掌柜负责,再加上边贸马上展开,后期的草原贸易方式也会改变,由自行组织商队成为正常的边贸模式。此外朱慎锥还需要恒通商行负责货源整合和物资转运的工作,这样一来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考虑到这点,朱慎锥在从草原回来后就找到了朱敏沣、朱敏汌和朱求杞这叔侄三人,让他们协助商行来处理这事。 这叔侄三人中,朱求杞原本就跟着在恒通做事,朱敏沣也在朱慎锥的安排下做些辅助工作,只有朱敏汌因为性格的缘故很少碰这些事,但人总是会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着兄弟侄子跟着朱慎锥把买卖做的红红火火,朱敏汌不由得也动了心,所以这一次他也主动加入了其中。 “等过正月吧,你这几日给亢掌柜再去个信问问,具体时间伱们商量着办。”这个事朱慎锥自然是知道的,当即想了想说道。 “成,这事暂且就这么定,要有变动再同叔爷您说?” 点点头,朱慎锥应了一句,接着问整合山西商人的情况如何,有没有碰到什么麻烦。 朱求杞汇报说因为边贸的事由东厂和锦衣卫主导,实际上操作又由恒通这边负责,所以这些日子不少商人主动找了过来要和恒通合作,按照朱慎锥意思商行这边按照定下的规矩,只要肯按规矩来的商人基本是来者不拒,既然要做就做大些,边贸是一笔很大的买卖,恒通作为主导先不说自己的货物,哪怕就是转个手利润也是不少,这货量越大,赚的银子也越多。 但肯合作的商人不少,观望的也有,另外还有几家大商却一直没有动静,其中就包括山西这边的几家大豪商家族。 这其中就包括两家赫赫有名的家族,一家是周浦张家,还有一家是静升王家。 说起周浦张家就不得不提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自张居正死后的大明首辅张四维。 张四维就是周浦张家的代表人物,早在张四维中科举之前,张家就是晋地的豪商之一,靠着盐茶买卖积累起了巨大财富。 张四维当官后,周浦张家更进一步,等到张四维成了首辅,整个山西晋商更是以周浦张家马首是瞻。虽然张四维早就去世几十年了,可周浦张家依旧是晋商中支柱的存在,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至于静升王家是在元朝时期落户于此,经历几代人的努力渐渐做大,后人由农及商,再由商到官,积累了千万财富。 张四维的舅舅王崇古同样也是嘉靖、隆庆、万历三朝的重臣,静升王家虽然不是王崇古的直系后人,但也是在同一个宗谱上的亲属,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有了王崇古和张四维的背景,静升王家和周浦张家一样成了晋商中最重要的一支。 “这两家可递了消息?难道就和没他们说明白这事?”听到这两家的名字,朱慎锥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消息早就递过去了,不过却没回信,我让人想办法打听了一下,据说是这两家觉得这个事恐有变数,暂时不想掺和。再者,张王两家家大业大,商路也不缺,也许是觉得和我们合作获利不大的缘故吧……。” 朱慎锥冷哼一声,朱求杞的回答在他听来无非就是托词,说起来就是张王两家看不上恒通而已,自仗着底蕴在琢磨其他花招。这当商人的哪里有不为利益所图的道理?张王家世代经商根本不可能不知道边贸的重要性,可偏偏用这样的托词来糊弄自己,弄不好私下里在想着取而代之的打算。 他们难道还以为现在是张四维和王崇古在世的时候?朝廷有着强大背景?此一时彼一时,眼下可是天启朝了,张四维和王崇古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第三百零五章 喜讯 见朱慎锥神色不悦,朱求杞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了几句,而这时候一旁的朱敏沣开口说了话。 “六叔,这个事也不能怪十八,毕竟张王两家不是普通人家,哪怕张四维、王崇古死去多年,可如今朝堂上他们的门生故吏尤在。” “此事急不得,暂且观望一下更妥些,何况边贸一事现在是东厂和锦衣卫主导,我们在这事上仅只是辅助,一旦替东厂和锦衣卫出头非但落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惹来麻烦……。” 默默点点头,朱慎锥觉得朱敏沣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这个事不能做的露骨,虽然他这样做有自己的目的,可一旦做过了反而麻烦。反正边贸刚刚开始,整个山西包括内地的商人多了去,多张王两家不多,少他们两家也不少,既然他们现在不识抬举,放一放也就放一放了,只要不给自己找麻烦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一旦真暗中搞事,他也不怕,东厂和锦衣卫可不是摆设。 “对了六叔,说到张王两家也就罢了,可介休范家也是同样态度,而且据说私下对边贸一事颇有非议,这个不得不防啊。” “介休范家?”朱慎锥凝神仔细一想,才想起了这介休范家是那家。 介休范家也是晋商一支,和张王两家的关系不错,张王两家最辉煌的时候曾经是受庇护的商家之一。不过在张四维和王崇古先后离世后,张王两家现在虽然还是晋商中的头面人物,但介休范家这些年却异军突起,发展的极为迅速。 介休张家做的买卖和恒通差不多,也是依靠私盐和关外走私发起来的,而且他们的大本营就在张家口,这几年靠这买卖可赚了不少银子。 皱起眉头,仔细问了介休范家的情况,朱敏沣挑了一些所知道的讲了讲,朱求杞等他说完,也补充了几句,听完后朱慎锥一时间没有说话。 朱慎锥心里在琢磨着之前草原遇袭的事,虽说这个事罪魁祸首已经查明,嘎力巴也已身死,表面上这个事似乎是过去了,可实际上这个事在朱慎锥看来并没结束。 嘎力巴是怎样的人朱慎锥很是清楚,他虽然善于隐忍并且手段毒辣,可要说这个事从头到尾都是他谋划的说句不好听的还真高看了他,如果朱慎锥猜的没错,这个事背后绝对有晋商在其中掺和,而且之前查到的内奸也证明了有人在搞鬼,暗中联手嘎力巴做了这么一个局。 但这个搞鬼的人究竟是谁一直到现在还没查出来,之前朱慎锥借用各方面的力量对山西几个晋商出手,这几个晋商大多都是在业务上和恒通有所重叠,同样拥有前往草原商路的晋商,因为他们最有嫌疑。 毕竟商业的竞争导致对方为抢夺市场和嘎力巴联手的可能性很大,朱慎锥这样出手就是要解决隐患。虽然他进行了无差别打击,也没有证据来证明和嘎力巴联手的人就是这几家晋商之一。 不过朱慎锥又不是官府,更不是断案,他根本不需要证据,只需要怀疑就行了,反正他觉得有可能做这事的商家打击了就打击了,假如对方真是幕后指示者打击了也算是报仇,如果是冤枉的也没关系,谁让他们的商路和自己有重叠呢?仅仅这点打击就不为过,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错了又能如何? 在经过这一系列的出手后,朱慎锥解决掉了两家晋商,顺势把他们的产业和商路直接由恒通并吞。而且经过这一手后,也震慑了其他晋商,让其他晋商知道恒通不是随便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现在边贸马上开始,商贸的货物和渠道都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如此顺利也有当初出手狠辣的缘故。虽然结果不错,可朱慎锥内心中总觉得解决掉的这几家晋商应该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因为他们反抗的力度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大,之前做的一些手段和准备也没能派上用处。 假如他们或者他们其中有人真的是和嘎力巴联手的人,那么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就解决掉,必然会有强烈的反抗和挣扎。一切结束的太过顺利,这种顺利反应引起了朱慎锥的怀疑。 思来想去,这几个晋商或许真不是幕后之人,他们只是被误伤了。对此朱慎锥并没有半点愧疚,错了又怎么样?他关心的是真正的幕后人是谁,之前选择的目标是否还有忽略? 而今天突然提到了张王两家,又牵扯出了介休范家,当这三家的名字听在耳中时,朱慎锥猛然想到了之前忽略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或许当初幕后人和嘎力巴联手不仅仅只是商路的缘故,也许还有其他用意才会这么做的。 张王两家暂且不去说,这两家在山西的地位极高,不是一般的豪商。介休范家这些年也是名头不小,走私的买卖越做越大,积累了无数财富。 不过外人不知道,朱慎锥却是知道一些秘闻,这个秘闻就是后世对介休范家的传闻。 据说介休范家明面上是和蒙古人贸易,可实际上是暗中和辽东那边进行走私贸易,并且在贸易中给建奴运输了大量物资,使得建奴能在大明的铁桶围剿之下最终能苦苦支持下去。 商人唯利是图没错,可像介休范家这种为了利益不顾国家的商人却是不多,也恰恰因为如此才会有异常丰厚的回报。 为了追求财富,介休范家可没少做资敌的勾当,从这点来说范家是明奸丝毫不为过。他们的所为和朱慎锥所做的完全不同,初一看大家都是走私,都是把大明的货物卖给异族,但其性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朱慎锥向草原走私是走私给蒙古人,蒙古人虽然和大明交战近三百年,可这些年因为辽东建奴的崛起再加上林丹汗意图统一蒙古的方针,蒙古人实际上已和大明是盟友了。 之前的阿失帖木儿部落,也就是现在的腾格尔部落都是林丹汗的直系部下,是支持林丹汗的部落之一,通过走私增强他们的力量,等于是增强了林丹汗的力量。而林丹汗和辽东的后金建奴又水火不容,两者是敌对的,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朱慎锥向草原走私在自己获利的同时也是变相帮助大明。 阿失帖木儿部落内乱后,腾格尔成了台吉,塔娜也成了阿力亚,从这点来说腾格尔部落也就成了朱慎锥所掌控的部落,朱慎锥实际上已经是这个部落真正的主人了。 所以马上要开展的边贸性质又和以前不同,这其中最大获利就是朱慎锥自己。随着边贸的利益越大,朱慎锥包括腾格尔部落获得的好处也越多,相反介休范家却是不同,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资敌。 这样深思下去一个念头不由得从朱慎锥脑海中浮现,如果当初暗中和嘎力巴合作,从而对自己下手的人是介休范家的可能性会不会更大? 仔细想了想,朱慎锥根据遇袭的时间来推论,当初遇袭之前阿失帖木儿部落正跟着林丹汗攻打科尔沁,而科尔沁和后金的关系又极为密切,如果从这点来看,干掉朱慎锥,断绝阿失帖木儿部落的走私贸易,给予沉重打击,从而也就削弱了林丹汗的一部分力量,这对林丹汗的对手——后金建奴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朱慎锥也有些不确定,虽然从理由来看勉强也说得通,不过这只是猜测罢了。究竟是否真相,朱慎锥没有半点证据,而且介休范家也不是普通商家,更不是他之前打击的几家商家那么简单,介休范家的实力不差,朝中也有着背景,更重要的是介休范家和张王两家关系密切,这三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动其一就牵全身,根本不可能随意出手。 以朱慎锥的力量暂时还没办法直接对付他们,再加上朱慎锥的身份又太敏感,也不可能直接自己出手。他想来想去准备把这个事找机会让东厂或者锦衣卫出手试探一二,看看是否可以打草惊蛇瞧瞧他们的反应,不过要这样做的话也要找机会才行,目前暂时不太可能,周安民只是锦衣卫千户,眼下又在主持边贸,在这种时候就对他们出手假如引来朝堂上的攻击,魏忠贤也不会同意。 朱慎锥最后还是把这个念头强按了下去,继续和他们聊起了正事。交代了一些后期边贸安排的细节,让他们三人配合工作,千万不要大意后,三人连连点头表示让朱慎锥绝对放心,这个事不会有任何问题。 正聊着呢,突然嫂嫂张氏快步走了过来。 “嫂嫂,怎么了?”见张氏脸露欣喜,又有些紧张的模样,朱慎锥好奇问道。 “恭喜叔叔了,弟妹似乎又有喜了……。” “什么?真的么?”朱慎锥一听又惊又喜,连忙站起身来,坐着的三人也连忙起身露出了询问的表情。 张氏告诉朱慎锥刚才在屋里徐静秋突然犯恶心有孕吐的迹象,她喂了徐静秋水让她躺着歇息,现在稍好了些。根据经验,似乎是有孕了,这才连忙出来告诉朱慎锥,最好马上请个大夫来看看。 一听这,朱慎锥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他没想到徐静秋这么快又怀上了,这可真是一件喜事啊。一旁的三人也连连贺喜,其中朱求杞更是机灵,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跑,边跑还不忘记回头和朱慎锥说了一句他去请大夫来看,马上就回,让叔爷放心在家等着,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第三百零六章 李信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说的一点都没错。 徐宪成幼年进学,少年中试,称得上“神童”二字。但闭门苦读和游学根本不同,自从年前离家游学以来,徐宪成眼界大开,每到一地更是拜访当地书院,同书院的夫子、同学,探讨文章,从师求学。 同时,在游学中也结识了几个好友,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收获良多。 一路行来,徐宪成走走停停,有的地方呆的时间长些,有的时间短些,十一月下旬的时候,徐宪成来到开封,开封是八朝古都,也是当年北宋汴梁所在,在开封徐宪成结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精研学业同时在四处寻访古迹,有时候和朋友饮酒做诗,评论政事,潇洒自如。 在开封呆了半个多月,原本徐宪成打算继续南下由汝宁府向东进入南直隶,随后先去中都,再去南京。但没想就在徐宪成准备离开开封前几日,一个好友带他去见了一人,这人也是开封人,家住开封杞县。 此人姓李名信,比徐宪成大了两岁,和徐宪成是同年中的秀才。 李信在杞县颇有名气,李家也是当地的大户,李信此人虽是读书人,却豪爽慷慨,好打不平,颇有古之侠义之风,平日里更是喜欢结交朋友,同徐宪成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好友。 相比还未成婚的徐宪成,李信却已经成家了,他的妻子汤氏同样出身于杞县豪门之家,知书达礼,贤良淑德,是其良配。 因为李信的热情挽留,徐宪成就在杞县李家住了下来,每日里和李信谈论诗文,探讨政事,由于双方见解颇有共同,交情也日渐深厚。 而且李信不仅是书生,还使得一手好拳脚,徐宪成在平阳的时候朱慎锥曾教过他武艺,虽练的时日不多,但徐宪成很是聪明,又肯下苦功,拳脚功夫也不差,两人有时候兴起也会比划两下。 就像现在,徐宪成穿着短打正和李信交手,相比练武多年的李信,徐宪成的招式中却没那么多花样,他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看起来简简单单,可李信却怎么都攻不破徐宪成的防守,一个没留意还生生挨了徐宪成两下,亏得徐宪成的力气不大,要不然够李信受的。 “不打了不打了。”一个后跃,李信拉开距离,摆手苦笑。 两人交手近一炷香,表面上看起来旗鼓相当,可实际上李信却吃了些亏,这让从小练武的李信心里很是郁闷。 天冷,练武出了身汗需马上擦拭干净,要不容易感冒。李信取来汗巾递给徐宪成,自己又拿起一块擦拭着,随后穿上了罩衣。接着,招呼徐宪成进屋,屋里生着火要暖和许多,下人端来热茶,李信喝了口热茶,忍不住就对徐宪成问道:“宪成兄,你当真只练武一年?” “这还能假?”徐宪成也端着茶水喝着,当即笑道:“去年时跟着我姐夫学了几招,到如今也不过一年而已。” “奇也怪也……。”见徐宪成不似作伪,李信怎么都想不通。 他从小就请名师传授武艺,不仅有一手好拳脚,还使得一手好棍棒,尤其是这棍棒舞起来几乎是泼水不进。 练武十来年,李信自认自己的武艺非凡,再加上他侠义心肠在乡间颇有名气,更被乡人称为“李公子”。但李信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徐宪成仅仅练武一年就能和自己打的有来有回,而且徐宪成的招式又如此简单,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招式,来回就是那么几下,可偏偏自己对上后根本占不了上风。 见李信一副迷惑的样子,徐宪成哈哈大笑,徐宪成如今正是少年,少年人自然有着少年人的性情,尤其是今日和李信交手非但没吃亏还占了上风,这让徐宪成心中暗暗得意。不过对这个认识不久的好友徐宪成还是颇为佩服的,不仅佩服他的才华,更佩服李信的脾性,尤其是他侠义所为,要不然徐宪成也不会和他成为好友。 实际上当初朱慎锥教授徐宪成武艺的时候徐宪成也疑惑过,因为朱慎锥所教授时并没又传授他任何花哨招式,只是让他练这些简简单单来来回回的几招。这让徐宪成很是不解,就此他特意问过朱慎锥,朱慎锥也向他做了解释,告诉徐宪成武艺不是练着给人看的,好看的招式根本就没什么用,充其量就是耍把式罢了。 真正的武艺是杀人技,哪来那么多花样?一出手就要人命。而这种技巧通常都不那么好看,相反还异常简单。但要练成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需千锤百炼把这简单的招式融合一体,这才能在快速反应中自然地使出。 徐宪成也不瞒李信,当即就把朱慎锥当初告诉自己的话说了说,还比划了几下朱慎锥传授他拳脚棍法的要点。 听完徐宪成的解释,李信不由得沉思起来,他想了片刻一拍大腿就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我练武十几年却差一点打不过你,闹了半天我这些年都是白费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姐夫说了,其实套路也有套路的作用,如果把套路练深了一样有不俗的效果。但真正厮杀却不能按照套路来,一旦跟着套路走就误入歧途了。” “说的有理!”李信点头,他已经明白过来徐宪成的意思,套路只是练法却不是打法,如果用练法来厮杀就成了花架子,根本就没什么作用。 亏得自己练武这么多年却没打过仅仅练武一年的徐宪成,其原因就是如此,别看徐宪成招式简单,可这些招式都极其有效,而且刚才交手的时候要不是徐宪成经验不足力气不够的话,自己非得吃大亏不可。 李信是好武之人,他之前从未听过这些,听着徐宪成的解释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忍不住就和徐宪成探讨了起来。 徐宪成也不藏私,把自己所知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告诉了李信,而且还起身演示了几下,告诉他自己平日里是如何练的等等。 听着徐宪成的话,再看着徐宪成的演示,李信兴趣越发浓郁,他索性也站了起来,学着徐宪成比划了几下,比划之后凝神想了想,把自己原本练习的套路改了下,去掉了不少繁琐的招式和腾挪身法,在堂中简简单单打了几拳,收拳后脸上不由露出了喜色。 刚才那几招给李信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更让他确信徐宪成说的是对的。李信忍不住继续追问徐宪成一些问题,徐宪成绞尽脑汁回答,可没一会儿实在是回答不出来,哭着脸告诉李信他问的太深了,自己就学武一年,而且跟着姐夫朱慎锥学武时间并不长,有些东西他当初也没学过,朱慎锥也没讲解,自己没办法回答。 “可惜……可惜了……。”听徐宪成这么回答,李信惋惜地摇头,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美食家一般,看着一盘好菜刚尝到滋味却没了,实在不能让人尽兴。 “李兄不必可惜,你练武多年本就有基础,只是如今去繁求简罢了。再说,我这点本事实在不值一提,按我姐夫说的只是能打打普通人,略有防身本领罢了。相比我姐夫我还差的远呢,说句惭愧的,要是和我姐夫对放,恐怕一招都接不住。” “这天下居然有如此人物?”这话让李信大吃一惊,徐宪成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自己练武十来年都只能斗个旗鼓相当,如果按照徐宪成所说,那么他不也是一招败北? 当即,他对徐宪成所提到的姐夫起了浓厚兴趣,询问他姐夫究竟是何人。徐宪成告诉李信自己姐夫是平阳人氏,家中略有资产,也做些买卖而已,不仅武艺精通,更颇有才华,自己在姐夫家住了些时日受益良多。 “既然有如此本事为何不走仕途,哪怕不走科举投笔从戎也行呀,如今辽东建奴猖獗,朝廷正是用人之时,何不为朝廷出力?”李信忍不住问道。 徐宪成苦笑摇头,他迟疑了下还是把真相告诉了李信,他对李信说自己姐夫身份特殊,根本走不了这两条路,就算再有本事也是不成的。 李信听了觉得奇怪,追问这是怎么回事,徐宪成这才说出了朱慎锥的宗室身份,当得知徐宪成的姐夫居然是大明宗室,晋王后裔的时候,李信一下子就没话说了,作为读书人他当然知道朝廷对宗室的限制,别说朱慎锥一个普通宗室了,哪怕是亲王、郡王、将军,从生下来起就绝了出仕的可能,这辈子任其有天大的本事和才华只能当个混吃等死的宗室。 摇头长叹了一声,李信心中有些惋惜,更没想到徐宪成的姐夫会是如此身份。明明有一身的本事却无法施展,作为宗室在许多时候却连普通人都不如,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可不好过,这也是宗室的无奈吧。 “李兄不必如此,我姐夫是豁达之人,他曾经同我说过,出身是个人无法选择的,不过却能选择如何过好这一生,只要自己努力,问心无愧,就不负来世间一趟。我这一次能出来游学,姐夫的帮助实是良多,在跟着姐夫那些日子里,姐夫更是教了我不少东西,让我受益匪浅。” “真是奇男子也……。”听着徐宪成的话,李信眼中闪烁着光彩,神色中带着期盼,他心中突然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这个念头就是去一趟平阳见见徐宪成口中所说的此人,看看是否真如徐宪成说的那样。 第三百零七章 应社 徐宪成在李信家住了一个多月,直到过完年这才告辞。 其实早在年前徐宪成就有去意,虽然他和李信一见如故,但长时间呆在别人家做客总是不好,而且徐宪成这一次是出来游学的,总不能在一个地方不走了吧? 按照计划他接下来要去一趟南直隶,到了南直隶先去中都,再去南京,然后顺运河北上至扬州,再从扬州到彭城然后去京师,等到了京师呆些日子随后返回山西。 按照时间算,这一圈下来足足要半年多,等回到平顺差不多也是天启四年的夏末了,接下来就是备考举人。 上次没有考中举人徐宪成虽然嘴上不怎么在意,可心里却还算有些失落的,一直憋着这股子劲呢,为了重现徐家的荣光,徐宪成必须考中举人,只有中了举人才能去京师参加春闱,等金榜题名,步入仕途,不负徐家先祖期望。 不过因为临近过年,李信强留了徐宪成,徐宪成实在是吃不住李信的热情,又不好不辞而别,只能在李家过了这个年。 等过完年,徐宪成再一次向李信道别,这一次李信知道留不住徐宪成,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一番话,言语中都是不舍。 “李兄,你我兄弟何必如此,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今日别离又不是明日不见,等这次会试你我一举而过,到时候京师再见岂不更好?” “宪成兄说的极是,是为兄失态了,要不是为兄刚成亲不久,家中又有父母赡养,真想随宪成兄一起外出游学,你我兄弟携手同行,岂不快哉?” “哈哈哈,李兄这话伱我私下说即可,可千万不要让嫂夫人听到,要不然嫂夫人非得怪我拐跑了李兄不可。”徐宪成压低声音笑道。 李信也哈哈笑了起来,他本就是洒脱之人,刚才的话也是随着性子而言,再说自己的妻子知书达理,夫妻感情极好,怎么会因为自己一句话就责怪自己和徐宪成呢? 但离别在前,李信心中不舍也是真的,不过他也知道徐宪成虽比自己年轻,却也是一个非常有主意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独自一人外出游学了。为了送别好友,李信临别前设下酒宴,要同徐宪成好好醉上一场,此外还特意给徐宪成准备了丰厚盘缠送上。 对于李信的真情切意,徐宪成心中感动,酒他喝了,可盘缠却不肯收。他这一路上其实没花费多少,出来的时候朱慎锥给的银子还有大半在身上呢,此外朱慎锥还给了他腰牌,再加上他秀才的身份,住驿站根本就不用花钱。 可李信见徐宪成不肯收盘缠,硬是要塞给他,实在挨不住李信的热情,徐宪成无奈只取了十两银子,至于再多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拿了。见此,李信也是无奈,只好作罢,两个好友当晚饮到深夜方才罢休,第二日李信又亲自送徐宪成,直把他送出了十里地外。 “李兄留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就在此分别吧。”到了十里地的送别亭,徐宪成朝着送自己的李信深深一鞠道。 李信没再推辞,正如徐宪成说的那样两人终须一别,李信停下脚步,看着徐宪成上了驴,骑在驴背上的他晃晃悠悠朝着远去行去,身影越行越远……。 “宪成兄!等这次中了举我就去山西找你,你我一起赴京!” “好啊!我在山西等你!你来了我请你喝酒,我们再大醉一场!” 远处,徐宪成的声音传来,他骑在驴上回头朝着李信招招手,依稀能看见他脸上的笑容。而李信也是如此,带着笑朝徐宪成招手,直到他的身影再也不见,这才放下手来。 告别李信,徐宪成先往南走,几日后抵达了汝宁府,在汝宁府停留了些日,拜访了当地学子,又交了几个朋友,这才继续启程折返向东,再花了些时日终于从河南到了南直隶,来到了中都凤阳。 等到中都凤阳的时候已经是出了正月了,徐宪成在中都凤阳没有多停留,只是歇息了三日,在凤阳转了转就继续向东,他的目的地是南京。 南京又称金陵,大明两京之一。 相比北方,南直隶的文事可要比北方浓郁许多,而且南京又是江南文人聚集之地,徐宪成很早以前就想来南京看一看了,这一次游学到南京也算是了却心愿。 南京是六朝古都,秦淮河更是赫赫有名,在这个地方不知道留下了多少才子佳人的传闻。 南京的学社也是大明最多的地方,一些年轻学子们经常聚集一起,谈论政事畅说古今,文学气息极为浓郁,这令初到南京的徐宪成很是兴奋。 徐宪成在南京没什么认识的人,不过他游学期间结交的朋友中有一人却有好友在南京,得知徐宪成要去南京后,特意写了书信让他带上,让他到了南京凭书信找到那人帮他引荐南京的学子。 就此,到了南京后第二日,徐宪成就带着书信登门拜访,这位朋友也是读书人,现在南京国子监读书。见了徐宪成,又看了书信后对徐宪成很是热情,不仅带他去了国子监转了一圈,还介绍他认识了南京不少学社的朋友。 大家都是读书人,又是年轻人,相互间自然有共同语言,而且徐宪成少年秀才,又是从山西一路游学至南京,如此行径更是令人佩服,再加上徐宪成胸有锦绣文章,谈吐不凡,很快就和这些学子打成了一片。 结识这些人后,徐宪成在南京如鱼得水,经常出入国子监和各学社,旁听夫子讲解和学子们的讨论,包括一些对政事的评议。一来二去,他还认识了同为生员的陈贞慧、张溥等,又通过张溥结识了张采、杨廷枢、杨彝、顾梦麟、朱隗、吴昌时等人。 这些学子志同道合,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并且对政事尤为热衷,受了他们的影响,徐宪成时不时也会表达一些看法,不过和他们相比徐宪成的观点更为实际,而这些人的观点却多余理想化,相互间略有区别。 但这不妨碍大家的友谊,虽然在探讨中多有激烈辩论,可大家的出发点依旧是好的,这些年轻学子胸中都有一腔热情,怀有为国为民的抱负,可惜的是在接触之后徐宪成也发现了不少人空谈涛涛,却无半点实际,有些想法和政治主张不切实际,未免有空中楼阁之嫌。 徐宪成虽然年轻,却比他们更脚踏实地,这主要是因为徐宪成的出身和环境和他们不同的缘故。 相比这些学子,徐宪成虽然也是官宦之后,可早在许多年前徐家就破落了,而这些学子大多都是家境良好,再加上南直隶文采斐然文气浓郁,江南繁花似锦不同北地,自然想法和观点不同。 徐宪成一开始还会和旁人辩论,指出对方论点的问题,提出一些自己的主张。可时间久了,徐宪成渐渐就不怎么说了,因为他聪明地察觉到在一群夸夸其谈的人中经常独树一帜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有时候这些学子也会认可他的观点,可大多数的主张是完全相反的,他一个外来生员初到南京,经常如此并不是好事,一来二去,徐宪成在讨论中发布观点的时候越来越少,更多的只是当一个聆听者的角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宪成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这些学子虽然有抱负也有热血,可实在太过单纯。再加上他们的出身和家境所至,对于民间疾苦根本就是一知半解,过于理想化,有些论点实在是可笑,可偏偏又经常辩论的面红耳赤,让徐宪成着实无语。 此外,许多人前一刻还在说要以百姓为重,后一刻却在秦淮河上挥金如土,一夜花酒所花费的银子足足是能让普通百姓一家几年生活的开支。更甚者,有些人家中田亩千万,靠的是吞并贫农压榨佃户豪富起家,嘴上却是苍生皆苦仁义道德,在徐宪成看来更是可笑之极。 时间久了,徐宪成心里越来越失望,甚至有些反感同这些人为伍,哪怕这些学子和自己的关系表面不错,但大家的立场却完全不同。在徐宪成看来,他们许多人都是叶公好龙,夸夸其谈罢了,所谓的理想和抱负完全不切实际,而且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利益所在就往往双标,嘴上说是一套,实际上又是一套。 在南京呆了一个多月,徐宪成心中渐渐有了离开南京的念头。而这时候张溥等人突然找到徐宪成,告诉他自己联合了十几个学子打算成了一个学社,这个学社叫“应社”,应社以治五经、研讨制义为务,邀请徐宪成参加。 一开始徐宪成是想拒绝的,因为他毕竟不是江南学子,只是前来南京游学。可经不住张溥等人的劝说,再考虑到应社的宗旨和自己科举有些牵连,能够通过研讨增加自己文章水平,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就这样,很快应社就此成立,徐宪成也作为学社成立之初的创始人成了第一批成员。 而他万万也没想到,这个无意中加入的现在还不起眼的应社在几年后渐渐壮大,最终吞并了南京其他十几个学社,从而组建成一个新的学社,而这个新学社就是明末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复社。 第三百零八章 贸易准备 因为应社的成立,原本打算离开南京的徐宪成无奈只能继续在南京留些时日,一直等到三月的时候徐宪成这才动身北上,坐船经大运河前往扬州。 就在徐宪成动身前往扬州的时候,在山西的朱慎锥也动身去了草原,随着春天的到来,威远卫的边贸即将开始,朱慎锥不得不尽快赶往草原做准备,以确保边贸的顺利。 到了草原朱慎锥才惊讶地发现塔娜居然也怀孕了,而且肚子已不小了。 这个结果让他又惊又喜,似乎塔娜和徐静秋两人是商量好的一般,一个怀孕不久,另一个也跟着怀上,虽然一个在草原一个在大明,可相互间却憋着一股子气相互比较,实在是哭笑不得。 但不管怎么说,塔娜和徐静秋都有了第二个孩子是件好事,朱慎锥虽然不是第一次当父亲,可孩子越多自己的子嗣越旺难道不好么?看着塔娜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朱慎锥心中无比感慨,也不知道她们这一次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男孩固然是好,但女孩也不错,自己已有了两个儿子,如果有个女儿就更好了。 “有了身孕,为何不让人给我带信?”朱慎锥搂着塔娜忍不住责怪道。 塔娜笑着告诉朱慎锥是自己不让人说的,其实在朱慎锥离开草原后没几天,塔娜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但她知道朱慎锥回去大明有不少事要做,而且草原的冬天来了,路上很不好走,一旦朱慎锥知道这事说不定会冒着风雪赶回来,为了他的安全,塔娜就没把这个消息传回大明。 再说了,自己也不是头一胎了,女人怀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听着塔娜的解释,朱慎锥更是哭笑不得,装样板起面孔骂她自作主张,以后这种事可千万不要瞒了,必须要早点告诉自己,哪里有自己的妻子肚子这么大了自己才知道的道理。 塔娜娇笑连连,承认错误,依偎着丈夫的怀里满是幸福。 夫妻两人说了好些话儿,突然塔娜在朱慎锥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朱慎锥被这话顿时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你不要担心,这人可是我亲手帮你挑的,今年才十五岁,皮肤白的和牛奶一样,容貌比花儿还美,你见了肯定喜欢。”见朱慎锥发愣,塔娜解释道。 老脸微微一红,朱慎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怎么都没想到塔娜在自己来前就帮他找了个女子,而且是精心挑选的美女。按照塔娜的说法,自己有了孩子没办法陪朱慎锥,怕朱慎锥憋的不舒服特意做了这个安排。 朱慎锥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事,塔娜这么一说他没反应过来,等听明白了之后,朱慎锥连忙摇头,一本正经告诉塔娜自己不需要这个,有塔娜陪伴自己就足够了。 朱慎锥的回答令塔娜更是乐不可支,她对朱慎锥说,自己的丈夫是草原上的雄鹰,是无畏的勇者,更是部落真正的主人。这样的男人多睡几个女人又怎么了?而且还是自己帮着丈夫挑选的美女。 塔娜告诉朱慎锥这是小事,自己的阿布当初不也有四个福晋么?朱慎锥现在的权势已比阿失帖木儿更大了,可朱慎锥只有塔娜和徐静秋两个妻子,而且一个在草原一个在大明。 这样的英雄,这样的男子汉两个女人怎么够呢?再说自己有了身孕也不好陪伴他,给他找个女人是合情合理。这个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今天晚上他们就分帐睡,到时候她会做好安排,把那女孩给朱慎锥送去。 听到这些,朱慎锥心中也不知说什么好,既想拒绝可也有些期盼,期期艾艾的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最后一狠心索性装起傻来,反正是塔娜的安排和他无关,自己受些委屈……罢了罢了。 休息了一夜,精神气爽的朱慎锥全身舒坦,用了早餐后他找来人议事。 腾格尔作为部落的台吉自然是要参与的,哪怕他现在还是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娃娃。塔娜是部落的阿力亚,抱着腾格尔坐在朱慎锥的左手边,而在他们的面前左右两侧分别是部落的长老、头领、千户、百户等。 这些人中有部分是原来部落的老人,也有掌控部落后提拔起来的新人,其中王海和布日固德的地位最高,一个是实授部落百户代掌千户,另一个是部落除朱慎锥之外的千户,此外还有哈图立格、王晋武、李佑等人,后两者虽然是明人,但在腾格尔部落却不一样,因为朱慎锥的缘故,他们虽没有部落的百户和千户之职,可实际的权利却不小。 毕竟腾格尔部落是不以前的阿失帖木儿部落了,作为部落台吉的生父,所有人都知道朱慎锥才是部落真正的主人。而随着部落内乱平定,之前的大部分部落长老和头领已被嘎力巴全部清洗,侥幸留下性命的几人也失去了实际权利,成为了部落的摆设。 蒙古人崇拜强者,朱慎锥用实力证明了他在部落的地位,再加上腾格尔又拥有阿失帖木儿血脉,还有塔娜的扶持,部落中已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感受着几个蒙古人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和畏惧的表情,朱慎锥微微一笑。 轻轻嗓子,他开口道:“大明那边边贸已准备好了,部落这边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尊贵的大人,随时可以出发。”布日固德起身回道,他恭敬地向朱慎锥行礼,虽然他和朱慎锥的关系一向密切,也是因为朱慎锥的缘故得了千户之职,但部落议事就是议事,必要的礼节还是要有的,而且现在他是朱慎锥的下属,两者身份早就不同往日。 布日固德回到部落后朱慎锥给了他千户之职,并且打消了他的顾虑,这让布日固德很是感激。投桃报李之下,布日固德也对朱慎锥夫妻包括腾格尔表示出了足够的忠心。 但不管如何,对于布日固德的使用朱慎锥还是留了一手,毕竟他是唯一可以在血脉上正当和腾格尔争夺台吉的人,虽然他是自己的朋友,也退出了台吉之位的争夺,甘愿当一个臣子,但朱慎锥必要的防备还是有的,在地位上可以给布日固德必要的尊重,以安抚部落众人,可在兵权上朱慎锥却不会丝毫放松,除去给了他几十个护卫外,他这个名义上的千户根本就没指挥部落军队的权利,而这个权利都在朱慎锥的手里。 现在部落和大明的贸易交给了布日固德负责,这是因为他在部落的地位够高,也有资格作为部落代表和大明接触贸易的缘故。 毕竟朱慎锥是不可能自己出面代表部落和大明那边接触的,不光是他,就连塔娜和腾格尔也不合适。至于王晋武、李佑等人更不可能,他们的身份对外是保密的,而王海是部落中代表朱慎锥执掌军力的人,王海早就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忠心,他又是蒙古人,在朱慎锥不在的时候由他代掌千户之职控制部落的军力再合适不过,也是因为如此王海也不好擅自离开部落。 这样算下来也就布日固德最合适了,再加上最初朱慎锥来到草原贸易的时候就认识了布日固德,后来和阿失帖木儿部落贸易也是布日固德牵线,对贸易一事布日固德并不陌生。 此外,布日固德负责这个事身边还有商行的人辅助,有这些安排足以能胜任,就这样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他。 布日固德表示部落随时可以出发的同时,还向朱慎锥汇报了部落的准备情况,不光是自己部落的交换物资准备,还有之前朱慎锥所交代过的对土默特其他亲近部落拉拢合作的准备。 这一次和大明边贸很是重要,一旦未来几年里边贸稳定,给部落带来的利益是巨大的。 第一次贸易大明那边的物资选取是朱慎锥选定的,都是草原急需的一些物资,也包括一些利润较高的东西。当然在正常贸易背后,朱慎锥也没有放过走私的渠道,毕竟官方的贸易对货物类别有着限制,其中铁器这些玩意大明是不允许出口的,而实际上在往草原走私的过程中,朱慎锥走私的货物中铁器占了很大部分,因为蒙古人不会炼铁,可日常中无论生活必须还是战争都需要用铁器,其中的需求极大。 除去铁器,还有粮食、布匹、盐巴、茶叶等等,都是草原上需要的货物,反观草原上能拿出来的东西就不多了,一般只是牛羊皮包括牛筋,还有整头的牛羊、马匹等等。 除去这些草原的特产外,就是金银本身了。别看蒙古人穷的很,可蒙古草原实际上金银并不缺,在许多蒙古部落尤其是蒙古贵族手里握着大量的金银,但这些金银却花不出去,其产生的价值远不如大明内部。 用货物换取金银,也是大明和蒙古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实不光是蒙古,辽东后金建奴也是一样,因为大明的物资封锁他们手里的金银也没什么用处,再加上辽东还有人参这样的特产,运到大明往往就有十几乃至几十倍的暴利,这也趋势了双边走私的兴旺。 第三百零九章 贵客 布日固德对这个事很上心,他知道这一次边贸的展开对部落意味着什么。 听完他的汇报和安排,朱慎锥心中颇为满意,看得布日固德是在用心做事的。 “既然如此,后日就安排出发吧。”朱慎锥点头道,接着把目光投向了王海:“对了,镇虏堡那边可安排好了?” 王海起身:“回主子,一切都安排妥当。” 镇虏堡原本是大明外五堡之一,位于长城以北,赤儿山以南,是大明之前和蒙古人作战时在草原上修建的军事堡垒。 不过在嘉靖年间,外五堡基本就废弃了,大明的防线后撤放到了内五堡,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的镇虏堡也成了草原的蒙古人和一些汉人的聚集地,形成了类似村落的区域,不仅有蒙古人和汉人在附近居住,有些大明商人来往草原,从长城出后向北也会把这个地方当成第一个中转站。 自从天启皇帝允许腾格尔部落和大明展开边贸后,朱慎锥就看上了这个地方。镇虏堡的地理位置不错,向南就是长城,如果往西南过去些就是清水河,直接连通威远卫,作为贸易的前站是最好不过。 从腾格尔部落到长城距离不短,再加上物资的储存和中转需要一个合适的地方,镇虏堡就成为了首选。 早在去年年底的时候,王海就带人去了一趟镇虏堡。依靠武力和大明方面的默许,王海很容易就拿下了镇虏堡这个地方。 这一次贸易,布日固德负责贸易的执行,王海负责贸易的安全包括镇虏堡的管理,因为这是头一次,朱慎锥尤其重视,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大家也明白这点,在此事上很是上心。 正和众人交代着事呢,突然外面传来阵阵喧哗,朱慎锥微皱眉头,帐中议事是自己今日召集的,外面的动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他们正在讨论要事么? “去问问,外面怎么回事。”塔娜在一旁开口对守在帐门的护卫吩咐,那护卫连忙应了一声出了帐。 片刻,这护卫回来汇报,说是部落来了客人。 “客人?哪来的客人?” “回大人,来的是额勒贝格吉台吉,听说还有一位从甘丹寺来的尊贵上师……。”那护卫回答道,当提到上师的时候,这护卫眼中满是虔诚,还抬手做了一个尊敬膜拜的动作。 “上师?”朱慎锥和塔娜交换了下眼神,他们自然明白上师代表着什么,自从永乐年间起,藏传佛教开始形成,佛教渐渐在藏地和蒙古草原传播开来,藏传佛教分为两派,一派是黄教,一派是红教,无论那一派,只有地位崇高佛法精湛的僧人才有资格被称为上师。 听到部落来了上师,还是从黄教发源地甘丹寺来的上师,在大帐中的部落长老、头领等人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蒙古人崇拜长生天,可同样也有佛教的信仰,在他们心目中上师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突如其来的客人让朱慎锥很是意外,不过就算他不信这玩意,可作为腾格尔部的实际掌控人,别说他了,就连塔娜母子也必须要出去迎接。上师来到部落对任何一个部落来说都是最大的殊荣,如果那一个部落首领敢对上师不敬,必然会引起其他部落的愤怒,就连自己部落内部也会对此有强烈反对。 想到这,朱慎锥自然是坐不住,当即起身带着塔娜和腾格尔就迎了出去。随着他们的出帐,部落的几个长老、头领等也迫不及待地跟了出去,就连布日固德也是露出了狂热的表情,快步走出帐去迎接上师的到来。 王晋武等人倒对这不怎么感冒,不过他们在草原呆了这么久也知道蒙古人的信仰,明白上师在蒙古人心中的地位,几人默默跟在后面打算一起去看看。 王海虽然是蒙古人,可在他心目中只有朱慎锥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什么上师不上师根本比不上自己的主子,在所有人里,王海的表情最为平静,他走出大帐目光朝着前方望去,一眼之下就皱起了眉头,伸手招来几个亲卫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才迈步跟上前人朝着上师来的方向走去。 到了帐外,朱慎锥放眼望去就见到一群人从营地外刚进入了营地,这群人中领头的打着额勒贝格吉台吉的旗号,人数约有近百人,看样子都是额勒贝格吉台吉部的精锐。 除去这些人外,还有十来个穿着僧袍戴着黄帽的僧人,这些僧人有老有小,其中一个身材不高,走在中间的僧人似乎地位最为不同,虽然他的穿着和其他僧人没什么两样,可从他显露出来的气度不凡,而且身边的人举止就能看出都是以他为主,看来这个僧人就是那位上师了。 一个上师的到来,瞬间让部落的蒙古人激动起来,自这些僧人进入部落起,部落所有的蒙古人一个个俯首跪拜在了两旁,带着无比的崇拜向上师膜拜行礼,嘴里还念叨着经文。 扑通一声,朱慎锥把目光投向一旁,部落的几个长老和头领也朝着上师的方向跪了下来,就连布日固德也在其中,他们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目光中带着狂热和虔诚。 不仅是他们,就连几个蒙古护卫也是这样,这一幕让朱慎锥心里很不舒服,他虽然明白宗教在草原的影响,可却从来没想到在草原上宗教的影响力会有如此强大,怪不得林丹汗仅仅因为信奉红教的缘故使得蒙古各部对这位名义上的共主表示强烈不满,现在一个上师的出现就使得整个部落的子民膜拜在上师的脚下,实在是令人心惊不已。 随着部落大部分人都跪倒膜拜,朱慎锥他们几个还站着的就有些显眼了。不过还好,毕竟他们的身份不同,虽然上师尊贵,可部落台吉还是和普通牧民有所区别,随着上师一行渐渐而近,朱慎锥迟疑了下给身边塔娜使了个眼神,塔娜会意地点点头,两人带着腾格尔迈步上前,等来到距离上师十来米处,也朝着上师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做出虔诚膜拜的姿势。 上师停下了脚步,目光朝着这边望来,开口轻声说了一句话,在上师身边的一个僧人微微点头,朝着朱慎锥他们走来。 “尊贵的台吉、阿力亚和这位大人请起,上师说只是游历到贵部落,你们几位都有缘人,无需如此大礼……。”这僧人的蒙古话有些生硬,但还算流利,朱慎锥他们都听得明白。 看来这位上师还是有分寸的,这倒引起了朱慎锥几分好感,朱慎锥带着塔娜和腾格尔起身,朝面前的僧人合十表示敬意,代表部落欢迎上师的到来,并且邀请上师在部落歇息。 僧人微笑着点头答应了朱慎锥的请求,接着朱慎锥等人就迎上师入帐,上师也不推辞,迈步朝着这边走来,随后进了大帐之中。 因为上师的缘故,进入大帐里的人不多,除去上师和刚才同朱慎锥对话的僧人外,其余僧人都留在了账外。此外,就是陪同上师一起来到这的额勒贝格吉台吉了,除去他们三人,还有的就是朱慎锥、塔娜和腾格尔作为主人陪同。 这位上师的年龄有些猜不准,从样貌平平无奇,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僧人,可他的一双眼睛却特别明亮,目光中带着智慧的深邃和洞察世事的沧桑,仿佛又是一个老人一般。 上师不会说蒙语,交谈全由陪同在身边的那位僧人翻译,从僧人的介绍中得知,这位上师叫桑格,可以称他为桑格上师。 桑格上师是宗喀巴的传人弟子,在甘丹寺的地位不低,几十年来桑格上师一直在甘丹寺精修,很少出寺。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桑格上师突然有了游历的想法,带着九个寺中的僧人离开了甘丹寺,从藏地出发进入一路向北,经青海等地进入蒙古草原,然后折返向东。 腾格尔部落只是上师经过的无数部落之一,他们的到来仅仅路过而已。桑格上师告诉朱慎锥,他们会在部落停留几日,希望不会给部落带来麻烦,对于这样的请求朱慎锥自然不会拒绝,当即表示了热情欢迎态度,而且还希望桑格上师能多留些日子,以便好好向上师请教佛法。 桑格上师微微一笑,开口说了一句话,身边的僧人听后一愣,接着有些迟疑,不过见桑格上师没再说话,僧人这才开口道:“这位大人,上师说你生来具有佛性,本就是转世而来,无需再论什么佛法。”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坐在一旁的额勒贝格吉台吉也极为诧异朝着朱慎锥望去,而塔娜同样也是一脸惊愕,但她的惊讶之余还带着对丈夫的崇拜和兴奋,作为蒙古人塔娜自然也是信佛的,上师居然开口说自己的丈夫不是凡人,还生有佛性,如此评价简直闻所未闻。 而朱慎锥此时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他被这话着实吓了一跳,一时间也吃不准桑格上师的话究竟是随口之言还是真话。 自己知道自己事,朱慎锥原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桑格上师说的没错,他的确是转世而来,可桑格上师又是如何知道的呢?难不成这桑格上师真能看穿一切? 心中忐忑之余,朱慎锥忍不住朝桑格上师望去,桑格上师平和地朝着他微笑颔首,仿佛用这方式回答了他心中的询问。见此,朱慎锥第一次收起了对桑格上师轻视的心态,双手合十诚恳朝他行礼,而桑格上师也回了一个佛礼,以示相互平等。 第三百一十章 佛缘 “这个和尚有些邪门……。” 朱慎锥现在不敢轻视桑格上师,他更吃不准桑格上师的刚出那句话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随口一说也就罢了,可假如是对方真心之言的话,朱慎锥说实话,对桑格上师倒有了几分忌惮。 众人各有心思,唯独腾格尔什么都没在乎,还是娃娃的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桑格上师,仿佛对这个僧人尤为好奇一般。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打扮的人呢,穿着僧袍,带着高高的黄色僧帽,和平日里所见的人完全不同。尤其是桑格上师手上还握着一串佛珠,更引起了腾格尔的兴趣,他两眼盯着看了片刻,突然咧嘴一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就朝桑格上师走去。 “腾格尔!” 一个疏忽没看住,腾格尔就从塔娜身边跑了出去,径直就冲着桑格上师那边去了。见此,塔娜猛然一惊,她担心腾格尔冲撞了桑格上师,又担心自己儿子安危,想起身把腾格尔带回来,可又顾及上师的身份地位,犹豫之间腾格尔几步就来到了桑格上师面前,站在那边咧嘴笑着。 桑格上师看着腾格尔这个娃娃顿时也笑了,他开口说了一句话,边上的僧人连忙翻译给塔娜道:“阿力亚不必担心,上师说台吉同他有缘,无妨。” 听到这话,塔娜这才略微放心,可一琢磨又不由得担心起来。桑格上师说他和腾格尔有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收腾格尔为弟子?这怎么行呢?腾格尔是部落的台吉,是大汗册封的万户和济农,也是大明皇帝册封的龙虎将军,整个部落全系在腾格尔一身,如果腾格尔跟着桑格上师走了,这部落怎么办?自己又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行!塔娜怎么都不可能让腾格尔成为桑格上师的弟子,虽然她尊敬上师,也信佛祖,可相比自己的儿子和部落生存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有这样的结果。 想到这,塔娜忍不住就要起身把孩子带回来,不过还没等她起身,一旁的朱慎锥就制止了她,用眼神示意她暂时不要冲动,看看情况再说。 就在塔娜心中焦急的时候,站在桑格上师面前的腾格尔一直都在打量着桑格上师,不知怎么的腾格尔突然抬起了右手,小手握拳伸出食指,朝着桑格上师指着。 桑格上师顿时笑了,笑的很是开心,他和腾格尔一样也抬起了右手,随后伸出了手指,接着手指向前慢慢探出,最后他的手指和腾格尔的手指轻轻碰到了一起。 当两人手指触碰的瞬间,腾格尔小小的身体似乎微微一颤,接着他脸上的笑容更甚,直接咯咯咯地乐了起来。 腾格尔笑的很是开心,桑格上师也是如此,两人一老一小,一僧人一娃娃,一个上师一个台吉,就这样对视笑着,这离奇的一幕看得众人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桑格上师从手腕褪下一串佛珠,伸手递给腾格尔,腾格尔想也没想就取了过去,拿在手里很是开心的翻看着,接着又学着桑格上师持佛珠的样子握着。 见此,桑格上师脸上的笑容更是柔和,他开口说了一句话。 一旁的僧人翻译道:“上师说台吉是有大福气的人,佛祖会保佑台吉的,能在草原遇到台吉,是上师此行的大收获。” “这……。”朱慎锥和塔娜面面相觑,也不知这话究竟是好话还是另有其他深意。就在这个时候,腾格尔已经跑回来了,他依偎着母亲塔娜坐了下来,小手中依旧握着那串佛珠显摆着晃动,一旁的朱慎锥目光下意识也落到了佛珠上,这是一串颇有岁月的佛珠,看得出来已有很长时间了,如果没猜错它是桑格上师加持多年的随身之物,不是普通的佛珠。 起身,向桑格上师行礼,表示对桑格上师把佛珠送给腾格尔的感激。桑格上师笑盈盈地回了一礼,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那僧人翻译道:“上师说大人不必担心,台吉是有大福气之人,草原有台吉这样的有福之人是草原的运气,他这么做也是顺从佛祖之意。” “谢上师……。”听到这回答,朱慎锥这才放下心来,一旁的塔娜心头的石头也落了下来,两人再一次向上师行礼。 桑格上师并没让朱慎锥他们陪伴太久,聊了片刻后就结束了对话。原本朱慎锥是打算把自己的大帐给桑格上师和他的弟子居住,但桑格上师谢绝了,桑格上师说,他们出家人不讲究这些,来到部落已给部落添麻烦了,只需要帮他们找个安置的地方就行,在外的时候别说住蒙古包了,餐风露雨是经常的,这对他们僧人而言也是一种修行。 见桑格上师坚持,朱慎锥也不勉强,亲自带人做了安排。等安置好上师后,朱慎锥回到帐中腾格尔已睡了,塔娜陪在腾格尔身边轻唱着歌谣,小家伙睡的很是香甜,睡梦中还紧紧握着桑格上师送给他的那串佛珠。 “上师那边……?” “放心,都安顿好了。”席地在塔娜身边坐下,朱慎锥说道。 “上师的身份可不一般,在部落做客千万不要让人冲撞了他们。”塔娜提醒了一声。 朱慎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他告诉塔娜自己都做好了安排,桑格上师临时所住的位置离大帐不远,而且他还派人在外围守护着,再加上桑格上师的身份地位,部落的子民崇敬都来不及呢,哪里可能冲撞,让她尽管放心就是。 “这就好。”塔娜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腾格尔,突然问朱慎锥:“你说,刚才上师说的那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慎锥微微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上师对孩子应该没有什么恶意,而且还送了孩子佛珠,又说我们腾格尔是有大福气的人,应该是好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塔娜依偎在朱慎锥的怀中,有些担忧道:“刚才我真担心上师说腾格尔和佛祖有缘,要渡他出家呢……要是这样的话,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傻丫头,上师是有大智慧的人,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再说了,腾格尔可是部落之主,怎么可能出家当僧人?更别说你,我更舍不得了。” 朱慎锥的话让塔娜放心了不少,而且桑格上师虽然说腾格尔是有福气之人,却没有半点渡他的意思。聊着桑格上师的话题,说了没一回儿就聊到了和桑格上师同行而来的额勒贝格吉台吉。 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和腾格尔部一样,都是土默特部落之一,但两个部落相互之间的来往并不多,一方面是额勒贝格吉台吉部离腾格尔部的距离有些远,二来额勒贝格吉台吉和顺义王卜石兔一向走的比较近。 腾格尔部的前身是阿失帖木儿部,阿失帖木儿一直都是林丹汗的忠心部下,现在阿失帖木儿已经去世,他的继承人也战死在了漠北,其他两个儿子在内乱中先后丢了性命,腾格尔作为阿失帖木儿的外孙,身上拥有阿失帖木儿的血脉,在朱慎锥的扶持上登上了部落台吉之位。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和腾格尔部平日里并没什么交往,就连当初腾格尔受林丹汗册封的时候,额勒贝格吉台吉部也仅仅只是派了个使者罢了。 而这一次,额勒贝格吉台吉居然亲自带人来到腾格尔部,虽然明面上是护送桑格上师过来的,但朱慎锥却觉得对方真正的用意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虽然桑格上师身份贵重,可作为一个部落台吉而且还是远离腾格尔部的台吉从大老远跑来,难道就是因为是虔诚的佛教徒护送桑格上师么? 对于额勒贝格吉台吉的来意,在和桑格上师谈话的时候朱慎锥就在猜测了,不过当时没有找到询问的机会,等朱慎锥安排桑格上师一行人的时候,额勒贝格吉台吉也提出了部落在营地划出一片区域让他和他的部下临时居住的请求。为此,朱慎锥答应了对方,并让人做了安排,现在两人也没来得及细谈,一时间吃不准这老家伙究竟来干嘛。 “主子!”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王海的声音。 “进来!”话音刚落,王海进了大帐。 到了帐内,王海向朱慎锥和塔娜行礼,目光朝熟睡的腾格尔看了一眼,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回主子、女主子,额勒贝格吉台吉和他的人都已经安置好了。” 微微点头,朱慎锥没有说话,继续等着王海往下讲。 王海说道:“奴才打听过了,额勒贝格吉台吉手下的人告诉奴才,额勒贝格吉台吉这次来部落有两个用意,一个用意是护送桑格上师东行,另一个目的是为了我们部落和大明贸易一事。” “贸易一事?”听到这朱慎锥有些意外,这是他没有想到的,随着过些日子部落就要和大明那边展开贸易,这事部落周边早就传出去了,而且为了拉拢其他部落,腾格尔部也联合了几个要好的部落联手,从他们那么弄来不少物资进行转卖。 这种转卖虽说没有直接贸易来得获利大,可对于那些没有门路的部落来说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了,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在合作的部落中根本就没有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原因也很简单,之前说过额勒贝格吉台吉部离腾格尔部比较远,来往不方便。二来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和卜石兔的关系不错,双方阵营不同,考虑到卜石兔部对腾格尔部的态度,腾格尔部根本就没有和对方合作的想法。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主动合作 卜石兔一向和林丹汗不对付,同作为黄金家族的成员,卜石兔从血统来说原本就有竞争蒙古大汗的资格,可最终汗位却落到了林丹汗手里,这让卜石兔心存不满。 再加上林丹汗继位以来一直企图用武力统一蒙古,重现蒙古帝国往日的辉煌,而卜石兔却表示极力反对,再加上信仰的不同和相互利益的严重矛盾,两者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之前卜石兔曾经联合其他部落反抗过林丹汗,可惜交战失败,被林丹汗打得抱头鼠窜,差一点一蹶不振。 虽然林丹汗最终看在兄弟的份上没有赶尽杀绝,可卜石兔却怀恨在心,两者之间的敌对整个草原谁不知道? 阿失帖木儿是右翼万户之一,也是林丹汗的直属部下,同作为土默特草原部落,和林丹汗不对付的卜石兔当然看不上阿失帖木儿部,甚至有时候还会做些小动作挑起争端。 在阿失帖木儿死后部落经历了内乱,腾格尔被扶持上位成了台吉后,听到这个消息卜石兔更是哈哈大笑,觉得随着阿失帖木儿的死去,腾格尔部已对自己再也没有了威胁,一个小娃娃怎么能成为部落台吉?更不用说塔娜区区一个女人了。 就在卜石兔高兴之余,他怎么都没想到腾格尔部突然偷袭了跌力波儿台吉部,一战打的实力尚可的跌力波儿台吉部彻底崩溃。 随着跌力波儿台吉侥幸逃脱,他的继承人战死,其家眷全部俘虏后送到林丹汗那边,最后也被林丹汗全部处决。 跌力波儿台吉部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了,近半部落牧民包括牛羊全归于了腾格尔部,而剩余的部分也由投靠腾格尔部的原部落长老、头领接收,分裂成了几个小部落。 跌力波儿台吉部的突然灭亡让卜石兔震惊之余勃然大怒,要知道这个部落可是亲近于卜石兔的部落,算得上是他的势力范围。现在部落没了,等于他的力量又削弱了些,这怎么不让卜石兔生气呢? 可接下来的变化更是让卜石兔眼花缭乱,因为林丹汗很快就正式册封了腾格尔万户和给予济农的头衔,这样一来表示腾格尔作为部落台吉的地位已经稳固,如果其他部落要向腾格尔部出手,等于直接打林丹汗的脸,就是得罪了蒙古大汗。 这还不算,如果仅仅只是林丹汗的话卜石兔还不惧怕,他当初连林丹汗本人都敢正面硬杠更不用说林丹汗的下属部落了。可是,接下来大明的册封也到了,谁都没想到这一次大明会册封腾格尔为龙虎将军,龙虎将军的头衔可是不低,仅次于卜石兔的顺义王,当初卜石兔在受封为顺义王之前同样也拥有龙虎将军的头衔。 而且不光是册封腾格尔,还给了塔娜忠顺夫人的浩命,这更让听到消息的卜石兔目瞪口呆。 要知道在草原,上一个拥有忠顺夫人浩命的女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三娘子,而这个浩命不仅尊贵,也代表着另一种意思,那就是大明表示对腾格尔部的支持。 有了林丹汗和大明的双重册封,腾格尔部一跃从政治地位就成了土默特十二部中举足轻重的部落,虽然其军事实力还不如卜石兔,可影响力却是不差。再加上背后有林丹汗和大明撑腰,卜石兔要想针对腾格尔部也要掂量一二,一旦惹恼了林丹汗和大明,两者联手要向自己讨个说法,卜石兔也是吃不消的。 自从有了林丹汗和大明的册封后,土默特部的暗流涌动渐渐平息了下来,卜石兔那边也消停了许多。不过朱慎锥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因为他很清楚蒙古人生存的特点,草原部落的兴起了衰亡无不伴随着战争,无论如何卜石兔现在不会向腾格尔部动手,不代表他以后不会。 一山不容二虎,作为土默特原领主的卜石兔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腾格尔部壮大,未来有一天双方必定会有争夺和冲突,最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胜负难料。 “奇怪了……。”当听到王海说额勒贝格吉台吉来部落的目的是为了贸易一事,朱慎锥不由得疑惑,按理说作为卜石兔阵营的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应该和腾格尔部不对付才对,哪怕双方之前没有矛盾,可双方阵营不同,那也没多少交情。 可偏偏现在额勒贝格吉台吉跑来了部落,打着护送桑格上师的旗号要参与部落和大明的贸易,这又是怎么回事?一时间朱慎锥也想不明白,但人来都来了,作为主人总不能视而不见吧?对方部落虽没有腾格尔部大,可也是土默特十二部之一,而且又是台吉亲来,应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王海!” “奴才在!” “去请额勒贝格吉台吉,就说我请他喝酒。” 王海连忙应下,行礼后转身出了大帐,等王海走后塔娜在一旁提醒朱慎锥千万不要大意,额勒贝格吉台吉和自己部落往日没什么交情,又是卜石兔阵营的部落,突然来到部落又带着贸易的意图实在有些奇怪,还是小心些的好。 对于塔娜的提醒朱慎锥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笑着说自己只是宴请对方,在自己的部落怕这老小子什么?再说了,无论是武力还是其他,自己根本不惧对方,来者是客,而且又是陪着桑格上师一起来的,应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先喝一顿酒探探他意图。 当日晚上,朱慎锥宴请额勒贝格吉台吉,塔娜没有出面,她毕竟是女人,腾格尔也太小自然也不合适出席,除了朱慎锥外,还有王海和王晋武,王海本就是蒙古人,又是部落的百户代掌千户,从地位而言不算低,自然有资格出席。至于王晋武就是一个喝酒的陪客,这小子的酒量不错,身手也好,让他一起来自己也放心些。 额勒贝格吉台吉那边也是三人,一个是他的表弟,另一个是他部落的百户。 宴席上,美酒佳肴,还有烤的喷香的全羊,为了招待对方,朱慎锥还安排了歌舞,让额勒贝格吉台吉很是高兴,额勒贝格吉台吉表现的极为豪爽,这老小子酒量很是不错,一连几杯酒下肚非但没有醉意,反而兴致勃勃。 酒过三巡,双方还算聊的不错,见时机差不多了,朱慎锥直接问起了对方的来意。 额勒贝格吉台吉倒也爽快,直截了当告诉朱慎锥自己这一次来不仅是护送桑格上师,也是借此来见朱慎锥的,目前也简单,就是想问问是否可以让腾格尔部帮帮忙,帮他们部落和大明那边做些贸易,从而获得从大明来的物资。 “台吉,您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哈哈哈,你们部落和大明要贸易的事整个草原都传遍了,前些时候我就听说你们部落找其他部落合作,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直就盼着伱们部落的人找上来呢。”额勒贝格吉台吉笑着说道:“可是等来等去,你们的人一直没来,我这个人心有些急,觉得也许是路远了些的缘故,正好桑格上师在我部落做客,上师这些日子要继续东行,所以借护送上师的机会索性亲自走一趟,不请自来还请不要在意啊。” “呵呵,怎么会呢,您能来是看得起我们部落,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呢。”朱慎锥笑着回答道,心里却腹诽了一句,这老小子还说这样的话,自己不派人去联系他是什么原因难道他不知道? 但这种话是不能明说的,朱慎锥抬手给对方的杯中添了酒,顺势问了一句他这次来是否征求过卜石兔的意见,毕竟对方是卜石兔阵营的人,私下联系自己参与贸易,万一卜石兔把这笔账记到腾格尔部落头上就不好了。 “兄弟,不瞒你说,这个事是部落做的决定。”额勒贝格吉台吉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这几年草原上各部落的日子实在不好过,我们部落可不像你们,水草丰盛不说,还有大明那边的关系,靠着大明的贸易日子不知道比我们好过多少。” “这两年的冬天大雪不停,部落遭灾不轻,现在刚刚开春,部落还没缓过来呢。如果今年的天气也是和去年一样,等到年末再来暴雪这部落都不知道怎么挨过去才好。” “我这个台吉也是难呀,要是部落再这么下去,别说当台吉了,整个部落都要垮了。没有办法,只能向兄弟你求助。你放心,卜石兔那边不用担心,这个我会去解释,至于你这边的条件我也找人打听过,我们部落其他的东西不多,牛羊马匹什么的还是能拿出一二的,还有多年积累的皮毛也是不少,另外还有这个……。” 说着,额勒贝格吉台吉从怀中掏出一个皮袋子直接塞进了朱慎锥的手中,皮袋入手顿时一沉,打开一看眼前宝光闪烁,里面有着两块小孩拳头大小的狗头金,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红红绿绿的宝石,在灯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芒。 “这是……?”朱慎锥明知故问。 额勒贝格吉台吉冲他挤挤眼:“一点心意,你放心,这只是小小的礼物,只要能帮我们部落从大明搞到物资,这样的东西我那边多的是。” 第三百一十二章 得道失道 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朱慎锥笑着点点头,问额勒贝格吉台吉打算怎么合作。 额勒贝格吉台吉说他已经准备了一批货物和金银,如果腾格尔部没意见的话,他会派人把东西送过来参与贸易。 问了下货物的数额和所能拿出的金银数量,朱慎锥很是爽快地就答应下来,这让额勒贝格吉台吉很是高兴,当即拿起酒来敬朱慎锥,豪爽地一饮而尽。 这顿酒喝的很是尽兴,大家醉醺醺地不胜酒力才结束。等送走了额勒贝格吉台吉他们后,前一刻还醉眼迷离的朱慎锥后一刻仿如常人,哪里还有半分酒意? 对于额勒贝格吉台吉的到来和请求,朱慎锥心中很是疑惑,主要还是因为双方部落平日关系再加上卜石兔那边的缘故。但在额勒贝格吉台吉的解释下,这些问题也得到了解答,而且额勒贝格吉台吉要和腾格尔部落合作的理由也说得过去,并非是虚言。 这几年草原风调雨顺的时间少,天灾的日子多。蒙古人是靠放牧为生,放牧需要丰盛的牧草才行,而天气的变化不仅影响了大明那边,同时也影响到了北方的草原。 夏季多干旱,冬季又是暴雪,没了牧草,这牛羊一死就是一大批,牛羊死了,蒙古人也就没了生存下去的可能,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渡过难关。 腾格尔部落位于漠南土默特草原,相比漠北那边气候要好些,可就算这样这几年里附近一些承受不住的小部落因为气候的原因从而消失的情况并不少见,其中就包括朱慎锥第一次来草原遇上的额日斯部落。而这个部落因为没办法抗拒天灾的影响,在额日斯死后,哈图立格无奈只能带着族人投奔了当初的阿失帖木儿部。 小部落生存不下去,不投靠大部落被并吞的话最后结局就是部落的彻底消亡,这种情况在草原比比皆是。 别说这些小部落了,就连腾格尔部这几年受到的损失也不小,不过因为有朱慎锥在,通过和大明的走私获利丰厚,从而弥补了这个损失罢了。 土默特十二部中,可以说或多或少都有损失,大一点的部落还能支持下去,实力不够的部落日子就过的很是艰难了。在这种情况下,额勒贝格吉台吉为了部落的生存求助于腾格尔部,并且主动提出要和腾格尔部合作,通过和大明的贸易获得物资渡过难关。 这个说法从道理来讲是完全说得过去的,虽然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和腾格尔部的关系普通双方来往不多,而且额勒贝格吉台吉还是卜石兔阵营的一方,但在草原上,所谓的阵营只是内部矛盾罢了,毕竟大家都是蒙古人,也同属于土默特十二部之一,在部落的生存大前提下,其他问题都可以摆在一旁。 可是,事情的真相真是这样简单么?卜石兔也真能看着两个部落如此合作?随着腾格尔被林丹汗和大明册封,腾格尔部的地位已不同往日了,而且现在又握有和大明贸易的权利,作为顺义王和土默特名义上首领的卜石兔真的甘心? 对卜石兔这个老小子朱慎锥从来不敢轻视,一直有所警惕。双方的阵营不同是其一,而其二是腾格尔部的突然崛起势必会影响到卜石兔在土默特的地位。 要知道卜石兔可是土默特名义的首领,是大明册封的顺义王,而且他从血脉上来讲,还是林丹汗的汗位有力竞争者。 虽然在争夺大汗之位中卜石兔失败了,可卜石兔从来不承认自己失败,对林丹汗更没有半点敬重和臣服。两者之间的矛盾重重,甚至还曾经兵戎相见,而腾格尔部自阿失帖木儿在的时候就是林丹汗的直属部落,是土默特十二部中站在林丹汗这边的部落之一,这样一来卜石兔对腾格尔部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更何况现在大明还册封了腾格尔和塔娜,随着大明的册封后,腾格尔部从政治上已有了和卜石兔隐隐抗衡的实力。如今同大明的贸易又马上要开展,这贸易意味着什么卜石兔自然心里清楚,一旦贸易正式开展,那么腾格尔部必然会在丰厚的获利中实力大增,最终威胁到他在土默特的地位。 朱慎锥之前杀鸡骇猴也是出于这个考虑,通过炫耀武力的做法让土默特各部知道腾格尔部虽经历了内乱,可实力尤在,从而打消了许多想趁着腾格尔刚刚继位蠢蠢欲动的蒙古人。 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卜石兔在内,再加上林丹汗和大明的册封,使得卜石兔投鼠忌器,在短时间内腾格尔部应该是安全的,毕竟卜石兔这老小子不是傻瓜,他很清楚现在就朝着腾格尔部出手并非好时机,一旦惹恼了林丹汗和大明,两者联手找自己麻烦,他卜石兔可是承受不住。 但现在额勒贝格吉台吉跑来提出合作,卜石兔那边的反应不得不考虑,虽然额勒贝格吉台吉说他会去和卜石兔解释,可卜石兔真能接受这个解释么? 这个也是朱慎锥顾虑所在,不过朱慎锥并没有拒绝额勒贝格吉台吉,反而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同意了双方合作。 朱慎锥仔细想过了,无论他同意与否,腾格尔部和卜石兔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双方的矛盾和分歧也是事实。就算腾格尔部不和额勒贝格吉台吉合作,难道卜石兔就会放心腾格尔部不成?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自从腾格尔部受了林丹汗和大明册封起,腾格尔部的崛起就已威胁到了卜石兔在土默特的地位,两者早晚会有一场冲突。 而之所以同意额勒贝格吉台吉除了对方拿出实实在在的货物进行贸易,对腾格尔部来说是件好事,同时也有政治方面的考虑。 同为土默特十二部,如果直接拒绝和额勒贝格吉台吉合作,那边等于告诉土默特的所有蒙古人腾格尔部直接和卜石兔一系部落撕破了脸,这样做的后果反而更为严重。 朱慎锥不是林丹汗,他作为一个外人要让腾格尔部在这种复杂的局势下生存和发展,必然要更圆滑许多。至少在土默特草原上,拉拢能够拉拢的各部,使得自己的力量逐步壮大,从而稳固腾格尔部在土默特的地位和实力,这才是关键。 伟人有句话说的好,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这样的手段才是成熟的政治,从这点来说,同意合作远比拒绝来的好,当然朱慎锥也不会没有丝毫防备,他在合作的同时也会密切注意卜石兔的反应,做好防范手段。 对于额勒贝格吉台吉的合作,朱慎锥只是定了一个论调,具体的工作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办。此外朱慎锥还做了一系列的交代,等安排好这些时,两天也过去了。 桑格上师的到来让部落牧民们陷入了狂热,尤其是桑格上师还在部落讲经,更是引起了部落许多牧民们前来听经。在讲经过程中,桑格上师端坐,边上是帮着翻译的僧人,虽然大家都听不懂桑格上师的话,可在翻译之下,牧民们依旧是如痴如醉,顶礼膜拜。 讲经完,桑格上师还给众人摸顶赐福,这更让牧民们兴奋不已,这可是他们一辈子都难以奢求的机会,狂热中带着无比的虔诚跪倒在桑格上师面前,感受着上师的赐福。 见到这一幕,朱慎锥也不由得感慨宗教力量的可怕,更切身体会到一个上师在蒙古人心中的地位。 在桑格上师为大家摸顶赐福的时候,朱慎锥安排了人维持秩序,等仪式完成后,桑格上师带人向朱慎锥道谢,感谢腾格尔部落的招待,并且告知他们即将离开部落前往别处。 “上师不多停留几日?”听到桑格上师说要离开,朱慎锥有些诧异道。 桑格上师笑着说来是偶然,走是必然。把一切看淡,让一切随缘。缘分有深也有浅,相遇有早也有晚,该来的自会出现,该走的也会离开。 这些话绕来绕去,朱慎锥听了哑然失笑,僧人就喜欢打机锋,没想桑格上师居然也是如此。 不过临别之前,桑格上师还对朱慎锥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云遮雾罩,朱慎锥一时间也没听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桑格上师微笑着告诉朱慎锥他现在不需要明白,以后有机会自然会知道。接着,桑格上师就再也不提此话,从怀中掏出一枚东嘎叶起送给了朱慎锥,朱慎锥虽不信佛,却也知道此物的珍贵,伸出双手恭敬接过此物,感谢桑格上师的赐予。 第二日清晨,桑格上师一行就启程离开继续东行,但这一次桑格上师拒绝了额勒贝格吉台吉的人的护送,就连朱慎锥原本打算派人护送桑格上师一行继续东去也被桑格上师所谢绝。 不仅如此,桑格上师还谢绝了部落给予的供奉,仅仅只取了些路上需要的食物饮水而已。望着桑格上师一行人渐渐远去,朱慎锥心中有股说不清楚的感觉,虽然他和桑格上师仅仅认识几日,相互间的谈话也不多,甚至连语言都不通,可不知道怎么的,桑格上师给朱慎锥留下的印象却是极为深刻,尤其是他那双充满着智慧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直指人心。 第三百一十三章 厚利 桑格上师离开后的几日,额勒贝格吉台吉和他的人也告辞离开,接下来他会回到部落后准备货物,把货物从部落尽快运来进行贸易,从而通过腾格尔部从大明获得他们所需要的物资。 至于布日固德,他早在桑格上师离开前一日也已南下,大明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随着贸易的即将展开他得尽早过去,这是早就安排的好的,布日固德在参加了摸顶仪式之后就出发启程,算时间差不多快已到镇虏堡。 朱慎锥留在部落,密切关注着镇虏堡那边的情况,同时也派人来往部落——镇虏堡——威远卫传递信息。 因为前期的准备工作完善,再加上周安民和亢有福坐镇威远卫负责贸易,草原这边也是朱慎锥的人,这一次和大明的贸易说白了两头都是朱慎锥的人在负责,实际上也就是左手倒右手的方式。 虽然从表面来看,这样的贸易方式相比之前直接走私的利润要少些,可实际上由于有大明出面再加上东厂和锦衣卫居中操作,物资的调动和货量可比商队行商走私庞大许多。 因为之前的走私过程中还需要大量的关节打通,其中边关出境的渠道就要用银子来开路,再加上物资购入、调动、运输、储备等等还要投入大量金钱和人力物力,这些同样是不小的成本。 现在,有东厂和锦衣卫出面,渠道自然不成问题,虽然在贸易中利润部分天启皇帝和魏忠贤要占一份,再加上东厂和锦衣卫包括边关这边截留部分,可这些加起来实际并不算多。 随着货量的增加和其他一系列问题的解决,整体的贸易获利反而比之前多了不少。此外,腾格尔部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和其他部落合作,统合草原货源和利益的分配,使其在贸易手段中整合起来,无论从那点来看,对朱慎锥和腾格尔部都是好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是一个月过去。 这一个月里,随着双边贸易的展开,大量的货物从草原通过腾格尔部到镇虏堡再至威远卫,从而又从大明那边交换成同样数额庞大的物资返回到草原。 在这样的贸易中,获利是极其惊人的,根据初步计算,仅仅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所获得的利益就超过了以前一年走私贸易的总额,这还不算,因为朱慎锥直接控制住了双边贸易,在贸易中他对其他部落的合作中直接截留了用来贸易的金银珠宝等,把这些金银珠宝用腾格尔部或从其他渠道得来的物资进行取代,从中的获利更是巨大。 换句话来说,朱慎锥在贸易中等于掌控住了贸易定价权和货币权,他甚至不需要在普通货物上赚取更多,仅仅从这方面就能获得巨大收益。看着无数财富如流水一般涌入,朱慎锥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在大帐中,腾格尔这小子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手里拿着一把朱慎锥给他做的木刀挥来挥去,嘴里还哇哇哇不知叫嚷着什么,一副小勇士的模样。 一旁,塔娜半躺着,一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腹部,含笑看着儿子玩耍。而在不远处,朱慎锥就和一个账房先生般翻看着账册,面前还摆了一个算盘,时不时伸手拨弄几下,又拿起笔在一旁的纸上记着数字。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贸易的收益实在是出乎意料,这让朱慎锥是欣喜万分。 大量的货物贸易带来巨大的财富,而这些财富的涌入也使朱慎锥解决了手上资金不足的大问题。随着他的摊子越来越大,所耗费的钱财也越来越多,之前虽然有走私的收入,但这些收入让朱慎锥当一个有钱人绝对没问题,可要完成他的布局却依旧不够。 其中,矿山、工坊、养兵,这些支出就极为庞大,哪怕有其他方面的填补依旧不足。此外,物资的囤积也是一个重要因素,随着时间的推移,朱慎锥也越发感受到急迫。 哪怕他在赵屋岭、羊头山和王家村等地屯田,可这些地方的屯田真正能余下囤积粮食并不算多,因为这几年气候的变化,种地什么又是看老天吃饭,天气反常使得屯田效果并不算好,而且还有那么多人要养活,粮食不足更是重要问题。 现在通过贸易利用东厂和锦衣卫的渠道在贸易过程中能让朱慎锥从大明正当地获得大量粮食,而这些粮食在运输过程中的“漂没”实际上就落到了朱慎锥的手里。 除去漂没部分外,三分之一也落到了朱慎锥手中,作为物资储备根本就没运到边关就给截留了下来。 而真正进行贸易交换的粮食只是最初的三分之二而已,这些粮食大部分又给了腾格尔部,剩下来的才是其他部落的份额。 对于其他部落来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具体的分配,也不清楚大头实际上全给朱慎锥拿走了。不过对蒙古各部而言,能从大明换取紧缺的粮食,拥有储备能够让下一个寒冬安然渡过,这对部落来说就已经是万幸了。 大明的粮食说缺也缺,说富裕也富裕。 民间的粮食缺少是实实在在的,尤其是西北地区因为气候和土地兼并的缘故,一直都存在缺粮的情况。可实际上在大明南方各省却不缺粮,这几年天气虽然反常,可别忘记大明土地辽阔,由北至南万里疆土,北方干旱不代表着南方不行,再者南方一直都是产粮区,一些大地主和富商手里根本就不缺粮。 边贸有着东厂和锦衣卫的背景,自然可以从南方进行粮食采购,而且边贸开展之前朱慎锥又拉拢了不少商人,这些商人中有晋商,也有其他地方的商人,比如中原和南方的商人。 商人追求的是利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把南方的粮食运到山西对他们来说并不难。而且草原虽然物资贫乏,可草原也有草原的特产,别说那些牛羊马匹了,就算是皮毛什么的在大明也是稀罕物,用南方不怎么值钱的粮食来换取这些赚钱的货物,转手就是数倍甚至更高的收益,商人自然是肯的。 “算完了?”见朱慎锥看完账册,收起算盘,塔娜笑盈盈地问。 朱慎锥笑着点点头,来到她的身边坐下,顺势搂住了她的肩膀。 “你猜猜这一个月我们赚了多少?” “多少?”塔娜问。 朱慎锥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个数字,前一刻还没放在心上的塔娜后一刻顿时吃了一惊,她瞪大眼一副诧异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么多?你没算错吧?” “呵呵,怎么可能算错,这账都是商行的账房做的,我刚才又确认过了,这数字肯定不会有错。”朱慎锥略有得意道,这个结果远比自己预料的更好,说句实话他第一次看见这个数字的时候也是有过怀疑,可仔细核对后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 “太好了!”塔娜忍不住拍手笑了起来:“这才一个月啊,要是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下来,这得是多大的收益?如果这样下去,我们部落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土默特最强的部落,到时候别说卜石兔了,就连大汗也……。” 说到这,塔娜突然捂住了嘴,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毕竟林丹汗可是蒙古人的共主,腾格尔部落是林丹汗的下属,林丹汗这个人又是喜怒无常,万一有些话传到了林丹汗耳中就不好了。 “哈哈哈!”朱慎锥大笑起来,伸手在塔娜额头上点了点:“哪来这么容易的事,还十年二十年呢,这一次说白了就是个机会,能做上两三年就很不错了。这样的好买卖时间久了谁不眼红?别说蒙古这边,大明那边也是如此,财帛动人心呀,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跳出来找麻烦。” “找麻烦?你不是说这事是皇帝和魏公公许可的么?而且还是由东厂和锦衣卫来负责,这还能有人找麻烦?”塔娜不解问。 朱慎锥摇摇头,叹声道:“大明的事伱不懂,大明皇帝也不是想做什么都能做的,其实道理和大汗作为蒙古共主是一样道理。前些年大汗东征西讨,吞并了不少部落,意图再一次统一蒙古,可现在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塔娜若有所思点头,朱慎锥说的没错,作为蒙古共主的林丹汗也是一样,自从林丹汗继承大汗以来,一直都企图再一次统一蒙古,为了这个目的林丹汗不惜采取武力,但效果并不好。 虽然林丹汗用武力吞并了不少小部落,也打垮了好些反对他的部落头领和台吉,但长期的战争非但没有让蒙古归于统一,反而使得蒙古各部和林丹汗产生巨大矛盾,离心离德之下脱离林丹汗自立又或者投靠后金的蒙古部落越来越多。 林丹汗如此,那么大明的皇帝恐怕也有这样那样的烦恼,再加上朱慎锥不仅是大明人,还是大明的宗室,自然比自己更了解大明的情况。如果真像朱慎锥说的那样,这样的贸易只能做上几年话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也没必要考虑那么多。”朱慎锥安抚塔娜道:“如能维持几年的贸易也足够了,人不能那么贪心,把好处全占了去不是么?再说了,这几年里的获利足以让部落有翻天覆地的改变,等到那时候只要部落足够自保的力量我们就再也不担心什么,这样的话你我肩上的担子也能放下不少。” 塔娜想了想觉得朱慎锥说的对,这世界上的事的确如此,自己刚才是贪心了些。只要部落稳固,实力得到增强,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下意识塔娜把目光投向了在帐中玩耍的腾格尔,右手抚摸着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又露出了笑容。 第三百一十四章 顺水推舟 魏忠贤大步流星地朝着乾清宫而去,脸上带着喜色。 天启四年春节后,接连都是喜事。 今天的喜事是福建的战事终于结束了,在年前天启皇帝下中旨训斥了南居益后,南居益接到旨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怎么都没想到福建的一举一动都在天启皇帝的注视下,原本是打算用之前的小胜让天启皇帝高兴高兴,然后再想办法慢慢解决战事问题。 可没想这拍马屁居然拍到了马腿上,天启皇帝的中旨中非但没有表彰南居益,反而把他给臭骂了一通,告诉他不要再想着耍小聪明,老老实实地准备和红毛夷开战,尽快解决福建战事,把红毛夷从澎湖彻底赶走。 抹了一把冷汗,南居益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之前的计策非但没起到效果,反而使得原本的战局更复杂起来,如果不能尽快打赢这一仗,天启皇帝盛怒之下新账老账一起算,到时候南居益哭都没地方哭去。 一咬牙,南居益下定决心准备和荷兰人好好打上一场,这一仗无论如何都要赢,要不然自己还不如直接战死更好些。 接到中旨后,南居益就开始调兵遣将着手备战,一月初,南居益亲率一万多人两百多艘战舰正式和荷兰开战,福建总兵俞咨皋和守备王梦熊为先锋,渡海直逼澎湖,明军在白沙岛登陆,和荷兰人展开了激战。 荷兰人依托坚固的要塞和巨炮战舰同明军周旋,虽然大明这边军力远比荷兰一方强大许多,人员比例基本是十比一,可面对荷兰的战舰巨炮,基本都是陆军组成的大明一方在武器装备和战舰上却相差甚远,战斗陷入了僵局。 面对这样的情况,南居益也是豁出去了,他让军队强行登陆,用装满沙石的战车抵抗荷兰人的大炮,逐步对荷兰人的要塞推进包围。 同时两百多艘小型战舰在海峡对荷兰的巨舰进行海道封锁,虽然荷兰人的巨舰火力凶狠,但明军的战舰在灵活机动的战术下又采取了抵近火攻之策,使得荷兰人的巨舰遭受了一定损失。 在围困住位于澎湖的荷兰要塞后,南居益依旧久攻不下,发急了的他直接就从福建调来大量火铳,用火铳来对付要塞的荷兰人。双方激战月余,荷兰人损失巨大,再加上荷兰人的兵员数量本就不如大明,在澎湖作战死一个就少一个,眼看着这么继续打下去就得全军覆没。 反观明军,在切断荷兰人海上退路之后,又有了火铳支援,南居益又下达了不克澎湖军法从事的命令,明军士气大振,对荷兰人的要塞展开了疯狂进攻,荷兰人要塞的指挥官在指挥作战的时候中铳身亡,新任指挥官见情况不妙判断要塞肯定守不住了,无奈之下决定投降。 就这样,澎湖一战最终以明军获胜而结束,荷兰守将高文律等人全部被俘,福建战事就此结束。 魏忠贤刚刚在司礼监接到福建传来的消息,一听说后哪里还坐得住,连忙拿着捷报就去找天启皇帝报喜。 等到了乾清宫,魏忠贤放缓了脚步,整了整衣帽,这才迈步进入殿中。 “魏公公……。”见魏忠贤来了,伺候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连忙上前行礼。 “皇爷可在偏殿?” “正在偏殿,您要见皇爷,奴婢这就去通报。”小太监连忙回道,魏忠贤点点头,让小太监马上去通报,而他跟在后面朝偏殿走去。 片刻,提前一步通报的小太监就把魏忠贤引入了偏殿,进了偏殿一眼就看见天启皇帝穿着布衣正在拉大锯呢,一旁摆着的全是些木工玩意,还有已经成型的几块木板。 “皇爷……。” “魏伴伴来了呀,来的正好,过来帮朕一下。”天启皇帝抬眼见魏忠贤来了,二话不说就招呼魏忠贤过来帮忙。 魏忠贤连忙脱下外面的衣服,穿着里衣上前就帮着皇帝拉大锯。还别说,魏忠贤虽然不是木匠出身,可这些年陪着天启皇帝也学了几手,别的暂且不论,这拉大锯的活干的不错,在他的配合下天启皇帝很快就把一块板子给弄成了。 “这宫里头也就魏伴伴能帮朕做这个活了,别人这手艺都不成。”一手抬起木板,歪头眯眼看了看木板的线条,天启皇帝颇为满意道。 “要不是皇爷的指点奴婢哪来的这个本事,这都是皇爷栽培。”魏忠贤在一旁笑着说道。 天启皇帝顿时哈哈大笑,很是高兴地点点头,拿着一个刨子就修起了木板,边修着边问魏忠贤来什么事。 “恭喜皇爷贺喜皇爷,福建大捷,澎湖大捷!” “南居益赢了?” “赢了!还是大胜!” “捷报拿来朕看。”听到这个消息,天启皇帝把手里的刨子往边上一摆,就朝着魏忠贤伸手。 魏忠贤连忙把捷报递了过去,天启皇帝二话不说打开就看,看了没几眼脸上就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等看到最后,更是忍不住喝了一声好。 “这南居益还是有点本事的。”天启皇帝赞了一句。 魏忠贤在一旁道:“南居益知耻而后勇,如不是皇爷的敲打和训斥哪来今日功劳?依奴婢所见,此战皇爷才是真正居功至伟,南居益只不过是按照皇爷定下的策略执行罢了。” “哈哈哈,你呀你。”天启皇帝大笑起来,伸手朝着魏忠贤点了点,他自然知道这是魏忠贤故意拍自己马屁呢,不过魏忠贤话也没说错,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给南居益下中旨,把南居益狠狠训斥了一顿,让他不要耍小聪明立即开战的话,福建战事也不会有如此结果。 眼下盘踞澎湖的荷兰人全部投降,荷兰战舰远遁,此战大获全胜。虽然打仗的是南居益,可制定战略的却是天启皇帝,魏忠贤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更何况好话人人爱听,天启皇帝也是一样。 心里高兴,天启皇帝的话就多了几分,当即坐下和魏忠贤就福建战事聊了起来,顺便讨论了一下南居益在捷报中提到对俘虏的荷兰将领的处置方案。 战后,南居益不仅给朝廷送了捷报,还把荷兰守将高文律等十二人押解至京,用于献俘。 这个决定很对天启皇帝的胃口,这几年大明和建奴作战屡战屡败,朝廷在辽东可以说是丢尽了脸面。如今的大明正需要一场能鼓励人心的胜利,而福建澎湖之战胜利恰恰来的正是时候。 虽然俘虏的是荷兰人,可这些红毛夷从本质来说和建奴是一样的,都是番人外族。献俘荷兰人不仅能激励大明士气,让天下看一下大明的武功,同时也可以用来震慑四方。 在魏忠贤的建议下,天启皇帝同意了等献俘后把这些荷兰人全部斩首,然后传首九边,以儆效尤。 在定下此事后,天启皇帝顺手就把后续的安排交给了魏忠贤负责,魏忠贤当场拍着胸脯保证这个事一定办的妥妥的,必定借荷兰人的人头让全天下看看,胆敢犯我大明者必没有好结果。 接着,魏忠贤顺势又说起了辽东战事,又一次隐晦表示出对辽东战事进展的不满,认为既然福建那边都能有此大胜,而兵强马壮的辽东那边却一直对峙,孙承宗的步步为营战术虽然稳,可也太过稳了些吧,这样下去得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灭掉建奴呢? 面对魏忠贤又一次给孙老师上眼药,天启皇帝心中微微一笑,却不在意。他很清楚魏忠贤这么做的原因,也知道魏忠贤和孙老师之间的矛盾。可天启皇帝虽然信任魏忠贤,却也不傻,辽东可不是福建,建奴也不是荷兰人,两者根本无法相比,如果建奴这么好打的话,大明这些年来也不会几次在辽东吃亏了,辽东战场举足轻重,千万不能冲动,稳有稳的好处,哪怕多花些银子,只要能困死建奴也是值得的。 见天启皇帝不置可否,魏忠贤心里有些失落,他知道今天的眼药又没上成。 眼珠子一转,魏忠贤换了个话题,讨论起了这一次福建战将的功劳来,尤其是对作为先锋的福建总兵俞咨皋和守备王梦熊赞赏有佳,建议朝廷可以适当封赏。 对此天启皇帝倒没反对,思索了下同意了魏忠贤的建议。在魏忠贤说完这个事后,又把话题再一次绕回到了辽东,谈论起了辽东的战将,一来二去就提到了镇守宁远的袁崇焕。 对于袁崇焕,魏忠贤颇为推崇,不仅告诉天启皇帝袁崇焕的情况,还提到了当年袁崇焕去辽东之前曾经去牢里探望熊廷弼,并向熊廷弼请教辽东战事的往事。 天启皇帝听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由得起了兴趣,在魏忠贤提醒下这才想起之前孙承宗决定在宁远筑城时曾经给自己写了个折子,里面就提到了这个袁崇焕,还提议由他来主持宁远前线军事。 一时间天启皇帝对袁崇焕此人有了浓厚兴趣,让魏忠贤把之前孙老师的奏折给找了出来,翻开一看很快就在上面找到了袁崇焕的名字。在奏折中,孙老师对袁崇焕很是看重,也颇有培养之意,甚至在奏折中称赞袁崇焕文武双全,有国士之风,如能悉心培养未来必能为国朝大用的话。 现在魏忠贤也向自己推荐袁崇焕,天启皇帝两边一对应心中微动。虽然他重用孙承宗孙老师,可天启皇帝也知道自己这个孙老师和东林党的瓜葛太深,作为自己政治对手的东林党,天启皇帝是必须要解决掉的,而要彻底解决东林党问题,那么孙承宗就不能不有所考虑。 天启皇帝是一个重情义的皇帝,他性格中虽然有皇帝的冷酷和决断,可同样也有着普通人的性格一面,其中重情义就是其一。 这可以从天启皇帝对待李选侍也就是现在的李康妃、乳母客氏还有魏忠贤这些人能看得出来,孙承宗是天启皇帝的老师,天启皇帝虽然知道这个老师文武双全也是忠心耿耿,可惜却是东林党一员,要动东林党就不能不动孙承宗,但他绝对不会和其他东林党那样对付孙承宗,在适当的时候让孙承宗回乡养老是最好的选择,可一旦孙承宗走了辽东怎么办?所以一直以来天启皇帝也在找寻合适替代孙承宗的人选。 今天魏忠贤突然提到了袁崇焕,天启皇帝又从孙承宗那边看到了对袁崇焕的推崇,一时间倒不能不让天启皇帝有了另一层想法。他思索了下,询问袁崇焕如今的职务,得知袁崇焕现在只是暂代兵备副使后沉咛片刻,当即开口说可以让袁崇焕实授四品兵备副使,再进从三品山东布政司右参政,兼按察司佥事之职。 第三百一十五章 各得所需 天启皇帝松了口,魏忠贤心里暗暗高兴。 自从孙云鹤推荐袁崇焕,崔呈秀又点出天启皇帝之所以不动孙承宗的真实原因,魏忠贤就上了心。 前些日子,魏忠贤就派人去接触袁崇焕,意图拉拢此人。而反馈来的消息也表示孙云鹤的判断是对的,袁崇焕虽然是个文官,也被孙承宗看重,但他绝对不是东林党一员,相反面对魏忠贤伸出的橄榄枝袁崇焕并不抗拒,反而表现出亲近的态度。 随着阉党渐渐坐大,大明朝廷已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掌控朝堂实力雄厚的东林党,东林党在朝堂上羽翼众多,各要害部门都有东林党的人,就连内阁中大半也是东林党。 而另一派就是以魏忠贤为主的阉党了,当然这个阉党的名字是东林党扣在魏忠贤等人脑袋上的称呼,魏忠贤等人从来不以为自己是什么阉党,在他们看来自己一派是不折不扣的帝党。 东林党党同伐异,依靠舆论站在道德至高点对其他各派进行打击,再加上东林党又掌控朝政,尤其是言官大部分也是东林党把持,在东林党的打击下其他各党是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苦不堪言。 为了自保,各党只能报团取暖,可问题在于就算他们报团取暖也不是东林党的对手,东林党在朝堂上向来信奉顺者昌逆者亡,如此下去恐怕再无立足之地。 就在这个时候,魏忠贤横空出世,依靠皇帝的宠信魏忠贤的势力在朝堂上开始抬头,而且几次和东林党交锋中虽然不敌,却能勉强挡住,再加上天启皇帝作为魏忠贤的后盾,只要天启皇帝不点头,东林党怎么都拿他没办法。 朝堂诸公都是这天下最聪明的一伙人,能当上官走到这个位置谁不是历经寒暑,过五关斩六将一步步考出来的?多年的官宦生涯,要没点眼色和本事也没有今日的地位,面对强大的东林党压制,其他各党突然发现魏忠贤居然不怕东林党,不仅不怕还能和东林党斗一斗,就算暂时斗不过至少也能护住自己的人。 魏忠贤背后代表着谁,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样一来各党很自然地就向魏忠贤一派靠拢,意图借用魏忠贤的力量和东林党抗衡,从而保全自己。至于魏忠贤也乐于见到这个改变,在他看来只要是东林党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拉拢朝堂包括地方能为自己所用之人,才能壮大自己的实力,从而和东林党抗衡。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中各党投靠魏忠贤的人越来越多,魏忠贤作为皇帝的代言人对这些投靠过来的官员很是不错,非但能护着他们不受东林党的迫害,还能给这些人一展抱负的政治舞台,哪怕魏忠贤有些贪财,也喜欢听人吹捧,但说句实话,跟着魏忠贤魏公公干可比自己在朝中单打独斗有盼头的多了。 就这样,现在朝堂基本就是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和东林党两家争斗的局势,如此格局中想要置身度外是绝不可能的,用一句话来形容,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当中间派独善其身或者左右逢源根本就不可能。 不仅是朝堂上,就连地方上也是如此,袁崇焕虽身在辽东,但也清楚这点。在袁崇焕看来,魏忠贤派人来拉拢自己已经表示出了其目的,自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拒绝,另一个就是接纳。 先说拒绝,袁崇焕并非东林党人,他实际上那党都不是,要知道他来辽东前只是一个区区知县而已,虽然因为官员考核得了上考,从而引起东林党的侯恂、江日彩等人注意后推荐入的兵部,但袁崇焕并没有加入东林党,而且他在京师呆的时间不长,仅仅几个月后就以兵部主事的身份派往辽东,直至今日。 到了辽东,袁崇焕一直都在孙承宗手下做事,孙承宗对袁崇焕很是看重,多有照顾和提拔,如果没有孙承宗的栽培,袁崇焕也不会去宁远主持战事。 从这点来说,孙承宗应该是袁崇焕的贵人,也是他的恩人,孙承宗有是东林党人,按理袁崇焕也应该是东林党一派。 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孙承宗的确是东林党,但他这个东林党和其他东林党人不一样。孙承宗入东林党只是出于政治站队的缘故,他在东林党内部和其他人有些不同,说白了孙承宗这个东林党只是挂了个东林党的名头,从政治观点包括其他方面都和东林党有些格格不入。 因为这个缘故,孙承宗从来没有拉拢袁崇焕加入东林党的打算,至于袁崇焕也乐于见到这个结果,毕竟朝堂上党争激烈,袁崇焕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心里清楚一旦加入东林党必然会无可避免地卷入党争旋涡,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直以来,袁崇焕只是尽力做事不掺和这些,意图借着辽东的特殊情况在孙承宗庇护下游走于两党之外。可现在魏忠贤突然让人来接触袁崇焕,等于给袁崇焕出了个难题,一旦拒绝魏忠贤的拉拢,那么袁崇焕只有投靠东林党的一条路,再无别的选择。 面对这样的选择袁崇焕仔细考虑过,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接纳魏忠贤的拉拢。之所以袁崇焕做出这个选择是原因的,一方面辽东不是朝堂更不是京师,在辽东两党派别的斗争并不激烈,虽说孙承宗是东林党,可他根本不在乎谁是东林党谁是阉党,只要有能力的人孙承宗就用,孙承宗唯才是举的气度让辽东这边政治矛盾相对平和,集中精力主导战事。 从这点来说,哪怕袁崇焕选择了魏忠贤,孙承宗也不会过多责怪他,更不会用权利来针对和打压自己。相反,一旦选择了东林党,魏忠贤可没孙承宗那样的气度,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至于第二个原因就是辽东的特殊了,因为辽东战场是大明眼下的重中之中,天启皇帝对辽东尤其重视,派出了他的老师孙承宗作为蓟辽督师主持辽东战局,还把辽东的其他事务交给了魏忠贤来督办。 也就是说,孙承宗在辽东负责战略和打仗,魏忠贤手里握着辽东的军需、军饷等。一个是军事主管,一个负责后勤,两人的地位在辽东都很重要。如果魏忠贤掐住后勤补给,尤其是军需军饷这些,孙承宗在辽东再有能耐也没用。 作为主持宁远的袁崇焕很清楚这点,袁崇焕是一个胸有大志的人,更不甘心自己仅仅当一个前线的指挥官,更不用说自己这个指挥官仅仅只是孙承宗任命的“暂代”。 名留青史,流放万年,当于谦这样力挽狂澜的臣子,这是袁崇焕此生最大的期望,辽东战场就是他一展抱负的舞台。要达到这个目的,袁崇焕不仅要一步步往上爬,爬到足够的高位,也需要背后强大政治背景支持。 眼下唯一能帮自己做到这点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天启皇帝。而魏忠贤作为天启皇帝的代言人,他可以代表天启皇帝的意志,权和利弊之下,袁崇焕自然会作出最合适的选择,就此向来人表示了愿意接纳魏忠贤拉拢的答复。 在接到袁崇焕的回复后,魏忠贤自然很是高兴,更对袁崇焕的知趣表现出了和善的态度。 早在半个月前,魏忠贤就授意下面的人多多给予袁崇焕支持,并通过各部给宁远送去了不少物资,其中甚至还包括红夷大炮等重火器,以助袁崇焕稳固宁远防线。 除去这些,今天魏忠贤又特意在天启皇帝面前提到了袁崇焕的名字,接着福建战事的捷报表示袁崇焕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而天启皇帝也恰好对袁崇焕此人有些印象,再加上之前奏折中孙承宗对袁崇焕多有推荐,两者一对应,天启皇帝隐隐也明白了魏忠贤的想法。 魏忠贤的小算盘天启皇帝不是不明白,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揭穿的想法,相反天启皇帝还从善如流地给袁崇焕升了官。因为天启皇帝也在考虑同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东林党的问题,作为政治对手,东林党一日不垮台他这个皇帝就名不副实,只有彻底搞垮了东林党,把文官集团给打压下去,自己的皇权才能真正稳固。 而要搞垮东林党,孙老师就是一个障碍,虽然天启皇帝也知道孙承宗对自己的忠心,更清楚孙承宗和其他东林党人的不同,但政治斗争中许多时候是手软不得的,只要孙承宗在蓟辽督师的位置上,魏忠贤想弄垮东林党就不是那么容易。 孰轻孰重天启皇帝心里很清楚,可要拿下孙承宗他也考虑到辽东战事的问题,一旦把孙承宗从蓟辽督师的位置上赶下去,那么由谁来接替孙承宗呢?又怎么继续执行孙承宗在辽东的战略布置呢?如果用错了人,其后果是异常严重的。 这也是天启皇帝一直举棋不定的原因,但现在袁崇焕这个人的出现让天启皇帝看到了一个可能。一来袁崇焕是文官,而且他是一个文武双全的文官,这点和孙承宗是同类人。二来,袁崇焕深受孙承宗信任和重用,对他非常推崇,更隐隐有把他当接班人的意图。三来,袁崇焕和东林党没什么瓜葛,从魏忠贤的态度能看出袁崇焕已经投靠了魏忠贤,也等于投靠了自己,启用这个人不会对之后解决东林党带来任何问题。 正是因为如此,天启皇帝看到了用袁崇焕来替代孙承宗的可能,他明白魏忠贤也是这么觉得的才会向自己推荐袁崇焕,魏忠贤的打算正中下怀,这令他很是高兴,决定先顺水推舟提拔袁崇焕,看看把他放到更高些的位置上是否可以独当一面,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等时机成熟就能用袁崇焕替换孙承宗,从而完成布局。 第三百一十六章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天启皇帝给袁崇焕升了官,魏忠贤心中暗喜,接着他刚想进一步再给孙承宗再上点眼药,如果能顺便把孙承宗直接搞下去就再好不过了。 可他刚提了个话头就被天启皇帝给打断,天启皇帝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听魏忠贤继续进谗言污蔑孙承宗的想法,这让魏忠贤心中嫉妒不已,都到这个程度了,孙承宗在天启皇帝心目中依旧如此重要,作为天启皇帝身边最忠心的太监,魏忠贤不由得也感慨要弄掉孙承宗还真是不容易呀。 端起茶喝着,天启皇帝的目光在魏忠贤身上扫过,见他的不忿表情就明白魏忠贤心里的想法。 天启皇帝暗笑,魏忠贤这奴才虽然好用,却没什么城府,而且有时候做事也过于心急。不过这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一个太监而已,如果魏忠贤不是这样的性格,甚至喜怒不动声色的话,自己也不会这么信任他了。 虽然没打算让魏忠贤给孙承宗继续上眼药,但天启皇帝还是要照顾魏忠贤的情绪。就和养狗一样,一条自己喂大的狗不能有自己的思想,要它去咬谁才能咬,主人不发话绝对不能乱咬,有时候也要丢块骨头给它啃啃,让它能更欢快地冲着自己摇几下尾巴。 “边贸的事如何了?”天启皇帝换了个话题问。 听皇帝提到边贸,魏忠贤瞬间就来了精神,当即就向天启皇帝汇报了南方海外贸易的情况。根据他所说,南方的贸易尤其是壕镜那边进展不错,现在福建战事已经结束,荷兰人也被打退,至少十几年里荷兰人应该不敢再来找麻烦。 随着荷兰人的退却,壕镜的海外贸易航线已经得到了恢复,按照估计今年的收益是非常巨大的,再加上各地的赋税收入增长,朝廷的银子暂时不缺,足够满足开支。 “皇爷,奴婢奴婢仔细计算过了,如到年底,各地收上来的银子比去年再增加三成,这些银子去掉辽东军费和其他开支,还能剩下不少。” “好!”天启皇帝听了很是高兴,手里有银子比什么都强。当了几年皇帝天启早就明白了,就算自己是天子没有银子屁事一样干不成,有了银子就有了底气,只要自己手里银子不缺,辽东那边的建奴总有一天能彻底解决,等到那时候外患解决,内部的东林党也一举扫除,他大权在握,必能开创一个天启盛世,从而让大明重现往日的辉煌。 “这事办的不错……。”天启皇帝一高兴,伸手摸了摸,掏出随身的玉佩就丢给了魏忠贤:“这玩意赏你,好好用心办事,朕不会亏待你。” “奴婢谢皇爷赏赐……。”魏忠贤连忙跪下磕头,双手举起毕恭毕敬接过玉佩,这可是皇帝的贴身之物呀,魏忠贤一时间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魏忠贤的反应让天启皇帝更是满意,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开口询问。 “朕记得之前下旨册封蒙古腾格尔部,许于其边贸一事,这事现在又办的如何了?” “皇爷,奴婢正要和您说呢。”魏忠贤弯着腰帮天启皇帝茶盏里添了水,笑眯眯道:“皇爷的交代奴婢自然当用心办好,这事奴婢早让东厂和锦衣卫去办了,下面的人做的不错,刚传来的消息,已为皇爷您赚了这个数……。” 说着,魏忠贤伸出个巴掌晃晃,又吐口讲了个数字,天启皇帝一听瞬间就来了精神,连忙追问这数没错? “绝对不会有错!”魏忠贤赌咒发誓:“奴婢亲自盯着呢,下面那些人怎么敢欺瞒皇爷。而且这些银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过几日就能到京师,奴婢已安排好了,等银子一到奴婢就送去内库,皇爷您就放心吧。” “好!好!”天启心里更是高兴,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和蒙古的边贸这才过了多久就赚了这么多银子。这笔意外之财比天启前面听到江南赋税和海外贸易的增长还高兴,毕竟前者的钱是进户部的,是国家的钱,而后者进的是内库可是他皇帝的私房钱。 怪不得当年自己爷爷万历皇帝热衷于派太监去地方当矿监、税监,顶着压力直到驾崩才松口。万历可是皇帝,是大明天子,当年自己年幼的时候还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这样做,现在自己当了皇帝才彻底弄清楚爷爷的用意,而且这么多银子入了内库,自己手里也会宽裕许多,心里实在是开心不已。 不光如此,魏忠贤还告诉天启皇帝,通过和腾格尔部的贸易,大明这边还弄到了不少军需物资,这些军需物资除去马匹外,还有牛皮、牛筋等等。 这都是好东西啊!大明一直缺马,之前大明自己搞过马政,用来解决战马的问题,但这马政没折腾多久就歪了,最终弄的不了了之。 无论和蒙古人还是辽东建奴作战,战马都是极为要紧的资源。要知道对付蒙古人和建奴这样的游牧民族,仅仅靠步兵是不成的,大明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的骑兵,以骑兵对骑兵,再加上步兵的配合才有取胜的可能。 至于牛皮、牛筋这些同样重要,前者是制造盔甲的主要材料,虽然大明有纸甲、棉甲这些,可这两种甲并不能取代传统的盔甲,传统的盔甲依旧是以牛皮作为主要材料制造的,无论防护力还是耐用性根本不是纸甲、棉甲能比。 至于牛筋就更重要的,牛筋可是制造弓弦的主要材料,没了牛筋大明就造不出合格的强弓,在战场上就发挥不出弓箭手的作用。虽说现在火器得到了广泛运用,可因为大明官方制作的火器质量太差,使用故障频率太高甚至还经常炸膛,大明军中还是更喜欢使用传统的弓箭。 和腾格尔部的贸易进展顺利,不仅给自己弄回了大批银两,还弄到了稀缺的战马和其他物资,从而加强明军军备,天启皇帝听后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当即称赞了魏忠贤几句,表扬他这个事做的不错,要在这事上多多上心,做好了定有重赏。 魏忠贤想也不想就拍着胸口大表忠心,表示自己一定会按照皇帝的意思好好办这个事,给天启皇帝,给大明多弄银子和东西回来。 说实话,当威远卫那边传来收益数额时,魏忠贤见了也是吓一跳,他原本以为这个边贸虽然赚钱,但充其量也就只能赚个上千两银子罢了。可谁想到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边贸的获利就超过了预料的数十倍,而且这还没包括下面人孝敬自己的,如果加起来一起算的话,这个总数实在是惊人。 现在天启皇帝拿了大头,自己和下面的人也没少拿,从上到下一个个全都乐开了花。 魏忠贤又不傻,如此好买卖他怎么会放弃呢?别说用这个事让天启皇帝高兴了,就以自己到手的银子来说吧,他也不可能让这笔财富白白溜走。 见天启皇帝心情不错,魏忠贤顺势又提了一句建议加大贸易的建议,他对天启皇帝说,如果能进一步调动江南的制造潜力,不仅能在对海外贸易中获利更多,对于腾格尔部的贸易也能进一步增长。 对此,天启皇帝觉得魏忠贤建议有道理,当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魏忠贤心中暗喜,高兴之余还不忘记提醒了天启皇帝一句,随着边贸的展开,朝廷中肯定会有人跳出来搅局,尤其是那些东林党人更见不得别人好,一定会打着各种理由阻碍边贸继续。 这个事不得不防,万一东林党咬着不放,打出与民争利的旗号,甚至说和蒙古人贸易有“资敌”嫌疑,说不定会惹来麻烦。 天启皇帝听后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其实不用魏忠贤提醒他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这件事哪怕东林党再上蹿下跳也没用,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凭着东林党人的几句话就放弃这么大的利益?这些东林党一不能做事,二不能给朝廷和自己弄钱,嘴上喊着仁义道德实际上干的却都是搅屎棍的活,哪能让他们如意? 不置可否笑笑,天启皇帝摆手让魏忠贤放心就是了,只要自己不点头,东林党闹的再凶又能拿这事如何?再说了,不还有魏忠贤顶在前头么?这奴才不就是派这个用的么?到时候东林党真闹起来,魏忠贤自然会替自己出头,而他这个皇帝只要坐山观虎斗即可,适当时候拉拉偏架,根本不用担心东林党那边。 说完这事,天启皇帝又想起了南居益,问魏忠贤这一次澎湖之战后怎么赏赐南居益好些。 魏忠贤笑着说,南居益虽然有功,但也有过错,之前耍小聪明欺瞒皇帝,皇帝没让他罢官去职就算不错,现在只不过是戴罪立功罢了。 而且福建之战虽然赢了,可大明这边的损失也不小,整体来说南居益只能是将功折罪罢了。他建议天启皇帝没必要升南居益的官,勉励几句即可,充其量再赏他五十两银子就算皇恩浩荡。 天启皇帝哈哈大笑,点头同意了魏忠贤的建议,魏忠贤连声说皇爷英明,心里却是得意非凡。他之所以故意说这些话,压着不让南居益升官其实原因很简单,当初南居益第一次上折子的时候魏忠贤替他说了好话,按理说南居益应该感激魏忠贤才对。 这一次大胜,南居益的确有功,可偏偏他的捷报中半句都没提到魏忠贤,这让本满怀期待的魏忠贤气的不行。在魏忠贤看来,他南居益之前能逃脱罪责戴罪立功完全是自己的功劳,而且福建一战中魏忠贤坐镇京师,指示手下帮了南居益不少忙,尤其是为福建那边提供了大量军械和其他物资,以确保战事的顺利。 现在到了论功行赏的地步,你南居益上捷报的时候再怎么也得提自己几句吧?魏忠贤实际并不稀罕什么战功,他一个太监要这玩意干嘛?但提和不提的区别不一样,提了自己就能在天启皇帝面前多几分信任,在朝堂上也能凭这事多几分面子,可南居益倒好,半句不提自己的功劳,简直不把他魏公公放在眼里。 伱南居益能做初一,魏忠贤就能做十五,魏忠贤可是小人,小人报仇从早到晚,这不马上就直接上眼药了?可怜此时的南居益在福建还不知道呢,仅仅因为一个疏忽就让自己的功劳成了泡影,至于升官什么的更是没了下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骨肉 伺候完天启皇帝,魏忠贤这才离开了乾清宫。 今天宫中没什么事了,魏忠贤直接出宫去了他在宫外的府邸,等到府中更了衣,手里的热茶还没喝上两口呢,自己的侄儿魏良卿就找来了。 “你这小崽子消息倒是灵通,怎的知道咱家回来了?”见了魏良卿,魏忠贤乐呵呵地招呼他身边坐,笑着打趣道。 魏良卿对自己这个叔父向来尊敬,而且他又是个老实人,憨笑着先给叔父行礼这才坐下。 “侄儿这几日一直让人留意着叔父这边,刚听说叔父回来这才赶过来的。”魏良卿实话实说道。 “你这小崽子……。”魏忠贤听了哭笑不得,自己这个侄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实在,这说谎都不会,真是有什么说什么呀。如果是换了旁人,肯定不会和魏良卿这么说,换一套说辞不更合适? 不过对于这个侄儿魏忠贤神色中却没半点责怪,反而有着更多一些的慈爱亲近。血浓于水,他魏忠贤是太监,这辈子不可能再有后代了,自己这个侄儿可以说是魏忠贤最亲近的人了,等到百年以后,能为自己祭祀的恐怕也只有魏良卿。 而且魏良卿老实不更好么?满朝文武都是长满心眼的人,魏忠贤见得太多了,反而老实人更放心些,难不成魏良卿狡诈阴险更让自己高兴?这不扯淡么? 这样一个老老实实,对自己尽忠的侄儿才是魏忠贤看重他的缘由,人笨点,老实点没关系,有他这样一个叔父在,魏良卿这辈子又何须担心什么呢?自己为他谋个荣华富贵丝毫不在话下。 笑骂了魏良卿几句,魏良卿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依旧乐呵呵地笑着。见他这样,魏忠贤也赖得再骂,直接问他用了饭没,魏良卿却说在家里已经用过了,魏忠贤大笑起来,说既然用过也无妨,陪着自己喝上几杯酒,魏良卿点头答应,搀扶着魏忠贤起身去了后面。 让下人上了一桌酒菜,几个菜倒不奢侈,只是普普通通,不过他们喝的酒却是不寻常,是魏忠贤从大内弄出来的御酿。 喝着酒,和魏良卿说着话,面对自己的侄儿魏忠贤没了平时的顾虑和小心,反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聊了一会儿,魏忠贤问魏良卿在京里也住了不久,现在是否习惯,家里头还缺些什么?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自己说。 魏良卿憨笑着摇摇头,他告诉魏忠贤自己什么都不缺,相比以前在老家的苦日子,京师的生活过的简直就和做梦一般。穿着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手上的银子也不缺,外人见了自己知道他是魏忠贤的侄儿更是亲热无比,这种日子在以前实在是无法想象。 不过魏良卿也说,虽然日子好过了许多,可有时候心里也有些想念老家,想念在老家种地的日子。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过的苦些,吃饭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却没那么多顾虑,而现在日子好过了,顾虑也多了不少,尤其是现在魏忠贤和东林党斗的不可开交,平时魏良卿为避免麻烦很少出门,就算出门往往也绕着人走,免得被东林党撞上莫名其妙挨一顿骂,弄得原本好好的心情糟糕透顶。 “谁?何人如此胆量?告诉咱家,咱家为你出气!”魏忠贤一听肺都气炸了,这东林党也太龌龊,和自己斗也就罢了,怎么就把自己侄儿牵连上了呢?魏良卿又没招惹他们,凭什么骂他? 自己这个侄儿打小就老实,在乡间更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这个当叔父的还不知道?欺负人逮着老实人欺负?东林党实在是不要脸。 “算了算了。”魏良卿连连摆手道:“叔父您也不必生气,我自己都不气了,这给骂几句也掉不了肉,骂了就骂了吧,这事早过去了。” “再说,叔父您现在伺候皇上,是皇上身边的人,一举一动满朝都看在眼里,为了侄儿的小事万一给叔父惹上麻烦,侄儿反而心里过意不去。” “伱呀你,你这小崽子,真不像我老魏家的人。”魏忠贤听了这番话是哭笑不得,自己这个侄子也太过实在了,骂他等于打自己脸,居然还能忍得住?想自己当年还没入宫的时候在老家,向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如果这事落在自己身上,凭他的脾气不用等明日,当场就卷袖子大嘴巴子抽过去了。 魏良卿和他父亲一样,老实巴交胆小怕事,来京师这么久了还是如此,想想也让魏忠贤心里感慨。 虽然魏良卿说这个事过去了,看魏忠贤却不会过去,他早就想好了,这事得让人仔细去查查,弄清楚究竟是谁指桑骂槐针对自己侄子,非得给对方点颜色瞧瞧不可。 暂且把这个事放到一旁,魏忠贤这才想起问魏良卿来找自己什么事,自己这个侄儿可不是心里藏得下事的人,这几天他一直没出宫,魏良卿派人等自己回来,前脚刚回府他就来了,自然是有事。 “叔父,侄儿查到妹妹下落了。”魏良卿左右看看,这才压低声音对魏忠贤道。 正在伸筷子夹菜的魏忠贤顿时一愣,手里拿着的筷子停滞在半空。片刻,他把筷子伸出,夹了片肉丢进了嘴里嚼了几下,然后拿起酒杯用酒吞咽了下去。 “咱家可没记得让你去查这事。” “叔父的确没让侄儿去查,是侄儿自己想帮叔父查的。”魏良卿很是坦率,情真意切道:“侄儿只是想,叔父和妹妹分别这么多年,心里肯定挂念着妹妹。以前叔父在宫里地位普通,也无力顾及此事,但现在叔父已是不同,自从叔父被皇上宠信以来,我魏家在叔父扶持下一步登天,就连我这个泥腿子都有今日的好日子。” “饮水思源,叔父这两年帮侄儿良多,侄儿为何不能帮叔父做些事呢?可侄儿无能,做不了大事,思来想去,侄儿突然就想到了妹妹,这才让人仔细查探了下,原本也没想着真能查到妹妹下落,可老天开眼,没想还真查到了,接到消息侄儿就来告诉叔父,但叔父这几日一直没有回府,侄儿直到今天才见着叔父您……。” “你呀……。”魏忠贤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神色中没了平时的威严,多了几分柔和和叹息。 魏良卿说的妹妹不是别人,正是魏忠贤的亲生女儿,魏忠贤入宫前是成过亲的,还有一个女儿。但这个女儿和魏忠贤已经失散二十多年了,当年是魏忠贤亲手把这个女儿给卖了,因为那时候魏忠贤欠下了一大笔赌债无力偿还,走投无路之下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就是净身入宫。 可要净身入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先不说净身需要找人操刀,入宫也要找关系才行,要不然一个自宫的成年阉人想要入宫根本就不可能。 为此魏忠贤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找到了门路,可当时人家开出了二十两银子的价码,那时候的魏忠贤已是身无分文还欠着一屁股债,哪来的二十两银子? 一狠心,魏忠贤就把自己仅仅四岁的女儿抱到了市场上给卖了,换了这二十两银子这才净身入了宫,在宫中熬了二十年才出人头地有了今日地位和权势。 回想从前,说魏忠贤不想念自己的女儿是不可能的,毕竟着是自己的骨肉呀。但事已过迁,当年的女儿在哪里魏忠贤根本就不知道,又过去了那么多年,魏忠贤心中羞愧之下也感觉对不起女儿,这才一直没有想再去找寻的念头。 但魏忠贤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事居然被魏良卿给做了,今天魏良卿突然告诉自己这失散二十多年的女儿被找着了,魏忠贤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更没做好面对的准备。 定了定神,魏忠贤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忍不住问魏良卿自己女儿现在的情况如何。 魏良卿告诉魏忠贤,妹妹当年在市场卖了后,由牙人又转手卖给了一户姓杨的人家,在这家人家中当童养媳。 这童养媳一当就是十几年,十八岁那年正式成婚,婚后和丈夫先后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杨家的条件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只能算是普普通通,妹妹在扬家的日子过的也不富裕,再加上这几年灾荒不少,地里出产也不多,孩子又小,拉扯着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很是辛苦。 “杨家……对她如何?”魏忠贤心里微痛,虽说他和女儿分别二十多年了,就连记忆中女儿的容貌也记不得了,可依旧记得当年女儿被卖时候哭喊着被人抱走的情景。 要不是当年自己走投无路,他怎么会卖掉自己的亲女,本以为这个记忆早就远去,但谁想今天又被魏良卿给从内心深处挖了出来,魏忠贤不由得伤感起来。 “杨家待妹妹还算不错,日子虽说苦些,夫妻之间还是恩爱有加,而且杨家的老人当年虽买下了妹妹,却也没虐待她,说起来也是幸运。” “好……这样就好……。”魏忠贤叹声点头,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叔父,现在妹妹找着了,要不侄儿派人把妹妹一家接来京师安置?再怎么说,这都是叔父您的骨肉,当年之事过去这么多年了,叔父能一家团圆也是件喜事不成。”魏良卿开口劝道。 “有心了……。”伸手拍拍魏良卿的手背,魏忠贤很是欣慰道,自己这个侄儿的确不错,没有辜负自己对他的照顾,富贵不忘本分,还能替自己找回女儿,看得出魏良卿是真心的。 不过魏忠贤对于魏良卿的建议还是没有赞同,他摇头拒绝了魏良卿的想法,并且当得知自己女儿女婿一家并不清楚他们的身份时,魏忠贤更是放心了不少。 魏忠贤告诉魏良卿,这个事就当不知道,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这事,更不能把自己女儿一家接来京师。既然女儿已经成家,又有了后代,夫妻感情不错,这就足够了,他们平淡的生活就让他们继续这样过下去更好些,如果可能的话适当在当地给予一些便利,但这种便利不能多,只要帮杨家的日子好过些就成,其他的就不用再做。 听了魏忠贤这番话,魏良卿表示不解,还要再劝却被魏忠贤严厉制止,还特意警告他绝对不能告诉外人关于他女儿的一切。虽然不明白魏忠贤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向来对魏忠贤尊敬的魏良卿最终还是答应了魏忠贤的要求。 原本打算和魏良卿好好喝一杯的,可听说了这事后魏忠贤也没了继续喝酒的兴致。草草喝了几杯后就打发魏良卿回去,等魏良卿走后,魏忠贤拿着酒盅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愣愣出神,过了许久长叹一声。 第三百一十八章 旋涡 魏良卿的府邸,魏良卿一脸不解,坐在他边上的那人正是张锡钧。 魏忠贤府回自己府后就让人把张锡钧给请了过来,等张锡钧到后,魏良卿拉着他进了屋,并且把今日见魏忠贤的事说了说。 “先生,你说叔父为何不许我等把妹妹接来京师?非但不肯,还不许我等找妹妹说明此事,更要小心瞒着,难道叔父心里没有妹妹不成?难不成这个事我做错了?”魏良卿忍不住问道,原本他以为魏忠贤听说了这事后会很高兴,并且让自己尽快把妹妹接来京师享福。可没想今天兴冲冲地过去,魏忠贤却不同意这么做,反而如此叮嘱了他一番。 张锡钧坐在一旁安抚了他几句,看得出魏良卿的情绪有些低落。他如此也是自然的,原本是想做件好事,可结果却不尽人意,魏良卿向来又是一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心里忐忑也是正常。 “魏兄不必多虑,魏公或有魏公的想法。”张锡钧在一旁安慰道,其实这个事原本就是张锡钧给魏良卿出的主意,自从来到京师认识了魏良卿后,张锡钧就和魏良卿成了好友,两人的关系极为亲密,可以说是无话不说。 有一次和魏良卿饮酒聊天,无意中听说了魏忠贤当年卖女入宫的往事,张锡钧心中微微一动,就建议魏良卿去寻一寻这个妹妹的下落。 当年魏忠贤这么做是走投无路,眼下魏忠贤已是位极人臣,在朝中的势力极大。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魏良卿这个大字都不认识的泥腿子不也从家乡来了京师,有了官身还过上了鸡鸣鼎食的好日子么? 魏良卿是魏忠贤的侄儿,是魏家血脉的延续人。可当年被卖掉的女孩同样也是啊,她还是魏忠贤的亲生女儿呢。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魏字,以前是没办法,现在已是不同,作为父亲的怎么会不思念女儿呢?哪怕是当初魏忠贤亲手做下的此事。 就这样,张锡钧建议魏良卿把这个妹妹想办法找出来,如能找到不是一件好事么?到时候再把她接来京师安置,魏忠贤一定会高兴的。听了张锡钧的建议,一直想为叔父做些事的魏良卿眼前顿时一亮,当即表示这个想法不错。 接下来的操作魏良卿让张锡钧帮忙,张锡钧也不推辞,爽快地就接下了这个任务。经历几个月的寻摸,走访了各处,终于找到了魏忠贤女儿的下落,随后张锡钧就把这情况汇报给了魏良卿。 得知人找到了后,魏良卿高兴不已,他恨不能马上就去告诉魏忠贤此事。可这几天魏忠贤一直没有出宫,今天听到魏忠贤出宫回府到消息后魏良卿片刻都不耽搁就跑了过去,原本以为魏忠贤得知女儿下落后会欣喜若狂,可没想到魏忠贤会是这样的态度,这让魏良卿很是不解。 安抚了魏良卿几句,张锡钧告诉魏良卿既然魏忠贤这么交代自有他的道理,何况魏忠贤只是不让他打搅女儿的生活,也没让他把女儿一家接来京师,但不同时也说了么,适当地在当地照顾一下女儿一家,只要不影响她们正常生活,让外人知晓她的存在就行了。 这不等于表示魏良卿所做的一切魏忠贤其实是放在心上的?之所以这样安排,魏忠贤恐怕有自己的想法,又或者觉得当年亏待女儿,羞于相认罢了。其实这样也好,二十来年过去了,当初的女娃娃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如今突然找到她说明身份,普通人也难以承受不是? 这个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不急一时慢慢来,等日后有机会在一点点揭开,这样的话无论是魏忠贤还是他的女儿都能更好的接受。 听了张锡钧的话,魏良卿觉得有些道理,脸色缓和了许多,表情中也没了之前的纠结,终于露出了笑容。 “先生说的对,这个事的确是急了些,既然叔父这样安排就先按叔父的意思做吧。不过妹妹那边如何安置,这还请先生这边多多操心。” “这是自然,这个事就由我来安排。”张锡钧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安置一个普通农户还不是容易的事?哪怕魏忠贤女儿的事不让外人知晓,可凭着魏忠贤的背景和张锡钧的手段暗中安排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再说了,这人能寻到也是靠了张锡钧,现在魏良卿求助于他,他自然不会推辞。 见张锡钧一口答应,魏良卿心中很是高兴,接着交代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听着魏良卿的话,张锡钧一直带着笑容,不管他说什么都点头称是,让他尽管放心就是了,这个事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 在魏良卿府中张锡钧没有呆太久,京师夜间可是有宵禁的,虽说张锡钧现在也算是在锦衣卫挂职,背后还有魏忠贤叔侄的人脉,就算不小心犯了宵禁也没什么。 不过张锡钧这人向来做事小心,而且如今阉党和东林党的争斗越来越激烈,双方都憋着劲要找对方的麻烦,万一因为宵禁被东林党抓到小辫子就不好了,所以在宵禁之前张锡钧就离开了魏良卿府邸,回到了自己住处。 到了住处,张锡钧径直就进了自己书房,把门关上琢磨起了今天魏良卿的事来。 说实话,魏忠贤对女儿的态度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当初张锡钧之所以建议魏良卿去找寻魏忠贤女儿下落主要原因是借着这个事讨其所好,如果能找到人并告诉魏忠贤,从常理来说魏忠贤肯定高兴,这样一来不仅能让魏良卿在魏忠贤面前尽孝道讨好,也能让自己在魏良卿心里的地位更甚一层。 但没想魏忠贤最终的态度居然是如此,这等于是魏良卿兴致勃勃做了好事后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 在当魏良卿把自己找去告知此事的时候,张锡钧起初也很是诧异,不过他随后仔细思索了一下,这才有些明白过来魏忠贤如此的用意了。 假如张锡钧猜的没错,魏忠贤之所以这么做是有深意的。 一方面是张锡钧对魏良卿的解释,这个解释从实际上是说得通的,这种可能不是没有,而今天魏良卿见到魏忠贤说了这事后,魏忠贤表现出来的反应也证明了这点。 但张锡钧觉得更大的可能还不止如此,他觉得魏忠贤之所以不认这个女儿并拒绝了魏良卿的建议恐怕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魏忠贤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也是混混出身,但成年净身入宫的他能在皇宫中熬二十多年,从一个杂役太监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魏忠贤绝对也不是寻常人。 假如魏忠贤只是一个忠心的奴婢,那么皇宫中对皇帝忠心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又可能轮得到他出人头地?能在众人中杀出一条路来,最终被天启皇帝如此宠信,成为太监中的佼佼者,魏忠贤没有一点手段和脑子根本不可能做到。 现在的魏忠贤位高权重,背后依靠天启皇帝的恩宠骄横跋扈,以他为首的阉党实力越来越大,围绕着魏忠贤的官员也越来越多,更成了朝堂上唯一可以和东林党这个庞然大物抗衡的另一股势力。 从表面来看,魏忠贤手中的权利已比得上当年的前辈王振、刘瑾等人了,哪怕稍有不如也相差不多。但高处不胜寒,手中的权利越大,地位越高,魏忠贤也不可能想不到王振、刘瑾等人的结局是如何。 作为一个太监,有如此权势并非是什么好事,当权势达到顶点的时候,最终会落到什么结局实在难以想象。张锡钧觉得恐怕魏忠贤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在外人眼里魏忠贤飞扬跋扈,可实际上却如履薄冰。 现在的魏忠贤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他被天启皇帝推到了这个位置上后只能按照天启皇帝的意志有进无退。一旦魏忠贤起了退缩的念头,以天启皇帝的手段其后果更为严重,留给魏忠贤的只有一条路,这条路就和过河的卒子一般再不能回头。 魏忠贤很清楚这点,这也是魏忠贤不断在天启皇帝面前表示忠心,又和一条疯狗一般死咬着东林党不放的缘故。 他只是天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一条狗,一旦没了价值,下场一定会很惨。 如果在以前魏忠贤或许想不明白,可现在的魏忠贤应该彻底看清楚了这些。暗地里,魏忠贤也在给自己找寻后路,哪怕他的后路断了,可魏家的后路再怎么样也要保住。 魏良卿是不可能了,魏忠贤刚掌握司礼监大权的时候魏良卿就入了京师,所有人都知道魏良卿是魏忠贤的侄儿。可自己那个早就被卖掉的女儿不一样,这天下人除去魏忠贤和魏良卿外基本没人知道他有这个女儿存在,而自己这个女儿不仅还在人世,更有了三个孩子,从这点来说,魏忠贤的血脉用这方式留存了下去。 既然魏良卿已进了这个旋涡,未来如何连魏忠贤都不能掌控。不过女儿的出现让魏忠贤看到了另一层希望,一旦自己和魏良卿出事,只要女儿一家能躲开,那么对魏忠贤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封锁自己女儿的消息,把女儿一家当成寻常人家来处置,不让外人知晓,这样的处置方案在魏忠贤看来是最好的办法。对于自己这个女儿,魏忠贤是有愧疚的,作为父亲魏忠贤心里难道会不想这个女儿么?更不用说现在的他还得知自己有了外孙和外孙女呢。 可问题在于他现在绝对不能认这个女儿,非但不能认还要撇清双方的关系,正出于这样的考虑,魏忠贤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第三百一十九章 闲子 这个道理魏良卿想不明白,不代表张锡钧想不到。 张锡钧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更有洞察人心的本事,而且他在京师这两年来虽说名声不显,可暗中在京师悄悄编织了一张大网,什么三教五流的人手收拢了不少,再加上魏忠贤和魏良卿的关系,京师的一举一动全都逃脱不过他的耳目。 表面上,张锡钧超脱自然,私下和魏良卿交好,同魏忠贤的几个干儿子关系也是不错。而且他又无心仕途,多次谢绝魏良卿想帮他谋官职的建议,对外只是一个普通商行的东家而已,平日里又很少抛头露面,知道他存在的人并不多。 田尔耕曾经和张锡钧打趣,说他有些像汪文言,其实这个比喻倒也没错,张锡钧在许多地方的确和汪文言有些类似,可张锡钧和汪文言又有着极大不同,其中最主要的区别是张锡钧一直躲在暗处,从不像汪文言那样高调。 张锡钧不仅和阉党的关系不错,张锡钧还和朝中其他党人,甚至东林党的有些人也有一点交情。但在接触中张锡钧很是小心,从来不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更不随意掺和政事,因为他这样的举动反而让这些人对张锡钧颇为信任,再加上张锡钧手里也不缺钱,时不时救济几个京中低级官员,又或者利用各方面的关系在对方困难时候出手帮一把,反让他更为超脱。 张锡钧看的明白,天启皇帝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魏忠贤就是天启皇帝手里的棋子,而棋盘就是大明的朝堂。 和天启皇帝博弈的不是别人,正是掌控朝堂的东林党人。在天启皇帝登基初期,东林党的权势达到了顶峰,就连天启皇帝名义上也是东林党给扶持上去的。 但现在呢?仅仅三年多的时间,天启皇帝就利用魏忠贤拿到了一部分朝堂之权,甚至还隐隐已有了东林党正面抗衡的能力。 虽然这些都是通过魏忠贤达到的,可张锡钧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不得不承认天启皇帝的手段老道,谋划深远。 张锡钧饱读诗书,假如当年没有卷入白莲教事的话,说不定现在张锡钧都金榜题名了。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张锡钧当然明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到天启皇帝利用魏忠贤彻底打垮东林党,大权独揽一日,那么也就是魏忠贤这个走狗被烹的时候了。 历史证明权臣(阉)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不管魏忠贤怎么再忠心天启皇帝都没用。 何况在朱皇帝手下干活更是如此,朱元璋就不说了,当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了稳固皇位是杀的人头滚滚,开国功臣中几乎被他杀了个遍,至于官员就更多了。 朱棣朱老四也不是好相与的,手里的刀子丝毫不比他老子钝,杀人同样是不眨眼。 就连那个不知所踪的建文皇帝也是一样,朱允炆不光是杀旁人,就连自己的亲叔叔也能下得去手,要不然也不会逼的朱老四起兵靖难。 后面的其他朱皇帝们也是一样,那朝没有几个冤死鬼?那朝没有用完后就和抹布一样丢掉的宠臣重臣? 别说天启皇帝了,就连张锡钧的主子朱慎锥也不是善男信女,张锡钧当年是怎么投靠的朱慎锥?又是怎么来到的京师?要不是张锡钧当初机灵,看明白了朱慎锥的企图和想法,说不定以朱慎锥的性格早就直接悄悄弄死他了,哪里能留他到现在? 说实话,张锡钧并不看好朱慎锥的谋划,在他看来现在的大明依旧稳如泰山。魏忠贤的阉党在东林党嘴中似乎祸国殃民,可实际上魏忠贤他们这帮人还是做了不少实事的,至少论施政能力来说比夸夸其谈的东林党强多了。 随着魏忠贤这股阉党势力的崛起,大明朝廷在两党争斗下施政反而比万历朝时更平稳些,这些平稳不表现在朝堂,主要表现在地方,地方上的政治氛围和治理比以前更好了不少,就连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因为有着阉党的压制,东林党和他们在地方的代表群体也有了点收敛,这自然就促使了地方政务的清平使得百姓受益。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再加上又有天启皇帝这样的一个英主在,在张锡钧看来朱慎锥的谋划到头来只是一场空,绝不可能有半点机会。 为此张锡钧曾经婉转提醒过朱慎锥,但朱慎锥的回信却让张锡钧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明白自己和魏忠贤一样已经没了回头之路,他同样是朱慎锥手里的一颗棋子,如果有半点背叛朱慎锥的企图,那么他恐怕死的比魏忠贤更早更惨。 打消了劝说朱慎锥的念头,张锡钧只能为朱慎锥继续做事和谋划,这一次帮魏忠贤找女儿就是张锡钧无意中想到的,原本他想利用这个事做些文章,可没想魏忠贤却是这样的态度,而魏忠贤的态度和反应也证明了魏忠贤他自己也明白所面临的处境。 轻叹了一声,张锡钧摇摇头,又不由得苦笑起来。 谁又能想到权势滔天的魏忠贤魏公公还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心中还有如此的担忧和忐忑呢?不过这样也好,虽然之前的计划无法继续推行下去,可毕竟也能从此事清楚地判断了魏忠贤的想法,并且搞明白了魏忠贤女儿在他心里真正的地位。 既然魏忠贤在乎这个女儿,也在乎自己的家人后代,那么张锡钧就可以调整计划从另一个角度下手。现在魏良卿已经把这个事拜托给自己了,张锡钧决定就借这个机会进行安排。 想到这,张锡钧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心里有了主意。他起身取来一张纸,研墨后对照着书册写了一封密信给朱慎锥,信中把此事仔细汇报了下,然后告诉朱慎锥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写完后,把信装进信封用火漆封上,接着起身就喊来人,来人见了信也不说话,直接就把信接了过去,等明日一早这信就会顺着可靠的渠道以最快速度送出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落到朱慎锥的手里。 这信到朱慎锥手中的时候已过去半月,原本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之所以时间这么久才到是因为朱慎锥现在还在草原没有回到大明,信是经过大明那边转道送来的。 看完信,朱慎锥有些出神,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大名鼎鼎的魏忠贤,九千岁居然有个女儿在民间?如不是有张锡钧的来信和信中的内容,朱慎锥还以为是个笑话呢。 一时间有些出神,朱慎锥好半天才恢复平常,再一次仔细又看了一遍信里的内容,等这一次看完,朱慎锥嘴角挂起了笑容,心中对张锡钧很是满意。 看来之前他的提醒张锡钧是记在心里了,现在通过这个事布局正中朱慎锥的下怀。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女儿和她的孩子以后能派上什么用处,可把她们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更有利些。 无论未来如何,魏忠贤又会落到什么下场,这个女人终究是个重要人物。哪怕最终用不上也没关系,反正就是一个女儿罢了,多照顾一份也花不了多少精力和银子,假如真能派上用处这投入和回报就非常可观了。 一颗闲子摆在那边,万一能起到效果呢?这种情况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后世历史上那位名震中华的伟人就是最善于落闲子的,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些闲子平日看起来没什么用,可往往在关键时间所起到的作用却令人惊叹。 提笔给张锡钧回了一封信,信中认可了他的处置和计划,并提醒张锡钧小心做事,千万不要暴露目的。 等信写完后,让人送了出去,送信人前脚刚走,王海就来求见朱慎锥。 “主子!” 见了朱慎锥,王海和往常一样毕恭毕敬向朱慎锥行礼,并口称主子。 其实早在以前朱慎锥就告诉王海不必如此,虽然王海是朱慎锥当年从蒙古人手下要来的奴隶,可这些年跟着朱慎锥这么久,王海早就是朱慎锥最信任的人了。 现在的王海也不再是奴隶身份,朱慎锥不仅给了他自由民的身份,还给了王海部落百户的官职,甚至朱慎锥不在部落的时候,王海还会代替朱慎锥执掌千户权利,以辅助塔娜母子。 可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王海依旧以奴才自居,恭恭敬敬称呼朱慎锥为主子,喊塔娜和腾格尔为女主子和小主子。时间久了,朱慎锥也懒得再劝他,反正他高兴就是,仅仅一个称呼罢了。 “何事?” “额勒贝格吉台吉部的人来了。”王海回道。 朱慎锥微微一愣,自从额勒贝格吉台吉陪同桑格上师来到部落,主动联系朱慎锥提出贸易合作请求后,朱慎锥答应了对方的请求,这近两月来双方已经合作了两次,额勒贝格吉台吉部通过腾格尔部和大明的贸易,用牛羊马匹和皮毛包括贵重金银珠宝这些换取了不少物资,贸易进展的很是顺利。 而且两个部落的贸易过程中,顺义王卜石兔那边也没提出反对,更没出手阻扰,仿佛这个事视而不见一样。看来额勒贝格吉台吉当初告诉朱慎锥他会去和卜石兔解释不是虚言,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解释,卜石兔才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三百二十章 蹊跷 “来就来了吧,还是按之前的规矩来,这个你们自己安排就是。”朱慎锥并不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部落和大明那边的贸易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了,一切都井井有条。 “是!主子……。”王海连忙应了一声,可应后王海并没有起身告辞,反而依旧跪在那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还有事?”朱慎锥见他这幅模样奇怪道。 王海迟疑了下开口道:“主子,这一次额勒贝格吉台吉部来的人不少,奴才觉得和上两次似乎有些不同。” “嗯?”朱慎锥顿时一皱眉,立即追问具体情况。 王海回答道:“上两回额勒贝格吉台吉部的人数都只有几十人,但这一回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却来了一百多人,而且这些人中大多都是青壮,奴才略觉不妥。” “来了这么多人?货物呢?他们带来的货物又有多少?”朱慎锥反问。 王海当即回答了这个问题,听完王海的回答朱慎锥的眉头更是紧皱,他想了想继续问王海上两次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带来的货物数量,王海也做了汇报,等听完这些数字后,心中略一盘算朱慎锥就发觉了不对劲。 额勒贝格吉台吉部的贸易是自己认可的,之前的两次贸易也进行的很是顺利,可现在把之前的两次贸易加上这一次所带来的货物相加,朱慎锥立即就察觉到了一个大问题。 额勒贝格吉台吉部是土默特十二部之一,其部落规模和腾格尔部落相差无几,也就是说两个部落无论从人口还是军力而言都是差不多的。 这样算起来,部落的资产,包括牛羊马匹这些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差距,而且腾格尔部虽然经历过内乱,但这几年的日子相比其他部落更好些,因为有朱慎锥的缘故,腾格尔部能从大明获得大量物资,如此部落的底子更雄厚些。 蒙古人的部落过的好不好,一般都体现在部落的人口数量、牛羊马匹等数额上,金银珠宝这些只是外物,除了和大明商人贸易中能派得上用处外,普通蒙古牧民充其量就是作为饰品罢了。 之前的两次贸易朱慎锥只是关注于贸易的顺利与否,并没有关注其他。但现在王海的提醒让他察觉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额勒贝格吉台吉部拿出来交易的牛羊马匹和皮货等等似乎有些多,甚至多的超出了正常范围。 以腾格尔部为例,同大明一年内贸易中交易几百匹马,上千头牛羊问题不大,这些数额还是能轻易拿得出来的。 可再多的数量就不行了,毕竟牛羊马匹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要靠繁殖才能有。无论牛羊和马匹交配繁殖,从小牛小羊小马长大也需要时间,其中羊还好些,但牛马至少需要一两年才能长成。 除此之外,皮毛等货物产出也是有限的,除去部落自留自用的部分,剩余的部分才能进行贸易,这些玩意可不是大明的布匹,只要有棉花就能纺织出来。 按照之前额勒贝格吉台吉部送来的货物数量来计算,先后两次的数额已经差不多要接近腾格尔部一年的产出了。而现在对方又送来一批,这一次的数额几乎是前两次的总和,如果王海汇报的数字没错,那么这些数量相加起来,已远远超过了额勒贝格吉台吉部正常产出。 这样的贸易方式根本就是不合理的,部落生存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靠牛羊马匹么?蒙古人要没了这些,那么怎么能在草原生存下去? 额勒贝格吉台吉部拿出这么多牛羊马匹来进行贸易,还包括远超出他们承受数额的皮毛等货物,这实在有些奇怪。难道额勒贝格吉台吉部不打算过日子了?把部落的家当全卖光不成?只要有点脑子的台吉都不会这么干,这不等于是在杀鸡取卵么? “可打听过没?”想到这,朱慎锥表情有些严肃。 “回主子,奴才询问打听了下,对方的人说是从其他部落交易来的,不全是自己部落的货物,还偷偷给奴才塞了些好处,让奴才帮忙瞒着不要告诉主子。”王海回答道,说这话的时候还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布袋子递上,朱慎锥接过后手中顿时一沉,打开一看,里面金光闪耀。 “呵呵,真是好手笔。”朱慎锥冷笑起来,这出手可真是大方啊,这些金子可价值不菲,居然就直接给了王海? 一时间,朱慎锥隐隐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他沉着脸询问王海这一次对方部落送货的人和货物具体情况,还问了一些其他问题。对于朱慎锥的询问,王海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等听完王海的回答后,朱慎锥默默坐在那边许久都没说话。 从王海的回答来看,对方虽然带来的货物数量有些超出了寻常,而且来的人也稍多了些,不过对方的解释倒也能说的通,如果真是额勒贝格吉台吉部从其他部落收集来的物资,再通过腾格尔部进行贸易,这情况是有这个可能。 但朱慎锥并没有相信这点,因为这种说辞说白了也仅仅只是说辞罢了,是真是假他眼下根本就没办法证实。而对方的货物数量和人员却是实实在在的,这已经超过了平常的份额,再加上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就连续有三批人送货过来,未免也太频繁了些。 “之前送货的人现在都走了么?” “回主子,第一批人已回去了,第二批还在镇虏堡,这第三批刚到部落,如按部落前往镇虏堡的路程来算,应该到了那边后第二批人或才动身返回。” 心里默算了下,朱慎锥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么说等他们到了镇虏堡就有两批人都会在那边?” “回主子,是的。”王海点头。 第一次额勒贝格吉台吉部的人和货物不算多,而第二次就增加了些许,押送物资的人员也达到了将近五十人左右。而这一次他们来了近百人,而且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青壮,以这样来计算一旦等这批人和货物抵达镇虏堡的话,那么在镇虏堡的额勒贝格吉台吉部人手就差不多在一百五十人左右了。 一百五十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如果是在腾格尔部的话,以腾格尔部的人丁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可在镇虏堡就不同了,负责镇虏堡的人是布日固德,部落在镇虏堡只有不到三百人,倒不是不想在那边多放些人,而是条件的缘故。 镇虏堡原本是大明外五堡之一,是用来作为军事堡垒使用的。虽然镇虏堡早就被大明废弃,大明的防线也撤回了长城以南,镇虏堡也渐渐变成了蒙古人和北逃的明人聚集地,成为了一个类似村落的区域。 因为和大明的边贸原因,朱慎锥看中了镇虏堡的地理位置,从而派人拿下了这个地方。 在拿下镇虏堡后,朱慎锥没有驱逐在这片区域生存的蒙古牧民和耕作的明人,而是顺势把他们收为旗下,同时花了些气力修筑了下已经破烂不堪的镇虏堡,使其成为贸易的主要中转基地。 说白了,现在的镇虏堡不仅是一个村落和聚集地,还是边贸前站的仓库。布日固德在镇虏堡负责看守仓库,物资中转和协助向南运输物资和大明展开边贸。 因为地方不大,再加上没必要派驻更多的人手,三百人已是足够了的。再加上原本当地的牧民和明人,在那边的人口相加也不超过六百人,此外还有和腾格尔合作的部落,他们负责把自己部落的货物从草原运来后在镇虏堡进行登记,再由腾格尔部替为贸易,所以这些部落在镇虏堡多少也有人在,有的部落人多些,有的少些,通常在十几二十左右,如果赶上货物运输的时候人会更多点,这些人数加起来再加上腾格尔部的人,总体大约维持在千人左右。 这样一来,额勒贝格吉台吉部这一次人和货物过去后,加上上次还没离开的人手,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在镇虏堡的人员就不算少了。这一百五十人比起整体千人的规模已经差不多达到了15%的比例,如以布日固德手下的三百人来相比,直接近半。 这个情况不能不让朱慎锥心生警惕,朱慎锥马上就感觉到了问题所在。原本他就发现了对方贸易的数额有些离谱,而现在又借着贸易的合作直接在镇虏堡弄了一百五十余人,他们究竟想干嘛?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朱慎锥向来谨慎小心,要不然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和地位,如果对方老老实实贸易,朱慎锥自然不会拒绝,通过和大明的贸易不仅能让朱慎锥获得大量财富和物资,也能就此拉拢草原各部,使得腾格尔部的地位稳固。可如果有谁想借着这个机会搞事,暗中做些什么手段的话,朱慎锥也不是吃素的。 “主子,要不奴才让人拦住他们?或者直接让他们在部落贸易交接,后续再由我们的人送去镇虏堡?这样的话更安全些。”王海提了个建议。 “不用这么麻烦。”朱慎锥一摆手:“既然来都来了,如此做反而不好,而且人家还给了如此厚重的礼物。” 说着,朱慎锥把那袋金子直接丢给了王海:“这事你就当不知,让他们直接去镇虏堡就是。” 第三百二十一章 巴达尔 巴达尔是额勒贝格吉台吉的亲信,也是这一次额勒贝格吉台吉部送货贸易的负责人。 押运着物资,一行人穿过土默特草原来到腾格尔部,按照计划会在腾格尔部修整一日,随后再南下镇虏堡。 到了镇虏堡后,进行货物清点和交接,再入库后结算,最后是带着交易的物资返回部落。这个流程是腾格尔部定下来的,凡是通过腾格尔部和大明进行贸易的合作部落都是这样操作,额勒贝格吉台吉部也不例外。 前两次贸易一切顺利,腾格尔部是讲规矩的,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用贸易的规矩在草原上竖立了信誉。现在随着贸易的展开,参与其中的各部落获利不少,这让大家心里都很高兴。 但和其他部落不同,巴达尔这一次带人不仅是贸易,还有着他的特殊使命,而这个使命是要破坏腾格尔部和大明的贸易,从而让腾格尔部和大明之间反目。 作为额勒贝格吉台吉的亲信,他在部落中可以算得上额勒贝格吉台吉最信任的人之一了,也是因为如此,额勒贝格吉台吉才会把这重要任务交给他。 按照额勒贝格吉台吉的吩咐,抵达镇虏堡后,他这些人就和之前第二批来的人汇合,然后在镇虏堡弄些动静出来。 所谓的动静自然不是普通的动静,而是“大动静”,其目的是要毁掉腾格尔部在镇虏堡囤积的物资仓库。这仓库里不仅有各部落送来的皮毛等好东西,还有从大明那边运来的茶叶、粮食、布匹、盐巴等等。 找到机会,悄悄放一把火,把这些玩意全部给烧光,比如能让腾格尔部遭受惨重的损失。此外,额勒贝格吉台吉还吩咐过,等火烧起来后,巴达尔他们还要趁乱杀人,最好杀掉一些在镇虏堡的明人。 虽然双边的贸易在更南边的长城一线,但随着这两个月的贸易进展顺利,大明那边也往镇虏堡派了些人过来,人数虽然不多,可也有十几个,如果能一口气把这些人全部杀光的话,腾格尔部根本没办法和大明交代。 不光是杀大明的人,腾格尔部的人包括其他部落的人也要杀,能杀多少就杀多少,能搅的多乱就搅的多乱。到时候镇虏堡的物资付之一炬,各方面又死了不少人,如此腾格尔部和大明的贸易肯定无法继续下去,甚至还会惹来大明的怒火。 这才是巴达尔真正的使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额勒贝格吉台吉付出了不少代价,之前两批贸易物资还好,这一次送来的物资恐怕也会在大火中毁掉,这对于部落而言是不小的损失。 但这个损失是值得的,因为卜石兔已经答应了额勒贝格吉台吉,一切损失都会由卜石兔来承担,这样一来所有的损失风险就全转移出去了。 而且卜石兔还承诺过,等事后会联合其他部落对腾格尔部发动战争,等灭掉腾格尔部,腾格尔部的草原和人丁、牛羊这些都会分给额勒贝格吉台吉部一些,一旦拿到这些东西,现在的损失根本算不了什么,额勒贝格吉台吉部也能借此机会壮大不少。 对于这个计划巴达尔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隐隐有些兴奋,他甚至很期待最终的结果。 现在已经完成了一半,他们带着货物也来到了腾格尔部,接下来用不了几天就能去到镇虏堡,等到了那边和之前留滞在镇虏堡的自己人汇合,找寻合适的机会就能开始动手。 想到这,巴达尔脸上满是笑容,似乎已经看到了成功后额勒贝格吉台吉给予他的丰厚赏赐了。 正高兴的时候,一个部下找了过来,他给巴达尔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腾格尔部这边并没有起疑,和上两次一样只是简单闻讯了一番,接下来他们会在这歇息一晚,第二日继续启程南下。 事情的顺利让巴达尔更是信心十足,他也没多想就让人按照计划修整。一夜平静过去,等到第二日太阳升起,巴达尔等人收拾了行装继续启程,离开之前还特意拜会了腾格尔部的百户王海,双方客气了一番后,巴达尔带着他的人往镇虏堡而去。 从腾格尔部到镇虏堡距离不远,他们因为带着货物和牛羊马匹什么的走的慢些,但花了四日时间也就到了。 现在的镇虏堡和以前完全不同,当初只是一处被明军废弃的军事堡垒,而如今却成了类似城镇的场所。 镇虏堡的中心区域是原本的堡垒结构,因为年久失修原本破烂不堪,在腾格尔部的修缮下现在恢复了大部分的原貌,而且因为贸易的缘故还建起了不少仓库。 周边是围绕中心区域所建的房屋,还包括许多蒙古人扎下的蒙古包。这里的人也不少,足足有上千人,这些人中有腾格尔部的人,也有原本就在镇虏堡生活的蒙古牧民和北逃的明人,现在还有其他部落来贸易的人,再加上大明那边的人。 这些人各不相同,其中光蒙古人以部落区分就有好几个,大家兴高采烈聚集在这里,在腾格尔部的协助下把部落的物资运过来,然后进行贸易交换,再带上所交易完成的东西乐呵呵地返回部落。 因为人口的聚集,也造就了镇虏堡的繁荣,现在的镇虏堡不光是物资囤积的仓库,还是物资中转和蒙古人在和大明贸易之外的另一个贸易点。这么多人在这里也要吃饭,还需要娱乐等等,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很自然地就成了类似集镇的场所,有些脑子灵活的明人和蒙古人还在这里开设了酒肆等店铺,以满足其他需求。 对这样的变化腾格尔部并没有制止,相反还保持鼓励的态度。因为这个缘故,各类店铺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不光是蒙古人,就连在镇虏堡的大明人也是一样,只要他们规规矩矩做买卖,腾格尔部就不会为难他们,还会特意划分一个区域给他们。 商业的繁荣也促进了镇虏堡人口的不断增加,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的话,用不了一年时间镇虏堡就能从一个原本的军事堡垒成为一个规模不小的城镇,假如腾格尔部再有点魄力,直接在镇虏堡原来基础上筑城的话,这个地位未必不会成为下一个归化城。 到达镇虏堡,当见到这里热闹非凡的情景,巴达尔甚至有一种来到归化城的感觉。 不过和归化城相比,这里的商业气氛更为浓郁,大量的物资在这里出入、中转和囤积,靠近中心区域的几个仓库一眼就能看见,在仓库那边有腾格尔部的人看守着,一般人不容易接近,不过巴达尔借着交接的机会仔细探查了下,发现这些守卫看守并不太严,因为出入货物的繁忙,其中也有不少漏洞在。 这一次巴达尔带来的货物比上两回都多,这么多货物包括牛羊马匹的到来,更让本就面积不大的镇虏堡变的更为拥挤起来。尤其是牛羊马匹这些活物可不像皮毛等货物可以直接入库,必须在镇虏堡附近另行安置,其中要耗费些时间。 让手下的人负责和腾格尔部的人交接贸易,巴达尔带着人在镇虏堡各处逛了逛。 逛了近一个时辰,把这里大致的情况记在心里,巴达尔这才回到了他们临时的住处。等到了地方等候已久的部下迎了上来,低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巴达尔点点头,径直朝着他的蒙古包走去。 “大人!”走进蒙古包,两个蒙古人已等候在里面,见巴达尔连忙起身行礼。 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巴达尔点点头和颜悦色招呼他们坐下,随后上了奶茶,喝着奶茶,巴达尔开门见山就问起了准备事宜。 “大人请看……。”这两人是之前第二批来到镇虏堡的,他们也是巴达尔计划实施的先行者。 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当着巴达尔的面摊开,这纸上画着的是镇虏堡的详细资料,不仅包括镇虏堡的结构、腾格尔部守卫的数量、位置等等,还有其他部落的蒙古人和在镇虏堡的大明人住处位置。 此外,就连中心区域的几个仓库也摸得请清楚楚,那个仓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物资大概的数量又是多少,每日出入物资的时间、地点、范围和交接流程等等,全都标记的明明白白。 为了迷惑腾格尔部,额勒贝格吉台吉部也很是小心,第一次派来的人都是来负责贸易的,没有承担其他任务。而第二次来的人就不一样了,这两人就负责作为巴达尔的前哨,为巴达尔的计划执行做准备。 他们这些日子都在暗中观察、记录并打听镇虏堡的一切,已经把镇虏堡这个地方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现在巴达尔带着第三批人抵达,也代表着计划马上就要执行。 看着纸上画着资料,巴达尔回忆着自己今日所见到的情况,心中微微点头,很满意他们所做的准备。问了一些自己不清楚的问题,对方也是对答如流,这让巴达尔更是满意。 “大人,最好的机会就是明日晚上。”等说完了图纸上的内容后,那蒙古人开口建议道。 “为何是明日晚上?”巴达尔不解问。 那蒙古人告诉他因为明日从大明那边会有一批物资运来,这批物资数量不少,后日镇虏堡会用这些物资和各部落进行易货贸易。这样一来,也代表着明日晚上镇虏堡仓库里存储的物资货物是最多的,而且因为大量的物资在一日内入库,腾格尔部那边也要派遣大量的人手,等入库完成,也正是最放松的时候,这时候发动最好不过。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代币 巴达尔问那蒙古人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蒙古人笑着告诉巴达尔这事不光他知道,整个镇虏堡的人全都知道。 镇虏堡这边贸易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边的规矩是蒙古各部和腾格尔部合作所运来的货物先由腾格尔部进行登记入库,牛羊马匹这些同样也是如此。但真正贸易并非登记后马上进行,因为腾格尔部和其他各部的贸易都是易货贸易,大家把东西运来后按照货物的类别、优劣等等划分登记,再按登记后的数额进行折算,折算的数字是腾格尔部所制定的“交易券数”,这些部落按照交易券数字的多寡再根据腾格尔部所公布的大明那边的货物对交易数的比值来进行贸易。 这个模式是腾格尔部搞出来的,其目的是为了贸易便利,也避免手续上的繁琐。 说白了,比如一头牛按照牙口、重量、状态等等有几个类别的划分,比如按照上、中、下三等级别的划分来计算,上等可以折算成10个交易数,中等折算7个交易数,下等大概就是5个交易数。 以此类推,马匹和羊也是一样,但交易数马儿稍高些,羊就少多了,一头一岁左右的小羊也就是2个交易数,可一匹健壮的好马,有时候甚至能达到13至15个交易数。 皮毛、牛筋乃至其他货物也是一样,按照数量和品级的不同都能折算成交易数,这样的话在交接清点的时候就能把各物资的类别、品级等等划分出来,然后直接按照交易数来计算完成。 交易数确定后,腾格尔部的人会给贸易方一张交易券数凭证,这张凭证上会详细写明对方持有交易数的额度,同时盖有骑缝印章和签名,此外这凭证还有编号和底单,能够用来防伪。 等到大明那边的物资运来,需要交易的部落直接拿着这凭证按照腾格尔部所公开的物资对应交易数来进行交易,从而直接用凭证换取所需要的物资。 这样的操作在蒙古人看来是闻所未闻,之前蒙古和大明的贸易无非两种,一种是拿金银铜钱货币进行贸易,另一种就是易货贸易。 前者是正常贸易,你的货物值多少钱开多少价格,双方讨价还价后达成意向,然后付钱拿货。 但这样的贸易在大明是绝对没有问题,因为大明一直都是执行的货币贸易,可在蒙古人这边就行不通了。 虽然蒙古贵族中金银不缺,可问题普通蒙古牧民手上没那么多金银,就连铜钱也少的可怜,再加上蒙古人脑袋里也没什么货币的概念,平日里很少用钱买东西,而且卖出货物后换取金银或者铜钱再和大明贸易手续实在太繁琐,许多蒙古人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算个两位数的数字都要板着手指头算老半天,这种贸易方式有些不适合头脑简单的蒙古人。 而易货贸易是最简单的,就是拿着自己的东西和对方换取所需要的东西。这种贸易方式来说蒙古人是常用的,部落和部落,牧民和牧民之间的易货贸易经常发生,也更能让他们所接受。 但易货贸易也有缺点,如果说简简单单的单件货易货贸易还罢了,可当所需要贸易的货物品种繁多,数量也庞大的情况下,易货贸易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 首先是货物的价值评定,你这个货物究竟价值多少?对方的货物又值多少?这必须先达成一致,而往往人们都是有自私心理的,总希望自己的货物价值能高估些,而对方的货物价格尽量低估,让自己占更多些的便宜。 此外,就算价值评定达成一致,可在易货中还要考虑到货物是否是自己所需要的。比如你要交易的货物对方需要,可对方要交易的货物却不是自己需要的,哪怕在价值认同的情况下这种贸易方式也不会成功,必须要去寻找既能认可价值,又能贸易配对的双方,这样一来就会造成许多问题,甚至效率极低。 腾格尔部和大明的贸易是属于双边的大宗贸易,自然不可能采取如此低下的贸易方式。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朱慎锥参考后世的模式从而制定出了一个特别的贸易方式,这就是采取交易券数取代传统货币和各部落贸易的方法。 这样一来,所谓的交易券数等于是一种特殊的货币,又或者说是一种代币性质,或者用支票、白条来形容也是一样。按照货物的品级来进行固定划分,先确定每种货物对应的交易券数,然后以这为基础让各部落的货物先交换成交易券数。 接着,再把大明那边的物资同样以交易券数进行折算,这样一来交易就便利许多,各部落需要什么物资直接就能以交易券数体现出来,然后用手上折算的交易券数来交易即可,从而省却了诸多麻烦。 如此既能避免贸易的繁琐,更能提高效率,再加上没交易完的交易券数余额还能留在手上,只要手里有着凭证,就能继续使用,直到这个数额全部花完为止。 说白了,朱慎锥搞出来的这玩意其实已取代了货币,等于是一种纸币的模式。但和真正的纸币又有不同,纸币是以贵金属比如金银作为锚定物发行的,但朱慎锥的这玩意却是以物资作为锚定物发行,充其量就是一种商业券证。 依靠这玩意的诞生,贸易变得通畅和便利许多,而且在这两个月的执行下,各部落也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完全接受了这个模式的过渡,使得腾格尔部所发行的这种特殊券证得到了快速推广。 现在在镇虏堡,大家手里所持有的这玩意已经完成被当成了货币来用,有些部落的人在交易之后,手上的交易数不足于再一次采购,但如果累积到下次交易又因为中间需要的时间过久觉得不便,索性就在镇虏堡内消费的时候用这东西来支付吃喝玩乐日常使用。 这样一来,更促进了这种券证的流通和交换,也让大家对这种券证有了充分的认可。现在不光是蒙古人在用,就连镇虏堡的明人也在使用,长久下去的话,直接取代金银、铜钱这些货币是必然的。 而在和大明的贸易中,因为恒通商行居中主持的缘故,双方贸易数额的确定都是由恒通商行来负责的。两边都控制在朱慎锥的手中,这样一来在除去必要的情况下依旧采取真实货币来贸易,可其他部分也逐步使用这种所谓的交易数来进行定价。 就此,朱慎锥直接通过这个方式掌控住了双边的贸易定价权,也通过券证的模式取代了货币的流动,仅仅于此其中的收益就可想而知。 朱慎锥真正的目的不光是边贸,也打着用券证来彻底取代大明和蒙古双边贸易的货币问题。朱慎锥是走私起家的,他很清楚走私中交易的环节是重中之重,往往许多时候在最终交易之后还需要带着大量的金银或者铜钱返回,这极其不便。 既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朱慎锥怎么会放过呢?恒通商行未来的不仅只是一家贸易为主的商行,更不是仅仅作为中间人主持双边贸易的机构。朱慎锥想通过这个模式建立起一个券证体系,甚至一种特殊货币取代传统货币的机会,但考虑到某些原因,朱慎锥是做不到以官方机构发行货币,比如大明的宝钞发行程度。 再说了,宝钞这玩意早就烂大街了,朱元璋在位的时候因为滥发宝钞其价值一跌再跌,等到永乐年间,宝钞作为实际货币的作用已减弱到了很低程度。 而现在,大明已经没人用宝钞了,这玩意不仅没人用,也花不出去,就算是拿来擦屁股都嫌硬。除去朝廷有时候给官员发俸禄,又或则赏赐的时候用部分宝钞折算发出去外,收到的人只能把这玩意放在家里收藏,根本就不能当钱使。 现在朱慎锥弄出来的这种券证其实和货币的用途没太多区别,但并非是真正的货币,因为它的锚定物只是实际的货物,也没有官方的认可。 充其量只是利用商业手段的一种券证,是以实际货物和商业信誉作为担保的存在。但它的的确确也发挥了货币的相当作用,如果能够进行一定范围的流通,长久下去成为真正的货币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此外,对未来的恒通商行朱慎锥也有着考量,朱慎锥打算让恒通商行在具有普通商行的模式上进一步发展,从而成为一个有金融职能的新机构。 这个机构用钱庄、票行来形容更贴切些。银票这玩意早就出现了,北宋的“交子”,大明的宝钞其实就是银票的一种,但真正意义上有实际作用的银票流通还是明末清初的时候,其诞生地就在山西。 现在山西已有了类似钱庄票行的机构,但只是刚刚开始,银票这玩意也只是在摸索过程中还没得到认可和推广,使用的范围也非常小。 但现在朱慎锥利用边贸的机会直接推出了这种新式券证,不仅替代货币使用,未来还能在这个基础上成为真正的货币,而恒通商行也能借此进入金融行业,开设金融业务,正式发行银票用于流通。 第三百二十三章 火起 巴达尔手里拿着一张交易券翻来覆去地看,这张交易券是刚刚手下的蒙古人给他的,交易券的印刷很是精良,纸张是一种和普通宣纸完全不一样的,是一种有些坚韧的硬纸,摸起来更为厚实些,倒和大明的宝钞有些类似。 一张交易券用了套色印刷,上面有着精美的图案和一连串的编号,中间醒目处标明数额。最下面盖着印章和签字,印章有两个,一个小些的是全章,一个大的是骑缝章,底部还有裁开的痕迹,应该就是手下的人所说的底单留存以作为防伪。 问了问具体使用的方法,手下的蒙古人指着这交易券和上面的数额向巴达尔解释了一番,巴达尔很快就搞明白了如何使用,拿着这玩意看了好一会儿口中啧啧有声,不由得感慨这东西的确方便,弄出这玩意的人真是聪明。 不过巴达尔仅仅只是略有兴趣罢了,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任务所在。 把手里的交易券放下,巴达尔继续问起了准备的细节,两个蒙古人指着那张地图认真说着,巴达尔细听后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切很是顺利,他的人准备工作做的也不错。如果情报没错的话,明天晚上就可以动手。 等到时间一到,先派人去放火,不仅在仓库那边放火,而且还会在镇虏堡的商业和生活区域放火。只要这火一起,事就成了一半,等全部乱起来后,巴达尔的人就能趁乱动手。 他这一次过来带了八十多个精锐战士,这些战士都是部落中最勇猛的,战斗力极强。到时候一片大乱,他就会带人在镇虏堡各处展开屠杀,等到屠杀开始,一切就全成了。 眯起双眼,巴达尔似乎看见了火光冲天的镇虏堡,看见了无数人呼喊着从蒙古包或者建筑中逃出来,他们手无寸铁,惊慌失措,在自己的屠刀下哀嚎逃命,最终倒地而亡。 八十多个精锐战士,还有其他近七十个自己这边的人,加起来一共有一百五十余人。这股力量如果正面作战巴达尔没什么把握,可要在这种情况下偷袭,巴达尔有绝对的信心把这里搅的翻天覆地。 如果运气好,不仅能毁掉镇虏堡囤积的大量物资,还能杀光在镇虏堡的明人,就连腾格尔部的人恐怕也跑不掉多少。 此外,对其他部落的人巴达尔也不会手软,当然他会适当的网开一面,放一部分人逃走。这不是巴达尔不想多造杀戮,是因为巴达尔这么做是要让这个事件尽快散布出去。 只要草原上到各部落得知这事,不仅损失了大量货物,还在镇虏堡损失了所派来贸易的人后,那么腾格尔部就算全身张满嘴都无法解释。 到时候腾格尔部之前有多得意,之后就有多焦头烂额。如此大的损失必然会引起其他部落强烈不满,而且腾格尔部也根本不可能拿出这样大代价来进行赔偿。 此外还有大明那边,死了这些人,又被毁掉了送来贸易的货物,大明朝廷追究腾格尔部责任是必然的。等到那时候腾格尔部外忧内患,要面临蒙古各部和大明的双重压力,说不定遭受损失的大明在有心人的跳动下会对腾格尔部采取军事行动,那么卜石兔和自己部落的机会不就来了? 卜石兔是土默特名义上的首领,又是大明册封的顺义王,完全有资格以此事为由问责腾格尔部。 而失去了草原上的盟友和大明的支持后,腾格尔部根本不可能是卜石兔和自己部落联合的对手,更何况一旦采取军事行动,卜石兔还暗中联合了其他几个部落一起出手,在如此打击之下,腾格尔部绝对无法抗衡,等腾格尔部一灭,这片肥沃的草原和部落的财富、子民就全成了大家瓜分的对象。 想到这,巴达尔甚至忍不住要放声大笑,他已经看见了胜利在向自己招手。 不过巴达尔还是忍住了,毕竟事还没做成,而且现在他们又在镇虏堡,现在过于高兴还没这个必要,等明天事做完了再乐也不迟。 休息一晚,第二日巴达尔早早起来,接着就装模作样去了交易点。到了那边一瞧,果然自己这边的人说的没错,许多蒙古人都知道今天是从大明运来的货物入库的日子,不少各部落的人早早就来了,围在那边热烈讨论着,商谈着各自打算交易些什么东西回去,这次来的货物中又有那些值得交易的。 混在人群中,巴达尔和其他人一样热烈讨论,可目光却一直朝着仓库放心望去。 日上三竿的时候,从大明那边运来物资的车队抵达了镇虏堡,一车接着一车物资的到达,更让现场的蒙古人又激动了几分。 物资抵达,接着就是交接和登记入库,正式的贸易要明天早上开始,今天因为入库的缘故是来不及的。不过蒙古人们并没有散去,依旧围在外面兴致勃勃看着,更忍不住暗暗计算明天如何贸易的货物对象和数额等等。 负责守卫的腾格尔部的人也没在意他们的举动,按照规矩只要他们不踏入警戒线,在外围呆着就没事,这也是镇虏堡的规矩,这两个多月来大伙早就习惯了。 从大明来的货物数量可不少,一车接着一车入库,从早上忙到傍晚,等到太阳快要落山这才结束。 全部入库后,腾格尔部的人也累的不行,除了还在警戒的守卫外,其余人都是满头大汗,忙不迭地更衣吃饭再好好休息去了。 太阳落山,天色渐渐暗下。镇虏堡也从白天的热闹渐渐恢复到了平静。等到亥时时分,一些饮酒的蒙古人也吃饱喝足,回到了他们的蒙古包或者住处歇息,在夜色中,镇虏堡进入了梦乡,除去中心区域还有些腾格尔部的战士巡逻守护外,大部分人全都休息了。 但谁都没想到,就在离中心区域不远的地方,也就是巴尔达临时营地这边,巴达尔和他的人却没有丝毫睡意,他们这些人已经悄悄换上了皮甲,腰间跨着马刀,手里握着长矛,弓箭上弦背好箭壶,暗中做好了准备。 “大人!”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依计划行事,先摸进去在仓库那边放火,等仓库的火头一起,你们各带人在四周放火,记得火越大约好,等火烧起来就大喊明人和腾格尔部联手要杀光其他部落的人,抢夺大家的财物,到时候趁乱杀人,闹的越凶越好!” 所有人眼中冒出了精光,一个个都带着狞笑。机会终于来了,台吉早就吩咐过了,只要把这事做成了,所有人都有赏赐,到时候不管是牛羊还是女人都会有,说不定运气好的还能捞个一官半职呢。 这些蒙古人脑子里从来没有惧怕二字,他们追求的只有利益。在巨大的利益趋势下,别说干这样的事了,哪怕就是杀光所有人都不在话下,何况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成功是必然的。 “去吧!长生天会保佑我们的。”巴达尔向大伙打气道,众人用力点头开始了行动,几个早就被挑选出来的蒙古人穿着黑衣悄悄就朝着中心区域阴藏在黑暗中摸了过去,弯着腰踮着脚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其他人暂时留着不动,耐心等待仓库那边的动静,只要仓库那边一起火,腾格尔部的守卫就会先注意到那边,必然会作出救火的反应。 而这时候就是他们在四处放火的机会了,腾格尔部的人根本不会留意到外围,在他们全部精力集中在中心区域和仓库那边的时候,巴达尔他们很容易把火势蔓延到四处,到这时候整个镇虏堡必然一片大乱,再加上巴达尔有心的准备和挑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蒙古人包括在这里的大明人慌乱之下哪里有其他反应? 想着即将成功的到来,巴达尔兴奋地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无比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夜很静,静的没有任何声响,只有远处轻微的风声传来。 过了近一炷香的时候,仓库那边还是静悄悄的一片,更没看见有半点起火的迹象。巴达尔有些心急了,从自己人出发到现在按距离计算应该摸到仓库那边了,可怎么还没点火呢?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 巴达尔焦虑地抬头朝仓库那边望去,似乎想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可黑暗中距离又远,他怎么可能看得清呢?正当巴达尔心中忐忑不安,琢磨着要不要派人过去瞧瞧的时候,突然身边的一个手下轻呼了一声,用激动的声音就轻喊:“大人!看!快看!” 一激动,巴达尔连忙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终于在夜色中看到了一点火光。没错!正是一点火光,虽然火光不大,可在黑暗中却是那么明显。 只两个呼吸,又有几点火光亮起,和第一个火光出现的位置相差不远,从距离来看就是仓库的位置。很快,火光开始更亮了,火头也猛然大了起来,才这一转眼的功夫,仓库区域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同时惊呼声和喧哗声也从仓库那边传了出来,更有不少人影隐隐晃动。 “成了!”巴达尔一拍大腿兴奋道,他马上吩咐自己的人按计划去四处放火,而他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带着手下最精锐的人准备等整个镇虏堡一片大乱后冲出去搅个翻天覆地。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不甘 按照计划,巴达尔手下的人会在商业和居住区域开始放火,等这边的火头一起,巴达尔和他精锐手下就会杀出去。 一切很是顺利,随着仓库那边火起,早就准备好的两队人也冲出去放火后,转眼间商业和居住区方向很快就燃起了火头,同时无数惊恐的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不断传来,其中还掺杂着尖叫声和凄凌的哭喊。 “哈哈哈!”巴达尔一阵狂笑,大事成也! “部落的勇士们!长生天保佑我们!跟我杀!” 巴达尔挥起长刀,回头朝着身后的人喊了一声,接着带着众人就冲了出去,边往外冲还变高声叫喊着,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巴达尔所在营地离中心区域不远,在他的正前方是居住区,再过去就是商业区。巴达尔首选是的前方,因为镇虏堡的人大部分都在居住区,这里不仅有新建的房屋,还有好些其他部落的蒙古包。 除去原本就生活在镇虏堡的人外,其他部落的人包括那些大明人也在这,现在又是晚上,所以人之前都在睡梦中,眼下四处火头已起,只要冲杀过去见人就砍,能杀多少就杀多少,随后再驱使逃跑的人从居住区一路朝着商业区方向追杀去,到时候必然会杀的人头滚滚。 这些全在巴达尔的计划之中,此时此刻巴达尔的热血沸腾,无比期待着即将到了的一切,在他身后几十个蒙古勇士跟随着,杂乱无章呼喊着毫无意义的词句,挥舞着刀枪双眼通红,兴奋莫名。 蒙头猛冲,转眼这伙人就跑出了上百米,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了。可突然之间巴达尔两眼圆瞪,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整个人瞬间就呆住了。 就在他们正前方,也就是居住区的位置,熊熊火光正燃烧着,可问题是燃烧着的大火并不是从那些建筑和蒙古包点起来的,而是在道路的左右在燃烧。 在那边,有几个火篝烧的极其猛烈,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却没给建筑物和蒙古包带来任何影响。 而在正面的空地,十来个人倒在地上,大半已没了气息,剩余的也是奄奄一息,嘴里发出无力地呼喊声,身躯艰难挣扎着,鲜血在他们的躯体下流淌,汇聚成河。 这些人从穿着打扮巴达尔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就是他派出去放火的手下么?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而在躺下的那些人再前,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正严阵以待,这些士兵分成两排,一排是弓箭手,后一排是刀枪手,他们穿着皮甲,手里的武器在火光照耀下闪着光芒,而在他们后面,许多被惊醒的蒙古人和明人也正朝巴达尔他们这边望来,目光中带着诧异和惊愕的表情。 巴达尔猛然醒悟过来,刚还快速奔跑的他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握着手里的刀不由自主颤抖着,刚刚兴奋无比的表情也变得惊恐起来。 “不好!这……这是圈套!” 这时候巴达尔再不明白就是傻瓜了,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落入圈套呢?明明自己的谋划天衣无缝,安排也是妥妥当当,可转眼间,他这个猎人就成了猎物,双方的局面彻底对换。 面临的局势已荣不得巴达尔多想了,他连忙惊恐呼喊自己的人停下不要再冲,接着掉头就跑。 既然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巴达尔也不会傻到以为自己能带这么点人就杀光对方,非得如此继续冲过去自己这边不被对方杀光就算不错了。巴达尔脑海里就一个字——逃!他下意识反应就是尽快逃跑,往回跑,跑回自己的营地,然后上马从镇虏堡另一头冲出去,只要速度够快,巴达尔相信以自己的骑术借着夜色的掩护是能逃得出去的,至于他的这些部下能不能跑掉巴达尔就不知道的,可这种时候哪里顾得上他人,保住自己才最重要。 “放!” 就在巴达尔准备掉头逃跑的瞬间,布日固德冷笑了一声,毫不疑迟抬手一挥,早就做好准备的弓箭手拉开强弓,搭箭就朝巴达尔一伙人射去。 瞬间,羽箭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双方仅仅几十米的距离空间,随后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直射目标。 惨叫声中,巴达尔的人转眼就倒下一大片,有的当场被箭射死,有的穿胸而过却一时不死发出临死的惨呼,还有的受了伤在地上翻滚着,嚎哭求救,见到这一幕,在对方射箭时经验丰富的巴达尔就地一滚,幸运没有受伤的他看的心胆俱裂。 这时候他那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部下?一切都比不上自己逃命更要紧。巴达尔手脚并用连忙从地上爬起,就连掉落在一旁的刀都不自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跑!赶快跑出去!长生天在上,保佑自己逃出生天吧。 短短时间两轮齐射,布日固德的人就把巴达尔这伙人放倒了近半,幸运躲过的那些人和巴达尔一样都给吓破了胆,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抗的念头,他们和巴达尔一样,脑海中只有逃跑的想法,此时此刻恨不能爹娘当初给自己多生两条腿,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见巴达尔这伙人转身狼狈而逃,布日固德毫不意外,他并没有让自己的手下马上追击,而是命令弓箭手退后,后面的刀枪手上前,以正常的速度向巴达尔逃跑的方向稳步推进。 巴达尔一口气跑出了几十米,喘着粗气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当看见布日固德的人没有马上追过来的时候,巴达尔心里略微放松。抬头朝自己营地方向望去,现在离营地还有近百米距离,只要逃进营地,上了自己的战马,逃出生天就有机会。 想到这,巴达尔心中燃起了希望,脚步更加快了些。可就当他奔跑到即将抵达营地的时候,突然他一下子停下了脚步,目光中带着不可思议,惊恐万分看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另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人数并不算多,仅仅只有百人左右,但这支军队和刚才拦路给予自己迎头痛击的布日固德所带领的军队完全不同,面前突然冒出来的这支军队全身着甲,手里拿着各式不同的武器,这些武器有长矛、有刀盾还有火铳,甚至还有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又长又大犹如砍下来的树枝一般的古怪玩意。 这支军队站在那边纹丝不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更不清楚在这站了多久,身影藏在黑暗中静悄悄地等待着。 当看到这支军队拦住了去路,巴达尔简直要绝望了,眼看着最后的生路被阻拦,如果冲不过去拿不到战马的话,那么巴达尔的结局会如何可想而知。 虽然巴达尔也清楚,这支军队看起来极其精锐,别说他现在已成了一条丧家之犬,手下的人转瞬间也已损失了近半。就算他们全副武装完好无损,要冲破对方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巴达尔如今已没了其他选择,他能做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直接投降,第二个就是继续向前冲,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去。巴达尔也是个狠人,他马上就做了决定,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回头朝着跟随他跑到这的手下大呼,告诉他们要想活命只有冲破对方的阻拦,要不然大家都活不了。 困兽犹斗,巴达尔带着的人全是精锐,更是不怕死的勇士。面临绝境这群人爆发出了最后的战斗信念,脑子里没有其他想法,只有冲过去就是生的念头。 巴达尔瞪着猩红的双眼,从身边的部下手里抢过一把刀,挥舞着手里的刀直指前方,带着自己的人发起了冲锋。 在巴达尔看来,对方的人不算太多,阵线也比较薄弱,哪怕再精锐只要鼓起勇气冲开一个缺口,那么就能给自己有逃脱的机会。 呼喊声中,巴达尔和他的部下猛然冲了过去,意图用这样的决断杀开血路。可巴达尔怎么都没想到,就在他即将冲到近前的时候,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拦路的这股部队突然变幻了阵型,一百多人转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个十几人配合的小队,其中领头的是拿着那种奇怪长大玩意的士兵,他们举起手里的武器不退反进,直接就朝巴达尔这边迎头而上。 巴达尔冲在最前面,当对方迎面而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止不住脚步,一头就撞上了拿着那奇怪武器的士兵。 手持狼筅的士兵毫不迟疑就刺了过来,巨大的狼筅转瞬就把巴达尔整个人笼罩其中,巴达尔低头一避,勉强避开了狼筅正面尖锐的尖刺,可却没能避开狼筅左右的枝干,那些用精铁打造的枝干同样锐利异常,而且这些枝干还有困住人的作用,巴达尔身上一下子就被划得血痕累累。 巴达尔怒吼一声,手里的刀向前砍去,可砍了两下就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狼筅的长度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根本够不着对方,而且精铁制造的枝干坚固也不是他能砍断,再加上手持狼筅的士兵更不是吃素的,在推压之下巴达尔转眼间连要挣脱都不可能。 大吼着,巴达尔又急又惊恐,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战法,一身本领被压制住半点都使不出来。着急之下,巴达尔正要呼喊手下前来帮忙,让自己挣脱出来,可刚喊了一嗓子,猛然腹部剧烈的刺痛传来,巴达尔低头一看,发现一杆长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从左侧扎了过来,直接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整个枪头已看不见了,只留枪身在外。 瞪圆着眼珠子,巴达尔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他无法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扎中了。他抬头意图朝前张望,似乎想看一眼究竟是谁拿这杆长枪给自己这样一击,看还没等他看清楚,又是一阵剧痛传来,紧接着就是长枪拔出后伤口已经空气和喷出的血液发出的噗噗声。 短短一个呼吸中,巴达尔就感觉到自己所有的力气随着长枪的拔出瞬间从身体里消散了出去,整个人一晃手中的刀落了下来,身体软软再也支持不住。 狼筅收回,士兵面无表情朝着下一个目标罩了过去,这时候巴达尔的躯体也倒在了地上,他面目朝下扑倒在地,身躯微微抽动了下,似乎还想站起身来,可是生命已快速从他躯体中消失,颤抖的嘴唇发出轻声呢喃“长生天啊……。”一颤后就再也没了半点气息。 第三百二十五章 众矢之的 王晋武指挥着这支队伍展开了对巴达尔和他的部下屠杀,转眼之间巴达尔和他的部下就被全部放倒,巴达尔战死当场,除了寥寥无几的伤者外,其余一个喘气的都没。 干掉巴达尔这些人后,王晋武也不作停留,指挥队伍向后退了下去,随后这支队伍就和刚才从黑暗中突然出现一般又悄悄地消失了,除了留下了一地尸体和曾经屠杀的痕迹,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等到布日固德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结束了,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布日固德并没有半点意外,他默不作声挥了挥手让人打扫了战场,除去受伤的俘虏被带走歪,其余尸体包括巴达尔在内全拉到一旁。 这一夜的惊变让镇虏堡的所有人记忆深刻,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明人,所有人根本就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尤其是当营地的火燃起来的时候,镇虏堡的人更是惊恐万分,可他们正呼救着意图逃离险境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火燃的很是奇怪,因为根本就没烧到任何建筑和蒙古包,而是在营地四周的空地燃起的篝火。 接下来的一幕就更让震惊了,所有人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亲眼目睹巴达尔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杀了过来,接下来就是布日固德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军队严阵以待,直接迎头痛击,把对方给打了回去。 不仅如此,布日固德带人追击,很快就平定了此事,巴达尔和他的人全军覆没,一个跑掉的都没。其中巴达尔直接战死,他的一百五十余人中除去派出去放火的人中侥幸有五人活捉,再加上这一仗受伤未死的三个伤者外,其余人全给杀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下半夜时分,巴达尔和他的人就和丢进水里的一颗石子一般,冒了个泡后就转瞬消失了。平定了这事后,腾格尔部的人也向在镇虏堡的各部落包括大明方面的人做出了解释,告诉他们事情的来由情况。 当知晓这一切都是额勒贝格吉台吉部的人干的,而幕后的指示是卜石兔的时候,所有人惊愕之下忍不住就破口大骂,痛骂额勒贝格吉台吉和卜石兔的无耻所为,更庆幸自己的幸运,如果不是腾格尔部早就有准备,那么今天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根据所俘虏的人交代,巴达尔下达的可是无差别屠杀的命令,不光是要烧光在镇虏堡囤积的物资,更要杀掉在镇虏堡的其他人,这些人不仅是腾格尔部和大明的人,连其他部落的人也是一样。 后怕之余,所有人对额勒贝格吉台吉和卜石兔的愤怒到达了顶点,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额勒贝格吉台吉和卜石兔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事实摆在眼前,巴达尔带人杀出来的一幕许多人都是亲眼目睹的,而且俘虏的额勒贝格吉台吉部的人也交代了真相,一切不容置疑。 腾格尔部,朱慎锥静静听着刚从镇虏堡回来的王晋武的汇报,一旁坐着的是抱着腾格尔的塔娜,而王海也在,他的位置在朱慎锥的下手。 “好家伙,六哥你当时不在没看见,巴达尔这小子狗急跳墙,居然有胆量带人冲锋,哈哈哈!我还担心他不冲呢,这冲过来正中老子下怀。老子这早就准备好了,一声令下就带人迎了下去,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些家伙给杀了个干净,就连巴达尔这小子也给扎了好几个透明窟窿,死的不能再死了……。” 王晋武眉飞色舞,边说双手还不住比划着,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镇虏堡一战,王晋武亲自带队灭掉了巴达尔一伙,从出击到结束只有短短的时间,这一仗打的是干净利落,用王晋武的话来说,还没过瘾呢就结束了,巴达尔这家伙实在是不经打。 “行了行了,你小子别吹了。”朱慎锥嫌弃地挥挥手,再不制止这家伙估计吹到天黑都说不完,简简单单的一仗翻来覆去说个没完,哪来的这么多牛给他显摆? 一旁王海也在偷笑,镇虏堡一战他是直接参与之人,对战事经过知道的一清二楚。王晋武收尾一战说实话的确干脆利落,可刚才吹嘘的也太过了,知道的人还好,要不知道的还以为王晋武打的不是巴达尔,而是额勒贝格吉台吉呢。面对的也不是区区几十人,是几百上千人。 看着朱慎锥嫌弃的嘴脸,王晋武嘿嘿傻笑了起来,伸手挠挠头,分辨了一句绝对不是吹嘘,是事实的话。见朱慎锥的眼珠子一下子又瞪了起来,王晋武赶忙闭上嘴,再也不提。 “布日固德那边安排好了?”朱慎锥见这小子消停,这才把话题拉到正题上,开口询问。 “回来前已经安排好了,大明在镇虏堡的人第二天就派人回了威远卫,应该是把这事回报了过去。其他部落的人也都在讨论这个事,这几天陆续开始返回,另外还有新到镇虏堡的蒙古人也知道了这事。” 微微点头,朱慎锥颇为满意,一切全在他的计划之中。 在最初王海告诉朱慎锥,巴达尔一伙人的奇怪和反常,朱慎锥就做起了准备,明面上腾格尔部没表现出任何举动,但暗中王海和王晋武两人在朱慎锥的交代下开始布置,赶在巴达尔一行抵达镇虏堡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具体的布置是王海负责,王晋武和布日固德负责执行。巴达尔这伙人根本就想不到,他们抵达镇虏堡的当天起,一举一动全在监视之中。 在摸清楚了情况,得知巴达尔打算怎么做后,布日固德就在镇虏堡进行了布置,用那日从大明运货入库的机会引诱巴达尔设下了圈套。 巴达尔万万没有想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早就千疮百孔,被布日固德等人看得清清楚楚。而当天晚上巴达尔的人潜入中心区域准备向仓库放火下手的时候,布日固德的人已在暗处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了。 以有心算无心,巴达尔的人刚进入中心区域还没来得及找到仓库的位置呢就全完了。一瞬间,死的死伤的伤,侥幸几个活命的不是布日固德手软,是因为王海的交代必须留几个活口,以事后指认主谋用,要不然这些人根本就活不下来。 解决掉这些人后,布日固德就让人在中心区域点燃了火,当然点的不是库房,同样是库房外空地的篝火,反正远远看上去也分辨不清。 同时,布日固德的人还装着呼叫救火的样子来迷惑巴达尔,而在商业区和居住区布下的人手继续等待巴达尔第二批放火的人出现,用同样的方法一并解决了他们,再一次点燃篝火,使得巴达尔以为大事已成。 就这样,巴达尔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见到火光四起,又听到杂乱的呼救声,巴达尔自以为计划成功,想也不想就带着人冲了出去,直接朝着居住区杀了过去。 而当巴达尔前脚冲出营地,早就等候在一旁的王晋武后脚就带人进了营地,不费吹灰之力干掉了巴达尔留在营地的最后几个人,随后严阵以待藏在暗处等巴达尔在布日固德那边撞个头破血流后逃回来。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再描述,巴达尔一步踏错步步错,最终落得当场生死的下场,而他的那些人也一个没跑,死的死抓的抓,全部落到了朱慎锥的手里。 当晚的事虽然结束,但从整个事件只是刚刚开始,之前的怀疑也得到了证实,接下来就是朱慎锥出手了。 王晋武带的人是朱慎锥练的新军,他们的存在并不被外人所知,而且那天晚上的战斗结束的很快,除去布日固德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出现过。 在解决掉巴达尔后,布日固德就向各方做了公开解释,因为亲眼所见再加上俘虏的交代,一切黑暗全在阳光下无迹可藏。 得知缘由,并弄清楚一切后,所有人全都愤怒不已,蒙古人这边随着离开镇虏堡的人很快就把这个消息给散布了出去,接下来参与贸易的其他各部对额勒贝格吉台吉和卜石兔会是怎样的反应可想而知。 不仅如此,还有大明方面,大明在镇虏堡的人得知情况,尤其是听了俘虏供词后,大明派驻在镇虏堡的人当即又惊又怒,惊的是他们这些人差一点就成了枉死冤魂,如果不是布日固德提前发现做了布置,一旦被巴达尔得手,也许其他部落的蒙古人或许还能逃得一命,可他们这些人却是巴达尔必须要杀的。 至于怒,是根本没想到额勒贝格吉台吉和卜石兔会有如此大的胆子,额勒贝格吉台吉也就罢了,可卜石兔却是大明册封的顺义王,是大明的臣子。 腾格尔部落和大明之间的贸易是由东厂和锦衣卫主导的,其背后是天启皇帝和魏忠贤魏公公。 卜石兔简直是狗胆包天,居然敢暗中谋害他们?还企图破坏双边贸易?要知道随着边贸的开展,这两个月里双方的获利丰厚,魏忠贤刚刚把这个事上报给了天启皇帝,天启皇帝还兴致勃勃要求如有可能进一步增大边贸的份额呢,可现在卜石兔这么干不等于打大明的脸?如果边贸出了问题,甚至就此中断的话,他们这些人罪责难逃。 除此之外,为达到目的还企图杀光他们?这更是无法忍受,惊怒之下这些人怎么会善罢甘休,当即向布日固德讨要了俘虏的巴达尔部下,第二日就派人把这几个俘虏连同情况经过送去了大明,不狠狠告卜石兔一状哪能出心头的怒火? 第三百二十六章 赶回大明 朱慎锥微微点头,对布日固德和王晋武还是很满意的,镇虏堡的事做的漂亮,现在消息也散布了出去,接下来就是腾格尔部出手了。 伸手取过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奏折,这是以腾格尔部的名义给大明皇帝上的奏折,奏折中的内容无非就是向大明解释这事情的经过,同时表明腾格尔部在这个事中是受害者,如果不是防守严密,差一点就被奸人得逞,从而铸下大祸。 此外,腾格尔部还很委屈地向大明皇帝哭诉,告诉天启皇帝腾格尔部自册封以来一直老老实实,之后双边贸易展开后,也是按照天启皇帝的意思拉着土默特蒙古各部按规矩和大明贸易,贸易到现在一直都是规规矩矩。 对于额勒贝格吉台吉和卜石兔方面,腾格尔部也从没有主动挑衅过,额勒贝格吉台吉之前带人来部落提出要参与贸易的请求,部落这边也爽快地答应下来,还给予了诸多便利。 卜石兔就更不用说了,卜石兔可是土默特名义上的首领,在阿失帖木儿部落时代,部落虽然亲近林丹汗却对卜石兔那边从未得罪过,现在腾格尔担任台吉,更表现出尊敬态度,腾格尔部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额勒贝格吉台吉和卜石兔? 在奏折最后,腾格尔部诚惶诚恐向天启皇帝请罪,并且说如果是因为和大明的贸易开展使得额勒贝格吉台吉和卜石兔对部落不满的话,腾格尔部情愿放弃这个特权,从而把特权交给卜石兔来主导。 言语中,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只有直来直去的讲述和一肚子的委屈和无奈,这也颇能代表腾格尔部作为一个普通蒙古部落的态度和反应。 这份奏折朱慎锥递给了王晋武,让他准备一下就返回大明,等到了威远卫后,把奏折交给周安民即可,周安民自然会通过渠道递交至京师,然后再由魏忠贤送到皇帝面前。 “这个事让其他人去办不就成了,这才刚回来非得再走一趟?”王晋武不想接这个差事,他刚刚从镇虏堡回来,还没怎么休息呢就要去威远卫?这一来一去可是累人。 “怎么?你以为你这次去就送这么份玩意?”朱慎锥笑骂道。 王晋武一愣,顿时把目光投来。 “我说六哥,是不是我爹……?” “对!你出来这么久了,是应该回去了,总不能一直呆在蒙古吧?伱可别忘了你还是卫所的百户呢,一个堂堂百户这一年都不见人影,跑草原撒欢真把这当成大明地盘了?” “我不回!谁爱回谁回!”王晋武梗着脖子说道,这一年在草原可比在大明舒服多了,在大明的时候王晋武要做些事都有他老爹王荣看着管着,就算找机会跑到赵屋岭或者羊头山转转,那也只是透透气罢了。 可自从跟着朱慎锥来了草原后,这小子就等于彻底撒欢了,不仅先后经历了几次真刀真枪的战斗,还喜欢上了草原的无拘无束生活。 平日里带着手下练兵,兴起的时候还能骑马出去打猎,在部落结识了一群蒙古朋友,在一起喝酒吹牛,好不快活。 这样的好日子才过了不到一年,王晋武感觉如此天荒地老才是人生乐事,哪里还有回大明去的想法? “不行!必须回去!”朱慎锥毫不客气地说道,见王晋武不服气要分辨,不等他开口就说道:“你小子在这倒是自在,可舅舅在大明却为你提心吊胆。出来一年了都不回去,你让舅舅怎么想?难不成舅舅一把年纪还要为你担心不成?” “再说了,你手下的这些人也出来时间不长了,总不能让大伙都陪着你一直呆在草原吧?赵屋岭那边的新兵也训练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这些人都要进行轮换,你也是军户出身,这两年又担任百户,又带了这么久的兵,难不成不知带兵需一张一弛的道理?” 王晋武张嘴刚想反驳,可却不知道从何处反驳。朱慎锥说的没错,不光是王荣,还有手下这些兄弟出来这么久,的确是要回去的时候了。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自己喜欢草原,可手下的兄弟们也全喜欢么?他们当兵是吃粮,是为了家里日子过的更好,再加上他手下的人大部分不是军户就是农户,家人都在大明那边呢,现在在草原留了这么久,思乡之情不可能没有。 就连王晋武的弟子李佑也是,这些日子李佑经常会朝着大明的方向发呆,问他在想些什么,可李佑只是笑笑说没想什么。之前大大咧咧的王晋武也没在意,而今天朱慎锥突然提到了这事,王晋武这才突然明白过来,恐怕李佑是在想家,想他的父亲呢。 “可是六哥,如果我带人这么一走,额勒贝格吉台吉和卜石兔那边怎么办?万一接下来打起来没了我和兄弟们……。” “屁!”朱慎锥不等他说完就骂道:“你还真是猪鼻子里插大葱装像呢。怎么了?没你和这些兄弟就不能打仗了?别以为之前带人赢了几仗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就你这区区百人难不成能正面和几千蒙古铁骑干架?你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再说,老子好不容易练出来的精兵,用在大规模的骑兵和骑兵的战场上,脑子进水才会这么干?滚滚滚!马上给老子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给老子滚回去,不光是你,你的人一起回去,对了!怎么回去不用我教你吧?要是不明白你问王海,你小子这两年吃肉光长块头不长脑子,好好学着!” “六哥,我……!”王晋武还想分辨,一旁的王海见朱慎锥的脸色难看,连忙拽着他就往大帐外走,边走还不忘边回头对朱慎锥和塔娜说了一句让主子了女主子放心,他会劝说王晋武,明天就准备启程返回大明。 就这样,王晋武给王海给拽走了,等两人离开后,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朱慎锥依旧有些生气,不过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呀,就不能和晋武好好说?自己兄弟非得这样骂他?”塔娜给朱慎锥倒了一杯奶茶,忍不住埋怨他一句。 “这小子的性子我比你清楚过了,就是个没理也要搅三分的家伙。和他好好说?哼,要能好好说我会不说?反而直接骂他一顿,强压着他这小子才会按照意思去做,要不然非得给你再拖延一下,最后弄的不了了之。” “你们兄弟还真是……。”塔娜听了掩嘴偷笑,怀里抱着的腾格尔一副茫然,大眼睛四处张望,根本就没听明白父母在说些什么,很快他的主意力又被手上的那串念珠给吸引了,一个人兴致勃勃地把玩了起来。 “不过晋武刚才有句话没说错,镇虏堡的事出后,额勒贝格吉台吉和卜石兔不得不防,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倒是不怎么担心,可卜石兔却要小心在意,这人可不好对付,之前连大汗都敢冲撞,万一……。” “无妨。”朱慎锥成竹在胸,笑道:“这两个老小子现在正焦头烂额呢,灭火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我们?如果这个时候对我们出手,不就证明了他们所为就是针对我们部落么?而且还有打算朝大明出手的想法。” “但凡这两个老小子聪明些,肯定会把这个事推到巴达尔这个死鬼身上,尽量撇清自己的关系,说不定还会派人前来道歉,送些礼物给我们以赔罪呢。” 说到这,见塔娜凝神的模样,朱慎锥笑问:“怎么?不信?不信的话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就赌,要是我赢了怎么说?”塔娜笑盈盈地问。 “你要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真的?” “自然是真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到做道。” “那要是你赢了呢?”塔娜歪着头笑问。朱慎锥嘿嘿一乐,伸手朝塔娜招了招,塔娜靠近朱慎锥,朱慎锥把脑袋凑过去在塔娜耳边说了一句话,塔娜一听小脸顿时就红了起来,她气呼呼地伸手在朱慎锥胳臂上掐了一把,朱慎锥被她掐的不轻,忍不住就哎呦喊出了声。 “你这个坏蛋,这都想得出来……。”白了自己丈夫一眼,塔娜骂道。 朱慎锥厚着脸皮直乐,伸手揉了揉被掐的地方,依旧笑眯眯问塔娜赌不赌,塔娜被他这样一激来了气,当即就脱口说赌就赌,谁怕谁呀,听到塔娜答应,朱慎锥更是笑得开心,一副稳赢的样子。 第二天王晋武就带人返回大明,他们这一行人先化妆成部落的蒙古人,先回到了镇虏堡,等到了镇虏堡后再借着来往镇虏堡运输货物的车队化整为零,几批陆续返回大明。 到了大明,王晋武径直就去见了周安民,把朱慎锥以部落名义写的奏折交给了他。早就收到消息的周安民见到这份奏折顿时笑了起来,翻看了一下就以锦衣卫的渠道快马送至京师,如果时间上安排没错,等东厂的消息报到天启皇帝后不出几日,这份奏折也会摆在天启皇帝的案头。 第三百二十七章 首级 “此事当真?” 乾清宫,天启皇帝脸色难看,在他的案头摆着两份东西,一份是东厂和锦衣卫联名的报告,而另一份就是刚刚来自于腾格尔部的奏折。 “回皇爷,奴婢仔细问询过,折子中没有半点虚言,而且当日参与的人中有被生俘的蒙古人,已连夜送到了京师,现在正关在锦衣卫大牢里。”魏忠贤回答道。 “好大的胆子!”天启皇帝冷哼一声,再一次拿起两份东西翻看了下,开口问道:“卜石兔那边可有消息?” “回皇爷,卜石兔部并无奏折递来,奴婢以为卜石兔如有奏折也需要些时间,毕竟从其部落至京师路途不近,再加上……。”魏忠贤停顿了下,又道:“或许过些日子,会有奏折送至京师。” “呵呵,这哪里是路近路远的原因,分明是卜石兔做贼心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写这份奏折呢。哪怕真有奏折递上,恐怕也只是解释和分辨罢了。”天启皇帝冷笑道。 “皇爷英明……。”魏忠贤连忙道了一声,垂手站在下首。 天启皇帝没继续说话,坐在那边微闭着双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忠贤也不打搅,他知道天启皇帝这几日的心情不好,因为就在前些日子皇贵妃所诞下的二皇子没了。 去年的时候,二皇子诞生,和皇后张嫣所生的死胎不同,二皇子生下来很是健康,小孩子一日日长大,容貌和天启皇帝颇为相似,这让天启皇帝更是疼爱。 这半年来,天启皇帝一有时间就会去后宫探望,看看皇子又和皇贵妃说说话,转眼间孩子就半岁了,已能挥舞着小胳臂小腿,嘴里咿咿呀呀发出声音,看着儿子,天启皇帝更是疼爱。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前几日小皇子突然得了惊厥之症,天启得知连忙让太医诊治,起初有所好转,可正当天启皇帝和皇贵妃松了口气时,突然一夜间病情恶化,还没等太医赶到,小皇子就夭折了。 小皇子夭折,天启皇帝的心情极差,这个小皇子虽然只是二皇子,可对于天启皇帝来说却实际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他怎么都没想到,一直健健康康的小皇子怎么突然就夭折了呢?自己作为天子,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就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力。 小皇子夭折后,天启皇帝追封皇子为悼怀太子以示思念。在魏忠贤和客氏的劝导下,这两日天启皇帝的心情刚刚有些好转,可转眼间就发生了边贸的事,这让本就心情不好的天启皇帝更是糟糕。 因为小皇子的夭折,天启皇帝对又出了这样的事更为愤怒,和腾格尔部的边贸是天启皇帝做的决定,魏忠贤是执行人,具体负责的又是东厂和锦衣卫。 这些日子,边贸的获利有多少天启皇帝很清楚,前不久他还对此决定沾沾自喜呢,自觉得这个决定英明无比,既能拉拢蒙古人,也能为自己赚些私房钱,使其内库充裕起来。但没想转眼间就出了这种事,天启皇帝怎能不怒? 看过东厂和锦衣卫的联名报关,再看过腾格尔部送来的奏折,天启皇帝已明白了前因后果,他马上就弄清楚了卜石兔为什么这么干的真正原因。 蒙古人和蒙古人之间的小动作,又或者相互的争斗天启皇帝管不着,也不想管,毕竟蒙古人是外族,蒙古人自己内部斗的再厉害,大明这边也是乐于成见的,蒙古人力量的削弱只是好事不是坏事,假如蒙古各部大打出手就再好不过了。 大明自立国以来,最大的对手就是蒙古,双方打了两百多年了,谁都无法彻底解决对方。蒙古越乱,大明这边也就越稳,尤其是现在大明把主要对外精力放到了辽东战场,相比之下蒙古草原一旦内乱,大明也能抽调出更多的精力估计东北,而减轻面对蒙古的压力。 可偏偏这一次卜石兔向腾格尔部出手直接搅乱了天启皇帝确定的边贸,随着边贸的进行,这些日子给天启皇帝赚取了不少财富。天启皇帝虽然心里希望蒙古内乱,可却不希望边贸受到影响,更重要的是卜石兔是大明册封的顺义王,而腾格尔又是天启亲自册封的龙虎将军,而且这个册封到现在仅仅不到一年时间。 前脚刚刚册封完,大明这边和腾格尔部的贸易展开没多久,卜石兔就暗中对腾格尔部下手,甚至还打算趁乱杀掉大明派去的人,从而把脏水泼到腾格尔部头上。 卜石兔的所为等于直接打了天启皇帝的脸,如果天启皇帝放任不管的话,那么大明的威严何在?又如何同天下人交代? 天启皇帝的确希望蒙古内乱,可却不希望蒙古的内乱影响到自己的利益,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假如不给腾格尔部一个交代,他这个天子不就成了摆设了么? 想到这,天启皇帝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传朕的旨意,拟两道圣旨,一道给腾格尔部,安抚龙虎将军腾格尔,告诉他此事朕已知道了,让他稍安勿躁,好好做事,边贸一事不要落下,朕自会为腾格尔部做主的。” “另一道给卜石兔,去问问这事是怎么回事?让他好好解释一下额勒贝格吉台吉的人说此事是卜石兔指示是否真伪,朕需要他一个交代,并且补偿腾格尔部的损失。” 魏忠贤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天启皇帝会下这么两道旨意,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天启皇帝这么做的用意。 如此,天启皇帝一能安抚住腾格尔部,二也能顺便给卜石兔一个台阶下,顺势把责任全部推到额勒贝格吉台吉的身上。反正这个事就是额勒贝格吉台吉的人干的,这点额勒贝格吉台吉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身,既然天启皇帝现在没有针对卜石兔的实际想法,那么作为执行人的额勒贝格吉台吉就是最好的替罪羊目标。 哪怕所有人都清楚额勒贝格吉台吉背后的人是卜石兔,可只要卜石兔自己矢口否认,拿不到确凿证据也拿他没办法。 何况,大明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就对卜石兔下手,这根本划不来。就算卜石兔是大明的顺义王,可这个顺义王仅仅只是名义上,大明实际对卜石兔的约束力并不强。 再加上腾格尔部和卜石兔之间产生矛盾,本就是天启皇帝乐于见到的结果,草原各部越是敌视,双方的矛盾越深,对大明也就越有利。 天启皇帝要利用此事掌控一个平衡,只要卜石兔不傻,他就明白应该怎么做。这样一来,这个事也有了交代,边贸也能继续进行下去,同时还是在蒙古人和蒙古人之间造成无法弥补的裂痕,有利于大明这边。 想通这些,魏忠贤不得不佩服天启皇帝的谋划,当即连呼皇爷英明。 “这事就这样吧。”天启皇帝一摆袖子给此事下了结论。 魏忠贤应了一声,接着问了一句关在牢里的几个蒙古俘虏如何处置,天启皇帝哪里看得上几个蒙古俘虏?轻描淡写地对魏忠贤说你自己处理就行,这样小事就不要拿出来烦自己了。 魏忠贤答应一声,接着就退出了乾清宫,急急忙忙去司礼监传旨去了。 当日,两份以天启皇帝意思拟的圣旨在经天启皇帝看完确认后,由魏忠贤代替司礼监用印后发了出去。 至于关在牢里的那几个蒙古人谁也没有在意,很快就没了影子,也不知道下落如何。 等到圣旨经威远卫后送至腾格尔部,到了朱慎锥手里后,看完圣旨的朱慎锥摇头叹了一声,开口对塔娜道:“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完了。” “卜石兔真会向额勒贝格吉台吉部下手?”塔娜略有惊讶道。 对于大明的反应,之前塔娜和朱慎锥聊过,现在朱慎锥又说了这样的判断,虽然心里有准备,可塔娜还是不相信卜石兔真会这么干。 “明摆着的事。”朱慎锥叹道:“只要卜石兔不傻,他肯定会向额勒贝格吉台吉部下手,说不定过些日子额勒贝格吉台吉的脑袋就会被他送来部落。” “额勒贝格吉台吉……。”塔娜不由得摇摇头,她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可能性的确很大,凭她对卜石兔的了解,这老小子说不定还真能做出这样事来。 可惜了,额勒贝格吉台吉对卜石兔忠心耿耿,却要落得如此下场,想到之前额勒贝格吉台吉护送桑格上师前来部落的时候,大家还见过面,把酒言欢的往事,心中不由得感慨。 朱慎锥的判断一点都没错,就在他接到圣旨半个月后,卜石兔就派人给部落送来了额勒贝格吉台吉的脑袋,打开木盒,里面那双目微睁,脸色惨败的脑袋,不就是曾经和自己一起喝过酒的额勒贝格吉台吉么? 除了这颗脑袋外,还有卜石兔送来的一封信,信中表示他完全不知道镇虏堡的事,都是额勒贝格吉台吉擅自做主干的,不仅隐瞒了自己和大明天子,还意图挑起土默特内部的矛盾,更把脏水泼到了他的头上,此人心思歹毒,死有余辜。 做出这样的事来,额勒贝格吉台吉死不足惜,现在送上他的人头以表示诚意,同时卜石兔也给大明去了奏折详细解释了此事,让腾格尔部千万不要受小人挑拨,大家都是土默特的部落,是自己人,自己人要相信自己人,何况他卜石兔还是土默特名义的首领呢。 此外,卜石兔还告诉腾格尔部,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已受到了严厉惩罚,随后会有一批人丁和牛羊送至腾格尔部,以作为腾格尔部在此事上的损失补偿。 看完这封信,朱慎锥心中冷笑连连,目光又落到了死不瞑目的额勒贝格吉台吉的首级上,伸手把盒盖关上,再也懒得看这死人头一眼。 第三百二十八章 接连 随着额勒贝格吉台吉的人头送到,之前朱慎锥和塔娜的打赌最后也没分出胜负。不过这对于夫妻两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随着卜石兔果断的出手,这个事从表面上来说也算是结束了。 当然了,所谓的结束并非真正的结束,卜石兔杀掉额勒贝格吉台吉,直接吞并其部落也是无奈。毕竟镇虏堡被抓了个现行,人证物证之下再狡辩也是无济于事。 但因为巴达尔当场战死,没有直接指证卜石兔的证人,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巴达尔是额勒贝格吉台吉的手下,而额勒贝格吉台吉又是卜石兔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最后的幕后黑手是谁大家心里都明白。 镇虏堡事后,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草原,许多参与同大明边贸并获利的部落对额勒贝格吉台吉和卜石兔极度不满,一些脾气暴躁的首领得知消息后破口大骂,第一时间还派人去责问卜石兔为什么要这么干?他们哪里得罪了卜石兔,非但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要烧毁他们的货物,杀光他们的人,同时还得罪大明把刚刚开设没多久的边贸大门给再一次关上? 这些部落首领要说多亲近大明根本就是扯淡,蒙古人下马为民,上马就是战士,在草原生活那个蒙古人没干过掠夺大明的勾当?更不用这些部落的首领了,他们这辈子带着部落的人趁大明那边不注意纵马掠夺甚至杀人的事没少干,草原的日子不好过,每到天灾人祸,部落过的很是艰难,为了生存,蒙古人也只能这么做。 可现在不同了,随着大明和腾格尔部落的边贸展开,腾格尔部又很大方地邀请了他们这些部落的参与。 借着贸易,各部落这些日子收益不小,许多部落首领看着交易而来的大量物资和器具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如此他们接下来的生活会好过许多,不仅能减少牛羊的损失,也能让部落解除冬日熬过漫长冬季的困苦。 但就在这个时候镇虏堡出了这样的事,这简直就是要把他们往绝路上推啊!所谓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卜石兔这么做不是断大家后路么?再者,土默特十二部早就分裂,作为名义上的首领卜石兔根本就是个摆设,一些和卜石兔有矛盾的部落非得讨个说法不可,不给出交代别怪他们不客气。 除去各部落的压力,还有大明和林丹汗双方的压力,不管怎么说腾格尔部都是大明和林丹汗都承认和册封的部落。出了这样的事,大明和林丹汗两边不可能没有反应,面对这样的情况,卜石兔是焦头烂额。 就在这个时候,天启皇帝的圣旨到了卜石兔手里,在看完圣旨后卜石兔顿时有了主意。他打着讨论善后的名义把额勒贝格吉台吉哄骗过来,用酒灌醉额勒贝格吉台吉后下狠手就砍下了他的脑袋。 可怜额勒贝格吉台吉还真以为卜石兔会给他想办法解决这事呢,没想到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杀掉额勒贝格吉台吉后,卜石兔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屎盆子全扣到了额勒贝格吉台吉头上,反正掉了脑袋的额勒贝格吉台吉不可能站出来再分辨,又以土默特首领的名义直接发兵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因为没了额勒贝格吉台吉,部落丝毫没有防备,就这样整个部落轻易就被卜石兔给吞并,然后再从战利品中拿出点来作为赔偿腾格尔部,也算对大家都有个交代了。 “呵呵,真是好手段……。” 朱慎锥不由得赞叹卜石兔的手段毒辣,更为额勒贝格吉台吉这样丢掉性命觉得有些可惜。他本以为可以顺势挑起卜石兔和额勒贝格吉台吉矛盾,让两边狗咬狗一嘴毛,可没想到最终是这么一个结果。 再联想到从大明传来的消息,卜石兔这么干实际上也有天启皇帝放任的缘故,如果不是天启皇帝在圣旨中藏着把矛盾指向额勒贝格吉台吉的意思话,卜石兔恐怕也不会这么快下决心动手。 这一件事也让朱慎锥看明白了大明的态度,包括天启皇帝对蒙古各部的打算。从天启皇帝的立场来说,他这么干是正确的,如果朱慎锥处在他的位置上也会这么干,一个分裂的,相互敌视的,内部矛盾重重的土默特各部对于大明是件好事,蒙古人内部闹的越厉害,大明这边也就越平稳。 不过腾格尔部不是普通的蒙古部落,因为这个部落掌控在朱慎锥的手里,天启皇帝这一招等于把朱慎锥之前的盘算给打破了,最终的结果没有按照朱慎锥所想的方面前进,但到这种程度也只能接受。 这件事就算这样了结了,可隐患却已经埋下。吃了这样大的亏,卜石兔对腾格尔部的怨恨可想而知。未来只要有机会,卜石兔肯定会向腾格尔部出手,接下来防备卜石兔将是部落的重中之重。 不过朱慎锥判断短时间内卜石兔会消停下来,这个老家伙现在就算再咬牙切齿也要装要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暂时不会向腾格尔部动手。 所以未来的一年里,甚至更长的时间中,腾格尔部还是安全的,而和大明的边贸活动在经历了镇虏堡一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不过时间再长就难说了,谁能预料到更长远的事呢? 七月初,朱慎锥第三个儿子,也是塔娜第二个儿子出生了。 这个孩子的出生让朱慎锥很是惊喜,原本他是打算要个女儿的,毕竟他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没想塔娜的肚子争气,又给自己生了个带把的小子。 这孩子出生后朱慎锥按照族谱给他起了个朱敏澹的汉名,而他的蒙古名字和腾格尔一样,是由塔娜起的,叫阿古塔木。 和哥哥腾格尔略有不同,阿古塔木的眉目中更像塔娜一些,虽然这小家伙刚出生还没长开,可能看得出等长大了,一定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小伙子。 阿古塔木的出生是部落的喜事,部落甚至为之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来祝贺他的出生。就连腾格尔对自己这个刚刚出生的弟弟也很是喜欢,平日里热衷于打闹的他一进到蒙古包里,看着躺在摇篮里的阿古塔木就是眉开眼笑,守候在一旁对什么都不懂的弟弟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还特意把自己玩耍的小刀小弓什么的全部搬来摆到一边,似乎期待着弟弟早点长大,陪自己一起玩闹呢。 孩子出生后,朱慎锥陪了塔娜半个月,等到大人孩子都没事后这才放心启程回大明。 毕竟大明那边也有一个孕妇呢,算时间徐静秋生产的日子也不远了,而且出来了这么久,大明的家人也一直牵挂着,总不能一直呆在草原不回去吧。 依依不舍告别了塔娜,又和王海等人做了交代,安排完一切后朱慎锥启程回到大明,等到了大明的家,见到他终于回来,徐静秋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但眉目中依旧带着责怪,因为当初北行的时候朱慎锥根本就没打算呆那么久,谁想这一次去差不多近半年的时间。 不过中途朱慎锥给家里送过信,告诉了徐静秋草原上的变化,因为一些原因自己暂时赶不回来,徐静秋这才释然。不过虽然原谅朱慎锥计划的变动,可心里却依旧还是埋怨他的,到家后朱慎锥花了不少口舌这才让徐静秋笑出了声,而随着这一笑,心底的那些疙瘩也转瞬消失。 到家后不久,徐静秋的生产日也到了,相比上一次这一次的生产顺利的很,不到一个时辰孩子就顺利生了下来,让人惊喜的这又是一个男孩,也就是短短两年时间,塔娜和徐静秋两人就和商量好的一样,一胎接着一胎连续给朱慎锥生了四个儿子。 这个儿子的名字早就想好了,起名为朱敏澄,小家伙白白胖胖的,容貌更像朱慎锥些,随着这个孩子的出生,朱慎锥不由得感慨自己两个妻子太会生了,一个接着一个儿子,可自己想要的女儿却连毛都没瞧见,难不成自己这辈子只有儿子的命没有女儿的命? 相比朱慎锥的暗中嘀咕,家里其他人却是兴高采烈,随着这个孩子的出生,他们朱家的人丁更兴旺了,有了两个儿子,如果接下来再多生几个的话,等到十多年之后家里的孩子渐渐长大,老朱家就再也不是当年萧条的模样了。 这些人中最高兴的不是朱静秋,而是嫂嫂张氏,张氏笑着抹着眼泪,事后还特意去给去世的父母和丈夫上了香,告诉他们老朱家又有后了,他们在天之灵也能彻底放心,未来家里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人丁也能越来越兴旺。 等朱敏澄满月后,孩子一切健康,家里也放下了心。这时候赵屋岭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之前朱慎锥让人研制的东西有了眉目,如果朱慎锥方便的话去看一眼,接到信后朱慎锥顿时来了兴趣,安顿了家中就急急出发,几日后抵达了赵屋岭。 第三百二十九章 枪成 自从上回来赵屋岭到现在已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上一次来的时候姚远在原来五雷神机的基础上弄出了个“梅花枪”,也正是因为这支梅花枪,使得朱慎锥突然发现了一个研制新式火器的想法,他把自己的想法和要求告诉了姚远和赵大,让他们朝这个目标研制。 朱慎锥离开之后,姚远和赵大就联手按照他的思路折腾了起来,一开始他们是打算用梅花枪的结构来改进的,可很快就发现无论如何改进都不符合朱慎锥的想法,无奈最终推翻了最初的念头,重新开始设计。 因为设计中牵涉到零件、机关方面,赵大虽然是巧匠,可他却是铁匠,要论冶炼和制铁他拿手,可要论机关制作却差强人意。 至于姚远就更不用说了,他本是烟花匠人,摆弄火药什么的是他的特长,虽然这一年多来姚远因为兴趣所在跟着工坊的人学了些其他技艺,但要研制机关什么的其本事还不如赵大呢。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硬着头皮搞,搞了半个月非但没搞出名堂,更让两人不知道如何下手。这时候姚远的大哥姚良得知了此事,跑来看了看,见他们一副没有头绪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姚良建议他们去找个精通木匠技艺的工匠来帮忙,木匠对机关比其他工匠更有研究,木匠的祖师爷是鲁班,民间流传各种鲁班的传说,比如能飞三日的木鸟等等传说就是鲁班制作出来的,此外鲁班锁、鲁班秋等精巧的玩意有些本事的木匠也会,再加上木匠还善于创造,尤其是做一些精巧的东西,让木匠来帮忙设计更合适些。 听了这个建议两人恍然大悟,这才发现自己钻了死胡同浪费了许多时间。赵大一拍大腿就起身找人,工坊这边匠人不少,自然也不缺少木匠,片刻就找来一个技艺最好的老木匠来帮忙。 老木匠听完他们的想法,又看了看姚远他们之前描绘的图纸后沉思片刻,很快就给出了一个新的构思。老木匠不懂铁匠活,也不了解火药,但他在机关方面的能力却不是赵大和姚远他们能比的。 而且老木匠还指出,现在这样的设计根本就不需要用精铁来打造,精铁加工难度不小,时间也长,可以先采用木料来设计和组装,毕竟相比精铁这种玩意,木料随处可见,加工起来也更为方便。 确定了设计思路,用木料制作完进行后进行组装,然后试用看看是否可行,如果不行就在基础上不断调整,最终完成最终的设计组成,等一切就绪后再用精铁按照同样的比例打造零件后组装试用,假如能够成功的话不就成了? 老木匠的建议直接就打开了赵大和姚远的思路,两人兴奋地连拍额头,这么简单的事他们之前怎么就想不到呢?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简直就是笨如蠢猪。 就这样在老木匠的帮助下重新进行了设计,然后再由木料进行雕刻制作,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最终的新式火器制造。 当以木料结构完成的新式火器拿在手中,赵大和姚远尝试着把玩了下后,都欣喜发现这玩意还真能使用。等上了减量的火药,再用黄药作为点火装置,击发部位用铁皮包裹后,还真能击发完成,等打响之后,看着不远处弹子撞击到木桩上的痕迹,三人全大笑了起来。 火器研制初步完成,木料制作的这玩意只是实验,因为材料的缘故根本打不了几次就没用了。但实验的成功却能证明他们的思路是对的,接下来又调整了一下实验中遇到的一些问题,改变了几个部位的结构,使得更贴近实用后,赵大就带着人亲自用精铁制作起了零部件。 又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把这些零部件全部打造完成,随后在组装中又反复修改和调整,终于把这把火器给弄出来了。 现在摆在朱慎锥面前的就是这么一把新式火器,当朱慎锥第一眼看见这把火器时着实吓了一跳,因为这把火器除了枪管更粗更长些,转轮更大更厚些,枪的中后部更伸展出来些外,除去更像鸟铳的部分外,主要部位和记忆中的左轮造型已没了太大区别。 拿起在手上把玩着,一旁的赵大向朱慎锥解释这支枪的构造,包括主要部位的转轮如何拨动,如何装弹,又如何固定等等。 按照赵大的讲解,朱慎锥尝试了下,很容易就扳开了左轮,然后看到了里面的五个弹仓。 “还是五发?”朱慎锥问道。 “是的六爷,原本打算弄成六发甚至七发的,不过因为弹仓太多仓壁就会薄一些,担心开火时会崩开,就用了五发,这样的话更保险些。”赵大在一旁解释道。 仔细看了看手上这枪的材料,整支枪分量不轻,比普通的鸟铳略重几分,尤其是中部转轮的位置有些粗厚。这倒不是赵大他们不想弄的更精巧,在用木料制作模型的时候比最终成型的枪可要轻便许多,主要还是材料的缘故。 虽然赵屋岭的工坊冶炼工艺很是先进,可这个先进仅仅只是在这个时代基础上的,相比工业革命后近现代科技的冶炼还相差甚远。 就算这支枪是赵大亲手用精铁打造出来的零件组装而成,可这样做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能和真正的工业品相比,材料和技术的缺乏,能够造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错了。 点点头,朱慎锥问这枪是否试射过,赵大和姚远笑着说当然试过,要不然也不会让朱慎锥过来。 当即,朱慎锥饶有兴趣地开始在他们的指点下装弹,这种初式转轮枪的装填自然和后世的一体式子弹不同,它的装填分为两个步骤,一个步骤是先从转轮的前端装入火药和用布包裹的弹子,然后用通条压进去压实。 等完成这一步后,再在转轮的后方放入定装的黄药,然后再把转轮拨回到原本的固定位置上,从而结束装填步骤。 接下来就是击发了,击发方式和火铳差不多,先把后面的击锤扳下,机头张开,然后对目标进行瞄准,直接扣动扳机即可。 当扳机扣下,击锤瞬间落下,尖端部分直接击打在转轮黄药的位置,黄药在猛烈的撞击之下爆燃,从而点燃弹仓内的前部的火药,然后再在火药的作用下弹仓内的弹子直接从连成一线的枪管射出,直接命中目标……。 “砰”的一声枪响,朱慎锥握枪的手微微向上一跳,一股烟冒气,刺鼻的火药味扑面而来。而在正面,用来当靶子的一块木板瞬间木屑横飞,子弹直接射在了上面。 “好家伙,够劲。”后坐力比自己预料的要强些,但不是不能承受,而且硝烟也比想象大了,这也正常,毕竟转轮(左轮)枪没有鸟铳和滑膛枪那样较好的封闭结构,因为转轮的缘故中间不可避免有空隙留存,为了确保射程,火药稍强了些,再加上空隙中气体的溢出,也使得硝烟比一般鸟铳更多些。 看了一眼被打中的木靶,朱慎锥再一次扳开击锤,然后手动拨了一下转轮。这把枪的转轮还无法自动移位,也就是打一枪后转轮自动调整一格,以做好下一发的射击准备。 因为技术的原因再加上材料的限制,哪怕在原理上做得到却还是采取了手动转轮的方式。这样虽然麻烦些,却能更确保安全和射击稳定,而且转轮在拨动的时候有着限制,移动的时候特意做了卡槽机关,转动一下恰好就能对准位置,如果不用力去扳第二下,这个位置不会有变化,直到你第二次射击完成后再重复以上动作。 不得不说这样的设计有利有弊,也是花了心思的。但从现在这把枪的情况来看,这种设计的利远大于弊端。等到未来材料的技术更进一步,有更好更轻便的钢铁使用,就能考虑采取半自动的方式来重新构造设计,这样就和后世真正的左轮枪没什么区别了。 拨动转轮,手上感触到到位的反馈,然后再一次扣动扳机,和第一次一样第二发射击也顺利激发。 接着,朱慎锥重复了以上的动作,打出了第三发、第四发和第五发子弹,等五发全部打完后,作为靶子的木板上也被他打的差不多快稀烂了。 朱慎锥欣喜万分,他爱不释手地摆弄着这把枪,没想到这把枪让自己有如此惊喜。 虽然只是一把还不完善的左轮,可它已经拥有了左轮的基本构造和威力。虽然它还有这样那样的许多不足,尤其是装填子弹不便利,从装填子弹的操作来看和普通火枪的装填基本是一样的,而且五颗弹子装填的耗时更是普通火枪装填所需时间的几倍,另外射程和威力也略差鸟铳,更比不上威力更强的鲁密铳,但不代表它的独一无二的先进。 其他的不说,仅仅是可以连续五次射击,而且这五次射击只需要简单的扳开击锤和转动转轮就能击发就超越了目前所有的火枪。 第三百三十章 基础 在战争中,持续高强度的射击状态意味着什么朱慎锥心里很清楚,如果能持有大量这样的转轮枪,依靠连续五次射击的快速就能形成弹幕的封锁,哪怕对方是精锐的骑兵,只要自己这边准备充足,有足够的转轮枪交替的话,那么对方根本就冲不过来。 这样的威力不是普通火枪能比的,哪怕装填速度稍缓些也是值得。 这种武器的出现能直接改变战争的模式,从初级的火器战术逐步向更先进的战术发展。不过这种枪的弊端也是实实在在,除了装填麻烦外,就是射程的问题了。 戚继光的五雷神机最远能射一百二十步,换算下来就是二百米左右。但现在研制的转轮枪虽比五雷神机更为先进,可射程距离却要短上不少,按照实验来看,因为密封的原因再加漏气严重,而且目前采取的又是黑火药,最远射程仅仅八十米,有效射程在二十米左右,并且精度的问题准头也不如鸟铳,和五雷神机相差甚远。 这个数据拿出来比较似乎不怎么样,可朱慎锥却没在意这些,原本他就知道左轮枪的射程相对低些,但其连续射击和单次高速射击却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相比戚继光的五雷神机更适合战争。 不管那种先进的枪械,在一开始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这并不是否定它技术上的进步。相反,许多问题可以通过技术和工艺逐步完善,转轮枪同样也是如此,转轮枪的出现会让朱慎锥的士兵在战场上增强火力打击力度,保证持续战斗的可能,之前所提到的问题并不算真正问题,尤其是射程,在双方短兵交接的情况下,二十米和三十米又有什么区别呢? 高兴之余,朱慎锥重赏了赵大和姚远,至于那位出了大力的老木匠朱慎锥也没忘记,特意把人招来好生勉励,不仅给了金银的赏赐,还决定让赵大带着老木匠和姚远两人组成一个专门的火器研制小组,让他们开动脑筋,利用传统机关的构造和借鉴进一步完善这种转轮枪,同时也可以研制出其他新式的火器。 除此之外,朱慎锥还向老木匠承诺了一个官身,这个消息让老木匠欣喜若狂,作为匠户能当官,这是所有匠户梦寐以求的,如此老木匠瞬间精神抖擞,向朱慎锥叩首道谢。 就连帮着出主意的姚良也一并赏赐,不过考虑到姚良对火药更为精通,而且他的兴趣也更多放在火药上面,朱慎锥还是让他继续研制火药和火帽这些。此外,朱慎锥私下和姚良聊了聊,向他灌输了一些关于化学方面的知识,让他可以朝这方面钻研一二。 毕竟传统的黑火药已经到了完善的地步,再进一步已不太可能了,要想取得突破,只能从化学方面入手,不过要做到这步却是非常困难。 现在的科学还没达到这个程度,民间除了炼丹的道士外基本没什么人会捣鼓这些玩意,哪怕有些道士已经折腾出了绿矾油(硫酸)这种玩意,可对于原理也是根本不懂,完全是误打误撞做出来的。 朱慎锥虽然不是化学专业,可读书时候也上过化学课,基础的化学知识还是略知道一二。 硫酸是许多工业的基础原料,更是制造现代火药的必需品。 其中把硫酸和甘油按比例进行混合,就能产生硝化甘油,而硝化甘油是一种威力强大的易爆品,大名鼎鼎的诺贝尔在历史上研制的就是这种玩意。而利用天然纤维,比如用珂珞酊棉和硝酸甘油再结合,使其性能从活泼变成稳定,最终产生的就是诺贝尔发明的无烟火药。 这些大致的方向朱慎锥略知一二,这还多亏了当年的义务教育和科普书籍,可要让朱慎锥说个明明白白却是根本不可能的,说句实话,就连绿矾油(硫酸)这玩意他也没怎么见过,哪怕放在他面前都认不出来,更不要说就进一步研制了。 不过朱慎锥还是把这些告诉了姚良,让他可以从这个方向入手。但也提醒了姚良,一旦绿矾油和其他原料混合会有很大的风险,研究过程必须小心谨慎,至于甘油是怎么制作出来的朱慎锥就更不知道了,他记忆中依稀只记得是用油脂进行皂化后提炼的,至于步骤就一无所知了。 面对朱慎锥的建议和讲解,姚良顿时起了精神,他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并试一试。 不过姚良也提出,希望能增派人手,仅靠他一人恐怕不行,尤其是因为牵涉到化学方面,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就连绿矾油的提炼也从来没有做过。 对姚良的回答朱慎锥表示理解,他告诉姚良自己会去找点人来帮他,甚至去找几个会炼丹的道士来协助他做这个事,不过这也需要时间,得派人去找寻合适的人然后再请来才成。眼下只能给姚良几个普通的助手,让姚良带着先捣鼓起来,至于能捣鼓到什么程度就看他的能力和运气了。 安排完姚良,赵大那边也做了交代。 现在冶炼的技术还是有些问题,制造出来的精铁用来造普通的军械自然可以,虽然打造一般的火器也没问题。可相比后世的工业品,这些还很原始,打造的火器从质量来说比现在大明军中使用的火器好许多,但依旧不尽人意,这也造成了更精密的火器制造难度和火器的体积重量过大,使用极其不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历史上直到清朝后期,也就是光绪年间,中国制造的枪炮材料质量也远不如欧洲发达国家。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火炮的制造了,朱慎锥前世曾经在旅游的时候见过清朝的炮台,炮台上摆着两门一百多年历史的岸防炮,一门是中国自己制造的,而另一门是当时从德国克虏伯购买的。 单门炮看还没什么,两门放在一起比较一眼就能看出差别,相比表面光滑无比,黑的发亮的克虏伯大炮,自己制造的那门大炮炮身上却坑坑洼洼,布满大大小小的孔洞,炮身也因为材料的缘故比克虏伯的大炮造的更粗,炮管内径却更细些,其差异非常明显。 造成这样的原因就是技术上的落后,而现在东西方的差距还没达到如此巨大的程度,相反大明在许多技术上还是略领先西方的,其中也包括冶炼和金属制造方面。 但这个差距已经开始逐步拉小,如果历史不改变的话,等到欧洲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后,西方技术日新月异,很快就赶上并超越了中国。而在中国,留着辫子的统治者们依旧沉迷于天朝上国的美梦中呢,等到被洋枪洋炮直接轰开国门,这才打破了梦境。 凭借朱慎锥的一己之力要改变这个世界现在是千难万难,他如今只拥有赵屋岭的这么一座矿山和工坊,工坊中的人比如赵大、姚家兄弟等等,充其量也就是略微出色的匠人罢了,许多匠人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所会的技艺也都是祖传下来的,哪怕手上技术再好,他们的创造力和思维也有局限性。 要想靠这些底子来做到科技进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凭借这样的基础想达到工业革命的程度和白日做梦没什么区别。不过再难也要做,哪怕在技术上略有提升也是一个巨大的成功,至于真正的工业革命这是后话,以目前朱慎锥的实力和能力根本就做不到。 在交代完赵大这些事后,朱慎锥并询问了赵大是否可以再对转轮枪进行完善,以减轻重量更适合战斗,同时在细节方面进一步调整,随后批量制作的可能。 对此赵大表示他会尽力去做,但因为转轮枪的结构要比普通火铳复杂的多,而且精细度也要求更高,以目前的制作能力打造起来很不容易。就像今天朱慎锥试射的这把转轮枪,从设计定型到制作完成前后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光打造这些零件就不容易。 如果要大批量制造,必须抽调近半的人手专门对各零件部打造,而且打造极其精细,一旦尺寸有差异整把枪就组装不起来,或者精度的原因威力削弱甚至产生故障。 对此朱慎锥表示理解,但他依旧让赵大抽调人员进行制作,转轮枪的出现会大大增强战斗中火力强度,哪怕不用线形阵列来打造专业的火枪部队,仅仅把这种转轮枪装备目前的新军,以替代鸳鸯阵战法中目前手持火铳的火枪手也足以让鸳鸯阵的战斗力更进一步。 试想一下,拥有能连续五次射击不需要中途装弹的火枪手替代之前的火铳手,鸳鸯阵的攻击力和防护力必然更上一层,到时候每个火枪手可以装备两支转轮枪,拥有一共十发甚至更多的持续射击能力,这样的攻击强度再加上佛郎机和虎蹲炮的辅助,朱慎锥根本想象不出来有什么军队能在相同军力甚至略多于己方的情况下能抵挡住如此攻击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偷跑 在赵屋岭的工坊一呆就是几日,等安排完所有事后这才离开工坊回到百户所。 相比山中的工坊不那么引人注意,百户所这边却是热火朝天。 这两年来百户所开垦的屯田已有不少了,种植的粮食大部分都是粗粮,之所以这么做是朱慎锥之前就定下的规矩,因为他很清楚未来粮食的重要性,而相比细粮虽然口感更好,但粗粮的产量更大也更便与耕种,一旦灾荒到来,粮食可是能够救命的,人饿极了有一口吃的哪怕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囤积粮食做好提前准备,这是重中之重。 通过现在的边贸,朱慎锥已经从各地弄了不少粮食囤积起来,再加上屯田产出的粗粮等等,其数额不算小。在这方面朱慎锥投入了大量财力和精力,随着手中的粮食越多,虽然付出的代价不小,可朱慎锥却没有半点满足的样子,相反还有些迫切和感到不足。 这个情况让其他人很是不解,他们不明白朱慎锥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在朱慎锥强烈要求下还是按照他的意思继续囤积,眼下仅仅赵屋岭这边存储的粮食就足够百户所所有人吃上十年的了,而粮食的囤积和准备依旧没有停止的样子,其数字还在不断上升。 仔细查看了粮食的囤积情况,亲自视察了粮食的存储状态,朱慎锥这才放下心来,交代了陪同在他身边的陆义生,让他继续配合商行那边囤积粮食,并确保粮食的安全。 “对了,百户所的粮食存储消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这个事那些百户所的人没有必要的话也不要告诉他们底细。”朱慎锥从仓库那边离开的时候,特意交代了陆义生一句。 陆义生点点头说自己明白,这个朱慎锥之前就提醒过,他一直很小心,现在百户所的人虽然知道百户所有粮食囤积,却真正知道数量的却没几个,而且知道的人都是陆义生所信任的,看管仓库的也都是从新军中挑选出来的人,这些人绝对可靠。 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朱慎锥笑了起来,其实不光是赵屋岭这边,羊头山和王家村他也是这么交代的,这三个地方的粮食存储可是他的命根子,千万马虎不得。 “对了六爷,有个事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完了粮食的事,陆义生神色有些迟疑,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 “何事?” “就是……就是这一次去草原……嘿嘿,这个能不能让俺带队?”陆义生扭扭捏捏地说道,神色中还带着期盼。 看着他这副模样,朱慎锥忍不住哈哈大笑,闹了半天居然是这个事。 不过也不能怪陆义生,自从第一次去草原的新军回来一批后,尤其是前些时候王晋武和李佑两人也从草原回到大明,和陆义生等人一起喝了几顿酒,喝酒中王晋武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一直都在吹嘘他们在草原那边做的事,不仅眉飞色舞说了当初的几场战斗,还说了平日在草原驰马打猎和蒙古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趣事。 大家都是男人,哪里不会为这些吸引,别说之前被王晋武抢了活的陆义生了,他早就后悔莫及了,自从老金之前先一步回到大明后就很是吹嘘了一通,不仅陆义生听得眼红,就连颜老四、楼老二他们也心头发热,不过相比其他人,颜老四、楼老二他们也知道自己不太可能跟着去草原快活快活,因为他们两个身有残废,一个缺胳膊一个断腿,根本就上不了战场,也就老金还能勉强些。 两个月前,王晋武他们从草原回来,这一次也算是轮换,不过后续再去草原的安排还没确定下来。 这回朱慎锥来到赵屋岭,前几日一直在工坊那边忙活着,陆义生也没机会说这个事,今日陪着朱慎锥去看了存粮,陆义生忍不住就问出了这个问题,主动请求也要去草原走走。 对于陆义生的要求朱慎锥倒不意外,实际上去年的时候陆义生就婉转提出了这个想法,不过那时候考虑部落内乱刚刚平息,王晋武等人在部落暂时不能调动,为了保险起见朱慎锥没有做其他调整。 但现在不一样了,随着王晋武等人的回来,朱慎锥手上的新军已经全部撤回了大明。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是考虑到卜石兔那边的反应,在镇虏堡出事后,不管朱慎锥判断卜石兔应该不会向腾格尔部动手,可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决定先把人给撤回来再说。 他这支新军虽然人数不多,从最初练兵到现在为止一共也就三哨而已,这还是把回来的一哨算在里面的缘故,距离朱慎锥原本打算组成一营的想法还些不足。 这一次把部队撤回来除了草原上的变化外,就是打算以手上的三哨新军再增加一哨,尽快完成一营的组建。 按照朱慎锥的想法,未来战斗的基础单位将是营级,也就是以营作为指挥战斗单位,采取这个方式也是朱慎锥深思熟虑的,在参考了戚继光的军队编制和现代战争的军事战斗基础单位后所制定下的。 所以当一营正式组成后,接下来就是以其为单位进行整体训练,以完成基础战斗单位的指挥、运动和战斗的配合度,从而奠定基础。 “这个事我答应了!”朱慎锥笑着对陆义生说道,陆义生听后顿时喜出望外,咧嘴大嘴乐个不停。 不过朱慎锥又告诉他,暂时新军不会动,因为接下来新军的重中之重是一营的组成和整体训练,这需要时间,此外朱慎锥还打算趁这段时间让工坊那边尽快多造几支刚完成的转轮枪,以取代目前新军手中的火铳,从而增强攻击力和防御力呢。 算时间,新军再去草原应该是明年开春的时候,等到那时候会把整营新军全部拉过去。而等这营新军到位,朱慎锥后续的计划也会相应展开,这是他之前让王晋武带人回来的时候就考虑好的,训练新军和主持赵屋岭的工作陆义生功不可没,既然他主动提出要带兵,朱慎锥当然会给他这个机会。 “俺明白,只要让俺去草原带兵打几仗,俺多等等没关系。”陆义生连连点头,搓着双手乐个不停,在他心中更是高兴万分,王晋武这臭小子带一哨兵打了几仗就得意成这样,哼!这有什么好稀罕的,等自己带一营人马过去,一定比他更强,到时候立了功,非得好好在他面前炫耀一番不可,谁让这小子翻来覆去在自己面前吹嘘个不停呢。 两人说着话,边聊边往百户所那边走,不一会儿就到了百户所。 “六哥!”正聊的开心呢,熟悉的声音顿时响起,陆义生抬头一看就瞧见了王晋武这小子冲他们乐呵呵地招手,先是一愣接着有些紧张起来,这小子不是回卫所了么?怎么又来了? 自己前脚刚和朱慎锥说定下回自己带人去草原,可王晋武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冒了出来,难不成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提前猜到了自己想法?不行!上回给他占了先,原本自己的差事被他抢了去,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这小子占便宜了。 一时间,陆义生心里嘀咕起来,暗暗琢磨着怎么才能不让王晋武知道自己和朱慎锥刚才说的那些,以他对王晋武的了解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上次喝酒他就说了不少原本不想回来的话,这一次要让他知道要带一营人去草原的话,不得又和自己抢活才怪呢。 王晋武冲朱慎锥他们喊了一声,大步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他也没留意陆义生的神色变化,大大咧咧到了跟前就又喊了一声六哥,还热络地搂着陆义生的肩膀招呼了一声老陆,一副亲热的模样。 “你怎么来这了?”见王晋武出现,朱慎锥顿时皱起了眉头,直接问王晋武怎么会在赵屋岭的。 “嘿嘿,这在家呆着无聊,这不想老陆了么?等到了这一问才知道六哥你也来了,刚听说六哥又有了儿子,弟弟给你恭喜了,来的急没怎么准备,这个给侄儿的,算是满月礼。” 说着话,王晋武从怀里掏出个玩意就塞进朱慎锥的手里,朱慎锥一眼居然是几颗龙眼大小的宝石,这玩意不用说,肯定是他在草原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别看这些宝石没打磨过,可个头却不差,要换成银子可不是小数。 东西入手,原本打算追问的朱慎锥脸色略微缓和了些,他直接把这几颗宝石收了起来,反问王晋武:“伱这次来和舅舅说了没?舅舅答应你过来的?” “说了说了,当然说了,我出门的时候给爹打了招呼的……。”王晋武想也不想直接说道,一脸正经的模样,可滴溜溜转动的眼珠子里却藏着八百个心眼儿。 “真说了?你小子可别骗我,要是让我知道舅舅没答应过,可饶不了你。”朱慎锥盯着他的眼睛反问,王晋武下意识避开朱慎锥的目光,伸手挠挠头嘿嘿笑了起来。 “这个……我出门时候我爹的确没不让我过来……。” “呵呵,是你趁着舅舅不在家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的吧?”朱慎锥直截了当揭穿了他的谎言,王晋武倒也不尴尬,依旧嘿嘿笑着说自己本想说来着的,可王荣不在家他也没办法找人说呀,这不能怪他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亲事 王晋武的赖皮劲让朱慎锥苦笑不得,好不容易让他从草原回来,可回来没多久就闲不住了,偷偷又跑来了赵屋岭。 从小一起长大,朱慎锥哪里不知道王晋武心里在琢磨些什么,这小子打小就不是安分的主,当年还是半大小子的时候就缠着自己要跟着一起走私盐,那时候别说舅舅王荣了,就连朱慎锥都不答应。 走私盐是那么好走的?这可是提着脑袋在拼命的买卖,就算是朱慎锥当年也是差一点翻船,用手里的刀子砍了好几个脑袋来才蹚出了这么一条路。跟着朱慎锥走私盐的都是从王家村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汉,王晋武虽然从小练武,可那时候毕竟还小呢,跟着去非但帮不上忙弄不好还会碍事。 强按着王晋武,按了两年实在是按不动,这小子死缠烂打实在拿他没办法,再加上他当时也算是少年了,武艺也越发的好,要论单打独斗在王家村已没什么对手,朱慎锥这才答应了王晋武让他跟着自己走私盐。 从那时候到现在转眼几年过去,王晋武成长的很快,现在这小子的个头已超过了朱慎锥,要论块头比朱慎锥还猛,而且成年的他长相又粗犷,一把络腮胡加上圆溜的豹眼,说他年龄比朱慎锥还大都有人信。 可无论看起来是个大人,但年龄依旧摆在那边,尤其是面对朱慎锥,当弟弟的王晋武天然被他压制,从小揍到大的印记深刻在骨子里,和别人敢炸刺,唯独在两个人面前乖的和兔子似的,一个是他爹王荣,还有一个就是朱慎锥了。 “既然来都来了,就在这玩两天……。”朱慎锥瞪了他一眼开口道,王晋武顿时一喜,正要开口说什么,可接下来朱慎锥的又一句话让王晋武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后日跟我回卫所,正好得去见见舅舅,有些日子没见他老人家了,念得紧呢。” “六哥,你去见我爹自个儿去得了,家里的门朝哪开你又不是不知道,非得拉我去干嘛?这才刚来,你不是前头说让我在这玩两天么?” “没错呀,是玩两天。”朱慎锥笑道:“今个伱到,明天过了后天走,不就是正好两天么?怎么着?你小子光长个不长脑子?这日子都算不明白了?” “我……。”王晋武一时语塞,朱慎锥说的两天还真两天啊,哪里有这么安排的? 自己好不容易趁着机会从家里跑出来,琢磨着暂时去不了草原,来赵屋岭耍些日子总比呆在卫所有趣。卫所那边屁事都没有,每天闲着快闷出病来了,尤其是这一次回来老爹王荣还给自己安排了个事,闹得王晋武一直不得劲,要不然他怎么会偷跑出来? “你什么你?当老子给你开玩笑呢?” 朱慎锥一瞪眼不客气就骂道:“让你呆在卫所干啥你不知道?多大的人了,一点事儿都不懂,招呼都不打就跑来这,怎么着?赵屋岭是你王大百户的地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个没商量,后日就跟着我一起回卫所,到了卫所给舅舅赔个不是,在家好好呆着,等事办完了收收心,其他的以后再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样不懂事呢?” “我……我……。”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王晋武耷拉着脑袋无法反驳,瞧着他这幅样子,朱慎锥是又气又笑,接着也不睬他,转身让陆义生马上派个人去一趟卫所,告诉王荣这小子在这边呢,后天他会带着王晋武回卫所,让王荣不必担心。 陆义生连连点头,马上就去安排,当着朱慎锥和王晋武的面他努力憋着,等走出去几步这家伙实在是憋不住了,捂着嘴噗嗤就笑出了声。 等陆义生走后,朱慎锥又瞪了王晋武一眼,这不省心的小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真正懂事,不过现在骂了骂了,多骂估计这小子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反正后日就带他回去,等回到卫所再算账。 在百户所又住了一日,视察了下新军训练的情况,又和老金他们好好聊了聊。 再住了一晚,朱慎锥就带着王晋武返回卫所,第三日抵达卫所,还没进门呢,家里的下人一眼瞧见朱慎锥带着王晋武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撒腿就往里跑,边跑还边嚷嚷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的话。 片刻,王荣就急冲冲地从后院来了前头,一眼看见王晋武这小子站在朱慎锥身后躲躲藏藏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你小子还记得回来?” “爹……您不是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六哥么?我是帮您去赵屋岭接六哥呢。”王晋武倒有几分小聪明,早在路上就想好了说辞,见自己老爹一副找自己算账的模样,连忙解释了起来。 “我呸!”王荣黑着脸就骂:“你当你爹我老糊涂呢?还去接你六哥?你六哥来家还用得着你去接?” “嘿嘿,自家人也得有礼数嘛,爹,您不是一直教儿子要讲礼数?儿子这不是按着您的吩咐做事么?怎么劈头就骂我呢?” “你这臭小子,气死我了,看我不狠狠抽你一顿。”王荣吹胡子瞪眼,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什么顺手的玩意准备当场抽王晋武一顿,朱慎锥见了也觉得好笑,连忙上前劝了几句,王荣这才就坡下驴,又骂了这小子几句,见王晋武还傻愣着不动,直接一脚就踹了过去,让他回屋呆着去,自己现在瞧见他就心烦,多看几眼得减寿好几年。 王晋武连忙答应,撒腿就跑,一转眼功夫就没了人影。 等王晋武离开,王荣依旧恨铁不成钢地冲他背影骂了两句,这才气呼呼的在朱慎锥搀扶下坐了下来,随后又不由得摇头。 下人上了茶,王荣对下人挥挥手,让下人退下。等下人走后,王荣拉着朱慎锥的人说道:“亏得碰巧你在赵屋岭,要不然我还不知这小子居然跑那边去了。你可不知道,大前日这小子居然跑了,把你舅舅我惊出一身白毛汗,之前那事都谈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就是请期的日子,要这小子真跑没影了,我怎么和人孙家交代?” 见王荣的确气的不轻,朱慎锥连忙安慰了几句,好不容易才让王荣的气消了九分。 等王荣消气,朱慎锥这才问起了事情的安排,说实话之前之所以让王晋武从草原回来虽然有着要调回新军的打算,王晋武的事也是一个原因,而他这个事就是王荣为王晋武说了一门亲。 王晋武比朱慎锥小些,现在从年龄算来也早就是应该成亲了。王家虽然人丁不少,可王荣作为族长却只有王晋武一个儿子,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般人家男子长到十四岁就差不多要说亲成家了,十五六岁当爹的也有不少,而王晋武今年都快二十了,这样的年龄不成家已算晚了不少。 就算是朱慎锥成亲略晚些,可现在连儿子都有两个了,如果加上草原那边,已有了四个儿子。 王荣早就琢磨着给王晋武说一门亲,让他早点成家,生下孩子,等见着孙子出生,王荣这辈子也就放心了,总不能一直看着王晋武这个不省心的家伙不成家吧? 再说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王晋武好武,之前又在草原如鱼得水,可作为军户王荣更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你有再好的武艺,在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也许是一支飞矢又或者其他什么的,意外就有可能出现。 大将难免阵上亡,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刀枪无眼谁都无法确保能自己一辈子走运。王荣倒不是不让王晋武上战场,而是不想王晋武没给王家留后就在战场上遇到意外,再怎么说也得成个亲,多生几个儿子吧?自己这个做老子的这点小小要求怎么也不算过分。 可没想王晋武回到卫所没几日就知道了这事,也不知这小子怎么想的,居然对这事很是抗拒,还嚷嚷着大丈夫何患无妻,当年霍去病不就说了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成亲有什么好的?这成亲也没必要这么着急,等自己过几年闯出些名头来再成亲也不晚呀。 这话让王荣气的七窍生烟,操起板子就抽了过去,边抽还边骂:“你丫就是个混球,还什么大丈夫?我呸!还说霍去病?霍去病就是没成亲绝了后的,你想学霍去病英年早逝不成?老子还不如今天活活打死你更好些。” 这一顿板子抽的王晋武是哭爹叫娘,打完板子后王荣直接就让人把这个臭小子给关了起来,明确告诉他不成亲不生儿子,你就别想出卫所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荣一方面看着儿子,另一方面筹备王晋武的婚事,经人搭线牵桥,终于给他寻摸了一个靠谱的,这不前些时候都商量好了,连相看的日子都定下来了,正当王荣喜滋滋的时候,王晋武这家伙居然趁看管的人不备偷偷翻墙跑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振武卫孙家 王荣在朱慎锥面前好是一通埋怨,朱慎锥听了也暗暗好笑。 王晋武说亲的事他很早就知道了,要不当初也不会把王晋武从草原弄回来。 “那边已定下了?” “定下了,这两日就得去请期,成亲的日子也挑好了,要是孙家那边没意见,办事就在下月初八。”王荣谈到儿子婚事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他给王晋武挑了一门好亲事,对方是代州振武卫孙家的女儿,今年正是二八年华,据说这女子容貌秀丽,贤良淑德,是王晋武的良配。 代州振武卫孙家名气不小,孙家早年和王家一样,也是当地的世袭百户,不过相比王家,孙家六代前就开始鼓励子孙习文,到第五世起,孙家一连就出了好几个读书人,其中还有两人当过官,一个是知州,一个是知县。 等到这一代,孙家更是兴旺,又有几人中了举,甚至还有一个万历四十七年科举中了三甲同进士成了朝廷官员,这样的身份改变在世袭百户中不多见,孙家也渐渐从军户的身份转变成了书香门第。 王家和孙家祖上有些交情,但随着上百年过去,这份交情有些淡了。如果不是因为王荣现在成了潞州卫的指挥使,还没资格和孙家结亲呢。现在身份的不同,王荣也有了底气,在考虑王晋武婚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孙家,让人去打听一番得知孙家正好有个女儿待嫁未婚,问清楚了相貌品德年龄后,王荣一眼就看中了对方。 为了撮合此事,王荣亲自去了一趟振武卫孙家,见了见孙家的家主孙元震孙老爷。 得知王荣前来,孙元震热情招待,双方坐下笑谈了两家祖上往日的情谊,又说了些其他寻常话,等聊了片刻后,王荣就开门见山提起了王晋武的婚事,告知了对方自己来意。 对于王荣的来意孙元震虽然有些意外,但同时也有些心动,自己的小女的确是要找婆家的年龄了,前些时候他还和夫人私下闲聊,想着什么时候托人寻摸寻摸,给女儿说一门好亲事。 这刚要瞌睡就来了枕头,王家居然看上了自己女儿,还提出了这个请求,这不由得让孙元震心热起来。 王家和孙家本就是故交,两家的先祖都是当年一起到山西的军户,在军中本是同僚,又都是世袭的百户,早些年前两家常有来往,只是日子久了,再加上相聚有些远,来往的少了些,但不代表两家就断了交情。 现在的孙家不同往日,已从军户经几代变成了书香门第之家,尤其是孙元震的长子中了同进士后成了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眼下在商丘担任知县。 以孙家的条件,给女儿说亲自然要门当户对,如果是以前的王家,孙元震或许会考虑一二,可如今王家早就不同,王荣现在是潞州卫指挥使,一卫最高的军事长官,要论品级可比自己当知县的儿子还高不少呢。 而且王荣膝下就一个儿子,王晋武现在也已有百户之职了,未来王晋武接替王荣指挥使的可能很大。哪怕当不了指挥使,当个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也是稳稳的。从这点来说,两家成亲的确门当户对,甚至对孙家来讲还略有高攀了呢。 再加上两家往日的交情,双方知根知底,把女儿嫁过去自己也放心,当即孙元震就动了心,他虽然没有马上一口答应,但从神色来看此事八九不离十。 当晚好好招待了王荣,宴后孙元震就和夫人商议起此事来,把王荣的来意告诉了自己夫人。 得知此事,也为女儿的婚事上心的夫人很是高兴,王家的情况她也了解,王荣亲自来求亲足以证明对这婚事的重视,而且王家的身份地位都不差,如这门亲事能成自然是再好不过。 两人商量后决定先去找人打听打听王晋武的情况,看看自己这个“女婿”的性格人品,既然是要嫁女儿,这个女儿他们一直疼爱,是孙家的掌上明珠,总不能嫁一个不靠谱的人吧?哪怕孙家和王家是世交,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留了王荣几日,等打听得来的消息反馈后,得知王晋武的人品不错,相貌堂堂,又有一身好武艺后,孙元震两口子也彻底放心了。 就这样,孙元震答应了王荣,接下来就是后面的程序了,王荣回去后就要走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流程,只有这些流程一遍走下来,才能完成这婚事。 回到潞州卫,王荣连忙给朱慎锥去信,那时候王晋武这小子还在草原呢,这人得先回来,要不然怎么成亲? 同时,王荣也没闲着,开始走起了婚事的程序,等到王晋武回到潞州卫,纳吉都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纳征和请期了。 前不久刚纳征也完成,眼看着就到请期的日子,按照流程请期就是把成亲的具体日子给定下来,双方没有异议的话就按照所定的日子去亲迎,随后拜堂成婚。 也不知道王晋武这小子怎么想的,老大的人了对这个事却一直不上心,甚至隐隐有些抗拒。但王荣丝毫不惯着他,这可是大事,王晋武说什么也没用,这个亲必须结,等成了婚后,王荣更期望明年就能抱上孙子呢。 “恭喜舅舅,等晋武成了婚生了儿子,舅舅你也能放心不少。”朱慎锥乐呵呵地向王荣道喜,这的确是件喜事,自己这两年忙着也疏忽了王晋武的事,而且王荣给他找的这么亲事听起来的确不错。 王荣摇头叹道:“老子忙前忙后不就为这小子,这小子倒好,不放心上不说,还偷偷瞒着我跑了出去,要不是给你送回来,耽误了请期,我怎么和孙家那边交代?” 朱慎锥笑着说的确是这样,王晋武这事做错了,再怎么样这门亲事是门好亲。他安慰王荣不要放在心上,他会在潞州卫住上几日,直等到请期的事完成后再走,至于后面的事他走之前也会敲打一下王晋武,让这小子省省心,安安稳稳把婚给结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王荣欣慰道:“这小子从小就听你的话,有伱在他我这个当舅舅的也放心了。对了,要不多留些日子,等晋武成了婚再回?” “舅舅,我这身份可有些不便,这婚事我就不参加了,要给外人见着不妥。”朱慎锥摆手笑道。 王荣反应过来点点头,朱慎锥说的没错,他是宗室身份,按照国朝的规矩宗室可不能乱跑的,朱慎锥经常外出用的都是假身份,从来不让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对于不熟悉的人通常不是隐瞒就是避开。 就像现在这样,他去羊头山、赵屋岭甚至潞州卫,都是化名而来,除去少部分人外,外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宗室。可王晋武办婚事就不一样了,如果朱慎锥在婚礼现场出现,一旦被有心人得知他的身份就是麻烦事,假如有人找麻烦举报上去,这事更是不小。 为了安全起见,朱慎锥没打算参加王晋武的婚礼,虽然这是一个遗憾,却也没有办法。 王荣刚才没想到这,朱慎锥提醒后才反应过来,他叹了一声,说也只好这样,国朝的规矩不能违背,别因为这件事沾上麻烦。 虽然不参加婚礼,可礼物还是要有的,朱慎锥笑呵呵地说等自己回去后一定给表弟准备一份大礼,王晋武成婚后,有时间让他带着妻子去平阳府串门,到时候一样可以见着,反正王家村就在平阳府那边的,按照规矩成婚后他们也要回王家村一趟,给祖宗上一炷香什么的,告诉老祖宗王晋武成家的,王家很快就会又有后了。 当天晚上,朱慎锥陪着王荣父子喝酒,酒宴上朱慎锥当着王荣的面敲打了一番王晋武,告诉他别想什么妖蛾子,安安稳稳把婚事给结了,尽快让媳妇怀上。要是做不到这些,以后王晋武就呆在潞州卫别想出去了,之后不管什么事都没他的份儿。 一听这话,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的王晋武瞬间就萎了,朱慎锥直接拿捏住了他的软肋,要是自己以后只能呆在潞州卫,这不得闷死他?要知道金戈铁马才是王晋武所向往的,他前些时候还琢磨着再去草原撒欢呢,可如今朱慎锥如此警告,让王晋武只能屈服。 瞧着王晋武一副低头丧气只能答应的模样,王荣也彻底放了心。还真是一物克一物,虽然他平日能压得住这个臭小子,可真正到了这样的事还是朱慎锥出手更管用些。 来到潞州卫第二日,王荣忙着准备请期的事宜,王晋武也算消停了下来呆在府中等着成亲。 没什么事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朱慎锥索性就去了姐姐家,姐姐家离卫所不远,每次来卫所朱慎锥都会去探望姐姐和两个外甥,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到了地方,门子是周家养着的一个老头,这老头说起来和周家有几分渊源,略有些沾亲,周安民当驿丞的时候就多有照顾,后来调任锦衣卫千户后,这老头就跟着来的,平日里充当一下门子,帮着周家看门也算是份差事。 见了朱慎锥,门子连忙上前行礼,朱慎锥笑呵呵地和他打了个招呼,问了姐姐在家不,门子说夫人在家呢,朱慎锥心急见姐姐,直接就走了进去,几步就到了堂屋。 刚到堂屋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呢,就听到里面依稀传来的女人哭声,朱慎锥猛然一皱眉,急忙快走了几步,进到门口才发现这哭声不是自己姐姐在哭,而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正坐在姐姐下手手里拿着帕子抹眼泪呢。 第三百三十四章 乱世草芥 顿时一愣,朱慎锥止住脚步,他没想到堂屋居然还有外人在。 而听到动静姐姐朱秀儿和那刚抽泣的女子同时抬头,当看见站在门口的朱慎锥时,朱巧儿差一点开口要喊弟弟,可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毕竟朱慎锥每次来都是假冒身份,从不透露自己是宗室,今天又有外人在,一旦喊破说不定会有麻烦,可就算这样,眉目中的那抹惊喜依旧掩饰不住。 “夫人,您有客,妾就先告辞了……。”那前头抽泣的女子见到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微微一愣之下就恢复了平常,拿着手帕擦拭了下眼角,起身对朱秀儿行了个礼,随后又朝朱慎锥那边微微行礼。 朱慎锥侧身避开,回了一个礼,接着也没上前打招呼,毕竟陌生的女眷非礼勿视是规矩,这样的见面还是避开的更合适些。 “你也不必担忧,想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妹妹说的事我记下了,这几日会书信一封让人打听一二,如有消息定马上告知。”朱秀儿和颜悦色对这女子说道。 这女子红着眼微微点头,诚恳向朱秀儿道了谢,这才告辞离开。 朱秀儿送她出了堂屋后又多送了几步,等对方走后这才转了回来。回到堂屋,见着朱慎锥笑呵呵地已坐在椅子上,朱秀儿三步并成两步就朝弟弟走来,一手抓住朱慎锥的手腕,欣喜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到的?来前也不先写封信让我准备准备,刚才突然冒出来,差一点吓我一跳。” “来自己姐姐家还做什么准备?再说了,有写信的时间我还不如直接动身启程快些呢。姐姐,你的气色可比以前好多了,这身子也更丰韵了些,这一身穿着,啧啧……瞧起来有太君的气度。” “呸!”朱秀儿笑骂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这都说的什么?还太君?伱姐姐我还没到七老八十呢,你当是戏文里的老太君呀?讨打不是?” “哈哈哈!”朱慎锥乐得大笑,他故意逗姐姐玩儿呢。 不过还真别说,现在的朱秀儿的确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朱秀儿只是一个驿丞的妻子,虽然朱秀儿也是宗室,但朱家这种低级宗室其实和老百姓没什么不同,在和周安民成婚后,不仅给周安民生了两个孩子,家中里里外外的事也是朱秀儿帮着打理,而且当时驿站的人手不够,来的住客多了,朱秀儿还要兼顾厨娘的工作呢。 那时候的朱秀儿虽有几分颜色,可穿着打扮都是普通妇人样子,但现在不同了,周安民眼下是堂堂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身份早就不同往日。再加上这几年朱慎锥一直暗中帮衬着,周安民根本就不缺银子,再加上现在的边贸周安民又是负责人,外快更是不少,家里的日子早就不同往日,朱秀儿早就不用和以前那样忙忙碌碌了。 居移气,养移体。朱秀儿自然气色就比以前好了不少,再加上身上的绫罗绸缎还有原本就是宗女的身份,自然有了旁人没有的气度。虽然朱秀儿年龄不算大,可坐在那边却和普通的贵妇完全不同,这种骨子里带来的气质是一般人根本就模仿不出来的。 上一次见朱慎锥还是半年多前呢,一转眼就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这次朱慎锥来到,朱秀儿满心都是欢喜。 看着弟弟的面容,随着年龄的增长,再加上这两年朱慎锥一直在外奔波,脸上不免有些风霜的痕迹,而且现在的朱慎锥已留了短须,再加上朱家人特有的国字脸和山根,朱慎锥的相貌和去世的父亲越来越像,朱秀儿一时间不由得想起了亡父,眼中有些晶莹。 不过很快朱秀儿就恢复了平常,拉着弟弟的手问起了家里的事,尤其打听徐静秋刚生的孩子情况。 孩子出生之后,朱慎锥就给姐姐去了信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朱秀儿接了信后很是高兴,朱家又有了后人,这是喜事,高兴之余朱秀儿也有些沾沾自喜,毕竟当年弟弟这门亲事还是自己出面安排的呢,这个弟媳妇还真娶对了,一连两个儿子,那家的媳妇肚皮有如此争气的? 姐弟俩兴致勃勃地聊着,聊了好一会儿这才说完了孩子的事。喝了一口茶,润润有些发干的嗓子,朱慎锥这才想起刚才见到的那女子,不由得问了问刚才女子是何人,来找姐姐干嘛。 “她呀,哎,也算是苦命人吧。”朱秀儿叹了口气说道:“刘氏的丈夫是锦衣卫千户所的总旗,是你姐夫的部下,你姐夫自来这后,她丈夫算是第一个投靠你姐夫的人,也算是你姐夫的亲信手下。” “不过他的运气不好,去年得了急病突然就没了,男人一死刘氏就成了寡妇,带着孩子在家寡居,平日里你姐夫看在她男人的功劳上让人照顾着,还答应了等她孩子大些后帮着谋一份锦衣卫的差事什么的。” “原本就是这样了,只要再熬些年,等儿子大了有了份差事,这日子渐渐也就有盼头。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前些时候她接了老家一封信,信里说她老家的父母兄弟出了事,这不一急就没了主意,求上门来想让你姐姐我帮衬一下,你来时候她正说着这事呢,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哎……看着着实可怜呢。” “她老家是?” “邹县。” “山东邹县?” “嗯,就是那地方。” 朱慎锥听朱秀儿这么回答,心里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邹县这个地方朱慎锥从来没有去过,但却听说过,因为就在他刚从蒙古回来的时候邹县出了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和当年赵屋岭的往事还有几分渊源。 当初赵屋岭的一阵风,也就是化名梁三郎的姜水山就和这一次邹县的出事有些关系。 倒不是姜水山弄出的邹县事,姜水山早就给朱慎锥给宰了,这么多年尸骨恐怕也全烂了,怎么可能死而复活跑山东去搞事。 但要说渊源却一点都不假,姜水山是徐鸿儒的弟子,而徐鸿儒又是王森的弟子,王森是闻香教的教主,之前王森起事后失败身亡,教主之位就传给了徐鸿儒。 姜水山在林州布教出了事,后来化名就跑到了赵屋岭,接着又企图在赵屋岭起事,因为当时为了拉拢李虎等人,朱慎锥得知消息后果断采取了措施,再加上张锡钧的帮忙,一举灭掉了姜水山一伙人,最后拿下了赵屋岭和赵屋村。 这个事已过去好几年了,赵屋岭和赵屋村现在也成了朱慎锥的地盘,朱慎锥还利用赵屋岭便利的条件和矿山做了经营和谋划,如今是他最重要的基地之一。 而邹县的事虽然和姜水山没有直接关心,但和他的师父徐鸿儒有关。天启二年,按捺不住的徐鸿儒在山东突然起事,一度还打下了郓城,开仓放粮聚众数万,直逼巨野。 接着,徐鸿儒挥师攻下邹县,又拿下了滕县,这时候他手下的部众已达到了二十多万,声势浩大气势如虹。 大明朝廷得知后大惊,尤其是邹县和滕县这两地北邻济宁,南接徐州,是运河漕运的重要地段,两县丢失后直接影响到了朝廷命脉,一旦不尽快扑灭叛乱,大明朝廷损失巨大。 为此,天启皇帝下旨让山东巡抚赵颜指挥官兵剿灭徐鸿儒,同时调任前大同总兵杨肇基为山东总兵,全力围剿叛乱。 虽然徐鸿儒手下的人不少,可面对正规军的反扑,他的二十多万乱民根本就不堪一击,仅仅不到三个月就连连败仗,所占的地盘丢了一半,无奈退守邹县和滕县,意图继续同官兵抗衡。 见徐鸿儒居然固守不走,官兵大喜,调集直隶各部切断其后路对其老巢发起猛攻,没多久城池攻破,徐鸿儒兵败被俘,后押至京师处死,徐鸿儒的起事就此灰飞烟灭。 从起事开始到结束只有区区三个多月的时间,最终虽徐鸿儒败亡身死,可却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这也算是历史上明末起义的开端,而镇压了徐鸿儒后,地方上表面虽然平复了下来,可隐患尤在。 就在今年初夏,由于山东大旱,当地百姓生活无源,之前藏在民间侥幸逃脱的徐鸿儒部下趁此又开始作乱,聚集上千民众在邹县竖旗叛乱。 邹县一叛,朝廷大惊,急忙调动军队镇压,而山东其他各地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朝廷的军队虽很快就把邹县的乱军给镇压了下去,可山东叛乱依旧未彻底解决,这些日子官兵还在围剿地方,以彻底清楚徐鸿儒的余部力量。 那刘氏的家人就在邹县,是叛乱开始区域,而且之前邹县已经经过一次叛乱,谁都没想到又来这么一次。 想到这,朱慎锥不由得摇头苦笑,如果他猜的没错,刘氏的家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要怪也就怪她的家人,之前叛乱平定后为何不早点离开,偏偏继续留在原地,这躲过一难难不成还是再躲过一劫么?天下哪里来那么幸运的事? 更何况,闻香教叛乱不光是闻香教会杀人,朝廷的官兵也会杀人,甚至后者杀人的手段比闻香教更毒辣几分。明军向来就有拿老百姓的人头冒功的先例,如果是和异族作战还好些,因为无论是蒙古人还是建奴,他们的样貌和发型和明人有些不同,杀良冒功还有些风险,不敢做的那么明目张胆,可面对闻香教叛乱就不一样了。 大家都是明人,杀几个老百姓,用他们的人头来说是闻香教,朝廷也分辨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刘氏的家人不是死在闻香教的手上恐怕也逃不过明军的屠杀,生存下来的可能性极小。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将近 见朱慎锥的神色有些不对,朱秀儿追问他怎么回事。 对自己姐姐朱慎锥自然不会隐瞒,一五一十从当年徐鸿儒叛乱事说起,又说道了前不久在邹县发生的叛乱。 等听完朱慎锥的解释,朱秀儿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长叹一声。 “这个事看来是凶多吉少了,也不知刘氏得知后会怎样……。” “尽人事听天命吧,既然她老家那边有书信来,那么家人中或许会侥幸逃脱一二,让当地锦衣卫的人帮忙去打听一下,如能找着人就不要留在那边了,劝一下刘氏把人尽快接来山西吧,相比山东,这边还算太平不少。” 朱秀儿默默点头,但她也说这个事只能劝上一劝,毕竟刘氏是嫁出去的闺女不是儿子,从来没有出嫁的女儿把父母接来的情况。而且乡土难离,如果刘家早就有此打算,之前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走?偏偏依旧呆在那边,直到又一次发生了这样的事。 对于朱秀儿的话朱慎锥也表示理解,这种事他们也毫无办法,关键还是由当事人自己决定。 这个事也给朱慎锥提了醒,随着日子的渐渐过去,历史上的明末大乱已经离他们不远了。山东的叛乱虽看起来声势浩大,可实际上其破坏力并不算大,等到再过几年,大明四处都是流寇的时候,那时候就犹如蝗虫扫地一般,过者用寸草不生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人命犹如草芥。 一阵前所未有的急迫感涌上心来,这几年大明还算太平,虽然山东出过叛乱,但其他地方的老百姓依旧能勉强度日。 可是眼下正是小冰河时期,接下来天灾的情况会越来越多,等到天下天灾频频,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是各处叛乱四起的时候了,到时候所有人都无法置之度外。 朱慎锥一直都为即将到来的这事做着准备,可随着时间的越发紧迫,朱慎锥也越发感觉到身上的压力,一时间不由得沉默起来。 “小弟!小弟!” 朱秀儿见朱慎锥突然不说话了,目光中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喊了他两声,这才把他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呵呵,没什么,正想晋武这小子的事呢。”朱慎锥没打算把自己所想的告诉姐姐,这个事太大了,而且也必要让姐姐知道,现在说了反而让她担忧,等以后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一时间,朱慎锥拿王晋武到事来解释刚才的出神,听到王晋武的事,朱秀儿顿时就来了兴致,两家现在住的不远,王荣也是朱秀儿的舅舅,自然平日多有走动,王荣前些时候为王晋武寻了一门亲事这事她当然知道,昨日朱秀儿还琢磨着那天去舅舅家一趟,问问表弟的婚事安排。 女人的思维都是发散的,朱秀儿也不例外,听到王晋武的婚事顿时就被吸引住了,追问朱慎锥这个事现在到了那一步了。 等朱慎锥告诉朱秀儿,这两日就要定期了,舅舅说日子定在十月初八,算算也够急的。朱秀儿笑着说舅舅心急是自然的,王晋武也老大不小了,又是独子,像他这岁数的有孩子的比比皆是,这小子到现在还不成亲,舅舅不急才怪呢。 朱慎锥笑着说这是自然,又告诉朱秀儿前几日王晋武偷偷跑出去被自己逮回来的事,朱秀儿听了更是咯咯直笑,说这小子该,都快成亲的人还这样不靠谱,舅舅不狠狠揍他一顿就不错了。 “其实这门亲不错,孙家的小姐我之前见过一面,是个好姑娘,长得也俊秀,配晋武足够了,说起来还是这小子占了便宜呢。”朱秀儿说道。 “你见过?什么时候见的?不会是上回舅舅去说亲时你跟着去见了一面?”朱慎锥有些意外问。 “怎么可能,晋武是我表弟又不是亲弟弟,有舅舅当家呢,怎么也不可能轮得着我这个出嫁的表姐出面。说起振武卫的孙家,你难道忘了?以前孙家和我们家有过来往呢,我嫁给伱姐夫的时候孙家还派人送了礼,那时候孙家小姐还很小。” “后来,在平顺的时候你姐夫不是当驿丞么?有一回过节舅舅通过驿站给孙家那边送了些东西,当时你姐夫也正好公干要去一趟振武卫,我就跟着去了,那一次是第一回见着孙家小姐,这时候这孩子已经十来岁了,出落的大方漂亮,说话也透着一股子大气,我当时就觉得这孩子不错,还琢磨着能不能把让你娶她结个亲呢。” “不过后来想想这个念头就消了,一来你们年龄差了些,你成亲时孙家小姐还没满十三呢,实在小了些。二来,我们家朱家不比其他人家,孙家虽然是军户出身,可这几代早就成书香门第了,孙家接连出了好几个官员,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宗室?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转来转去,没想孙家还是和我们家成了亲戚,这不晋武和孙小姐的婚事一成,大家又是自己人了。这缘分呀都是老天爷安排好了,一件件的早就注定了的。” 说到这,朱秀儿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听着她这一套理论朱慎锥也乐了,两人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 正聊的高兴呢,外面传来脚步声,抬头转眼间就两个少年跑了进来,见着朱慎锥他们眼睛顿时一亮,欣喜喊了一声舅舅。 这两个小子不就是周安民的儿子周冲和周斌么? 几年过去,这两小子也都不小了,大的周冲已有十岁,小的周斌也八岁了。两个小子长大的很快,周冲的个头快和朱秀儿差不多了,周斌只比周冲矮一个拳头,再加上两人平日不仅读书,还练武,家里的条件也不以前好了许多,肉食什么的不缺,很小牛犊一样健壮。 朱慎锥一直都很喜欢这小哥俩,每次到姐姐这边来从来不会忘记给他们带点礼物,小的时候是各种玩具还有吃食什么的,等大了些就是其他玩意儿什么了。这一次来也不例外,不过朱慎锥没再带普通的东西,他带来的是从蒙古寻来的两把精美马刀。 见着朱慎锥的礼物,两人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这马刀精美的很,不仅锐利异常,刀鞘和刀把上还镶嵌着宝石。 “谢谢舅舅!” 两小爱不释手,笑得嘴都裂开了,拿着马刀爱不释手。 “你呀,怎么给他们带这玩意?家里现在刀呀剑呀什么的太多了,平日也没见他们耍几回。”朱秀儿在一旁埋怨,可眼中却带着笑意,自己的儿子和弟弟亲,作为姐姐和母亲的自己自然是最乐于成见,而且老话不是说的好么,再亲也亲不过舅舅,爹娘不在舅舅最大,就和王荣在他们姐弟心目中一样。 这两把马刀是朱慎锥在部落收集的,曾经是蒙古某个贵族的东西,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落到了别人的手里,部落内乱的时候,这两把马刀就成了嘎力巴的收藏,嘎力巴死后,他的财物就成了朱慎锥的东西,朱慎锥直到前些时候无聊时清点了一下这些玩意,无意中看到了这两把马刀,这两把马刀虽然装饰性强于实用性,可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东西,所以直接收了起来带回大明,转手当成礼物今天送给了两个外甥。 “只是玩耍的玩意,也能有些实用,平日里挂在屋里辟邪也算不错。”朱慎锥笑呵呵地随意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就问起了两小近来的情况。 自从前些年周安民夫妻就让两个孩子进学开始,周冲和周斌兄弟就入了学,几年读书下来,也算是学了不少,四书五经什么的读了好几本,不过夫子说他们两人读书的能力只能算是普通,这辈子恐怕能中个秀才就不错了,至于中举人甚至考进士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可能性不高。 对于夫子的评论,周安民夫妻倒也没放在心上,孩子有读书的天赋自然是好,如果没有也没关系,但书还是要读的,只有读了书才能懂得许多道路,也能让自己的眼界更宽些。 至于未来,不能走文就走武呗,周安民是锦衣卫千户,几年后给两个孩子谋个锦衣卫的差事不在话下,更何况还有朱慎锥这个舅舅在呢,朱慎锥的能力如何,周安民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未来朱慎锥出手提携自己两个孩子,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问起他们的学习,两小有些吞吞吐吐,可当问起他们平日练武的情况,这哥俩却是眉飞色舞。 不仅如此,两人还争先恐后要比划两下给朱慎锥看,在他们心目中舅舅的武艺可是比自己爹周安民强多了,一直以来都听爹私下说舅舅的一身本事像他这样的两三个都打不过,要是在明初开国的时候,以朱慎锥的身手建功立业不在话下,可惜现在太平年代,又加上朱慎锥宗室的身份,无法出人头地。 两小像模像样打了一趟拳,看的朱慎锥微微点头,他们下了苦功夫的,拳脚功夫对于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非常不错了。不过在朱慎锥眼里依旧处处破绽,这个情况就是套路的问题,真正的实战可不是花拳绣腿,他们要学的还远不止呢。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丁忧 北直隶,丰润县,驿站。 袁崇焕正坐在客房中凝神细思,在他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份刚接到的诏书。 作为本应该驻守辽东前线的他却出现在丰润,并非袁崇焕擅自离职,而是有着特殊原因。 十日前,袁崇焕突然接到消息,在家乡的父亲病故,袁崇焕依制回乡奔丧守孝。按照大明的规矩,凡是官员父母去世必将去职守孝三年,这叫丁忧,三年后再按例起复原职。 这个规矩是太祖朱元璋定下的,所有官员必须遵守,哪怕你的官做的再大也是一样。所以袁崇焕接到父亲病故的消息后就马上安排好了公务,把手中的事暂交给别人,又向朝廷上了一份丁忧折子,这就带着其弟袁崇煜和家仆几人启程回乡守孝。 谁想刚走到丰润县,朝廷的旨意就到了,这是一份夺情诏书,诏书中先是夸赞了袁崇焕的孝道,接着就是说明如今国家用人之时,袁崇焕作为镇守边境和后金作战的守将,宁远城不能缺少袁崇焕的驻守,所以朝廷以国事为重夺情,让他尽快返回宁远。 “大兄!大兄!” 袁崇焕的目光停留在这道诏书之上许久,外面突然就传来袁崇煜的呼声,回过神,袁崇焕缓缓开口:“进来吧。” 转眼,兴冲冲的袁崇煜推门而入,一眼见到袁崇焕依旧安坐着忍不住就问:“大兄,您还坐着干甚?我等还不快快回去?” “回去?”看着一副急切的三弟,袁崇焕反问:“回哪里去?” “还能是哪里?自然是回宁远呀。”袁崇煜想也不想就脱口道。 “回宁远?回宁远做什么?” “大兄,您不会是糊涂了吧?朝廷这夺情的旨意都下了,难不成不回宁远?” “糊涂!”袁崇焕瞪了他一眼,自己这个三弟说什么胡话呢?现在是回宁远的时候么? “大兄,不回宁远您难不成真想回乡丁忧三年?”袁崇煜诧异道,他打量了下自己这个兄长,作为弟弟他对袁崇焕了解的很,自然是知道哥哥的心思的。 袁崇焕是万历四十七年三甲同进士出身,万历四十八年当了邵武知县,接着没过两年就因考评优秀被调任京师,随后入了兵部当了主事,随后因为熊廷弼和王化贞在辽东的惨败导致辽东格局大变,孙承宗临危受命任职蓟辽督师主持辽东战局,而袁崇焕也因为被人推荐从京师调任山海关任监军,从而开始了他不一般的人生舞台。 这几年中,袁崇焕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孙承宗的看重提携,再加上前些时候又搭上了魏忠贤魏公公的门路飞黄腾达,短短时间就不断升官,如今已是从三品山东布政司右参政,兼按察司佥事,并担任宁远兵备道职务,全权负责宁远的军事。 从一个七品知县在不到五年的时间就升到了从三品,这样的升官速度让人望尘莫及,简直堪比坐火箭。 现在正是袁崇焕意气风发,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可偏偏父亲去世了,朝廷的规矩在,袁崇焕无奈只能回乡守孝以尽孝道,可袁崇焕心里真的愿意么?这答案是明摆着的。 按照规矩,官员丁忧三年后再起复,可实际上大部分官员在丁忧三年后往往很难起复原职,因为你一旦丁忧后原来的职务不可能空着,早就一个萝卜一个坑给人替了,总不能你丁忧完让在职的人给伱让路吧?人家干的好好的,把人家的职位撤掉再交给你?这根本不可能啊。 所以一般丁忧起复后具体官职任命还要排队,运气好的给你一个和之前官职相等的职务先干着。运气差的没有空缺就等着,或者去个冷衙门任职。这样一来原本官运亨通的节奏就彻底打破,到时候再要想和丁忧前一样的权利在手极为困难。 况且官场上向来就是人走茶凉,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离开权利中心三年,等回来后已是物是人非了,谁还认得你是谁呀? 可就算这样,朝廷制度摆在那边,你不丁忧是肯定不行的,唯一可能改变这个困局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皇帝下诏夺情。 所谓的夺情就是皇帝以朝廷的名义,要求守孝官员以国事为重,夺个人之情,在职守孝不回乡丁忧。这样一来就不用去职,依旧能在原本的职位上为国家效命。 袁崇煜是袁崇焕的弟弟,他虽然不是官员可在他心中也是不愿意袁崇焕丁忧的。 道理很简单,他袁崇煜这几年跟着袁崇焕当幕僚日子过的舒坦之极,背靠大树好乘凉,自从袁崇焕去了辽东后,袁崇煜就投奔了哥哥袁崇焕,借着袁崇焕的地位和手中权利在辽东干起了走私买卖,名义上是帮着哥哥筹集军饷,实际上赚来的银子大部分进了自己的口袋,短短一年多时间,除去孝敬哥哥的那部分外,袁崇煜个人是捞的盆满钵满,吃的更是满嘴流油。 一旦袁崇焕丁忧了,那么刚刚打开的商道就彻底没了,那些买卖也就做不成了。没了买卖,他袁崇煜又到哪里去赚这些银子?要知道袁家只是普通人家,袁崇煜自己也不富裕,可在哥哥的帮助下这一年赚的银子是他袁崇煜一辈子都赚不到的,眼看着正火红着呢,突然就断了财路,怎能不让袁崇煜为之懊恼。 从宁远来到丰润县的一路上,袁崇煜心情很是低落,这个低落不是因为死了老爹,而是老爹死的实在不是时候。 自己这个老爹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这不是让他们袁家兄弟为难么?大哥袁崇焕丁忧去职,自己的财路也就彻底断了,等三年后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天晓得,老爹啊老爹,您就不能为儿子们想想么?多熬个几年不好么? 正在沮丧中,突然朝廷下了夺情的旨意,得知此事后袁崇煜是兴奋的手舞足蹈。 万万没想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夺情的旨意一下,袁崇焕就不用回乡守孝了,而他这个弟弟也可以继续跟在自己大哥返回宁远,继续依仗着袁崇焕手里的职权做他的买卖。 就这样,天使前脚刚离开,后脚袁崇煜就忍不住来找大哥袁崇焕了,按照他的想法,这旨意都有了还不尽快收拾收拾回去?战事什么的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那边的走私买卖,时间不等人,耽搁多一日就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蠢货!滚出去!”看着自己这个弟弟,袁崇焕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袁崇煜这番话差一点让他鼻子都气歪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光琢磨着那些走私买卖呢? “大哥您……?”兴冲冲的来,没说几句话就被袁崇焕劈头喝骂,袁崇煜顿时一愣。 “滚!”伸手朝着门口一指,袁崇焕一副愤怒的表情。 没错,朝廷是下了夺情旨意,可他袁崇焕难道就按着旨意返回宁远?如果他这么干了,他袁崇焕不给天下人耻笑才怪呢。 作为读书人,也作为高级文官,更是辽东前线的主要负责人,袁崇焕的眼界可没袁崇煜那么窄。如果仅仅一份夺情的旨意就让他放弃守孝,顺水推舟复职回宁远,那在天下人眼里他袁崇焕不就成了贪恋权位不讲孝道之人了么? 哪怕袁崇焕心里的确是想回宁远的也不能这么干呀?必要的三请三辞程序绝对不能忘记,眼下只是第一份诏书呢,他袁崇焕必须坚辞,表明自己要回乡丁忧的孝道之心,然后等皇帝再来诏书,几次三番后才勉强同意,这样一来就能保全自己的名声,也能让天下人看到他面临国事家事的无奈,非但名声不会受损,还能更进一步。 袁崇焕的想法袁崇煜根本不了解,这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袁崇煜不是官员,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见大哥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袁崇煜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吓得连忙再也不敢多问就退了出去。 等袁崇煜离开后,袁崇焕的目光又看了一眼那份诏书,想了想后研磨提笔给皇帝写了一份拒绝夺情的奏折,然后让人把奏折递往京师。 在奏折送走之后,袁崇焕并没有离开驿站,而是在驿站暂住了下来。他估算着时间,奏折送至京师到京师有回复也就几日而已,如果自己现在继续南下恐怕会错过下一份夺情旨意,这样的话就弄巧成拙了。 倒不如留在丰润县等候些日子,以确保能及时收到下一道旨意。而且为了找理由留下来,袁崇焕还以忧伤过度感染风寒为由让人去请了个大夫来给自己看病,躺在屋里休养,以正当理由住在了驿站。 袁崇焕猜的一点都没错,几日后第二道诏书也到了,这道诏书依旧是夺情的诏书,比上一道更情真意切,还是驳回了袁崇焕的理由。 和这道诏书一起来的还有一封魏忠贤给袁崇焕的私信,接完诏书后,袁崇焕回到屋里这才拆开魏忠贤的书信,等看完书信的内容后袁崇焕这才彻底放下了心,他成竹在胸继续又写了一份拒辞奏折,再一次恳求皇帝收回夺情诏书,等这份奏折送走后,袁崇焕满怀期待地等待皇帝最后的圣旨到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五年平辽 一晃又好几日过去,袁崇焕终于等到了第三道诏书,这一次诏书中还是决绝了袁崇焕要回乡丁忧,并且要求袁崇焕立即启程,先去一趟京师面见皇帝,随后再由京师返回辽东前线。 接到这道诏书后,袁崇焕是大哭一场,哭完后朝着家乡方向磕头行礼,以示作为人子忠孝不能两全,眼下国事为重,实在无法回乡守孝。接着,挑选了两个老仆替自己回乡祭祀先父,以表自己的无奈。 做完这些,袁崇焕的风寒也好的差不多了,他第二日就让弟弟袁崇煜先自己一步带人返回宁远,而他自己只带了一个仆人启程,前往京师面圣后再回辽东。 十一月初,袁崇焕抵达京师,到了京师后他很是低调,并没有去拜见同僚,只是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住下的当晚袁崇焕偷偷去见了魏忠贤,在那边呆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从魏府离开,第二日一早,换上官服,袁崇焕去紫禁城面圣,到了宫门时,早就等候在那边的小黄门见袁崇焕来了连忙上前引路,带着袁崇焕就入了宫中。 皇宫,袁崇焕之前只来过一次,那还是他殿试的时候。当时的袁崇焕只是一个举子,还未有进士的功名,殿试时也没见到万历皇帝,因为那时候万历皇帝已经病重了,殿试只是当初的内阁首辅方从哲主持。 殿试的场所也不是乾清宫,而是在保和殿,再加上当初袁崇焕只是考生,跟随人流进入皇宫时更是战战兢兢,根本就没看清楚皇宫内的景象,怎么进来的,又怎么考完和离开的,记忆早就模糊了。 而这一次进入皇宫和上回不一样,只有领路的小黄门和走在后面的袁崇焕。一路行来,袁崇焕打量着皇宫内部,看着那些巍峨的宫殿和气势雄伟的布局,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几年里,他就从一个同进士成为了从三品的大员,并且直入宫门面圣。人生变幻真是难以想象,袁崇焕自己都没想过自己会有今日的遭遇,但在他的心里却升起一股豪迈,自己现在走的路不是仕途的终点,而只是起点而已,以他的能力未来比如更进一层,也许用不了几年,他袁崇焕就能名扬四海,成为帝国地位最高的那几人之一。 想着心事,不一会儿就到了乾清宫,见前面的小黄门停下了脚步,袁崇焕连忙也止步,抬头一看,不远处魏忠贤正在乾清宫门外笑盈盈地望着自己,袁崇焕连忙向魏忠贤行了一礼,魏忠贤微微点头表示赞赏,随后摆手示意袁崇焕上前。 继续迈步,到了魏忠贤身边,魏忠贤低声对袁崇焕道:“袁大人,随咱家来吧。” “谢魏公公。” “呵呵,这也是咱家应该做的,记得进了宫中见了皇爷小心回话,昨日说的那些记在心中。” “公公放心,袁某省得。”袁崇焕轻声回道,魏忠贤也不再答话,转身就朝殿内走去,袁崇焕跟在后头进了门,到了偏殿外,魏忠贤让袁崇焕稍侯,他先进去禀报,片刻后才让袁崇焕进去。 整整衣袍,袁崇焕迈步进了偏殿,偏殿并不算大,入了殿中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格局。 在偏殿一处摆着好些东西,还有木料什么的,恐怕这就是天启皇帝平日做木匠活的地方和工具等等。天启皇帝善于做木匠活,这个袁崇焕是知道的,但第一次看见偏殿摆着这些不免得多看了一眼,这才把目光投向其他地方。 靠南边的位置上,一个少年皇帝正端坐在那边,皇帝身上穿着常服,头戴乌纱上折巾,四方脸,面白无须,身形微胖,当袁崇焕的目光望过去的时候,天启皇帝也正用目光打量着他。 “臣山东布政司右参政、按察司佥事、宁远兵备道袁崇焕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微微一凌,袁崇焕连忙正色向皇帝拜倒行礼,口称万岁。 天启皇帝很是和善,打量着袁崇焕面露微笑,抬手开口道:“袁爱卿请起。” “谢陛下……。”袁崇焕又叩首,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时候天启皇帝对一旁的魏忠贤道:“魏伴伴,给袁爱卿赐座。” “是。”魏忠贤应了一声,从一旁搬来个绣凳摆在了离天启皇帝不远的下手,袁崇焕连忙再一次向皇帝道谢,又向魏忠贤行礼,这才上前几步在绣凳坐了下来。 虽然袁崇焕知道自己见了皇帝应该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可毕竟袁崇焕本就胆子大,平日里素来就有袁大胆的外号。再加上天启皇帝对自己和颜悦色,袁崇焕很快就消除了之前的忐忑,神态中恢复了平日的从容,所以在坐下的时候并没有只是勉强半个屁股坐着,更没有惶恐不安。 袁崇焕这副姿态倒让天启皇帝看在眼里颇有赞赏的表情,天启皇帝对袁崇焕的第一印象不错,尤其是他坦然和大方很是赞赏,再想到袁崇焕作为一个读书人和文官能在辽东前线节制武将,并被孙承宗所看重果然不是普通人,如果和其他文官一样见了皇帝后就一副诚惶诚恐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天启皇帝反而觉得这样的人不堪大用了。 至少,现在袁崇焕表现出来的正是天启皇帝心里所想的,天启皇帝心里高兴,让魏忠贤给袁崇焕上茶,魏忠贤见此而已暗中欣喜,看来这个袁崇焕有几把刷子,自己伺候天启皇帝多年当然知道天启皇帝的性格,当即就亲自端了碗茶给袁崇焕。 接过茶,又谢过皇帝和魏忠贤,袁崇焕安安稳稳坐着等皇帝问话。 天启皇爷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先说了说这一次夺情之事,袁崇焕听后眼眶湿润,起身再一次叩谢皇帝,天启皇帝摆手之后让他节哀,以国事为重,这才坐了回去。 接着,天启皇帝就辽东之事问起了袁崇焕。 袁崇焕作为辽东前线的负责人,按理说在夺情之后就应该尽快返回宁远。可天启皇帝在最后一份旨意中继续夺情同时还让袁崇焕来京师一趟,其目的也是要当面见一见袁崇焕,同时向他闻讯辽东的情况。 对于天启皇帝的闻讯,来之前袁崇焕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他在辽东亲力亲为,对辽东的情况的确非常了解,所问之话往往毫不思索就回答出来,而且言之有物,并非虚假。 听着袁崇焕的回答和辽东情况的解释,天启皇帝听的微微点头,神色中更有了几分赞赏之意。他下意识朝一旁的魏忠贤望去,脸上露出笑容,这是对魏忠贤举荐袁崇焕的肯定,之前只听闻袁崇焕此人颇有才干,就连孙承宗也推荐袁崇焕,看来他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 袁崇焕一说就是滔滔不绝,尤其是见天启皇帝听的入神,心中不由得得意了起来。说了小半个时辰,把辽东局势和双方军力等详细讲解之后,袁崇焕得意之下开始吹嘘了起来,他先吹捧了一番天启皇帝英明神武,又顺势捧了捧魏忠贤,表示如没有皇帝和魏公公的大力协助之下,辽东也不会有今日的好局面,只要继续下去,在皇帝和魏公公的支持下,解决辽东建奴是早晚的事。 一听这话天启皇帝顿时来了兴趣,直接问袁崇焕有没有如何解决辽东问题的想法,或者说如果由他来主持辽东局势,又怎么彻底解决后金建奴的问题。 听到天启皇帝这样发问,袁崇焕瞬间就来了精神,他又开始大谈特谈自己的辽东战略想法,直接向天启皇帝提出了自己的战略思想,袁崇焕表示如果朝廷用自己全面主持辽东战事,不需太多时间,只要皇帝全力支持,最多只需五年时间就能彻底平定辽东,彻底解决后金问题。 “五年平辽?袁爱卿莫不是在夸大其词?居然有如此把握?”天启皇帝一愣,他目光朝着袁崇焕望去,眼中带着疑惑。 “陛下,臣既然说五年平辽自然是有臣的把握,只需陛下支持,朝廷给予臣绝对权利,五年平辽其实不难。”袁崇焕想也不想直接回道。 微皱眉头,天启皇帝对袁崇焕所说的五年平辽心中很是怀疑,辽东情况天启皇帝并非两眼一抹黑,相反对于辽东局势他清楚的很。眼下孙承宗主持下,辽东情况虽有大幅度好转,可后金的力量依旧不弱,大明这边采取的还是步步为营的战术,并辅以铸城和封锁包围的战略以压制后金建奴生存空间。 就算这样,大明在野战也没有赢得后金的把握,只是依靠城池和防线来应付后金力量,扬长避短使得后金只能和大明展开攻城战,双方不断消耗,依靠大明强大的实力和远超后金的后勤力量削弱对手。 按照孙承宗对天启皇帝的奏折中说的很清楚,辽东战事是一个长期持久的战事,因为之前大明几次交战中精锐全失,眼下大明没有一战而定辽东的军事能力,只能用这样的战略和战术来一点点扭转双方的力量对比。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稳扎稳打步步逼迫,让后金无法用野战来打破大明的封锁,如此下去后金必然一点点削弱,等到后金坚持不下去后为了生存必然发起猛烈反扑,这时候大明只要坚守不出,依托防线和城池和后金周旋,后金最终只有失败一条路。 孙承宗的战略思想看起来有些拙劣,也没有古之名将的纵马千里荡气回肠,可从实际上来看却是现在大明最好的选择,而且自孙承宗担任蓟辽督师到现在,这个战术执行的不错,辽东建奴的确也在这种战术下吃尽了苦头。 第三百三十八章 聪明误 天启皇帝很是信任孙承宗,对孙承宗提出的看法也很认同,现在辽东的局势变化同样也证明孙承宗的判断是对的。 可就算这样孙承宗在辽东问题上也从来没说过五年平辽的话,孙承宗反而告诉天启皇帝,辽东战事或许会持续很久,朝廷千万不能心急,只要耐心执行现在的战略战术不断压迫后金建奴的生存空间,那么对方的力量会不断被大明所压制,只要建奴破不开大明的包围圈和封锁圈,最终胜利者终将属于大明。 可现在袁崇焕突然提出了五年平辽的说法,而且看他一副成竹在胸很有把握的样子,天启皇帝不由得略有动心,毕竟孙承宗的战略耗资太大,如果袁崇焕真有如此把握和能力,未必不可一试。 但天启皇帝也没袁崇焕说什么就一拍大腿赞叹,表现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作为大明的皇帝,帝国的君主,天启皇帝虽然年轻却性格沉稳,考虑问题丝毫不冲动,他被袁崇焕的话吸引之下同时也想听听袁崇焕用什么办法来实现五年平辽的目标,当即就让袁崇焕仔细说说他的平辽策略。 面对皇帝的询问,袁崇焕当即就做了回答,他提出辽东在如今的铸城围困战术同时还应该采取屯田之策,以辽东军民合一的手段来应对战局。 屯田在军事上并不稀奇,历史上最著名的屯田是东汉末年曹操主持的,也正是通过这个办法,曹操积累了大量粮草,练就了精锐士兵,最终打败了袁绍,从而统一了北方,拥有当时最强的军事力量。 假如不是在赤壁之战疏忽大意,或许历史就会改写,也就没有了后来的三国。 但无论如何都不得不承认曹操采取的屯田制给后来的魏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促使了最终三家归晋的结局。 大明开国时也采取过屯田制,后来的军户制度就是屯田制的变种,一直延续至今。 袁崇焕对天启皇帝说,只要在辽东实施屯田制,整合辽东军民,使其合一,那么必然会进一步增强辽东对后金建奴的压制,在这种情况下用不了几年后金建奴就会不战自溃,到时候必然主动投降。 为了证明这点,袁崇焕还以实际情况来进行证实,说了不少辽东的现状等等。此外,屯田制和军民合一制度还有其他好处,一来可以减少朝廷对辽东的粮食、军饷支持,使得辽东有部分自给的能力。 二来,军民合一也能增强辽东的军事力量,使自身的军事实力进一步壮大,以拥有和后金建奴在军事上正面抗衡的能力。 袁崇焕越说越是兴奋,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比划了起来,脸上神色更是神采奕奕。 可听着他的讲述,天启皇帝心中却略有失望,虽然袁崇焕说的这些听起来颇有道理,而且从理论上也有实现的可能,但是结合事实,天启皇帝还是从其中听到了一些不切实际。 “袁爱卿,在辽东屯田并使军民合一听起来似乎不错,但有几点朕略有不解,袁爱卿是否可为朕解惑?”等袁崇焕说完,天启皇帝思索片刻开口询问。 “臣请陛下垂询。”袁崇焕毫无怯意回到。 天启皇帝当即就问了袁崇焕六个问题,这六个问题分别是辽东屯田怎么确保辽东军民之间的关系?在屯田中同时铸城又如何保证辽东老百姓的生活问题?屯田的这个田是属于谁的?辽东百姓本就有田,是收其田为朝廷所有还是另开荒地?开出来的荒地又如何分配?军民合一,又怎么确保这个合一问题?军就是军,民就是民,你怎么保证老百姓和军队一样实施训练保证战斗力? 此外,屯田需要时间耕种和收获,这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担心在耕种或者收割的时候后金建奴不来捣乱?还有万一到收割的时候,后金建奴跑来抢夺粮食,那么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不就成了资敌的物资了?这个问题又如何解决? 更重要的是,辽东不是一般的地方,那是前线,是和后金建奴交战的战场。既然是前线,那么随时随刻会发生战争。哪来的这么多精力一方面要铸城,一方面要屯田,另一方面还要军民合一等等? 一旦战事一开,抵挡后金建奴的进攻都来不及,那么刚刚开出来的田种下的粮食怎么办?别的不说,到时候后金建奴一把火把这些全给烧了,辛辛苦苦花费了这么多气力不就白搭了么?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一旦屯田,军队平日的训练和防御怎么解决?打仗的军队可不是屯田的军户,如果军队训练不能保证,精力过多分散,导致战败又将如何? 天启皇帝说道,袁崇焕的想法不是不行,但前提是要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只有确保这些问题不会发生,那么他的策略就是可以实施的。现在,天启皇帝希望袁崇焕能仔细考虑这些情况的可能,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当天启皇帝这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出,原本还面色如常的袁崇焕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年轻的皇帝居然有如此眼光,每一个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让他无法反驳。 “这些……臣……臣……。”略有慌张的袁崇焕瞬间没了刚才的沉稳,张口不知如何回答。 看着他这幅反应,天启皇帝心中暗叹了一声,对袁崇焕的期待已没了刚前的热切,反而带着失望。 “袁爱卿一时无法回答倒也无妨。”天启皇帝微笑安慰了袁崇焕一句:“此事重大,不急一时,袁爱卿可好好想想,等想到了妥善的法子后再上折给朕就是了。” “袁爱卿为国事操劳,朕心里是明白的,做事急切了些也非什么过错,朕知道袁爱卿是忠心之人,要不也不会提出此策,对此朕甚是欣慰……。” 天启皇帝这几句话顿时让袁崇焕松了口气,心头的大石也落了地。他刚才真怕天启皇帝追着这个事问,如果天启皇帝较真的话,那些问题他一个都没办法回答。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今天的面圣袁崇焕就彻底失分了,好不容易见了皇帝一面,居然连皇帝提出的问题也回答不出来,皇帝心里对自己是怎么看的?又有什么样的想法?袁崇焕不免得忐忑不安。 眼下天启皇帝还是给了袁崇焕面子,没有穷追猛打,还主动给了他一个台阶,这让袁崇焕心中无比感激。也正是如此,袁崇焕更丝毫不敢小看这个年轻的天子,在面圣之前,袁崇焕面对天启皇帝心中有过想法,他觉得这位年轻的天子外界一向传闻沉迷于木匠活,国事都丢给了魏忠贤魏公公处置,平日里根本就不理政务。 在袁崇焕看来,天启皇帝应该是很好糊弄的,到时候顺着皇帝的话吹捧几句,让皇帝高兴高兴就行了。所以在谈论辽东军务的时候,一开始袁崇焕还能耐住性子说些实际情况,可等后来说的兴起,再加上袁崇焕性子又爱显摆,说到最后说秃噜了嘴,直接吹嘘起了所谓的五年平辽之策。 可没想天启皇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五年平辽之策中的问题,还直接抛出了这些问题让他解答。袁崇焕哪里回答得出来?背后正冒着冷汗呢,天启皇帝又轻飘飘地把这些问题搁置一旁,主动替袁崇焕解围,这让袁崇焕再也不敢小看这位年轻天子。 刚才的问题不再询问,天启皇帝又和袁崇焕聊起了宁远的军队情况,对于这个袁崇焕自然是了如指掌,当即一一回答。几句话后,袁崇焕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没了刚前的一丝惶恐,神态也恢复到了初见天启皇帝时的从容不迫。 等谈完这些后,天启皇帝和袁崇焕的这一次见面算是结束了,让袁崇焕回去好好休息,尽快赶赴宁远,用心办差,此外还给了袁崇焕一个恩典,就是让袁崇焕以后有直接上折的权利,以加深和朝廷的相互沟通。 对此袁崇焕叩谢皇帝,起身行了大礼后退了出去。等送走袁崇焕后,魏忠贤回到偏殿就向天启皇帝认错,口称自己识人不明,错看了袁崇焕,甘愿受罚。 “这是做什么,魏伴伴起来。”天启皇帝见魏忠贤跪在自己面前,连忙伸手搀扶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皇爷,奴婢没想到袁崇焕此人眼高手低,如不是皇爷,奴婢差一点就误了国事……。”魏忠贤羞愧难当,刚才那一幕他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哪里不明白袁崇焕的表现如何。 天启皇帝笑呵呵摇头,拍拍魏忠贤的手背道:“魏伴伴不必如此,举荐袁崇焕此举并无过错,何况袁崇焕虽然略有急切,做事也考虑不周,但此人的确有才,要不然孙老师也不会也向朕推荐此人。” 说到这,天启皇帝又摇头叹了一声:“可此人虽有才,却非帅才,只是将才而已。这非你之错,何况你为朕举荐良臣是为国事,朕欢喜都不来不及呢,如何能责怪于伱?” “这袁崇焕还是可以一用的,如为将当时一把利刃,可一旦为帅……。”天启皇帝微微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皇爷英明,天下无不过皇爷……。”魏忠贤急忙马屁拍上,天启皇帝哈哈一笑,接着思索片刻问魏忠贤:“朕记得前兵部左侍郎高第致仕在乡?” “皇爷记得清楚,高第是今年二月致仕回的乡。” 点点头,天启皇帝想了下开口道:“拟旨,起复高第为工部右侍郎,让他即日回京。” 魏忠贤瞬间就明白了天启皇帝的意思,连忙应下。 第三百三十九章 魏公公的进击 回到客栈,袁崇焕懊恼万分。 原本今日面圣他是打算在天启皇帝面前露个脸的,加深一下皇帝心目中对自己的印象,如能就此再进一步,最终有取孙承宗代之的可能更好不过。可没想到,自己疏忽大意之下说错了话,居然被天启皇帝问了个哑口无声,这可是大大失分。 出了皇宫后,袁崇焕就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让自己嘴贱说什么不好偏偏说的兴起夸夸其谈讲什么五年平辽,还弄出了屯田和军民合一的想法。 原本这些话是袁崇焕想在天启皇帝面前吹个牛逼,以显示自己的才能,在他觉得天启皇帝听后肯定会觉得高兴,毕竟袁崇焕知道天启皇帝一直关注辽东战事,只要能解决辽东问题,彻底打败建奴,天启皇帝恐怕干啥都会愿意。 但他小看了这个年轻的天子,袁崇焕万万没想到天启皇帝居然如此不好糊弄,当即就以反问把他所提出的五年平辽之策驳了回去,而且还问得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露脸不成反而了露屁股,袁崇焕后悔的不行,早知道这样就应该管住自己这张嘴少说几句,可谁又能想到外面谣传爱好木匠不问政务的天启皇帝居然是这样一个主子? 谣言害死人啊,袁崇焕不由得哀叹不已,可事已如此他也没了任何办法,只能期望天启皇帝放自己一码,当成之前的事没发生过。现在的他也不奢望升官了,安安稳稳回到宁远就行,到了宁远低调做事,用实际行动改变天启皇帝对自己的印象,或许未来还有再进步的可能。 当天晚上,袁崇焕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等到第二天天蒙蒙亮,顶着一双熊猫眼的他就跑去见了魏忠贤,等到了魏府,魏忠贤今日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一般,得知他上门拜访就让人领他去了书房,等见到魏忠贤后,袁崇焕很是低调地承认了自己昨天的失误,希望魏忠贤能替自己在皇帝面前说说好话。 让袁崇焕意外的是,魏忠贤并没有对他态度冷淡,反而和颜悦色安慰了袁崇焕几句,告诉袁崇焕皇帝觉得他还是有能力的,至于夸夸其谈什么的都是小毛病,只要用心做事把事做好就行了。 人都不可能完美无缺,他袁崇焕这点小毛病无伤大碍,只要以后记得脚踏实地就成。至于其他的,袁崇焕也不用多想,早日回宁远去,好好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即可。 这番话让袁崇焕心中顿时大定,更对魏忠贤感激不已,走的时候袁崇焕还留下了厚礼,虽然袁崇焕第一天到京的时候就见了魏忠贤送上礼物,这一次临行又送了厚礼,魏忠贤也不推辞,心安理得就收了下来。 在魏忠贤心里,袁崇焕的重要性比之前低了不少,这自然和天启皇帝见过袁崇焕后的态度改变有关。而且天启皇帝私下又对袁崇焕有了如此评价,作为皇帝身边的人,自然是要跟着皇帝的意志走,袁崇焕也从魏忠贤的心目中由取代孙承宗的第一人选落到了更低的位置,至少在短时间内,袁崇焕已失去了主政辽东军政的可能。 更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昨天天启皇帝突然下旨起复前兵部左侍郎高第,高第今年刚刚致仕,回家养老才几个月,现在突然起复为工部右侍郎这意味着什么,对天启皇帝最为了解的魏忠贤当然心里明白。 看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高第回京,他这个工部右侍郎应该不会做太久,接下来天启皇帝一定会把高第重新放到兵部的位置上,也许是之前的左侍郎职位,又或者直接是兵部尚书,等有了这个官职,那么天启皇帝就会把高第从京师调任辽东,接替孙承宗为下一任蓟辽督师。 这就是天启皇帝对袁崇焕的态度,用可以用,但是不能大用,更不能让他全面主持辽东战事,在他上头必须要有一个靠得住的老臣压着,之前是孙承宗,一旦孙承宗去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高第。 高第是大臣中的老前辈了,官声一直很好,做事稳妥又担任过兵部左侍郎,对军事也颇有了解。而且高第年纪大了,这一次起复用他只是用来压住袁崇焕,辽东真正的大权掌控在天启皇帝手上,这样一来也不怕袁崇焕在辽东瞎搞,从而闹出麻烦来。 魏忠贤对这个事不太上心,尤其是现在袁崇焕在他的心目中地位降低后,魏忠贤就更不在意了,反正天启皇帝都有了决断,按照天启皇帝的意思去办就行。 此外,魏忠贤这些日子更忙着另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和东林党的争斗。 眼下阉党和东林党不仅是水火不容,更是斗争到了极其激烈的程度。在几个月前,东林党的骨干杨涟写了一封奏折,上书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罪名分别是迫害先帝旧臣、以宦官身份干预朝政,逼死后宫贤妃,操纵东厂滥施淫威等等,最后还指出魏忠贤专权的恶果是“致掖廷之中,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都城之内,亦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也。” 这奏折原本杨涟是打算在朝会时当着皇帝和大臣的面直接上书的,可没想到当天朝会因为天启皇帝身体不适临时取消了。杨涟无奈就以左副都御史的身份递交宫内,这奏折直接就先落到了魏忠贤的手里。 看完奏折内容,魏忠贤心中大恐,却不敢隐瞒,连忙带着奏折去见了天启皇帝。 见到天启皇帝后,魏忠贤递上杨涟的奏折,跪地大呼冤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凄惨无比。 天启皇帝取过奏折翻开,看完后并没生气,杨涟奏折里所说的内容大部分都是无稽之谈,根本没影子的事,至于有些事的确有,但天启皇帝心里清楚,这些事根本不管魏忠贤的事,是他授意魏忠贤干的,魏忠贤只是为自己背了黑锅罢了。 魏忠贤从一开始就是天启皇帝的一把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天启皇帝的授意。天启皇帝又不傻,怎么可能因为杨涟弹劾魏忠贤就办他呢?自己这条忠狗还要留着咬人呢,杨涟告状告到了狗主人头上,简直就是可笑。 不仅如此,天启皇帝还从这奏折看到了一个机会,那就是借题发挥搞垮东林党的良机。 这几年里,魏忠贤的阉党和东林党斗的不可开交,双方谁都奈何不了谁,而随着时间推移,不少官员的陆续投靠也使得阉党的势力越发壮大,东林党从最开始的占据上风渐渐成了势均力敌,并开始有落入下风的迹象。 这是天启皇帝乐于看到的结果,杨涟这一手看似狠辣,直接打中了魏忠贤的要害。可实际上杨涟这么做是再蠢不过的举动,在政治上斗不过魏忠贤,就拿那些捕风捉影的玩意来陷害对手,还挑拨天启皇帝和魏忠贤的关系,简直就是可笑。 这点也证明了东林党已逐渐失去了主动,开始狗急跳墙了。天启皇帝看得明明白白,心里更是清楚的很。合上奏折,天启皇帝好言安慰了魏忠贤,让他不必惧怕,有自己在,他不会有任何事。 魏忠贤见天启皇帝这个态度顿时心中大定,有了天启皇帝撑腰魏忠贤哪里会惧怕区区弹劾?并且因为杨涟的举动更让魏忠贤恨之入骨,就在前不久魏忠贤抓到了杨涟一个把柄,直接以“大不敬”的罪名把杨涟革职为民,杨涟丢官后,魏忠贤心中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杨涟被革职后,首辅叶向高见势不妙提出请辞。作为三朝元老的叶向高两次担任首辅,这个老狐狸政治嗅觉灵敏的很,马上就察觉到了局势的危险。作为东林党的一员,叶向高位高权重,如果继续在首辅位置上呆下去恐怕没有什么好结果。 叶向高已经老了,也没了精力卷入政治纠纷中,并且叶向高比其他东林党人更明白魏忠贤背后是天启皇帝,东林党和魏忠贤争斗实际上是东林党和皇帝的权利斗争,有天启皇帝给魏忠贤撑腰,这场斗争东林党无论如何都是赢不了的。 与其再在首辅位置上呆着,倒不如急流勇退离开这个政治旋涡,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只要主动退出去,天启皇帝是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的,至于魏忠贤就更不用担心了,只要天启皇帝不发话,魏忠贤这条狗就不会随便乱咬人。 但没想求辞后,天启皇帝迟迟不给予回复,这让叶向高坐立不安。接下来接连又发生了几件事,先是工部郎中万燝弹劾魏忠贤被仗刑而死,接着御史林汝翥也因为得罪了魏忠贤被仗刑,他的运气好些没给打死,可也吓了个半死,为了保命直接从京师逃到了遵化巡抚衙门躲了起来。 林汝翥是叶向高的外甥,找不到林汝翥,魏忠贤的党羽直接上门让叶向高交人,使得叶向高焦头烂额。见情况不妙,再不走自己老命恐怕不保,叶向高继续请辞,一连上了二十道请辞折子,天启皇帝这才看在他老臣的份上同意了让叶向高致仕。 就此,双方暗中达成默契,叶向高以彻底退出政治舞台让出首辅之位,再不掺和东林党的事后天启皇帝和魏忠贤高抬贵手放了他一码,并且加封叶向高为太傅,派锦衣卫护送他离京返乡。 叶向高去职,东林党受到了重重一击,没了叶向高这个中流砥柱,东林党在朝堂的实力大损,接替叶向高的韩爌干了没多久就被朱国桢取代,朱国桢当了仅仅一个月的首辅又被魏忠贤的人弹劾去职,随后首辅的位置就落到了阉党一系的顾秉谦头上。 第三百四十章 风雨欲来 自天启二年开始,魏忠贤被天启皇帝扶持上台,渐渐形成所谓的阉党和东林党斗了几年,双方一开始东林党势大,但如今两者的力量平衡已经打破,阉党开始展现出压制东林党的苗头。 而杨涟弹劾一事就是这场对决改变的开端,等到了叶向高去职后,东林党在朝堂的根基开始动摇,顾秉谦上台担任首辅后,阉党的触手直接伸进了内阁,这对东林党来说更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天启四年十二月,也就是袁崇焕回到宁远后的一个月左右,魏忠贤的阉党已在争斗中占据了主动,东林党在魏忠贤的打击下开始步步后退,虽损失巨大,却依旧还有部分还手之力。 这时候,魏忠贤没有放缓脚步,作为混混出身的他深知要痛打落水狗,东林党一日不垮,他的使命就一日没有完成,天启皇帝也不会彻底掌握帝国的权利。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魏忠贤不仅盯上了已经削职为民的杨涟,还有在朝堂上的左光斗等人。为彻底解决杨涟这些东林党骨干,魏忠贤授意手下大理丞徐大化弹劾杨涟、左光斗等人党同伐异招权纳贿,并借用当年汪文言之案再次重审,以此给杨涟和左光斗等人扣下罪名。 同时,一直关在牢里的熊廷弼也莫名其妙卷入其中,说起这事也怪熊廷弼自己不好,如果熊廷弼安安稳稳住在牢里养着,说不定魏忠贤等人也想不起他来,反正就是一个死囚,天启皇帝虽然判处他死刑却一直没有下令杀他,这也是因为天启皇帝爱才之心的缘故,觉得留熊廷弼一命总比直接杀了的好,万一那天还能启用熊廷弼,一旦砍了脑袋,这脑袋可是接不回来的。 但没想熊廷弼也不知道是牢里关了时间长了脑子不好,又或者和外界脱节了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缘故。在牢里安稳过了这两年,一直见天启皇帝没有杀他,熊廷弼居然起了脱罪出狱的心思。 为了出狱,熊廷弼找人帮忙打点,想让人在天启皇帝面前给自己说好话,一来二去就求到了东林党人的头上。 熊廷弼下狱是因为辽东战事,而他判处死刑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而且熊廷弼和王化贞又是一起下狱的,王化贞是叶向高的弟子,也是东林党人,东林党人为了救王化贞一直反对处死熊廷弼,因为他们觉得一旦熊廷弼死了,那么同罪的王化贞恐怕也活不了。 没想因为这个缘故让在狱中的熊廷弼有一个错觉,这个错觉就是他认为东林党是要保他。再加上熊廷弼入狱的时候东林党势力庞大,在朝中根本就没对手,熊廷弼在狱中消息不灵误判了局势,他找的人直接就去寻到了东林党那边,送了一大笔银子希望东林党能为自己周旋。 熊廷弼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么做直接就把他推向了深渊,魏忠贤正愁抓不到东林党的把柄呢,得知此事后顿时大喜过望,直接就让人把这个事捅到了天启皇帝面前。 天启皇帝知道后顿时大怒,授意魏忠贤彻查此事,魏忠贤领了“尚方宝剑”后就以此案为由再加上汪文言案一起摆出了针对东林党的计划,三下五除二,直接先抓了杨涟,又逮捕了左光斗等人严刑拷打,以做实罪名。 朝堂上的局势风雨突变,东林党和阉党的实力瞬间互换,东林党众人被阉党一系打得溃不成军,魏忠贤魏公公的权势滔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远在山西的朱慎锥接到了从京师送来的消息,看完这些消息后,朱慎锥清楚的知道东林党不会再是天启皇帝和魏忠贤联手的对手了,恐怕用不了多久,朝堂上的东林党诸人就会被魏忠贤逐一打击,最终落得惨淡收场。 对于东林党一系遭受的迫害,朱慎锥并不惋惜,因为他很清楚东林党这些人是什么货色,大明如果有东林党主政,继续把持下去的话会不断朝着深渊滑落,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东林党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阉党最辉煌的时期马上就到了,按理说魏忠贤的权势达到顶峰的时候,也是他历史上黯然落幕的时刻。可现在朱慎锥却丝毫看不出魏忠贤有任何隐患,就连天启皇帝也很健康,年轻的天启皇帝平日经常干木匠活,身体可是棒棒的,甚至比普通年轻人更康健不少,根本就没半点毛病。 这些都是张锡钧给自己的情报中所写的,张锡钧在京师就是朱慎锥的耳目,替自己留意着所有的一举一动。 那么历史为什么又会变成那样呢?朱慎锥不由得沉思起来,难道某些传言是真的不成? 正在朱慎锥凝神细想的时候,一个跌跌撞撞的小人儿走了进来,看见朱慎锥顿时就咯咯笑了起来,嘴上喊着还不熟练的话儿,摇摇晃晃地就朝自己跑来。 “哎呦,小心些。”朱慎锥一看就乐了,这不是自己的嫡子朱敏澜么?这小子现在这时候不应该在里屋睡觉么?什么时候醒了,又偷偷摸摸地下了地跑自己这边来了? “父……!”朱敏澜一头扑进朱慎锥的坏了,脑袋用力拱着,嘴里喊着话儿,脸上咯咯笑着,嘴角还拉出一串晶莹的口水。 “你这小子,怎么来我这了?” “咯咯咯,父……这……玩……。”朱敏澜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抓住朱慎锥胸口的扣子用力扯了两下,似乎这银子做的扣子引起了他莫大的好奇,见扯不动,索性把脑袋凑了过来,张开才两颗乳牙的嘴巴用力要嚼。 “你这臭小子,这可不能吃。”朱慎锥大笑了起来,这小家伙够皮的,和他哥哥腾格尔一样,每天一睁眼就是停不住,以前还不怎么会走的时候就四肢着地满地乱爬,现在会走了更不得了,一个不注意就不见了人影。 伸手从一旁取了个摆着的拨浪鼓,朱慎锥摇晃着拨浪鼓吸引小家伙的注意力。小家伙一开始的确被吸引住了,愣愣看着朱慎锥手里的拨浪鼓很是好奇,可一会儿功夫他对拨浪鼓就没了兴趣,依旧兴致勃勃依旧要抓他胸口的扣子。 “你这孩子,我转个身就跑伱父亲这来了,让我一顿好找。”就在这个时候,徐静秋急急进了门,一眼看见被抱在怀里的朱敏澜顿时松了口气,随后又有些生气地骂道。 回头朝着母亲那边看了一眼,朱敏澜咯咯咯又笑了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怕母亲的责怪,接着有把主意放到了朱慎锥的扣子上,又是扯又是咬的,瞧这架势非得把扣子弄下来不可。 “小孩子嘛,顽皮些也是正常,不皮就不是男孩了。”朱慎锥毫不在意地笑道,抱着儿子逗弄着他,反正他力气小扯不下扣子,也不用担心真把扣子给吞下去。 “你就惯着他吧,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昨天巧儿和我说,这小子偷偷跑去巧儿的房间把她炕上的东西全丢地上去了,气得巧儿差一点就掉了眼泪。” “嗯,这可不好,得狠狠揍一顿才是,小小年纪就把姐姐的东西丢地上去,你哪来的这么大本事?小心打你个屁股开花!”朱慎锥认真点点头,直接抱起儿子举在自己面前,用严肃的表情教训了他两句。 小家伙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老爹在和自己说什么,还以为朱慎锥要和他举高高闹着玩呢,开心的手舞足蹈,嘴里更是笑个不停。 “你们爷俩,我也真是服了,你看他,哪里有半点怕你的样子?”徐静秋在一旁白了朱慎锥一眼,自己这个丈夫什么都好,就有些太过惯着孩子了。 常言说严父慈母,可自己家倒好,朱慎锥哪里是什么严父呀?别说自己这个长子,就连还在吃奶的小儿子也是,在朱慎锥眼里就是个宝贝,宠爱的很。 而且不光是两个儿子,就连巧儿这个侄女也是一样,从小到大就被朱慎锥捧在手里,家里的孩子对朱慎锥比任何人都亲,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见徐静秋这副表情,朱慎锥不由得哈哈大笑,孩子教育肯定是要教育的,但朱慎锥不希望用总是严厉的方式来教育,再说了,孩子现在还小呢,三岁前根本就不懂事,这时候的小孩让他快快乐乐的生活不好么?等三岁后朱慎锥才准备用他的方式教育孩子,朱慎锥就不信了,他肯定能把几个孩子教育的好好的。 伸过手,把朱敏澜从朱慎锥的怀里接过抱在自己手里,小家伙突然发现自己换了地方,正要咧嘴哭呢,可抬头一看见到自己母亲瞪眼看着自己,这小家伙倒也机灵,生生就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小脑袋埋进母亲的怀中一副乖巧模样,看得一旁朱慎锥直乐。 小小的人儿就有如此眼色,不错不错,不亏是自己的种。 朱慎锥哈哈笑了几声,接着把手里刚才把玩的拨浪鼓塞到了儿子手中,小家伙倒也没拒绝,直接抓紧了,看着他这幅可爱的小模样,朱慎锥不由得想起了在草原的腾格尔,也不知道现在腾格尔和塔娜怎么样了?算时间,他也应该再一次去草原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背后之人 腾格尔部和大明的边贸是天启四年开始的,现在天启五年刚开春,满打满算不到一年时间。 随着边贸的展开,双方都有极大的获利,大明这边就不说了,魏忠贤通过边贸帮天启皇帝弄了不少银子,并得到了天启皇帝的赞赏。 大量从大明来的物资通过边贸流入了草原,使得部落的生活好了许多。再加上物资的充裕,也让参与边贸的各部安然渡过了这个冬季,而且在边贸合作中,腾格尔部拉拢了土默特的几个部落,双方也更密切许多。 但收益最大的还是朱慎锥,也正是边贸的顺利使得朱慎锥手上的物资和金银更充裕了不少,如不是这些支持的话,朱慎锥也没有这样的实力来执行他的计划,而今粮食的囤积和军队的训练都很喜人,再加上矿山的开采和工坊的制造也形成了规模,要不是朱慎锥担心走漏风声,刻意压制着的话,以现在的能力早就更甚一步了。 但随着边贸的开展,也带来了一些麻烦,其中不光有之前卜石兔指示额勒贝格吉台吉部暗中对镇虏堡出手,企图破坏边贸挑起争端的事发生。这个事虽然因为朱慎锥的警惕最终卜石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引起了各部落包括大明和林丹汗的责问,最终无奈推出了额勒贝格吉台吉作为替罪羊,草草了解。 可此事后,双方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卜石兔对腾格尔部可以说是恨得咬牙切齿,但因为各方压力暂时又不敢动手,双方的关系表面上和蔼,实际非常紧张,朱慎锥心里很清楚,两者之间早晚会碰一碰,开战是必然的。 除去卜石兔,就是大明这边的问题了。 朝堂上还好,因为叶向高的致仕使得东林党实力大损,再加上魏忠贤又接连对杨涟、左光斗等人出手,东林党焦头烂额之下根本顾不上其他,正集中精力和阉党斗呢。 可在地方上,尤其是山西一地,随着边贸的深入使得山西几大晋商和恒通之间的矛盾开始有激励化的迹象,毕竟市场就这么大,恒通商行和东厂、锦衣卫联手主持了边贸,魏忠贤的默许下使得山西一地和周边省份货源包括北地的销售市场被恒通掌控了大半,这样一来就造成了原本山西晋商向北方走私业务的大幅度下降。 商人是唯利是图的,商人的目的是追求利益,恒通的崛起直接影响到了其他晋商的发展,更造就了他们的损失。 其实朱慎锥不是没考虑到这些,他在让亢有福整合资源的时候就通过恒通联系了山西各商行,伸出了橄榄枝提出了合作双赢的建议。不过最终加入恒通,一起联手操作的晋商只是近半,有些晋商出于这样那样的缘故直接拒绝了恒通的好意,没有参与其中。 这些晋商有的规模不大,朱慎锥也就随他们去,反正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但有三家晋商却是例外,他们不仅拒绝了恒通的建议,甚至表现出对恒通的警惕和敌意,这三家晋商可不简单,其中两家在山西商界地位根深蒂固,这就是周浦张家和静升王家。 除去张王两家外,还有介休范家也是如此,而且从朱慎锥这边得到的消息,张王两家之所以当初拒绝恒通的建议,并造成如今双方对立的局面,似乎背后就有着范家的挑唆,而这个范家表面上和张王两家站在一起,反对恒通联合东厂和锦衣卫控制边贸,这几个月双方矛盾有激励化的趋向,但实际上,范家却从来不站到台前,只是让张王两家冲锋陷阵,自己很少下场。 这个举动有些反常,更引起了朱慎锥的警惕,再加上之前阿失帖木儿部内乱的往事,朱慎锥一直都在调查内幕,由于一些线索的中断,朱慎锥始终都没查到真正的幕后黑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把目光放到了范家身上。 “这么说范家现在依旧在朝北地那边做买卖?” 朱求杞点头称是,在边贸开始前,朱慎锥就交给了朱求杞一个任务,那就是着手调查范家的情况。 跟着朱慎锥这些年,朱求杞不仅赚了银子成了家,家中更是殷实许多,现在的他手上有钱,城里有宅子,城外还有地产,比起以前的日子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除了自己,他的两个叔叔,也就是朱敏沣和朱敏汌也是一样,这些好日子是谁给他们带来的?朱求杞心里清楚的很。 先不说他们三人本就和朱慎锥亲近,这几年的生活改变更是朱慎锥带来的,在内心中对朱慎锥的感激自然不用多说,再加上同是宗室,身上又流着同宗的血脉,早就是自己人了。 “我记得范家走货一直走的是张家口那边吧?不是让你动手了么?怎么这条商路还没切断?” “是张家口,不过叔爷,这个事说来话长……。” 微微皱起眉头,张家口那边的边贸也算是大明的一个口子,只是和威远卫这边不同,那边的边贸是由朝廷主导的边市,而且对象是林丹汗的本部。 因为辽东建奴的崛起,大明为了拉拢蒙古人和林丹汗结成了同盟,也是因为如此开放了同林丹汗的边贸。张家口位于宣府,同时又靠近大同,从地理位置来说一向就是直面草原的区域,再加上张家口的商道从大明初期就有了,大明向蒙古走私以来张家口都是前沿,这种情况从来都存在。 在之前,朱慎锥就怀疑范家通过张家口向辽东走私物资以谋取暴利,威远卫的边贸开始后,朱慎锥因为分身乏术就把这个事交给了朱求杞来处理,可没想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范家的这条商路依旧还在,这让朱慎锥很是不满。 因为范家反常的举动引起了朱慎锥的警惕,他深度怀疑当初和嘎力巴等人勾结的一方就是范家。虽然朱慎锥手上没有证据,可对朱慎锥来说证据这种东西并不重要,他又不是官府,更不是断案的大老爷,只要怀疑就足够了,再加上张王两家之所以和恒通不对付,给恒通带来了不少麻烦就是因为范家在暗中挑唆,朱慎锥自然不会对范家客气。 在搞明白范家的商路情况后,朱慎锥就开始动手了,他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直接切断范家通往长城外的商道,让范家的货运不出去。原本觉得这个事并不难,可没想折腾了几个月这条商道范家依旧在走,这让朱慎锥不由得有些恼火。 “十八,我可记得张家口那边早就打通了关节,怎么到现在范家的商道依旧还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神色不悦,朱慎锥直截了当问朱求杞。 朱求杞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这个事是叔爷之前就交代他的,原本他以为做好这事不难。 张家口的守备是参将黑云龙,而黑云龙和朱慎锥之间有着外人所不知道的联系,在把事交给朱求杞的时候,朱慎锥就把联系黑云龙的联系渠道也交给了朱求杞,按理说作为宣府参将兼张家口守备的黑云龙要出手切断范家从张家口往外的商路不是难事,可偏偏这条商路范家依旧走的好好的,实在让朱求杞觉得很是丢脸。 “怎么?黑云龙不尽力?呵呵,他好大的胆子!难不成以为当了参将就忘了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么?”朱慎锥心中冷笑,同时也奇怪黑云龙哪里来的胆量阳奉阴违,当初如果不是朱慎锥,黑云龙父子怎么可能回到大明,更不可能安然无事,至于想从守备一步升到参将更是做梦。 他父子之所以有今日,全是朱慎锥背后运作的缘故,而且直到现在黑云龙被蒙古人俘虏差一点当了奴隶的把柄依旧捏在朱慎锥的手里,现在让他做这件小事都做不成,要他何用? “叔爷,其实这事倒也不能怪黑将军。” “怎么?按你的意思不怪他黑云龙是要怪我咯?”朱慎锥没好气地反问。 朱求杞第一次见朱慎锥如此生气,硬着头皮连忙解释,他告诉朱慎锥在给黑云龙传信后,黑云龙的确出手切断了范家的商道,可谁想商道切断后没多久黑云龙就遇上了麻烦。 因为有其他方面来的压力施加,逼迫黑云龙不得不又开放了商道,这才没能做到朱慎锥的要求。而且这个事朱求杞也是刚刚得知的,正要找朱慎锥汇报呢,朱慎锥就先找他问起了这个情况。 “有人插手?”朱慎锥皱眉反问。 “正是,黑将军那边传了话,说这个事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上面压下来的他根本做不了主,要是强硬拒绝恐怕他这个参将和守备之职就坐不稳了……。” “居然还有此事?”朱慎锥很是诧异,黑云龙的官位不低,参将勉强算得上高级军官了,而且他还兼着张家口的守备之职,手中有兵权算是地方实力派。 就算范家有官场的人脉渠道,可普通官员根本就没能力影响到黑云龙,除去几个边关大员,比如宣大总督、总兵、巡抚这一级别的官员才行,可朱慎锥从来没有听说过范家有这样的背景,难不成他之前的情报有误? 第三百四十二章 抵达威远 朱求杞惭愧地告诉朱慎锥,从黑云龙传来的消息表示的确上面有人施加压力,而且这个压力他根本就扛不住。 直接压力来自于宣府上层,黑云龙也打听过,不仅是宣府,还有蓟辽方面的压力,再加上背后隐隐似乎还有阉党的影子。这几方面的压力施加下,别说黑云龙仅仅只是一个参将了,哪怕他是总兵也是无能为力。 “宣府?蓟辽?阉党?” 当从朱求杞口中听到这些时,朱慎锥都有些暗暗心惊,他实在没想到范家会有如此的背景,这些背景可不简单,宣府和蓟辽都属于九边,宣大总督暂且不说,蓟辽总督可是孙承宗啊,他是天启皇帝的老师,哪怕现在叶向高致仕魏忠贤也拿他没办法,手中的权利极大。 至于阉党直接代表着魏忠贤,魏忠贤背后又是天启皇帝,如今权势滔天,这几方面的压力下来,黑云龙一个参将怎么都扛不住。 可同时朱慎锥也心中奇怪,在之前对范家的了解过程中他并没有打听到范家有这样深厚的底蕴呀,如果范家背后有如此背景,那么范家早就成晋商中的第一家了。 要知道张王两家向来就是晋商中的楚乔,可张王两家的人脉关系中要一下子把这三方力量为己所用也是不容易的,更何谈区区范家呢?范家发迹前一直都是张王两家的小弟,就算现在也比不上张王两家,可偏偏事实摆在这里,范家就做到了,再黑云龙切断商路后没多久就逼迫黑云龙重新开放了商路,实在有些离谱。 “背后究竟是谁出手你可知晓?”朱慎锥疑惑之下追问道。 朱求杞摇摇头,这个事弄成这样他也觉得丢脸,他当即对朱慎锥解释道:“叔爷,这个事我也纳闷呢,这不正打算亲自去一趟张家口打听一下消息,这不搞清楚我这心里始终不得劲,再说了,这背后究竟谁在搞鬼,范家究竟仗着谁的势,总得弄个明明白白。” 微微点头,朱慎锥觉得他说的有理,的确是应该亲自去一趟把情况搞清楚。不过朱慎锥仔细交代朱求杞,要去张家口可以,但要准备妥当才能出行,毕竟他也是宗室,按规矩不能擅离平阳,只能化名前往,而且一路上千万不能让人得知他的身份,免得引来麻烦。 此外,到了张家口怎么和黑云龙接触,又用什么身份接触和进行调查也是要提前想好。直到现在黑云龙也不知道朱慎锥他们的身份,这些都必须保密,朱慎锥可不想一个不慎把自己给扯出来。 打发走朱求杞,朱慎锥想了许久,可依旧没想明白范家是怎么做到的。做走私的晋商都有官方背景,这个不稀奇,可背景大到如此程度就有些稀罕了,而且还把阉党斗扯了进来更让朱慎锥不解。 朱求杞亲自去张家口,能不能查到真相暂且不说,朱慎锥这边也要调查,他调查的方向还是从锦衣卫下手,让周安民通过锦衣卫的渠道打听一下,另外因为边贸的缘故,现在周安民和东厂那边的关系不错,东厂是魏忠贤直接掌控的部门,既然这事说和阉党有关,从东厂下手也是一个办法。 除了周安民这边,京师张锡钧那边也要问问,范家究竟是什么背景不弄清楚朱慎锥是绝对不放心的。当夜,朱慎锥写了信给张锡钧,第二日一早就让人送出,至于周安民那边就不用写信了,他这几日就会动手前往威远卫,到了那边直接和他说就是了。 几日后,朱慎锥再一次告别了家人和孩子,启程前往草原。 这次朱慎锥身边没带多少人,只有几个一直跟随自己的王家村老伙计。现在再去草原可比以前要安全多了,在大明境地不会有事,等到了威远卫就是周安民的地盘。 离开威远卫出了长城,往镇虏堡的一路全是自己人,等到镇虏堡就更不用说,这是朱慎锥的地盘,接下来再继续北上抵达部落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在出发之前,朱慎锥已经递消息给赵屋岭那边,让陆义生带新军化整为零和他在镇虏堡汇合,然后一起前往部落。 新军一营的训练已经完成,工坊那边赵大等人这些日子打造了十支新式转轮枪,这一批转轮枪已经装备了新军,虽然数量不足,无法全部替换新军原本持有的鸟铳,可有了这批转轮枪却能大大增强新军的火力,使其战斗力更进一步。 陆义生离开赵屋岭带兵北上,赵屋岭这边原本交给王晋武是再好不过,不过考虑到王晋武这小子前不久刚刚成亲,舅舅王荣逼着他不能乱跑,要不能让媳妇怀上,想离开卫所想都别想,无奈之下王晋武眼下只能当个“骡子”,有力无处使,天天在家和媳妇“打架”,眼巴巴盼着媳妇早点怀上孩子,他也好“脱离苦海”。 陆义生一走,朱慎锥就把胡林给调了过去。虽然胡林前两年一直跟着商行来回跑,可对于百户所的情况也颇有了解。而且上次回大明后,因为边贸的缘故,胡林就给他重新做了安排,放到了陆义生那边帮着打下手,近一年下来他也锻炼了出来,暂时顶替陆义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路无事,顺利抵达威远卫,朱慎锥乔装见到了坐镇威远卫的姐夫周安民。 有好些日子没见朱慎锥了,见他来到周安民很是高兴,连忙叫人送了一桌席面过来,兄弟两人喝着酒笑谈。 说了一会儿家事,又讲了讲王晋武的婚事,听着王晋武这小子现在的无奈,周安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混小子,该!”喝了口酒,周安民乐个不停:“娶了媳妇收收心也好,要让他再在草原上野下去,说不定那天都不想回大明了。” “姐夫说的有理,舅舅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要不怎么急着让他回去成亲?”朱慎锥也笑了起来,附和着说了这么一句。 点点头,周安民又道:“这门亲事算是不错,也能称得上门当户对了,不委屈这小子,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等以后回过味来就明白舅舅苦心了。” 朱慎锥表示同意,说实话他虽然没见过弟妹,可从姐姐和舅舅那边却知道些情况,孙家小姐的确是王晋武的良配,要不是王荣前些年成了指挥使,以孙家的情况王家算是高攀了,就算是现在,孙家小姐的父兄都有功名在身,而且她的大哥还是朝廷命官,这可是正儿八经进士出身的文官,比起王家卫所军户的身份可清贵不少呢。 两人笑谈了一会儿,朱慎锥提起酒壶给周安民的杯中添满了酒,问了问这些日子边贸的情况。 周安民笑着告诉他边贸一切顺利着呢,就连冬季也没停歇,除了过年这一段日子外,双方的交易一直在继续,通过边贸大伙都弄了不少银子。 说起这个,周安民还忍不住夸赞亢有福,说如果不是朱慎锥把亢有福派来协助自己,边贸这么大的事他们几个还玩不转呢。 别看亢有福只是一个商人,可他在边贸中起到的作用却是无人可以替代的。无论是大明这边,就连蒙古那边也是一样,两边都是亢有福在谋划安排,一切井井有条,这家伙着实是一个人才。 “这是自然,他可是我的大掌柜,要没几分本事怎能把这么大的产业让他来打理?”朱慎锥略有自豪道,亢有福是朱慎锥发现并重用的,这几年着实帮了自己不少忙,更是朱慎锥在商业上的左膀右臂,说句不好听的,亢有福是一个商业奇才,商业上的许多事远比朱慎锥这个东家能力更强,恒通能有今天的规模,双方的边贸能有现在的成就,亢有福功不可没。 最重要的不仅是亢有福的能力,还有他的忠心耿耿。一直以来,朱慎锥都暗中监视着亢有福,在他身边放了人。最开始是张锡钧,后来是其他人,这些人平日普普通通,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在亢有福身边的情况,可暗中却在朱慎锥的授意下监视亢有福。 这不是不信亢有福,朱慎锥这么做是未雨绸缪,以免亢有福一时间糊涂做出有负自己的事来。不过前后监视到现在,亢有福一直都没让朱慎锥失望,从各方面的反馈都能证明亢有福对自己的忠心,这也让朱慎锥更看重于他。 顺着亢有福的事,自然就聊到了晋商的事,朱慎锥这才提到了介休范家的情况。 当把张家口发生的事告诉周安民后,周安民听了顿时就皱起眉头,一时间沉咛起来。 “小弟,你打算怎么做?”周安民知道朱慎锥不会随便提这事,既然提了恐怕已有想法。 “姐夫,我的想法是能不能从锦衣卫或者东厂那边下手,打听一下这范家背后究竟是谁?究竟谁有这样大的能耐。” “明白了。”周安民爽快地一口答应,这事是小事,而且也在他的能力范围,他当即表示自己会找人去摸一下范家的情况,既然范家背后有宣府、蓟辽甚至阉党的影子,那么这个事查起来应该不难。 说句不好听的,他周安民现在也算是阉党,只是游离于京师政治旋涡边缘罢了,而且他千户的职位虽然不高,但在锦衣卫内部却是地方实力派,再加上他现在又主导边贸,和东厂有着紧密合作,利用边贸的获利这一年来周安民在锦衣卫内部包括东厂那边都结交了不少盟友,所以这个事在他看来还是很容易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无非利益 说完了张家口的事,周安民对朱慎锥说起了另一件事。 前些日子,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派人来威远卫送了封信给周安民。 “田指挥使?” 周安民点点头,他告诉朱慎锥,不仅是田尔耕,就连魏良卿不久前也给他来了信,信中说和周大哥有些时日没见了很是想念,听说周安民这一年来为了边贸一事操劳,做出了不俗的成绩魏良卿在京师非常高兴,他的叔父魏公公颇为赞赏周安民的能力,作为兄弟,魏良卿希望周安民能更进一步,眼下京师正是用人之时,他私下求了魏忠贤,又和田尔耕那边打了招呼,打算调周安民入京。 至于官衔,周安民眼下是正五品锦衣卫千户,入京后可直接担任指挥佥事之职。 指挥佥事是正四品,比起周安民现在的正五品千户高了两级,而且京师又是锦衣卫的总部,锦衣卫高级官员除去指挥使和指挥同知外,接下来就是指挥佥事。 如果说周安民是地方实力派,属于锦衣卫的中层,那么一旦入京担任指挥佥事就等于进了锦衣卫的高层了,两者的权利根本不能相比,整个锦衣卫一共也只有四个指挥佥事。 “田尔耕信里意思是调你入京?”朱慎锥放下手中的酒盅问。 周安民说道:“两封信来的时间就差几日,魏良卿这人我了解的很,如说想让我去京师见面或许出自他意,但调我入京恐怕是田尔耕的意思。” “姐夫是说……?” 周安民默默点头,叹了一声:“财帛动人心呀,你姐夫我坐镇威远卫这一年来弄了多少银子多少别人不知你应该是知晓,虽大半财货送去了京师,可毕竟还留下了许多。田尔耕此人我见过两面,也打过交道,其人贪欲可不比寻常,自然不会让我长久呆在此处。” “如不是我同魏良卿兄弟相称,换成别人早就直接用强了。如今以调职为由,让我交了这边差事入京却还升了我的官,这已算是难得了……。” 周安民的话让朱慎锥皱起眉头,周安民说的没错,恐怕田尔耕的想法正是如此。 自边贸以来,周安民是大明这边的实际负责人,这一年来双方边贸交易的财货可是一个巨大的数额,尤其是大明这边,随着来自于草原的货物大量流入,威远卫这里每日的交易获利异常可观。 虽然赚的这些银子大部分都给了天启皇帝和魏忠贤,可也有一部分直接由威远卫这边私下给分了。周安民从来不是小气的人,当初边贸还没开始的时候朱慎锥就和他私下沟通,所赚取的财货除上缴之外,周安民没有亏待过手下人。 也就是说,不仅是周安民,就连威远卫这边的东厂番子、锦衣卫各级军官,甚至包括卫所和边军上上下下都弄了不少好处,至于周安民本人就更不用说了,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虽然周安民的后台说起来也是魏忠贤,可他和田尔耕却不一样。田尔耕如今已拜魏忠贤为义父,京师传闻,把阉党骨干做了归类,尤其是魏忠贤的几个干儿子更是阉党的中坚。 其中文官中有五人称为“五虎”,武官中同样也有五人被称为“五彪”,而其下还有“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等。 文官的五虎领头的是崔呈秀,同五虎齐名的五彪中领头的就是田尔耕了,从这点就能看出田尔耕在魏忠贤为首的阉党中的地位,如果说之前田尔耕刚投靠魏忠贤的时候对于周安民这样的人还略有忌惮,甚至有些讨好,而如今权势已稳,根本不把周安民放在眼里了。 假如不是因为魏良卿的缘故,以田尔耕的做派直接一纸公文把周安民调走,再派他的人接手威远卫边贸也再正常不过。但恰恰是因为周安民和魏良卿关系密切,双方早就以兄弟相称,考虑到这点田尔耕还是使用了婉转的手段,既拿走了威远卫的好处,同时也给周安民升官,给了他一个指挥佥事之职,这样一来也能给魏良卿一个交代。 周安民甚至怀疑魏良卿给自己来信也是田尔耕教唆的,周安民很了解魏良卿,他知道魏良卿虽是魏忠贤的侄儿,可这个人并不是胸无大志之人,甚至平常连贪欲也算不上什么。 魏良卿出身贫困,入京之前只是一个脚踩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到了京师因为魏忠贤的缘故一步登天,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不过魏良卿的性格老实,待人实诚,对于权利没有什么多少欲望,平日里住着大宅院,身边仆役丫鬟如云,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的是绫罗绸缎,手里更不缺银子,这样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已是非常满足了。 以魏良卿的身份,如想在阉党中占据重要地位别说是田尔耕,就连崔呈秀都比不上,要知道他可是魏忠贤唯一的侄儿。 魏忠贤是太监,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儿子,魏良卿是他的侄儿,其实和他的儿子没任何区别,魏家血脉的延续就在魏良卿的身上,如果魏良卿想要当官,别说区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了,哪怕就是当六部尚书,甚至入内阁当大学士,魏忠贤也会毫不迟疑地想办法满足。 可实际上呢,魏良卿到现在身上都没实职,只是挂了几个品级尚可的虚职罢了。因为魏良卿自己心里很清楚,现在的荣华富贵已是他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自己一个只会种地的农民大字不识几个,能有今日的好日子已是足够了,至于什么官,什么权利,有叔叔魏忠贤在就够了,其他对于他来说并不奢求。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魏忠贤对自己这个侄子更好,比看魏良卿平日不向魏忠贤要求什么的,可一旦开口魏忠贤没有什么不能满足的。至于阉党中也是如此,魏忠贤的这些干儿子都明白这点,平日里更是想尽办法讨好魏良卿,因为他们都知道有时候魏良卿的一句话比自己在魏忠贤面前说十句百句更能起作用。 “对于此事姐夫伱是怎么想的?”朱慎锥正色问道。 周安民轻叹了声,抬手喝了口酒道:“威远卫这边不能继续呆下去了,田尔耕既然有意插手此事,如驳了他的面子恐怕后患良多。” “不过如我不在,接下来的边贸必然是由田尔耕的人接手,这样一来小弟你这边可就有些麻烦了。” 朱慎锥对周安民的说法表示同意,之所以边贸能做的风生水起不仅是大明方面的态度,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周安民坐镇的缘故。说白了,大明和蒙古的边贸其实就是朱慎锥的买卖,蒙古那边是腾格尔部落,而大明这边是周安民,两边都是自己人,而两边的背后实际上又是朱慎锥操控者。 因为这个缘故,所谓的边贸就是朱慎锥的左手倒右手,利用双方的渠道从中牟利。别看天启皇帝和魏忠贤那边拿的好处不少,东厂和锦衣卫也是吃的满嘴流油,但实际上他们这些加起来也没朱慎锥的多,真正的大头进了朱慎锥的口袋。 可一旦周安民不在威远卫,大明这边由田尔耕的人接手,那么必然会影响到朱慎锥的操作。别的不说,没了周安民的照顾,朱慎锥许多事做起来就不那么便利了,边贸的获利减少暂且不提,许多物资的调集和囤积也不可能像如今这样方便。 “至于入京……。”周安民又摇摇头:“京师眼下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我记得之前小弟你就同我说过,如能在地方就不要入京,京师水太深,像我这等没什么根基之人能离多远就多远。” 说到这,周安民笑了起来:“起初我还以为小弟你的说法有些危言耸听,但这两年却也看明白了,京师的确如此,尤其是眼下魏公公和东林党斗的不可开交,田尔耕现执掌锦衣卫,更是魏公公的马前卒,在争斗中出力不少。” “如我在地方还能避开一二,可一旦入京就身入旋涡,尤其是去京师当什么指挥佥事,这个位子一旦坐上去就身不由己了。” “小弟,为兄这双眼别的看不明白,这点还是能看清楚的。”周安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哈哈笑道:“京师龙争虎斗还是让他们去斗吧,这事我可不想去掺和,田尔耕既然看中了我现在屁股下的位置,给他又何妨?大不了我拍拍屁股回千户所当我的锦衣千户去,不逍遥自在?” 周安民看了一眼朱慎锥,有些愧疚道:“只是如此,小弟的事为兄我以后就帮不了多少忙了,亢有福这边你也要早做安排,等田尔耕的人来后,许多事你得小心在意,前往不要显露出来,以免惹上麻烦。” “至于边贸一事,接下来如此运作也只能看天意了,现在一切都不好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朱慎锥默默点头,周安民所说的也正是他所想的,京师是绝对去不得的,一旦踏入京师周安民必定身不由己,绝无置身度外的可能。两党相争,凶险异常,何况魏忠贤未来会落得什么下场朱慎锥比谁都清楚,这个旋涡如果卷了进去,粉身碎骨都有可能,他怎么会让周安民去如此冒险呢? 第三百四十四章 急赴 至于威远卫这边,既然田尔耕盯上了也就没了可能,直接不让势必会得罪田尔耕,与其如此倒不如主动让位,把这边的边贸一事交由田尔耕的人接手。 可一旦如此,就如周安民说的那样会影响到朱慎锥。边贸如此获利,都是周安民和朱慎锥联手操作的缘故,而且在其中朱慎锥更是借着边贸的事宜私下做了许多外人不知的准备。 如周安民不在了,边贸自然是可以继续,但其他的就不是那么便利了。这点对朱慎锥的影响可是不小,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仔细想过后朱慎锥也只能屈服于事实,早做规划。 一时间,酒宴的气氛有些凝重,两人都没说话,眉头紧锁思索着接下来应该如何。 就在这时候,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有人快步来到门前禀报,说有人求见。 “何人?”周安民脸色不悦,他和朱慎锥饮酒前早就交代了下去,没什么大事不要来打搅他们。 “回大人,是亢掌柜求见。”外面的人回道。 “亢有福?”周安民和朱慎锥都是一愣,这亢有福怎么突然来了?难不成商行出了大事? “让他进来。”周安民和朱慎锥交换了下眼神当即开口道,话音刚落没一回儿,亢有福就推门而入。 “小的亢有福见过大人,见过六爷……。”亢有福进了来后先给周安民和朱慎锥团团一礼,开口说道。 “亢掌柜,找本官何事?”周安民开口问。 亢有福笑着道:“回大人的话,小的有边贸一事要报于大人……。”说着话,亢有福还冲周安民和朱慎锥挤眉弄眼,见他这幅模样,周安民心中了然,伸手朝在门口的锦衣卫校尉挥了挥手,那校尉见此就退了出去,并随后帮着关上了门。 门刚关上,亢有福急忙上前两步,到了两人跟前压低声音就对朱慎锥道:“六爷,腾格尔部来了人急找六爷,说有要事禀报。” 朱慎锥一愣连忙起身:“人呢?出了什么事?” 亢有福微微摇头:“小的没有追问,来人说要见了六爷才能告知,小的见来人如此不敢耽搁,这才急急来报。” “走!”朱慎锥毫不迟疑道,接着又对周安民说了不是,这个酒没办法继续喝了,他必须马上去见见来人,也不知道部落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 周安民知道腾格尔部和朱慎锥的渊源,自然也不再留朱慎锥,亲自起身送了朱慎锥和亢有福出去,等离开了这里,跟着亢有福走了一会儿,两人这才来到了亢有福的住处。 作为朱慎锥的亲信,也是协助周安民处理边贸一事的恒通大掌柜,亢有福在威远卫的住处还算不错,这是一处二进的宅院,除了亢有福住外,还有几个恒通的自己人也在此,不过这几个人都是朱慎锥派来护卫亢有福的,算是他的护院。 到了院子,亢有福直接领着朱慎锥去了正屋,一进正屋就看见一个穿着明人服饰的蒙古人正等着自己。 这个蒙古人朱慎锥自然认识,是王海的手下,也是塔娜的护卫之一。 “主子!”见到朱慎锥到了,那蒙古人连忙上前行礼。 “你怎么来了?部落出了什么事?”朱慎锥抬手让他起来说话同时急切问道。 “女主子让我给主子送一封信……。”蒙古人直接说道,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上。 朱慎锥看了一眼信皮,上面的字迹一眼就能认出正是塔娜的笔迹,他微微点头,同时给一旁的亢有福使了个眼色,亢有福顿时会意领着这蒙古人下去,等他们走后,朱慎锥这才拆开信细看。 信的内容不是很长,塔娜的在信中直接就说了部落的事,几眼看完后朱慎锥的脸色微变,眉头顿时也紧锁起来,他快步在正屋里来回走了一会儿,接着把信放进信封再收入怀中。 想了片刻,朱慎锥很快就做了决定,他迈步出门招呼了一声守候不远的亢有福,接着向亢有福交代了几句,亢有福听完后也不说什么,直接点头应了,随后就急急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朱慎锥去见了周安民,他告诉周安民自己马上要去草原,眼下没有时间在威远卫停留了。 周安民见朱慎锥一副急迫的样子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和昨天部落来人有关。 对于周安民,朱慎锥也不隐瞒,告诉他部落那边出了点事,自己需要马上赶回去处理。周安民问需要不需要他帮忙,朱慎锥摇摇头,说蒙古人的事他这边也帮不了什么忙,何况周安民还面临田尔耕的事没解决呢。 朱慎锥对周安民说,田尔耕的事就按昨天说的来处理吧,边贸的事能拖延多久就多久,拖延不下去交出去也无妨。就算周安民不在,普通的边贸还是可以继续的,无非就是有些安排没有以前便利罢了。 至于京师绝对不能去,那什么指挥佥事的位子谁爱坐谁去坐,在如今京师这样水深的情况下,离京师越远越安全。 至于其他的,等他从草原回来再谈也不迟,眼下他马上就要启程,已没有时间再商议了,让周安民自行决定之后的安排即可,反正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细节方面周安民完全可以自行处理。 “小弟,此去草原你可得小心啊!”见朱慎锥一副要急着走的样子,周安民知道部落那边的事肯定不小,临别之前周安民握着朱慎锥的手叮嘱道。 “放心吧姐夫,你这边也小心在意,有些事不可为就不为,一切安全第一。”朱慎锥给他了他一个会意的眼色,重重点了点头,接着骑上马就带着人快马离开,转瞬间身影就消失在远处。 从威远卫向东行几十里就到了长城,再从长城出关就出了大明地界是蒙古人地盘了。 因为边贸的缘故,这一段路不难走,而且朱慎锥身上还带着周安民给他的公文,边关那边的人一见后问都没问一句就直接放行。 出了长城后,再由东折北,一般来说从这里到贸易中转的镇虏堡也就一天半的时间,快马一日就能赶到。 原本朱慎锥这一次去草原是会在镇虏堡歇息两日,顺便看看镇虏堡的贸易情况,可因为塔娜的书信缘故,这一次朱慎锥没有去镇虏堡,直接北上绕开了镇虏堡,带人快马朝着部落方向赶去。 一路急赶慢赶,四天后终于抵达了部落所在,当看见远处部落,朱慎锥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抵达部落,风尘仆仆的朱慎锥累个不行,一路上除了短暂的休息外,他们几乎都在马上没有停歇,几个人全是蓬头垢脸的模样。 见到朱慎锥来了,塔娜略有惊讶,她没想送信的人走了没多久朱慎锥就回来了,原本以为还需要好些日子才能见到他呢。可见自己的丈夫这副模样,塔娜心里有些心疼,连忙叫人去打水给朱慎锥洗漱,等伺候了朱慎锥洗了脸,重新束了发,换上干净衣服后,这才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书信我收到了,但信中只说了个大概,究竟是怎么回事?”坐在帐中,朱慎锥大口吃着肉,吃上几口喝一口水,边吃边问一旁的塔娜。 看着朱慎锥吃的狼吐虎咽,塔娜不由得有些心疼,她没想自己一封信让朱慎锥这么快赶来,早知道就特意交代他不要这么赶了。 “大汗前些日派人来了部落,带来了大汗的旨意……。”在朱慎锥询问下,塔娜开口说起了正事,朱慎锥边吃边仔细听着,其中没有打断塔娜的话,等塔娜说完,他也吃的差不多了,端起水喝了一口,把嘴里的羊肉给咽了下去。 “林丹汗的使者呢?” “前日已经走了,这就是大汗的旨意。”塔娜递过一张羊皮纸,上面写着蒙语,还盖着林丹汗的大汗金印。 接过,看了一眼,朱慎锥就随手丢到了一旁,当即不由得冷笑起来。 “林丹汗打的好算盘,恐怕他早就盯上了土默特各部吧?如今这一手倒是把我们给架到了火堆上烤。” 塔娜默默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大汗的旨意无法违背,一旦拒绝了大汗的要求,部落在土默特就很难生存了。而且这个事不仅是我们部落,还有其他几个部落也牵扯在其中。” “是呀,的确进退两难,他可算是挑了个好时间。”朱慎锥冷笑起来,他没想到林丹汗这莽夫也会用计,这一次出手时间拿捏的正好,这道旨意一来,腾格尔部必然要做出决定,可无论是怎么样的决定,对于腾格尔部都不是好事。 算算时间,眼下恐怕土默特各部都接到了林丹汗的命令,无论是本就是林丹汗的支持者又或者反对者,消息已传遍了整个土默特草原。林丹汗这一手出乎意料,直接就把腾格尔部架了起来,接下来无论腾格尔部怎么决定都是两难,而且最终受益的恐怕也不会是腾格尔部,是始作俑者的林丹汗才对。 一时间朱慎锥也有些两难,他要好好想一想这个事怎么处理,牵一发而动全身,林丹汗这出乎意料的一手直接打破了朱慎锥原本的计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可事实又在眼前,朱慎锥又必须尽快抉择。 第三百四十五章 讨伐令 林丹汗和卜石兔翻脸了,其实他们早就翻脸了,在林丹汗继承汗位那一刻起,两人注定不可能是一路人。 从血脉来说,他们是堂兄弟,都是黄金家族的成员,从地位来讲,在林丹汗登上大汗之前,他们都有竞争这个位置的足够可能。可惜最终汗位落到了林丹汗头上,卜石兔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大位旁落却又无能为力。 林丹汗成为大汗后,蒙古本部就从土默特转移到了察哈尔,这使得原本一直作为蒙古重地的土默特草原地位开始下降。接着没过几年,随着林丹汗从一个少年渐渐长成青年,他的野心也随着汗位的稳固开始膨胀起来。 为重现蒙古帝国的荣光,林丹汗有了再一次统一蒙古的念头,他不甘心当一个名义上的蒙古共主,而是想和先祖成吉思汗那样成为真正的蒙古统治者。为此,林丹汗采取了向四方征战吞并的方式,企图以武力来统一蒙古。 这些年里,林丹汗带着察哈尔本部和各部不断交战,在内喀尔喀、外喀尔喀、科尔沁各部挑起战火,就连土默特也是一样,哪怕土默特草原一直都是蒙古大汗本部的势力范围,但林丹汗同样没有放过。 之前,林丹汗和卜石兔之间就爆发过两次战争,卜石兔联合喀喇沁、永谢布部和林丹汗开战,可惜都被林丹汗打败,尤其是第二次战争,因为卜石兔逃的太过狼狈,就连他的金印都落到了林丹汗的手里,数万部众被打散,近半被林丹汗收编,损失极为惨重。 两次战败后,卜石兔算是老实了许多,至少表面上向林丹汗低头,承认了对方大汗的地位和对土默特草原的统治。不过内心里卜石兔从来没有真正臣服过林丹汗,他所做出的姿态只是形式强于人的情况下委曲求全罢了。 现在林丹汗突然要“教训”卜石兔,还第一时间把此事大肆宣扬,甚至派出了使者来到腾格尔部,这样的做法就很耐人寻味了。 再联想之前额勒贝格吉台吉的事,林丹汗这么做的用意很是明显,他是打算利用土默特各部本身的矛盾挑起战争,从而彻底解决卜石兔这个隐患,随后吞并整个土默特部。 自俺答汗之后,土默特十二部就名不副实了,内部的分裂使得各部矛盾重重,甚至后来还爆发了激烈的内战。 虽然三娘子执掌土默特部后,以她的智慧和身份进行调节,缓和了各部的矛盾,使得土默特十二部恢复了以往的和平,这种和平持续了数十年的岁月,但随着三娘子去世,隐藏在和平假象下的矛盾依旧爆发了出来。 就像腾格尔部和卜石兔那样,作为腾格尔部前身的阿失帖木儿部一直都是站在林丹汗一边的,阿失帖木儿父子跟随林丹汗征战四方。 阿失帖木儿部内乱,等腾格尔成为部落的台吉后,考虑到部落的稳定,朱慎锥和塔娜商议后向林丹汗表示臣服,以获得林丹汗的支持和册封。 这么做有着不少好处,一来部落本就是属于支持林丹汗阵营,继续这个态度能够稳定部落的人心。二来腾格尔登上台吉之位实际上有些勉强,如果没有林丹汗的承认,他这个台吉恐怕不能服众。至于其三,就是借用林丹汗大汗的名义压制住土默特其他各部,使其有所忌惮,不插手腾格尔部的台吉之位变动。 除去这些外,朱慎锥还同时给大明那边伸出了橄榄枝,以取得大明的支持。这一步走的不错,其后的事实也证明了朱慎锥这么做是对的。在朱慎锥的谋划下双管齐下,又采取武力震慑了蠢蠢欲动的各部,等到正式拿到大明和林丹汗的册封之后,腾格尔部才算彻底解决了危机,也使得腾格尔成了名正言顺的部落台吉。 但这么做腾格尔部就直接得罪了卜石兔,更因为当时朱慎锥借着林丹汗的由头讨伐跌力波儿台吉,一举击垮了跌力波儿台吉部的举动更让卜石兔极度不满。 如今跌力波儿台吉部已名存实亡了,跌力波儿台吉本人早就狼狈西逃,他的部众近半被腾格尔部给吞并,剩余的部分也在朱慎锥的操作下分裂成了几个小部落。 这件事在土默特各部中造成了极大影响,更让腾格尔部消除了外部的隐患。但也因为这个缘故,原本就对腾格尔部投靠林丹汗不满的卜石兔对腾格尔部怀恨在心,这才有了后来额勒贝格吉台吉部对镇虏堡出手,引发了后来的变化。 迫于来自于大明和林丹汗双方的压力,卜石兔为避免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提前一步解决了额勒贝格吉台吉部问题,并把额勒贝格吉台吉的人头送到了朱慎锥的手上。 从这点来看,卜石兔似乎是服了软,摆明了态度,但无论是谁心里都明白,双方的梁子算彻底结下了,一旦未来有所变化,卜石兔绝对不会放过打击腾格尔部的机会。 这个道理林丹汗也明白,别看林丹汗是一个莽夫,可他如果没一点城府和能力也不会在大汗的位置上坐这么久。额勒贝格吉台吉部的事是去年出的,事后林丹汗旗帜鲜明地表示了支持腾格尔部的态度,并以大汗的名义问责卜石兔。 虽然这件事看起来以额勒贝格吉台吉身死,部落被拆分并吞结束,可林丹汗也从中看到了拿下土默特草原的机会和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林丹汗才会在今年刚刚开春,草原万物复苏的时候突然表示了自己的态度,直接宣布卜石兔十大罪名,同时派出使者前来土默特各部,联络腾格尔部等各部落准备讨伐卜石兔。 林丹汗这个举动直接打乱了朱慎锥的计划,把整个腾格尔部推到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在听完塔娜的讲述,看过了林丹汗使者送来的旨意后,朱慎锥顿时就明白了林丹汗究竟想干什么。 统一草原一直都是林丹汗梦寐以求的,而这些年他也是一直在这么干。可惜,志大才疏的林丹汗穷兵黩武,虽然取得了一点成绩,但也几乎把蒙古各部差不多得罪了个遍。 现在内外喀尔喀和科尔沁这三个草原上最强的势力已同林丹汗水火不容,可偏偏林丹汗拿他们毫无办法,几次战争不是被对方联手打败就是无功而返。再加上林丹汗无休止的用兵大大消耗了察哈尔本部的力量,也因为宗教等原因使得蒙古本部不断有人脱离林丹汗投奔其他部落,这让林丹汗极其恼怒。 林丹汗迫切要想改变这个状况,可继续向内外喀尔喀和科尔沁用兵却没把握,这就把目标盯上了原本属于蒙古本部的土默特各部,而土默特部最强大也是名义上的首领卜石兔就成了他的目标。 一旦解决卜石兔,直接把土默特草原揽入蒙古本部,依靠土默特的力量和察哈尔合二为一,这样一来林丹汗的实力势必大增,也能就此稳住已有些不稳的内部,同时震慑整个草原。 何况卜石兔和林丹汗本就是对头,拿他下刀是再好不过,再加上之前又有额勒贝格吉台吉部的事发生,也给了林丹汗充足的理由。 此外,腾格尔部这一年多来和大明的贸易做的风生水起,借着贸易的机会腾格尔部的实力大增,这也是让林丹汗看得眼红的。作为支持林丹汗的部落之一,借这个机会让腾格尔部打头阵,去碰一碰卜石兔,等双方交战后打个两败俱伤林丹汗再带本部军队出现在战场上,从而一锤定音解决卜石兔可谓一箭双雕。 这样的话不仅能收复土默特各部,也能减少自己战争中的损失,顺便又削弱腾格尔部的实力。假如战后顺手把腾格尔部和大明的贸易揽入其中,从而替代腾格尔部直接从大明那边获得大量物资的话,对于林丹汗而言更有莫大的好处。 说起来也可笑,早在万历年间,大明为了对付辽东的建奴就采取了和林丹汗结盟的策略,并且开放了边贸。按理说,这是林丹汗借着机会壮大自身,并且发展的最好机会。 可在林丹汗一系列操作下非但没能从中得到太多好处,反而因为林丹汗的屡次出尔反尔使得大明那边对林丹汗异常失望,尤其是当大明和腾格尔部的边贸启动之后,西边的贸易数额急剧上升,短短几个月里就取代了原本大明和林丹汗边贸的地位,这让林丹汗又感到极度不满。 不满的同时,林丹汗还盯上了腾格尔部通过边贸获得的财富和资源,这一次借着讨伐卜石兔的缘故企图让腾格尔部为自己打头阵,无论最终输赢如何,腾格尔部必然会遭受损失,等到解决了卜石兔,顺手拿下土默特草原,那么林丹汗就能以共主的名义直接把腾格尔部的边贸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从而取而代之。 不得不承认林丹汗的算盘打的不错,但林丹汗却没想到他的算计被朱慎锥一眼就看穿了。可问题在于就算看穿了又如何?摆在腾格尔部面前的选择不多,无论是拒绝或者当林丹汗的马前卒,对于腾格尔部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头领们的态度 塔娜也正是明白这点,这才急忙派人前往大明联络朱慎锥,恰好那时候朱慎锥刚抵达威远卫,直接就碰上了从部落送来的信使。 看完信后,朱慎锥知道情况紧急片刻不敢耽搁,连日赶往草原,这才在林丹汗使者前脚离开后不久就回到了部落。 紧皱着眉头,朱慎锥思索着,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是尊从林丹汗的旨意作为先锋讨伐卜石兔,还是拒绝林丹汗。 可无论怎么做对于腾格尔部都不是什么好事,别看林丹汗的旨意中写的冠冕堂皇,他派来的使者说的天花乱坠,对于林丹汗是一个怎么样的货色,朱慎锥心里是再清楚不过。 林丹汗此人虽有远志却无能力,狡诈凶残又反复无常。如果历史上有什么人物可以对比的话,三国的袁绍或许就是比较贴近的。 在三国志中对袁绍的评论是“绍鹰扬河朔然皆外宽内忌。好谋无决,有才而不能用,闻善而不能纳……。” 林丹汗也是如此,作为蒙古共主,他这个大汗拥有草原最强大的军队和最肥沃的草原,可实际上德不配位,骄傲自大又爱耍小聪明,缺乏坚决的决策能力和执行力,听不得下面人的谏言,性格喜怒无常,时常猜忌下属,两者之间极为类似。 在这样一个主子手下干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也正是这些缘故林丹汗征战这些年来不仅没达到他意图统一草原的目标,反而处处碰钉子,弄得怨声载道。 之前在和大明联盟的时候,大明几次同建奴战争中,但凡有一次林丹汗出手配合也不会让大明最终战败遭受惨重损失。林丹汗的这些操作在他看来是再好不过,坐山观虎斗,看着大明和建奴打生打死,无论胜负两者都会有所损失,这样一来实力未损的林丹汗就成了最大的获利者,从而能在削弱对手的同时保存自己力量,继续用武力统一蒙古。 林丹汗的小聪明看似机灵,实际上却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作为盟友林丹汗违背了当初的承诺,直接失信丢失了最宝贵的信誉。而作为对手,他又没有借着机会攻击后金建奴,从而达到真正消耗对手力量的目标,反而让后金建奴在战胜大明后势力快速膨胀起来。 不仅是大明和后金建奴的战争,还包括后金建奴和蒙古各部的战争中也是一样,每一次林丹汗都是采取这样的策略,意图借他人之手打压其他部落,等事后再出来收拾残局成为鹬蚌相争后的渔翁。 可惜,一次两次,林丹汗却眼睁睁看着蒙古各部被后金建奴收复,结果恼羞成怒的林丹汗企图带兵惩罚对方的时候,对方却已和后金建奴联合起来,调转头打得林丹汗狼狈不堪。 人说在一个坑里摔一跤是意外,在一个坑里摔二跤就是傻子,可偏偏林丹汗一次两次甚至三次更多次都是如此,这不能不让人怀疑林丹汗的智商是否真有问题? 现在林丹汗弄出这么一出来,明显打得是同样的主意,让腾格尔部和卜石兔干起来,他稳稳在一旁旁观,等两败俱伤后再出来收拾残局成为最大的赢家。 朱慎锥又不是脑残,怎么可能相信林丹汗的承诺?他可不是阿失帖木儿,当初林丹汗征讨漠北时,哈丹巴特尔是怎么死的朱慎锥记得清清楚楚,如果真信了林丹汗的鬼话,到时候非得给他卖了一干二净不可。 可假如不尊林丹汗的号令也是不成,毕竟谁都清楚腾格尔部是支持林丹汗的部落之一,之前的部落台吉阿失帖木儿更是林丹汗的直接下属,就连腾格尔的台吉之位和济农、万户的称号也是由林丹汗授予的。 一旦违背了林丹汗的旨意,那么等于表明了和林丹汗分道扬镳的态度,这样的话腾格尔部就失去了道义,作为支持林丹汗一方的部落如此选择必然会引起林丹汗的愤怒,以林丹汗的性格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直接起兵讨伐腾格尔部。 而且,腾格尔部已卜石兔结下了梁子,不可能转而投靠卜石兔,这样的话腾格尔部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最终会面临更危难的局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朱慎锥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他一晚上没睡好,虽然一路赶来疲倦的很,可因为此时却想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塔娜见到朱慎锥红着眼憔悴的模样心疼的不行,安慰他实在不行就依着林丹汗的意思出兵,以目前部落的实力和卜石兔交战就算赢不了,至少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哪有这么简单。”朱慎锥摇头苦笑,一旦开战必有损失,而且战场胜负可不是做数学,哪怕现在腾格尔部已实力大增,朱慎锥手上还握有从大明调来的一营新军,再加上这两年里他训练的骑兵,但依旧没把握对付卜石兔。 作为土默特名义上首领的卜石兔手上的军队可不少,其部众也比腾格尔部强些。此外,卜石兔还有喀喇沁、永谢布部作为盟友,三部加起来的实力就连林丹汗都敢碰上一碰,朱慎锥根本就没绝对的信心能赢得卜石兔。 再说了,无论是新军还是部落训练的骑兵,这些都是朱慎锥花了极大代价和精力才训练出来的。把这些精锐投入到这样的战争中,哪怕最终赢了也是得不偿失的。 一旦损失了这些精锐,朱慎锥这几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他怎么可能如此做呢? “通知下去,让王海他们来大帐见我。”再难也要选择,留给朱慎锥的时间不多,腾格尔部不可能拖延下去必须要表明态度,当即朱慎锥开口说道。 塔娜应了一声,走出帐传达了朱慎锥的命令,接着回到帐内伺候着朱慎锥洗漱更衣。 一刻钟后,王海、布日固德、陆义生、李佑还有部落的其他几个头领陆续来到大帐,等众人到齐后,朱慎锥坐在塔娜的左手,塔娜带着腾格尔坐在正位,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随后开口说起了此事。 林丹汗的使者来到部落许多人都已听说了,但真正的来意大部分人却不知晓,而当朱慎锥当着众人的面告诉大家大汗的命令后,大帐内顿时一片喧哗,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紧接着又带着各自不同的神态。 其中,布日固德和其他几个头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因为之前镇虏堡事件的缘故,部落对卜石兔的感官到了异常反感的程度,虽然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可谁都清楚幕后黑手正是卜石兔,这些性格直接,有仇报仇的蒙古人早就不满卜石兔了,一听说林丹汗准备起兵讨伐卜石兔,他们一下子全兴奋了起来。 陆义生因为之前一直在赵屋岭训练新军对于部落的情况并不了解,他也是第一次来到部落,除了王海、李佑这几个人认识外,连部落的其他人都没认全呢就被拉了来参加这个会,根本就不明白卜石兔和林丹汗的情况。 王海和李佑却又是一副表情,相比精神振奋的布日固德等人他们两要显得冷静多了,而且听完了朱慎锥的讲述后,两人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想来他们也察觉到了这件事的棘手,表面上看起来简单,可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容易,一旦应对有失,部落恐怕会有大麻烦。 “大人,这还用说么?卜石兔这个老家伙早就应该教训了,大汗这一次要讨伐卜石兔石正好是机会,只要灭掉了卜石兔,土默特各部那个还敢小看我们部落?到时候我们部落就能取而代之,成为土默特的首领!”一个头领忍不住就开口说道。 他这话一出众人连连点头,布日固德笑道:“卜石兔这些年骄横跋扈得罪了不少人,上一回大汗就给了他狠狠教训,老实了没几年去年居然死性不改还暗中对我们出手,早就应该好好给他一个教训了。这一次大汗诏令讨伐卜石兔,我倒要看看这老小子还能逍遥多久?等灭了他,拿下归化城岂非美事?” “说的没错!”另一个头领两眼冒着精光,当即又道:“灭掉卜石兔,不仅能在大汗面前大大露脸,也能震慑其他各部,另外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众人急问。 这头领洋洋得意道:“你们可别忘了卜石兔还有顺义王的头衔呢,如果卜石兔灭了,那么你们觉得这顺义王头衔会落到谁的头上?” “对啊!”众人一拍大腿顿时兴奋了起来,顺义王是大明册封的,这个头衔在草原上可是尊贵的很,卜石兔之所以是土默特名义上的首领不就靠着祖上传下来的底蕴和这个头衔么? 一旦卜石兔身死,那么顺义王理所当然就落到了腾格尔头上,别忘记腾格尔可是仅次于顺义王的龙虎将军,再加上现在部落和大明的密切关系,从大明拿到顺义王头衔指日可待。 一时间,所有人全兴奋了起来,仿佛腾格尔已经快成为顺义王了,就连塔娜也不由得心动,如果腾格尔真的能拿到顺义王的头衔,那么腾格尔部就成了土默特名义上的首领,而自己一直向往成为三娘子这样的人或许也就指日可待了,等到那时候,入住归化城,重现当年三娘子执掌土默特各部的光辉,想想就激动万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狠手 塔娜忍不住朝一旁的丈夫看去,心情激动之下差一点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当看见朱慎锥静静坐着,脸上平静并没有多少表情的模样,塔娜还是忍下了内心的冲动。 “主子!” 这时候,王海起身对朱慎锥行了一礼,开口道:“此事重大,奴才还请主子三思,一旦开战部落必有损失,而且谁都无法保证此战能胜,更何况大汗那边的承诺是否有效也无法得知,万一战事不利,恐有后患……。” “你这叫什么话?”不等王海说完,刚才叫嚣着要干掉卜石兔取而代之的那位头领忍不住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嚷嚷道:“卜石兔此人阴险狡诈,之前就暗中对我们下手,如不是大人及时识破暗中布置,后果简直不可想象。此事你是当事人,难道不明白卜石兔的盘算?以卜石兔的性子虽事后有所退让,也给了个勉强可以接受的回复,但此事既出卜石兔不怀恨在心怎么可能?” “依我看,卜石兔早就暗中谋划针对我们部落了,早晚会对我们出手。既然如此,早些晚些都是一样,何必跟着他的步子走?这一次大汗打算起兵讨伐卜石兔,对我们来讲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有了大汗的旨意和本部兵力为后盾自然必胜,难不成违背大汗命令按兵不动?这样的话不仅得罪了大汗,卜石兔也不会感激我等,反而这事过去后卜石兔肯定会对我们下手,到时候没了大汗撑腰,仅靠我们自己去对付卜石兔?这样做不是得不偿失么?” 这头领的话音刚落,其他人都表示同意,就连陆义生也觉得这个头领的话很有道理。 大家本来就不是朋友而是对手,表明的和平暗中却是矛盾,两者之间必然会有一战。既然如此,不趁着这个机会对卜石兔出手难道还冒着得罪大汗的风险袖手旁观?这种选择是完全不明智的。 别看蒙古人直爽粗犷,可如果真把蒙古人当傻子就大错特错,要不然蒙古人当年也不会建立起人类历史上领土面积最辽阔的帝国了,这可不是仅仅靠蒙古铁骑就能做到的,没有一点智慧根本就达不到这样的成就。 也许普通的蒙古牧民头脑简单些,可作为蒙古贵族,尤其是能当到头领的蒙古人没有一个是傻子。其中的利弊他们也看得明白,怎么想都是觉得趁着这个机会和林丹汗站在一起打卜石兔更划算,这样既能解除后顾之忧,也能打击对手重新确定部落在土默特的地位,甚至还有极大的取而代之的可能。 至于王海的警告,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何况所有人都知道王海的身份是什么,在这些头领眼中,和他们地位平起平坐,甚至手中的权利还大过于自己的王海是被他们根本瞧不起的,因为王海是奴隶出身,不是贵族,他能有今天不就是靠着对自己主子的忠心才有的么?而且他们也觉得朱慎锥重用王海仅仅只是把王海当成他的一个傀儡罢了,利用王海掌控住部落的军权而已,而王海这个人的本身依旧只是一个下贱的奴隶。 王海的神情有些愤怒,他当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一直被他们看不起,可现在他愤怒的不是这些人对自己的反驳,而是对自己提出的顾虑直接一屑不顾,根本不考虑诸多可能,只看到了眼前利益却没有察觉到可能存在的风险,如果这样的话一旦开战,就有可能把部落卷入战争的漩涡中,后果简直难料。 更重要的一点,王海和朱慎锥一样不信任林丹汗,因为林丹汗出尔反尔的事做的实在是太多了,假如这一次也是如此,当部落和卜石兔正式开战后林丹汗没有按照原来的承诺出兵,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的话那么部落就将直接承受来自于卜石兔的强大压力。 到时候如果打输了,部落就不复存在,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卜石兔的刀下之鬼。就算赢了也是惨胜,部落必将损失极大,而那时候林丹汗再举兵进入土默特草原收拾残局,部落将没有丝毫抵抗力量,到时候林丹汗直接一口吞掉部落都有可能,而他们这些人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想的太过简单了!”王海想到这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反驳刚才那位头领道:“伱以为卜石兔是谁?他可是顺义王,又拥有归化城,手下的部众何止上万?再者,土默特各部中支持卜石兔的也不是没有,何况他背后还有喀喇沁和永谢布两部,一旦联手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怎么可能赢得了对方?” “至于大汗那边,呵呵,我们这位大汗可是聪明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提前下场?你们可别忘了,当年老台吉是怎么去世的,漠北一战的教训难道还不深刻么?布日固德,你可是经历过漠北一战的,难道被卖了一次不够,还要给再卖一不成?” “大胆!”一个头领脸色顿时一变,拍案而起,他冲着塔娜和朱慎锥拱手道:“尊贵的阿力亚、台吉和札鲁忽赤大人,贱奴达里大言不惭,居然以下犯上妄议大汗,简直大胆妄为!我建议直接革去达里百户之职,捉拿关押,等大汗天兵抵达后,再交由大汗论处。” “我同意!”另一个头领当即也道:“不过我觉得不必交大汗论处,部落直接处置即可,直接砍了贱奴达里的脑袋,送去大汗那边赔罪,如此可向大汗以表忠心。” “这个好这个好,这再好不过了……。”另外一个头领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你……你们!”王海气得两眼圆瞪,抬手指着说话的几个头领愤怒不已,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能有今日地位完全都是朱慎锥的提携,而他一直来对朱慎锥包括塔娜和腾格尔母子都是忠心耿耿,所做的一切从来没有私念。 刚才之所以反对,那也是他站在部落的角度上考虑问题,生怕朱慎锥一个决策失误把部落推向深渊。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仅仅是就事论事就被人扣了这样的大帽子,这几个部落头领早就因为王海的身份看他不顺眼了,更因为部落的军权大部分都掌控在王海手中更是不满。 自从阿失帖木儿死后部落内乱,嘎力巴对部落内部进行了清洗,使得部落元气大伤,之后朱慎锥夫妻扶持腾格尔坐上了台吉之位,虽然释放和重新任命了部落的几个头领,可之后部落的实际权利却到了朱慎锥的手中,这对这些头领来说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却是不满的。 在他们看来,朱慎锥哪怕是腾格尔的父亲依旧是个外人,他不是真正的蒙古人,原本当札鲁忽赤就有些勉强。更何况朱慎锥还如此重用王海,让王海把持住了部落军权,而他们这些头领仅仅只保留了名义上的地位,手上却没了多少实权,心中自然会有不满。 对付朱慎锥,这些人没有这个胆量,可对付王海就不一样了。王海是奴隶出身,一个奴隶却爬到了他们头上,这就更让自誉为贵族的这几个头领满怀怨气。 今天恰好王海在议事中表示反对,还表示了极度不信任林丹汗的态度,一下子就让这几个头领觉得抓到了王海的把柄。有了这么好的机会,这几个头领怎么可能放弃?借题发挥之下联手就提出了要拿王海人头来给林丹汗一个交代的要求,并且他们所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毕竟林丹汗是蒙古人的共主,尤其是作为亲近林丹汗的腾格尔部,反对林丹汗就和在大明反对皇帝的后果是一样的,不打成叛贼怎么可能? 一时间,几个头领群情激奋,一副不把王海治罪的架势滔滔。而王海却是一脸激愤,大声反驳斥问对方,但对方丝毫不惧,嚷嚷着借题发挥的样子,就连布日固德虽然没有出言附和,但神色中对王海也是略有不满,微微摇头。 “来人!”就在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朱慎锥突然开口。 话音刚落,几个蒙古护卫就应声进了大帐。 “把他抓起来!绑在外面柱子上狠狠抽三十鞭,再关起来,任何人不得探视!”朱慎锥伸手冲着王海一指,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王海顿时一愣,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慎锥居然真的信了这些人的鬼话要处罚自己,而且是用如此方式。 这……这难道是真的么?可事实告诉王海这一切是真的,当两个蒙古护卫直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王海就往外拖的时候,王海先是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可很快就放弃了反抗,他眼中带着痛苦和无奈,又有着极度的失望,任凭让人把自己给拖了出去。 而刚才叫嚣着要处置王海的几个头领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甚至有人还巴不得马上砍下王海的脑袋呢,直接提议打完鞭子后直接杀了了事,也不用关押了。 可这话一出,就见朱慎锥冰冷的目光向自己扫来,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就把后面的话全咽了下去。还是塔娜开口劝了一句说三十鞭太狠了,会抽死人的,看在王海以往的功劳上还是宽恕他一二。 朱慎锥这才改口由三十鞭减为十鞭,塔娜本还想再劝,但朱慎锥不再理会,直接下令立即执行。 片刻,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皮鞭声还掺杂着王海低沉的闷哼,王海也是一条汉子,沾了水的皮鞭抽在身上有多疼大家都清楚,别说十鞭了,几鞭下来人就吃不消,可王海直到十鞭抽完都没喊出声来。 等抽完后,行刑的人回来禀告王海已生生被抽晕了过去,朱慎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不说什么直接挥了挥手让人下去。这冷淡的态度看得在场众人心中都是一紧,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向把王海视为心腹的朱慎锥会下如此狠手。 第三百四十八章 攘外必先安内 处置完王海,朱慎锥冰冷的目光扫视众人,众人一时间不敢同他对视,微微低下头去。 “既然大汗已有旨意,我部同卜石兔早晚都有一战,此战不可避免,既然要战就战吧!传我命令,集结各部准备开战……” 说完,朱慎锥开始点名,一一安排起来,不仅是布日固德,包括在场的其他几个头领都给了他们领兵之权,让他们尽快集合部众着手准备,由于王海犯事被处置,部落最强的一支骑兵直接由朱慎锥自己率领,而陆义生、李佑等人也是一样,让他们做好随军出征的准备,三日后启程,不得延误。 安排完后,朱慎锥一挥手就宣布会议结束,众人起身大声应下,行礼后退出了大帐。几个头领更是兴高采烈,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他们没想到一直看不惯的王海居然就这样被朱慎锥处置了,而朱慎锥也因为战事的缘故给了他们兵权。 等众人退出,塔娜忍不住开口劝道:“王海虽说错了话,但却是一片好意,而且他所说那些也不是全无道理,王海跟随你我多年,一向忠心耿耿,今日如此重罚实在是有些过了……。” 看着塔娜不忍的样子,朱慎锥握住她的手点头道:“王海说的其实没错,他所言也是我所顾虑之处,此事我自有安排,你暂且放心就是。” 塔娜顿时一愣,仔细看朱慎锥的表情,却发现朱慎锥刚前的怒色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这话刚出口,塔娜就想到了什么,双目圆瞪看着朱慎锥,一副惊讶的模样:“难道伱处置王海是假?” “呵呵,假肯定是不会假的,这鞭子可是结结实实抽在了他的身上,但不这么做却是不成,如刚才我表示同意王海所言,你觉得部落众人会是如何反应?”朱慎锥反问道。 塔娜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她迟疑问道:“你是怀疑部落中有人和大汗……?” 朱慎锥点点头,他告诉塔娜这不是怀疑,而是确定,部落的几个头领或多或少都和林丹汗有所联系,甚至有人早就暗中投靠了林丹汗。 阿失帖木儿时代,部落的掌控还是比较强势的,无论是阿失帖木儿本人或者他的继承人哈丹巴特尔都能把部落大权牢牢握在手中。但到了嘎力巴清洗部落后,随着阿失帖木儿和哈丹巴特尔的人全部给嘎力巴杀光后,留下的几个部落头领都是原本部落中的边缘人物,而且说句难听的,他们之所以能保住性命,完全是最后见风使舵投靠了嘎力巴的缘故。 这些软骨头在嘎力巴举起屠刀的时候就吓破了胆,表示投靠和支持的态度这才保全了自身。之后朱慎锥带着人杀了回来,乔装混进营地突然发难,王海更是立下了斩杀嘎力巴的功劳,才使得部落平息了这场内乱,处置了罪魁祸首。 内乱平定后,朱慎锥挟武力镇压了部落中嘎力巴的党羽,又扶持塔娜和自己的儿子腾格尔登上了部落阿力亚和台吉的位置。从法理来说,腾格尔担任台吉虽然有些勉强,可也能说得过去,因为阿失帖木儿的几个儿子全没了,塔娜作为幸存的血脉,腾格尔是有资格当台吉的。 扶持妻儿上位后,朱慎锥为了稳定部落内部释放了当初被嘎力巴逼迫的几个头领,也顺势提拔了几个非嘎力巴一系的人成了部落的中层。这样做的效果也是明显的,正是因为如此,部落很快就从内乱中恢复了正常,接着朱慎锥又果断使用武力,出兵敲打了对部落虎视眈眈的各部,从而稳住了部落的内忧外患。 接下来的情况大家都知道,随着朱慎锥后续的一系列操作,部落解决内乱后快速发展起来,之后又得到了林丹汗和大明的册封,使得腾格尔的地位开始稳固。 而这一年来的双边贸易也让部落受益匪浅,如今整个部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部落也借此强盛起来。 但不管怎么样,又或者朱慎锥做的如何,在部落的蒙古贵族眼里朱慎锥终究都是外人。 随着部落的隐患消除,之前那些部落的贵族们对朱慎锥从一开始的畏惧渐渐变得不满起来,因为他们觉得部落不应该由一个明人来执掌,蒙古人的部落应该由蒙古人来做主,就算是身为台吉的腾格尔在他们看来身上已有了明人的血脉,也算不上真正的蒙古人。 这种想法一开始仅仅只是很少的念头,再加上朱慎锥对王海等人的重用,觉得他们作为部落贵族和头领没能获得相应的地位和权利,这种不满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增加。 等到布日固德回到部落后,私底下的非议就更多了,用这些蒙古贵族的话来说,布日固德比腾格尔更合适当这个台吉,因为布日固德是老台吉阿失帖木儿的侄子,是原继承人哈丹巴特尔的堂弟,他是真正的蒙古人,也是部落的自己人,之前因为嘎力巴的缘故没有选择,但现在他回来了,一切就不一样了。 这大半年里,部落内部一直有着类似的传闻,朱慎锥自然也是听闻过,自然也有过警惕。 不过布日固德的态度很是明确,他早就说过他不会对台吉之位有所窥探,而且他和朱慎锥原本就是朋友,之后又有了塔娜和腾格尔这一层关系,大家都是自己人,布日固德清醒地明白自己的能力,他知道假如自己去争夺台吉之位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哪怕就算成功的话,等他坐上了台吉的位置也绝不可能有朱慎锥的本事,能带着部落走向辉煌。 布日固德是清醒的,而且朱慎锥也没亏待他,不仅给了他应有的地位和身份,还把镇虏堡交给了他。 可布日固德没这个念头不代表其他人没有,更何况布日固德身边的人是怎么想的谁都无法确定。 当这一次林丹汗打算向卜石兔下手,并且要以腾格尔部为先驱发动战争,朱慎锥就不能考虑到这些隐患。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内部问题不解决这一仗打起来后果难料。更何况朱慎锥的心里本就是不想打这一仗,因为一旦开战腾格尔部会有在怎样的结局谁都无法预料。 可事实又让朱慎锥为难,一旦违背了林丹汗的命令,部落就直接站到了林丹汗的对立面,先不说林丹汗那边的反应,卜石兔是绝对不会接纳腾格尔部的,而且就算卜石兔肯这么做,朱慎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明明双方有仇,再家上林丹汗的力量远比卜石兔更强,朱慎锥除非脑子进水才会这么干。 再者,腾格尔部一向都是林丹汗一系,部落中拥护林丹汗的人不少。如果拒绝林丹汗肯定会引起部落内部的不满,如此的话部落一旦乱起来不用开战,部落就会面临危险的境地。 想来想去朱慎锥只能采取这样的策略,无论他内心再反对表面上也必须告诉大家自己是支持林丹汗向卜石兔开战。再加上目前部落这些蒙古贵族的缘故,朱慎锥必须放出这个信号以稳定人心,同时也借此好好看一看众人的态度,而今天的议事所发生的这些也证明了朱慎锥的猜测。 “这些吃里扒外的混蛋!”塔娜面如寒霜忍不住骂道,刚前叫嚣着要和卜石兔开战的几个头领如果不是他们夫妻哪里有今天的日子?当初嘎力巴差一点就砍了他们的脑袋,靠着卑躬屈膝才保全了性命。可嘎力巴真能放过他们么?以塔娜对嘎力巴的了解,自己这个哥哥是一条毒蛇一样的人物,等到清洗完部落内部肯定会向他们下手,他们早晚都会死在嘎力巴的手里。 从这点来说,是朱慎锥救了他们的性命,而且不计前嫌还给了他们部落头领的身份地位,哪怕失去了部分兵权可该有的全都有,日子也比以前好过许多。 可这些人又是怎么回报他们的?嫉妒王海也就算了,还打算用布日固德来取代腾格尔,私下勾结林丹汗,一旦让他们得逞,以蒙古人权利斗争的残酷,塔娜母子怎么可能活得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们的选择是自己做的,随他们去,不必担忧。”微微搂住塔娜的肩膀,感觉到塔娜因为愤怒有些颤抖的身躯,朱慎锥轻声安慰道。 “你打算怎么办?”塔娜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低声问:“要不要找个机会先拿下布日固德?” “不用。”朱慎锥笑道:“布日固德不傻,何况我早就有防范,只要他不去做一些事,留着他比抓了他更合适些。” “其他人呢?难不成真让他们带兵?” “至于其他的更不用担心,让他们先高兴几天,到时候自然有他们哭的时候……。”说到这,朱慎锥的嘴角挂起了冷笑,神色也变得锐利起来,看着自己丈夫,塔娜的心反而安定下来,同样也露出了笑容。 第三百四十九章 探望 王海的这顿鞭子抽的结结实实,饶是王海身体强壮也直接被当场抽晕了过去。 动完刑后,王海被从大帐外直接拖走,送去一处关押。 王海也不知道晕了多久这才缓缓转醒,他醒来后下意识地想爬起来,可身子刚刚一动,全身就感受到撕裂的剧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意识回到身体,王海睁开眼睛,忍痛打量着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的是一个普通的蒙古包。这个蒙古包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而他直接趴在地上。 回想到晕过去之前,王海才渐渐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此时,他的内心中并没有对朱慎锥怨恨,只是阵阵焦虑和无力。一直以来,王海的心里从没有埋怨过朱慎锥,作为一个曾经的奴隶,如果不是当年朱慎锥收留自己恐怕他早就去见长生天了。 正是因为有朱慎锥,王海才从一个谁都看不起的小奴隶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跟着朱慎锥这些年里,朱慎锥从没有把王海当奴隶看待,待他极好,不仅教会他许多,更把自己当成自己的兄弟、子侄。 许多时候,朱慎锥都告诉过王海他已经不是奴隶了,让他不用再喊自己主子。可王海却从来没有改口过,一直依旧以奴才自居,把朱慎锥夫妻和腾格尔作为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在王海而言,自己的命早就是朱慎锥的了,别说惩罚他,哪怕让他马上去死王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而今天,朱慎锥突然翻脸狠狠抽了他十鞭,差一点就把他活活打死,可王海心中却没有半点怨言,反而依旧为朱慎锥担心,担心他受了其他的挑唆头脑一热出兵卜石兔,从而中了林丹汗的计,这样的话他死不瞑目啊。 “主……主子……。”王海紧咬着牙关,因为伤口的疼痛使他面容变得有些扭曲,努力挣扎着,好不容易双手支地勉强爬起,这时候他还没放弃,心里只想着爬出去喊人来,他要告诉朱慎锥千万不能上林丹汗的当,更不能在那些混蛋的挑唆下一冲动出兵啊!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蒙古包里微微一亮,外面的风顺着空隙吹了进来,似乎有人掀开了门口的帘子。王海想回头看看是谁,可他现在的状态却让他无法做出这样的打动作,而且这一动更让他的伤口更是剧痛,忍不住就闷哼出声。 “趴着别动!” 突然,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王海顿时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主子……?” 王海努力侧头,灯光亮起,一个人拿着盏油灯蹲在他的面前,这人不就是王海内心中牵挂的朱慎锥么? “怎么伤这么重?”蹲着地上,朱慎锥查看着王海的伤势,这十鞭子下去王海整个后背都是皮开肉绽,伤口和孩子的小嘴一样裂开,里面的脂肪和肌肉全翻了出来,血污更是连成一片,有的有些凝固了变成了黑红色,还有依旧流淌着的。 一时间,朱慎锥也不由得有些后悔,暗骂行刑的那几个蒙古护卫也太实诚了,老子说抽鞭子你们也不用这么往死里抽啊,亏得塔娜当初拦了一下求了情,要不三十鞭抽完王海还有气才怪了呢。 “主子……。”王海忍着剧痛,一字一句道:“奴……奴才没事,主子……您……您千万不能上大汗的当啊!一旦出兵大汗肯定不会遵守诺言,到时候必然坐视我们和卜石兔打生打死,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大……大汗才会出来收拾残局……。” “我知道……我知道……。”朱慎锥默默点头,低声对王海说道:“这些我心里都明白,今天你受了苦,委屈你了。” 王海的眼睛顿时一亮,他露出了笑容,虽然这个笑容因为伤势有些扭曲,可真诚却没有一丝掺假。 “主子……奴……奴才我……。” “其他的不要说了,这几日好好养伤,趴着,别动!”朱慎锥轻声说道,看了一眼他的伤势又皱起了眉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把小刀把本就破烂的上衣割开,然后露出了整个后背,接着朱慎锥拿出根木棍让王海咬着,叮嘱他咬紧了,随后取出一个酒囊打开盖子。 当朱慎锥把酒囊里的烈酒倒在王海的背上时,王海整个人猛然一震,全身剧烈颤抖起来,死咬着木棍,双手紧握,发出阵阵闷哼。 “忍着点!”朱慎锥说道,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他用烈酒给王海先清洗了伤口,随后用刀尖在油灯上烤了烤,接着挑去伤口中残留的杂物。 等弄完这些,王海已经差一点都要昏过去了,脸色涨的紫红,身子更情不自禁颤抖着,却依旧没有叫喊出声。 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朱慎锥继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伤药,这伤药是他一直准备在身边的,这可不是寻常的伤药,是他在大明特意找的杏林高手调制的上好伤药,用来放在身上救命用的。 抹上药,随着药性开始发作,伤口的疼痛瞬间减轻了不少,一股清凉从背上升起,让王海轻松了许多。 等上完药,朱慎锥也没给王海包扎,这样的伤口包扎反而不利于愈合,他告诉王海这几日辛苦些,熬一熬,鞭伤看起来严重,但他刚才检查过了没伤筋动骨,只要伤口养好了就行,不出半个月就应该没事了。 王海应了一声,见他的精神萎靡,再加上刚刚上药又受了不少苦,朱慎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安心养伤,不用担心其他的,明天他再来看王海。 “主子放心,奴……奴才等着主子……。”王海笑着说道,见此朱慎锥也不多停留,起身离开。 到了外面,朱慎锥向在门口看守的两个护卫叮嘱了一句,这才借着夜色悄悄绕了个圈回到了自己的大帐,等回来后一直等着的塔娜连忙上前询问,朱慎锥告诉了塔娜王海没事,已上了药,自己也做了安排,养些日子就会痊愈。 “这就好,这就好……。”塔娜松了口气,见朱慎锥一脸倦色,他昨晚就没怎么睡,今天又出了这么件事,心疼的塔娜让朱慎锥早些休息。 摇摇头,朱慎锥哪里有休息的念头,接下来他还有事要办呢。他当即让塔娜帮自己研墨,提笔写了一封信,等写完后朱慎锥写完信,刚才吩咐塔娜去找的人也到了。 来的是一个年轻的蒙古小子,这个年轻的蒙古人是哈图立格的儿子莫尔格。因为即将开战,镇虏堡那边的事务临时交给了哈图立格负责,所以今天白天的会议哈图立格是部落中层中唯一一个不在场的,但他的儿子现在是塔娜的亲卫之一,是值得信任的人。 “大人!”进了大帐,莫尔格连忙向朱慎锥行礼。 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朱慎锥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他第一次来草原的时候,那时候的莫尔格还是一个少年,几年过去他已经成了和他父亲一样的勇士了。 “莫尔格!” “小的在!” “我能信任伱么?” 莫尔格身躯微微一颤,接着毫不迟疑道:“大人是草原上的雄鹰,是部落的主人,小的有今日全是大人的照应,大人要小的做什么,小的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朱慎锥大笑起来,这小子不错,和他爹一样都是直爽的汉子,更重要的是他们父子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你替我去送一封信。” “送信?”莫尔格原本以为朱慎锥要他去办什么大事,可没想到仅仅只是让他送一封信,一时间露出了疑惑表情。 “对!送信!”朱慎锥正色道:“虽然只是一封信,但是这封信你必须要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它,千万不能落到其他人的手里,更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行踪,明白么?” “放心吧大人,信就是我的命,除非我死了,没人能从我手里拿走这封信,而且我也不会让人知道我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事。”莫尔格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他的态度让朱慎锥很是满意,朱慎锥把已经封好口的信递了给他,随后让他马上启程,趁夜悄悄出发前往北方,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归化城,然后把这封信送到顺义王卜石兔的手里。 朱慎锥特意交代,一切行踪必须保密,这信不得转交,必须亲自送到卜石兔的手中,等送完信后他也不必回来,直接就留在卜石兔身边,之后自然会有人在合适的时候联系他。 莫尔格把信贴身藏好,仔细听完朱慎锥的吩咐,接着就行礼离开了大帐,等莫尔格走后,一直没说话的塔娜忍不住问朱慎锥,这封信送给卜石兔难道真会有效果?就不怕卜石兔怀疑?又或者到时候出尔反尔? 见塔娜如此问,朱慎锥又笑了起来,他告诉塔娜自己从来不会信卜石兔,无论是卜石兔或者林丹汗,他们都是恶狼,在他们的眼里,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没什么是不能出卖的,看中的唯独只有自己的利益。 如果仅仅一封信就让卜石兔和腾格尔部尽弃前嫌,那简直就是笑话,朱慎锥从来没奢望有这样的结果。这封信的真正目的不仅于此,但又是必要的,接下来就看卜石兔那边的反应了。 第三百五十章 向北 当朱慎锥决定依照林丹汗的旨意出兵,联合林丹汗讨伐卜石兔后,整个部落马上就开始了准备。 三天后,朱慎锥亲率大军出征,这一次出征朱慎锥带上了包括布日固德在内的几个部落头领和他们的部队,再加部落本部直属的骑兵,还有李佑率领的两哨新军,此外还有新军配属的火器等等。 陆义生带领剩余的新军留守部落,此外还有塔娜手下的近千精锐,以保证出征后部落的安全。 在镇虏堡,哈图立格坐镇,此外还有恒通的人协助,边贸也没就此停止,虽然因为战争的缘故稍有影响,可影响并不算大。 出征的兵马除去新军和五百精锐近卫外,部落直接动用了三千骑兵,此外还有近四百牧民,这些牧民赶着牛羊作为部落的后勤保障,总人数达到了五千余人。 这样规模的战争动员对腾格尔部来说不算少了,要知道整个腾格尔部现在人丁也没超过二万五千人,以这个人丁基数,出兵五千已占了部落五分之一的,而且这些还都是部落的精壮,当初哈丹巴特尔跟随林丹汗出征漠北的部队人数也没这么多。 除此之外,王海也直接被朱慎锥给带走,丢在一辆牛车上随军同行。 用朱慎锥的话来说,王海既然反对开战,那么就让他亲眼看看此战必胜,等到打赢了这一仗,大军开进归化城后,更能让王海这个不长眼的奴才好好瞧瞧谁才是对的,到时候直接砍下王海的脑袋,夸耀武功,以示惩罚。 看着奄奄一息的王海趴在牛车里随军而行的惨状,众人中不少人暗中高兴,甚至还以此吹捧了一番朱慎锥的英明。不过军中同情王海的也不少,毕竟王海虽只是百户,可这两年一直替朱慎锥执掌千户之职,部落中的精锐大多都是王海的部下,他们对王海的遭遇心中有不少非议,可在现在的情况下,许多人都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心中戚戚罢了。 决定出兵的当日,朱慎锥就让人给林丹汗送去了消息,表示部落已尊从林丹汗的旨意作为先锋北上。 几天后,林丹汗接到消息高兴的哈哈大笑,这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腾格尔部已经出兵北上,用不了多久就能和卜石兔打起来,卜石兔这个老家伙的末日快到了,当初居然看不起自己这个大汗,还联合其他部落反对自己,这一次非得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酒壶不可。 至于腾格尔部就更不用说了,虽然腾格尔是他册封的济农和万户,可林丹汗根本就没把腾格尔部当成自己人,当初漠北一战,他让哈丹巴特尔断后就是如此,在他眼里除了自己掌控的本部,其他部落哪怕再亲近自己都是外人。 何况这一年多腾格尔部和大明贸易获利多少,作为大汗的林丹汗早就得到了消息。无数来自于大明的财货源源不断流入其部落,让腾格尔部在很短的时间内实力大增。 这些财货让林丹汗看着眼红不已,虽然林丹汗早就和大明结盟,也拥有了边贸的权利,可林丹汗根本就不是做买卖的料,再加上他一向出尔反尔,毫无信义的举动早就让大明不满了,而且林丹汗只知道自己享乐根本不重视部众的发展,这些年来边贸所带领的利益并不乐观,大部分还被林丹汗挥霍一空,再加上他穷兵黩武,蒙古本部的日子并不好过。 如果能借此一手灭掉卜石兔,另一手让腾格尔部元气大伤,那么林丹汗就势就能直接领军进入土默特草原,直接吞并两部。 等到那时候,无论是归化城的人口、财富或者是腾格尔部拥有的一切就全成了林丹汗的囊中之物。 接着,林丹汗就能直接号令整个土默特草原,土默特十二部就能和察哈尔本部合并,如此林丹汗的实力必然大增,再无后顾之忧,拿下土默特,掉头再解决科尔沁,等干掉科尔沁然后再向内喀尔喀和外喀尔喀动手,用不了几年草原就基本统一了,到时候林丹汗必然会重现当年成吉思汗的荣光,重建大蒙古帝国。 得知腾格尔部已经出兵的消息,林丹汗的部下同样大喜,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举吞并卜石兔的可能。这时候有人向林丹汗建议按照之前的承诺同时出兵,由东向西直插卜石兔的后方,切断卜石兔逃亡漠北的后路,同时起到配合腾格尔部的作用。 可这时候林丹汗却笑着说不用这么麻烦,出兵不急一时,先让土默特其他两个部落去干这个事,至于蒙古本部的兵马暂时做好准备就可以了。等到双方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出兵也来得及,到时候轻而易举就能解决问题,而且也能趁此机会彻底拿下土默特草原。 林丹汗这话一出,众人一时间没话,表情一个个古怪异常。大家跟着林丹汗久了,都知道自己这位大汗是什么货色,林丹汗这样的操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早大明和后金建奴的战争就是如此,后来后金攻击炒花部也是这样,前前后后同样的花招不知道使了多少次,可每次听起来似乎不错,实际上却从来没有达到好的效果。 而现在林丹汗又开始玩起了这么一招,有些人心里真想劝阻几句,让林丹汗别老是这么干,再这么干下去名声都臭大街了,而且之前玩砸不是一回两回了,万一再玩砸可怎么办? 不过看着洋洋得意的林丹汗,众人又把快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说这些等于扫大汗的兴致,大汗是什么性格脾气难道大伙不清楚么?你要是让他不高兴,他就让你一辈子不高兴,直接砍了你的脑袋都有可能,谁敢这时候触大汗的霉头? 从腾格尔部到归化城快马大约是十日的时间,但大军出行迟缓,这个时间自然要超出不少。 再加上两部之间还有几个小部落,这些部落背后也有着大部落为后盾,有的部落还是属于卜石兔的庇护,从这点来说算得上是敌对部落。 为安全起见,朱慎锥并没有快速推进,反而采取了稳扎稳打的进军方式。每日行军都把斥候散出去了老远,以确保没有问题后才动身,就连遇上敌对阵营的小部落,朱慎锥也没有采用蒙古人来去如风的战术,反而异常谨慎,派出大部队切断对方后路后再派出几倍的骑兵交战。 而派出去交战的骑兵大部分都是部落中那些头领率领的部队,本部精锐只是压阵,用朱慎锥的话来说大战在即还是谨慎点的好,趁此机会多多练兵,让他们拿些功劳,等战后也好论功行赏。 这样的安排从表面上也挑不出毛病,何况朱慎锥还说了这样也是为林丹汗的军队争取时间,毕竟他们出发的早,用这种方式吸引住卜石兔的注意力,那么林丹汗那边就能压力大减,能趁着卜石兔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调动军队直插北方,等林丹汗的大军到位,双方南北夹击,卜石兔到时候就是瓮中之鳖了。 这论调一出众人都觉得有道理,何况朱慎锥还承诺了击败这些小部落后,部落中的财务任凭众人自取,这就更让大伙兴奋异常了。 自己带人去打卜石兔,这些头领或许还没这个胆量,可打这些小部落他们却是争先恐后。一般的小部落只有几百人,大些的也不过上千人,能动用的青壮充其量不过上百而已。 面对包括己方牧民在内的五千大军,这样的战争不是手到擒来?灭掉这些部落不仅有战功还有财物的好处,傻子才不干呢? 就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碰到部落这些头领就忍不住带兵去打,靠着强大的后盾和自身武力优势三下五除二就打得对方落花流水。打完仗,砍下敌人的人头,接着就是搜刮财物和女人,没几仗下来,收获着实喜人,甚至获得的财物居然多的没办法带走,只能派人用牛车浩浩荡荡运回部落去,随后再兴高采烈地继续向前,和蝗虫一般朝着归化城方向不断扫荡。 半个月后,大军连一半的路都没走完,可所有人却没丝毫疲倦和不满,相反因为收获的巨大让他们兴奋不已,巴不得继续这样扫荡下去才好呢。 不过草原上的蒙古人也不傻,几个小部落被灭后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北方的那些部落吓得连夜打包跑路,谁还敢继续呆在原地等着大军横扫过来?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日里,大军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可再也没碰上任何部落。这让刚吃的满嘴流油的头领们很是失望,他们建议朱慎锥加快速度,免得前面的部落也跑了,最好抢在他们前头赶到,以捞到足够的好处。 但这个要求被朱慎锥否决了,他告诉大家眼下马上就是近半路程了,离归化城不算太远,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大意,因为谁都不知道卜石兔的军队会不会出现。 卜石兔又不是傻子,就连一路上的部落都知道了大军的消息,卜石兔肯定也得知了消息,如果卜石兔带兵主动出战,虽然大军不惧对方,可一旦分兵的话说不定就有麻烦,尤其是突出的前锋部队万一陷入卜石兔的包围就惨了。 朱慎锥的观点给众人泼了一头冷水,让众人心中冷静了不少。可接下来的行军日子里根本就没见卜石兔的人马出现,散出去的斥候回报也是如此,每天行军安稳异常,如此情况又让他们又开始蠢蠢欲动,琢磨着卜石兔这老小子是不是真怕了?不敢出来龟缩在归化城死守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担心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多抢点东西,简直是白来一趟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大战在即 朱慎锥判断的没错,卜石兔的人马很快就出现了。 随着大军的推进,卜石兔终于坐不住了,作为土默特名义上的首领,继续和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归化城,任凭依附自己的部落被攻击,他如何向部众交代? 很快朱慎锥的大军就撞上了卜石兔的骑兵,随着卜石兔的部队出现后,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那些之前在小部落耀武扬威的头领们也免不得打起了精神。 接下来的日子里,双方游骑交手几次,规模不大各有胜负。 战争到这一步,腾格尔部已经和卜石兔正式开打了,虽然目前的交手仅仅只是在有限范围,但谁都清楚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大战才是真正要面对的。 这时候,林丹汗的附属部众也抵达了附近,配合腾格尔部和卜石兔交战,而朱慎锥也一连向林丹汗再送去了几次信件,请求大汗尽快出兵切断卜石兔的后路以配合作战。 可谁想林丹汗的大部队行动拖拖拉拉,随着腾格尔部和卜石兔的先锋交手后几日,依旧离着战场远远的。似乎林丹汗对此根本就不急,他的大军不是来打仗而是来郊游的,非但如此林丹汗还派人告知腾格尔部,让腾格尔部必须牵制住卜石兔,联合已经赶到的其他部落击退卜石兔的先锋,只要做到这点就是大功一件,林丹汗必有赏赐。 消息传来,朱慎锥也是无语,他早就料到林丹汗没那么容易遵守承诺,但没想林丹汗甚至连掩护都不打,直接赤裸裸地表明了这个态度。 虽然有赶来的其他部落作为友军,可凭着腾格尔部的军力和卜石兔抗衡还是很吃力的,更何况卜石兔的整体力量要比腾格尔部强上不少,目前双方几次交手看似没有吃亏,可实际上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札鲁忽赤大人,布日固德千户大人求见。” 朱慎锥的大帐,朱慎锥正凝神思索着什么,外面的守卫突然来报。 听说布日固德求见,朱慎锥当即点头让他进来,转眼间布日固德就大步进了帐中。 “札鲁忽赤!”见到朱慎锥,布日固德先是行了军礼,眼下是战时,他也没再用平常的称呼朱慎锥为兄弟,而是直接以职务相称。 “你来的正好。”朱慎锥见到他直接招了招手,让布日固德来自己身边,等他坐下后朱慎锥把一封信件递了过去。 “这是……?” “大汗刚让人送来的。” 布日固德接过,看了没几行脸色就变得难看之极。 这的确是林丹汗送来的信件,准确的说是一道命令。 林丹汗要求腾格尔部尽快北上,同赶来的其他两部兵马合为一处,抓紧击破卜石兔的先锋部队,为一下步攻击归化城做好准备。 这道命令看起来寻常,可谁都能看得出来林丹汗的真正用意。现在卜石兔的部队已经集结的差不多了,从兵力而言卜石兔光是先锋就不亚于腾格尔部,如果再加上后续赶来的部队,其军力要比腾格尔部更强。 哪怕腾格尔部有其他两部协助,可整体军力也比不上卜石兔的人马,更不用说卜石兔的背后还有着喀喇沁和永谢布部呢,这两部实力同样强大,以时间推算,两部的援军差不多也快抵达归化城了。 这种情况下,腾格尔部最稳妥的战术就是等待林丹汗的大军抵达,只要林丹汗的主力到达战场,派出一部兵力迂回切断归化城以北通往漠北的道路,主力和腾格尔部合兵,就能完全压制卜石兔。 到时候南北夹击,战略上就占据了优势,只要一战能击垮卜石兔的先锋部队,那么胜利的天平就能向自己这边倾斜。 但林丹汗却没这么干,非但如此还送来了催战的信件,布日固德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林丹汗的想法。 “大汗这……。”布日固德紧皱眉头脸色难看之极,他今天来找朱慎锥就是因为战局不明,想问问朱慎锥接下来的布置,谁想在朱慎锥这边看到了林丹汗送来的催战命令。 朱慎锥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之前的小打小闹只是开始,亏得我们谨慎从事,没有莽然快速进军,要不然以我们一部恐怕直接就撞上卜石兔的主力了。现在卜石兔还没有全力应付我们,这老小子也不傻,只是派出一部同我部周旋,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东边,提防着大汗的军队呢。” “要不,再派人给大汗去信,请大汗快速进军?”布日固德忍不住建议道。 “呵呵,你觉得大汗会听你的么?”朱慎锥反问。 这句话让布日固德哑口无言,布日固德跟随林丹汗征战多年,虽然职位不高可比其他人实在太了解这位大汗了。几次战争中,林丹汗各式各样的骚操作不断,这是一个只想占便宜却丝毫不肯吃亏的主。 布日固德脸色很是难看,腾格尔部虽然不弱,可要打这样的仗他根本就没把握。布日固德可不是部落的那些头领,他可是老打仗的人,而且头脑也比普通蒙古人更清醒许多。 “以我部的力量没十足把握击破卜石兔的先锋,哪怕有其他两部协助也很难做到。这可不是小规模的骑兵交战,几千骑兵的大战,一旦败了,损失根本无法承受。另外伱可别忘了,卜石兔的主力还在后面呢,假如大汗依旧袖手旁观的话,他的主力和先锋合兵,那么我们应付起来更是困难,稍有不慎就会出大问题。” “那你的意思呢?”朱慎锥反问道。 布日固德沉吟片刻道:“我觉得稳妥起见还是避其锋芒的好,我们可向东走,绕过灰河向大汗所部方向靠拢,既然大汗的主力行动迟缓,倒不如我们主动靠过去,如此卜石兔肯定不会轻举妄动……。” “不行!”不等布日固德把话说完朱慎锥就反问道:“如此举动不仅违背了大汗的命令,而且还直接把往南的道路让了出去。我问你,一旦大汗怪罪下来如何应对?有或者卜石兔的先锋不管不顾直接派兵南下又将如何?” “再者,眼下卜石兔后续的主力还没动,就连喀喇沁和永谢布部的援军也是如此。刚才你也说了,卜石兔是担心大汗的主力由东向西攻击,甚至直接北上切断他的后路。可一旦我们主动靠过去,卜石兔会不会反应过来你能保证?到时候局面非但没有缓解,我们甚至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朱慎锥这番话让布日固德无法回答,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且还不小。 卜石兔作为顺义王,又是土默特名义上的首领他可不是泛泛之辈,在土默特各部中的实力也是最为强大的一支。 现在卜石兔因为防范林丹汗的缘故没有使出全力对付腾格尔部,可一旦腾格尔部按刚才布日固德的建议改变进军方向,主动向东边的林丹汗靠拢话,那么卜石兔肯定马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卜石兔和林丹汗交手多年,对林丹汗是再了解不过了,到时候卜石兔一旦弄明白的林丹汗的真实意图,那么他必然会调整战术,这样一来腾格尔部就陷入被动了。 此外,这样做还会引起林丹汗的怒火,林丹汗明明下令让腾格尔部和其余两部继续北上,拖住卜石兔的先锋,甚至击破对方军队。可你腾格尔部避而不战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没把大汗的命令放在眼里?仅凭这一条,林丹汗直接砍掉他们的脑袋都是理所应当的,自己凑上去不是找死么? 冷汗从布日固德的额头滴下,一时间他心中方寸大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走到现在这一步也没太多选择了,既然大汗有了命令,我们也只能这样办。”朱慎锥苦笑着拍拍布日固德的肩膀说道。 “可是……你有把握?” “这还没开打呢,哪来的十足把握?”朱慎锥摇头道:“尽人事听天命,形势比人强,不这么干你又能如何?” “但万一败了怎么办?”布日固德担忧道。 朱慎锥迟疑了下,目光朝着大帐帘门望了一眼,接着压低声音在布日固德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着朱慎锥的话,布日固德先是愣住了,接着就是一脸的惊讶,随后又很是忐忑。 “这可不是小事,一旦大汗怪罪下来……。” “怪罪?拿什么怪罪?”朱慎锥反问:“我们尽力了,而且事先也三番五次提醒大汗,可大汗根本就没把我们的请求放在心上。” “让我们继续北进是大汗的要求,我们遵守的也是大汗的命令,打仗又不是闹着玩,胜负本就难料,再说了凭我们的力量原本就不是卜石兔的对手,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勉强。” 停顿了下,朱慎锥又道:“而且这只是未雨惆缪的一步罢了,或者根本就用不上,假如真能击破卜石兔的先锋结果不就是皆大欢喜?一旦不能为之,我们也要安排好退路不是?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部落的精锐在这一战中被白白消耗?如果没了军队,部落不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了?” 布日固德脸上阴晴不定,他内心纠结片刻,终于一咬牙跺脚同意了朱慎锥的建议,当即收拾好心情,和朱慎锥仔细讨论起接下来的安排。 第三百五十二章 左右两翼 腾格尔部的部队和其他两部的部队合兵,总人数达到了近七千人。其中战兵(不包括后勤的牧民)大约是五千人左右,其中腾格尔部三千多人,而其余两部加起来两千上下。 做出决定的朱慎锥指挥部队继续北进,摆出一副要和卜石兔决战的架势,对于卜石兔派出的小股骑兵部队骚扰根本不管不顾,一口气向北推进了六十多里。 这时候卜石兔也明白了腾格尔部的战略意图,开始调集兵力正面阻拦,双方在灰河以南的草原迎面遭遇,大战一触即发。 翌日凌晨,太阳刚刚升起,双方的阵型开始展开。 腾格尔部在南,卜石兔的人马在北,再往北就是灰河,一旦渡过灰河,快马一日就能抵达归化城,此战是腾格尔部北上以来面临的一场真正大战,相比之前的小打小闹,这是决定接下来战场走向的重要一战。 战前,朱慎锥先后派出了两批人送信给林丹汗,告诉林丹汗自己已决定北上正式交战,希望林丹汗尽快带主力西进,无论是迂回到归化城后方或者由东进军配合腾格尔部夹击卜石兔都没问题。 不过送出的信林丹汗并没有回复,也许是因为路程的缘故来不及回复,又或者林丹汗打着其他的算盘不屑回信。可现在大战在即,朱慎锥也没心思再考虑这些,他忙着排兵布阵,面临即爆发的这一战。 朱慎锥把自己这一方的部队分成中军和左右两翼,中军三千多人,以腾格尔部最精锐的骑兵作为核心,此外还有李佑率领的两哨新军和朱慎锥的直属近卫百人。 左右两翼是由其他两个部落的骑兵组成,每一部千骑左右,考虑到他们的兵力不足,朱慎锥特意还从腾格尔部抽调了部分人马编入其中。 而在他们对面,卜石兔的军队也布下了阵型,和朱慎锥他们一样同样分为中军和左右两翼。 相比朱慎锥这边,卜石兔的人马看起来明显比之前多了不少,看样子卜石兔在反应过来朱慎锥的意图后立即快速调集了一部分兵力,使得前锋的军力增强了不少,双方力量相比相差不多,从军力而言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双方相隔的距离并不远,两军数万人列队布阵,厮杀之前的宁静使得气氛凝重,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风声呼啸,青草萧萧,时不时有战马不安地用马蹄敲打地面发出的声响,还发出几声轻嘶,每个人都紧张地看着对面,手中微微出汗,耳边传来自己和身边伙伴沉重呼吸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一声沉闷的鼓声突然打破平静,刚才还静的让人发瘆的战场瞬间就热闹了起来,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起,众人的肾上腺素飙升,双眼开始发红,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朱慎锥坐镇中军,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着盔甲,手里握着一杆长枪,马鞍挂着弓箭还有钉头锤等武器,此外还有两杆火铳早就装好了弹药,随时可以击发。 一挥手,朱慎锥果断下达命令,左翼的部队开始出击。 而这时候对面卜石兔的部队也动了,卜石兔派出了他的右翼骑兵上前拦截,两部千余骑兵随着战马的跑动很快就高速接近,短短几里的地距离没多久就到了近前,而双方并没有想象中的直接狠狠撞到一起,而是全采取了蒙古人最擅长的作战方式——骑射。 当年成吉思汗就是靠这一招横扫天下,他的子孙也是如此,拔都西征,一路向西灭国无数,直接打到了多瑙河畔,要不是当时大汗窝阔台突然去世消息传来,为争夺汗位拔都回师蒙古,恐怕世界历史就此改变。 蒙古帝国的崛起被西方称为“上帝之鞭”,无数西方君主、贵族匍匐在蒙古人的铁骑下瑟瑟发抖,没有人能够抵抗上帝之鞭的惩罚。 时过境迁,当年辉煌无比的蒙古帝国早就如同烟消云散,而四大汗国也不复存在,被朱元璋从中原赶回蒙古草原的蒙古人已不再是当年的蒙古了,虽然这两百年来蒙古各部也有过昙花一现,却始终没有再有祖先的荣光。 可就算如此,蒙古骑兵依旧骁勇,他们手上的弓箭和祖先一样凶狠,两军的战术一模一样,仿佛说的好一般,眼看着两支骑兵即将要撞到一起,可一瞬间各自拨转了马头,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在离对方不到百米的距离划了个弧度擦肩而过。 与此同时,蒙古骑兵手上的骑弓开始发威,一支支羽箭划破空间朝着对方射去。 箭雨带着的破空声接连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中箭落马的惨呼,仅仅一个照面,各自就有好十几骑从马背上掉落,运气不好的还没等惨叫几声,就被身后汹涌而来的战马踏成了肉泥,侥幸没死的也是伤的不轻,在地上挣扎翻滚着,还有几个更倒霉的掉下来的时候脚腕套在了马镫里挣脱不开,被战马拖拽着一路远去,不断惨呼求救,片刻后就没了声息。 来往两三个回合,双方都没讨得好处,看着这一幕朱慎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又一挥手,很快早就准备好的右翼也开始出动,右翼出动的方向正是和左翼交战的卜石兔所部,朱慎锥打算以增兵的方式在局部上取得优势,同时他的中军也没闲着,开始向前压,以防止卜石兔的部队应对。 卜石兔那边也不傻,派出去的骑兵和腾格尔部的左翼骑兵打的激烈,双方可以说是棋逢对手一时间分不出胜负,可一旦朱慎锥的右翼抵达战场,对方的兵力优势立即就会改变战局,在两支骑兵的夹击下,卜石兔这一支部队就彻底失去了运动的空间,再加上兵力的弱势,溃败就在眼前。 卜石兔这边见此不妙也立即变阵,可这时候朱慎锥的中军已经快速压了过来,假如也派出左翼应敌的话就正中朱慎锥下怀,朱慎锥完全可以中军突进直接切断他的右翼和左翼的联系,只要拖延片刻,等卜石兔的右翼奔溃,再掉过头来吞掉他的左翼,那么卜石兔这边就败定了。 卜石兔是打了老仗的人怎么会看不明白?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他这时候再以同样的应对方式必然落入下风,当即卜石兔部直接就放弃了自己右翼,用号角传令陷入苦战的右翼骑兵想办法和对手周旋,而其中军本部和左翼骑兵同时出击,直接冲向朱慎锥的中军。 开战仅仅不到小半个时辰,战况就变得异常激烈,面对这样的情况朱慎锥第一时间就传令左右两翼,让其尽快解决卜石兔的右翼骑兵,而自己的中军直接顶住对方的反扑。 只要两部联手尽快打垮卜石兔的右翼,接着下腾出手反过来包抄卜石兔的侧方,到时候卜石兔的部队必然抗不住两翼反击,胜利就在眼前。 所有蒙古人都看到了这点,双方都坚信自己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各自咬牙坚持,就看谁先打垮谁,只要谁的动作快,赢得干脆,那么这一战就肯定是胜了。 “杀啊!” “杀杀杀!” “啊……!” 喊杀声,惨呼声此起彼伏,两军在这一片草原战成一团,所有人全杀红了眼,手里的羽箭射完,直接把弓往马鞍边一插,拔出马刀或钉头锤等武器,挥舞着就朝着敌人直接冲锋。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一直顶着强大压力的卜石兔右翼已经吃不住力了,他们的人本就不多,也就一千多骑,现在面临近倍的敌人,再加上己方和中军的部位已被朱慎锥中军拦腰切断,正前方和左右两侧全是敌人,而他们的背后不远又是灰河,眼下正是涨水的季节,靠着马儿根本不可能涉水渡过灰河,虽然每个蒙古骑兵都咬牙坚持着,但在实力的差距下已到了奔溃的边缘。 “杀!杀光这些家伙!杀啊!” 腾格尔部的一个头领满脸都是狞笑,他挥舞着长刀大声疾呼,而在他身边几个骁勇的蒙古骑兵配合作战,一个照面就又有一个敌人被他砍翻马下,面对如此战况,心中意气风发,涌起无比豪迈。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是一样,眼看着敌人即将被打崩,胜利就在眼前,所有人的热血都在沸腾着,兴奋到了极点。 可就在这时候,战场风云突破,前一刻还死死顶住卜石兔猛攻的朱慎锥中军突然显出了疲态,战线在卜石兔猛攻下略有后撤。 这一撤不要紧,可直接把刚才切断卜石兔右翼的通道给让了出来,见此卜石兔部顿时大喜过望,立即分兵派出一支骑兵去支援已经在奔溃边缘的右翼,而这时候右翼骑兵也看到了逃脱生天的希望,士气顿时大增,开始了猛烈反扑。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随着卜石兔的援军抵达战场,刚才还压着卜石兔右翼占了上风的蒙古骑兵瞬间就傻了眼,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慌乱之中没有及时做出调整,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惊恐发现卜石兔的骑兵越来越多,联合他们的右翼骑兵对己方形成了反包围,眼看着形势直接逆转。 这个变化让两支骑兵的统帅慌了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可这时候已来不及多想了,面对局势的变化,他们脑海中已没有刚才的狂热,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恐和不安。 很快就有人开始转身逃跑了,当第一个人做出这样举动的时候,瞬间就和瘟疫一般影响到了整支军队,一转眼的时候调转马头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仗没办法打下去了,如果再不走,那么接下来就走不了了。 蒙古骑兵的确善战,可蒙古骑兵自大蒙古帝国之后从各部落征召来的骑兵说起来只是一些牧民罢了,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职业军人,如果打顺风仗绝对没问题,可一旦打逆风仗就不同。 再者,这两支骑兵的核心是林丹汗征召来的其他部落抽调的骑兵,再加上职有一部分朱慎锥从腾格尔部骑兵中调拨过去的几个头领手下的直属部队,他们的战斗力只能说马马虎虎,而且临时凑在一起也没有形成统一的指挥,战场上占上风的时候一切不会有问题,现在落入下风的情况下,这些隐患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退兵 随着有人发现情况不妙,尤其是几个头领带头调转马头逃跑,两支骑兵的崩溃就不可避免了。 那边稳住阵脚的朱慎锥中军传来警告的号角声,命令他们不得撤退,必须死死顶住对方的进攻为主力争取时间,可这边已吓破了胆,随着身边一个个伙伴惨叫着从马背上被卜石兔的骑兵砍翻落马,面如土色的众人哪里还敢调转头继续作战? 他们巴不得立即跑的越远越好,尽快脱离战场保全性命,至于朱慎锥中军谁还会放在心上?在他们心里这一仗已经彻底败了,再不跑就晚了。 仅仅十几个呼吸,左右两翼组成的两支骑兵溃败当场,所有人掉头逃命,有人为了跑的更快些,就连携带的武器都不要了,随手一丢,骑在马上拼命抽着马鞭,恨不能自己的马儿能长出翅膀来。 而且这些家伙跑的时候也存了几分心思,他们没有朝南跑,更没有朝东走。因为南边是朱慎锥的中军所在,直接跑过去就是找死,违背了战场命令逃离,去了中军方向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至于东边是卜石兔的人马所在,更不可能迎头撞过去,而北边是灰河,肯定是过不去的,所以留给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朝西跑。 见左右两翼崩溃,卜石兔的骑兵士气大振出击追杀,一路上跑的慢些的骑兵被追杀射杀者不计其数,每一刻都有人落马或死或伤,听着身后一阵阵惨呼和求救声,提前跑路的人头也不敢回,继续加快马速埋头奔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再跑快点!再快点! “这群混蛋!”中军的布日固德看着这一幕气的牙关紧咬,他怎么都没想到仅仅片刻功夫就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因为中军的协调不畅导致中军略微后退阵型,使得卜石兔分出一部分人马去支援了面临奔溃的右翼。可实际上卜石兔过去增援的人马并不算多,甚至和他的右翼剩余骑兵加起来还略微比不上他们左右两翼的兵力。 以双方的兵力情况来看,只要稳住阵脚,就算不打崩对方可形成僵持还是没问题的。等到自己这边中军反推,再一次切断双方的联系,那么胜利依旧在自己这边。 可布日固德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左右两翼崩的这么快,崩溃的速度简直惊人。卜石兔的援军刚到,自己这边就形势急转,尤其是那些头领更是不堪,丝毫不顾中军的命令擅自丢下队伍掉头就跑,这一跑使得整支部队直接失去了战斗力,彻底完蛋。 看着这一幕朱慎锥心中冷笑,他虽然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却没想到会崩的如此之快又崩的如此之惨。 左右两翼已经完了,只有他的中军还在,这个仗已经没必要打下去了,继续打的话自己已没了一战而胜的机会。 当即,朱慎锥指挥部队开始收缩,由外围的游骑兵掩护,中军往后退却,打算脱离战场。 而这时候,正面卜石兔的主力气势如虹,直接兴奋地就直接压了上来,见到这一幕朱慎锥并没有半点紧张的样子,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一挥手,刚开始后撤的部队停下了脚步,掉头反击。 而这时候朱慎锥一直没动用的王牌也直接亮了出来,这王牌就是他的两哨新军和携带的火器,同时还包括自己训练已久的一百多精锐铁骑。 新军暂且不说,以戚家军为模板的新军战斗力有多强朱慎锥很是清楚,别看这仅仅只是两哨新军,可他们的作用不亚于上前骑兵的威力,再加上精锐火器的配合上甚至更强。 至于那一百多铁骑就更不用说了,这也是朱慎锥的底牌,这些骑兵和其他骑兵不一样,他们不是普通的牧民,是从部落中挑选青壮勇士组成的职业骑兵,而且他们的装备要比普通骑兵好了许多,所有骑兵都着甲,就连胯下的马儿在要害部位也有护甲。 除去长枪、弓箭、马刀、钉头锤这些常规的马战武器外,他们每人还携有大明的三眼火铳。 三眼火铳这玩意一直都是骑兵的火器配备,临战时骑兵对阵,先发射三轮火铳,发射完毕后沉重的三眼火铳还能直接论起来当锤子砸人,用好了威力极大。 大明军队虽然有这玩意却战斗力不强,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三眼火铳的质量不行原因,又或者军队的训练问题,临战时骑兵惊慌失措提前发射,导致火铳根本就没打到人直接浪费了最好机会。此外,还有明军经常缺饷的缘故导致没有什么战斗意志,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打仗?这样一来打败仗也就不稀奇了。 可朱慎锥的这支铁骑却不同,本就是从部落精锐勇士中挑选出来的,再加上精良的装备和足够的训练,其战斗力根本无法想象。 就当卜石兔那边准备痛打落水狗,借着机会一举击垮朱慎锥的中军的时候,朱慎锥毫不迟疑地就亮出了他的底牌。 随着佛郎机和虎蹲炮的响起,朱慎锥的新军开始反击,而他的铁骑也顺势出击,配合步兵带着其他骑兵部队朝着敌人猛扑过去。 一下子卜石兔的部队被打懵了,前面的几百骑兵刚冲到朱慎锥的中军面前,正想着一口气冲进去来个畅快淋漓的大胜呢。可一转眼功夫连珠般的火炮声猛然响起,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瞬间齐刷刷倒下一片,后面的骑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又冲了上去,而这时又直接被新军给拦了下来。 以步兵打骑兵,这是戚继光最强大的战法,并且以少打多也是在机枪发明之前唯一可以做到这一点的战场奇迹。 面对冲来的骑兵,新军丝毫不惧,按照战法相互配合,先用车阵和狼筅挡住骑兵的道路,接着长枪在间隙中左右而出,刀盾手在一旁配合,后面火铳手举枪逐步点名,三下五除二,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仅仅一转眼的功夫,几十个蒙古骑兵就被干掉了。 这还不算,朱慎锥的铁骑左右同出,掩护住新军的左右两侧,同时向对方的骑兵发动了反冲锋。 随着近距离的三眼火铳开火,蒙古骑兵在惨呼声中如同麦子一般倒下,接着铁骑交叉冲锋,相互配合毫不手软,两个回合下来,卜石兔出击的两百多骑兵只有寥寥无几逃了回去,而其他人全成了地上的一摊烂泥。 这一幕让卜石兔惊呆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朱慎锥的中军居然有如此战斗力。如果朱慎锥的中军如此能打得话,那么以他们的兵力别说三千人了,哪怕就是两千人直接横扫过来,他也扛不住啊! 一时间卜石兔有些后悔,他后悔自己刚才起了不应该有的心思,原本卜石兔是打算借此机会直接吞掉朱慎锥的中军,只要朱慎锥的中军完蛋,那么腾格尔部就再不是威胁,而他卜石兔也能接下来找机会吞并腾格尔部,以报之前的仇。 虽然双方早就有私下联系,可卜石兔从来不是君子,蒙古人看重的是利益,君子这种玩意是明人才有的,蒙古人哪里在意这些? 成吉思汗说过,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把敌人斩尽杀绝,抢夺他们所有的财产,看着他们的亲属痛哭流泪,骑他们的马,强奸他们的妻子和女儿……。” 卜石兔是黄金家族的后裔,自然对成吉思汗的这番话深以为然,承诺是承诺,可在实际的利益面前所有承诺都是可以抛弃的,何况眼下又有这么好的机会。 但卜石兔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看着自己这边的骑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不远处朱慎锥的中军依旧列阵,却没继续反击,而是把派出去的铁骑收了回来,摆出一副防范的姿态时,卜石兔心中暗叹了一声。 “收兵吧……。”卜石兔开口对身边的将领说道。 “大汗!”卜石兔虽然不是蒙古人的大汗,可在部落中他也是以大汗自居,以表示他对林丹汗汗位的不认同。 “怎么?本汗的命令没听清么?”卜石兔一瞪眼,下属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劝,不过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询问是全部收兵还是继续追击刚才逃走的那些骑兵? 卜石兔当即冷笑说这还用问?面前的朱慎锥中军不打,可不代表他会放过逃走的那些骑兵,当然是继续追击了。不过也不用追太远,追个一天就足够了,到时候回军东进,因为东边还有林丹汗的军队在呢,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给林丹汗钻了空子。 当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卜石兔的主力停止了前进,并且开始缓步后退重整阵型。 见到这一幕朱慎锥也不意外,他指挥中军以同样的方式稳步后撤,拉开双方的距离。 等到双方的距离足够远的时候,朱慎锥这才下达了快速撤军的命令,中军以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相互掩护交替撤军,丝毫不给卜石兔半点机会,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朱慎锥的中军已经完全脱离了战场,安全撤了回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斩草 脱离战场后,朱慎锥的中军清点损失。 这一战中军的实际损失不大,只有不到百骑,伤者略微多些,也不过两百余人而已,整体实力依旧保留。但左右两翼因为崩的太快,再加上他们逃跑的方向是西边,根本没有和中军汇合,眼下更不知所踪。 布日固德气的脸色铁青,这一战败的稀里糊涂,如果不是两翼的骑兵没能顶住卜石兔的骑兵反扑,赢得应该是他们才对。 可现在倒好,两翼骑兵崩溃后不顾中军直接逃离战场,要不是朱慎锥应变得当,,一下子就打懵了卜石兔,他们哪里能如此轻易撤军? 想到这,布日固德恨不能把指挥两翼的那些头领全抓来砍了脑袋,在他看来这些胆小怕死的家伙才是战败的罪魁祸首。 对布日固德的怒气冲冲,朱慎锥只能安慰一番。眼下这个结果已经算是好了,亏得他们早有准备,要不然两翼一垮中军危急,一个差池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而现在中军还在,实力犹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至于两翼的责任现在也来不及追究,那些逃离战场的家伙如今怎么样谁都不知道,等以后找回来再处置吧。 仗打到这种程度,继续北上是不可能的了,凭着中军的力量已无法再和卜石兔抗衡,朱慎锥一方面给林丹汗送去消息,告知林丹汗此战的经过和结果,狠狠在林丹汗面前告了其他两个部落一状,表示了极度的不满和愤慨。 最后朱慎锥告诉林丹汗,因为两部的崩溃使得己部独自顶住卜石兔的主力猛攻损失惨重,自己好不容易才惨败而归。现在部落的损失不小,已经没有了继续作战的能力,接下来的战争只能让林丹汗自己想办法了,他要尽快收拢残部撤回部落,重新集结兵力防止卜石兔随时南下,挡住对方的脚步。 把信送出去后,朱慎锥没有继续停留,率领部队直接南下,和来前不同,回去的一路部队速度很快,仅仅几日就走完了之前半个月的路程,离部落所在地不远了。 就在朱慎锥回师的同时,提前崩溃的两翼骑兵和丧家之犬一般狼狈而逃,最终逃出了几百人,而其余大部全丢在了战场上。 逃脱战场后危急并没解除,因为卜石兔的追兵还一直在屁股后面盯着呢。这一路上狼狈不堪,陆续又损失了些人马,有的是被追兵追上砍死,有的慌不择路脱离大部队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到两天之后,这些人就剩下了不到百人的规模,一个个面如土色如惊弓之鸟。 这时候,队伍中除了骑兵外剩余的腾格尔部头领还有两人,另外率领左翼的其一部落的头领也在,而右翼领军的头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想来是凶多吉少。 身后终于没了追兵,这伙人总算松了口气,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前不久还意气风发的这些人眼下是灰头土脸,许多人一路逃命连身边的武器都全丢了,近百人中还保留武器的不足四分之一,至于补给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除去随身携带的一点肉干和水囊外,其余全丢了个精光。 就连现在他们跑到了哪里都不晓得,放眼望去全是茫茫草原,想找人问问位置,可因为之前大军北上的消息传开后,附近的部落早就吓得跑了个精光,在草原上这样情况下要找人询问根本就没可能。 无奈,众人商量后只能暂时找地方休息,扎营是不可能的了,东西都全丢了也没办法扎营,只能勉强用携带的少量物资再就地取材弄了个临时营地,缓上一口气,点上篝火吃点东西恢复体力,再琢磨着下一步怎么办。 吃着邦邦硬的肉干,就着水好不容易吞咽下去,几个领头的围在一起商议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一个头领提出,等明天掉头南下直接回部落去,一仗败的如此之惨继续向东走就是找死,向北和向西也都不可能,北边是卜石兔的地盘,直接撞过去简直自投罗网,至于西边一直走就是沙漠了,等到了沙漠就差不多要快出土默特的势力范围,他们这些人万一撞上有敌意的部落根本就没还手之力,还是直接回部落更妥当些。 可这个建议刚一提出就有人反对,反对的人表示昨日这一仗恐怕凶多吉少。虽然他们提前逃离战场,不知道后续战场的情况,可大家都明白随着左右两翼部的崩溃,仅凭着朱慎锥的中军是没办法赢得这场战争的。 说不定现在中军已经彻底完了,朱慎锥和布日固德这些人不是被卜石兔给俘虏就是死在了战场上。甚至卜石兔挟大胜快速南下,去打自己的部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往部落反向返回不是羊入虎口么? 但这个说法提出后也有人表示不同意,虽然反对的人觉得中军溃败的可能极大,可就算打赢的这一仗,卜石兔南下的可能性并不大。道理很简单,因为林丹汗的主力就在东边虎视眈眈,卜石兔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些,一旦他全力南下,难道林丹汗就不会有所动作?万一林丹汗率主力西进直接去打归化城,踹了卜石兔的老巢,卜石兔就算拿下腾格尔部也是无济于事,没了归化城和部众,卜石兔就彻底完了。 所以卜石兔应该不会领兵南下,充其量就是追击一番,就和追击他们的道理是一样的。如此,绕路南行,想办法回部落去事再安全不过的。而当这人说出自己的想法时,眼中的精芒闪烁,心中似乎还有了些期待。 其他人也不傻,瞬间就明白了这人打着什么算盘。如果中军溃败,朱慎锥和布日固德不管是被卜石兔俘虏或者当场斩杀,这不就表明这一次出征的部落主力全部完蛋了么? 尤其是朱慎锥,腾格尔这个小娃娃为什么会坐上台吉的位置?塔娜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成为阿力亚?不都是朱慎锥的缘故? 没了朱慎锥,这孤儿寡母又算得了什么?如何还有能力掌控住部落?这样的话,不等于自己的机会来了? 朱慎锥、布日固德都回不去了,他们手里的精锐也全在此战中损失殆尽,塔娜母子在部落也就没了依靠,而本就作为部落头领的自己或许就能借此机会夺过部落的大权,从而取而代之。 甚至有一个头领还想好了接下来怎么办,尽快赶回部落,把战败的消息带回去,借着见塔娜和腾格尔母子的机会直接发动控制住这孤儿寡母,然后取而代之。 至于具体的实施也很好办,自己本就是部落头领,在部落里有自己的人在,调集些人手不是难事。而之后不用废掉塔娜母子,让她们当一个傀儡就行,和朱慎锥一样给自己也弄一个札鲁忽赤的头衔,一样可以掌控住部落。 至于以后就更容易了,把战败的责任全部推到朱慎锥身上去,再向林丹汗表示足够的忠诚,以林丹汗的做派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接下来再过一段时间,稳固住部落内部,就可以向塔娜母子下手。 塔娜一个寡妇直接娶了她就行,蒙古人的习俗不就是这样么?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这个结局都不会改变,而自己也有无数办法逼迫塔娜嫁给自己。到了这一步,接下来就是处置腾格尔了,反正腾格尔只是一个孩子,小孩子夭折不是很正常么?到时候派人下点药,让腾格尔直接去见长生天,然后宣布腾格尔是病死的就行了。 等到那时候一切谋划就完成了,自己摇身一变就能成为真正的部落台吉,想到这结果,心潮澎湃之下就连呼吸都粗了几分。 突然,目光朝着同部落的那剩下的自己部落头领望去,两人似乎有默契一般目光空中一碰,都在各自的眼睛中看到了炙热和警惕。 他们都想到一起去了,心里的算盘打的是一样的,都想借着这个机会成为部落的主人,从而一步登天。 心中一动,两人都冒出了干掉对方的念头,甚至手都不由自主地朝着一旁的腰刀摸了过去。在他们心里,现在对方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只要把对方干掉,部落就能落到自己手中,而一旦留下对方,那么接下来必然有一番争斗,到时候谁生谁死就不好说了。 可念头刚刚一起,两人又同时按捺了下来。因为现在这个场合不妥,他们虽然是头领,可身边还有其他部落的人在呢,而且自己这边的人没对方多,一旦突然火拼起来说不定对方会插手,到时候其他部落帮着对手来对付自己怎么办?这不把自己陷入困境之中了么? 无奈,只能暂时把这份心思藏在心底,等到过几日找到机会再说。同时其中一人心里还琢磨着,这家伙为什么不死在逃亡之中?如果能被卜石兔的追兵一刀砍死或者一箭射死那该多好啊!这样的话自己就不必这么苦恼了。 想着,目光不由得移到了对方的身上,脑海中幻想着这些。正琢磨着的时候,突然耳边听到轻微的破空声,突然就见一支羽箭直接从对方的咽喉处猛然冒了出来。 正在吃肉干的那头领毫无防备,给一支突如其来的箭由脑后直入,箭头从咽喉出凸了出来,整个人顿时一震,手中的肉干掉落地上,双手下意识去握住透喉而出的箭头,目光露出了迷惘和惊恐之色,他张开嘴似乎要想说什么,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接着整个人就和沉重的麻袋一般一头栽倒,抽动一下后再无声息。 第三百五十五章 除根 突然发生的这一幕让所有人惊呆了,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无数破空声接踵而来,转瞬间围坐在篝火的人群中一下子倒了好几个人,有人一时未死,倒在地上惨呼嚎叫,这时候大家才猛然醒悟。 “敌袭!敌……袭!” 凌厉的呼喊声响彻一片,刚才还琢磨着如何干掉竞争对手,登上部落台吉之位的头领下意识就地往外一滚,嗖嗖两下,几支羽箭就插在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差一点就把他给钉在了地上。 吓得脸色惨白,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卜石兔的人追来了,这都追出了这么远怎么还盯着自己不放?卜石兔这个王八蛋简直就不是人,打仗哪里有这样赶尽杀绝的?自己这些人就剩下这么点了,难道非得斩草除根不成?哪来这么大的仇恨? 可这时候他已不可能去责问卜石兔为什么这么干,这简直就是不讲武德啊!草原上的战争虽然残酷,可从来没有这样追着不放的道理,更何况他们又不是朱慎锥的中军,而且已败成这样了还不放过?难不成自己干了卜石兔的老娘?非得要追杀自己到底? 心里咒骂着,提起马刀这头领弯着腰快速奔跑,他的目标是离篝火不远处的战马。 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卜石兔有多少追兵到了,可就算再少他也丝毫兴不起反抗的念头,早就被吓破胆的头领脑海中就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上马跑路,只要上了马凭着自己的骑术冲出去,到了外围借着黑暗的掩护说不定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假如继续留在这里,等待他的只有一个下场。 从篝火到战马的位置其实不远,仅仅也就几十米距离,可就这几十米却让这头领感觉到好几里地那么远。 他的双腿狂奔,奔跑时身躯还以曲型运动,这是因为躲避可能飞来的羽箭。而在他的身后,围在篝火边的其他人也是做出了同样举动,有的反应快些的在头领撒腿朝战马那边奔跑的同时也急忙跟随了过去,有的慢的落在了后头,还有几个倒霉蛋刚刚跑了没几步,就发出一声惨呼,胸口插着羽箭一头栽倒在地。 十几个呼吸后,那头领终于跑到了战马附近,这时候系在一起的战马发出了不安的声响,马蹄也不住敲打着地面,挣扎着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终于到了,头领松了口气,他也来不及往后看自己身后有没有同伴跟上来,迫不及待就解开缰绳,连马鞍也来不及上,对着光溜溜的马背就往上爬。 蒙古人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骑马这种技能是从生下来就有的。虽然没有马具,骑裸马略有麻烦,但也只是小问题而已。以自己的马术,只要上了马背纵马跑起来,脱离险境的把握就大了几分,至于骑在光溜溜的马背上屁股会不会疼?这个根本就不考虑,屁股疼总比脑袋疼好吧?如果脑袋没了,小命就没了,谁还会关心屁股疼不疼的问题。 翻身上马,拨转马头,这头领刚要驱使坐下的战马奔跑起来,可就在这时候突然左边冒出了一个黑影,还没等这头领看清楚这黑影是什么,更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杆长枪就到了近前。 “啊!” 一声惨呼,长枪当胸而过,接着持枪的骑士手上一抖,头领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等反应过来已经摔落在了地上。 而此时,他的胸口也多出了一个大洞,鲜血顺着洞口不住往外流淌,全身剧痛无力,躺在地上只有了出气没有了进气。 “没想……我就这样死了……。”弥留之际,那头领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生命的消失让他感觉无尽的黑暗正向自己袭来,他的双目圆睁,愣愣看着夜空,突然发现今天的星空真是美丽,漆黑的天空中银河灿烂,仿佛一颗颗宝石点缀其中,可惜这样的美景自己以后永远也看不见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刚才把他一枪挑落马下的骑士骑着马居高临下打量着自己,这个带着平静而不掺杂任何情绪的表情的骑士不就是王海么?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攻击自己?自己是死在他的手里? 一丝念头如同闪电划破夜空,临时之前这头领突然明白了什么,两眼瞪得老大,张开嘴仿佛要说什么,可表情瞬间就凝固了,随着心脏的停止跳动,他只能遗憾带着询问去见了长生天。 “干利索些,一个不留!” 王海的目光左右扫视,身着玄甲的他骑着一匹黑马,在黑夜中仿佛就如同地狱来的死神一般。 随着命令的下达,他的人如砍瓜切菜一般很快就解决了这个临时营地的所有人,接着几个骑兵跳下马来,对躺在地上已死或者没死的重伤者一个全没留手,继续挥舞着马刀,直接砍下了他们的人头,以确保不可能再有一个漏网之鱼。 解决完后,王海带人收拾了营地的东西,带走了所有的战马,只留下了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些尸体也不会在草原上存在太久,草原的动物会很快解决他们,只要过个几日,这里一切就没了丝毫痕迹,而唯一可能的就是这片浸透了鲜血的草原恐怕这片牧草会生长的比其他地方更茂盛几分罢了。 当朱慎锥返回的军队即将抵达部落的时候,王海也带着人悄然返回。 夜色中,王海避开其他人去大帐悄悄见了朱慎锥,告诉了他结果,朱慎锥听后很是满意。 王海干的漂亮,之前两翼的战败看起来寻常,可实际上是朱慎锥故意为之,他在出兵之前早就派莫尔格暗中联系了卜石兔,并且提出了双方私下联手做一场好戏的建议。 对于朱慎锥的建议,卜石兔很是惊讶,可仔细看过送来的信后卜石兔也明白了朱慎锥如此做的原因。 朱慎锥明确告诉卜石兔,腾格尔部并没有要和卜石兔开战的想法,之所以领军北上打归化城,那是因为林丹汗的旨意,作为林丹汗的下属腾格尔部无法违背大汗的意愿,只能尊从。 虽然腾格尔部和卜石兔的关系不好,之前又发生了镇虏堡这样不愉快的事,两部之间的矛盾有些激烈,双方不算什么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对手。 无论朱慎锥还是卜石兔心里都明白,随着腾格尔部的崛起必然会威胁到卜石兔在土默特的地位,双方未来战争的可能性很大。可就算这样也不代表现在他们不能合作,毕竟未来发生战争是未来的事,而且就算发生了战争也是土默特内部的事,但现在林丹汗的插手导致两部都会面临危机。 一旦腾格尔部在这时候和卜石兔干起来,双方大打出手,那么就会让林丹汗渔翁得利。 林丹汗是什么性格大家都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又是什么双方也全明白。所以朱慎锥对卜石兔建议,面临现在这样的情况倒不如大家合作一场,以共同渡过难关。 面对朱慎锥伸出的橄榄枝和建议,卜石兔仔细考虑后表示同意。作为顺义王和土默特名义上首领的他也不是泛泛之辈,自然明白在这种情况下的取舍。 如果按照朱慎锥的建议卜石兔进行配合,那么对两部都不会有损失,甚至还能占到些便宜。只要腾格尔部借此一退,原本打算坐山观虎斗的林丹汗会不会继续进军就两说了。 林丹汗这老小子向来是又菜又爱折腾,经常做出错误的决定,而且一直都想花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如果腾格尔部败退,其他两部被灭,林丹汗很可能不希望让自己本部的人马和卜石兔拼命,所以直接退兵的可能性很大。 只要林丹汗一退,这危机就算过去,各自也有了交代,接下来该干嘛继续干嘛。 卜石兔不得不承认朱慎锥的建议打动了他,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卜石兔觉得先答应对方,如果在战场上有机会的话直接翻脸灭掉腾格尔部的主力更好,假如能够做到这点,不仅能解除来自林丹汗的危机,更能一举收拾掉腾格尔部这个心腹之患,成为土默特真正的首领。 怎么算对自己都是有利,卜石兔很快就答应了朱慎锥的建议,决定和朱慎锥联手演一场好戏。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大伙就全知道了,从北上行军开始,朱慎锥和卜石兔暗中就达成了一致,双方的演技都堪称奥斯卡影帝的水平,谁都没察觉出来两人的布置。 正式开战后,朱慎锥的部队调动和卜石兔的反应也是一样,朱慎锥借着卜石兔之手直接替自己解决掉友军,并且包括腾格尔部的几个头领。 这些头领眼下已没用处了,自从上次他们表现出明确态度,并且私下投靠了林丹汗后,他们的价值就彻底消失了,还成了部落的隐患。 既然是隐患就要彻底解决,解决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卜石兔的手来借刀杀人,这样一来不仅能为自己退兵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还能让林丹汗那边有所忌惮,更重要的是直接在战场上把部落的几个头领给处置掉。 战场上什么事能发生,死几个人不是很正常的?而且他们的战死根本就和朱慎锥毫无关系,更因为擅自逃离战场,朱慎锥还能顺手把战败的锅直接扣到他们头上。 第三百五十六章 虎头蛇尾 等大战结束后,这些头领如果不死也被扒了一层皮,接下来还要面对卜石兔的追击,就算侥幸逃脱朱慎锥也有后手,他的后手就是早就安排好的王海和一支骑兵。 出征的时候朱慎锥带上王海理由是惩戒王海,可实际上经过几日的休养王海的伤好了许多,再加上北进时为拖延时间朱慎锥没有快速进军,更给了王海养伤的机会,半个多月下来,王海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依旧伤重,可实际上已好的差不多了。 此外王海丢在后面坐着马车,有一队骑兵看管着,脱离了大军的主力,这更让其他人丝毫没在意到王海那边。可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看管王海的骑兵是朱慎锥特意安排的,这些骑兵名义上是看管王海,可实际上是听从王海指挥,王海这一路的主要任务就是给朱慎锥扫尾,以彻底清楚隐患。 大战开始之前,后勤牧民都留在了后方,王海和那支骑兵也是一样。趁大战即将开始,王海就悄悄带着这小股骑兵迂回到了离战场十几里的地方暗中埋伏起来。 等战场上左右两翼崩溃,其部开始朝西奔逃的时候,卜石兔的军队对其展开了追击。一直盯着战场的王海没有马上插手,直接吊在后面远远跟随着,目送着卜石兔对逃离的部队追杀。 一路追杀过程中,王海的人分散开来,专门捡漏从卜石兔部队手里逃出来的游兵散勇,他们冒充卜石兔的追兵一个个清除,没人半个人逃脱。 等卜石兔的人马追出一段距离,眼看着前面的人继续追击得不偿失,这才收兵返回的时候,王海的人马就开始接替卜石兔的部队继续尾随对方,一直悄悄跟到他们临时露营的地方,等到夜色降临,这些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展开袭击,没花什么气力就把所有人全杀了个精光。 一切都在朱慎锥的谋划之中,就连临阵时卜石兔见打垮了对方两翼,意图一口气攻破朱慎锥的中军举动也早就被朱慎锥给算计到了。 虽然只是合作,可朱慎锥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卜石兔,要知道他们和卜石兔本就是对手,这一次合作只是因为利益的缘故各取所需,但不代表他们之间就真正握手言和了。 早就防着卜石兔的朱慎锥假装做出了后撤的姿态,可实际上已做好了动用自己王牌的准备。就当卜石兔打算一口吞下朱慎锥的中军,顺势灭掉腾格尔部主力的时候,朱慎锥猛烈的反击也随之而来。 这反击坚决凶狠,一下子就打懵了卜石兔的骑兵,当卜石兔察觉到面前不是能任凭自己拿捏的软柿子时,也彻底清醒过来,顿时就没了继续和朱慎锥交战的念头。 虽然双方的兵力来看自己这边占有优势,但朱慎锥那边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实在太过强悍,而且居然还拥有只有大明有的精锐火器,就算能最终击败对手,那么自己这边的损失也肯定极为惨重。 如果仅仅只是双方交战,卜石兔或许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可别忘记卜石兔真正的对手不是朱慎锥,而是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林丹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一旦自己的损失过大,那么又拿什么来应对林丹汗呢?林丹汗可不是朱慎锥,朱慎锥和卜石兔之间虽然有着矛盾,两部的关系也不好,可还没到真正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林丹汗就不一样了,林丹汗可是真要卜石兔死啊!对于整个土默特草原林丹汗早就垂涎三尺了,巴不得灭掉卜石兔再一口吞下土默特。如果和朱慎锥交战中损失过大,那么接下来就没足够的军力抵抗林丹汗的大军了,卜石兔很明白这点,见事不可为只能放弃了自己的打算,遵守之前的承诺,直接放朱慎锥的中军安然撤回。 就这样,这一场仗弄的虎头蛇尾就此结束,表面上来看腾格尔部损失惨重,部落的几个头领直接“战死”,部落也损失了近千骑兵,这对于部落而言这个损失已经不小了。 可实际上借着此战朱慎锥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部落的内患,那些战死的部落头领和骑兵实际上并不是朱慎锥的人,甚至是和他貌合神离的。 这些人一死,部落内部就再也没人能够挑战朱慎锥和塔娜夫妻的权威了,同时也能清理掉林丹汗伸向部落的触手,斩断林丹汗对部落的影响力。 接下来,朱慎锥会重新提拔人取代这几个首领,而这些人也将是朱慎锥真正能够信任和重用的自己人。随后部落的全部权利再不会分散,朱慎锥也就真正成了部落的太上皇,从而说一不二。 另外,借战败的责任,回到部落后朱慎锥还会对部落内部进行清理,那些依附那几个头领的部落中下级军官正好一并处置,这样处置任何人都不说出话来,因为战场发生的一切所有人全看在眼里,如果不是他们临阵脱逃,怎么会导致惨败而归? 处理完这些,顺势再给林丹汗一个交代,把责任全部推出去,林丹汗也拿不到任何把柄,最终的结果只能捏着鼻子认可。 还有就是北进的一路上,那些头领攻击其他部落掠夺的财货这些也可以就此没收,他们辛辛苦苦捞了这么多,还以为能够享受一番,可万万没想到朱慎锥早就把这些东西视为己物了,之前只是放在他们手上保管罢了,现在再直接拿回来,一部分用来安抚战争中战死的部落子民家属,另一部分直接落到朱慎锥的口袋里,简直两全其美。 回到部落后,朱慎锥直接宣布了此战的情况,告知了所有人因为两翼崩溃擅自逃脱导致战败。 得知这个消息,再加上回到部落的战士们亲眼目睹战场经过的传闻,部落中顿时一片大哗,无数人开始咒骂这些贪生怕死逃离战场的胆小鬼,更极力要重重处罚他们。 鉴于民意,朱慎锥从善如流,在假模假样召开了部落高层内部会议(其实就和和老婆孩子亲热一番),第二天就宣布了处罚结果。 按照军法,对逃离战场的罪魁祸首进行最严厉的处分,并且没收其家财,家人剥夺贵族的身份,家中女人重新分配给有功之臣,至于儿子什么的大的替父赎罪打成奴隶,小的送人,就连没有出征,但算是这些人一伙的几个也没逃脱,一一贬为牧民。 三下五除二,解决完后朱慎锥恢复了王海的职务,又陆续提拔了几个人接替原来的头领之职,从而重新整合了部落内部。 布日固德虽然嘴上不说,也不知道朱慎锥和卜石兔私下的合作,但他却看得明白经此事后,朱慎锥在部落的地位再无人可以动摇,从上至下全是朱慎锥的人,而他也很聪明地表示了自己臣服的态度,主动交还了手里的兵权,又提出回镇虏堡继续负责边贸事宜。 对于布日固德朱慎锥还是网开一面,一方面是他们之间的交情不同,另一放布日固德怎么说也是塔娜的堂哥。另外,布日固德没什么野心,很早就表明了自己支持腾格尔的态度,只要朱慎锥不直接把腾格尔赶下台吉之位,一直让腾格尔担任台吉,一向看重情义和血脉的布日固德就不会反对朱慎锥。 留下布日固德远比处置掉他更好,这也是朱慎锥的看法。他也需要布日固德的支持,毕竟布日固德的身份不同,他是阿失帖木儿的侄儿,身上流着和塔娜一样的血脉,既然他支持腾格尔,朱慎锥也不会废掉自己儿子取而代之,何必去动他呢? 大战之后,卜石兔“击退”了腾格尔部,并一举灭掉了包括腾格尔部一部在内的其余两部人马,斩首千余,获得了一场大胜。 消息传到林丹汗那边,林丹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都没想到腾格尔部如此不堪一击,这才过了多久就给卜石兔打得落花流水。 这时候朱慎锥的信也到了,信里朱慎锥把战败的情况如实告诉了林丹汗,并且破口大骂林丹汗派来的两部援军简直就是无能的废物,如果不是他们没能顶住卜石兔的攻击,擅自脱离战场逃跑的话,凭借自己中军根本就不会战败。 更让腾格尔部愤怒的是,他们败就败了,可偏偏连累了腾格尔部,导致腾格尔部的几个头领战死,骑兵也损失了上千人。 现在腾格尔部新败,又遭受如此损失,好不容易拼命击退了卜石兔的追击,继续交战已是不可能了。形式如此,不是腾格尔部不出力,是再也没办法打下去了,朱慎锥只能向林丹汗告罪,表示自己只能撤军,接下来的战争就靠林丹汗自己了。 看着这信林丹汗脸上的表情红一阵白一阵,信中朱慎锥大部分阐述事实,可也透露出了一些不满,按照之前朱慎锥三番五次催促林丹汗尽快进军,两部配合作战,这一仗绝对不可能打成这样,可偏偏林丹汗死活不动,最终造成了这样后果,朱慎锥心中也有怨气。 想到这,林丹汗也不由得有些后悔,如果当初自己的主力不是按兵不动而是主动配合,卜石兔哪里会赢得如此轻松?对于腾格尔部的遭遇林丹汗没什么同期,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又对临战脱逃的两部恼怒异常,忍不住破口大骂。 可骂归骂,接下来战争还要继续,是直接和卜石兔打还是怎么说?林丹汗又开始举棋不定了。 可他犹豫,卜石兔却没给他太多时间,在“解决”掉腾格尔部和联合作战的其他两部骑兵后,卜石兔的大军就没了后顾之忧,联合已经赶来的援军合兵一处,向东边的林丹汗摆出了防范姿态,一副根本就惧林丹汗的架势。 这时候林丹汗见再开战就得亲自下场了,卜石兔的实力未损,援军又已到达,再打就算赢了也有些得不偿失。最终林丹汗下令撤军,他的大军连真正的战场都没抵达,只是跑出来溜达了一圈就灰溜溜地回去了,而这场突发的战争就以如此虎头蛇尾的结束,让人哭笑不得。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人货被扣 宁远城。 袁崇焕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因为熊廷弼死了。 天启皇帝终于杀了熊廷弼,并且砍下他的脑袋传首九边。作为宁远的守将,袁崇焕已见到了熊廷弼的首级,当看见装在盒子里那微睁双眼的首级时,袁崇焕的心中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 当年袁崇焕还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曾经去天牢里探望过熊廷弼,并且向他请教了辽东战事。熊廷弼也没因为袁崇焕的官职卑微而轻视于他,甚至还倾囊以授,令袁崇焕收益良多。 袁崇焕到了辽东之所以能很快上手,在这一批文官中脱颖而出,最终得到孙承宗的认可和提携,短短几年时间就从一个兵部主事步步高升,从而坐到如今的位置,熊廷弼对他的帮助是极大的。 从这点来说,熊廷弼算得上是袁崇焕的恩人,也是他半个师长。没有当年熊廷弼的无私帮助,也就没有今日的袁崇焕。可现在,熊廷弼却已死了,还以这种不怎么光彩的方式被传首九边,不能不让袁崇焕感到悲哀。 作为朝中公认的名将,之前的辽东经略,熊廷弼的死表示他彻底落下了历史舞台。而且他的死让人很是意外,因为熊廷弼几年前就因为辽东战事的缘故和王化贞一起被下了狱,并且判了死刑。可一直以来熊廷弼的死刑都没执行,天启皇帝也从未催促,仿佛已忘了熊廷弼一般。 大部分人都以为,熊廷弼或许会逃脱一死,天启皇帝把他关上几年就会找个机会赦免于他,毕竟熊廷弼的才能是公认的,直接杀掉未免太过可惜。 可谁都没想到突然间天启皇帝默许魏忠贤杀了熊廷弼,这实在是太过意外。当袁崇焕的目光朝着熊廷弼的首级掠过的时候,心中冒出了一股寒意。伴君如伴虎啊,天启皇帝和魏忠贤如此手段毒辣,不仅砍了熊廷弼的脑袋,还借熊廷弼一事借题发挥,其锋锐直指东林党。 长叹一声,袁崇焕默默摇头,熊廷弼的前车之鉴让他深思,熊廷弼之所以沦落到如此地步虽有他的性格原因,可熊廷弼经略辽东时始终未能真正掌握住辽东的军权才是造就这一切后果的根本。 当初作为辽东经略,熊廷弼是辽东战事的一把手,可偏偏被王化贞这个辽东巡抚给压的死死的,王化贞仗着自己朝中有人根本不把熊廷弼看在眼里,独揽了辽东大权,使得作为一把手的熊廷弼除了身边天启皇帝给他的三千京营外根本就调动不了辽东的军队。 这也是辽东经抚之争爆发矛盾的原因,更是后来大明在辽东惨败,直接丢失山海关以东防线的开端。实际上当初在王化贞兵败的时候,熊廷弼是有机会稳住辽东战事,至少那时候还是可以守住宁远一线,可熊廷弼并没有这么做,反而主动领兵后撤,不顾王化贞苦苦哀求,直接就放弃了山海关以东的全部领土,率军撤回了山海关。 熊廷弼这样做是不明智的,或许那时候他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心里憋着一股气要王化贞好看。在他认为当初的战败完全是王化贞的缘故,自己没必要为王化贞擦屁股。 现在王化贞狼狈逃回,如果自己出手帮他,那么结局就让王化贞逃过一难,这是原本就把王化贞恨得咬牙切齿的熊廷弼是不愿意看见的。熊廷弼索性撂挑子赌气,目的就是要借这事整倒王化贞,在他看来王化贞有如此大过不仅巡抚当不成,还得承担辽东战败的主要责任。 自己虽然是辽东经略,可满朝上下都明白他熊廷弼在辽东就是个摆设,手里也没有什么军队能听他的,更没有反攻的能力。所以熊廷弼退守山海关也是无奈,要怪就怪王化贞吧。 可熊廷弼怎么都没想到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或者说他这种只顾报私仇而不顾大局的做法惹怒了包括天启皇帝在内的所以人,这也是熊廷弼最终和王化贞一起下狱的原因,最终落到了如此凄惨的下场。 熊廷弼的结局让袁崇焕有兔死狐悲的伤感,同样也让袁崇焕心里更坚定对绝对权利的信念。在他看来,熊廷弼有才又有能力,他今日的下场其实就是因为熊廷弼没能掌握住真正的军权而导致的,明明作为当初的辽东一把手,却始终被王化贞压着一头,当主帅当到如此憋屈的程度,熊廷弼也真是够可怜的。 因为熊廷弼的例子在前,袁崇焕在辽东异常重视军权的掌控,之前当监军的时候袁崇焕就利用手里的权利拉拢辽东将领,之后孙承宗派他主持宁远防线后,袁崇焕这样的事就做的更多了,尤其是对当初自己的两个副手——满桂和祖大寿极力拉拢。 其中满桂是孙承宗指定的宁远守将,祖大寿是辽东将门出身,也是宁远地位仅次于满桂的高级将领。 通过给银子给补给再加上诸多许诺,袁崇焕力图把这两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为己所用。 可惜的是满桂这个人耿直的很,作为蒙古人出身的满桂是个直肠子,根本就看不起袁崇焕,更对文官直接插手军事表现出极度不满。再加上满桂的官职较高,袁崇焕虽然是文官可官位却不如满桂,一来二去袁崇焕非但没能拉拢住满桂,还因为为了控制满桂直接以军饷和粮草为威胁,逼迫满桂站队使得满桂对袁崇焕很是不满,两人之间的关系和矛盾日渐越深。 这时候袁崇焕见满桂油盐不进,直接就放弃了继续拉拢的想法,转而盯上了祖大寿。 相比一条肠子的满桂,祖大寿就完全不同了,祖大寿为人圆滑许多,再加上袁崇焕作为文官和上级又礼贤下士,对祖大寿多有亲近,这让武人出身的祖大寿对袁崇焕的感官极好。 一来二去,两人就看对了眼,随着时间的推移,袁崇焕靠着一手金银一手施恩的法子很快就和祖大寿成了自己人,关系好的不行。接着,又让自己弟弟袁崇煜带着祖大寿一起做买卖,暗地里弄了不少好处。 常言说的好,人生三大铁,靠着这些手段,袁崇焕和祖大寿之间直接就占了三大铁中的两个,一个是一起当过兵(宁远守军上下级),另一个就是一起分过赃(私下一起做买卖,袁崇焕还在军饷和粮草分拨时特意照顾祖大寿。) 至于第三铁一起嫖过娼恐怕也是有的,反正这个时代听听小曲,去青楼找找美人什么的算是风雅事,红袖添香向来就是文人所追求的,祖大寿虽然是武将,可也经常附庸风雅,可谓兴趣相投。 如此,袁崇焕和祖大寿的关系一日千里,都快到了两人斩鸡头烧黄纸的程度。 再加上祖家是辽东将门之一,同辽东其他将门关系极好,相互还有姻亲。其中副将吴襄就是祖大寿的妹夫,在辽东军中握有实权,因为祖大寿的缘故,吴家同样和袁崇焕关系极佳,双方眉来眼去,很快就勾搭在了一起。 吴襄此人虽后来当到辽东总兵之职,也算得上军中大将。可他实际上真正的战绩并没多少,而且历史上也没太大名气,大明历朝以来,如同吴襄这样的军将比比皆是,根本就不起眼,可他偏偏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如今在辽东号称“忠可炙日”的少年将领吴三桂。 就这样,在祖大寿的协助下,袁崇焕在宁远的权势日渐稳固,手中也有了一批能堪一用的可靠将领。眼下的袁崇焕在宁远可算得上根基稳固,甚至说一不二,就连总兵满桂都只能避其锋芒。 熊廷弼的下场给了袁崇焕极大警惕,这也是袁崇焕极力拉拢武将和掌控绝对权利的真正目的。在拉拢人的同时,袁崇焕也不忘记打压对手,凡是不听话的不是给袁崇焕边缘化或者就是利用手里的权利在军饷和粮草的下拨时进行克扣,以这种方式逼迫对方就范。 从这点来说袁崇焕现在干的算是不错,就算是和他有点不对付的满桂表面也只能维持过得去的态度,不敢在大事上直接顶撞袁崇焕。而对满桂,袁崇焕暂时也没太好办法,因为满桂挂着总兵衔,又是孙承宗指给袁崇焕的搭档,无论如何孙老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只要满桂不给自己找麻烦,袁崇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哥!” 正当袁崇焕凝神思索的时候,外面突然就传来了弟弟袁崇煜的声音,一抬头,就见袁崇煜风风火火从外走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见到袁崇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因为走的急额头还带着汗珠,这让一向把“每临大事有静气”挂在嘴边的袁崇焕皱起了眉头,自己这个弟弟太不成才,读书读不出来,只能在自己的庇护下做些买卖,可历练了这么久依旧是毛毛糙糙的,成什么样子? “出事了!出大事了!”见到袁崇焕,袁崇煜连忙说道,神色中满是焦急。 “大事?你能有什么大事?”袁崇焕冷笑一声,自己这个弟弟就是做点买卖,他一不是朝廷命官,二也不是军中将领,有个屁大事。 “真出大事了!”袁崇煜一屁股坐下,探头就急切对袁崇焕道:“洪秀连人带货被毛文龙给扣住了,方奉前去交涉居然被毛文龙的部下也给抓了起来,这不是大事是什么?” 第三百五十八章 毛文龙 “洪秀?方奉?” 袁崇焕微微一愣,这两个名字略有耳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哪里听过。 见自己大哥这副表情,袁崇煜连忙解释了一番,告诉袁崇焕洪秀和方奉是自己的手下,就是帮着自己打理买卖的那两个家伙。之前袁崇煜带他们来宁远见过一次袁崇焕,不过这是去年的事了,时间也有些久了。 听着袁崇煜的解释,袁崇焕这才想起了这事,记忆中的确有这么两人,这两人是商人出身,因为袁崇煜靠着自己的关系在辽东做买卖,这两人很有眼色又机灵投靠了过来,后来就成了袁崇煜的人,是他手下的掌柜。 不过虽然搞明白了这两人是谁,但袁崇焕也有些奇怪,这两人怎么就和毛文龙产生关系了呢?毛文龙是皮岛之主,东江镇总兵,左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官居一品武将,是赫赫有名的将领。 早在万历三十三年,毛文龙就在辽东领兵,萨尔浒之战时,毛文龙驻守沈阳,协助沈阳游击柏世爵击退后金偏师立下功劳,算是此战明军惨败中为数不多的亮点。 泰昌帝继位,毛文龙因功升迁为都司,后在杏山寨亲自领军击退来犯之敌,还亲手阵斩一人。 之后毛文龙在前辽东经略袁应泰手下因功再升游击,袁应泰殉国后,毛文龙心灰意冷准备返乡,没想到刚上任的辽东巡抚王化贞求贤若渴,让人找到了毛文龙。 就此毛文龙被王化贞付以重任,根据王化贞的命令只身带了不足两百人深入敌后,仅两月内就站稳脚跟,收纳一千四百余辽东百姓,整编成军接连出击,先后斩获后金将领、八旗兵数百员,甚至亲自领兵渡江偷袭,直接俘虏了后金大将佟养真父子其下属共六十余人,战功显赫。 之后毛文龙驻军皮岛,继续收辽民四万余人,练兵上万,以皮岛为根据地在后金建奴的后方和朝鲜等地多次进行多次的运动战和游击战,极大打击并牵制了后金军队,为辽东正面战场减轻压力。 天启元年,毛文龙就是副总兵了,到天启二年时,因为毛文龙的战绩,皇帝特许他开镇东江,一跃成了东江镇总兵,成了大明军中的高级将领。 近两年里,毛文龙在后金背后活跃异常,不仅牵制了后金军力,还多次派兵偷袭斩获甚多,极大打击了后金嚣张的气焰。 尤其是之前熊廷弼和王化贞丢掉山海关以东全部防线后,后金之所以没能继续进攻不是因为后金的实力不足,而是背后毛文龙出兵直接威胁到了后金腹地,为保证后方稳定无奈只能掉头对付毛文龙。 毛文龙打仗很是灵活,战术运用多变,他每每开战都是打到了后金最难受的部位,而且挑选开战的时机也挑选的异常之好,只要后金建奴一有西进的动作,在皮岛的毛文龙就会出来捣乱,领军冲入后金腹地烧杀抢掠,削弱后金力量。 一来二去,后金上下对毛文龙是痛恨不已,却又拿他毫无办法。而毛文龙也以他辉煌的战绩和东江镇的巨大作用被天启所看重,官职一升再升,如今已经官居一品,达到了武将的顶峰。 毛文龙的官职和地位远不是现在的袁崇焕可以比的,虽然大明文贵武贱,可也要看和谁来比。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参将什么的,袁崇焕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毛文龙不仅是东江镇总兵,更是左都督,这是一品武官,再加上天启皇帝对毛文龙极为看重,还给了他尚方宝剑,以其地位显赫官职之重,又手握兵权,就连蓟辽督师孙承宗也要给几分面子。 让袁崇焕奇怪的是自己弟弟的人怎么会落到毛文龙的手里?而且还搞出了这样的事来?皮岛在东边,和宁远相隔甚远,其中还隔着大海呢,他们之间并没什么来往,这洪秀和方奉又是怎么惹到毛文龙的? 当袁崇焕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袁崇煜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说话也吞吞吐吐。 见到他这样,袁崇焕皱起了眉头,自己弟弟是什么货色他再清楚不过,当即追问袁崇煜让他把情况说个明白,要不然自己绝对不会出手相帮。 “这个……这个……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弟有一批货物经过皮岛被毛文龙给扣了。”袁崇煜硬着头皮回答道。 “货物?什么货物?怎么会去的皮岛?为什么会扣?”袁崇焕哪里有那么好糊弄,当即继续追问。 在他的追问下,袁崇煜只能说出了实情,他告诉袁崇焕自己的这批货物大部分是粮食,还有一部分是盐、茶甚至包括铁器等军械之类,这些货物他本是打算经皮岛送至安东(今丹东地区),同后金、朝鲜进行贸易。 辽东是苦寒之地,但辽东同样也有出产,后世就有东北三宝的形容,人参、貂皮、乌拉草(或者鹿茸)就是辽东的特产,而朝鲜同样也是如此,朝鲜的高丽参等物在大明内地市场不错,也能卖得出好价钱,而在当地却不值什么,只需要不多的银子就能买到。 而且这些年里,因为大明对后金建奴的军事和经济封锁,使得后金建奴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孙承宗的战略布置已有了效果,随着封锁的逐步加强,后金建奴那边已饭都吃不饱了,再加上后金建奴和蒙古人一样不善于冶炼,很难自己打造铁器,而铁器不管是军事还是民用都是必备的物资。 此外还有盐巴、茶叶、丝绸、药材等各类物资,都是急缺的,朝鲜那边同样也是如此,随着辽东的后金崛起,这仗一打多年,朝鲜和大明之前正常的贸易商路早就断绝了,要想和大明这边做生意眼下唯一的商路就是途径皮岛中转,这也是袁崇煜派人把物资运去皮岛的缘故。 “你好大的胆子!” 听完袁崇煜的解释,袁崇焕一拍桌子,气的鼻子都歪了,他没想到自己弟弟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私下搞这样的动作。 没错,袁崇焕是知道弟弟袁崇煜在做买卖,而且他能做这个买卖还是自己默许的,并且给与了诸多便利。但一直以来袁崇焕只以为袁崇煜是通过普通的走私小打小闹,充其量从辽东的军民手里收些土特产,然后运到大明内地销售罢了。 但没想袁崇煜贸易的对象不仅是朝鲜,还包括了后金建奴,甚至还直接运去了大批的粮食和其他物资,其中又包括了铁器等这种军用物资。一直以来,大明都对后金建奴进行军事和经济上的封锁,可偏偏袁崇煜居然敢这么干?这不是资敌么?简直是胆大包天。 气急之下,袁崇焕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弟弟哪里弄来的粮食和铁器?当即连忙追问,在他的追问之下袁崇煜这才吞吞吐吐告诉袁崇焕这些东西的来源,当得知这些东西居然都是从自己的手里流出去的,换句话来说这些其实是明军的战略物资储备时,袁崇焕气得火冒三丈,恨不能直接抽刀子把这个弟弟砍死。 “混蛋!你想找死不成?谁让你这么干的?伱可知道一旦消息走露会是怎样的后果?就算是我都保不住你,甚至连我也会被你害死!” “大哥!”袁崇煜被袁崇焕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很是委屈,他忍不住就道:“私下贩卖物资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干,这样干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大哥你不知道罢了。再说了,干什么买卖都没这样来银子快,你知道现在辽东的粮食卖到后金那边能值得多少银子,又换多少财物么?” “还有,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想办法做买卖,大哥你手上哪有这么宽裕,赚来的银子大半不都是给大哥你花了么?真正落到小弟手里的能有多少?” “小弟冒这样的风险不全是为了大哥你么?要没这些收入,你拿什么去拉拢辽东的将门?又怎么让他们听话?现在倒好,银子想要,风险却让小弟一个人担?天下哪来这么便宜的好事呀?我们兄弟二人还分彼此么?小弟这么做不全为了大哥你?” 说着,袁崇煜显得委屈之极,眼睛都有些红了。 看着自己弟弟这副样子,再加上袁崇煜的那番话,袁崇焕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袁崇煜说的也不算错,他做买卖本就是自己默许的,而且袁崇焕自己在买卖的收益中占了大头,这些赚来的银子只有很少部分落进口袋,大部分不是用来打点朝中的关系送礼什么的,就是用来拉拢辽东的将门了。 要没这些收入,凭着袁崇焕的俸禄怎么可能,要知道大明官员的俸禄是历朝以来最低的,这些俸禄别说做事了,连吃饭都难吃饱,千里当官只为财,这可是官场的至理名言啊。 何况作为驻守宁远的主帅,袁崇焕很清楚现在后金的情况,更知道这些物资如果卖给后金的话会有多大的利益。这可不是小数,是一笔巨款,有这么一大笔银子在手,他什么事做不成? 再者,袁崇煜的走私行为的确不是他一个人在做,这样干的人多了去,要杜绝是根本不可能的。就连东江镇的毛文龙也是一样,毛文龙能养这么多军民,靠区区一个皮岛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要不是毛文龙依仗着皮岛地理之便走私,甚至设卡收税的话,他哪来的养活这么多人的本事? 想到这,袁崇焕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这个事真说起来自己弟弟也不算太过,虽然卖给后金的做法有些不妥,但物资不多也造不成太多影响。再说了,这可是自己亲弟弟,帮亲不帮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弟倒霉吧?何况这还牵涉到了自己直接利益,袁崇焕也不可能真正袖手旁观。 第三百五十九章 恼怒 虽然心里已有了帮自己弟弟的念头,不帮也不行呀,这个事要真说起来还和自己脱不了关系,而且一辈子两兄弟,自从家里老二病逝后,他袁崇焕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了,总不能见自己的弟弟出事吧? 但这个事也颇为棘手,袁崇焕现在虽然品级不低,可依旧比不上毛文龙,再加上自东江镇建立之后,毛文龙和蓟辽已没了太多关系,作为一镇总兵,毛文龙在辽东战场上和蓟辽只是配合的友军,双方没有直接统属的权限,哪怕就是孙承宗要毛文龙做些什么通常也是商量着来的,至于袁崇焕,根本就说不上话。 可就算这样,袁崇焕还是要想办法解决此事,打发走弟弟袁崇煜后,袁崇焕苦思了起来。想了半天这个事还是不能让孙承宗知道,更不能让朝中的大人们知晓,眼下也只有自己亲自书信一封给毛文龙,说几句话好话,让毛文龙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弟弟一码。 就这样袁崇焕当即就写了一封信,写完后把信封好交给信得过的亲信,让人尽快送往皮岛。 等信寄出,袁崇焕又马不停蹄地给自己弟弟擦屁股,要知道袁崇煜的那些物资都是军中战备物资,现在这些东西不翼而飞,万一有人查起来给查到就麻烦了。 为了消除后患,袁崇焕必须马上抹掉这些东西存在的痕迹,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数量上做点手脚。他找来祖大寿,两人关起门商议了一番,接着在祖大寿的配合下通过修改之前下拨的物资数据直接就把这个漏洞给填补了,当然祖大寿这个忙也不是白帮的,袁崇焕自然不会亏待他,两人各得所需,各有各的好处。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终于皮岛的毛文龙回了信给袁崇焕。 接到信后的袁崇焕连忙打开信细看,看了没几行原本微笑的表情就凝固住了,随着信看完后,袁崇焕的脸色极为难看,捏着拳头青筋暴起,破口大骂毛文龙欺人太甚。 原来毛文龙在信中告诉袁崇焕,他已经接到了袁崇焕的来信,对于袁崇焕在信里对那批物资的解释也表示理解。不过毛文龙问袁崇焕,既然这批物资是作为收买后金将领,意图让对方投靠大明的,为什么他所抓到的人却不是这样回答的,反而是说这批物资是运来辽东和朝鲜做买卖的,用于换取金银和辽东的土特产。 毛文龙对此表示疑惑,不过他也说这个事恐怕是他抓到的那两人胡言乱语,作为朝廷高级将领,他和袁崇焕虽然不熟,可他们一个在皮岛,一个在宁远,都是前些的统帅,相互之间也曾经配合作战过,说起来都是自己人。 以他对袁崇焕的印象,袁崇焕是颇有能力的人,尤其是作为文官还能打仗,更让毛文龙为之敬佩。再者,毛文龙也不是真正的武将出身,毛家虽有世袭百户之职,可毛文龙的父亲是监生,他毛文龙从小读书,如果不是父亲去世的早,毛文龙恐怕也不会弃文行武,当一个武将了。 惺惺相惜之下,毛文龙当然更相信袁崇焕的说法,根本不信作为前线统帅的袁崇焕会做出资敌的举动。下面人的话不可信,这些都是小人之言,肯定是胡言乱语。 既然误会消除,毛文龙对之前扣押人员和物资的决定表示歉意,同时又告诉袁崇焕他会尽快释放所扣人员。但那些物资就不归还了,既然袁崇焕信里说的明白,这些物资是用来收买后金将领的,为了表示之前所做的歉意,毛文龙决定替袁崇焕做这件事,反正他的地盘就在后金背后,对后金的那些将领很是熟悉,由他出面来收买对方更为方便,这样一来也算是以实际行动给袁崇焕赔罪了。 这封信的内容就是上述所言,表面上看毛文龙对袁崇焕很是客气,还给袁崇焕道了歉。可看完信后的袁崇焕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没想到毛文龙的脸皮这么厚,借着自己的话直接摆了自己一道,还弄出这么个理由来。 袁崇焕就不信毛文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后者的可能性很大。毛文龙又不傻,况且毛文龙坐镇皮岛养活军民靠的就是走私和收买路钱,他难道不晓得里面的弯弯绕绕? 可偏偏毛文龙就这么干了,他这么干的目的袁崇焕也猜到了,无非就是借着这个事敲打一番袁崇焕,同时也给他一个警告。 毛文龙告诉袁崇焕,别打皮岛和朝鲜的主意,更不用想着向后金走私弄银子。前者这条商路是毛文龙的,所有要走这条商路的都要毛文龙同意才行,而且得给买路费,没钱没好处,他毛文龙天王老子都不认。 至于后者的意思警告不是朝廷命官能干的事,更何况你袁崇焕还是宁远的一把手,一方面和后金交战,另一方面又和后金私下贸易?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么?现在大明对后金的封锁如此严厉,眼看着后金已有隐隐支持不下去的迹象了,你袁崇焕居然走私粮食和军备物资给后金?这不是资敌是什么?要不是看在同僚的面子上毛文龙没有报告皇帝,要不然仅凭你的做法就足够让伱丢官罢职甚至掉脑袋了。 现在为了警告袁崇焕,把你的物资全部没收,还借用了你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袁崇焕应该谢谢毛文龙才是,以后做事小心点,规矩还是要守的,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自己心里要清楚,再有下一次,老子就没这么客气了。 以上就是毛文龙的真实态度,这让看完信的袁崇焕气得肺都要炸了,他牙关紧咬,拳头更是捏的咯咯直响,恨不能跑去皮岛找毛文龙干上一架,你毛文龙一个丘八居然如此侮辱自己?还装模作样弄走了自己的物资,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可惜,袁崇焕再生气也是无济于事,因为他根本就拿毛文龙没有办法。 先不说两人的官职毛文龙比他高的多,而且毛文龙手上还有一支强悍的东江镇呢,再加上毛文龙深受天启皇帝信任,天启皇帝还给了他尚方宝剑,别说他袁崇焕了,就算是孙承宗也弄不动毛文龙。 至于跑去皮岛干架就更是笑话,他袁崇焕虽然头铁却不是傻子,他一个文官就算能领兵这武力值也绝对比不上毛文龙,毛文龙可是能亲自提刀上阵的武将,当年在武举考核中还是第六名呢,三个袁崇焕绑在一起也不是毛文龙一个人的对手,揍袁崇焕这样的读书人,毛文龙一只手就能摆平他。 想来想去,袁崇焕丝毫想不出对付毛文龙的办法,形式比人强,最终只能无奈捏着鼻子把这事认了下来。吃亏就吃亏吧,亏得毛文龙没有把这事闹大,如果他坚决不放人,甚至把抓到的那两人往京师一送,再加上拿到的口供和实物作为证据,他袁崇焕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如此解决问题也算是留了余地,这个事暂时只能这样了。但袁崇焕心里就此记恨上了毛文龙,虽然他现在拿毛文龙没办法,但他相信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能报今日的羞辱之仇,让毛文龙知道自己的厉害。 把仇恨暗暗埋在心底,袁崇焕招来弟弟袁崇煜告知了他此事结果,袁崇煜听后大呼如此损失实在太大,那么多物资被毛文龙给生生拿走,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 不甘心的袁崇煜还想让袁崇焕再想想办法,联系毛文龙把那些货物全部拿回来。没想袁崇焕直接训斥了他一顿,警告他不要再打这批货物的主意,而且以后做买卖也绝对不要再去皮岛,假如再有下一次的话,自己就不管他了。 被袁崇焕一顿训,又丢掉了货物,袁崇煜的心里比死了爹娘还心疼。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样落到毛文龙的手里了?想着想着,袁崇煜心疼的连眼泪都落了下来,可这事就连哥哥袁崇焕都没办法,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硬生生咬牙认了,回到家后袁崇煜大发脾气,把屋里的东西给砸了个精光,破口大骂毛文龙这个丘八王八蛋,占便宜占到他们兄弟头上了,简直不得好死。 此事等毛文龙释放了洪秀和方奉二人后算是了结了,袁崇焕兄弟吃了个闷亏,却又拿毛文龙毫无办法。而且之后袁崇煜也小心了许多,再也不敢大摇大摆走皮岛商路,生怕毛文龙不讲武德再一次把自己的货物据为己有。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到了三个月后,山海关总兵马世龙突然接到生员刘伯镪送来的消息,说后金四贝勒皇太极驻军耀州,手上只有不到三百人的兵力。 得知此信后,马世龙顿时大喜,在没有证实情报是否准确的情况下,也没有上报孙承宗同意,立功心切的马世龙决定领兵偷袭耀州,打皇太极一个措手不及。 八月初,准备妥当的马世龙遣鲁之甲与李承先二将出击,分兵两路率八百人强渡三岔河,等抵达柳河之时没想到情报有误,生员刘伯镪居然是后金奸细,皇太极早有准备,其部下也远不止所言不到三百人,兵力甚至超过了明军。 遭遇敌军,鲁之甲、李承先仓促应战先后战死,中军钱应科逃跑时落水而亡,八百明军溃败,只逃出了寥寥数人,此战又称为柳河之役。 第三百六十章 孙承宗去职 柳河之役惨败,鲁之甲、李承先、钱应科等人身亡,朝廷一片大哗。 甚至在京师那边还有传闻,说是此战明军败的一塌糊涂,直接丧失了十万精锐,辽东防线动摇,孙承宗难咎其责。 实际上,柳河之役虽然败了,鲁之甲、李承先、钱应科也死在战场,可其实根本就没传闻的那么夸张,这支部队总共也就八百人,而且还逃回来一些,从这点来讲真正损失的明军也就是这么点数。 另外马世龙派兵的时候除鲁之甲、李承先、钱应科这一支部队外,还有一支偏师,这支偏师却是打了胜仗的,就在皇太极带兵猛攻鲁之甲等人时,这支偏师也打了后金兵一个措手不及,杀了几个后金建奴,其中还有一个固山,此外还救回五百余辽民。 如果从整体来说,柳河之役虽是败了,但真正的损失并不大,双方其实各有损失,充其量明军这边吃的亏比后金建奴更大些罢了。 但朝廷那边却不这么认为,随着柳河之役战败的消息传开,关于辽东大败的传闻越来越是离谱,可偏偏天启皇帝和魏忠贤却没有让人进行解释,甚至任凭这种传言越来越烈。 很快就有言官联合弹劾总兵马世龙和蓟辽督师孙承宗,就连辽东巡抚喻安性也一并弹劾,大有一副追责到底的架势。 这些背后其实是魏忠贤的授意,随着阉党的不断壮大,眼下魏忠贤和东林党的争斗中已占了上风,杨涟、左光斗等人已经完了,随着之前翻出汪文言的案子旧事重提,再包括熊廷弼和东林党勾结的罪名,处死熊廷弼后阉党直接逮捕了包括杨涟、左光斗在内的大批东林党骨干,并下了狠手。 柳河之役发生前不久,杨涟和左光斗等人已死在了狱中,心腹之患的除去让魏忠贤一伙人弹冠相庆,就连天启皇帝对此结果也很是满意。 可杨涟、左光斗等人虽死,但东林党依旧还没彻底打垮,朝中东林党的力量依旧不弱,更因为阉党对东林党的迫害,使得东林党殊死反抗,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经掌控朝政的东林党哪里有这么容易一棍子打死的?要彻底解决掉东林党现在只是一个开端呢。 接下来魏忠贤要继续向东林党下手,可摆在他面前的一道障碍是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去的,这障碍就是内阁阁老、大学士、蓟辽督师孙承宗。 孙承宗是东林党的大佬,不把他给拿掉,根本不可能彻底解决东林党问题。只要孙承宗一日在蓟辽督师的位置上呆着,朝中的东林党就有足够的底气,所以对付孙承宗就是魏忠贤的下一步。 对于孙承宗,魏忠贤可没胆量和对付杨涟等人那样肆无忌惮,要知道孙承宗是天启皇帝的老师,天启皇帝对孙承宗的信任不亚于对魏忠贤。而且天启皇帝也警告过魏忠贤,绝对不能用肮脏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孙老师,孙老师帮了自己许多,他是一个能做事又肯做事的人,和其他夸夸其谈的东林党人不一样,自己的这个老师还是要保的。 就算想让孙承宗下台,逼迫他不再成为东林党的后台,天启皇帝也必须确保自己的孙老师不会沾惹上其他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合适的理由撤掉他的蓟辽督师职务,然后让他回乡养老去。 就在这个时候,柳河之役爆发,明军战败的消息传来。等消息传到京师后,魏忠贤顿时大喜,连夜就去见了天启皇帝告知了此事。第二日,在魏忠贤的授意下关于柳河之役惨败的事就很快传遍了京师,明明只是损失几百人的小败在魏忠贤的引导下居然成了丧师辱国十万人的惨败,再加上阉党一系的言官联合弹劾,天启皇帝顺水推舟,先罢免了马世龙,接着又拿掉了辽东巡抚喻安性,至于孙承宗虽然没有直接罢免,可朝中对他的弹劾依旧不断,天启皇帝却始终不表明最后态度。 消息传到辽东,孙承宗看得明白,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天启皇帝给自己留着面子呢,希望让他自己辞职而不是由朝廷撤职。 毕竟他是帝师,和天启皇帝师徒之间是有感情的,如果天启皇帝和对付马世龙等人一样直接下旨把他撤职,这对于天启皇帝的名声不好,而且也让孙承宗这个老师为难。 孙承宗长叹一声,明白了天启皇帝的想法,当即就上折自请辞官。折子到了京师后,天启皇帝直接就驳回,给孙承宗写了一封信,信里的意思是自己知道柳河之役不管孙老师的事,孙老师是受了人牵连,朝廷中许多人弹劾孙老师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他是绝对不信的,孙老师这些年在辽东劳苦功高,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让孙老师尽管放心就是,他作为皇帝,哪怕得罪了满朝文武都会保住孙老师的。 孙承宗接到天启皇帝的信后哭笑不得,他丝毫没有多想立即又写了一封辞职报告送往京师,天启皇帝依旧不许。 天启皇帝不同意那么孙承宗就再上书,态度极为坚决,两次三番,天启皇帝“无奈”只能答应了孙承宗辞官请求,下旨同意孙承宗辞去蓟辽督师的职务,但同时也给了孙承宗极大的殊荣,孙承宗特进光禄大夫,儿子世袭中书舍人,又赏赐蟒服、银币等,并派人保护孙承宗回家。 孙承宗去职后,去年就被天启皇帝起复回京的高第已经是兵部尚书了,随后天启皇帝下旨让他接替孙承宗为辽东经略。 没错,高第的职务不是蓟辽督师而是辽东经略,就是之前熊廷弼所担任的职务,天启虽然重用高第,并以他填补孙承宗离开后的空缺,但也在给予他的权限中做了限制,没有让高第接替蓟辽督师的职务,而是重新启用了之前辽东经略的职务进行替代。 高第赴任辽东经略,王永光接替他的兵部尚书之职,自此孙承宗主持辽东战事以此结局落幕。 得知孙承宗去职后,袁崇焕在辽东为孙承宗大呼不平,还摆出了一副要和孙承宗同进共退一起辞官回乡的架势。不过孙承宗很快就给袁崇焕去了一封信,信中告诉袁崇焕要以国事为重,不得意气用事,哪里有因为私人情绪而至国事不顾的道理? 在孙承宗的劝说下,本就是做些姿态的袁崇焕自然从善如流,最终还是听从了孙承宗的劝告。 当这些尘埃落定的时候,时间也到了天启五年的十月,这时候的朱慎锥也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回到了大明。 林丹汗挑起的战争在朱慎锥和卜石兔的联手下以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因为腾格尔部的先行撤军,林丹汗最终还是没和卜石兔一较高下,很快就撤军返回了察哈尔。 回到部落,朱慎锥以此战战败的缘故追究责任,对部落进行了清洗,彻底解决了部落之前存在的隐患。经过清洗后,整个部落完完全全落到了朱慎锥的手里,再也没有人有能力影响可以到朱慎锥在部落的权威,而那些和林丹汗暗中眉来眼去,意图借此掌控部落的头领们也早就被王海暗中处置了。 整合完部落,虽然和卜石兔一战中受到了些损失,可实际上经此整合,部落的整体实力反而比以前更强了些。在做完这些后,朱慎锥又以外交和武力的双重手段对周边本就不是自己一系的小部落直接下手,找了个借口吞并了他们,更让部落的人丁增加了不少。 朱慎锥的这个做法就连林丹汗也没办法,因为腾格尔部完全是打着这部落是卜石兔一系的旗号来的,之前的战败让腾格尔部憋着一股子劲,正红着眼找人报复呢,这两个部落不巧就成了出气筒,而且他们的规模都不大,实力也弱,不找他们麻烦找谁麻烦? 就连卜石兔也没说话,因为这两个部落其实和他没太大联系,再加上之前卜石兔和朱慎锥私下的合作,临阵时卜石兔又怀着异心,甚至还起了直接干掉朱慎锥的想法。 虽然最后吃亏的是卜石兔,可这个事并没算完,事后朱慎锥让人送信给卜石兔,在信中指责卜石兔不讲信用,表现出极度愤慨的姿态。这让卜石兔很是丢脸,作为土默特名义上的首领,如果当初能干掉朱慎锥自然是没问题,可却没能做成此事,一旦朱慎锥把这事给宣扬出去,必然会给卜石兔带来坏影响,就这样卜石兔也默许了朱慎锥回到部落后的小动作,以此来弥补之前违约的行为,也算把此事给揭了过去。 前前后后花了不少时间,这才处理完部落的事。接下来就是边贸的事了,周安民在朱慎锥的建议下没有去京师任职,拒绝了田尔耕给他升官的安排。不过对于威远卫的边贸之权,周安民也没贪恋,直接就让了出去,把这个事交还给了田尔耕,这反而让田尔耕觉得很不好意思。 如果是普通锦衣卫千户也就罢了,可偏偏周安民和魏良卿的关系不一般,现在周安民一没有升官,二又丢了差事,这事要给魏良卿知道,魏良卿肯定不乐意,弄不好还会得罪魏良卿。 田尔耕想来想去只能用其他办法弥补,直接帮周安民运作了一个指挥佥事的加衔,既然周安民不肯来京师,但官还是要升的,有了这个加衔也能交代得过去,另外田尔耕索性又把位于山西的另外两个锦衣卫千户所,包括周安民原本负责的千户所都交给他负责,这样一来周安民就成了山西地位最高的锦衣卫头子。 第三百六十一章 徐宪成高中 去年秋闱,徐宪成终于一举过关,得中了举人。 徐宪成中举,徐家上下简直欣喜若狂,尤其是徐老爷子更是乐个不行,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徐家本就是书香门第,祖上当过官,可如今家道中落已久,徐老爷子努力了一辈子却只是一个区区秀才,他膝下也只有一子一女,女儿徐静秋嫁给了宗室朱慎锥为妻,而儿子徐宪成就是徐家最后的希望。 望子成龙,重兴徐家门楣,这是徐老爷子一直梦想的。眼下终于看到了成果,徐宪成上一次失败后没有放弃,出去游学归来后在家苦读,这一次终于一举成了,当喜报送至府上时,徐老爷子激动的老泪纵横。 中举可不是小事,考上童生等于正式有了读书人的身份,中了秀才表示达到了以前士族的阶级,而一旦中举就是更进一步,就有了正式的编制和做官的资格。 在大明开国之初,举人当官的比比皆是,就算是后来也是一少,举人是完全有资格做官的,虽然起步比不上进士,可要运作一个官职却没什么大问题。大明一朝中举人出身的官员可不少,出名的也有许多,其中名气最大的就是海瑞了,海瑞就是举人出身,以教喻的身份进入官场,最终名扬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徐宪成中举后,消息传到平阳,朱慎锥夫妻也为徐宪成为之高兴,还特意托人给徐宪成送了贺礼,并带去了一百两银子作为盘缠供他入京参加春闱。 告别家人后,徐宪成动身前往京师,在京师备考春闱,在京师遇到了之前结交的好友李信,李信这一次秋闱也中了举,两人在京师重逢算是完成了之前相邀春闱的承诺,双方见面高兴异常,在李信的热情邀请之下,徐宪成搬进了李信在京师的临时住处,平日里相互学习,讨论文章,空闲之余还不忘练武交手。 一转眼的工夫,春闱的日子就到了,徐宪成和李信两人和其他举子一起参加了这一次春闱,赶赴考场。 几日紧张而辛苦的科考过后,就是等待放榜的日子,最终徐宪成侥幸得中,而李信的运气不好,名落孙山。 为此徐宪成担心好友受到打击特意安慰了他,但李信却笑着说此次不中并没什么,科举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人运气差的考了一辈子都没中,自己如今只是第一次参加不中也是正常的。 反而是徐宪成中了在李信看来比自己中更让人高兴,他让徐宪成不比在意自己,千万不要放松,要知道接下来还有殿试呢,等殿试完了,再好好庆祝一番。 几日之后,徐宪成参加殿试,殿试最终的结果徐宪成得了个二甲六十七名,赐进士出身。这个成绩对于徐宪成来说是大喜过望,原本他以为能拿一个同进士就不错了,没想殿试发挥的很好,居然最后名次进了一些,最终有了如此成绩。 科举完后,徐宪成在京师和李信包括同科庆祝了一番,并把消息递回了家中。 等消息传递到山西,徐家瞬间就沸腾了,徐老爷子当天就去给先祖烧香磕头,祖宗保佑啊,徐家终于又出了一个做官的,徐宪成进士出身,接下来也不知道是留在京师或者地方任官,但不管怎么说,徐家的门楣复兴就在徐宪成身上,这让徐老爷子大为欣慰。 朱慎锥夫妻对此事也极为高兴,不过相比徐静秋,朱慎锥要想的更深一些,他并没有料到自己的小舅子会一举而中,居然真的考上了,而且还是二甲进士。 现在的京师可不是善地,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正对东林党展开最后的进攻,双方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激烈程度。而且朱慎锥很明白之后的发展,一旦魏忠贤盛极而衰,阉党垮台的那一日,就是朝廷再一次清洗的时候,这种情况下徐宪成科举高中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高中科举,按照朝廷规矩新科进士先要去各衙门实习,然后再安排官职。 一般来说一甲进士可直接入翰林院,二甲进士可在六部任主事或地方知州,三甲通常担任评书、中书、行人之职,或派遣地方为推官、知县。 进士中的优秀者,还能选为庶吉士直入翰林院,庶吉士这个职务看似不起眼,可实际上是高级干部的储备,通常有不为庶吉士不入内阁的说法,这也是明英宗后的朝廷惯例。 徐宪成中了二甲进士,按理就先在六部观政,随后或可担任六部主事之职,如果有人提携,选庶吉士的可能性也很大,一旦进了翰林院,未来前途一片坦荡。 不过朱慎锥却清楚眼下朝廷的局势微妙,无论当京官还是地方官都不是什么好去处。 京师官场,现在阉党和东林党斗得火热,官场上所有人都在站队,想要置身度外是根本不可能的,一旦站队错误,那么后果异常严重,哪怕现在站队没问题,可过不了几年同样带来很大的麻烦。 朝中为官可不是好选择,至于地方官同样也难。徐宪成是山西人,按照朝廷本地人不能在本地为官的规定,徐宪成如果要当地方官只能去其他省份。 大明两京十三省,能去的地方看似不少,可北直隶、山东、中原、陕西这些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一旦去了那边当官弄不好未来的身家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徐宪成可是徐静秋的弟弟,也是朱慎锥的内弟,他可不想徐宪成以后陷入那种境地,一旦徐宪成未来有什么三长两短,可不是什么小事。 想到这,朱慎锥有些坐不住了,再怎么也要拉徐宪成一把,他可不想自己这个小舅子因为一步踏错身陷险境,如果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清楚之后会有的巨变,他怎么都要把徐宪成安排的妥妥的。 要给徐宪成运作一下对朱慎锥来说并不难,因为他只需要给张锡钧写一封信,让张锡钧通过魏良卿办就可以。以现在魏忠贤的滔天权势,别说区区一个六七品官职呢,哪怕就是更好的肥缺也是轻而易举的。 可这样一来徐宪成脑袋上就挂了阉党的帽子,等到魏忠贤垮台后,清算阉党肯定跑不了,就算牵涉不多丢官罢职也是难免,这对于徐宪成包括整个徐家也是一个打击。 想来想去,朱慎锥还是没给张锡钧写信,说实话他实在不愿意看着徐宪成在这个时间步入官场。可这也是他无法阻止的,不久后他就得到消息,徐宪成入工部观政,按照朝廷规矩观政半年后再授实职。 消息传来后,徐静秋心中欢喜之余也牵挂徐宪成,姐弟两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是深厚,上次见面到现在已近两年了,接下来徐宪成观政结束,无论授什么官职,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少,作为嫁入宗室的女子,徐静秋很难长途跋涉去探望弟弟,至于徐宪成未来不管是在京师当京官还是去地方任职,未来回乡的可能也是极少。 见徐静秋如此对弟弟关切,朱慎锥打算亲自去一趟京师探望一下徐宪成。 对自己这个小舅子,朱慎锥和他的感情还是不错的,而且上次分别后这么多日子过去,他心中同样牵挂。再加上考虑到徐宪成如今在工部观政,接下来会在京师常住,观政结束后,无论是留在京师还是去地方,生活问题总得想办法解决。 徐家不是什么大户,作为徐家的独子,徐老爷子能给予的帮助不多,徐宪成赴京赶考的时候身上没带多少银两,还是朱慎锥和徐静秋给了些盘缠。 高中之后,虽然因为新科进士的身份徐宪成手上的银子暂时不缺,可加起来也没多少,京师居大不易,靠着他如今的俸禄想要在京师生活不是那么容易的,再加上朱慎锥又不想徐宪成和魏忠贤的阉党产生瓜葛,徐宪成眼下只能租下一幢小院,平日节约着过,等观政结束后正式授职再做打算。 来到这个时代,朱慎锥还从未去过京师,马上就是天启六年了,朱慎锥一直琢磨着去京师转转,看一眼这个帝国的核心,感受一下风暴即将到来前夕的帝都。 由山西到京师还是很方便的,朱慎锥带着两个随从,一路坐驴车由官道而行,没花多久就顺利抵达京师。 当看见京师巍峨的城墙出现在自己眼前时,给朱慎锥的震撼是难以形容的。后世的朱慎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雄壮的城池,因为那时候京师的城墙早就拆光了,根本就再也见不到如此情景,更不用说那扑面而来的浓厚的历史感和压迫感了。 如此雄城,可谓是天下第一,任何其他城市都是无法相比的。抬头望着京师高大的城墙,朱慎锥心中不由得感慨了一番,这才继续前行,朝着城门而去。 顺利进入京师,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朱慎锥入城后花了些时间这才找到徐宪成的住处。 看着面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小院,朱慎锥微微皱起眉头,院子小暂且不说,所处的位置也差的很,徐宪成住的地方只是京师普通百姓居住的区域,环境实在说不上好,而且这个小院破破烂烂的,低矮的墙朝里望去,屋顶的瓦片也有些残缺,万一下雨的话说不定里面还会漏水,实在不是一个好住处。 第三百六十二章 工部实习生 上前叫了门,拍了好几下院门,里面却始终都没动静。 正当朱慎锥琢磨着徐宪成是不是不在家的时候,对门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们是……来寻徐大人的?”一个老汉探头打量了下朱慎锥几人,开口询问道。 “这位老丈,徐宪成徐大人不在家?”朱慎锥拱手问道。 “不敢称老丈,小的姓孙,叫小的孙老汉就是,敢问几位是徐大人的……?”孙老汉忙不迭地拱手回礼。 “我等从山西来,受徐大人的家人所托前来京师探望徐大人,并送有家信一封,不知徐大人什么时候可以回府?”朱慎锥客气说道。 孙老汉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他说道:“徐大人今日一早就去衙门了,这些日子徐大人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有时候两三日不回也是有的。你要找徐大人的话得晚些时候再来,不过徐大人今日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得看运气了。” 朱慎锥这才知道自己来的不巧,看来徐宪成不在家呢。可根据他所知,眼下徐宪成在工部任职,工部的事有这么忙?现在的徐宪成只是观政,没必要忙成这样吧? 看看日头,现在时间还早,继续等着也不是个事,还不用说徐宪成几时才能回来呢。 想了想,朱慎锥对孙老汉拱手道了声谢,接着询问孙老汉是否可以帮个忙。 孙老汉笑着说帮忙自然是没问题的,是不是要自己替朱慎锥给徐宪成带话什么的,朱慎锥点头说正是如此,他告诉孙老汉等徐宪成回来后就告诉他们来过,请徐宪成抽空来找自己,并给孙老汉留下了地址,主动塞了半吊钱给孙老汉。 孙老汉连连摆手,死活都不肯接钱,笑着说只是带个话的小事,用不着这么客气。徐宪成就住他家对面,两家都是邻居,举手之劳的事没必要如此。再说了,徐宪成是新科进士,这可是文曲星下凡,能和他这样的普通百姓当邻居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自己已经算是沾了徐宪成的文气了,这等小事还如何能收他的钱呢? 拉扯了一番,见孙老汉实在不肯接钱,朱慎锥也只好作罢,再一次谢过孙老汉,这才离开了这里。 等出了胡同,朱慎锥就带着人朝着他在京师的住处而去,朱慎锥虽然是第一次来京师,可在京师却早就安置了宅子,这个宅子还是以恒通商行的名义买下来的,一直空置着,平日里有人定时清扫打理一番。 相比徐宪成所住的小院,这个宅子就要好许多了,而且位置也算得上不错。 宅子是一幢两进的院子,里面家具日用品什么的一应俱全,到了地方打量了下,朱慎锥对这里颇为满意,就带人住了进去。 一路风尘仆仆,住下后倒也有几分疲倦,梳洗一番换了衣裳,朱慎锥手下人也收拾完了,朱慎锥摆手让他们下去休息。 当日,徐宪成本没有来拜访,已经从孙老汉那边得知情况的朱慎锥也不急,反正人都已经来了,早一日晚一日也算不得什么。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朱慎锥留下一人看门,自己带着一人就逛起了京师,安步当车也没明确目的,就和普通老百姓一般在京师闲逛着,走到哪里算哪里,这一日他去了好几处地方,见识了京师的繁华,还远远看了紫禁城,中午时分找了个酒楼用饭,吃过饭后又找了个茶楼,在茶楼里听了一场戏,又津津有味地听了旁桌的人谈天说地,从中也得知了些许京师的传闻。 直到傍晚时分,朱慎锥这才返回住处,刚到家没多久,还没等用晚饭呢,徐宪成终于来了。 “姐夫!怎么是你?”见到朱慎锥,徐宪成极为诧异,他本以为只是乡党给自己送信,却没想到朱慎锥居然会出现在京师。 话一出口,徐宪成连忙又闭上了嘴,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看左右,要知道朱慎锥可是宗室,朝廷规矩宗室非召不得离开所在之地,在山西的时候也就罢了,天高皇帝远,再加上朱慎锥还有周安民和王荣的帮忙,拿着假身份偷偷摸摸出平阳甚至跑去草原,只要掩饰的好就不会有人知道。 可这里是京师啊,京师可不是平阳,万一被人知道朱慎锥的真实身份这可不是件小事。 “无妨,跟我来的人都是靠着住的,只要伱不去大街上嚷嚷,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朱慎锥半认真半开玩笑道。 徐宪成这才反应过来,略有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询问朱慎锥这一路来顺利否,家中是否可好?姐姐和两个外甥怎么样? 一一回了徐宪成的话,又从怀里取了徐静秋给徐宪成的信,接过信看完,徐宪成心中也有感慨,自上次和姐姐姐夫分手后,一转眼就马上两年了,日子过的还是真快呀,当年还是少年的他现在已高中进士,成了朝廷命官了。 打量着徐宪成,见他他穿着官服是青色的,上面有着鹭鸶,这是六品的官服,当即询问徐宪成是否已授了官职。 徐宪成笑着告诉朱慎锥,自己的官职还没有正式授呢,现在穿着这个官服只是确定了自己的品级而已。作为新科进士,二甲六十七名,徐宪成有了从六品的品级,但正式官职需要等到观政结束后才能下来,算时间要过了年后,明年两月份后才会实授。 两人也好久没见面了,再一次见面几句话就回到了当年徐宪成住在平阳时的热络感,聊了一会儿,朱慎锥问徐宪成如今是在工部观政?昨日他去找徐宪成,对面的孙老汉说他衙门工作很忙,有时候忙起来两三日不回来也是有的,难道工部的事有那么多么?他一个观政的新科进士居然忙成这样? “哎,这话说了一句两句也难以解释,眼下工部的事的确不少,忙些也是自然的。”徐宪成告诉朱慎锥,现在工部的工作很是繁重,主要是因为几件大事全都凑到了一起,再加上朝廷中阉党和东林党斗的厉害,工部很是缺人手,他这个观政的新科进士刚去工部报道就给抓了差事,这些日子忙忙碌碌根本没有歇息的时间。 “那些事?”朱慎锥好奇问,工部在六部中的存在感不算强,排名也相对靠后,一般来说工部顾名思义就是负责营造和工程的,比如修建水利、城墙、土木、开矿乃至包括军工等等。 说白了,六部之一的工部等于后世的建设部、水利部、自然资源部再加军工部门等总和,相比掌管钱粮的户部,负责人事的吏部,以军事为主的兵部,执掌刑法的刑部,还有负责祭祀和外交的礼部而言,工部往往都在六部中排名最后,也是一个通常负责实际工作的一个部门。 “要说事可是不少。”徐宪成开口道:“眼下辽东战况有些紧张,之前蓟辽督师孙大人在辽东实施以守为攻战略,并采以稳扎稳打封锁辽东的战术,辽东后金建奴的日子很不好过。” “孙大人去职之前,辽东建奴就有了颓相,如再坐视我大明如此下去,他们不给困死也要饿死。” “为了破局,老奴努尔哈赤在辽东已有再次开战的迹象,前不久辽东那边传来消息,后金建奴已在兵力集结,恐怕用不了多久辽东战火就会再起。这打仗一旦打起来,我大明虽有城墙之坚,火炮之利,但一应物资准备还是必须的。粮草这些暂且不提,仅仅大量的军械包括火药等,这些全都是工部的事,这些日子为辽东战事正在抓紧准备和调运呢。” “除去辽东之事外,地方上也不太平,今年各地受灾不轻,朝廷虽免了地方钱粮,又调集粮食赈灾,可地方的水利等事同样也落到了工部头上。这些日子工部派了不少人前往各地,修建各项工程,以缓解地方灾情,如此又去了些人手。” “此外,自去年起,陛下下旨修建三大殿,这项工程也是工部负责。按理说直接工部出面按照之前的规矩来办即可,但我们这位陛下可不是常人,三大殿的修建从规划到实施,陛下全是亲力亲为,从材料选取到工程计划再到实施,陛下可是仔细的很,这样一来工部这边的压力甚大,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听着徐宪成的解释,朱慎锥这才明白为什么工部会忙成这样,怪不得徐宪成一个观政的新科进士入了工部后忙的脚不停蹄,甚至忙起来连回家的时间都没了。 这几件事,前两件是大事,无论是辽东战局还是地方的赈灾包括水利修建都是工部的职责,自然是要重视的。至于天启皇帝修建三大殿同样也不是小事,三大殿自万历年到如今已有近三十年没有修建了,随着时间的长久,三大殿已常年失修,再不修万一哪一天这大殿垮了可了不得。 这是紫禁城的三大殿啊,代表的不仅是皇帝的面子,还有着帝国的威严。天启皇帝这时候要修三大殿,从情理来说也是正常的。但问题在于天启皇帝不是一般人,他可是精通木工活的,对于营造有着极强的天赋,他在要求修建三大殿的同时还亲自进行了设计规划,并且亲自担任了监工。 小到材料选定,修建的具体方案确定,大到资金的规划和人力调拨,天启皇帝可以说是面面俱到。这样一来工部这边就难办了,上面有皇帝亲自盯着,工部只能硬着头皮按照皇帝的要求去做,而且天启皇帝的要求极高,要用最少的钱做到最佳的效果,这让工部上下更是叫苦不迭,这时候恰恰徐宪成这样的新科进士来工部观政,工部的大佬们巴不得让徐宪成这个新人顶上去呢,就此徐宪成屁股都没坐热就加入了负责修建三大殿的工程项目之中,每日都来回几处工地,负责施工现场,协调各项事务,忙的不可开交。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复社中坚 “这么说你近来经常出入皇宫?” 徐宪成笑着点头:“既然是修缮三大殿自然要出入皇宫,宫中的规矩严,有着诸多不便,不过陛下待我等很是和善,每日都会询问进度,甚至有的时候还亲自下场指点工匠一二,说句实话,之前小弟以为外面所传陛下好木工只是虚言,但此次算是大长见识,小弟虽不懂这些,可工部的能工巧匠却是不少,那些匠人私下着实佩服陛下的技能,用一句巧夺天工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有如此夸张?”朱慎锥好奇问,天启皇帝号称木匠皇帝,在历史上可是赫赫有名,可一直以来朱慎锥只是觉得所谓的木匠皇帝不过指的是爱好罢了,要真论技巧的话,才二十出头的天启皇帝又能强到哪里去? 但徐宪成却告诉朱慎锥,天启皇帝不仅木匠技能高超,就连建筑设计也是尖顶的,这不能不让朱慎锥感到意外。 “姐夫,这可不是道听途说,是小弟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徐宪成认真道:“自入工部观政也有月余了,小弟一直负责此事,陛下之能着实令人惊叹,别说小弟,就连工部的工匠们也自愧不如。” “这还不止呢,你可知道三大殿的修缮从设计到规划和施工细则全是陛下一手安排么?就连所花费的银子也是陛下亲自做的预算。如照工部以往的操作,三大殿修缮耗资巨大,估摸着没有一千几百万两银子根本就打不住。可陛下亲自出手,里里外外规划周全,就连一根柱子如何加工,又摆放在如何位置上都安排的明明白白,按计划明年开春后三大殿修缮就能完成,而总计的耗费也不过五百万两,只是之前预算的三分之一而已。” 说到这,徐宪成脸上露出了钦佩的表情,看来他是被天启皇帝这方面的才能给折服了,一个皇帝居然如此精通营造,实在是闻所未闻。而且三大殿修缮的费用压缩到了如此程度,相比正常预算减少了许多,至于质量方面依旧能够保证,实在是让人佩服万分。 朱慎锥好奇询问徐宪成是否和天启皇帝说过话,徐宪成笑着说自然是说过的,但只是在营造和工程上的交流,至于其他皇帝不主动问,作为臣子的徐宪成也不好提。 不过天启皇帝这人没什么架子,思维敏捷,专业性极强,徐宪成接触下来对天启皇帝的感官极好。不仅是徐宪成,就连大名鼎鼎的魏忠贤他也见过了,那是在三大殿的工程现场见的,碰巧有几次天启皇帝在视察进度,魏忠贤前来找天启皇帝汇报工作,从而见得几面。 对于魏忠贤,徐宪成起初还是很好奇的,毕竟魏忠贤现在的名气极大,天下人恐怕没有几个没听说过魏公公名字的。 在参加秋闱之前,京师中关于魏忠贤的传言就有许多,不少东林党人和士子们更把魏忠贤形容成十恶不赦之人,民间还传闻天启皇帝已成了魏忠贤的傀儡什么的。 在之前徐宪成也有些将信将疑,但自入宫负责营造事宜后,他先后见到了天启皇帝和魏忠贤,虽然几次见面接触不多,不过也给了徐宪成近距离接触和观察的机会。 通过他的判断,外面的传言并不能让人信服,所谓魏忠贤把天启皇帝当成傀儡一事更是无稽之谈。 在天启皇帝面前,魏忠贤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仆,面对皇帝恭敬无比,而从他们寥寥几句对答就能判断出,天启皇帝才是魏忠贤的主子,魏忠贤只是皇帝的奴婢罢了。 此外,魏忠贤似乎也不是那种凶狠毒枉顾民生之人,他反而对老百姓不错,就在徐宪成刚观政入宫负责营造事宜之初,有一次天启皇帝正和他交代工程细节时,魏忠贤来了。 魏忠贤见了天启皇帝,就禀报了皇帝刚接到地方受灾之事,在天启皇帝询问魏忠贤如何处置的时候,魏忠贤毫不迟疑建议减免地方钱粮,由朝廷尽快拨款拨粮救灾的建议。 不仅如此,魏忠贤还对天启皇帝说天下老百姓向来过的不容易,朝廷赋税不能总盯着老百姓。穷哈哈土里刨食能有几个银子?一旦老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这天下必然大乱。 大明虽然需要银子,无论是眼下辽东打仗还是其他方面都要用钱,可再用钱这银子也不能只从百姓身上搜刮,天下能弄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何必总盯着老百姓那三瓜两枣呢?无论是进一步加大对外贸易又或者从江南财赋之地多增商税,不比从老百姓身上弄钱来的更好? 面对魏忠贤的这番话,天启皇帝沉咛后很快就点头同意,并让魏忠贤尽快去办。过后没几日,关于地方减税和赈灾的旨意就下达了,朝廷如此爱惜民力,实在是百姓的幸运,徐宪成也是从这件事对魏忠贤的看法有了改变。 说到这,徐宪成不由得感慨,他游学途经南京之时认识了不少学子,和学子们交流过程中,徐宪成了解到了许多以前所接触不到的情况。可随着了解越多,徐宪成对于江南学子的观点和看法并不赞同,在他看来许多人过于夸夸其谈,对事物的判断也往往出自于本身的利益,尤其是那些亲近于东林党,甚至东林一脉的人,更有些看不上,这些人中许多家中豪富,嘴上挂着百姓苍生,可实际上却每每一日豪掷千金,醉生梦死,无病呻吟,却对现实不管不顾,只会空谈。 谈到这些,徐宪成不由得感慨,在实际做事上,那些人还不如魏忠贤这么一个太监,至少魏忠贤一个太监能为老百姓着想,无论魏忠贤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用多么毒辣的手段弄死不少东林党人,可仅此一点,魏忠贤就比天下许人强了不少。 “如此,你对这位魏公公颇有好感?”朱慎锥笑问道。 徐宪成微微摇头:“感慨是有几分,但说颇有好感倒不至于,只是觉得道听途说不可信,这人究竟如何,只有亲眼见过才能看得明白。” “更何况,这位魏公公也绝对称不上什么好人,他虽对百姓有几分仁厚,可同样手段毒辣,做事凶残。” “东林一党小弟在江南接触过不少,到了京师后也见过几人,诚然东林党中好高骛远夸夸其谈的人不少,为己私利党同伐异者也有许多,说句不好听的,有些人的嘴脸实在是令人恶心,读圣贤书却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嘴上说的比任何人都光明正大,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却是不堪之极……。” 徐宪成说到这不由的摇头,可接下来他又道:“但就算如此,东林党中也并非没有真正的贤能,更不缺忠于朝廷为国为民的才干。远的不说,就说刚告老还乡的孙承宗孙大人吧,孙大人就任蓟辽督师以来辽东,其才能天下皆知,也有正是有孙大人在辽东,这些年辽东政局才能如此平稳。” “除去孙大人,前内阁首辅叶向高也是干才,就连屈死狱中的杨涟、左光斗也有几分风骨……。” “慎言!”不等徐宪成继续往下说,朱慎锥顿时开口喝止了他。 说孙承宗和叶向高也就罢了,可杨涟、左光斗等人能是随便讲的?这两人包括其他几个东林党人已被魏忠贤以罪处死,这事才过去不久,杨涟等人死后东林党受到重创,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正对东林党穷追猛打,一旦让人知道徐宪成居然同情杨涟等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徐宪成笑道:“姐夫伱放心,这也就是和你说说而已,如在外面这些话可是怎么都不会出口的,祸从口出的道理我还是懂。” 微微点头,朱慎锥问:“眼下朝中东林党和阉党斗的厉害,对你可有影响?” “这倒没有。”徐宪成说道:“我如今在工部观政,又负责宫内三大殿营造一事,说白了就是个工地监工的,再者我暂时还未正式授官,朝堂上的争斗离我尚远呢。” “不过……。” “不过什么?” 徐宪成叹了口气道:“同科中倒有几人来寻过我几回,当初游学认识的士子也有书信于我,言语之中颇有拉拢。” “这些不会是东林党吧?”朱慎锥急问。 “算也不算。”徐宪成如此回答,见朱慎锥不解,他告诉朱慎锥这些人并不说真正的东林党,不过却是同情东林党的文人,毕竟大明重文轻武,文官的地位很高,就连勋贵武将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太监? 魏忠贤眼下权势越大,阉党之势有目共睹,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投靠阉党一派的文官外,大部分文官包括文人士子都对此很是愤慨,这不是对错问题,而是立场问题,被一个太监爬到文官的头上并且被打压至此,在读书人看来是一种耻辱。 徐宪成游学南京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学子,更因为张溥等人的邀请一同成立了一个学社——应社。而这个应社如今已不是当初的应社了,早在今年的时候,应社和其他几家学社合并,并以应社为基础重新整合,从而有了一个新名字——复社。 复社的名字来源于“志于尊经复古”一说,以宗经复古、切实尚用相号召,切磋学问,砥砺品行,反对空谈,密切关注社会人生,并实际地参加政治斗争为宗旨。 从这点来说,复社的政治理念是不错的,复社成立后,不少江南学子因志同道合陆续加入,人员数额剧增,眼下已加入者已有千余人,隐隐有江南第一社的美称。 徐宪成虽然不是江南学子,但他却是复社前身的应社创始人之一,而且徐宪成这一次秋闱又高中二甲,自然就成了复社中的重要人物,复社当然不会无视在京中的徐宪成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清醒 新科进士群体是文官集团的未来,同作为文人,自然是要相互拉拢的。 这是官场的惯例,官场中很讲究这些,同乡、同窗、同科是结党拉派先天的优势,无论是东林党、楚党、浙党等各党,无不是在这种基础上形成并逐步壮大起来的。 徐宪成作为其中一员自然也避免不了类似的情况,早在他赴京赶考的时候,同为考生中就有不少同情东林党的学子每日谈论朝政,私下联盟,评击政事。等到徐宪成高中二甲之后,他这样的人更就成了香馍馍,自然不缺来拉拢的人。 更何况,徐宪成还是应社元老,如今江南名声大噪的复社创始人之一。因为他中了二甲后的消息传到江南,复社中人还把徐宪成成为了宣传对象,甚至还在复社内部以“七子”之一来相称。 这个事在京师的徐宪成根本就不知晓,等到收到来自南京的书信,看后实在是哭笑不得。 在他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复社的一面宣传旗帜,还被戴上了复社七子之一的头衔。 更让徐宪成无语的是,复社中甚至有人因为他的名字把当年建立东林书院的顾宪成联系到了一起,说什么徐宪成有大才,不亚于当年泾阳先生,少年进士未来前途无量,希望他能领导复社更进一步,未来或能带领复社拨乱反正,革新朝政云云……。 看着这封书信,徐宪成苦笑之余吓的冷汗都下来了,这都是什么呀,简直就是直接把他架在火上烤,一旦这些传到魏忠贤的耳朵里,直接把他打成东林党,自己就算是全身长满嘴都说不清。 对于这些拉拢,徐宪成也没太好的办法,毕竟作为文人中的一员,他不可能直接拒绝和反对,如果他表示出这样的态度话,那么在这些人眼里徐宪成就成了投靠阉党的一派,接下来无数唾沫就能把徐宪成给活活淹死。 而跑去投靠魏忠贤,徐宪成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干,徐宪成饱读诗书,对于史书更是颇有研究,自祖龙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皇帝出世以来,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太监会有好下场,哪怕魏忠贤如今再得宠,权势再大,在徐宪成看来魏忠贤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其倒台是必然的。 现在魏忠贤权势滔天,满朝上下大部分全是阉党,之前掌控朝政的东林党已被阉党打压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尤其是杨涟、左光斗等人身死,叶向高、孙承宗先后告老还乡后,东林党已没有了当年的威风,被阉党彻底击败只是时间问题。 但盛极而衰,一旦东林党彻底垮掉,魏忠贤又将何去何从?之前徐宪成没见过天启皇帝,而现在的徐宪成却不一样,虽然他和天启皇帝的接触只是在营造工作上,相互的交谈也仅限于此,可徐宪成却发现天启皇帝绝对不是传闻中的“昏君”,在他看来天启皇帝极为聪明,和魏忠贤之间的主次关系更和传言中的不符,再联想到之前朱慎锥曾经和他谈论过的一些事,加上这些年徐宪成自己所经历所见后的判断,他断然可以肯定,魏忠贤无非就是天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罢了。 天启皇帝用魏忠贤的目的是要对付东林党,从东林党手里夺权。所以等到东林党覆灭,魏忠贤也就完成了赋予的任务。鸟尽弓藏、兔死狐悲,魏忠贤的下场恐怕早就注定,跟着阉党是没什么前途的,在天启皇帝处置完东林党后,那么接下来就轮到魏忠贤和他的阉党了。 天启皇帝的目的最终就是要大权独揽,从而真正君临天下。徐宪成已看明白了这点,所以他认为这时候无论是那一派都不加入的最为妥当,只有把自己置身度外,等待之后的局势变化,在最恰当的时候再做选择,这才是最为稳妥的。 听完徐宪成的话,朱慎锥心中略有惊讶,他没想到徐宪成居然看得如此明白,头脑也如此清醒。 “原本此次来京我是担心你年少气盛,毕竟官场凶险,而今京师又是暗流涌动,一个不慎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没想是我多虑了,既然你看得明白,我也就放心了。” “让姐夫关切,小弟实在惭愧。”徐宪成起身,郑重给朱慎锥行了一礼。 “自家人,我能不为你着想?更何况临行之前,伱姐姐多有叮嘱,岳父岳母那边也甚是挂念。” “小弟让家人如此牵挂,心中实是……。”徐宪成感慨道。 摆摆手,让徐宪成坐下,朱慎锥问道:“如此,你又有什么打算?等年后正式授官,是准备留在京师还是去地方任职?可有什么想法?” 徐宪成微微摇头道:“现在局势不明,要说打算倒也不算不上,仅仅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不过姐夫放心,东林党和他人拉拢,这浑水我是绝对不会掺和的,眼下阉党势大,我一个新科进士卷入这样的漩涡,到时候恐怕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复社那边略有些麻烦,只能暂时拖延一二,反正眼下复社只是在江南折腾,我这边授官还有些时日,就算真授了官职,我一个区区六品官,在朝中也不起眼,更做不了他们所谓的大事。” “如此,各方虚与委蛇罢了,静观局势变化即可,这样是最稳妥不过。再者,我如今再工部观政,负责的又是三大殿营造一事,正好也能就此避开漩涡,倒也算是不错的安排。” “这么说,你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甚至几日不回家是故意为之?”朱慎锥忍不住插问。 徐宪成微微点头,冲着朱慎锥挤眼笑道:“不如此,如何能躲开麻烦?再说了,既然食君之禄,当为朝廷做事,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哈哈哈!”朱慎锥仰天大笑,徐宪成也笑出了声。 笑罢,徐宪成告诉朱慎锥,至于授官的事他暂时还没仔细考虑,毕竟最终授官如何这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不过在工部这些日子里,徐宪成对工部倒有了些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正式授官后留在工部或许也是一个好去处。 毕竟现在无论是朝堂还是地方都不太平,如去地方,按照他的品级大概率是当知州或者一府的通判,地方上情况也不简单,徐宪成官场没多少背景,并没有十足把握当好地方官。而在京师各衙门中,相比其他衙门,反而工部相对纯粹些。 再说了,三大殿的修缮还需要时日呢,什么时候全部修缮完成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假如到时候直接留在工部,继续负责营造的事对徐宪成来说再好不过,哪怕三大殿修缮结束,徐宪成也可以找一个其他项目去负责,做点实事总比卷入朝堂争斗的更安全些,也可以借此不引人注目。 徐宪成的想法让朱慎锥很是欣慰,来之前他就担心徐宪成少年进士血气方刚,一头扎进官场被人一忽悠就忘乎所以,从而惹上大祸。可没想徐宪成比自己想象的更稳重不少,把局势看得明明白白,心中更是想得清清楚楚。 当初他去游学这一步算是走对了,如果没有徐宪成之前一年多的游学生涯,走遍了山川,看过了各地民生,又结交认识了各式各样的人,从中有所感悟,如今的徐宪成恐怕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单纯读书人呢。 老话说的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一点都没错,恰恰因为如此,徐宪成才会这样快速成长起来,有了今日让朱慎锥的刮目相看。 放下心来,接下来的谈话就轻松了许多,天色也晚,朱慎锥留徐宪成用了晚饭,让人去附近叫了一桌席面,两人喝着酒继续交谈。 酒过三巡,朱慎锥问到了徐宪成在京师的生活等,他说见过徐宪成现在所住的小院,那个地方离衙门和紫禁城略有些远了,每日出入有些不便,而且小院条件也不好,倒不如换个地方居住更妥当些。 自己这个院子是自家的产业,如徐宪成喜欢的就把原来的住处给退了,搬来这居住就是了。至于平日的开销也不用担心,院子里什么都有,不需要再添置什么,自己这一次来还给徐宪成带了些银子,虽然不多,但足够徐宪成舒舒服服的生活了,作为朝堂命官,又是新科进士,徐宪成住破院子里,身边也没下人使唤总是说不过去,何况他姐姐徐静秋也是这样想的。 说着,朱慎锥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房契和银子,看着这些徐宪成心里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自己这个姐夫帮了他良多,当年自己游学时就是如此,眼下又是如此,再想到两年未见的姐姐,徐宪成的眼睛不由得微微湿润。 但徐宪成还是拒绝了朱慎锥的好意,他告诉朱慎锥自己身上不是没钱,之前朱慎锥赞助自己的银子还留着些呢,而且中了进士后他也得了些礼金和朝廷给的安置费,再加上朝廷的俸禄,足够自己在京师生活了。 院子自己肯定不能住的,这个院子在徐宪成看来有些太好了些,一旦他搬来这里居住说不定会引人注意,毕竟徐宪成的家境如何许多人都知晓,在京师这么一处位置不错的宅院,以徐宪成的财力要买下来根本就不可能。 万一有人心查起来,从而查到宅院的来历就不好了。何况现在的徐宪成还是要低调些的好,自己所住的小院虽然破,可收拾的干干净净,而且自己也住了些日子了,街坊邻居也都熟悉,住在那边已习惯了,何必再搬呢? 至于银子,徐宪成并没拒绝,爽快地收了下来。有些银子旁身总是好的,何况这还是姐姐姐夫特意送来的,如果不收,未必会伤了姐姐姐夫的心。 听完徐宪成的解释,朱慎锥也没再劝,点点头把房契给收了回去留下了银子。但就算这样,朱慎锥还是留了一封信给徐宪成,告诉他如果哪天在京师碰到过不去的槛或者危险,可以凭这信去某处找一个叫张锡钧的人求助,只要见到人,把信交给对方,对方一定会全力帮他,这也算是给徐宪成上了一道保险。 第三百六十五章 反扑 当夜徐宪成留宿在朱慎锥这,第二日清晨他就早早走了。 三大殿的修缮工作还在继续,徐宪成是一个做事极为认真的人,自然不会因为朱慎锥的到来旷工,何况三大殿真正的监工可是天启皇帝,徐宪成每日都会早去现场,说不定什么时候天启皇帝兴致来了就会跑来视察一番,要是徐宪成不在可是不好。 徐宪成走后,朱慎锥也起了身,在院子里打完拳后用了早饭,吃完歇息了片刻,就让人去寻了张锡钧,既然来了京师不见张锡钧是不可能的,何况他也好久没见他了。 半个多时辰后,张锡钧急急赶来,进了门快步就朝着正屋而去,到正屋前一眼就看见朱慎锥站在门口,一脸笑容地望着自己,张锡钧连忙快走几步,上前就是一个大礼。 “见过主公……。” “呵呵,不必多礼。”不等张锡钧拜下,朱慎锥伸手就去搀扶,可就算这样张锡钧还是恭恭敬敬给朱慎锥行了一礼。 搀着张锡钧的手,朱慎锥热情地把他迎进了正屋,等上了茶后挥手让人退下,这才仔细打量起张锡钧来。 好久不见,张锡钧除了比之前略胖些外,模样没什么改变,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但他的气度却比之前更沉稳了许多,虽然穿着只是一身普通的道袍,可坐在那边隐隐有了些上位者的模样。 心中微微点头,张锡钧这样子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虽然张锡钧在京师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可实际上张锡钧却没人敢惹的存在。 知道的人自然知道,张锡钧和魏良卿颇有交情,出入魏府是寻常的事,就炙手可热的魏公公那边,张锡钧也是挂了号的。 而且张锡钧虽然和魏良卿交往密切,却又不属于阉党一系,非但如此,张锡钧平日里乐善好施,更好广交朋友,他交朋友不管你什么党什么派,哪怕是东林党一系中张锡钧也有几个交情不错的好友。 在现在东林党和阉党斗的激烈,朝中各自站队“火拼”的节骨眼上,张锡钧反而置身度外逍遥自在。非但如此,张锡钧在有些时候还会在两党争斗中说和一番,当然前提是他从不参合重要的争斗,只是在一些皮毛小事,又或者不怎么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张锡钧会出于朋友的份上说两句好话,从而周旋一番。 这样一来两边都会给张锡钧点面子,让他如鱼得水左右逢源。而且受了张锡钧的恩惠,无论是东林党或者阉党,还是那些官职不高却卷入两党争斗之中的普通官员,在张锡钧的调和下能避开风险,从而脱离险境。 一时间,张锡钧在京师的名气不小,这倒和田尔耕当初笑他类似于汪文言有几分接近。不过张锡钧和汪文言最大的不同是他不会像汪文言那样直接站队,同时对官职地位极其热衷,张锡钧所做的这些只是为了朋友而已,这也让各党私下对张锡钧为人的佩服,但凡张锡钧要护住的人,看在张锡钧的面子上都不会太过为难,反正大家也知道张锡钧聪明的很,他护的人基本都是不怎么起眼的小人物,不属于两党的中坚,卖一个面子何乐不为呢? 如此一来,张锡钧借着此举在京师的地位稳固,还拉拢了不少可用之人。别看这些人大多官职不高,只是在朝的中下级官员,可这些人的潜力却不小,未来这些人联合起来,同样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两人坐定,朱慎锥询问起张锡钧在京师的情况,虽然他们之间一直有书信来往,但面对交谈上一次还是张锡钧来京师之前呢。 对于朱慎锥,张锡钧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即就讲了讲自己在京师的所为,包括他在两党之间调和的作为等等。听完这些后,朱慎锥若有所思,一时间没怎么说话。 看着朱慎锥平静的表情,张锡钧一时间也不知朱慎锥对自己这么做表示什么态度,等了片刻见朱慎锥依旧没说话,忍不住就开口询问了起来。 “此事如此倒也不能说错,可人心复杂,尤其是这些读书人当官的,今日对你感恩戴德,可明日又有如何态度谁也无法得知。常言说的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呀。” 心中一惊,张锡钧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凝神细想后起身,郑重其事向朱慎锥深深一礼。 “主公说的是,此事倒是我想岔了,这人心的确难测,我想的有些简单了,如不是主公提醒,我犹在梦中呢。” 摆摆手,朱慎锥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如此打算实际上倒也不错,左右逢源无论最终谁胜谁负,都有利可图。” 张锡钧叹道:“我的确是如此想,可却没想到主公刚才所言,仔细琢磨后差一点惊出一身冷汗,我虽未入官场,可这几年在京师官场之事见得不少,其中的肮脏根本不能为人言,这人形形色色,无法一概而论,如真错帮了小人,到头来反而误了自己。” “我之错,误自己也就罢了,可一旦误了主公,我张锡钧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见张锡钧明白过来,朱慎锥也不再多说,好言安慰了他几句。眼下还不至于如此,张锡钧心里清楚就行,接下来如何弥补,又如何去做,以张锡钧的聪明自然能善后,朱慎锥就不用再多说了。 接着,朱慎锥询问了张锡钧朝中的情况,相比徐宪成,张锡钧对此知晓的更多,也更为清楚。 张锡钧仔细同朱慎锥讲解了目前局势,不仅是朝堂上的,还有其他方面的,仔仔细细说得明明白白。 “东林党眼下大受打击,阉党气焰嚣张无比,东林党在朝中元气大伤,已没什么还手之力。不过话又说回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林党毕竟掌控朝政多年,阉党要彻底弄垮东林党也不是易事,近来东林党有不少人私下串联,意图反扑。” “如何反扑?” “辽东!”张锡钧伸手朝东北方向指指,正色道:“孙承宗去职后,高第任辽东经略,辽东巡抚位暂时空缺。” “高第任辽东经略是皇帝指定的,他并不属于阉党,也非东林党人,而且高第起复是下的中旨,以他替代孙承宗,背后恐有深意。” 微微点头,张锡钧这话让朱慎锥表示认同,对于高第的情况之前张锡钧曾经有过书信给他,而之后朱慎锥也了解过高第的情况,高第虽然是老臣,也是能臣,可高第却不是辽东经略的合适人选,以能力来说根本就不能和孙承宗相比,天启皇帝把高第摆在这个位置的确有着深意,恐怕是拿高第当一个工具人,用来临时替代孙承宗。 张锡钧继续道:“孙承宗去职后,朝廷不再设蓟辽督师职务,高第这个辽东经略名不副实,魏忠贤如今有意打算让袁崇焕接替辽东巡抚之职,不过眼下辽东建奴有所异动,再加上高第刚刚到任,此事还没来得及办。” “袁崇焕?”这个名字可是大名鼎鼎,让朱慎锥微微一惊。 后世,圆嘟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可是被不少人吹捧为“大明最后柱石”的,没想到今天却在张锡钧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伱是说袁崇焕是魏忠贤的人?”朱慎锥略有诧异追问。 张锡钧点头道:“早在一年多前,袁崇焕就暗中投了魏忠贤,去年的时候袁崇焕本应丁忧回乡,后来也是魏忠贤出力这才下旨夺情起复,为此袁崇焕回辽东之时途径京师拜见皇帝,也去单独见了魏忠贤……。” 张锡钧的消息自然不会有误,魏忠贤的一举一动根本瞒不过张锡钧,更何况张锡钧和阉党不少人关系密切,知晓不少外人所不知的秘闻。 听完张锡钧所说的袁崇焕和魏忠贤的事后,朱慎锥不由得继续又问刚才张锡钧所提到的东林党反扑计划,这又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张锡钧告诉朱慎锥,看起来是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自孙承宗去职以来,东林党没了核心人物,之前的大佬叶向高也告老还乡,内阁首辅已是魏忠贤的人,再加上杨涟、左光斗等人凄惨下场,如今东林党元气大伤实力大损,已没了直接和阉党抗衡的力量。 可就算这样东林党还是咬牙死挺,意图反扑。眼下最好的机会就是辽东战事了,孙承宗去职后,高第成了辽东经略,可实际上前线的兵权又在袁崇焕的手上,袁崇焕又是魏忠贤的人,魏忠贤意图让袁崇焕接替辽东巡抚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少,一旦袁崇焕接替了辽东巡抚,那么整个辽东军政就全到了魏忠贤手里,阉党必然实力进一步大增。 这种后果是东林党不愿意看见的,所以东林党决定从高第下手,意图借现在辽东战端再开的机会逼迫袁崇焕从宁远撤军,表面上是保存实力,以山海关防线为确保,稳住辽东局势,其实上是想借撤军一事让袁崇焕主动放弃宁、锦一线,断绝他接替辽东巡抚的可能。 此外,东林党还在后勤上做了手脚,意图削弱辽东的防守力量,到时候假如袁崇焕不肯退兵,死守宁远的话,在这方面卡一下,宁远没了后勤粮草、军资的支持,以孤城待守根本无法持久,到时候袁崇焕必然战败。 一旦袁崇焕战败,东林党就能群起而攻之,然后以此为由对阉党进行反扑,从阉党手里再一次夺回辽东军政之权。只要这个谋划成功,东林党就有了继续和阉党争斗的底气,至于其他的东林党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第三百六十六章 交代 “蠢虫!” 听完张锡钧的讲述,朱慎锥气得脸都黑了,东林党真是无所不用,居然拿大明的国运来作为赌注,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么? 虽说这些年朱慎锥一直暗中准备,可在朱慎锥的心里他却是很复杂的。一方面朱慎锥是想在乱世到来之前积蓄力量,不仅能够自保,如有可能还能争一争这天下。 另一方面,作为炎黄子孙,朱慎锥却不愿看见历史上那样野蛮战胜文明,建奴入关,烧杀抢掠,毁我衣冠,去我精神,让泱泱中华大国成为后人所耻笑的东亚病夫,而自己子孙后代剃掉前额的头发,留着可笑的金钱鼠尾,被打断了脊梁骨,张开奴才闭口主子的模样。 在朱慎锥看来,无论是阉党还是东林党,他们再怎么争斗只是内部的争斗,两方面实际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谁赢谁输,这天下依旧是大明的天下,也是汉人的天下。 可引入外敌,借用外力来打击政治对手,甚至以出卖国家的利益来达到目的,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东林党如此所为完全只顾自己私利却不顾国家安危,实在该杀! “此事魏忠贤可知晓?”朱慎锥追问道。 “魏忠贤当然知道。” “既然他知道,难道没采取措施?”朱慎锥继续问。 张锡钧微微摇头:“魏忠贤的阉党虽占上风,可要说彻底击垮东林党却还未到这个地步。更何况,阉党中人做实事还是可以的,但要论耍政治小手段,东林党那些伪君子却更胜一筹。” “此事东林党做的正大光明,一切程序丝毫挑不出毛病,更拿孙承宗在辽东一事大做文章,说什么既然当初孙承宗在辽东多年耗资无数,却未能解决辽东建奴,所设防线更被评击,再有之前的柳河之役,辽东策略得失已有定论,既然孙承宗是错的,那就应该拨乱反正,重新调整辽东战略,放弃宁锦防线,后撤山海关。” 听到这回答朱慎锥哑然失笑,东林党看来也有聪明人啊,这是以阉党之矛去击阉党之盾呢。 当初孙承宗被迫去职不就是因为这些原因么?为了搞掉孙承宗,借着柳河之役战败,阉党一伙人在朝中大肆评击孙承宗,弹劾的奏章满天飞。无不指责柳河之役孙承宗负主要责任,而孙承宗这些年在辽东耗资何止千万,却始终没有解决建奴,除了搞军事和经济封锁外,花了朝廷那么多银子,用了那么多时间,只是在辽东铸了几个城罢了,如此下去辽东什么时候能够评定?建奴又什么时候能够消灭? 其实满朝上下的人心里都清楚,孙承宗在辽东的战略部署是没有问题的,所谓的柳河惨败其实损失也不大,明军虽然有伤亡,但后金建奴那边也是一样,更何况此战还杀了建奴一个固山又带回了几百辽民,不能说没半点战绩,从这点来说只是明军吃的亏比后金建奴更大些罢了。 此外,柳河之役和孙承宗也没什么直接关系,当初做决定者是山海关总兵马世龙,孙承宗根本就不知道马世龙的安排,更不是直接责任人。 但为了搞走孙承宗,魏忠贤的阉党借题发挥,在柳河之役上夸大其实,硬生生就把帽子扣到了孙承宗头上,顺手还把辽东巡抚喻安性给牵连了进去。 这样做的目的大家都清楚,无非就是要整走孙承宗,从而给东林党进一步打击罢了。 当时的东林党据理力争,为孙承宗争辩,可柳河之役的“惨败”却是事实,何况魏忠贤做这个事的时候早就禀报过天启皇帝,拿掉孙承宗,这一步是天启皇帝默许下进行的,在这种大势下,孙承宗的去职已是铁板钉钉,再也无法改变。 虽然孙承宗事后告老还乡,可魏忠贤也不傻,他很清楚孙承宗在辽东的战略是正确的,因为自从孙承宗去了辽东之后,辽东的战局就稳固了下来,这几年来后金建奴在大明的封锁和以守代攻战术下过的极为艰难,孙承宗的战略部署继续沿用,用不多几年恐怕辽东建奴就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这也是魏忠贤搞走孙承宗后,又意图用袁崇焕来替代,并支持袁崇焕在宁远继续驻守的真正原因。可魏忠贤万万没想到,前脚刚用那些理由解决了孙承宗问题,后脚东林党就用同样的理由借题发挥,提出了战略后撤直接放弃宁锦一线的建议。 这样让魏忠贤很是难受,毕竟扣在孙承宗脑袋上的帽子还在,孙承宗去职也只是刚发生的事。既然你们阉党拿这些罪名和问题逼迫孙承宗去职,那么东林党现在用同样的理由提出这些建议不是理所当然的么?难不成孙承宗在的时候他所做的事是错的,他一去职这些事就变成对的了?如此双标,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你魏公公权势再大,也不能这样不要脸吧?现在我们东林党只是用你们阉党提出的问题进行纠正,难不成伱们阉党还要反对?没这样干事的!这不等于把天下人都当傻瓜了?如此不弹劾你才怪。 东林党这一招弄的魏忠贤很是难受,他虽然是地痞混混出身,更对所谓的道德不屑一顾,为了达到目的,魏忠贤可以不择手段。可再怎么说,魏忠贤还是要点脸的,何况他现在的身份早就不同了,当着所有人面捏着鼻子去否定自己的话,甚至在朝堂上指鹿为马,魏忠贤还做不出来,他毕竟不是赵高。 如此,双方对于辽东问题的态度上一时间形成了僵持,此外孙承宗去职后朝廷不再设立蓟辽督师,任命了高第为辽东经略。 高第不属于阉党,魏忠贤对高第的影响不大,而高第虽然也不是东林党,可在政治观点上却靠近东林党,再加上作为传统文人,高第先天就亲近文官集团疏远阉党,所以高第上任以来所作出的姿态也是赞同东林党看法的,意图放弃宁锦防线,后撤军队至山海关。 如此,东林党和阉党就这事开始扯皮,再加上东林党眼下虽然损失不小,可在朝堂上依旧还有一定的影响力,各部中东林党的人也有不少,不直接对抗私下做点小手段,给对手制造点麻烦,这点东林党还是能够做到的。 搞明白了这些,朱慎锥也是无语,只能摇头长叹。 他曾经读过历史,历史上提到大明实亡于党争,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如今的党争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为了斗倒对方无所不用其极,更不惜以损失国家的利益作为代价。 这些事朱慎锥也插不上手,更没可能影响到两党的决定,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无非只有感慨罢了。 朝堂上的事朱慎锥无能为力,也管不了那么多,不过自己的事他还是要和张锡钧仔细交代一番。 除去同张锡钧说了些事外,最后朱慎锥还把徐宪成的情况告诉了张锡钧,让张锡钧在适当的时候关照一下徐宪成。 这所谓的关照不是要让徐宪成升官,如果是这样的话朱慎锥就不用刻意交代了,只要书信一封就能让张锡钧找魏良卿办到。 以目前阉党的权势提拔一个新科进士毫不费力,可朱慎锥并不想这么做,他要做的是让张锡钧不受阉党和东林党两党注视,最好是游离两党之外,安安稳稳在工部当一个小透明即可。 之前和徐宪成的谈话,徐宪成的回答让朱慎锥很是欣慰,自己这个小舅子很聪明,局势也看得明白,更没有少年人的那种冲动,这也让朱慎锥放心了不少。 同时朱慎锥也觉得徐宪成打算留在工部的想法不错,与其之后授官去了其他衙门,倒不如在工部这个能够做点实事的衙门呆在,也能避免卷入政治旋涡。 但徐宪成之后要留在工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新科进士在六部观政是一回事,可观政结束后正式授官又是另一回事。一般来说,正式授官都会调离原来观政的部门,留下来的只是少数,所以徐宪成想继续呆在工部,背后还需要运作一番。 让张锡钧今天来的目的除了要见张锡钧外,徐宪成的事也是其一,这个事张锡钧出面是再好不过。以张锡钧如今在京师的身份地位和关系网,要帮徐宪成留在工部不难,张锡钧有无数个办法能够做到这点,同时也能帮徐宪成撇清和阉党、东林党各方面的关系。 听完了朱慎锥的要求,张锡钧表示这个事没任何问题,他一定会妥善安排,徐宪成留在工部铁板钉钉,而且不会有人知道徐宪成背后的背景,另外如有党争牵连到徐宪成的,他张锡钧也会出手助,替徐宪成解决到这些麻烦。 “如此甚好,此事就拜托了。” “主公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应当做的。” 点点头,对张锡钧的态度朱慎锥很是满意,他默默想了想又对张锡钧道:“你是聪明人,眼下京师的风云你也看得明白,如未来有变,无需顾虑太多,成大事不拘小节,当以保全自身为首。” 这句话一出,张锡钧神色中略有感动,他什么话都没说,起身郑重其事向朱慎锥行礼,朱慎锥也不拒绝,微微颔首,受了他这一礼。 第三百六十七章 老奴西征 这一次来京师朱慎锥并没停留太久,在处理完徐宪成和张锡钧的事后,朱慎锥又在京师呆了几日,好好看了看这个帝国的中心,赶在年前动身返回平阳。 离开京师这一日,朱慎锥出了城,沿着官道走了一段路后,他情不自禁回望京师。 虽然已离了一段距离,可京师巍峨的城墙依旧清晰可辨,望着京师方向,朱慎锥心情有些复杂,他看了许久才扭转回头,上马续行,很快就带人远去再也不见。 几日之后,朱慎锥回到了平阳,抵达平阳时已是腊月二十八了,天启五年即将过去,天启六年转眼就要来临。 新年刚过几日,还没等到元宵呢,辽东后金的老奴努尔哈赤就按捺不住了,集结大军从沈阳倾巢而出而出,亲征辽西。 前些年,因为孙承宗担任蓟辽督师,让努尔哈赤吃尽了苦头。 在孙承宗来之前,后金建奴在辽东可谓是所向披靡,短短数年中实力大增,甚至有了直接和大明抗衡的军事力量。 但努尔哈赤毕竟根基不深,女真人在辽东的人丁有限,再加上辽东苦寒之地,出产不多,女真人又不是明人,一直以来女真人靠的是渔猎为生,虽然女真人骁勇善战,可却不懂耕作生产,为了维护统治,女真人所用的办法无非只有两个,一个是掠夺,第二是抓辽东的明人为奴,令其耕作以供养己身。 之前几场战役,后金建奴虽都是大胜,一举击垮了大明在辽东的精锐部队,所占的地盘和人口也急剧扩张。不过这些胜利并没有彻底改变后金建奴的本质,相反更让后金建奴通过几场大胜后有些忘乎所以起来,再加上地盘在短时间内的扩张,也使得后金建奴的统治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稳固。 假如大明在辽东的军事战略依旧不变的话,努尔哈赤完全可以利用女真人的善战继续击破明军,从而从明军手里获得所需要的物资。此外,假如能拿下山海关就更好,只要没了山海关的庇护,由辽东通往大明的门户就彻底打开,到时候女真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依靠不断掠夺大明加强自身,同时也能借此不断消耗大明的实力。 但这一切都在孙承宗担任蓟辽督师后就彻底改变了,孙承宗的战略方针看起来不怎么样,实际操作起来也耗资巨大,更一直避免和后金建奴正面交战,只依靠强大的后盾和后金建奴硬拼消耗,同时再采取军事和经济上的双重封锁。 起初孙承宗这么干努尔哈赤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孙承宗一介书生而已,这仗哪有这么打的?而且后金建奴那时候刚刚赢了辽西之战,就连大名鼎鼎的熊廷弼都被他们赶到了山海关,龟缩在山海关不敢东进一步。 拿下山海关以东的大量土地,又获得了不少人丁,努尔哈赤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而那时候也因为占的地盘太大了,后金建奴没那么多人去驻守,只能放弃了宁远、锦州等地,暂时收缩回去,稳固地盘,等打算把吃下去的东西给消化后,再领兵继续和明军干架。 从这点来说,努尔哈赤的选择并不算错,毕竟后金建奴虽然能战,可他们的人丁基础和薄弱的生产能力决定了快速扩张后必须面临的统治问题。 没有庞大的人口基数,后金建奴没办法占住那么多地盘。而没有充足自给的生产能力,后金建奴也不可能依靠仅仅掠夺的方式来维持统治。 努尔哈赤号称十三副铠甲起兵,他最初只是大明建州左卫指挥使,因为当年的辽东总兵李成梁养寇自重,努尔哈赤这才有趴在大明身上吸血不断壮大自身的机会。 在通过一系列军事行动,先是统一了建州女真,接着又并吞了海西女真后,努尔哈赤设立八旗制度,实力大增后的努尔哈赤彻底撕下伪装,以所谓的“七大恨”发动叛乱,自立后金政权。 自萨尔浒之战后,努尔哈赤率领后金八旗对明军的几次战役都获得大胜,后金政权也快速膨胀起来,更因为八旗的骁勇善战,甚至有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传闻。 可不管如何,努尔哈赤的八旗人数并不多,起兵后的努尔哈赤手中兵力最多也不过六万而已,整个后金算加上老弱和妇孺等,人口也没超过十五万。 萨尔浒之战后,后金声势大振,努尔哈赤为了解决人口不足的问题不断吞并各野女真部,或掠夺辽东其他部落编入八旗,直到今日后金八旗总人口也不过二十万不到,其中八旗战兵就更少了,几次大战后金方面也有损伤,眼下充其量也只有不过八万上下。 这些还不包括从大明掠夺的明人和其他族人,这些人不属于八旗,实际上就是八旗的奴隶,也称“包衣”,其作用是利用明人耕作生产基础为八旗提供资源罢了。 从各方面来看,所谓的后金政权并不稳固,他只是一个畸形军事集团罢了,除了军事上比较强悍外,政治、社会结构包括基础生产都很薄弱,这样的政权如果不能保持继续扩张,一旦停滞下来后,其内部的矛盾不断激化,必然会在很短时间内垮掉。 孙承宗的眼光毒辣,一眼就看明白了这点,这也是孙承宗在辽东执行这种战略的最大原因。 经过这几年的封锁,再加上宁远等城的修筑完毕,大明在辽东虽然还未和后金展开过大规模交战,可仅凭这些手段,孙承宗就直接掐住了后金建奴发展的可能,同时利用封锁让后金建奴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前面说过,女真人是渔猎民族,不懂耕作生产,八旗又是努尔哈赤创建的战争机器,战斗力虽然强悍,却同样给后金带来了巨大的后勤压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后金内部许多问题不断,尤其是因为长期封锁导致后金仅靠旗下包衣耕作根本满足不了需求,庞大的军事集团每日所需的物资消耗就不是一个小数,假如是以前,凭借着四处掠夺还能勉强维持,可现在孙承宗的封锁政策让后金在辽东根本突破不了明军的铜墙铁壁,明军只要牢牢守住几个关键点,再把辽东军民从一线撤回,制造中间的无人区域,后金建奴既打不破明军的坚城,更攻不进山海关,就连想掠夺辽东军民的物资作为补给也做不到,久而久之,等到后金之前掠夺的物资尤其是粮草不断消耗后,问题就出现了。 现在努尔哈赤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整个后金军事集团马上连饭都吃不饱了,没了粮食八旗兵再能打也没用,人吃不饱饭怎么能够上战场?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不用明军来攻,恐怕八旗内部就得分崩离析。 去年年末时,一个好消息终于传来,让快要抓狂的努尔哈赤大喜过望。他怎么都没想到大明居然撤了孙承宗,仅仅因为一个小小的柳河之役就把孙承宗给赶回了老家。 孙承宗一走,努尔哈赤高兴的手舞足蹈,这个老家伙这几年压得他气都透不过来了,要继续让他这么在辽东封锁下去,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后金政权弄不好就得垮台。 现在好了,大明自己帮后金搬走了绊脚石,接替孙承宗的人是高第,高第这人努尔哈赤并不陌生,毕竟努尔哈赤之前也是大明的官员,作为三朝老臣的高第,他们以前虽没打过交道,可也听说过一二。 在努尔哈赤眼里,高第充其量就是一个和王化贞差不多的文官,其才能根本比不上孙承宗,就连之前的辽东经略熊廷弼也远不如。以高第替换孙承宗,这不等于给了后金打破封锁的最好机会?想到这努尔哈赤哪里还能按捺得住?当即就开始着手准备。 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好不容易集结完军队,可这时候也到了过年的时候。努尔哈赤忍耐着先过了年,等这年刚刚过完,连元宵节都没来得及过,等不住的努尔哈赤就迫不及待地率领大军倾巢而出,冲着辽西宁远杀气腾腾而去。 正月十七日,努尔哈赤的大军渡过辽河,十八日在宁远的袁崇焕接到了努尔哈赤出兵的消息,马上召开前线军事会议,进行战前布置。 袁崇焕一方面让满桂、祖大寿、左辅、朱梅四人分别负责驻守宁远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亲自带炮管彭簪古和自己在邵武收的家丁罗立各负责城防火炮。 同时袁崇焕派人出城,焚毁城外民居、积储,采取了清壁坚野之策,做好兵临城下的准备。 此外袁崇焕还让人给朝廷、前屯、山海关各处送去急信。 朝廷方面袁崇焕上报努尔哈赤出兵的消息,并且表示自己坚守宁远的决心。对于前屯、山海关等地,袁崇焕让他们随时坚守二线,同时拦截逃兵,但凡见有从前线逃回的逃兵一律格杀勿论。 对于刚刚上任的经略高第,袁崇焕也特意去信一封,他知道高第一直是保持放弃宁远态度的,所以信中袁崇焕除了再一次重申自己会和宁远共存亡的决心外,还叮嘱高第坚守山海关不要增援宁远,以免努尔哈赤故伎重演围城打援。 虽说他和高第在军事上意见不同,可现在辽东危机之下,暂时把个人矛盾放到一旁还是很必要的。而且一旦高第乱了阵脚非但帮不上自己忙,反而会给自己添乱,既然如此倒不如给高第一个坚守的理由,省得高第头脑一热出兵救援,一旦被努尔哈赤趁机击破,反而会给宁远带来重大打击。 第三百六十八章 宁远之战 做完这些布置后,袁崇焕召集宁远守军训话,在训话中袁崇焕慷慨激扬表示自己同宁远同存亡的决心。 战前动员上,袁崇焕不顾身份向众将士下跪,高呼“苟能同心死守,吾为牛羊以报,亦所甘也!”刺血为书以表决心,还特意弄来一把稻草放进嘴里大嚼,以表示自己所言不虚。 袁崇焕这一套如果面对读过书的人恐怕没多少用处,可对付这些头脑简单大多数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丘八却是效果颇佳。当即宁远守军士气大振,心中无比感动,叫嚷着要和袁崇焕同生共死,坚守宁远。 安抚完将士,袁崇焕回到帅府第一时间就去了屋里,把手指往嘴里一抠就抱着恭桶哇哇吐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把吞下去的那稻草全吐出后,袁崇焕这才松口了气。这些稻草可不是什么好玩意,他所谓的牛马以报也只是说说罢了,难不成他袁崇焕还真成牛马了?自己的胃口可没消化这些的可能,要不早点吐出来,弄不好得大病一场不可。 休息一晚,第二日袁崇焕亲自穿上铠甲巡视城防,每到一处不仅仔细观察城防情况,还和士兵谈话打气,这样的姿态更让满城将士为之感动。 几天后,也就是正月二十三日,努尔哈赤的大军终于抵达了宁远城下,面对后金大军的抵达,站在城头的袁崇焕身子微微颤抖,这倒不是怕的,而是他心情激动所至。 在镇守宁远这几年里,袁崇焕不是没和后金交过手,作为前沿防线的宁远是后金建奴要打破封锁的第一道壁垒,这几年中后金几次来犯,双方互有交手,从整体来说明军这边依靠着宁远城坚固反而占了些便宜,使得后金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后金老奴努尔哈赤亲自领军,而且是倾巢而出。 宁远虽是孙承宗花了大量银子用了极大的代价几年修成的坚城,也是明军在辽东战场上向后金腹地打下的一颗钉子。但整个宁远城的兵力其实不多,眼下宁远的守军也不过一万而已,而面对的却是后金的主力,更重要的是带兵的人是努尔哈赤。 一直以来,袁崇焕都认为自己文武全才,其才能丝毫不亚于孙承宗。虽然他不仅被孙承宗看重,如今更投了魏忠贤,在孙承宗去职后,袁崇焕没能接替蓟辽督师职务,而朝廷也撤掉了蓟辽督师之职,再以辽东经略替代。 按理说,高第担任经略后,辽东巡抚的位置应该落到他的头上。可惜的是袁崇焕之前刚刚升官,眼下朝中争斗激烈,魏忠贤告诉他辽东巡抚的职位要等一等,眼下再升袁崇焕的官有些难度,不过让他放心,辽东巡抚暂时不会给别人,这个位置肯定是留给他的。 吃了这么一颗定心丸,袁崇焕自然心里高兴,可同样也有些不满足,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最适合接班孙承宗的人,可现在就连一个区区辽东巡抚都未到手,魏忠贤如此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天下人看看他袁崇焕的本事吧。现在努尔哈赤领军来犯正是时候,只要坚守宁远,打退努尔哈赤,那么自己的功劳足以有资格坐上辽东巡抚之职,甚至替代高第也不是没有可能。 袁崇焕向来胆大,得知努尔哈赤领兵渡过辽河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决定,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放弃宁远就等于放弃了自己前途,退回山海关后,自己巡抚之职就彻底落空了,更不用说当辽东经略甚至蓟辽督师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袁崇焕权衡利弊之下决定坚守宁远,毕竟宁远是他亲手所建,又是亲手布防,对于宁远的坚固和火力之猛袁崇焕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况宁远还有一万精锐守军在手,只要自己死守,未免不能成功。 努尔哈赤抵达宁远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向袁崇焕劝降,并声称自己拥有二十万大军,区区宁远小城如不开城投向,那么必然是城破身亡的结局。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袁崇焕肯投降,他努尔哈赤必然重用,到时候不仅会给袁崇焕高官厚禄,还会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袁崇焕,让他富贵传代。 对于努尔哈赤的劝降信,袁崇焕是嗤之以鼻,当即回信就把努尔哈赤嘲笑了一番。 他告诉努尔哈赤自己是大明官员,深受朝廷重用,怎么可能投降他一个小小建奴头领?至于什么高管厚禄更是可笑之极,他好好的大明官不做去部落当官?脑子进水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而努尔哈赤要把女儿嫁给他更是不屑一顾,一个建奴的女儿再贵重也是建奴,先不说长的漂亮不漂亮,仅仅身上的那股子骚味自己就吃不消,这等福分还是算了。 至于努尔哈赤吹嘘的二十万大军更是瞎扯,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儿不识数,难不成还看不明白城外军队的规模么?你后金满打满算才多少人?二十万大军?除非你老奴能把所有八旗人丁加包衣全拉出来还差不多。 现在你手上能用的兵力撑破天也就十三万人,而且这个十三万是打了引号的,去掉随军的辅兵、包衣什么的,八旗兵能有六万就算不错了。还二十万大军?伱以为是当年曹操赤壁之战那会?那时候曹操一共十五万人,就敢号称八十万大军,听说你努尔哈赤熟读三国,可却没学会曹阿瞒的精髓,你怎么就不号称五十万呢? 袁崇焕这封回信言语嘲讽,字句挖苦,看得努尔哈赤七窍生烟气得暴跳如雷。 见无法劝降袁崇焕,努尔哈赤当即下令攻城。 当日,后金大军以楯车和重骑兵猛攻宁远,摆出一副要一气拿下宁远的架势,见此袁崇焕仰天大笑,对左右道:“贼至也!”随后淡定自若,指挥部下坚守城池,用火炮还击。 战前袁崇焕还有些担心,可一开战袁崇焕守住宁远的信念瞬间就增加了几倍。道理很简单,八旗虽然凶悍能战,可问题在于这不是野战,如果是在野战,袁崇焕自然是没有把握和努尔哈赤的大军对抗的。 但现在是攻城战,明军占据宁远有着地利之便,靠着坚固的城墙你八旗兵再厉害总不见得长了翅膀飞进城吧?想要破城,必须先占据城头,拿下城头后再打开城门,这样八旗兵才能拿下宁远。 可问题在于八旗兵的骑兵你上不了城头,重骑兵再猛也只能在地面上驰骋。在没有火器的情况下,仅仅靠着手里的弓箭加上楯车这种原始攻城的玩意就想拿下严阵以待的宁远?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宁远拥有最先进的红夷大炮十几门,除此之外还有佛郎机、一窝蜂、火铳等各类火器,城中的粮草火药充足,就算守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他倒要看看努尔哈赤这个老奴能和自己拼消耗拼多久。 事实也是如此,缺乏火器的八旗就连攻城的楯车也没几辆,用原始的作战方式和严阵以待的宁远明军进行攻城战实在是不智的手段。当天攻城,从早上到傍晚,努尔哈赤发动的一波连着一波的攻击,可就算这样连城头都没摸到,在城下损失极其惨重。 哪怕这些损失大部分不是八旗精锐,只是一些其他部落的辅兵和包衣等,可这样的损失也看得努尔哈赤眼皮直跳,脸色难看不已。至于楯车这玩意,更是在明军猛烈的炮火下被击毁多辆,没起到什么作用。 第二日,不甘心的努尔哈赤继续指挥部队攻城,但这一日从早上打到晚上依旧拿宁远毫无办法。后金这一边损失极为惨重,两日交战下来后金的人马居然伤亡数千人,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八旗精锐。 等到第三日的时候,随着前两日的防守成功,宁远守军打得更是得心应手,心态也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士气如虹。这一日努尔哈赤的损失更大,等太阳落山收兵后清点损失,三日努尔哈赤这边损失实在不小,虽说大部分都是辅兵和包衣,可其中也有不少八旗精锐,如此巨大损失让努尔哈赤心痛不已,而宁远城那边却毫发无损,明军的伤亡更是远少于己方。 如此结果,实在是让努尔哈赤无法接受,自起兵以来他哪里打过这样憋屈的仗?这十几年他带着八旗横扫辽东,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现在偏偏在一个小小的宁远碰了钉子。 看着不远处的宁远城,努尔哈赤气得咬牙切齿,简直要把牙全给咬碎了。正当他决定第二天调集更多的军队继续猛攻宁远,非得把宁远拿下来不可,几个贝勒极力劝阻努尔哈赤,说宁远坚城拥有火器之利,眼下后金军队没有能攻城的火炮,仅仅靠目前手段要打下宁远恐怕很难。 就算最终不顾一切代价拿下宁远,那么八旗的损失也必然极其重大。这三日,交战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辅兵和包衣的损失惨重,再打下去就得直接消耗八旗兵了,可八旗兵是后金的基础,也是后金能够存在的依托,一旦八旗没了,那么后金也就完了。 再说了,八旗的优势是骑射,不是攻城战。把精锐的八旗消耗在无意义的攻城战中根本就没这个必要。既然拿不下宁远城,倒不如就此罢兵撤军,常言说的好,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风水轮流转,等以后他们后金拥有了火炮这样的攻城大杀器,再来对付宁远也不迟。 第三百六十九章 觉华之殇 大家的劝说让努尔哈赤举棋不定,自己带了这么多人来打宁远,原本以为按之前的经验大军一到,明军惧怕之下弃城而逃,宁远也就顺利拿下。可没想这个袁崇焕居然是个铁头,非但不跑反而直接就在宁远和自己硬干了起来。 现在袁崇焕驻守宁远坚城,仗着拥有强大的火器和自己打的有来有回,还让后金这边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后金缺乏攻城的火器,光靠着人力强行攻城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努尔哈赤不是什么善人,士兵对于他来说只是数字,死些人算什么?这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如果死些人就能拿下宁远,砍下袁崇焕的狗头,对于努尔哈赤来说还是值得的。 可问题在于这死的人是谁,普通的辅兵、包衣这些,死再多努尔哈赤也不会心痛,这些人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些奴才罢了,多了也是浪费粮食。可死的是八旗就不一样了,八旗可是后金的立足根本,是努尔哈赤的底子,如果死的不多也就罢了,可一旦伤筋动骨,这影响的就是自己对后金的统治。 拿八旗的老底子去拼,努尔哈赤肯定是不干的。可用以前的老办法,也就是在四处掠夺辽东明人,再驱赶他们去攻宁远,自己的主力躲在后面的战术却又行不通。 因为袁崇焕早就竖壁清野了,别说宁远附近,就更远的地方那些明人不是给袁崇焕接进了宁远城就是逃去了山海关方向,方圆上百里要抓明人根本就不容易。 没有明人作为炮灰前驱攻城,眼下自己的辅兵和包衣损失惨重,就连八旗也有损伤,继续下去的确没把握拿下宁远。可这时候,努尔哈赤心里还是很不甘的,难不成就白白出来这么一趟? 想来想去,努尔哈赤打算再攻两日看看效果,如果实在不行再撤兵。可翌日传来的消息却让努尔哈赤改变了想法,因为从东边传来消息说,在皮岛的毛文龙已经出兵了,这个毛文龙时机抓的实在是太好了,自己前脚渡过辽河毛文龙就接到了后金出兵的消息,等努尔哈赤的大军抵达宁远城的时候,毛文龙带着部队就出了皮岛,直接朝着后金后方而去。 对于毛文龙,努尔哈赤自然不陌生,要说努尔哈赤最恨的两个人是谁,其中第一个自然是前蓟辽督师孙承宗,因为如不是孙承宗,这几年里努尔哈赤怎么会被封锁的死死的?日子越过越是艰难? 毛文龙,这就是个搅屎棍,自从他到了皮岛后,毛文龙就成了后金的噩梦,他的部队在后金背后神出鬼没,三天两头从皮岛跑到辽东在后金屁股上捅几下,割几块肉,放两管血。虽然每次损失不大,可侮辱性极强,让努尔哈赤实在抓狂。 这还不算,只要努尔哈赤集结兵力掉头去打毛文龙,毛文龙马上就把部队缩回皮岛去。仗着船舰之利,没有水军的后金根本就拿毛文龙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毛文龙在皮岛逍遥自在。 除此之外,一旦后金对大明主力方向有什么军事行动,在皮岛的毛文龙也会蠢蠢欲动,派部队直接攻入后金腹地,给后金带来极大的麻烦。 这一次出兵,努尔哈赤已经防着毛文龙了,特意提前做了布置,可没想到毛文龙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如果现在宁远已经拿下问题还不算大,努尔哈赤完全可以腾出手里面对毛文龙的偷袭,但问题在于宁远依旧在袁崇焕的手里,后金攻了好几日根本就拿宁远没有办法,努尔哈赤就不得不考虑毛文龙给自己带来的威胁。 面对这样的变化,继续在宁远僵持下去似乎已没意义,再加上几个贝勒的劝说,不甘心的努尔哈赤只能放弃攻打宁远,准备撤军回师。 不过这个时候努尔哈赤还是心有不甘,后金大军花了这么大代价却在宁远城下一无所获,这实在大损他的面子。为找回面子,努尔哈赤在决定撤军的同时把目光盯上了位于宁远城东南的觉华岛,他继续摆出攻打宁远的样子,可手下的精锐八旗却分出一部,直接朝着觉华岛方向而去。 觉华岛的位置位于宁远城东南方向,距岸18里,离宁远30里,居东西海陆中逵,扼辽西水陆两津,是其要地。 孙承宗派人修筑宁远城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觉华岛的战略位置,特意在觉华岛派遣水师驻守,并以觉华岛作为前线基地囤积大量粮草、火药等物资,以作为宁远防线的重要后勤基地。 无论从觉华岛的地理位置还是辽东防线的设置来看,觉华岛都是最佳的选择,再加上觉华岛孤悬海外,后金没有水师,根本打不上岛,这个地方是非常安全的。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努尔哈赤居然会在冬天出兵,而且这几年随着气候的变化,这天气也越来越冷。尤其是今年是更冷,虽然新年已过了,可辽东的天气依旧是滴水成冰的季节,如此严寒之下,觉华岛到陆地的海面居然结了冰,从而导致觉华岛的天然屏障在海面结冰的情况下荡然无存。 当努尔哈赤的部队从宁远抵达觉华岛附近时,惊喜地发现海面结了厚厚的冰层,根本不需要舟船就能直接从冰冻的海面直接冲到觉华岛去。 如此大好机会努尔哈赤怎么会放过?当即下令骑兵直接通过冰盖进攻觉华岛。这时候觉华岛的守将根本就没想过后金会突然掉头来打自己,更忽略了天气带来严重后果,要知道海面结冰是百年难遇的,可也并非不能解决。 假如觉华岛的守将早做准备,一开始就发现海面有结冰迹象时利用觉华岛储存的火药炸开冰面,或派士兵凿冰消除这个隐患的话,以觉华岛的地利之便哪怕后金军队来袭,也没办法渡过大海相隔攻上岛来。 可偏偏觉华岛的守将忽略了这点,又或许他根本就没想到后金会在这个时间来打觉华岛。 发现后金军队已经逼近觉华岛,觉华岛守将这才猛然醒悟,连忙派士兵凿冰为濠,列阵以车楯卫之。 可惜这时候已经晚了,因为长时间的冰冻,海面的冰层已经很厚了,短时间内凿冰为濠根本就不容易做到。更何况觉华岛的守军是水师,匆忙间能调集的人数并不多,手上也没合适的器械,更要命的是这天气突然又下起了大雪,气温一下子再降不少,更给防守带来了极大困难。 辰时,后金骑兵分成十二队,由努尔哈赤手下大将武讷格率领直接通过冰面突袭觉华岛,觉华岛的守军根本无法拦截,被后金骑兵一口气就攻到了位于岛上龙头位置的囤粮城。 战斗打响没多久,守将金冠就战死,金冠之子金士麒率领觉华岛八百明军殊死抵抗,最终壮烈殉国。 拿下龙头的囤粮城,后金骑兵继续攻打位于觉华岛的西山营地,西山守将姚与贤等率部拼命抵抗,最终皆力战而死。 仅仅一日,觉华岛全部沦陷,岛上明军和商民都被后金军杀戮,除后金搬走的部分粮草外,还剩余无法搬运的囤粮和2000余艘船只全都被后金军焚烧毁掉,作为辽东前些重要后勤基地的觉华岛就此被毁,损失惨重无比。 觉华岛之战,后金就此大胜,努尔哈赤也出了一口在宁远城下始终拿不下袁崇焕的恶气。 再加上从觉华岛掠夺来的大量物资,也弥补了后金物资缺乏的问题,使得后金士气大振,人人笑逐颜开。 反观大明这边,觉华岛的沦陷导致明军损失巨大,觉华岛上军民有近一万四千人,后金骑兵打破觉华岛之后,这些军民全部被屠杀,活下来的寥寥无几。而后金方面的损失微乎其微,根据战后统计仅两百多人而已。 赢得觉华岛之战后,努尔哈赤意气风发,丝毫没了前几日恼怒的模样,正当他摩拳擦掌打算再打宁远主意,试试是否可以一鼓作气拿下袁崇焕的时候,东边的消息又传了过来,还是毛文龙这根搅屎棍。 毛文龙胆大心细,不仅领兵突入后金后方,更为了逼迫努尔哈赤回军,毛文龙还冒险直接攻击后金的永宁。 永宁是后金重地,一旦永宁丢失可不是小事,努尔哈赤闻讯大惊,只能打消继续攻打宁远的想法,命令部队掉头返回,以免毛文龙攻破永宁威胁后方。 就这样,宁远之战从开始到结束只不过几日而已,虽然宁远最终被守住,袁崇焕率领守军依靠坚城利炮把后金挡在了宁远城外,还斩获不少。可是由宁远之战带来的觉华岛之战却是损失巨大,从这点来说,明军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相反后金在打破觉华岛后屠杀了觉华岛的军民,彻底毁掉了觉华岛基地,更从觉华岛获得了后金急需的大量物资。 从整体的得知来看,这一次突发的战役明军的损失要比后金的损失更大不少。但从宁远能守住这方面来看,对于明军倒也是一个激励人心的消息。 要知道努尔哈赤起兵以来可谓战无不胜,每一次明军损失都不小,丢城失地是常有的,而这一次虽然觉华岛损失巨大,可宁远城却保住了,更因为坚守宁远使得努尔哈赤没能拿下宁远无功而返,仅此这点就足以让大明朝廷为之欣喜万分。 第三百七十章 气死偶了 宁远之战结束,消息传到京师后,原本对防守宁远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的大明朝廷瞬间为之欢呼,就连觉华岛之战惨败的消息也掩盖不住宁远之战胜利带来的喜悦。 毕竟,这是自萨尔浒之战后明军和后金正面交战中的第一次胜利,此战被朝中称为“宁远大捷”,天启皇帝更是称此战“此七八年来所绝无,深足为封疆吐气”,而作为驻守宁远的袁崇焕也就此一战声名大噪。 正当袁崇焕在宁远沾沾自喜,以为凭借守住宁远的功劳足以让自己接替辽东巡抚,甚至代替高第成为辽东经略或者蓟辽督师之职时,这时候朝廷的嘉奖也到了。 袁崇焕带着将领摆好香案,迎接圣旨,可当圣旨宣读完毕后,袁崇焕原本兴奋的表情却没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不甘。 接完圣旨,袁崇焕设宴招待天使,强颜欢笑陪同后没一会儿就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提前退席。 等回到府中,袁崇焕坐着脸色难看之极,许久,突然抬手抓起一边的茶盏就狠狠砸在地上,破口大骂“掉那妈!” 瓷片破碎之声让外面的人吓了一跳,急忙进来看什么情况,可还没等脚迈进门呢,袁崇焕骂娘声又传了过来,吓得亲随赶紧缩了回去,掩上门,更躲得远远的。 “掉那妈!气死老子了!” 袁崇焕嘴里脏话不断,根本就没半点朝廷大员的模样,更不像一个读书人,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袁崇焕是一个街头混混呢。 一连砸了好几个茶盏,更骂了足足一刻钟,袁崇焕这才气呼呼地重新坐了回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守住宁远,立下如此功劳,原本以为辽东巡抚到手是再稳不过的了,可朝廷居然没有把辽东巡抚这个职务给他,只是给了他一个加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衔的奖励。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是正四品的官职,更不用说一个加衔了,自己立下如此功劳只给了这么一个加衔,这不是糊弄自己么? 要知道袁崇焕现在可是兵备道,这个官职本就是正四品,也就是说自己冒了如此风险,打了一场硬仗,立下这样大的功劳居然没有升官,只给了他一个和本官职一样的加衔,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袁崇焕本以为这一次辽东巡抚是铁板钉钉的,更何况之前魏忠贤还给他承诺过,可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让袁崇焕气得差一点要吐血。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掉那妈!这不是埋汰人么?谁稀罕这玩意?把自己当猴耍?难不成老子脑门上贴着“傻瓜”二字? 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失落再加愤怒的袁崇焕第二天就上书朝廷,说自己身体不好,个人才能不够,无法再担任现在的职务,更不适合驻守宁远的重任。希望朝廷看在自己功劳份上,让自己辞官休养,等养好了身体再为朝廷效命等等。 写完奏折,袁崇焕就让人加急送去京师,随后他直接把手上的工作全交给了下属去处置,而袁崇焕本人以养病为由足不出府,直接撂挑子了。 “这个兔崽子,这是在埋怨老夫嘛。”奏折送到京师,很快就到了魏忠贤的手里,当魏忠贤听人念完袁崇焕的奏折后,当即就笑骂了出声。 “魏公,宁远大捷袁崇焕功劳不小,以此战功仅给一个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加衔的确过了些,年轻人心高气傲,有点情绪倒也算是常理。”顾秉谦在一旁笑着说道。 顾秉谦如今是内阁首辅,万历朝时候,顾秉谦就是礼部右侍郎了,天启皇帝登基后,顾秉谦先任户部左侍郎,后又升任礼部尚书。 顾秉谦在朝中也算是老资格,论年龄要比魏忠贤还大了个十来岁,天启继位后,顾秉谦很快就看到了魏忠贤崛起的权势,主动向魏忠贤靠拢。 因为他的年龄大,官职高,并没有和田尔耕等人那样拜魏忠贤为义父,不过顾秉谦的脸皮够厚,他直接找到魏忠贤说,自己虽然不能效仿田尔耕等人,但可以让自己的儿子拜魏忠贤为干爷爷,这样一来从顾秉谦的儿子论起,魏忠贤就成了顾秉谦的长辈,也算是曲线救国的操作了。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顾秉谦很快就成了魏忠贤阉党的中坚,之后又在对付杨涟等人案中顾秉谦起了关键作用,这让魏忠贤更是对他看重。 叶向高去职后,首辅由次辅韩爌接替,可韩爌干了没多久就被朱国桢取代,接着魏忠贤又以迅疾的速度搞掉了朱国桢,直接就让原本在内阁中排名第四的顾秉谦坐上了首辅之位。 大明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不是相位却同相位相差无几,当年张居正更是权势滔天,就连皇帝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自为摄而非相也,足以证明首辅的地位和权利。 可如今内阁已落到了魏忠贤的手里,首辅顾秉谦实际上就是魏忠贤的干儿子,堂堂内阁首辅居然对一个太监惟命是从,也算是大明开国以来从未过的奇事了。 袁崇焕的这份奏折就是顾秉谦给魏忠贤送来的,话说对袁崇焕的论功完全是魏忠贤的意思。 实际上顾秉谦自己也觉得魏忠贤这样安排有些不妥,毕竟袁崇焕刚立了大功,宁远大捷是大明和后金交战以来明军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后金军队所取得的胜利,而且此次大捷不仅让满朝上下欢喜鼓舞,更让天启皇帝高兴不已,甚至还说出了“此七八年来所绝无,深足为封疆吐气”的话。 如此评价,给袁崇焕升官,让他接任辽东巡抚是顺理成章的。而且说起来袁崇焕也是自己人,早就投靠了魏忠贤,再加上魏忠贤之前的许诺,现在不就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么? 可谁都没想到魏忠贤非但没有兑现承诺,反而刻意压了袁崇焕的功劳,如此大功仅仅给了他一个正四品的加衔。如此,袁崇焕闹情绪也是很正常的事,这个事要放到其他人身上恐怕也会心中不服从而心生埋怨。 “怎么?你觉得如此过了?”听着顾秉谦的话,魏忠贤反问道。 “魏公如此安排自有道理,只是下官愚钝,或未能领会魏公深意。”顾秉谦连忙改口,赔笑着说道。 “哼!”魏忠贤冷哼道:“宁远之战袁崇焕虽然有功,可同样也有大过。既然袁崇焕能提前在宁远设防,清壁坚野,那为何不提前考虑觉华岛的防御?要知道觉华岛离宁远只有三十里,两地快马仅一个时辰而已,如袁崇焕早一步考虑到觉华岛安危,提前做好准备,何来后来之事?” “觉华岛一战,我大明损失惨重,岛上军民被后金建奴屠杀一万有余,粮草辎重损失殆尽,此战袁崇焕虽非觉华岛主将,可却同他脱不了关系,其责无论都有几分。” “宁远大捷,同觉华岛惨败相比,只是功过相抵,或功略大于过罢了。朝廷并没追究袁崇焕的责任,反而给了他右佥都御史的加衔,可袁崇焕非但不思其过,反而觉得论功太少,还弄了这么个破玩意上书朝廷?他想干嘛?” 伸手在袁崇焕的奏书上重重点了点,魏忠贤很不高兴道:“持功而骄,以此要挟朝廷?难不成大明就缺了他袁崇焕一个人就要亡了?” “大明立国两百多年,人才济济,能臣良将无数,多他一个袁崇焕不多,少他一个袁崇焕不少。如袁崇焕真忠心朝廷,不计个人得失,以大局为重,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现在做出如此举动,着实令咱家失望,此人不堪一用。” 顾秉谦连连点头称是,眼珠子一转就对魏忠贤道:“袁崇焕此人气量过小,的确有些不堪,眼下还以辞官要挟朝廷,实不是君子所为。依下官的看法,以内阁名义行文训斥袁崇焕一番?” “不必!”魏忠贤摆手道:“一个小小的兵备道如此大言不惭,内阁出面实在不妥。” “那么让兵部……?”顾秉谦继续询问。 魏忠贤还是摇头:“这个事不用管,先放在一旁晾着再说,袁崇焕毕竟还有几分才能,如能及时醒悟过来还是可以一用,假如他要一条道走到黑,就怪不得别人了,到时候就如他的意,让他回乡去吧。” “下官明白。”顾秉谦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 魏忠贤和顾秉谦交代完袁崇焕的事后,就再也不提袁崇焕,反而和他商议起其他事来,等商量完后顾秉谦这才起身告辞,回了内阁,等顾秉谦走后,魏忠贤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摆在一旁的那份袁崇焕的奏折,心中冷笑一声。 直到今日,魏忠贤这才明白当初为什么天启皇帝瞧不上袁崇焕了,作为一个臣子袁崇焕虽有几分才干,可他的缺点也太过明显,头脑冲动,好大喜功,更重要的是对权利的太过热衷,还有许多时候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这些都是袁崇焕的毛病所在。 这一次没有直接升袁崇焕的官,实际上是魏忠贤刻意所为,他的目的是要看看袁崇焕的反应,可现在袁崇焕的反应让他很是失望,更确信了天启皇帝对袁崇焕的评价,可在魏忠贤心中还是给了袁崇焕一个补救的机会,接下来就看袁崇焕怎么做了,如果他还不识相,知错改过的话,那么魏忠贤不得不放弃自己好不容易选定的人选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如愿以偿 魏忠贤本就是市井出身,斗鸡弄狗他拿手的很,随着权势的越发壮大,魏忠贤用人也有自己一套,无论对方是君子还是小人,不管能力如何,其关键就是要听话。 如果不听话,就算再有能力的人魏忠贤也不会用,他试探袁崇焕的另一个用意也是这样。养一条好狗既要给吃的,也要狠狠训,如果训不好,狗改不了吃屎,记打不记吃就不是好狗。 就这样,魏忠贤直接就把袁崇焕的奏折丢到了一旁,再也不去理会袁崇焕那边。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宁远的袁崇焕一开始因为气愤难填写了那份奏折,可奏折送出去后没几日,袁崇焕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心中开始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几天后,这种忐忑变成了袁崇焕的心病,每天既期望着京师那边有消息传来,又害怕来的是坏消息。 这些年,他在辽东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从最初的六品官爬到了正四品的官职,这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 袁崇焕对权利的渴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对于官位的热衷同样也是如此。可一旦朝廷真同意了自己奏折中所言,顺水推舟同意他辞官回乡,那么多年的奋斗就全付之流水了,手中的权利和头上的乌纱也一夜化为乌有。 这样的结果是袁崇焕怎么都无法接受的,此时袁崇焕已经后悔自己所做的事了,假如有后悔药卖的话,袁崇焕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去买来吃下,可惜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后悔药?泼出去的水难道还能收回来不成? 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袁崇焕大骂自己当时太过糊涂,怎么头脑发热就干出了这样的蠢事来呢? 他希望朝廷能有驳回自己的公文下达,可又怕来的公文是同意自己辞职。一天天过去,袁崇焕快被这种等待折磨的要疯了,这简直被判了他死刑还要难受,吃不好睡不好的袁崇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急得嘴上起了个大泡,疼得连喝水都成问题。 急上火的袁崇焕觉得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他必须马上做出弥补的操作,以补救自己之前的失误。 现在能救自己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魏忠贤魏公公,只要魏公公拉他一把,自己就能重获新生,一旦魏公公放弃了自己,那么自己努力的一切就彻底没了。 为了弥补过错,袁崇焕连忙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写了一封信给魏忠贤,在信中袁崇焕把自己给臭骂了一通,表示自己之前头脑发热做了错事,辜负了皇帝和魏公公的信任,希望魏公公能看在自己忠心和以往功劳的份上,伸出手来拉他一把。 第二件事就是袁崇焕以宁远主将的身份联合宁远其他守将写了一份奏折,这份奏折是对之前的宁远大捷的战后总结,同时也列举了宁远大捷之所以胜利的真正原因。 袁崇焕没有在这份奏折中过多吹嘘自己的功劳,而是很低调地把自己的功劳放到了次要地位,而把首功给了皇帝和魏忠贤魏公公。 袁崇焕在奏折里说,之所以有宁远大捷,完全是在皇帝英明的指导下进行的,魏忠贤魏公公的战前准备和安排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一场战争中,指挥官固然有相当的重要性,可真正重要的却是战争的谋划者和军队的后勤保障。 就和当年汉高祖刘邦时一样,虽然韩信骁勇善战,可如果缺少刘邦的整体布局还有萧何的协助,哪怕韩信再能打也无法立下奇功。 大明开国也是如此,开国功臣中第一是李善长。虽然李善长不是武将,要论带兵根本不如徐达、常遇春等人,甚至作为文人的李善长手无博鸡之力,别说上阵打仗了,拿刀子和敌人对砍都做不到。 可后来评论功劳,太祖把李善长摆到了第一位,而武将们没有一个不服的。道理很简单,李善长是明军的大管家,大明之所以能夺取天下,没有李善长在后方井井有条的后勤保障是根本做不到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明军才能击败元军,从而占据天下,这才有大明的建国。 从以上例子来看,如今的宁远大捷同样也是如此。他袁崇焕和宁远将领们只不过是执行者,真正的功劳是天启皇帝和魏忠贤魏公公才对。 天启皇帝就和当年的汉高祖刘邦,明太祖朱元璋一样,而魏忠贤魏公公的作用也和萧何、李善长没有区别,和天启皇帝、魏公公的功劳相比,自己这点小功根本微不足道。 如此,袁崇焕建议朝廷论功当以皇帝和魏公公为首功,他们只是次功罢了。当然皇帝本人不可能看重这份功劳,因为皇帝已经是九五之尊,要这功劳并没什么用处,至于魏忠贤魏公公,作为天启皇帝身边的忠仆,实际的荣华富贵也没什么意义,而且魏公公本人也不需要什么官职,天下人谁不知道魏公公视官职如粪土,心中只有大明和皇帝? 其他的不说,魏公公作为内廷第一人,却不是司礼监一把手,主动把掌印让给了他人,仅从这点来看就能体现出魏公公的高风亮节。不过袁崇焕觉得千万不能委屈了魏公公,虽然魏公公不在意世俗名利,可大明百姓包括他袁崇焕必须要记得魏公公的功劳和为大明所做的一切。 何况这几年魏公公协助皇帝管理朝政,为民间做了许多实事,尤其是去年的地方减税政策更让天下百姓获利甚多。这一次宁远大捷,又救了辽东军民水火之中,辽东百万军民对魏公公感恩戴德,袁崇焕建议效仿江南,在辽东给魏公公建立生祠,以此来感谢魏公公的大恩。 作为正牌子进士的袁崇焕写文章自然是没任何问题,这份奏折洋洋洒洒千言,引据论道观点确凿有物,真是一篇好文章啊! 很快,给魏忠贤的书信包括这奏折就送往了京师,没几日就到了魏忠贤的手里。 先读完书信,又读了袁崇焕的奏折,魏忠贤心情极佳,当时就哈哈大笑起来。 袁崇焕还是很聪明的,魏忠贤他就喜欢聪明人,因为聪明人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明白应该怎么做。 人嘛,哪里有不犯错的,何况袁崇焕还是一个年轻人,自己总得给年轻人一点机会不是? 更重要的是,袁崇焕的书信奏折所写的内容简直说到了魏忠贤心里去,尤其是奏折中把魏忠贤和萧何、李善长相比,让让魏忠贤得意万分,事实也是如此,自从魏忠贤崛起后,辽东战事所需要的钱粮军械什么的,不都是魏忠贤绞尽脑汁从各处想办法弄来的? 如果仅仅靠大明那些可怜的赋税,辽东哪里有现在的宁远大捷?这些功劳就和袁崇焕说的一样,他们虽然是前线打仗的将领,可奠基基础的却是他魏忠贤啊!要没有魏忠贤,辽东别说和后金打仗了,连军队都吃不饱,军饷更是发不下去。 高兴之余,魏忠贤挑了时间去见了天启皇帝,在天启皇帝面前帮袁崇焕说了几句好话。 原本就因为宁远大捷对袁崇焕略有改观的天启皇帝正在兴头,现在又有了魏忠贤的建议,天启皇帝听后宁远如此功劳,仅仅给袁崇焕一个加衔的确有些低了,这样的话对功臣实在委屈,当即就问魏忠贤如何补救的好。 魏忠贤早就有了盘算,说现在辽东巡抚之位空缺呢,要不让袁崇焕担任辽东巡抚一职? 天启皇帝想了想觉得这个建议不错,点头就答应了下来,让魏忠贤自己去安排即可。就这样,得了天启皇帝的许可,魏忠贤让人拟好了升袁崇焕为辽东巡抚的诏书,然后再盖印后转交给了内阁。 内阁首辅顾秉谦本就是魏忠贤的人,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内阁当场就表示同意,接着由内阁叫吏部行文,仅仅一天功夫,任命袁崇焕为辽东巡抚的旨意新鲜出炉,由人送往宁远传旨。 几天后,盼星星盼月亮,袁崇焕终于盼到了从京师来的旨意,他忐忑不安地接了旨,等听完旨意中的内容后,前一刻还忧心忡忡的袁崇焕后一刻瞬间精神焕发,简直判若两人。 太不容易了,辽东巡抚之位终于落到了自己头上,袁崇焕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这个职务。由此,他真正踏上了封疆大吏的地位,这一步等了许久了。 再回想之前的冲动,袁崇焕更是对魏忠贤心生感激,如果不是魏忠贤的大度,自己这辈子就全完了。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魏公公也!要不是自己人不在京师,他甚至想直接喊魏公公一声干爹呢,以表示自己的忠心和诚意。 升任辽东巡抚的第二日,袁崇焕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在宁远给魏忠贤大张旗鼓地建生祠。这件事不是小事,要不是自己头脑灵活,突然想到了这么一招,魏忠贤恐怕还不会原谅自己,而辽东巡抚的位置也落不到他袁崇焕的头上。 既然得了好处,那么所承诺的必须做到。魏忠贤有能力把他捧上去,同样也有能力把他从辽东巡抚位上拉下来。袁崇焕吃一亏长一智,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要想再进步,必须牢牢抱住魏公公的大腿,只有这样他的辽东巡抚之位才能坐的安稳,甚至有可能取代高第登上辽东经略之位,哪怕就算是当初孙承宗的蓟辽督师之职也是有可能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利益团体 “袁崇焕?” “正是袁崇焕!” 朱慎锥神色凝重,他怎么都没想到会从周安民口中听到袁崇焕的名字。 过完年,周安民正式移交了边贸事宜,把威远卫的工作交给了田尔耕的人,却没有回平顺,而是去了太原锦衣卫衙门任职。 就此,威远卫由田尔耕的人来负责,周安民再不插手此事,不过虽然周安民人离开了威远卫,但实际上威远卫周安民还有几分话语权的,毕竟边贸一事从开始就是周安民在负责,上上下下的人全是周安民安排的,再加上草原那边也是自己这边的人,此外还有亢有福在负责细节,从这点来说哪怕周安民不再管这事,依旧有影响力。 但周安民还是很爽快地把边贸一事给交了出来,去了太原继续当他的锦衣卫千户。为了弥补他从威远卫离开,田尔耕也给了他好处,这个好处就是给了周安民指挥佥事的加衔,同时还把整个山西千户所全都交给了周安民管辖。 这也算是一个利益交换吧,双方心知肚明。所以周安民走后,威远卫的边贸还是继续进行着,表面上和原来没什么区别,可实际上在换了人后,多多少少是有影响的,对这种情况周安民自然心里清楚,而朱慎锥也是明白。 边贸还能合作多久,这个谁都不知晓。不过在这两年里通过边贸朱慎锥已经拿到了不少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这些东西除去边贸获得的巨大利益外,就是以边贸为由在商业上的高速发展了。 边贸开前,恒通商行虽在山西小有名气,可相比山西的豪商大贾而言还是相差甚远。但边贸之后,随着亢有福配合周安民进行了一系列商业操作,恒通商行快速膨胀起来,通过一系列拉拢、联合、打压等各手段,现在的恒通已不同往日,不仅是山西数一数二的大商行,还把触角伸到了外省各地,同时又在各地开设了钱庄、票号,恒通的钱票已成了硬通货,不仅在大明商界能够顺利流通,就算在草原上,恒通的钱票同样可以当银子花。 可在扩张的同时,恒通商行也不是一帆风顺,尤其是山西一地,和恒通不对付的商业竞争对手不少。 其中领头的就是周浦张家和静升王家,这两家在山西商界地位崇高,再加其祖上身份贵重,一直都是山西商界的楚翘。 在恒通联合山西各商行,意图形成联盟的时候,这两家反对的态度是最坚决的。一来他们看不起突然冒出来的恒通,二来恒通的崛起也威胁到了他们在商界的地位。所谓同行是冤家,张家和王家可不愿意看到恒通崛起后取代自己的地位,从而和恒通的关系很差。 此外还有一家,那就是一直唯张家和王家马首是瞻的介休范家。相比张家和王家的态度,范家就看起来圆滑些,虽说范家同样对恒通不感冒,却没有直接表示反对,可从后期的调查来看,范家的小动作不断,更听说张家和王家之所以反对恒通联合,范家起了不少作用,看起来范家着实阴险。 由于之前出过事,当年的幕后黑手一直没有找到,朱慎锥也一直怀疑那事的背后有人搞鬼,更把目标放到了山西商界之中。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朱慎锥一直都没放弃查找真相,甚至还利用手段打击了几个疑似可能的目标,可最终的结果却告诉朱慎锥,这些人并非当年的罪魁祸首。 一来二去,朱慎锥渐渐把目标转移到了张家和王家身上,因为无论从实力还是其他方面来看,他们出手的可能性更大些。可随着调查的继续,朱慎锥又否定了这一点,虽然张家和王家同恒通不对付,但以对方的底蕴和背景还不屑于干出那种事来,哪怕现在因为理念的原因在商场上和恒通争夺资源,张家和王家的手段也只是体现在商业上面,并没有私下使阴招。 如此,朱慎锥虽然没有完全打消对他们的怀疑,可也减少了怀疑这两家的程度。相反介休范家却渐渐浮出水面,让朱慎锥把目光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去年的时候,朱慎锥就让人开始调查关于介休范家的情况,现在周安民这边终于有了消息,但这个消息却让朱慎锥很是惊讶。 他怎么都没想到,介休范家居然会和袁崇焕有关系,他们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范家在山西,袁崇焕在辽东,而且袁崇焕一直都是宁远的主将,前不久刚刚打了一场所谓的宁远大捷,正炙手可热呢,这是怎么回事? “袁崇焕有个弟弟叫袁崇煜,你可听说过?”周安民问道。 朱慎锥摇摇头,这个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呢。当即周安民给朱慎锥仔细解释其中的关系,袁崇焕家是兄弟三人,其中一人已经去世,只剩下袁崇焕和袁崇煜两人。 袁崇煜年龄最小,和哥哥袁崇焕相比袁崇煜并不是读书的种子,别说科举了,就连秀才都不是。相比哥哥读书走仕途,袁崇煜更热衷于做买卖,在老家的时候袁崇煜就是一个小商人,等到了袁崇焕去了辽东,很快在辽东被孙承宗看重,并委以重任后,袁崇煜就从老家跑去辽东投奔了哥哥袁崇焕,借着袁崇焕手中的权利再加辽东复杂的政局做起了买卖。 短短几年时间,袁崇煜就从一个小商人成为了辽东地方的豪商,他一开始做的是私盐贩卖和辽东的物资贸易。前者倒和朱慎锥当初操作差不多,不过袁崇煜的私盐贩卖规模可大得多了,背靠着袁崇焕,袁崇煜走私起来肆无忌惮,更从山东、山西两地和其他商家联手,利用军方直接垄断了辽东盐路,短时间内获得了巨量的财富。 至于辽东物资贸易同样也是如此,因为孙承宗对后金建奴的经济封锁导致辽东的物资急缺,同样也使得辽东的粮食等日常物资的价格急剧上升。 这就给了袁崇煜赚大钱的机会,袁崇煜和他伙伴私下运输了大量物资进行走私,从其中获利巨大,而他的合作伙伴中最重要的一家就是介休范家。 “据查,袁崇煜有四成私盐,五成以上的物资都是介休范家提供的,这些物资中不仅包括粮食、布匹、茶叶等,甚至还有生铁、火药这些东西,而销售大部分全运去了后金建奴那边……。”周安民凝神说道。 “混蛋!”朱慎锥抬手重重一拍,忍不住就骂出了声。 这是资敌啊!辽东战场是大明眼下最要紧之地,自萨尔浒之战后,大明在辽东屡战屡败,就连大名鼎鼎的熊廷弼之死也和辽东战场有关,自孙承宗担任蓟辽督师以来,大明耗资千万,在辽东对后金建奴进行全面封锁,以守为攻这才稳住了辽东局势。 可谁能想到,上面封锁,下面却在走私,而走私最大的实际人和获利者却是驻守前线,被称为“国之柱石”的主将的弟弟?这简直是讽刺之极。 难道袁崇煜的所为他袁崇焕不知道么?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袁崇焕的默许甚至扶持,仅仅凭袁崇煜这个身无官职的商人就能干出这样的事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说不定袁崇煜就是袁崇焕的白手套,一切都是出自袁崇焕的授意。袁崇焕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这样的事居然也干得出来?他究竟想干嘛? “袁崇煜除和范家合作外,辽东将门中也在其中,袁崇煜能在辽东如鱼得水,祖家和吴家出力不少。其实辽东走私一直以来都有,早在老奴起兵之前,辽东将门就在干这种买卖,如今所为并不算稀奇。” “走私和走私也有区别,比如皮岛的毛文龙那边走私更为猖獗,但相比袁崇煜,毛文龙走私却略有底线,至少毛文龙不会把货物卖给后金建奴,而是往朝鲜、日本两地走私从而获利。” “这种情况杜绝是不可能的,我大明军方的弊端想来你也清楚,军中拖饷欠饷比比皆是,朝廷根本不可能拿出足够的饷银,边军要有战斗力,养家丁不可避免,而养家丁就要手上有银子。” “没了银子,手下军队连饭都吃不饱,更何谈打仗?尤其是皮岛毛文龙那边,朝廷给毛文龙的军饷定额一年是三十万,其中还不包括本色折色,真正落到毛文龙手中的更少。” “眼下皮岛军民近五十万人,一年三十万的军饷哪怕是足饷,平摊在一个人头上连一两银子都不到,如此毛文龙不走私怎么能养活这么多人?不过皮岛的情况和袁崇焕不同,袁崇焕的饷银可是十足的,而且他手下也没这么多军民,仅以宁远一地计算,充其量不过万人而已。” 周安民的话说的明明白白,从他的态度来看他对袁崇焕也是极度不满,就像他说的那样,走私这种情况杜绝不了,这有着许多原因,尤其是作为边军将领根本没一个干净的,要说从不沾走私根本就不可能。 要知道朱慎锥就是贩卖私盐出身,成立恒通后又带着商队北上通过和蒙古人走私贸易,这才一步步做到了今天的规模。朱慎锥从贩卖私盐开始到如今,周安民在其中帮助甚大,可以说没有周安民当初的出力,也不会有现在的恒通。 第三百七十三章 背后真相 朱慎锥在走私过程中,各个关节也必须打通,无论是地方卫所或者边关守军,不给好处是不可能畅通无阻的。 谁也不是什么圣人,没有谁比谁高贵的说法,更何况大明的许多情况也是摆在那边,尤其是军中的诸多问题,包括最重要的军饷等等,作为领军的将领如果解决不了这些问题,那么他还怎么能继续带兵打仗? 哪怕当年大明和蒙古人三天两头打仗的时候,九边的明军私下走私的情况也从来没有杜绝过,这已经成了一个默契和不成文的潜规则了。 但现在后金和蒙古人是不同的,后金已成了大明的巨大威胁,孙承宗好不容易通过各种手段封锁住后金,并以守为攻步步紧逼,让后金苦不堪言。可在这种时候,作为前线将领却私下和后金贸易走私,不顾大局,这就实在过了。 就像周安民提到皮岛毛文龙一样,毛文龙也走私,可他走私目标大多是朝鲜和日本,此外坐镇皮岛,皮岛作为贸易中转要地,毛文龙更多干的是收取“买路费”,以此来获得稳定的收入。 当然了,毛文龙私下究竟有没有和后金方面走私,这个就很难说了,朱慎锥觉得这个情况肯定有,但应该不多,毕竟毛文龙和后金有着深仇大恨,全力资敌绝对是不会的,但在商业操作中根据实际情况略微放松一下,从建奴手里狠狠赚上一笔银子这肯定免不了。 可相比毛文龙,袁崇煜的操作就完全不同,后金建奴可是他的主要贸易对象,在朝堂全面封锁后金的情况下大量的物资从他的手里流入后金,这等于完完全全的资敌了。 想到这,朱慎锥眉头紧皱,又想到了介休范家,再从之前事的发生时间来判断,那时候恰好就是袁崇焕到辽东不久的时候。难不成当年草原遇袭的事还和袁崇焕有关?可仔细琢磨也不对啊,自己和袁崇焕从来就不认识,而且双方也没交叉,那时候袁崇焕刚至辽东不久,还不是宁远主将呢,怎么可能注意到山西这边的情况? 如此,这就是介休范家所为?可介休范家为什么要这么干?一时间朱慎锥沉默起来,他想了许久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姐夫,你能不能查一下袁崇煜和范家合作是袁崇煜找的范家还是范家找的袁崇煜?” 周安民微微一愣,若有所思问:“你的意思是……?” 朱慎锥点点头,正色道:“如我猜的不错,应该是范家主动找的袁崇煜,而在和袁崇煜合作之前,介休范家就已和辽东建奴暗中互通了,之所以找到袁崇煜合作,无非就是范家要在大明这边找一个有足够背景并且能够拿捏得住的合作伙伴,这个人选中数来数去,袁崇煜是再合适不过。” “有理!”周安民点点头,作为锦衣卫他不缺敏感,更不少分析问题的头脑。朱慎锥这话顿时就提醒了他,假如朱慎锥猜的是真的,那么介休范家就太不简单了。 说不定很早之前介休范家就和建奴有着私通,一直为建奴运输大量物资从中谋取暴利。而随着孙承宗到了辽东后,大明对辽东的战略部署发生了改变,采取了军事和经济双重封锁的策略,使得辽东建奴的日子越发艰难。 这种情况下,仅凭介休范家要继续维持向建奴运输物资很是困难,一旦被查到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所以介休范家必须要找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而且这个合作伙伴要能帮自己打通商道,同时也能绕开大明这边的封锁。 这样的人并不多,孙承宗当然是首选,可孙承宗肯定不会这么干,他来辽东的目的就是要解决建奴问题,彻底消灭辽东建奴是孙承宗唯一要做的,至于其他的他根本不在乎,要不然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怎么可能督师蓟辽?安安稳稳在京师当他的帝师和大学士,或者当内阁阁老不好么?何必这么一把年纪还到辽东吃这样的苦? 既然孙承宗不可能,那么只能退而求次,选来选去最合适的人就是袁崇焕了。不过袁崇焕这人性格骄傲,自然是看不起普通商人,而且他热衷于权利,在辽东钻着脑袋琢磨如何升官呢,要说服袁崇焕合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很快介休范家就注意到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袁崇焕的弟弟袁崇煜。作为商人,袁崇煜可没那么多顾虑,自己经商多年一直都是小打小闹,现在好不容易哥哥袁崇焕当了大官,手握兵权,不趁此机会扯虎皮当大旗更待何时,到了辽东后不久,袁崇煜就开始小规模地尝试私盐走私和贸易,几次下来就赚了不少银子。 这样的一个目标恰恰就是介休范家最好的合作方,如此介休范家怎么放过这个机会?没花多少气力,介休范家就和袁崇煜一拍即合,双方开始合作,有了袁崇焕作为保护伞,他们的生意是越干越大,也从其中捞了无数银子。 这些都是朱慎锥的猜测,不过这种猜测的可信度很高。周安民要做的就是继续查实介休范家是不是在很久前就和建奴合作,而这种合作也在袁崇焕辽东崛起后渐渐坐大,一旦证实了这点,那么朱慎锥的判断就是正确的。 周安民明白了朱慎锥的想法,当即表示他会继续派人追查,现在山西的锦衣卫都是周安民的下属,查这些问题应该不难,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小弟,如果查实,要不要我这边出手?”周安民询问道,同时抬手做了个姿势。 “不必,先查实再说,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如果真如想象的那样,别忘了介休范家背后还有袁家兄弟。” “这倒也是……。”周安民点点头,袁崇煜也就罢了,但袁崇焕却不一般。 随着宁远大捷之后,袁崇焕声名大噪,眼下是炙手可热的朝中红人。而且就在前几日传来消息,朝廷已任命袁崇焕为辽东巡抚,眼下袁崇焕已是封疆大吏的存在了。 随着孙承宗去职后,高第担任辽东经略,可高第这个辽东经略实际权利根本比不上当初的孙承宗。就和当年熊廷弼和王化贞有些类似,孙承宗去职之后,袁崇焕本作为孙承宗培养的接班人,顺理成章就获得了辽东军方的支持,再加上袁崇焕本就和辽东将门关系甚好,更牢牢掌控了辽东大部分军权。 据说现在高第这个辽东经略干的不如人意,再加上袁崇焕又成了辽东巡抚,隐隐已有和高第分庭抗礼的能力。宁远大捷后高第已以自己不合适担任辽东经略的理由上书辞职,袁崇焕盯着辽东经略位置虎视眈眈,弄不好过不了多久,袁崇焕就能再进一步,取代高第。 在这种情况下,得罪袁崇煜就等于得罪了袁崇焕,袁崇焕可不是大度的人,而且随着袁崇焕上书建议在辽东为魏忠贤修生祠起,全天下人都已知道袁崇焕是魏公公的红人了。 所以要动手也得要有一个十全的办法,朱慎锥可不想现在去招惹袁崇焕,何况他的身份敏感,万一惹恼了袁崇焕,这家伙和疯狗一样扑过来,把朱慎锥的底子全挖出来就得不偿失了。 “暂且就如此吧,实在不行就先对付范家,对方能做初一,我们也能做十五,想想其他办法,不在大明动手,也能在长城外动手。”周安民建议道。 默默点头,朱慎锥也是这样想的,虽说没有十足的证据,可现在的朱慎锥已经确信当初对自己出手的就是介休范家了。狐狸藏的再好,这尾巴终究会露出来,范家当初之所以这么做,除了自己刚前判断的外,恐怕还和建奴、林丹汗有关。 林丹汗和努尔哈赤一直不对付,双方更是死对头,为了拉拢林丹汗,大明方面也和林丹汗达成了协议,形成了战略联盟。当时阿失帖木儿部又是林丹汗的直属部下,朱慎锥娶了塔娜后给部落带来不少利益,部落也随之壮大起来。 阿失帖木儿部的强大,也使得林丹汗的实力增加不少,既然介休范家和建奴是一伙的,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些,为了打击林丹汗,同时也削弱林丹汗的实力,从中搞鬼,一方面袭击朱慎锥的商队,另一方面挑动阿失帖木儿部内部争斗,两者只要做成一个,那么阿失帖木儿部必然元气大伤,林丹汗也会损失惨重,从而让建奴方面获利。 这个猜测假如是对的,那么一切答案就有了解释,也能彻底搞明白当初发生的那些事真正的背后黑手是谁了。 想到这,朱慎锥不由得冷笑起来,好一个介休范家,居然藏的这么深,差一点让老子栽了大跟头,要不是自己运气好,再加上早有准备,一旦被其得逞,不光是整个部落没了,就连塔娜和自己的儿子也身死当场,如此大仇如何不报? 杀意从朱慎锥的眼中闪过,朱慎锥下定决心,现在弄不了老奴,也对付不了袁崇焕,自己还对付不了你介休范家么?等着瞧!马王爷不发威,他都不知道几只眼呢。 第三百七十四章 密谋 京师。 宁远大捷后,满朝一片沸腾,上下欣欣鼓舞,仿佛此战后建奴束手已在眼前。 可实际上,宁远之战明军并没有占多少便宜,更因为觉华岛一战让明军损失极其惨重,不仅被屠杀了一万多辽东军民,更让觉华岛囤积的大量物资付之一炬。 这两场战役虽然朝廷是分开论的,可实际上是同一场仗,假如这样算起来明军的损失远远超过后金建奴。不过为了激励士气,安抚人心,更减少觉华岛之战所带来的影响,朝廷上下都很默契地把它们分了开来,大力宣传前者,对后者闭口不谈。 也算是一种无奈吧,可就算这样,觉华岛之战后所带来的问题也要解决,因为如此大的损失,使得辽东方面的储备物资严重不足,大明朝廷需要重新调集物资重建觉华岛,以备军用。 但短时间内要做到这些谈何容易?觉华岛的物资囤积是孙承宗在职时准备的,而且是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完成的。这么多年的积蓄和储备一夜全没了,如此大的漏洞要一下子填满根本就不可能。 可就算这样再困难也要做,这点不仅是天启皇帝如此认可,就连魏忠贤也是这么觉得的。别看建奴在宁远城下无功而返,可谁能确保建奴接下来不会继续出兵呢? 一旦建奴过个几个月再出兵辽西的话,那么以宁远城的储备根本支持不了长久的战争,作为前线重要物资基地的觉华岛更承担着宁锦防线的后勤压力,所以重建觉华岛基地非常重要。 此外宁远一战,袁崇焕虽然以坚城利炮击退了努尔哈赤,可宁远的火药等物资损耗也是极其之大。战后,由于觉华岛基地的毁坏,宁远的物资补给只能从山海关一线调运,这样一来使得山海关等地的物资也有了空缺,而且山海关到宁远的距离不短,陆路运输很不安全,重建觉华岛基地也是必须的。 就在袁崇焕被任命辽东巡抚同时,天启皇帝也决定重建觉华岛基地,重新在觉华岛囤积大量物资以供军用,做好未来可能到来的战争爆发。 这件事天启皇帝直接交给了魏忠贤去办,魏忠贤领命后就派人去工部、户部传达旨意,要求两部尽快盘点所需物资,做好重建觉华岛的准备,而且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仅仅只有两个月而已,最晚不得超过六月十日,必须完成。 这个任务落到工部和户部后,两部叫苦不迭,如此重大的任务和这么短的时间,要完成简直难上加难。可魏忠贤可不管这么多,他要的是结果不看经过,而且在完成天启皇帝给他的工作之外,魏忠贤也没忘记自己更重要的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就是继续打击东林党,彻底把已快无招架之力的东林党扫清。 魏忠贤虽然是混混出身,可这些年来帮着天启皇帝处理政事也长进了不少,他当然清楚这么重要的任务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困难重重。可他偏偏就这么强压了下去,而且是无条件强压,除去要完成任务外,另一个目的就是借此清洗东林党人。 对于朝廷各部的情况魏忠贤了如指掌,这些年东林党掌控朝政,正事没干多少,银子却捞了不少。尤其是工部、户部这些部门,东林党在其中上下其手内外勾结,挖空了不少东西,以次充好,或者虚报数额更是正规操作,漏洞无数。 这一次借着重建觉华岛基地,正好光明正大地查一下这些问题,挖出那些贪墨的蛀虫来,然后再用这些确凿的证据给东林党狠狠一击。魏忠贤的盘算不可谓不毒,可从大明本身来说,魏忠贤这样做虽然有打击政敌的目的,可同样也是为了大明清理内部,倒也是一件好事。 天色渐渐黑了,在京师的某处,一个长须中年男子正和另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子两人关起门来商量着, 刚刚点起的烛光下,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在朝中的官职都不低,一个正三品,一个从三品,正三品官相当于一部侍郎的级别,而从三品的权利也相差不多。 “阉党如此逼迫,恐怕此关难过。”长须男子脸色难看之极,手握拳放在膝上,神色异常凝重。 微胖男子叹声道:“魏阉如此,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如此短的时间要准备这么多的物资如何能做到?可一旦做不到,魏阉必然发难,小弟今天已打听到了消息,库册早就落到了魏阉手中,到时候拿不出东西来,魏阉以库册为由借题发挥,我等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魏阉!我等同他势不两立!”长须男子气得面容都扭曲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可骂归骂,却一点都没办法。 魏忠贤实在是毒辣,他所提出的物资准备早就算明白了,在之前魏忠贤就拿到可库册,所谓的库册就是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生产、入库、出库、结余等数额。 魏忠贤提出的数额恰恰就是库存上的数字,按照常理这些数额完全是拿得出来的,因为库册上就是这么记录的嘛。 可问题在于哪里有什么常理啊!大明的库房从来就是实际库存远少于账面库存,一般来说两者之间有个两三成的差额是再正常不过的,甚至情况严重的实际库存有账面库存的一半都不到。 缺少的部分哪里去了?这还用说么?早就被上下其手联手卖掉了,卖掉的银子自然也被大伙全分了。 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许多年前就成了惯例,东林党上台后,这种小动作更多,以前大家还做的比较小心,甚至还会想办法拆东墙挪西墙填补一二,但前几年东林党掌控朝政,所有人都肆无忌惮,光想着弄银子根本就没想填补,一来二去这个漏洞就更大。 这一次魏忠贤借着重建觉华岛的圣意直接下达了筹集物资代运的命令,而且还只给了如此短的时间。多年的漏洞,短短两个月里他们就是神仙也补不上这个漏洞啊,这些日子,长须男和微胖男两人绞尽脑汁想了一切办法,可如今的物资储备和账面库存还相差甚远,等时间一到,魏忠贤亲自带人来搬运物资,到时候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的。 魏忠贤的阉党现在如日中天,打得东林党苦不堪言。尤其是杨涟和左光斗等人被迫害至死后,东林党诸人更是兔死狐悲,心中哀叹不已。 手段毒辣的魏忠贤是绝对不会放过东林党的,这一次借觉华岛重建,魏忠贤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借此抓到东林党的把柄,一举彻底摧毁东林党的残存力量。 一旦这个事被魏忠贤做成了,不仅是他们两人,整个东林党都会完蛋,想到这个后果,两人的汗水不由自主就滴了下来。 “势不两立暂且放在一旁,关键是这个事如何解决。你也知道此事不是小事,一旦被魏阉得手后果不堪设想。如仅仅是你我兄弟二人也就罢了,无非就是一个痛快,可我东林党就此毁于一旦,小弟心中实有不甘啊!不瞒兄长,小弟已早有准备,实在不行就自我了断……。” 微胖男叹声道,见长须男目光向自己望来,他苦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这个小瓷瓶看起来不起眼,大小也就手指头那么大,瓶口蜡封,里面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这是……?”长须男顿时一惊,颤声问道。 微胖男默默点头,苦笑道:“此物小弟好不容易搞来的,据说只要一滴入口只需两个呼吸就能了解。小弟惭愧,自认没有杨涟、左光斗等人风骨,更扛不住魏阉的用刑,一旦事败,小弟已做好了准备,也算是来个痛快吧。” 长须男目光停留在瓷瓶上,许久后长叹了一声。微胖男的这句话说到了他的心里,想到杨涟和左光斗等人在狱中的惨状,长须男脸上的肌肉就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他和微胖男一样,同样没有扛过阉党用刑的觉悟,更不愿自己受如此酷刑,如果是这样的话,用这种方式了断倒也算是一个办法。 “此物可有多?”想到这,长须男指着瓷瓶问。 “此物不好调配,小弟也没多少,这一件是小弟特意为兄长准备的。”微胖男轻声说道。 “你有心了。”长须男神色一缓,仿佛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了地,他点点头伸手取过小瓷瓶,手指在光滑的瓷瓶上掠过,凝神看了许久,这才小心收了起来。 等长须男收起瓷瓶,微胖男开口道:“此物不到万不得已兄长不可轻用。” “这我省得。” “另外……。”微胖男迟疑了下,抬眼看去,这才又道:“这几日,小弟想了许久,觉得此事或还有挽救的办法。” 这话一出,长须男顿时来了精神,连忙追问微胖男想到了什么办法。 微胖男没有马上开口,他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朝外探头看了看,见外面没人,四周静悄悄的一片,这才合上门走回座位,接着微胖男压低声音,把嘴凑到长须男耳边嘀咕了几句。 随着微胖男的讲述,长须男先还坐得住,可很快眼珠子就瞪圆了,整个人露出惊愕的表情。等微胖男说完,长须男许久都没回过神,直到过了好久,他这才神情复杂地望向微胖男。 “贤弟,这……这……。” “兄长,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微胖男咬牙道:“常言说的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要成大事不拘小节,眼下只能这么干了。” “可是万一……。” “哪来什么万一,如我们不做,只有束手就擒,非但伱我保全不了性命,其余诸公也必然被魏阉一网打尽。如此,尚有一线生机啊!兄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假如事败,此事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他人!” 长须男神情复杂之极,眉目中全是纠结,他想了许久开口询问微胖男如这么做有几分把握,微胖男笑着说这事要做并不难,他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想好善后即可,一旦成功,面临的困境迎刃而解,他们东林党也有了喘气的机会。 长须男继续考虑了许久,终于动了心,他点头答应了这事,同时交代微胖男此事千万不能走露消息,做这事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告知,就连东林党内部其他人也不能说。 见长须男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微胖男终于放下了心,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知道轻重。既然两人意见达成一致,接下来就是商议细节了,当即两人轻声交头接耳,密谋一番,直到夜半三更这才敲定。 第三百七十五章 仓库身影 鸡鸣声中,京师这座城市如同一个从沉睡中醒来的巨人一般缓缓睁开了眼睛,太阳从东方升起,天空泛白,原本冷清的街道渐渐有了行人,发出的声响打破了一夜的宁静,新的一日来临了。 一切都和往日没什么区别,普通的百姓们又开始了新一日的劳作,城里的小贩、商人也是如此,随着铺子的开业,大家都为了三餐而奔波,各处渐渐热闹了起来,官员吏员们也或步行,或坐着轿子去了衙门,开始了他们一日的工作。 紫禁城,大明的中枢。 天启皇帝今日辰时起,今天并不是早会的日子,能够多睡一会儿,不过这位年轻的皇帝也没起太晚,和他的子民一般差不多就起了身。梳洗后,天启皇帝略微活动了下,翻看着奏折,同时用着早餐。 皇帝的早餐其实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并没有多少山珍海味,只是普普通通的粥饭酱菜等,只不过用的是精粮,另外还有两个鸡子,说起这个酱菜,是京师六必居的,自从嘉靖年间六必居的酱菜就出了名,当年严嵩最爱他们的酱菜,几乎每顿都不落下,嘉靖皇帝那时也会让六必居送酱菜入宫。 其中还有个趣事,就是六必居原来叫六心居,是嘉靖皇帝改的名,而且让严嵩给六必居题了匾,而题匾的时候恰恰就是严党垮台的期间。嘉靖皇帝特意以必取代心,等于在心上插了一刀。 就在天启皇帝边用早餐边看奏折的时候,大明各衙门也开始了一日的工作。紫禁城的西南方向,这里是工部衙门下属的工坊所在,同时也是工部储存物资的仓库位置。 这个地方离着紫禁城并不远,换成后世大约就是西城区永宁胡同与光彩胡同一带。 今天和往日看起来没什么区别,随着天亮之后,上班的官员、吏员、匠人等陆续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仓库这边人来人往,同时还伴随着货物的出入,很是热闹。 一个吏员带着几辆大车步行至此,到了一处仓库的大门口。 “王老弟,今日来的有些早啊。”另一个吏员抬头见到同僚来了,笑呵呵地上前打招呼。 “郑兄,早啊!”王吏员笑呵呵和说话的郑吏员拱了拱手,接着朝自己身后一指:“没办法,上面催的紧,我们这些办差的只能辛苦辛苦了,这不,又有一批物资要尽快入库,等会还得拉一批过来呢。” “这倒也是。”郑吏员点点头,这些日子工部忙的很,因为觉华岛之败后,大明在觉华岛的物资全部被毁,朝廷如今要重建觉华岛基地,大量物资都需工部准备后再调运前往辽东,他们作为工部下属主要的仓库之一,自然不可能闲着,比往日要忙不少。 两人是同僚,平时经常打交道熟悉的很,闲聊两句后王吏员就从怀中取出入库文书递了过去。郑吏员接过后只是看了两眼就点头递还,大家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而且工部的仓库一般来说是出库严格入库宽松,像这样的入库每天多了去,有些程序早就惯了。 两人在门口闲聊两句,等后面的大车进了大门,王吏员拱手对郑吏员道:“郑兄,我得进去忙活了,等闲下来再聊?” “行!你先忙,正事要紧。”郑吏员笑呵呵地点头,王吏员向他拱了拱手,就跟着最后一辆大车进了库门。 到了里面,王吏员指挥着送货的车子拉到库房门口开始卸货,卸货的同时库房的力工在一旁帮忙,王吏员袖手站在那边,和熟悉的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过了一会儿,见货卸了一半的时候,王吏员突然捂着肚子皱起眉头,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去出恭,旁人也没在意,他把现场的事交给了手下继续,急急就朝着一旁急急而去。 往前走过一个路口转了个弯,茅房就在前面的左侧,可王吏员却没从左边走,他回头张望了下,见没人注意自己,附近也没人,此时的王吏员撒腿就猛跑,三步并成两步就跑到了一处关着门的库房前,停下脚步又看看左右,确定四处没人的时候,他直接推开了库门,一个闪身就钻了进去。 进了库房,王吏员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的神情很是紧张,躲在库门后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凝神细听,好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动静后这才松了口气。随后转过身,目光朝着库房里堆着满满的木桶望去,这个库房只是整个仓库中的一个,类似的库房有好几处,里面堆着的木桶一个垛着一个,一眼扫去足足有好几百。 深呼吸,王吏员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迈步就朝堆着的木桶走去。到了其中一个木桶旁,王吏员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撬开了木桶盖,打开盖子后,他把匕首放回怀中,探头朝木桶里看了一眼,当见到木桶里装着的东西后,王吏员冷笑一声,伸手继续入怀,从怀从掏出了一卷东西。 接着王吏员把这卷东西展开,一头放进木桶,小心摆弄了下,接下来他慢慢往库门方向退去,随着他的后退,手里的这卷东西也渐渐拉长,一直从木桶延伸到了库门附近。 等到了库门旁,这卷东西也放完了,这时候王吏员额头的汗水更多了,他抬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布置,算计了下从库门到木桶的距离,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轻轻拉开门,又往外探望了下,王吏员再掩上门,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微微一晃,火折子燃起,王吏员把火折子伸向自己摆在地上的那卷东西的线头,随着火折子的靠近,这线头瞬间被点燃,随后发出了轻微的嘶嘶声,冒着火光渐渐朝着木桶方向缓慢延伸。 点燃线头,王吏员丝毫不敢耽搁,连忙一个转身就出了库门。出了库后,他随手把库门关上,确定四周没人后撒腿就往回跑,等跑到前头转弯处,王吏员这才缓下脚步,迈步朝刚才卸货的地方走去。 “王老哥,您没事吧?”回到之前的地方,旁人见王吏员额头渗着汗珠,神色不自然的样子忍不住关切问道。 “估计是早起受了凉,这肚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些不舒服。”王吏员挤出笑容说道。 “这倒是麻烦事,王老哥,要不去我那边歇歇?我看您的脸色有些不好呀,还出了这么多汗?”旁人好意道。 “不必了,刚才去了一趟茅房觉得好多了,这货也卸完了,我还是回去歇着吧,别耽误后面的活,要不上面怪罪下来可是麻烦事。”王吏员摆摆手,婉言谢绝了对方,接着就招呼已经把大车卸空的手下动身。 旁人见他如此好言又劝了他几句,说什么身子要紧什么的,王吏员点点头又道了谢,接着就带人匆匆忙忙地离开,走的太急就连入库的回执都忘记了那,等仓库的人回过神,王吏员都已走出老远了,仓库人想喊住他,可一想他刚才拉肚子的样子觉得还是算了,反正大家都是熟人,这回执也不急的一时,等王吏员再过来时给他就成,现在瞧王吏员这个样子,恐怕急着回去诊治呢。 到了门口,和郑吏员打了声招呼,王吏员没半点停留就急匆匆地走了,见他走的这么快,就连后面的大车也顾不上,郑吏员心里纳闷,这老王今天怎么回事?前头不是好好的么?还说等会聊天来着,怎么一转眼功夫出里面出来就急成这样了。 这时候跟着出来的人笑着告诉郑吏员,前头王吏员肚子疼去了一趟茅房来着。听到这个解释,郑吏员这才回想起王吏员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差,额头还带着汗,闹了半天是这么一回事呀,怪不得连话都没说几句就急着走,看来这便意来了快憋不住了。 想到这,郑吏员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他甚至觉得王吏员会不会走到半路上憋不住拉裤裆里,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有趣了,等晚点这家伙再来的时候可得打听打听,也让自己乐呵乐呵。 摆手放行,见着大车渐渐远去,郑吏员也没多想什么,他转身回到了位于大门边上的一间小屋,这个小屋类似于门房,是他平日看大门休息的地方。 进了屋,郑吏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哼着小曲,好不快活。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哼了没几句,郑吏员感觉到莫名而来的一股心慌,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他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皱起眉头,起身走出了小屋,左右看看,一切如常。 可哪怕这样,心慌依旧还在,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心里更是慌的厉害,这让郑吏员也搞不明白了,难不成这是所谓道家的“心血来潮”?可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吏员而已,哪来的这种感觉?简直有些莫名其妙呢。 摇摇头,郑吏员自嘲笑了笑,转身准备继续回自己的小屋,可就在他左脚刚刚踏入屋门的一瞬间,猛然轰隆一声响起,接着就是地动山摇,还没等郑吏员反应过来,随后漫天的火光席卷着炙热的风暴就铺天盖地笼罩过来,郑吏员惊恐地连呼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他整个人连同自己的小屋瞬间就被席卷而过,接着化为无影无踪。 第三百七十六章 王恭厂大爆炸 乾清宫。 天启皇帝正在看奏折呢,他已经用完了早餐,但案几上的奏折却还没看完,边上摆着一盏茶,伺候自己的小太监就在左右。 正看着入神,突然感觉到地面微微有着动静,接着如同远方而来的隆隆声响起,随后整个大殿猛然剧烈晃动起来,更有惊人的霹雳声响起。 天启皇帝脸色瞬间一变,他的反应也够快的,二话不说一跃而起,丢下手里的奏折撒腿就往外跑,这速度简直可以和博尔特媲美。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都没回过神呢,天启皇帝就已经撒腿跑到了殿门处,眼看着就要跑出乾清宫了。 此时,小太监们才反应过来,急忙跟着慌慌张张往外跑,不仅是小太监,就连乾清宫的几个宫女们这时候也慌忙往外跑,可当他们刚跑了几步的时候,整个宫殿剧烈摇晃中,上面的梁木吃不住力倒了下来,随着梁木的倒下,屋顶的瓦片更如同下雨一般噼里啪啦往下掉,接着就连大殿的支柱也开始倾倒。 “啊,俺的娘哎……!” “万岁救命……。” “皇……。” 几声惨呼,有给梁木瓦片直接砸中,当即脑浆迸裂,有的被倒下的支柱压在下面,凄凉叫喊声几下后戛然而止,还有的好不容易跑出殿门,可却没逃过回廊掉落下来的砖石给当场砸死,整个乾清宫里除了第一个反应过来,也是第一个逃出去的天启皇帝外,其他太监和宫女没一个活下来的。 天启皇帝跑的够快,他边跑还不忘记抬起双手用袖子兜住头脸,转眼功夫就撒腿跑出了乾清宫。 到了殿门外,天启皇帝依旧没有止步,他直接就顺着台阶狂奔到外面的空旷之处,等跑到殿外广场空地的时候,天启皇帝这才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抬头茫然望着前方。 刚才的动静简直惊人,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震动,一时间天启皇帝还以为天塌了呢。 这时候,顺着目光朝前望去,就在西南方向,一团巨大的烟雾腾空而起,这团烟雾大的吓人,烟雾中还伴随着红黄色的火焰蒸腾,同时还继续传来不停地爆炸声。 这烟雾腾空几百丈,仿佛一朵蘑菇一般,把大半个天空都遮掩住了。同时,一股带着热浪的旋风席卷而来,这旋风如此之烈,让天启皇帝连呼吸都困难,他情不自禁把身子伏倒在地,用袖袍遮掩,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喘息着。 与此同时,离乾清宫不远的三大殿工地上,徐宪成也是狼狈不堪,躲在一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靠着身旁巨大的石狮子掩护勉强逃过一难。 天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和雨点一般往下落,这些东西有瓦片,有石料,有木料,有杂物,还有人。 最倒霉的是那些正在大殿屋顶上干活的那些匠人了,他们哪里还能在上面站得住?地动山摇之下,一个个全惨叫着从上面摔了下来,几十米高的地方落下,哪里还会有命在? “地震了?”徐宪成的反应不慢,而且出事的瞬间他所在的位置也算不错,身边巨大的石狮子足够大足够沉重也足够帮自己遮挡,可就算这样徐宪成也被飞来的砖石砸了一下,身上受了些轻伤。 一瞬间懵了的徐宪成等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反应是地震了,地震在大明并不稀奇,也叫地龙翻身,历史上多有记载,大明从南京迁都到京师后的两百年来,地震也不是没发生过,可像这样剧烈的地震却从所未有。 但等到地动渐渐停止,轰隆隆的爆炸声也平息下去后,徐宪成这才又觉得这不是地震,因为地震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而当等他从石狮子下离开后,目光第一时间又被西南方向巨大无比的烟尘给吸引的时候,徐宪成张大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时他更确信根本不是什么地震,因为他一眼就认出西南方向烟尘腾空的位置区域是什么地方了,作为工部的官员,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个地方是哪里呢。 “王……王恭厂……?!” 对!就是王恭厂,王恭厂是工部作坊和仓库所在位置,而那边生产和储存最多的东西是火药。 徐宪成进入工部以来一直负责三大殿的修缮,不过对于工部的其他情况他也做过了解。 根据他所知,王恭厂的火药作坊每日可产火药四千斤,火药仓库常年储备火药量高达几十万斤。这还是普通的存储量,因为觉华岛基地的重建,这些日子工部在那边大量储存了许多军械物资包括火药在内,其中光是火药的储存就超过了百万斤甚至更多。 如此巨量的火药爆炸,怪不得会有惊人的破坏力,而在这样的爆炸下就连紫禁城都受到了如此影响,更不用说位于爆炸中心的王恭厂了。 现在的王恭厂恐怕已被夷为平地,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更不用说那些仓库里的物资包括看管的人员了。 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徐宪成怎么都想不明白王恭厂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在这时候,四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呼喊声把他拉回了现实,回头望去,整个工地一片狼藉,死伤的工匠无数,其中还包括不少宫人。 把其他暂且放下,现在救人最要紧,徐宪成急忙找到几个侥幸没受伤和受了轻伤的人展开救援。同时,他也想到了离自己不远的乾清宫,天启皇帝还在乾清宫呢,心急之下徐宪成带着两个人就朝乾清宫跑去,刚跑到乾清宫外,远远就看见一个人趴在空地上不知生死,而从他穿着的服饰来看,这人恐怕就是天启皇帝。 “皇上!皇上!” 徐宪成急忙上前,急切喊道。 刚喊了两声,趴在地上的天启皇帝身子动了动,这让徐宪成顿时松了口气,看来天启皇帝还活着呢。 “微臣救驾来迟,皇上您没事吧?” “朕……朕没事……搀……搀朕起来……。”天启皇帝吓坏了,他的脸色惨白,整个人吓得已经没了力气,刚才他逃出乾清宫靠的是本能的反应和心里一股子气,现在事过后,那股子气早就泄了,全身乏力半点力气都没了。 连忙上前把天启皇帝搀扶着,却没让他起身,而是让天启皇帝坐着。同时,徐宪成说了一声皇上告罪,伸手就朝天启皇帝身上摸去,摸了几下,再仔细打量天启皇帝的身上,这才确定天启皇帝除了吓得不轻再加灰头土脸的模样,倒没受半点伤。 见天启皇帝还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徐宪成解下腰间挂着的酒葫芦。 “皇上,臣这有酒,您喝口缓一缓?” “给……给朕……。”天启皇帝伸手要接过,可颤抖的手怎么都握不稳,见此徐宪成连忙帮着喂了两口,天启皇帝喝了酒后渐渐恢复了平常,随着脸色泛红,身子也不再抖了说话也利索了许多。 在他们远处,蘑菇云依旧还未散去,宫外依稀的哭喊声传来,就连紫禁城内也是一片慌乱,到处都有四散奔跑如没头苍蝇一般的侍卫、太监、宫女。 皱眉看着,徐宪成起身就冲着远处奔跑的人群伸手大喝,喊住了几个乱跑的人,叫他们不必慌张,这都炸完了,要出事早就出事了,现在还跑什么跑?东跑西窜这像什么样子? 随着徐宪成严厉喝止,几人这才回过神,再加上一眼就看见坐在地上的天启皇帝,他们连忙上前朝皇帝跪地请罪。 徐宪成也不管这些,更没有征求天启皇帝意见,直接让他们几人中留下两个太监护着天启皇帝,另外的人让他们去喝止其他慌乱的诸人,通知宫中有地位的大太监尽快主持秩序,此外马上找人去后宫看看皇后和诸妃还有皇子的情况,清点宫中死伤损失,速速来报。 徐宪成交代后,几人并没动作,而是朝着天启皇帝望去。天启皇帝自然明白他们的想法,冲他们摆手示意,他们这才应声按着徐宪成的安排去了。 “皇上,事关紧急,微臣一时间……。”徐宪成刚才也没多想,这时候才回过神皇帝还在呢,当着皇帝的面直接指挥起宫里的侍卫和太监了,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无妨,做的不错。”天启皇帝勉强笑笑,刚才徐宪成下意识的安排并没错,至于没有向自己请示,天启皇帝也不是小气的人,更不会怪罪他。 打量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官员,天启皇帝这才认出徐宪成是谁。这些日子,天启皇帝和徐宪成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徐宪成是新科进士,也是在工部实习的官员,去年年底徐宪成就开始负责三大殿的修缮,工作很是认真,让天启皇帝颇为满意。 没想今日让天启皇帝看到了徐宪成沉着冷静的一面,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可刚才的果断却令人刮目相看,而且徐宪成又是第一个来到自己身边的臣子,更让天启皇帝心里生出了几分好感。 “你可是去年的进士,如今在工部观政负责三大殿的徐宪成?”天启皇帝开口询问。 “皇上好记性,微臣正是徐宪成。”徐宪成连忙回道。 “这是哪里?”天启皇帝抬手朝着蘑菇云腾空方向指去。 徐宪成回道:“如臣没看错,刚才应该是王恭厂炸了。” “王恭厂?”天启皇帝微微一愣,目光中若有所思,徐宪成伺候在一旁没说话,过了许久天启皇帝这才点头,随后又把目光移向了徐宪成:“你不错……很不错……。” 第三百七十七章 谣言四起 徐宪成陪着天启皇帝并没多久,因为很快就有地位高的大太监先赶了过来,随后就连魏忠贤也火速入了宫中,朝这边飞奔而来。 见有人接手,徐宪成就向天启皇帝告辞,他告诉天启皇帝刚才爆炸三大殿工地那边死伤惨重,他要马上回去主持救援,这边就先告退了。 天启皇帝微微点头,摆手让徐宪成自己去忙,徐宪成行礼后就快步朝着三大殿那边跑去,等徐宪成的身影远去后,魏忠贤也赶到了。 “皇上受惊,奴婢万死……。”见到天启皇帝,魏忠贤哭着就扑了上来,慌慌张张伸手在天启皇帝上下摸了一圈,等确定天启皇帝没有伤着后这才松了口气,跪在地磕头请罪。 天启皇帝自然不会责怪魏忠贤,这种事又不是魏忠贤弄出来的,怎么可能迁怒他。而且随着魏忠贤的到来,天启皇帝也彻底松了口气,他在魏忠贤的搀扶下站起身,放眼看着四周,身后的乾清宫是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砖瓦木石,还有好几具压在下面的尸体。 乾清宫眼下是不能住了,魏忠贤连忙问身边的人那个殿还完好,等了回复后魏忠贤恳请天启皇帝移驾前往没怎么影响的偏殿暂住,等到了地方魏忠贤忙里忙外,又端来参茶,伺候着让天启皇帝喝下,见皇帝神色尚可,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可刚松了口气,后宫那边噩耗就传来了。 皇后和诸妃虽没什么损伤,除去砸死几个太监宫女外全都没事,可偏偏天启皇帝不满一岁的儿子没了,这个小皇子却在刚才巨大的爆炸声中给活活吓死了,消息传来后天启皇帝脸色极为难看。 魏忠贤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这个小皇子是去年容妃所生,如今刚过半岁,小皇帝生下来就身体康健,天启皇帝很是喜爱,由于之前两个皇子一个生下来就是死胎,另一个夭折后,天启皇帝对这个小皇子格外爱护,之前已打算等皇子大些后就封他为太子呢,谁想好好的突然就这样死了,实在是造化弄人。 坐着沉默了良久,天启皇帝这才说了一声朕知道了,挥挥手让人退下,等人离开后,天启皇帝看了一眼魏忠贤,魏忠贤顿时上前询问皇帝有何吩咐。 “去!查一下,是否王恭厂出事?京师损失如何,尽快来报朕!”天启皇帝开口就道。 魏忠贤连忙应了下来,告辞离开。等魏忠贤走后,天启皇帝脸色阴沉不定,神色中除了悲痛外更有恼怒,他沉默了许久,抬手想去取放在一旁的茶盏,可手一抬突然却碰到了一物。 低头一看,这东西不就是前面徐宪成给他喂酒的小酒葫芦么?天启皇帝拿起这个酒葫芦打量了一眼,这个酒葫芦并不是什么精美的玩意,只是民间很普通的酒葫芦,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好酒,寻常的浊酒罢了。 如果天启皇帝没猜错,这酒是徐宪成在工地时用来驱寒的,工地的工作繁重,身上带点酒能派上用处。 伸手拔下盖子,天启皇帝把酒葫芦放在嘴边,抬手喝了一大口。因为喝的急,再加上酒又烈,天启皇帝情不自禁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缓下来,他又喝了一口,这口喝完,他的双眼满是泪水,顺着脸颊情不自禁落下……。 王恭厂大爆炸惊动了整个京师,如此剧烈的爆炸直接把王恭厂仓库包括其周边近五里区域全部夷为平地。 根据事后统计,伤亡者达到了两万之众,其中位于爆炸中心区域的人连尸骨都没留下来。 无数尸骸残肢飞溅四处,令人实在是触目惊心,至于爆炸的由来,仅仅几日过后京师就有无数传闻。 有的说爆炸是上天的警示,因为朝中有奸党横行,老天实在看不过去了,为了警示而降下天罚。 还有说王恭厂大爆炸早在出事前几日就有天象而出,天空出现过异变,一会红一会紫的。 还有人传言,在爆炸发生前,曾见过有一个红色神人出现在爆炸现场,一晃就不见了。这个红色神人是上古火神祝融,他的出现是因为朝中阉党倒行逆施,代天惩罚,才有如此猛烈的爆炸。 这些传言以飞快速度传播,几日功夫不仅传遍了整个京师,就连外地也是一样。越传越是离谱,更传的有鼻子有眼,仿佛他们亲眼所见一般。 随着传言的散播开来,一直被魏忠贤打压的东林党就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上蹿下跳四处串联,无数奏折和纸片送入宫中,其内容无不和这一次王恭厂大爆炸有关。 奏折中,全都是指责阉党祸国殃民引起上天震怒,以此天罚来惩戒的意思。此外,还说天启皇帝不应该重用魏忠贤,就是因为他用魏忠贤让老天爷不高兴了,从而引起如此灾祸。 这些奏折最后还说,希望天启皇帝能够自省其身,亲君子远小人,应天意拿下魏忠贤这些阉党,要不然类似的事还会发生。尤其是小皇子的死就是老天爷的警告,假如天启皇帝一意孤行,下一次老天爷就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了,到时候悔之晚矣。 奏折送到宫中,天启皇帝看后气得脸色铁青,平日脾气不错的他难得发了火,直接把所有奏折扫落在地,不顾身份破口大骂。 偏殿中,魏忠贤把其他人全赶了出去,只有自己留着伺候天启皇帝。看着愤怒不已的天启皇帝,他也没劝阻,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天启皇帝已经气红了眼,任何人劝说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好!好一个上天惩罚,好一个老天警示!哈哈!哈哈哈!在他们眼里,朕就是昏庸无能的昏君,朕的皇子也是死得理所应当?哈哈哈!” 天启皇帝癫狂大笑,伸手就拔出了挂在一旁的宝剑,一抬手,挥出一剑,直接把面前的案几拦腰砍断。 “皇爷,止怒,此时皇爷千万不要中人奸人之计啊!”魏忠贤忍不住劝了一句。 天启皇帝拄剑喘了几口气,他凌厉的目光朝魏忠贤扫去:“你手下的东厂和锦衣卫可查到什么没有?” “回皇爷,奴婢派人查了,但因为现场实在惨烈,奴婢惭愧,没能查到任何实证……。”刚说到这,见天启皇帝脸色难看,魏忠贤连忙又道:“虽然没有实证,但奴婢却可以肯定此事必然是东林党所为。” “哦,你说说为何如此肯定?” 魏忠贤解释道:“其原因有三,其一:东林党自杨涟、左光斗等死后,叶向高去职,孙承宗孙老大人回乡后,其势已大不如从前,这些日子东林党已被奴婢压得透不过气来,如再无办法扭转,奴婢必然能把其党彻底搞垮。” “至于其二,皇爷还记得之前下旨重建觉华岛事否?” 见天启皇帝点头,魏忠贤继续道:“原本奴婢打算利用此事严查各部储备,尤其是工部的火药、军械储备情况。奴婢早就听说东林党这些年上下其手,利用各种手段挖空了各库,私下贩卖军械,从中牟利。奴婢特意给了期限,令其在期限内交出物资,事实上奴婢清楚东林党根本就拿不出这些物资来。” “奴婢的安排是等期限一到,到时候拿着库册直接盘点,一旦数额不对直接就向其发难拿人。但谁能想到这些人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直接点火炸仓库,眼下王恭厂已夷为平地,所有物资都化为云烟,再也不可能清点,东林党自然也就没了把柄给奴婢。” “至于其三,爆炸之后,京师各处奇奇怪怪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什么红色神人,什么上天神罚,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奴婢已打听过,这些传闻大多都是出自于京师烟花之地,而东林党同其党羽恰恰都是其常客,如这些传闻背后如不是东林党人指示,打死奴婢都不信呢。” “呵呵……哈哈,哈哈哈!”天启皇帝气急而笑,面孔却都是狰狞。 魏忠贤能想到的,他天启皇帝难到就想不到么?其实在爆炸当日,徐宪成告诉天启皇帝爆炸的方向是王恭厂的时候,天启皇帝就感觉到蹊跷了,事后各方面的消息不断传来,更让天启皇帝把目光注意到了东林党身上。 现在魏忠贤的话更让天启皇帝确信无疑,这件事就是东林党干的。东林党这么干是一鸟三石啊,既能借此爆炸把仓库里的物资彻底摧毁,让魏忠贤抓不到东林党私下侵吞物资的把柄。又能借着这个事件传闻出所谓的天罚,以其来攻击政治对手。 此外,还能用这一招来逼迫天启皇帝低头,在历史上但凡有天象异动,往往都是皇帝失德,皇帝失德就是亲小人远君子,那么这小人是谁,君子又是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天启皇帝再高高在上,也不能枉顾天意,眼下必须下罪己诏,以惩戒自己取得上天的原谅,一旦这个罪己诏一下,那么被打压的东林党就有了喘息机会,能够通过舆论扳回一局,继续和魏忠贤争斗,从而抢夺朝堂的话语权。 如此算盘可谓打的太好了,天启皇帝已经彻底瞧明白了东林党这么做的用意。愤怒之下,埋在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东林党这么干已经把明面的政治斗争拉到了你死我活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尤其是还害死了他未满周岁的皇子,这让天启皇帝已经忍无可忍。 第三百七十八章 罪己诏 现在的天启皇帝已恨东林党入骨,他恨不能马上下旨让魏忠贤把朝中所有东林党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出究竟是谁做的这事。 可随着魏忠贤极力劝说,天启皇帝渐渐冷静了下来,理智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虽然天启皇帝知道这个事就是东林党干的,也明白他们的真正目的所在,但现在他却不可能马上对东林党下手,因为没有证据,更不可能直接告诉天下人事情的真相。 天启皇帝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更是一个政治家。如果是他登基当初,或许天启皇帝一怒之下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可随着他当了这么久的皇帝,已明白自己虽然是皇帝,却在许多情况下并不能想干嘛就干嘛。 皇帝是九五之尊,帝国的最高统治着,从道理来说,他这个皇帝想干嘛就能可以干嘛。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如果仅仅就是杀人的话,天启皇帝当然能做到,只要一句话就行了,魏忠贤这把刀锐利的很,东厂和锦衣卫出动抓人,东林党一个都跑不了,拿下他们后直接砍了脑袋就是,难不成他们的脑袋能扛得住刀子? 可问题天启皇帝根本不可能这么干,他要这么干了天下非得大乱不可。朝廷是讲规矩的地方,如果没有了规矩,这天下还能正常运行么?一旦如此,大明就出问题了,到时候秩序混乱导致帝国崩溃,自己这个皇帝还能当下去? 统治国家,维护国家的运行,这都是在规则中的,就算天启皇帝利用魏忠贤来对付东林党,从文官集团中抢夺君权,同样也是在规则下进行的。只有政治不成熟的君主才会做出不明智的事来,天启皇帝是这样的君主么?当然不是,所以他现在再愤怒,也不会这么干。 非但如此,天启皇帝冷静下来后还是决定暂时咽下这口气,王恭厂大爆炸后的影响太大了,此事不仅是京师,就连各地州府也有传言,并且这些传言沸沸扬扬,越传越是离谱。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些传言给压下去,并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普通人哪里会有准确的判断?如今的世界还远不是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呢,至于老百姓的文化水平也是极低,民间百姓中能识字的没几个,而大部分读书人往往又相对同情东林党,再加上所谓神鬼之说和传统迷信的作用,东林党有意的宣传和传播之下,民间相信天罚的人比比皆是,就连官员群体也在内,更不用说普通老百姓了。 所以再愤怒,天启皇帝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做出不明智的动作,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天下,让这个事先平稳渡过,就连魏忠贤原本针对东林党的计划也只能放一放,等到这个事渐渐过去后,再和他们算账。 翌日,天启皇帝下了罪己诏,表示要痛加省醒,并告诫大小臣工“务要竭虑洗心办事,痛加反省”,希望借此能使大明江山长治久安,万事消弭,且下旨发府库万两黄金赈灾。 罪己诏之后,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也消停了不少,暂时不再把目标放到东林党身上,似乎因为王恭厂大爆炸的影响被吓到了一般。此外,就连觉华岛基地的重建也因此无限期延后,之前要求的物资准备也暂缓实施,这些消息传来,东林党内部是弹冠相庆,一时间前些日子还被打压的透不过气来的东林党人一个个精神抖擞,在朝中发言权大增,仿佛猛然翻身,又压过了阉党一头。 借此机会,东林党逃脱了一难,同时通过舆论反击阉党,逼的天启皇帝下罪己诏,表面看来东林党似乎又有抬头的模样,风头之劲一时无二。 可实际上,东林党这一次彻底触怒了天启皇帝,假如在以前天启皇帝用魏忠贤对付东林党的目的仅仅只是要争夺权利,而现在的性质又有了改变,除去争夺权利外,天启皇帝彻底看明白了东林党这伙人的嘴脸,他们的所为已经触及了底线,现在天启皇帝不仅要从东林党手中拿回所有权利,还有了把东林党彻底铲除,一个不留的念头。 东林党现在的风光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天启皇帝和魏忠贤暂且的让步只是忍气吞声,双方都在暗暗积蓄力量,准备最后一战,而这一战如果没有意外,胜利者绝对不可能是东林党一方,因为魏忠贤的背后站着的是帝国最高统治者,是大明的皇帝。 徐宪成自在工部观政实习以来,一直负责三大殿的修缮事宜。他这样新科进士在朝中没什么地位,更没什么影响力,再加上徐宪成向来小心,又有着姐夫朱慎锥的提醒,进入工部后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从不掺和其他。 可徐宪成怎么都没想到,就在王恭厂大爆炸后没多久,也就是天启皇帝下了罪己诏之后的第三日,徐宪成的正式任命下来了。 按理说,作为二榜进士,徐宪成正式的官职应该是六部主事或地方的知州,官职在六品到从六品之间。但没想到,这一次正式的任命居然给了徐宪成工部员外郎的官职,这可是从五品,已超出了新科进士的官职任命范围。 至于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徐宪成在工部观政实习中干的不错,不仅对三大殿的修缮工作态度认真,还提高了工作效率,让上面很是满意。此外,王恭厂大爆炸的时候,徐宪成在现场处理危机情况得当,挽回了不少财产损失,更救治了不少人,工作成绩相当突出,经上级考虑,在授官上作为加分项,从而给了员外郎的实职。 此外还选了徐宪成为庶吉士直入翰林院,如此徐宪成以新科进士的身份一步就超越了前辈,成为官场的后起之秀。 至于员外郎,徐宪成负责的是工部虞衡清吏司,工部虞衡清吏司主要职责是负责制造、收发各种官用器物,核销各地军费、军需、军火开支,以及全国度量衡制、熔炼铸钱,采办铜、铅等矿,任免宝源局监督等事。 虞衡司下设司库、军需库、硝磺库、炮子库、官车处、惜薪厂等机构。 工部主要的核心是四司两库,而虞衡司在四司中地位非常重要,虞衡司的主管是郎中,员外郎是郎中的副手,再下就是主事等各级官员了,从这点来说,徐宪成一跃就成了虞衡司的二把手,权利可是不小。 对于自己的授官,徐宪成早就有过想法。之前朱慎锥来京师的时候徐宪成私下也他聊过。 由于京师的政局复杂,徐宪成不想过早趟这个浑水,他打算借着三大殿修缮的机会暂时在工部摸鱼,到时候授官有个主事的官职就足够了。 可徐宪成万万没想到这天大的馅饼突然会落到自己头上,相比同科进士,他居然成了工部员外郎,这个官职已经超过了给与新科进士的正常职务。此外,庶吉士直入翰林院更让人看得眼红,一时间徐宪成在官员中出了名,更引来无数人羡慕的目光。 自己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运气,徐宪成并非不明白,他琢磨过极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大爆炸的时候和天启皇帝的接触有关,因为当时他是第一个去救援皇帝的臣子,也是第一个守在皇帝身边指挥乱哄哄的现场恢复秩序的人。 在修缮三大殿的时候,徐宪成就和天启皇帝有过接触,不过这种接触只是普通的接触罢了。就和公司董事长下去视察工作,作为工地监工陪同没什么区别,董事长能记得你这个人,甚至喊得出你的名字就很不错了,至于其他的根本不用太多考虑。 但这一次不同,徐宪成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和现场的指挥若定给了天启皇帝深刻印象,再加上他又是第一个来到天启皇帝身边,护着皇帝的臣子。 此外,还有那个酒葫芦,徐宪成自己恐怕也忘记了,他留给天启皇帝,让天启皇帝喝几口酒压惊的酒葫芦也起了作用,正是因为看到这个酒葫芦,令天启皇帝事后又想起了徐宪成,从而才有了这份运气。 但这个任命下来后,徐宪成并没有太多兴奋,相反徐宪成还有些忧心忡忡。 徐宪成极为聪明,再加上他一直在工部实习,虽然负责三大殿的修缮,可对工部近来的情况也是有所了解。 王恭厂大爆炸后徐宪成就想到了一些其他人没想到的情况,对于外面谣传的那些消息他根本就不信,什么天罚,什么火神祝融,还有天象异变等等,一直在京师的徐宪成难道还不清楚么?这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只有那些愚民才会相信。 大爆炸的发生就是因为王恭厂储存的巨量火药引起的,可这些火药怎么会突然爆炸呢?要知道王恭厂建立到今日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下来从来没有出过事,而且火药的存放和看守工部都是有严格规定的,绝对不可能会自己莫名其妙炸起来,这一次大爆炸徐宪成深度怀疑是有人故意所为。 之所以会这么怀疑,徐宪成也是有依据的,因为这些日子工部一直在准备觉华岛的物资储备,据说魏忠贤那边盯的很紧,还给了工部最后期限。至于工部内部也有人在讨论此事,徐宪成听到风声,工部的仓库里物资缺口极大,根本就完成不了魏忠贤压下来的任务,一旦期限一到,工部拿不出东西,魏忠贤借题发挥,必然有人要倒霉。 第三百七十九章 猪蹄总宪 徐宪成熟读史书,在历史上狗急跳墙的事不知有多少,甚至还有做出骇人听闻的举动。 晋惠帝元康五年冬,洛阳武库失火同样蹊跷,明明开始火势不大,可偏偏最后这一场火把整个武库全部烧了个干干净净。 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武库中二百八十多万件兵器全部烧毁,当然这个数字是库册上的数字,真正武库里存放着多少,恐怕谁都无法说清了。 除去这些兵器外,还有诸多皇室的奇珍异宝也存放在其中,大火过后什么都没留下。在事后,清理火场的时候居然发现现场有几个烧毁的油桶,要知道像武库这种地方根本就不应该有油桶这样的东西出现,可偏偏这玩意就出现在了现场。 由此联想,这场大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起火后明明马上浇几桶水就能扑灭却因为现场人员拖拖拉拉导致火势越来越大,而现场又出现了油桶这样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不能不让人细思极恐。 历史往往都是类似的,一千多年前发生的洛阳武库火灾和这一次王恭厂的大爆炸有诸多的相似之处,再加上大爆炸之前魏忠贤对东林党的不断逼迫和磨刀霍霍,徐宪成可以断言王恭厂大爆炸绝对是人为,而且出手的人就是东林党。 道理很简单,魏忠贤已经把刀子架在脖子上了,东林党能走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认命,等着魏忠贤的刀子落下来。而第二条路就是奋起一搏,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让魏忠贤的谋划落空就行,至于损失什么的,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而王恭厂大爆炸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就在徐宪成正式授官的当日,前工部侍郎,现左都御史周应秋差人送来名帖,邀徐宪成去府中做客。 周应秋是阉党中坚,更是魏忠贤门下的“十狗”之首。对于周应秋的突然邀请,徐宪成打心里是不想去的,可不去又不行,周应秋可不是什么善人,当年他在工部担任左侍郎的时候受到东林党排挤,无奈称病去职跑到了南京,在南京投靠了魏忠贤,从而起复为南京刑部左侍郎。 去年,也就是天启五年,周应秋在魏忠贤的提携下成为了南京刑部添注尚书,这个所谓的添注是魏忠贤发明的,说白了就等于代理的意思,而且这个代理还只是名义上的,其用意是占住职务,等魏忠贤把在刑部尚书位上的东林党人搞下去后,就能言正名顺地顶替上去。 接着,周应秋在添注尚书上并没干过久,魏忠贤就把他从南京调至京师,直接担任了左都御史。 略迟疑后,徐宪成回复来人,告知自己会登门拜访,并把来人亲自送走。 等送完人后,回到家中的徐宪成紧皱眉头,思索良久后摇头长叹,神色很是无奈。 周应秋的邀请他不可能拒绝,先不说周应秋的身份地位,他可是堂堂左都御史,都察院最高级别的官员。 除此之外,周应秋还曾经是工部的二把手,徐宪成作为晚辈,前辈特意邀请你过府,你如果不去无论从哪方面都说不过去。而且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徐宪成也明白,一旦拒绝,对徐宪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天下午,徐宪成登门拜访,到了周府没想到周应秋亲自出来迎接,虽然周应秋只是站在院中,并没出大门,可以对方的身份地位有这样的礼仪已是极为重视了。 “春台公,晚辈来的匆忙,还请春台公见谅。”见到周应秋,徐宪成连忙上前行礼,同时递上带来的礼物。 虽然只是普通的礼物,但周应秋却丝毫不在意,反而显得很是高兴。 周应秋的年龄不小,如今都是近六十的人了,相比年少的徐宪成就算当爷爷也足够了。可他却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拉着徐宪成的手一口一个小友,笑容满面,异常客气。 “贤弟来的正好,走走走,我们进屋叙话。”周应秋笑呵呵地说道,握着徐宪成的手也不放,直接拉着他就进了正屋。 到了屋里,就闻得一股诱人的香味传来,似乎左边的厢房里在煮什么东西,这让徐宪成略有奇怪。 堂堂左都御史的府上,煮东西不在厨房反而在厢房,这是怎么回事?似乎察觉到了徐宪成的诧异,周应秋哈哈大笑,他指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告诉徐宪成,今天请徐宪成来一方面是要见见徐宪成这个年轻英才,另一方面也是要和徐宪成好好喝一杯。 这不,他亲自下厨在煨猪蹄呢,周应秋得意地告诉徐宪成,自己这辈子最自豪的不是读书,也不是当官,而是一手煨猪蹄的手艺。不是他周应秋自吹自擂,这天下要论做文章他恐怕连前百都排不进去,可要论煨猪蹄,谁都没办法和他周应秋相比,他煨的猪蹄异常美味,可是天下一绝。 听这话,徐宪成哑然失笑,对于周应秋的传闻他倒也是听说一二,据说周应秋的确有这么一手,煨猪蹄的本事极为高超,更有一个“猪蹄总宪”的雅号。 当年周应秋就是靠这一手再加上拍马屁赢得魏忠贤信任的,回到京师后,周应秋时不时就把魏忠贤和魏良卿请来,亲自煨猪蹄宴请叔侄二人,让魏忠贤和魏良卿吃的畅快淋漓,大呼痛快。 而今日,没想到自己一个区区刚上任的工部员外郎居然有幸能品尝到猪蹄总宪的猪蹄,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上了茶,周应秋就和徐宪成聊了起来,周应秋当官数十年,对于谈话艺术把握的火候十足,言语间如沐春风,并没有拿前辈的架子,对徐宪成平等对待,从他去年科考高中谈起,接着就说到了工部观政,从而引出他之前在工部任职的过往。 虽然知道周应秋不是什么好人,可徐宪成也不得不承认周应秋是有几分本事的。哪怕外面传言他再也不堪,但能当到二品高官的周应秋如没能力,也爬不到今日的高位。 尤其是周应秋对于工部上下很是了解,知道现在徐宪成已是正式的工部员外郎,以前辈的身份讲述并指点了徐宪成关于工部工作的细节,这些传授对徐宪成可谓雪中送炭,让徐宪成第一次从其他角度了解到之前所不知晓的东西,和工部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 对此,徐宪成表示由衷感谢,起身向周应秋行礼,周应秋哈哈抚须大笑,摆手道:“贤弟无需多礼,这些只不过老夫的经验之谈,贤弟初入官场,官场之中人心险恶,贤弟虽有大才,却也不能不防明枪暗箭,这官场之中稍有差错,就是万劫不复,老夫是吃过亏的,可不想见贤弟如此人才被宵小蒙蔽,从而落得老夫当年下场。” 说到这,周应秋拿自己当年去职离京的事来做例子,他告诉徐宪成自己当年就是过于耿直,不肯和同僚同流合污,从而遭受排挤。 堂堂工部左侍郎,工部的实际二把手,却被排挤到了称病去职的地步,要不是后来魏忠贤魏公公出手相助,他周应秋早就归乡当一乡绅了,哪里还有今日的风光? 回想当年,周应秋感慨万千,看着徐宪成又语重心长。他说徐宪成不仅是优秀的年轻人,更是国家栋梁,作为新科进士,这一次授官徐宪成能脱颖而出,那是皇上的重用,更是对年轻官员的肯定。 徐宪成初入官场,虽然起步较高,可对于官场的阴暗面却知道的不多。作为长辈,他周应秋有义务提点一下晚辈,让徐宪成少走弯路,提防官场的暗算。 在官场中,那些明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可不少,这些人干实事没什么能耐,可弄银子搞党同伐异排挤同僚却是一把好手。别看工部在六部中地位不高,可工部却是除了户部外油水最肥的一个衙门。 并且和户部相比,户部是管银子的,工部却是花银子的,每年工部的四司两库所花出去的银子数不胜数,这些银子从工部内的负责人手中流过,真正能花到实处的又有多少?谁都无法知晓。 周应秋打听过徐宪成的情况,知道徐宪成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年轻人,所以爱才的他今日找徐宪成来就是指点一下徐宪成,让他千万不要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同时也要防备那些伪君子的暗算,以免中了他们的算计。 此外,为报天启皇帝的皇恩,周应秋希望徐宪成能够在工部站稳脚跟,不仅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要帮着朝廷把工部内的那些蛀虫给挖出来,为朝廷扫除贪腐,清理吏治,这才是读书人应该做的事。 周应秋的这番话说的徐宪成连连点头,心中却是暗暗冷笑。 这老狐狸还真把自己当成愣头青了?看着自己年轻,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拉拢自己,而且还试图把自己拉进阉党的阵营。 徐宪成又不是三岁小儿,怎么可能就让周应秋几句话给忽悠住?虽然周应秋刚才说的那些的确是事实,他谈到官场的黑暗和贪腐时哪怕没有明指,却谁都明白周应秋所说的是谁。 当年周应秋为什么会离开工部?不就是因为东林党对他的排挤和打击么?要不周应秋好好的左侍郎干着也不会称病去职,最后沦落到要投靠魏忠贤才能翻身的地步。 现在旧事重提,打着为徐宪成好的说法让徐宪成小心东林党,帮着自己在工部当内应,调查东林党在工部内的贪腐情况,这不是把徐宪成当枪使么? 第三百八十章 双方拉拢 别看周应秋说的冠冕堂皇,可徐宪成心里清楚东林党不是什么东西,阉党同样不是什么好人。 东林党党同伐异没错,但阉党不也是党同伐异么?至于贪污什么的更是大哥不用说二哥,两家全不是好东西,徐宪成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根本就不想去蹚这个浑水。 另外,徐宪成有些奇怪,这周应秋怎么就找上自己了呢?新科进士在工部又不是他一人,而且他眼下只是一个工部员外郎,勉强也只能算是中级官员。 就算有天启皇帝的破格提拔,徐宪成也不算最好人选,他当的又不是言官,更重要的是他进入工部后很是低调,平日里更不怎么和同僚来往,可偏偏周应秋就找到了自己。 对于周应秋的“提点”徐宪成表示感激,对周应秋的“建议”徐宪成却说自己年轻,在工部刚刚任职,对于许多情况不了解。不过作为读书人和朝廷官员,为国家做事,反对贪腐,清白做官是自然的。 这也是他做人的基础,无论是谁,只要敢伸手,他徐宪成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知道肯定会弹劾揭露,并希望到时候周应秋作为前辈多多支持,更重要的是周应秋现在还是左都御史,作为朝廷的最高监督机构,这也是周应秋的本职工作。 听到徐宪成这么回答,周应秋脸微露出尴尬的表情,但这种表情很快就闪过,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周应秋笑呵呵地点头说这是当然,作为年轻有为的官员的确要这样,当好官,当清官,这是每个官员必备的素质,也是他对后辈的勉励。 打个哈哈就把这事放在一旁,周应秋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让徐宪成稍坐,他说自己煨的猪蹄应该好了,他先去看看,今日见到徐宪成这样的年轻俊杰自己很是高兴,让他留下来好好品尝自己的猪蹄,喝上两杯。 不等徐宪成客气,周应秋就急急去了厢房,片刻之后,周应秋亲自端着砂锅笑呵呵地回来,随后下人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酒菜,邀请徐宪成入座。 到这种地步,徐宪成也只能应邀喝这顿酒。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尤其是周应秋丝毫没说大话,他亲手煨的猪蹄的确是一绝,酥软异常,还满口鲜香,徐宪成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蹄,周应秋还真是本事不小,凭这么一手别说当左都御史了,当个御厨都没问题。 吃着猪蹄,喝着酒,继续聊着。 徐宪成既来之则安之,对于周应秋酒桌上说的那些话笑谈打趣,轻飘飘地以太极方式挡了回去。表面上看两人聊的兴起,可实际上徐宪成坚守底线,并没有真正答应周应秋什么。 酒过三巡,周应秋突然笑了起来,他不再说其他,而是提到了南京之事,询问徐宪成之前游学是否在南京停留过一些时日,并且和朋友一起组了个会社叫应社? 对此,徐宪成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周应秋居然会知道这事。虽然知道这个事的人并不多,而且大多都在南京,京师这边很少人晓得徐宪成是应社创始人之一。 而现在的应社已经没了,和其他学社合并后重新成立了复社,复社成立的时候徐宪成早就回了山西备考,他也没出席过复社的任何一次活动,直到自己进京科举中榜后消息传到南京,复社中才隐隐传出徐宪成的名字,更有人把徐宪成称为复社七子之一。 就算这样,所谓的复社七子也只是复社内部的称呼,除去复社内的成员外,外人并不知晓。周应秋是怎么知道自己底细的?又是怎么一开口就点出自己是当年应社创始人的?这倒有些奇怪。 见徐宪成面露诧异之色,周应秋笑呵呵地对徐宪成说你可别忘了,当年应社成立的时候他周应秋正在南京做官呢,当初他正是南京刑部左侍郎,南京的官虽然不如京师的官,可也算得上是朝廷大员,而且周应秋自己本就是南直隶镇江人,南京算得上他的家乡,自然对江南学子有诸多了解。 此外,周应秋问徐宪成可认识周镳,听到这个名字徐宪成顿时一愣。 他当然认识周镳,不仅认识两人关系还不错。他在南京游学的时候交往了不少朋友,其中就有周镳。 见徐宪成诧异的表情,周应秋笑了起来,他抚着长须说周镳是他的侄儿,他是周镳的伯父。 当这层关系被周应秋直接说出,徐宪成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起身大礼参拜,改口称周应秋为伯父,作为读书人,礼节是非常重要的,无论周应秋是什么党,可凭着他是周镳的伯父,自己作为周镳的好友和晚辈,礼数绝不能缺。 哈哈大笑中,周应秋搀扶起徐宪成,改口不再称呼他为贤弟,而是称为“贤侄”,同时也告诉徐宪成正是因为自己侄儿的书信才知道徐宪成的情况,再加这些日子对徐宪成的了解,很是欣赏这个后辈,这才特意请他来自己府上见上一面。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两人的距离似乎一下子就拉近了,相互之间也亲热了几分。 接下来的时间里,徐宪成对周应秋一口一个伯父,而周应秋对徐宪成也是一口一个贤侄,相互之间亲热的很。 借着这层关系,周应秋对南京的复社情况谈论了不少,同时也以长辈的身份希望通过徐宪成去信告诉复社成员,作为学子不要好高骛远空谈国事,希望他们脚踏实地认真读书,对于政事虽然要了解,却不能盲目听从,要有自己的主见,要懂得用更高的眼光去看待问题,人云皆云是要不得的,许多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手段只是手段,真正的目的才是根本。 对于周应秋的这番话,徐宪成表示赞同,学子中的确不少人喜欢夸夸其谈,当年应社中人这样的比比皆是。至于现在的复社,恐怕也是如此,真正能脚踏实地,头脑清醒者并不多。 说句实话,在南京时,徐宪成就见多了口中满是天下黎民百姓,苍生为重的学子,可在平日生活中,他们却夜夜箫歌,一掷千金丝毫不在意其他。所谓的仁只是口头上罢了,实际上却和所说的完全相反,这也是徐宪成看不起这些人,而且在应社成立后不久就离开了南京,直到现在被称为复社七子的徐宪成也从来没有在外宣扬过自己这个背景身份。 阉党虽然祸国殃民,其中小人也居多。可不得不承认相比嘴上说的漂亮的东林党而言,魏忠贤的阉党这几年在朝中还是做了点实事的。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就连在他面前的周应秋,这个被号称魏忠贤门下十狗之首的阉党成员,要论能力也不差,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这顿酒喝到天黑,略有不胜酒力的徐宪成主动告辞,见他有些醉了,周应秋主动提议让他坐自己的轿子回去,他知道徐宪成住的有些远,从周府回家要走一段距离呢。 对于周应秋的好意徐宪成笑着拒绝,说自己年轻,这点酒算不得什么。关切的周应秋见徐宪成虽有醉意,但还能站得稳,说话间有些大舌头,却也清醒,再加上徐宪成怎么都不肯坐他的轿子,这才同意让他自己回去。 亲自把徐宪成送出府门,离别的时候周应秋还特意拉着徐宪成的手说了好些话,无非就是让徐宪成好好做事,不要辜负朝廷期望,小心做官,警惕明枪暗箭之类。 另外,周应秋还对徐宪成说,如果有什么处理不了的问题,或者需要帮忙的,他的府邸大门永远向徐宪成开放,随时随地欢迎他登门,既然徐宪成喊他一声伯父,大家就是自己人了,千万用不着客气,自己这里就是他的加,想来就来,如果馋猪蹄了,就说一声,周大伯亲自下厨给他煨。 喋喋不休唠叨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徐宪成再不回去恐怕就在宵禁前赶不回家了,周应秋这才放开了徐宪成的手,目送徐宪成离开。 徐宪成脚步虚浮和周应秋道别,随后转身朝着自家方向而去。等离开胡同,再往前走出一段路,徐宪成借着扶墙歇息,似乎有些不胜酒力的样子偷偷朝后看了一眼,确信没人跟踪后,这才松了口气。 转瞬间,徐宪成的双眼恢复了往日的明亮,虽然还带着酒意,可却没了半点醉酒的样子,他的脚步也没了前面的虚浮,加快步伐就继续往家急行。小半时辰后,终于赶在宵禁前到了家,进了院子关上门,徐宪成进屋点上蜡烛,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里面装着凉水,也不用茶盏,对着壶口就喝了几大口水。 几口凉水下肚,仅存的酒意彻底消散,徐宪成凝神细思起来,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今天周应秋为什么会请他,并且如此拉拢自己,闹了半天居然是自己横跨东林、阉党再加上天启皇帝的特意提携的特殊身份所至,这才有这么一出。 看来,周应秋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并不是结束,恐怕接下来徐宪成还会遇上其他来拉拢自己的人,至于还会有谁来拉拢自己,徐宪成心里也明白,阉党已经来了,东林党会放过自己么?想到这徐宪成不由得嘴中苦涩,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个新科进士的授官会把自己卷入这样的漩涡之中,一直准备当咸鱼的徐宪成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各方面拉拢的红人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火烧眉毛 徐宪成判断的没错,周应秋的拉拢只是开始,随着徐宪成正式任职后,各方面找过来的人陆续出现,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拉徐宪成进入自己这派的阵营。 这让徐宪成为之头大,原本就没打算加入任何一派的徐宪成现在碰到了这样的事,东林党和阉党两派的拉拢把他处于了很尴尬的地位,更何况现在的朝廷中已有明确站队的迹象,也就是说东林党和阉党水火不容,双方斗到了最激烈的程度,随着斗争的越烈,官员们必须要选边,不是站在东林党这边,就是站到阉党那边,而中间派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双方如果都拉拢不了,接下来就是打压,到时候两党都会出手。 徐宪成正是看明白了这点,他很清楚短时间的拖延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他一直不明确表态,依旧打算当中间派,无论是东林党还是阉党都会翻脸,到时候徐宪成就成了双方共同打压的目标了。 可问题在于徐宪成投靠谁都不是好事,阉党他是绝对不会去的,原因之前已经说过,徐宪成断定魏忠贤未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旦魏忠贤垮台,那么围绕在他身边的阉党成员今日有多风光,到时候就有多凄凉。 可不投靠阉党,加入东林党徐宪成更不可能,先不说徐宪成向来就看不上这些夸夸其谈的伪君子们,而且现在这个时候加入东林党是自寻死路。 两党的争斗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王恭厂大爆炸后,天启皇帝虽然捏着鼻子下了罪己诏,朝中东林党一时间也借此摆脱了之前被阉党压着打的局面,隐隐又有了之前的声势。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在京师的徐宪成已感受到了阉党正在积蓄力量,东林党眼下只是回光返照罢了,一旦王恭厂之事随着时间渐渐淡去,阉党的反扑就要来临,憋了一口恶气的天启皇帝和魏忠贤怎么可能放过东林党?他们的失败是注定了的,一条即将倾覆的破船,徐宪成脑子坏了才会这时候上船。 一时间,徐宪成左右为难,可现实却没给他太多选择的时间,无奈之下,徐宪成突然想到了自己姐夫朱慎锥之前的话,考虑良久,终于去找了张锡钧,并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了他。 张锡钧弄明白情况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徐宪成先回去等消息,这个事他会想办法。至于想什么办法,张锡钧也没说,徐宪成也不好多问,心中虽对此有所怀疑,可出于对朱慎锥的信任,徐宪成还是耐心等待张锡钧的消息。 几日后,工部突然下了命令,鉴于之前王恭厂大爆炸,火器局和仓库要重建,新的选址放在了御马监外西新厂附近。但同时又考虑到其他因素,朝廷打算在丰台再另选址成立后备仓库,再加上辽东战事的因素,工部还准备在天津卫设置新的器械工坊和中转仓库,以海运解决之后对觉华岛基地重建和物资运输。 这个差事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落到了徐宪成的头上,也就是说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徐宪成要负责御马监外西新厂、丰台和天津卫三处的工作,这个工作很是繁重,而且许多时候都会出京,甚至长时间在三地来回跑,呆在京师和工部衙门的时间极少。 接到上面的命令,徐宪成惊讶之余心中暗暗高兴,这个差事在其他人看来似乎是一个苦差事,可对于徐宪成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现在的他正为东林党和阉党两党的拉拢苦恼不已,巴不得借着这个差事早日脱身呢。现在好了,有了正大光明的公务,徐宪成再也不需要在京师面临站队的选择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张锡钧会有如此能耐,自己找上门到现在才没几日,就有了这么一道命令下来,直接让徐宪成从漩涡中跳了出去。 接到命令后,徐宪成没片刻耽搁,很快就去了丰台,在丰台呆了几日,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天津卫。接下来的日子里,徐宪成在三处地方来回跑,很少回工部衙门,就算回去往往也就是露了一面,找上司汇报完工作进度后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随着徐宪成在工部的存在感逐步降低,再加上张锡钧的周旋,东林党和阉党也渐渐放弃了对徐宪成的进一步拉拢。 而且这时候王恭厂大爆炸的影响也逐步淡了,魏忠贤的阉党又一次对东林党出手,之前刚借着所谓“天罚”获得舆论支持,好不容易略占优势的东林党被阉党猛烈的反扑压得气都透不过来,手忙脚乱之下狼狈招架,双方斗得你死我活,哪里还想得起徐宪成这么一个小人物? 还是之前的那个宅子。 长须男子和微胖男子满面愁容对坐,这和他们前些日子的样子完全不同,要知道在王恭厂大爆炸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们两人每日可都是笑逐颜开的,就连走路都是虎虎生风,一副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模样。 可才过没多久,喜色就从他们脸上消失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原本以为王恭厂一炸,所有的证据被毁,举在头上的屠刀就没了。而且借着这件事,东林党上下默契大造舆论,利用他们擅长的手段直接把锅扣到了天启皇帝和魏忠贤头上,意图以此扭转局面,从而取得上风。 事实也是如此,在东林党的宣传下,王恭厂大爆炸成了所谓的神罚、天罚,更逼迫天启皇帝下了罪己诏,在舆论方面东林党获得了这几年从所未有的大胜。可惜的是,本想借这个机会让魏忠贤垮台的,如果能直接干掉魏忠贤就再好不过了,但没想到天启皇帝哪怕下了罪己诏也没惩罚魏忠贤,甚至还死护着魏忠贤,王恭厂大爆炸之后,魏忠贤非但毫发无损,反而在事过后没多久又向东林党下手了。 短暂的优势转瞬而过,随着魏忠贤继续朝东林党出手,东林党这边很快就遭受了损失。 这几日,被阉党扣上帽子,由东厂和锦衣卫出马直接逮捕下狱的东林党成员有好几个,这几个成员都是东林党的重要人物,也是东林党目前在朝堂上有所影响的官员,他们的落马让东林党感觉到了极度的危机,如果再让魏忠贤这么下去的话,所有人都跑不了,恐怕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本以为王恭厂一事后,魏阉就算不死也要掉层皮,可谁能想到魏阉居然毫发无损,如今气焰更比之前还嚣张几分……。”长须男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在朝中的官职不低,随着阉党对东林党肆无忌惮的出手,这火恐怕过不了过久就要烧到自己身上了。 一想到凶神恶煞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破门而入,长须男子的身子情不自禁就颤抖了下,整个人更是下意识缩了缩。 相比长须男子,微胖男子也是脸色难看,他叹了口气,摇头道:“有皇上护着魏阉,就算下了罪己诏也未把责任推给魏阉,其意非常明显。而且我还打听到,宫内传来消息,王恭厂出事后第二日,皇上似乎就察觉到了出事的缘由,更招魏阉入宫商谈,恐怕眼下魏阉对我等下手,就是皇上的授意……。” “这……这如此是好?”长须男子大惊失色,站起身就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 突然,他回头朝微胖男望去,埋怨道:“我之前怎么说的?让你们收敛一二,要对付魏阉就罢了,怎么还把皇上扯进去了呢?现在皇上如此护着魏阉,魏阉又步步紧逼,再这么下去我们一个都跑不了,到时候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啊!” “怎么?兄长这是要怪罪于我?”微胖男子神色不悦反问:“兄长难不成忘了?当初之事可是兄弟同小弟一同商议的,那事小弟也是冒了极大风险,事成之后兄长不也笑容满面拍手称快?至于后来那些,兄长同样没有提出异议,就连兄长的门生也参与其中,如今见魏阉势大,兄长反而觉得不妥了?呵呵,没想到兄长居然如此胆怯,兄长既怕魏阉,那不如转投魏阉门下告发小弟得了,以兄长之才,五虎五彪恐怕做不成了,十狗十孩儿或许还有可能,再不济四十孙中弄个位置还是足够的,如何?” “混账!”长须男子吹胡子瞪眼,当即骂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如此无耻屈于魏阉之下?我东林党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自同魏阉势不两立,如何能说此言?” 此话一出,微胖男子脸露愧色,连忙起身向长须男子行礼道歉,说刚才自己口不择言说错了话,请兄长原谅。 “这也不怪你,是我心急了。”长须男子摆摆手,坐回椅子长叹道:“原本以为借之前之事能扭转乾坤,可如今却没想招来如此打击,现在魏阉就是一条疯狗,对我党人穷追猛打,如此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长须男子的话也是微胖男子所想的,魏忠贤已经摆出了誓不罢休的架势,要一举彻底弄垮东林党,现在东林党左右招架,却根本无还手之力,假如不是考虑到朝堂的稳定,要点面子的魏忠贤捏造证据抓东林党人把柄也需要点时间,要不然他们哪里还有今天坐着谈话的机会? 相比之前的问题,现在这局势更加严峻,必须尽快想办法出来,要不然用不了多久这把火就得烧到自己头上了。而且长须男子和微胖男子都清楚,他们绝对是扛不过酷刑的,一旦下狱严刑拷打之下,说不定就把王恭厂一事给供了出去,如果到这地步,东林党就再无翻身机会,而他们这些东林党人就算死了,未来史书上也不会有什么好话留下。 作为文人,最怕的就是这个,长须男子和微胖男子情愿服毒自尽也不愿意落到阉党手中。可话又说回来,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能够不死,甚至扭转现在的危局,反败为胜,那是更好。 第三百八十二章 西苑 两人心里都清楚,要赢魏忠贤是千难万难,现在魏忠贤的权势用滔天来形容丝毫不为过,朝中大半都投靠了阉党,东林党一系被阉党打得溃不成军,随着东林党几个大佬的下台,和那些中坚的入狱,东林党内部已惶惶不可终日,再这么下去,当年掌控朝政,威风多年的东林党就要成为历史了。 一旦东林党没了,那么他们这些人何去何从?更重要的是以魏忠贤的毒辣,能够放过他们么?一想到这就是不寒而栗,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他们的结局恐怕会悲惨之极。 不行!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魏忠贤,要不然大家伙全都完蛋。可要弄跨魏忠贤根本就不可能,因为魏忠贤背后站着的是天启皇帝,更因为王恭厂爆炸,皇子受惊而死,现在的天启皇帝已对东林党厌恶之极,魏忠贤眼下肆无忌惮打压东林党,就是出自于天启皇帝的授意,只要有天启皇帝在,东林党的毁灭是注定了的。 由此可见,正常的政治手段已经没了用处,只有用非正常手段才能打破僵局。 长须男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急忙问微胖男子刚才所提到的宫中得来的消息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和宫中有什么联系? 微胖男子告诉长须男子,他和宫中并没直接联系,只是同太康伯相识,这些消息是太康伯告诉他的。 “太康伯?张国纪?”长须男子诧异道:“他一个国戚怎么会同你有交情?” “呵呵,说交情倒也不算,太康伯此人虽是军户出身,但平日附庸风雅,又好读书,算得上是半个读书人。虽科举未成,却对我东林党政见多有赞同,交往之友人中不少都是我东林党。” “前几年,太康伯几次登门求教诗词,原本我是不打算见他的,但经不住他三番五次拜访,勉强就见上了一见。但没想,见面交谈之后,我倒发现太康伯倒是同道中人,为人颇为忠直,对于朝中政事也有看法,不仅对我东林党亲近,更不满魏阉横行,就连皇上平日宠信魏阉一事,太康伯也颇有非议。” “之前,太康伯告诉小弟,他入宫见娘娘时也同娘娘说过类似的话,希望娘娘能多多规劝皇上亲君子远小人,不要过于宠信魏忠贤。娘娘明理,在宫中的确也是这么做的,更对魏忠贤从未有好脸色,几次当着皇上的面训斥魏忠贤,让其下不来台。” “可惜的是,就算如此皇上依旧不听劝阻,任然对魏忠贤宠信有加,甚至为了避免娘娘和魏忠贤之间有冲突,皇上还特意减少了娘娘同魏忠贤见面的机会,这些也是太康伯说的。” 听到这些,长须男子顿时对太康伯张国纪起了浓厚兴趣,他追问微胖男子关于张国纪的情况,不仅包括他平日的政治主张,还有张国纪的为人和性格等等。 见长须男子如此急切问此事,微胖男子疑惑之间也没多想,回忆着把自己对太康伯的情况仔仔细细说了说,而当他讲到皇后张嫣情况的时候,长须男子又迫不及待追问起来,对此微胖男子知晓的不多,毕竟作为外臣很难和皇后见面打交道,他所知道的张嫣情况只是通过其父太康伯的转述罢了。 “这样,你找一下太康伯,就告诉他我要见他,悄悄把他带来府中,记得,此事千万要小心从事,不能让人知道太康伯来了我府。”长须男子沉咛片刻,开口对微胖男子吩咐道。 微胖男子略有奇怪地看了一眼长须男子,点头答应后忍不住问:“兄长,要见太康伯,这是为何?” “这事见了再说,如今我只是有些许想法罢了,等见过太康伯我们再细谈。” “如此……也好……。”见长须男子不肯提前说,微胖男子也只能点头,而且看长须男子急迫的表情,微胖男子答应等明日就去给太康伯递话,到时候他来安排。 微胖男子走后,长须男子的神色变幻中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可一想到再让魏忠贤如此下去,东林党就被阉党彻底摧毁,而他们这些东林党人也将被扫入尘埃。 这个结果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现在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他刚才脑海中灵光一闪的机会了,虽然这个办法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更非臣子能做的,一旦泄露出去别说自己了,就连整个东林党再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未来的史书中他更会落得一个遗臭万年的评价。 但事至今日,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而且这一招之前不是没有人用过,当年杨廷和不也是如此么?虽说杨廷和后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可毕竟之后文官集团依旧保留,杨廷和本人依旧被称为“贤相”。 现在,大明需要再有一个像杨廷和这样的人物,而他这时候已没了旁人,只能自己挺身而出,一旦成功后乾坤扭转,魏阉必然败亡,到时候哪怕自己身死也是值得的,就如于少保当年的诗中所言“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隔了一日,微胖男子带着太康伯张国纪悄悄入了府中,长须男子在书房秘密见了太康伯张国纪,关起门来两人聊了许久,微胖男子守在门外没有参与谈话,也不知他们在书房里谈了什么,直到两个多时辰后,长须男子把太康伯张国纪送出书房时,他却在太康伯张国纪脸上看到了潮红和兴奋,还有一股毅然。 见面之后,长须男子又和微胖男子关门密谋,一连讨论了几日。而这个时候,太康伯张国纪也以入宫探望皇后的名义多次进宫,在宫中和皇后张嫣私下见了几面,并交谈了好几次。 至于这父女两人究竟聊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因为他们谈话的时候身边没有其他人,就连平日服侍皇后的宫女也被打发的远远的,根本就听不到他们谈话内容。 时间一晃就一个多月过去了,一切仿佛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随着天气的渐热,气候已进入了初夏,初夏的到来西苑的百花盛开,一副锦绣美景。 这一日,皇后张嫣让身边的人给天启皇帝传话,说自己在后宫呆的闷,打算趁着天气不错去西苑赏花,天启皇帝因为三个皇子的先后夭折近来心情也不好,倒不如一同前往散心。 对于自己这个皇后,天启皇帝还是很尊重的,虽然皇后张嫣因为生下死胎后再也不能生产,可这两年天启皇帝并没有对张嫣有所冷落,时常也会去她宫中过夜。 要知道张嫣国色天香,在历史上是五大艳后之一,其容颜非常人可比。而且张嫣这个皇后一直没有过错,后宫管理上井井有条,平日里还多有劝天启皇帝近君子远小人,更对魏忠贤不假颜色,时常训斥,虽然天启皇帝总护着魏忠贤,可对自己这个皇后也是尊敬有加,很少驳回皇后的意思。 既然皇后张嫣有兴致去西苑赏花,天启皇帝自然不会拒绝,何况春暖花开,眼下的确是赏花的好季节,这些日子自己皇子受惊而死的愁绪也渐渐淡了,天启皇帝慢慢也想开了,虽然自己运气不好,接连死了三个皇子,可毕竟他这个皇帝还年轻呢,眼下也不过二十出头,春秋鼎盛,生皇子以后还有大把机会,趁皇后有意赏花,一起去游玩一番,散散心也好。 就这样,天启皇帝答应了皇后张嫣的建议,约定第二日一同去西苑赏花。 第二日,天启皇帝带着皇后张嫣还有随身的太监、宫女等一同去了西苑,到了西苑一看,的确百花争艳,好一副美景,天启皇帝难得有这么好的兴致,和皇后在西苑边走边看,指点花丛,说着闲话儿。 见皇帝兴致如此之好,陪同的人也很高兴,而且皇帝和皇后恩爱有加,这对大明也是一件好事,更是大家乐于见到的。 走走停停,聊着闲话,天启皇帝兴致勃勃,皇后张嫣看起来心情也不错,难得没有和平日那样端着架子,更让天启皇帝高兴不已。 在他看来,皇后张嫣美虽美也,可就是平时太不爱笑了,这美人不笑终究缺了些颜色,现在难得见她笑容绽放,身边百花盛开,让天启皇帝看了不由得微微一呆。 “皇上,您看什么呢?”察觉到天启皇帝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皇后张嫣忍不住开口问。 “自然是看你。”天启皇帝笑呵呵道:“古人诗中写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此句实不欺朕,见皇后如此艳丽,就连这院中百花都无法能比,朕不由得看得入神了。” “皇上此言过了。”皇后张嫣笑容收敛,正色道:“皇上说的乃白居易的长恨歌,此句形容的是当年迷惑君王祸乱后宫的杨贵妃。难不成皇上以为妾是杨玉环?还请皇上慎言才是。” “呵呵……这个……呵呵……。”天启皇帝笑容一僵,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这好端端的只是借用一下诗句罢了,怎么扯到杨贵妃身上去了?刚才还笑盈盈的皇后一转眼就没了笑容,板起面孔又成冷美人了,实在是有些扫兴。 第三百八十三章 游船 天启皇帝正要解释几句,皇后张嫣目光就朝天启皇帝望去,又道:“既然皇上刚才提到了长恨歌,自然是知晓当年唐玄宗之事的。唐玄宗早年雄才大略,开创大唐盛世,可偏偏晚年宠爱杨贵妃,受了谗言错用臣子,先有口蜜腹剑的奸相李林甫,后有贪财好权的杨国忠,再加上过于信任安禄山,和身边的宦官高力士。” “正是如此,唐玄宗亲手葬送了大唐,引来安史之乱的祸事,之后大唐一蹶不振,再无往日辉煌,直至最终亡国。皇上是大明天子,自当以史为鉴,时时反省才是,对宦官奸臣当有警惕,亲君子远小人,方是明君所为啊!” “又来了……又来了……。” 皇后张嫣这番话让天启皇帝就和吞了个苍蝇一般恶心,好端端的出来赏花散心,就因为自己多看了老婆两眼,又说了一句诗词,莫名其妙就扯到亡国上去了。 这女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烦不烦?要不是知道自己老婆一直都是这个性子脾气,碰上其他人天启皇帝早就发飙了,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犯得着这样么? “好好好,亲君子远小人,朕知道,朕知道……。”不想在这好时节为这样的小事扫兴,天启皇帝勉强笑着打着哈哈,打算把这个事搪塞过去。 可没想今天皇后张嫣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但没有就此罢休,反而继续劝起了皇帝,甚至直白无误地对天启皇帝说他宠信魏忠贤是不对的。 魏忠贤一个太监,现在权倾朝野,围绕魏忠贤的党羽众多,已成了大名鼎鼎的阉党。 这些阉党打击异己,把朝堂上弄的乌烟瘴气,更肆无忌惮地抓捕东林党的君子,罗织罪名处死了不少人。这样下去,大明还是朱家的大明么?魏忠贤甚至已有了九千岁的称呼,九千岁和万岁就差一千岁?难不成到这种地步天启皇帝还要继续信任魏忠贤? 如此,说不定哪天魏忠贤就要造反了,就和历史上的唐玄宗一样引来祸乱,二百多年的大明就此葬送,难道你作为皇帝不担心么? 皇后张嫣这番话让天启皇帝根本就没办法解释,难道他能当着皇后的面告诉她魏忠贤只是自己的一把刀么?所谓的阉党是自己扶持起来的,阉党其实就是帝党,对付东林党和文官集团的其实不是魏忠贤,是他天启皇帝?他才是总后台? 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帝,一个政治家,天启皇帝自然是不能说出这些话的,有些事可以说,但有些话却不能说,哪怕皇帝和皇后一体,天启皇帝也不会把真相告诉张嫣。 再说了,对自己这个皇后天启皇帝太了解了,这是一个认死理的女人,而且从小就受了传统儒家教育,和她的父亲太康伯张国纪一样,读书读傻了,脑子里根本就没半点政治智慧。 自己登基之前到坐上宝座当了皇帝之后,大明上上下下的问题错综复杂,这些问题根深蒂固,作为皇帝手中无权就等于是文官集团的牵线木偶,天启皇帝要想扭转这些,获得真正的权利,对外搞定辽东和建奴的战争,对内解决内部的矛盾,还有天下的民生问题等等,这些靠东林党和文官集团根本不可能成功,唯一能成功的就是要从他们手里夺权。 魏忠贤一个太监为什么会有这样权利,如不是天启皇帝背后的支持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而且天启皇帝用魏忠贤很是顺手,他也根本不怕魏忠贤会造反,大明可不是大唐,大明的太监权利完全来自于皇帝,如果哪天天启皇帝要解决魏忠贤,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拿唐玄宗和自己比?简直就是可笑!这个扒灰的老家伙如何能和自己比?现在离着彻底拿回皇权已经不远了,只要魏忠贤再努努力,东林党就会彻底垮台,而等解决了东林党后,天启皇帝下一步就会对整个文官集团再一次大洗牌,等这件事做完了,那么天启皇帝就会成为自土木堡之变后第一个手握至高皇权的大明皇帝,再也没有抗衡他的任何力量。 可这些话根本就不能说,更不能告诉皇后张嫣,但凡张嫣真聪明就能猜到,如果她傻些也行,至少不会老是没话找话,可偏偏张嫣这个死脑筋总是在开心的时候弄这么一出,这让天启皇帝又好气又好笑。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太监来报,说是奉圣夫人和魏忠贤来了,听说天启皇帝难得有兴致来西苑游玩,他们就赶了过来,陪着皇帝一起赏花。 听到这,天启皇帝顿时大喜,正好他的耳朵都要被皇后张嫣的“教训话”弄的不厌其烦,客氏和魏忠贤的突然到来算是给自己解围了,天启皇帝连忙让人把他们带过来,同时笑着对皇后张嫣说人多热闹些之类的话。 可皇后张嫣的脸色很是难看,她没想到自己好心劝了半天,天启皇帝根本就没听进去半句,现在听说客氏和魏忠贤来了又如此高兴,看来根本就没在意自己的那些话。 自己这个丈夫依旧宠信宦官,根本就没把祖宗基业放在眼里,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如何得了,难道大明二百多年江山真要亡在自己丈夫手里么? 想到这,皇后张嫣脸色惨白,尖锐的手指甲因为紧握双手嵌入了手掌中,更是紧咬着唇,一副失望之极的表情。 假如真的如此,等到大明亡了,她这个皇后又会如何呢?国亡家破身死是必然的,对于死亡张嫣并不惧怕,可她怕的是未来史书上会怎么评价自己,难道自己也会成为长恨歌中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贵妃么? 不!绝对不能!张嫣的内心呼喊着,她从小读了许多书,入宫以来一直告诫自己要做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辅助明君,和太祖的马皇后一样能在青史留名的皇后。 让自己当一个亡国的皇后,张嫣甘愿去死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这时候的张嫣突然想到了父亲张国纪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她的表情有些迟疑起来,但很快就变得坚定。这时候,远远看着那边客氏和魏忠贤已经过来了,张嫣主动对天启皇帝说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不能继续陪同天启皇帝游玩了,要回宫歇息。 天启皇帝回头看去,见皇后张嫣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好,关切问了一句身子没事吧。 皇后张嫣勉强笑笑,说可能是天有些热,自己身子弱的缘故,没什么问题,让天启皇帝不用担心,自己回宫歇息一下就好了。 见皇后张嫣如此,天启皇帝也就不再勉强,关照了她几句就让她先行离开,正好皇后走了,自己也少了一个在耳边唠叨的人,也能趁今天好天气好好玩耍玩耍。 皇后张嫣向天启皇帝告辞,不过走的时候留了几个太监和宫女继续伺候天启皇帝,她只带着随身的几人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皇后张嫣前脚刚走,客氏和魏忠贤就到了,先拜见了皇帝,接着客氏望着皇后张嫣远去的方向好奇询问皇后怎么走了?天启皇帝笑着说皇后体弱有些累了,就提前回去歇息了,客氏说这皇后也真是的,不会是看着他们来了故意不想见他们吧? 天启皇帝笑着摇头说这不至于,都是自己人,哪里有避开不见的道理,的确是皇后累了,刚才皇后张嫣陪着自己逛了好一会儿了,自从之前生了死胎之后,皇后张嫣的身子骨一直不好,不能过于劳累,走的时候脸色也有些差,就让她先回去了。 听天启皇帝这么解释,客氏这才释然,她说道既然皇后身体不好,应该叫太医去看看才是,说着随手招来一个小太监,叮嘱了几句,让小太监去找太医去皇后宫里给皇后诊脉,小太监连忙应了,就去太医院找人去了。 等小太监走后,客氏看看四周抬手指着不远处的石舫说不如去那边坐坐,弄些酒水什么的赏花说话。 天启皇帝笑着点头,随口就让人去准备,接着他们三人领着太监宫女朝那边过去,到了石舫里坐下,片刻酒菜瓜果上来,魏忠贤亲自倒酒,笑嘻嘻地说着趣话,引来天启皇帝和客氏阵阵大笑。 休息了片刻,喝了几口酒,天启皇帝的兴致非常好,看着湖面远处的荷花,一时间天启皇帝来了兴致,问现在有没有莲蓬,这时候在一旁伺候的一个小太监说应该有了,湖边有小船,要不他划船去湖里看看? 听说有小船,天启皇帝兴趣就更浓了,他直接和客氏还有魏忠贤打了个招呼,就让这小太监带他去小船那边瞧瞧。这个小太监连忙点头,带着天启皇帝下了石舫朝着不远处走去,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条小船靠在岸边,小船不大,也就能坐三四人的样子,也不知道谁摆在这的。 三步并成两步,天启皇帝走上前,仔细打量了这条小船,见船上有桨,顿时笑逐颜开。他回头问那小太监会不会划船,小太监迟疑了下点头说略会,天启皇帝再不迟疑,招呼着这个小太监和他一起上船,还有一个位置给了另外一个小太监。 两个小太监一个坐船头一个坐船尾,天启皇帝坐在船中间,天启皇帝伸手就朝湖中荷花最多的地方一指,让小太监吧船朝那边划去。 小太监们用力划船,小船荡漾之下离开了岸边,稳稳就朝着湖中而去。天启皇帝久居宫中,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玩耍,尤其是坐这样的小船,坐在船上感受着湖面的波澜,再眺望远方渐近的荷花,高兴地拍手大笑。 第三百八十四章 落水 湖面波光粼粼,小船荡漾朝着荷花那边而去,片刻就到了近处。 天启皇帝伸脖子细看,虽是初夏,但却也有了些莲蓬,不过这荷花盛开之下莲蓬还没长结实,看起来青涩的很。 让小太监再划近些,天启皇帝挑了一个伸手摘下,接着扳开莲蓬取出里面的一颗莲子剥开,放进嘴中。 品了一下,这莲蓬虽还没完全长成,可倒也能吃,而且一股清香在口腔中弥漫,天启皇帝顿时眉开眼笑。 “来,帮朕多摘几个,等会用来下酒。”天启皇帝伸手朝前指去,两个小太监连忙答应,三人就摘采了起来,片刻就摘了好些,瞧着也差不多了,天启皇帝拍手说可以了,让小太监划船回岸,他要带这些莲蓬找客氏和魏忠贤继续喝酒去。 抄着桨,缓缓调了头,小船向岸边而去。可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掉头的时候两个小太监动作不熟练,又或者天启皇帝坐在船中摆弄那些莲蓬的动作略大了些,小船突然就左右摇晃了起来。 这船猛然一晃,天启皇帝顿时一惊,急急丢下莲蓬双手抓着船沿,力图稳住身子。谁想到船儿非但没有稳住,一下子晃的更加厉害,两个小太监手忙脚乱意图用桨稳住船身,可相互之间配合不好,非但没有稳住,整条船越晃幅度越大,吓得天启皇帝情不自禁高声尖叫起来。 石舫那边,魏忠贤正和客氏说着情话儿呢,他们两人本就是对食,平日间和夫妻没什么两样。刚才天启皇帝在的时候,说话还比较正经,天启皇帝一走,自然就没了顾虑,几句肉麻话挑逗话出口,客氏被魏忠贤逗的花枝乱颤,脸上更是露出了红晕。 正说的高兴的时候,突然就听到远处传来尖叫呼喊声,这声音是如此熟悉,魏忠贤顿时一愣,站起身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一看,吓得魏忠贤脸色大变,他居然看见天启皇帝带着两个小太监在湖中船上,而且那条船左右摇晃的厉害,船上三人连站都站不稳了。 “皇……皇爷!”魏忠贤猛然回过神,大喝一声就招呼身边的人撒腿就往湖那边跑,边跑还边大叫:“来人啊!救驾!救驾!皇爷别动!稳住!千万稳住!奴婢这就来了……。” 这话还没喊完呢,天启皇帝的那条小船直接就翻了,船上的三人包括天启皇帝在内扑通就落了水,在水中拼命挣扎,一沉一浮。 见此,魏忠贤吓得魂都要飞了,他大呼让人下水救驾,就连他自己连脱外面的衣服都顾不上,毫不迟疑就跳下了湖去。 一刻钟后,落水的天启皇帝终于被救了上来,整个人湿漉漉的,头上的冠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原本系着的发全散开了,还有些许水草、叶子什么的挂在脸上、身上,看起来狼狈之极。 亏得这湖不深,而且只是人工湖也没太多风浪,要不然天启皇帝这落水哪里有这么快就救出来的?可就算这样,天启皇帝先是惊吓,后又落水,眼下初夏天气不算凉,可这全身都湿了,被风一吹,天启皇帝整个人忍不住就颤起来,嘴唇也有些发紫。 魏忠贤连忙用干净的罩衣裹住天启皇帝,这时候客氏也急急赶到了,见天启皇帝如此狼狈,急忙让人去请太医。 “朕无妨,朕就是呛了几口水而已。”见客氏和魏忠贤手忙脚乱,天启皇帝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自己贪玩突发兴致上了船,也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 虽然自己落了水,可天启皇帝并没有责怪别人,反而安抚起关心自己的客氏和魏忠贤来。而且天启皇帝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事,自己的身体向来很好,落水的时间也不长,无非就是慌乱之中呛了几口水罢了,等会换身干净衣服,喝几口热茶就行了,哪里需要请什么太医? 可客氏和魏忠贤哪里肯干?在他们眼里天启皇帝可是和老天一样重要,皇帝落水,这必须好好检查一下,一旦身子出问题不是小事,自然是要请太医的。 手忙脚乱地把天启皇帝弄到附近的宫中,找了个地方先给天启皇帝擦拭更衣,折腾完,刚才落汤鸡一样的天启皇帝这才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只是落水后的天启皇帝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有些发紫,但精神还行,说话间也没任何异常。 天启皇帝还问魏忠贤陪同自己一起的两个小太监情况,当得知这两个小太监都不会水,已经溺亡后,天启皇帝还有些黯然伤神,他说了两句都怪自己不好,要不是自己突发奇想要去划船,也不会让自己落水,更不会白白害死两条人命。 天启皇帝交代魏忠贤,好生安葬这溺亡的两个小太监,给他们家中送些银子去,也算是一份心意了。 魏忠贤一口答应,告诉天启皇帝这个事他会妥善安排。可此时此刻魏忠贤心里对这两个溺死的小太监是恨得咬牙切齿,这两个狗奴才,就算不死自己也绝对饶不了他们,让他们在皇帝身边服侍,他们可好见着皇帝要去划船下水非但不劝阻,还陪同一起?难道就不懂宫里的规矩么?不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帝涉入险境么? 现在溺死了算是他们的运气,如果不死,魏忠贤非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片刻后太医赶到,看了看天启皇帝的情况,又诊了脉后,太医说天启皇帝没什么大碍,只是落水受惊和受凉了,他开几服药喝,过几日就能好。 听到太医这么说,众人也就放下了心,当即就让太医马上开方子去煎药,过不了多久药就端了上来,看着黑色冒着热气,还有一股难闻味道的药,天启皇帝内心是极为抗拒的,可是客氏和魏忠贤都劝天启皇帝喝了这药,虽然太医也说天启皇帝没什么大问题,可毕竟落水是事实,药还是喝的好,有病治病,没病防病,皇帝的龙体重要啊! 见他们关切的模样,天启皇帝心中一软,无奈苦笑,硬着头皮就把这药给喝了。 喝完药后,又观察了一会儿,见天启皇帝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魏忠贤和客氏就护着天启皇帝回了乾清宫歇息,哪里还有继续游玩的兴致? 当天一切正常,傍晚的时候天启皇帝用膳时也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用完膳他还看了一会儿奏折,临睡前又喝了一碗药。 没想到第二天起后,天启皇帝就感觉自己全身乏力,精神大不如平日,而且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咳嗽了起来,魏忠贤得知后急忙又把太医找来给皇帝诊治,太医诊治后说是因为昨日落水的缘故受了凉,眼下有些风寒,问题也不算大,他把昨天开的药方调整一下就行,多服几次就会痊愈。 既然太医这么说,魏忠贤自然是信医生的,等开完药方抓了药后,魏忠贤亲自给天启皇帝煮药,完了后又服侍着天启皇帝喝药。 不知道怎么回事,寻常人家落水身体健壮的回去擦干身子换身衣服,喝一碗姜汤发汗后睡一觉第二天就好。就算身体弱的,请个郎中开两副药下去几天后也就没事了。 可天启皇帝落水后看着一切如常,除了受冷受惊脸有些白,唇有些青外,就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而且天启皇帝平时身体健壮的很,要知道他每天都要干一会儿木匠活,做木匠可是体力活,其他的不说就说拉大锯吧,两膀子没点力气还干不了呢,可天启皇帝十几岁时就玩的很溜了,有时候兴起一干就是半天,干的满头大汗光着膀子也是有的,这样强壮的身子别说初夏落水,就算是大冬天掉冰窟窿里也不会有大问题。 可偏偏奇怪的事来了,明明不应该有事的天启皇帝居然就这么病了,而且这一病时好时坏,一个月下来每天都要喝难喝的不行的汤药,却喝了一点没什么用。 咳嗽不断,脸色越发差,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原本健康的身体居然成了一个病秧子。 “皇爷,用药了……。”这一日,魏忠贤端着汤药入了偏殿,轻声对躺在榻上的天启皇帝说道。 剧烈的咳嗽,天启皇帝咳的满面通红,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他抬头看了一眼魏忠贤手里端着的汤药,闻到空气中隐隐传来那种恶心的药味,心中一阵厌烦。 “不喝!朕不喝!” “皇爷,这药可得喝呀,不喝您的身子怎么能好?”魏忠贤苦着脸道,落水事件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天启皇帝的病非但没好,还越发缠绵,这让魏忠贤也是无奈。 魏忠贤早就问过太医了,太医说皇帝的病是落水后寒气伤了肺,有伤寒之症,现在没太好的办法,只能靠药来控制,另外慢慢养着,或许过一段时间就会渐渐好转,毕竟皇帝还年轻,身体原本也不差。 “朕说了,不喝!”天启皇帝心里阵阵烦躁,尤其见魏忠贤端着药走到自己身边,更是一怒之下抬手就把一碗药给打落在地。 当啷一声,装着药的瓷碗落在地上,顿时摔了个粉碎,里面的汤药撒了出来,满地都是,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魏忠贤!”见魏忠贤发愣,天启皇帝伸手朝他一指:“朕的身子朕知道,不用再给朕送这些破药,太医?呵呵!我大明的太医都是无能之辈,区区受寒治了这么多日子都治不好朕,难不成这些太医都是当年武宗朝太医院的徒子徒孙不成?” “去!给朕去宫外另找名医入宫问诊,太医院的药朕绝对不会再喝了!” “皇爷……?”魏忠贤目瞪口呆,没想到从来不怎么发脾气的天启皇帝突然如此愤怒,言语中还对太医院的太医起了疑心,直接要从宫外求医。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而且皇帝看病不是寻常人家看病,宫外的医生怎么可能入宫给天子看病?这不符合规矩啊。 正在魏忠贤迟疑不决的时候,天启皇帝又是一声喝问,这才让魏忠贤回过神。看着天启皇帝这副坚决的态度,魏忠贤无奈只能答应,连忙退了下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老奴之死 就在天启皇帝落水,就此染病一直不好的时候,在京师的东北方向,也就是辽东所在,大明最大的敌人努尔哈赤这老奴同样也是缠绵于病榻之前。 努尔哈赤不年轻了,如今已是六十八岁的老人了。 常言说的好,人到七十古来稀,这个年代能活过七十的是极少数,普通人的寿命也不过四五十罢了,如果按照后世的平均寿命来看,连四十都不到。 努尔哈赤是女真人,从小就善于骑射,少年之时就跟随当初的辽东总兵李成梁东征西讨,立下功劳。后李成梁死,努尔哈赤趁大明无暇顾及辽东,先是下手吞并了辽西女真和野女真部,使得建州女真实力大增。 接着,努尔哈赤又起兵造反,脱离大明自立,自称“大金”,随后就是萨尔浒之战的爆发,这一仗让天下人惊愕异常,因为谁都没想到努尔哈赤会赢了这场战争,而大明也在此战中损失惨重,自此努尔哈赤在辽东正式崛起。 几十年的戎马岁月里,努尔哈赤征战无数,不知道灭了多少部落,杀了多少人。但随着时间推移,如今的努尔哈赤已经是个老人了,年轻时候征战留下的创伤在年老后隐患渐渐冒了出来,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 今年年初,努尔哈赤领兵攻打宁远,那时候的他已经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了。等宁远之战结束,借着觉华岛大胜的威风,努尔哈赤虽然没拿下宁远,可凭着从觉华岛掠夺的物资暂时缓解了后金物资缺乏的困境,从而领军返回。 回到沈阳后,努尔哈赤就累到了,养了好些日子才渐渐恢复。可毕竟他年龄大了,就算是恢复,身体里那些旧病旧伤还是不断发作出来,这半年里让努尔哈赤苦不堪言,尤其是随着天气渐热,努尔哈赤背后生了毒疽,一直没有好,使得他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七月中旬,努尔哈赤决定去清河汤泉辽阳,七月二十三日抵达清河汤泉,努尔哈赤在那边泡了温泉,开始毒疽似乎有所缓解,努尔哈赤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可几日后不知怎么回事,努尔哈赤突然病重,背后的毒疽也一下子恶化起来。 努尔哈赤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病是不能泡温泉的,温泉虽然有诸多效果,但同样温泉中带着矿物质和其他微生物会感染伤口。他背后的毒疽是根本不能碰水的,而且毒疽这病在现代医学来看一般指气性坏疽,由梭状芽孢杆菌引起的特异性感染,致病菌产生的外毒素可引起严重毒血症及肌肉组织的广泛坏死。 努尔哈赤这个蛮子哪里懂得这些,他身边也没什么大医,更没人告诉他这些。 贪图温泉泡的舒服,可他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泡了温泉,使得温泉的矿物质和微生物通过伤口进入了体内,从而引起了大范围的感染和毒素产生,没几日功夫,努尔哈赤就突然病重了,高烧不断,人也神志不清,从现代医学角度来看,这是得了因感染而起的败血症。 见此陪同努尔哈赤的众人大惊,原本打算在清河救治一番,可又过几日,努尔哈赤的病非但没有缓解,而且越来越重。 这一日,努尔哈赤突然清醒过来,对身边人交代要马上返回沈阳的命令。当生命走到尽头的这一刻,努尔哈赤知道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不多了,他要留住一口气尽快赶回沈阳交代后事,因为一旦他死了,后金就没了大汗,如果不把后事安排好,后金内部乱起来,自己一手创建的后金政权说不定就此完结。 这是努尔哈赤绝对不原因看见的,所以他必须马上回去。在命令下达后,众人只能带着病重的努尔哈赤往沈阳赶,为了避免马车颠簸,特意用船顺太子河而下,到了叆鸡堡后再换马车回沈阳。 可谁都没想到,上船后不久努尔哈赤就昏迷了过去,直到叆鸡堡都没醒来。抵达叆鸡堡的当晚,努尔哈赤就在昏迷中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这个双手沾满了血腥,杀了辽东百万军民,狡诈如狐,凶狠如狼,被大明视为头号敌人的建州老奴努尔哈赤就这么死了,死的让人意外之极。 努尔哈赤死后,由于他没来得及选定继承人,更没在死前留下遗言交代把汗位交给谁,从而引发了后金内部对大汗之位的争夺。 在后金内部,除努尔哈赤这位大汗外,还有四个贵族集团的首领,这四个首领的地位仅次于大汗,被称为四大贝勒。 其中大贝勒是代善,代善是努尔哈赤的次子,手中掌握着正红旗和镶红旗两旗,他在后金的地位很高,年少就跟随努尔哈赤南征北战,战功赫赫。 二贝勒是阿敏,镶蓝旗旗主,他是舒尔哈齐的儿子,也是努尔哈赤的侄子。 三贝勒是莽古尔泰,努尔哈赤的第五子,正蓝旗旗主,在努尔哈赤的儿子中,莽古尔泰以武勇出名,每战身先士卒,勇猛无敌。 至于四贝勒是皇太极,正白旗旗主,虽然皇太极要论兄弟的辈分比不上代善,要以武勇比不上莽古尔泰,可在四大贝勒中,皇太极向来以足智多谋著称,而且皇太极善于用人,更会拉拢可用之人,无论是后金内部的贵族阶级还是投靠后金的汉人和其他族人,皇太极都能善用,支持者不少。 努尔哈赤死后,按照后金内部的地位来说继承者应该在四大贝勒中产生,可问题在于二贝勒阿敏首先排除,因为他不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只是努尔哈赤的侄子,而且阿敏的父亲舒尔哈齐当年可是死在努尔哈赤手里的,从这点来说努尔哈赤对阿敏有杀父之仇,虽然后来重用阿敏,却也一直防备阿敏,阿敏绝对不可能有继承大汗的可能。 至于莽古尔泰,本来他的资格是最有可能的,首先莽古尔泰骁勇善战,立功无数,在后金的威望不低。而且莽古尔泰是嫡子,其母是富察氏,要论出身极为高贵。 可惜的是当年莽古尔泰因为母亲得罪了努尔哈赤,担心因母亲的缘故被努尔哈赤迁怒,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亲自把自己的母亲给杀了,然后提着人头来向努尔哈赤表示忠心。 这样的作为就算是杀人如麻的努尔哈赤也给惊呆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为了讨自己欢心居然杀了亲生母亲?这样事恐怕就连畜生都干不出来,既然能杀亲母,那么是不是以后也能杀自己老子? 虽然表面上努尔哈赤对此表示满意,还封了莽古尔泰为三贝勒,可实际上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努尔哈赤对莽古尔泰的使用是很谨慎的,除了让他去打仗外,平日里后金的许多大事都不让他参与,更是暗中防备,以免这个没脑子的狠人说不定哪天就提着刀子要了自己的老命。 也是因为莽古尔泰弑母的操作,使得他在后金内部没什么人缘基础,后金的女真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野人,推举一个能砍下自己亲生母亲脑袋的人来当大汗?这怎么可能?万一他当了大汗后以杀人为乐,他们的小命如何保全? 就这样,四大贝勒中二贝勒和三贝勒继承汗位已没了可能,大汗的位置只能从大贝勒代善和四贝勒皇太极两人中产生。 按理说,代善继位的把握是最大的,手握两黄旗,又是努尔哈赤的次子,无论从地位还是实力来看都远超皇太极。 可是代善头脑很是清醒,他知道自己的才能不如努尔哈赤,登上汗位不是合适的人选。相比自己,足智多谋的皇太极更适合当这个大汗,而且代善和皇太极兄弟感情很好,所以以自己年纪大的理由推辞了大汗之位,并且代善与其子岳托及萨哈廉拥皇太极嗣汗位,全力支持皇太极登上汗位。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推举中,排名最后的皇太极脱颖而出,在代善的支持下取得了继承大汗的资格。 等尘埃落定后,皇太极和代善私下见面,两人密谋了许久,第二日他们领兵回到沈阳,到了沈阳后第一件事就是带兵把大妃阿巴亥控制了起来。 当着众人的面,皇太极对所有人宣布努尔哈赤的遗言,声称努尔哈赤留下话要阿巴亥殉葬。 阿巴亥闻言大惊,根本不相信努尔哈赤会这么做,可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无论她愿意不愿意,在皇太极和代善等人的逼迫下她只能认命,自尽殉葬。 解决阿巴亥是皇太极的主要目的,因为他不想继位大汗后头上还有一个阿巴亥指手画脚,要知道阿巴亥可是努尔哈赤的大妃,用汉人的角度来看就是皇后的地位。 努尔哈赤一死,阿巴亥就成了皇太后,哪怕皇太极是大汗,皇太后的地位也是崇高无比的。何况阿巴亥给努尔哈赤生了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分别是被称为四小贝勒之一的阿济格,阿济格骁勇善战,手中掌握着正黄旗,权利不比皇太极小。 此外还有多尔衮和多泽两兄弟,这两兄弟掌握着镶黄旗,也就是说三兄弟加在一起掌握了两旗,而且这两旗不是普通两旗,是正黄和镶黄两旗,从实力来说比皇太极这个刚刚登上大汗位置的新汗还大些。 第三百八十六章 操作 皇太极初登汗位,最重要的就是掌控住后金内部的大权,这权利更要紧的就是兵权。 后金是八旗起家,八旗的拥有者至关重要,手里有多少牛录就有多少兵权,这点皇太极心里很清楚。 如果他不快刀斩乱麻,解决掉大妃阿巴亥,那么他根本就控制不住后金权利,更会给自己未来埋下祸根。 一旦留着阿巴亥,再加上阿济格三兄弟手中掌握的正黄和镶黄两旗,皇太极这个大汗就名不副实,到时候阿巴亥母子联手,一旦发动就能把自己赶下汗位取而代之,深谋远虑的皇太极绝对不会坐视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阿巴亥必须死,只有阿巴亥死了,阿济格三兄弟就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而且没了阿巴亥,他接下来慢慢对付阿济格三兄弟也容易的多,等到把他们手里的两黄旗拿走,那么自己的大汗之位就稳如泰山,再也无人能够动摇。 后金内部因为汗位更替一时间也没顾得上大明的念头,初登汗位的皇太极眼下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等他这些事全部做完,理清头绪,坐稳位置后,才会腾出手来继续面临和大明的战争。 而在这个时候,努尔哈赤去世的消息也传到了宁远,当袁崇焕听到努尔哈赤去世的消息后先是一惊,接着就是一阵狂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死了?老奴死了!死的好,哈哈哈!死的好啊!”袁崇焕高兴的手舞足蹈,整个人都有些癫狂了,这个被大明上下视为最大对手的敌人终于死了,努尔哈赤的死似乎代表着辽东战事的即将结束,大明怕的不就是这个老奴么?没了老奴,区区后金又算得了什么? 高兴之余,袁崇焕又不由得有些惋惜,因为得到的消息是努尔哈赤病重而死。如果努尔哈赤不是病逝的,而是被自己在战场上弄死的那多好啊,仅凭这份功劳,自己不仅能声震四海,更能名垂青史呢。 突然间,一个想法从袁崇焕脑海中冒了出来,他摸着胡子琢磨了许久,越想越觉得借努尔哈赤之死做一下文章是不错的办法。 传闻努尔哈赤是毒疽病发而亡,可毒疽真的是毒疽么?反正大明也不会派人去后金打听消息,更不可能挖开努尔哈赤的棺材验尸,倒不如把毒疽病发改成伤口恶化而亡更妥当些。 至于这伤口是怎么来的?这就更好解释了。今年元月努尔哈赤不是领兵攻击宁远么?宁远大战努尔哈赤无功而返,直接就说自己当时率领守军以炮火还击,打伤了努尔哈赤就得了。 努尔哈赤在宁远城下受伤,回去后就一病不起,至前几日病重而亡。如此,努尔哈赤的死不就成了自己的功劳了?把此事宣扬出去,天下人很快就会知道是自己弄死的努尔哈赤,如此大功难道朝廷不会重赏他?到时候辽东经略之位就是自己的了,而也能因为打死努尔哈赤让自己名垂青史,被后人所崇敬啊! 越想眼睛越亮,袁崇焕当即就做了决定,连夜写了奏折给朝廷,在奏折中他捏造了努尔哈赤在宁远被炮火重创,回去后负伤不起,最终身死的经过。同时,袁崇焕还找来自己的弟弟袁崇煜,让他弄些人在辽东军中和关内各地包括京师传播努尔哈赤的死讯。 在传播死讯的时候,必须要注重努尔哈赤的死因是因为在宁远城下被他袁崇焕的炮火所伤造成的,这点至关重要。听明白了哥哥的话后,袁崇煜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其中的用意了,连连点头,急急就去办这个事去了。 几日后,关于努尔哈赤的死讯传到了京师,京师得知后上下沸腾,所有人兴奋异常。 这么多年了,辽东建奴就是大明身上的一根刺,老奴努尔哈赤更是大明最大的敌人,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使得大明在辽东的战争一败再败,损失惨重。 眼下这个老奴终于死了,死的好,死的妙啊!努尔哈赤的死,在所有大明人眼里标志着辽东战事的即将结束,一时间全看到了和平到来的希望,就连这些日子一直病没好的天启皇帝也难得精神起来,笑逐颜开。 和努尔哈赤之死消息传来的同时,关于努尔哈赤死因的传闻也沸沸扬扬传播开来。 这些传闻有鼻子有眼,都说努尔哈赤之所以会死那是因为在宁远城下被袁崇焕的炮火所伤,伤重而亡。一时间,原本就因为宁远大捷而声名大噪的袁崇焕更成了整个大明讨论的对象,无数人对袁崇焕崇拜之极,更把他视为大明第一柱石。 如此称呼丝毫不为过,要知道努尔哈赤都死在他的手里,难道这样的称呼错了么?能打死努尔哈赤,不是柱石是什么?甚至有不少人进言天启皇帝,袁崇焕立下如此功劳,区区一个辽东巡抚还是低了,反正高第不是一直嚷嚷着辞职么?不如让袁崇焕去当这个辽东经略,有袁崇焕在辽东,大明稳如泰山。 但对于这些传闻,天启皇帝却有些将信将疑,因为他根本无法判断传闻的真假。 努尔哈赤在宁远受伤,这个事之前怎么没听说,而努尔哈赤一死传闻就冒了出来,这实在有些离奇。 而且努尔哈赤从宁远撤军到死在回沈阳的半道上,期间间隔了足足七个月的时间,有什么样伤能熬七个月之久?如果是轻伤的话这么久的时间伤恐怕早就好了,可如果是重伤的话,大半年都过去了,居然能熬这么久才死,简直就是医学奇迹啊! 当年南宋和蒙古交战,钓鱼城一战上帝之鞭在钓鱼城外折鞭,从而导致了蒙古帝国的内乱,也是后来南宋又坚持许久的缘故。 而且因为蒙古大汗蒙哥的死,也让整个人类历史发生了改变,随着西征蒙古军队的撤回,已经到悬崖边的欧洲侥幸逃生,要不然整个世界都会处于蒙古铁骑的马蹄之下。 用蒙哥和努尔哈赤来对比,两人的死似乎有些类似,因为他们都是攻城不下,最终负伤而死。 可相比蒙哥,努尔哈赤从负伤到死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期间整整长达七个月的时间实在离谱。而蒙哥从负伤到身死只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去世极为突然。 不过这些只是猜测,天启皇帝也不可能让人跑去后金那边找人证明这一切。再加上努尔哈赤的死是振奋人心的一件大事,眼下大明的确也需要这样的消息来鼓舞人心。而且努尔哈赤死于被明军击伤和无疾而终是两回事,前者对大明来说有莫大的好处,在宣传上更能掌握主动,而后者反而打击士气,如果大明军民得知这个杀人狂魔刽子手居然安安稳稳地老死了,这会让所有人怎么想?这不是在大明伤口上撒盐么? 想来想去,天启皇帝觉得这种事还是睁着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些,至于袁崇焕的赏赐,就和臣子们提出的想法差不多,高第虽然是老臣,可他的确不是适合担任辽东经略的好人选,当初挑选高第那是因为要用高第临时取代孙承宗,从这点来说高第只是一个过渡者罢了。 现在努尔哈赤已经死了,接下来后金的战事应该趋向平静,不会再有大战。既然这样,让袁崇焕接替高第当这个辽东经略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天启皇帝也知道,袁崇焕是魏忠贤的人,看在魏忠贤的面子上,就让他如愿吧。 就此,在天启皇帝的同意之下,朝廷很快就下达了旨意,同意了高第致仕的请求,同时以辽东巡抚袁崇焕接替高第辽东经略的职务。 当圣旨送到宁远后,袁崇焕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官职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到手了,人生瞬间就走上了巅峰,现在整个辽东自己成了老大,完全由他说了算了。 和圣旨一起来的还有天启皇帝给袁崇焕带的几句话,天启皇帝告诉袁崇焕戒骄戒躁,不要放松对后金建奴的防备,如有可能的话试探一下后金建奴在努尔哈赤死后对大明的态度,以提前做好应变准备。 对于天启皇帝的交代,袁崇焕回去琢磨了下,他想了半天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连忙把弟弟袁崇煜找来,让他通过和后金那边的渠道去问问后金,如果能和刚刚继承汗位的皇太极搭上关系再好不过。 袁崇焕的意思很简单,之前后金和大明的战争是努尔哈赤挑起的,现在努尔哈赤死了,大明和皇太极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倒不如双方罢手言和,结束战争更好些。 只要皇太极同意,他袁崇焕会亲自和皇帝说这个事,极力促成和谈。到时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后金只要向大明称臣即可,至于其他,后金自己关起门来想干嘛就干嘛,岂不两全其美? 袁崇煜听哥哥这么一说拍着胸脯说保证没问题,他和晋商合作早就同后金那边有联系了,就算要联系上皇太极也不是难事。就此,袁崇煜亲自带人跑了一趟后金那边,托关系见到了皇太极,原本以为皇太极会拿架子什么的,谁想皇太极很是和善地会见了袁崇煜,拉着袁崇煜手笑容满面,说着后金原本就是大明的臣子,双方的战争本就不是他想要的,都是之前大汗努尔哈赤的决定,自己也阻止不了。 现在自己当了大汗了,当然想和大明和平相互呢,原本还打算怎么和大明接触呢,没想到袁崇煜这就来了。这真是久旱逢甘霖,让自己太高兴了,和平!一定要和平!打仗干嘛?大家开开心心做朋友不好么?皇太极希望袁崇煜回去告诉袁崇焕,自己是向来爱好和平的,根本不想打仗,请袁崇焕在天启皇帝面前多多美言,赦免后金的罪过,后金方面一定再次称臣,结束双方的战争。 此外,皇太极准备了袁崇焕一点礼物表示诚意,这些礼物不是给大明的是给袁崇焕的,当袁崇煜看见皇太极准备的礼物时眼珠子都发直了,居然是东珠十颗,貂皮千张、人参千斤,瞧着这些礼物,袁崇煜激动地手脚发颤,作为商人他太知道这礼物价值几何,当场就在皇太极面前拍胸脯保证,等回去后一定说服自己哥哥袁崇焕,促成这一次和谈。 第三百八十七章 皇太极 等袁崇煜回到宁远,把皇太极的意思告诉了袁崇焕,又带袁崇焕去看了皇太极的“诚意”后,袁崇焕心里也很是高兴。 别看袁崇焕一直吹牛说自己比孙承宗还厉害,对付后金不费吹灰之力,可真正坐上辽东经略后的他反而开始有些心虚了。 之前他只不过是兵备道,宁远之战后才担任的辽东巡抚。一直以来,袁崇焕都是在孙承宗手下干活,负责的也之事宁远的防务。 打工和做老板是完全不一样的,十个打工人眼里九个觉得自己老板是傻X,根本比不上自己,老板这个位置自己来坐一定比老板干的更好,自己只是运气差些罢了,要论能力远比老板来得强。 袁崇焕就是这个心态,他一直觉得凭着自己的本事别说辽东经略了,就算坐上当初孙承宗的蓟辽督师都是没问题的。可当他真正从一个打工人变成老板,开始掌握更大的权利时,所处的位置和考虑问题角度的不同,使得袁崇焕突然发现当老板并非那么容易。 现在的袁崇焕已经是辽东经略了,整个辽东他是一把手,到了这位置,他不再仅仅负责宁远一处的防务,而是要考虑全局。 真坐上这位置才发现事不是那么好做,自己知道自己,袁崇焕细思之下觉得自己吹出去的牛要实现没那么容易,可问题这牛已经吹出去了,总得有个交代吧?想来想去正好天启皇帝给他升官的同时也带了话,袁崇焕灵机一动就有了和后金和谈的想法,只要后金同意和谈,重新尊大明为主,那么辽东的战事就可以用这个方式结束,到时候大明名义上就是后金的主子,后金成为大明的藩国,这样一来就不用继续打仗,双方也能实现和平。 如果能达成和谈,放弃辽东给后金也是值得的,毕竟这么多年的战争下来,大明再强也有些吃不消,其他的不说仅仅每年巨额的军费支持就已经超过正常财政收入了,如果不是魏忠贤搞钱的本事无人能比,恐怕辽东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派弟弟袁崇煜去沈阳,目的就是要试探一下皇太极,而现在皇太极给自己的回复让袁崇焕高兴不已。看着皇太极送给自己的厚礼,袁崇焕心中更坚定了当初的看法,他觉得皇太极和努尔哈赤不同,这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大明和后金的和谈成功可能性很大,一旦谈成了,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就此,袁崇焕写了奏折,向天启皇帝表示后金新汗皇太极有意和大明和谈。当然这奏折中袁崇焕可不会告诉天启皇帝所谓的和谈是他先提出来的,把请求和谈的建议说成了皇太极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要和谈,理由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努尔哈赤已死,皇太极和努尔哈赤不同,是一个爱好和平共处的大汗,这么多年双方不断战争,各自的损失也很大,以前努尔哈赤活着的时候和谈自然没有基础,可现在努尔哈赤已经死了,皇太极打算和谈是很正常的。 消息传到京师后,天启皇帝看了袁崇焕的奏折倒也有些心动,虽然他内心中是想彻底解决掉后金的,但以目前大明的军事力量,在辽东彻底打败后金还是有点不切实际。 哪怕继续沿用当年孙承宗以守为攻,不断封锁的政策,可真要把后金围死困死,不战屈人之兵,那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更重要的是,期间还不能有半点意外,一旦后金破罐破摔,不惜一切代价撕破大明防线的话,这个战略部署就根本再不起作用。 之前努尔哈赤活着,双方自然是死敌,可现在努尔哈赤已经死了,担任新汗的是皇太极就不同了。从袁崇焕送来的奏折里似乎这个皇太极和老奴有些不一样,并没有努尔哈赤那种强烈的攻击性,另外皇太极这个人天启也听说过一二,据说皇太极好儒学,仰慕大明文化,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就连身边的人中汉人也不少,而且还爱读中原的书籍,颇有文采,这样一个新汗从意识形态上亲近大明也是很正常的。 就此,天启皇帝考虑之后就同意了袁崇焕的建议,并给了他和皇太极谈判的权利。 等消息传回宁远,再从宁远传到沈阳后,得知大明那边态度的皇太极哈哈大笑,他没想到大明居然这么好骗,自己随便糊弄几下,大明的君臣居然信了。 皇太极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大明真正和平,从后金建立一刻起,后金和大明的关系就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双方。更何况,从萨尔浒之战到觉华岛一战,大明在后金手上损失了多少军民数都数不过来,双方的仇恨已到了骨子里,怎么可能说把手言欢就把手言欢呢? 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皇太极头脑清楚的很,他的目标是要彻底占领辽东,把明军赶到山海关以西去。除此之外,皇太极雄才大略,他还要征服蒙古,用蒙古人的铁骑为女真人作战,直接带兵打进长城,去占领一直令人垂涎三尺的中原花花世界。 这才是皇太极真正的目的,不过眼下皇太极还做不到。刚刚继承汗位的他暂时还无法发动战争,尤其是针对大明的战争。 皇太极不是努尔哈赤,他没有努尔哈赤在后金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威望,作为一个之前的四贝勒,眼下的新汗,初登汗位的皇太极屁股下的位置并不牢固,他面临着内外许多问题,这些问题一旦解决不好,别说完成心愿了,恐怕连汗位都坐不稳。 首先是后金内部的问题,虽然皇太极在代善的支持下坐上了汗位,但后金内部反对和不满者并不在少数。 其中三贝勒莽古尔泰就是其一,原本他以为自己是汗位强力的竞争者,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当开会讨论推举谁来继承汗位的时候,居然一个推举他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让莽古尔泰傻了眼,头脑简单的他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大伙没人推举他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这家伙之前杀了母亲么?莽古尔泰非但没有自省,反而觉得这是一个阴谋,是皇太极为了抢夺汗位和别人一起联合起来针对自己的阴谋。 就这样,莽古尔泰对皇太极心中极度不满,仗着自己是嫡子和皇太极兄长的身份,哪怕皇太极登上汗位后莽古尔泰依旧不怎么给皇太极面子,每次开会讨论议事,莽古尔泰不是阴阳怪气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弄的皇太极头痛不已。 除去莽古尔泰外,还有阿济格三兄弟。皇太极以快速和毒辣的手段逼迫大妃殉葬,固然解决了努尔哈赤死后汗位的隐患,可同样也导致了阿济格对皇太极的怨恨。 自己的老娘给皇太极杀了,阿济格心里能不狠么?自然不可能给皇太极有好脸色。不过除了阿济格外,多尔衮和多泽两兄弟因为年幼,倒没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非但没有不满,反而还和以前一样支持皇太极,更劝了阿济格不要闹事,说大妃之死怪不得皇太极,那是先汗的意思,而且能陪葬先汗也是大妃的荣耀等等。 多尔衮兄弟的态度倒让皇太极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多尔衮居然这么识时务。既然如此,又是自己兄弟,放阿济格三兄弟一码也不是不行,何况善待他们,对自己的名声也是有好处的。 但在内心中皇太极真的能信任阿济格三兄弟么?当然是不可能的,何况他们三兄弟手里还握着两黄旗呢?这可是八旗中最强大的两旗啊。皇太极所谓的善待只是表面上,他必须要做出这幅姿态来,接下来就是拿走他们手里的两黄旗,而直接夺走是不可能的,一旦皇太极这么干了,八旗其他旗主必然反对,所以皇太极想了个妥善的办法,这个办法就是“换旗”。 为了加强自己手中的军权,使自己手里掌握的八旗在后金内部有压倒性的力量,从而稳固自己的地位,皇太极对八旗重新调整,第一步就是要拿走阿济格三兄弟掌握的两黄旗。 直接夺走是不行,退而求次的办法就是换旗。所谓换旗就是找个理由把他们的两黄旗用八旗其他旗调换,从而增强自己的力量,削弱阿济格三兄弟的兵权。 在皇太极的安排下,还有代善等人的支持下,换旗很快就开始,最终阿济格三兄弟手中的两黄旗换成了两白旗,换旗后虽然他们三兄弟依旧是两旗的旗主,可丢掉了两黄旗后,他们的实力也损失了不少,反观皇太极不仅拿到两黄旗,还通过换旗中的小动作在两白旗中安排了不少他的人,借此权利大增。 接下来,皇太极又任命和提拔了一大批人,这些人都是皇太极的部下或者被他所拉拢的人。皇太极让这些人占据了八旗各职,通过他们逐步向其他各旗渗透,进一步增强自己对后金的掌控力。 这些操作短时间是无法马上完成的,而且内部对自己不满和反对派的清除也需要后续的安排进行,所以皇太极需要时间来做这些,在没有完成对后金的绝对掌控情况下,他并不想和大明发动战争,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熟读汉人书籍的皇太极很是清楚。 (双倍求月票)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后金的变化 除去排除异己安插自己人,彻底掌控后金权利外,后金现在也面临着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生存的问题。 孙承宗的围困战术早在努尔哈赤时代就取得显著效果,长期的经济和军事封锁让后金上下苦不堪言,尤其是前者的缘故,后金的日子越发不好过,后金始终无法突破明军在辽东的封锁,就算发动战争也打不破明军的城池。 在这种情况下,依靠掠夺生存的后金再这么下去就要给活活困死了,努尔哈赤之所以在元月发动宁远之战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虽说没能打下宁远,可却打下了觉华岛,靠着从觉华岛掠夺而来的大量物资后金暂时缓解了生存面临的困局,可皇太极却清醒的知道目前的缓解只是一时的,随着这些物资消耗殆尽,后金很快又会继续面临这个问题。 相比只知道打仗和杀人的努尔哈赤,皇太极就聪明多了,而且他考虑问题的角度也更广些。 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自给,一个是从外部想办法。 首先是自给,其实在努尔哈赤时代后金就掠夺了不少辽东军民,用他们作为奴隶进行生产,包衣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但努尔哈赤并不重视这些,在他眼里军事才是第一位的,用明人来进行生产,除去一些手工作业者的匠人外,普通百姓活的简直不如牛马,甚至努尔哈赤还做出了一个残酷的决定,对于没有生存能力的明人直接展开屠杀,用解决拖累人口问题来维持八旗生存,这样后金根本不从事生产的八旗这才会在大明封锁的情况下继续生存下去。 登上汗位后,比努尔哈赤更清醒的皇太极知道后金不能再这样下去,如此野蛮的统治是没有前途的,女真人也不可能靠着这些手段真正赢得天下。 何况,对于人丁严重不足的后金方面来说,就算普通是包衣也是人啊,这些人白白消耗掉未免太可惜了,让他们好好耕作,从事生产,从而为后金创造资源和财富不更好么? 就这样,皇太极开始在后金内进行改变,适当地放松了对包衣的剥削和限制,提拔了一些较早投靠后金的明人,让他们的身份从奴隶转为官员,同时限制随意屠杀的现象,此外还在八旗的基础上着手准备建立蒙古八旗和汉军旗,把这些人直接归于自己治下,从而脱离最初的那种野蛮。 皇太极估算过,如果这些人能够在辽东好好耕作,至少能解决一部分后金的粮食问题,这就可以缓解后金所面临的困难。 但这种做法不是马上可以有效果的,地里的粮食也不是说种就能种出来,就算现在皇太极开始推行这个政策,要有成效起码而已是两年以后的事了,而这一段时间内后金依旧会面临问题,所以皇太极就把目光投向了外部。 外部的目标有两个,一个是大明。 对于大明的富庶皇太极比任何人都清楚,后金虽然强大,可要和大明相比依旧相差甚远,以后金目前的实力哪怕再在战场上赢几次依旧不是大明的对手。 大明广阔的疆域和无尽的人口,是大明能够一直在辽东战场坚持的基础,对于大明皇太极心中是羡慕之极,他甚至想过假如自己是大明皇帝的话,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麻烦和问题,早就君临天下无人能敌了,更不会因为面前这些问题而烦恼。 后金缺乏物资,但物资对于大明来说根本不缺。从大明获得物资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而且大明那边虽然一直对后金进行封锁,但为了金银私下走私的人也是不少,其中就有袁崇焕的弟弟袁崇煜和几家晋商。 眼下袁崇焕主动来接触自己,并且提出议和的建议,这让皇太极看到了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就是打破明军对后金封锁的机会,既然准备议和,那么私下的走私就可以进一步放松了,更何况辽东最大的商人就是袁崇煜,这可是袁崇焕的亲弟弟,在同袁崇煜接触后皇太极更确定了这个家伙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只要有钱赚他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在接触的过程中,皇太极私下告诉袁崇煜,只要他能向后金运输大量物资,尤其包括粮食、药品等,必然能获得丰厚的回报。而且希望袁崇煜能给他哥哥袁崇焕带话,既然双方和谈就要拿出诚意来,这个诚意就是大明向后金给与一定的物资支持,如果没有这些表示大明根本就没和谈的想法,他虽然是后金大汗,却也无法和下面人交代。 这一手是否可以奏效皇太极还不确定,但不管怎么说有枣没枣打三竿,万一成了呢?再说了,哪怕袁崇焕不给自己粮食,袁崇煜的走私也能弥补一二啊,再加上皇太极很是大方地给了袁崇焕丰厚的礼物,这些礼物的价值可是不低。 但在皇太极看来,这些礼物就算值得不少可毕竟都是死物,无论是东珠、貂皮、还是人参,这些东西虽好却不当吃不当喝的,对于皇太极来说根本就没什么用。 给出这些死物,把它们变成实实在在的粮食和药品,这才是皇太极真正需要的东西。此外,用这些财物来麻痹和引诱对方,让大明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从而给自己留出更多的时间,这也是皇太极想要达到的目的。 除去大明外,还有蒙古部和索伦部。 在努尔哈赤时代,后金就和蒙古各部多有交战,并且通过拉拢和联姻等手段使得不少蒙古部落投靠了后金,又或则和后金形成了联盟。 既然从大明这边军事无法暂时突破,那么从蒙古草原突破也是一样。皇太极打算先腾出手来征服蒙古,联合已经投靠自己的蒙古部落和联盟亲近自己的蒙古人对付林丹汗。 只要打垮了林丹汗,后金的势力就能直接从辽东进入蒙古草原,一旦占据了察哈尔,后金对大明的在军事上就等于打破了封锁,同时也能利用蒙古草原的资源反哺后金,从而壮大自身。 蒙古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索伦部。索伦部在后金的北方,居住在黑龙江流域,索伦部是由鄂温克、达斡尔和鄂伦春三个民族组成,遂称之为索伦三族,也称索伦三部。 索伦部擅长狩猎、骑射和战争,其个人战斗力非常强悍,皇太极在当四贝勒的时候就对索伦部眼馋的很,他早就想收复索伦部了,一旦索伦部归其所有,那么后金的战斗力就能大增,依靠强悍的索伦部为先锋,对付蒙古人包括大明就多了几分把握。 在继承汗位后,皇太极就派人去索伦部招降,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希望索伦部能加入后金。可索伦部的头领博穆博果尔却是一个颇有头脑的人,他很清楚索伦部虽然能打,却不是后金的对手,如果直接和后金翻脸,恐怕会给部落引来灾难。 可一旦索伦部投入后金,那么皇太极必然会用索伦部作为后金的战争机器,这样也会导致索伦部成为后金在战争中的消耗品。 博穆博果尔左右为难,他只能暂时表示臣服,向后金送上贡品,却对索伦部合并入后金暂不表态,意图用这个方式维持现状。 可惜博穆博果尔没想到皇太极根本不在意所谓的臣服,他真正要的是吞并索伦部。不过眼下皇太极刚坐上汗位,暂时还不便马上起兵攻打索伦部,所以皇太极考虑之下暂时接受了博穆博果尔的进贡,先稳住博穆博果尔,再徐徐图之。 谋划完后,皇太极在登上汗位后没多久就正式改大金为“大清”并且改女真为“满洲”,同时抛弃之前的汗位,直接称帝。 皇太极称帝后,消息传到袁崇焕那边,正打算继续和皇太极谈判的袁崇焕顿时一愣,不由得恼怒异常。 你后金之前要谈判说的好好的,怎么谈判还没谈呢就建国称帝了?这不是耍老子么?袁崇焕愤怒之余派人去交涉,提出皇太极称帝的问题,可很快皇太极那边就来了回复,皇太极告诉袁崇焕他称帝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是为了自己政权稳固没办法才做的,你们大明要谈判,可一直拿不出诚意来,他刚继位汗位没坐稳呢,内部反对谈判的人不少,他就算是大汗也压不住啊。 没办法,皇太极只好称帝,用这方式来缓解内部矛盾。再说了,所谓的称帝只是自己内部的称呼罢了,是给他们女真人自己看的,不是要挑衅大明。只要大明给与一定的诚意,等和谈完成,他就会自去帝号,这个他以信誉保证,绝对遵守承诺。 听了皇太极信誓旦旦的这番话,袁崇焕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转头就替皇太极给天启皇帝解释了起来。同时还为了给出一定的承诺,袁崇焕更私下调集了一大批粮食主动送给了皇太极,用实际行动表示大明和谈的诚意。 (双倍求月票) 第三百八十九章 目标林丹汗 “这个圆嘟嘟,脑子简直进水了!” 当朱慎锥在草原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实在是无语,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袁崇焕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在当上辽东巡抚和辽东经略之前,袁崇焕的表情还是不错的,而且还深受孙承宗看重,更是把他当接班人培养。 可孙承宗去职后,袁崇焕上位后的一系列骚操作让人实在无法立即,尤其是现在他已经是辽东经略了,在这个位置上居然还对后金……不对,现在应该叫大清了抱有幼稚幻想,在朱慎锥看来,袁崇焕根本就没半点政治头脑,他在政治上幼稚的很,一个封疆大吏,而且是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居然如此容易被人忽悠。 怪不得袁崇焕在历史上会落得如此下场,政治不成熟,自视甚高,又做事不考虑后果,如果再加上一个过于信任和完全放权的上司,这样的人不出事才怪呢。 眼下辽东的局势古怪之极,按理说在大明方面趁努尔哈赤刚死,皇太极坐上汗位还不稳固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兵和后金作战。 只要仗打起来,皇太极就腾不出手去整合内部,也没办法这么快把后金大部分权利拿到手。哪怕大明在野战中打不过后金,可至少骚扰战总没问题吧?派出小规模的骑兵部队,对后金各处进行骚扰和运动战,不光能削弱后金的力量,还能借此分裂后金内部,延缓皇太极掌控权利的过程。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明白,反而主动找上去和谈,给了皇太极宝贵的时间和机会,朱慎锥看得是直摇头。 长叹一声,朱慎锥把这件事搁置到一边,因为大明和大清那边变化不是他现在可以插手的,也是无能为力,而他更关切的是皇太极称帝之后的举动,那就是大清现在已经把目标从大明身上放到了蒙古各部,尤其是林丹汗身上,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 之前腾格尔部被迫和卜石兔一战过后,腾格尔部和卜石兔、林丹汗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在领教了腾格尔部强大的战斗力后,卜石兔没有继续和腾格尔部交战,稳稳退了回去,算是遵守了双方战前私下的承诺。 而腾格尔部也借着交战的“失利”对内部进行了清洗,使得朱慎锥彻底掌控住了腾格尔部的所有权利,虽然他名义上不是腾格尔部的首领,可实际上已和首领没任何区别了。 战后,腾格尔部也给了林丹汗一个交代,林丹汗也没有继续逼迫腾格尔部和卜石兔再一次发动战争。 可过了没多久,朱慎锥就从其他地方得到了消息,这个消息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林丹汗似乎搞明白了腾格尔部在战争中的真正情况,知道了实际上腾格尔部并没有遭受什么损失,反而借这一次战争重新整合了部落内部,使其部落实力不减反增。 此外,就连朱慎锥私下和卜石兔提前约定的消息也不知怎么给隐隐传了出去,得知此事后林丹汗勃然大怒,差一点就打算起兵来攻打腾格尔部,亏得这时候皇太极以大清替代后金,开始称帝并集结兵力打算征讨蒙古的消息传来,林丹汗这才暂时放过了腾格尔部。 得知这个消息,朱慎锥不由得破口大骂,不用说林丹汗之所以会知道这些肯定是有人告诉他的,而且告诉林丹汗人大概率不是别人,正是卜石兔这个老王八。 卜石兔在朱慎锥这里没有占到便宜,又在战场上亲眼目睹了腾格尔部强大的军事力量,卜石兔自然有所想法。 作为土默特名义的首领,又有着顺义王头衔的卜石兔绝对不会愿意看见腾格尔部的崛起所带来的威胁。 虽说双方之前有过合作,可就算合作的时候卜石兔都有打算趁机弄死朱慎锥的想法,更不用说战后做些小动作了。 卜石兔和林丹汗虽然关系不好,这两兄弟当年还因为大汗之位打生打死,可不影响卜石兔在这种情况下给林丹汗通风报信,暗中摆朱慎锥一道。 如果能挑动林丹汗对腾格尔部的强烈不满,甚至直接出兵攻打腾格尔部的话,这对于卜石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卜石兔太了解林丹汗了,更知道林丹汗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这样的可能性是极大的,而且事实也是如此,当林丹汗从卜石兔那边得知消息,搞明白自己被腾格尔部骗了之后,林丹汗心头的怒火顿时熊熊燃烧。 可惜卜石兔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努尔哈赤突然就死了,随着努尔哈赤的逝世,皇太极成了后金的新汗,接着皇太极改后金为大清,正式称帝,称帝后首要的事就是准备对付林丹汗。 大清的异动让林丹汗暂时打消了惩罚腾格尔部的想法,还派人来腾格尔部下达了征召命令,要求腾格尔部出人前往察哈尔,加入同大清的战斗序列。 这个命令刚到不久,塔娜看完使者送来的大汗征召令后先安顿好了使者,接着就找到了朱慎锥商议此事,朱慎锥得知后考虑了许久,最终做出了暂时拖延,并且必要时直接和林丹汗翻脸的决定。 “如果这样做的话,我们就彻底得罪大汗了,你可别忘了北边的卜石兔还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呢,一旦大汗腾出手来掉头对付我们,卜石兔绝对会落井下石,以部落的力量根本就没办法抗衡啊!” 塔娜忧心忡忡道,腾格尔部的前身是阿失帖木儿部,阿失帖木儿一直都是林丹汗忠实的部下,塔娜的大哥哈丹巴特尔更是为了掩护林丹汗葬身大漠,到现在连尸首都没找回来。 从小在部落长大的塔娜对林丹汗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她一直在父兄的教导下接受的是忠于大汗的概念。可现在,朱慎锥却做出了让她无法理解的决定,而且这个决定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虽然腾格尔部这两年发展的很快,实力也增强了不少,可相比林丹汗还相差甚远,再加上林丹汗又是蒙古的共主,在现在这个情况下直接拒绝林丹汗并非是明智的选择啊! “如果我们同意了,并且出兵去察哈尔,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有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面对塔娜的询问,朱慎锥直接反问道。 塔娜顿时一愣,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之前林丹汗得知消息后打算教训腾格尔部的事塔娜是知道的,而且林丹汗是怎么样的人塔娜也清楚,如果林丹汗是一个大气又仁慈的大汗,那么这些年也不会有那么多部落背叛于他,塔娜的大哥哈丹巴特尔也不会死在漠北。 朱慎锥的这句话就和一盆冷水直接从头而下,把塔娜浇醒了,她反应过来后就明白一旦遵从了林丹汗的征召,哪怕林丹汗不直接对自己部落动手,只要在战争中把部落的战士放到最前沿,让他们当炮灰,自己部落就会直接被林丹汗弄残。 没了精锐的骑兵和部落的战士,腾格尔部就成了没有牙齿的老虎,再也无法抵抗外敌。到时候不用林丹汗出手,仅仅卜石兔领兵南下腾格尔部就要面临部落灭亡的结局。 一个是摆在眼前的困局,一个是将来可能发生的困局,从这点来看,朱慎锥的决定或许是对的,至少暂时先保住自身,千万不能给林丹汗针对自己部落的机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么以后呢?以后怎么办?”塔娜的眼神有些迷茫,聪明如她这时候也不由得焦虑起来。就算这一次拒绝了林丹汗的征召,逃过一难,但未来又怎么办? 等到林丹汗和皇太极的战争结束,林丹汗无论胜负肯定会对腾格尔部恨之入骨,作为蒙古人的共主,林丹汗必须维护他作为大汗的尊严,那么出兵教训腾格尔部,甚至一举灭掉部落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部落又何去何从? “难道,我们只有两条路?西迁或者归附大明么?”塔娜喃喃说道,西迁不是什么好去处,腾格尔部所处的位置是土默特草原最富饶的地方,而且这两年和大明的贸易开展的红红火火,通过贸易腾格尔部发展的极快。 一旦放弃了这个地方,就等于放弃了现在拥有的一切,而且西迁后部落还要面对和西边部落争夺草场的战争,未来根本无法预测。 至于归附大明也不是什么好选择,在草原的蒙古人才是真正的蒙古人,一旦没了草原蒙古人还是蒙古人么?而且归附大明后,他们部落又能有什么待遇?难不成和明人一样耕作为生?这样几十年下来,部落就不再存在了,一切就成了历史。 摇摇头,塔娜无法想象这样的后果,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看着她满面愁容,朱慎锥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或许情况不会糟糕到这样的程度。” 塔娜不解回望朱慎锥,朱慎锥笑了笑:“你可别忘了这一次是皇太极出兵察哈尔,皇太极这个大清的皇帝可不是普通人,努尔哈赤虽然善战,可皇太极也不差,而且皇太极比其父更难对付,林丹汗想在战场上占便宜不是那么容易的,说不定皇太极的铁骑一旦踏入察哈尔后,林丹汗自己自顾不暇根本就没能力再转头考虑我们部落的事呢。” “伱是说……大汗会败?”塔娜诧异瞪大了眼睛。 这些年林丹汗东征西讨交战无数,虽然胜负各半,可作为共主的林丹汗实力依旧是蒙古各部最强大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察哈尔可是蒙古大汗所在本部啊,在本部交战林丹汗拥有天然的优势,正因为如此塔娜从来没考虑过林丹汗会战败的结果。 但现在朱慎锥突然很有信心地告诉塔娜,这一次大战林丹汗恐怕会战败,这让塔娜大为惊讶,从部落角度来说,林丹汗一旦战败对腾格尔部是件好事,因为战败后的林丹汗根本就不可能再找部落的麻烦。可对于蒙古人而言,蒙古大汗在本部战败,这让作为蒙古人的塔娜从心理又无法接受。 第三百九十章 布局 “阿布!额吉!” 清脆的喊声中,腾格尔这小子跑进了帐中,这小家伙虽然还不到五岁,可长的和小牛犊一样壮实,奔的飞快,手里还拿着一把木刀,而在他的身后,王海笑呵呵地跟着。 跑到近前,腾格尔一头就扑进了塔娜的怀中,咯咯直笑,这时候在一旁酣睡的阿古达木被动静给吵醒了,睁开眼睛略先是有迷惘地望着四周,当看见不远处的哥哥时候,阿古达木咧嘴笑了起来,两条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了下来,还不怎么会走路的他摇摇晃晃站起,冲腾格尔伸出双手,嘴里呜哩哇啦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一头汗?”塔娜爱怜地摸着儿子的额头,忍不住责怪道。 “我跟着王海叔叔学本事呢。”腾格尔嘻嘻笑道,拿着手里的小木刀摆了两个姿势,一副得意的模样。 他这一摆弄,阿古达木的眼睛就更亮了,因为走的不利索,他索性四肢着地爬了起来。还别说,这小子不比他哥哥差,爬的飞快,几下就爬到了腾格尔身边,毫不迟疑就伸手朝着腾格尔的小木刀抓去。 “哎呀你,这个不能给你玩。”腾格尔连忙把小木刀往一旁藏,不让阿古达木拿。自己这个弟弟就是小魔王,别看话都不怎么会说,可破坏力强的很,看见什么好玩的或则能让他吸引的都不会放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到手再说。 而且这小家伙抓到手死活都不会放,往往还会塞进嘴里啃几下,不到兴尽是绝对不会罢休的,这时候要是直接从他手里夺走,他哭起来的大嗓门几乎能把天给震破了呢。 腾格尔之前就吃过亏,好几件心爱的玩具被弟弟阿古达木给折腾坏了,就算没折腾坏,上面也满是他的牙印,根本就不能再用了。有这前车之鉴,腾格尔怎么会把心爱的小刀给阿古达木呢? 可见哥哥腾格尔把小木刀往一旁藏,阿古达木就更来劲了,爬在毯子上就伸手朝前扒拉,边扒拉嘴里还哇哇叫着不知那个星球的语言,手舞足蹈非得把小木刀拿到手里不可。 看着这两个小家伙打闹着,朱慎锥不由得哈哈大笑,他伸手直接把阿古达木给抱了过去,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拨浪鼓。 拨浪鼓摆动发出的声响顿时引起了阿古达木的兴趣,一时间他似乎忘记了腾格尔的小木刀,坐在朱慎锥的怀里兴致勃勃玩弄起拨浪鼓来,玩耍了两下,直接张嘴就朝拨浪鼓啃去,仿佛这是什么美味好吃的玩意一般。 “额吉,伱看弟弟,又乱啃,还满是口水,真恶心……。”腾格尔有些嫌弃地朝阿古达木看了一眼,忍不住对塔娜说道。 塔娜听了不由得觉得好笑,这小子才多大就嫌弃起弟弟来了?当初腾格尔和阿古达木一样大的时候同样也是个小魔王,不也是流着口水逮住什么就往嘴里塞的?要不是自己看着严实,有一次差一点直接把朱慎锥的火枪都差一点塞嘴里啃了,吓得塔娜急忙抢过,而腾格尔还茫然不知呢,见手里的东西没了气得哇哇直哭呢。 笑着摇摇头,拿帕子给腾格尔擦了汗,塔娜问腾格尔跟着王海武艺学的怎么样。 听母亲问他这个,腾格尔骄傲地抬了抬胸脯,说自己学的很快,王海叔叔说他是天生的战士,只要继续这么学下去,等自己长大后一定会成为部落最厉害的勇士。 到时候,自己会和草原上的雄鹰一样保护阿布和额吉,无论什么样的敌人只要他在都无法伤害他们。说着,腾格尔又看了一眼在父亲怀里沉浸着啃拨浪鼓的弟弟,加了一句弟弟也是一样,虽然是个小魔王,可毕竟是自己弟弟,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会保护他。 “好孩子,好孩子!” 塔娜开心地搂着腾格尔,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接着目光就朝站在一旁的王海望去,神色中满是赞赏。 王海微笑点点头,教授腾格尔,当他的老师是朱慎锥安排的,自从腾格尔三岁起,这小家伙就开始跟着王海每天练武,王海这个老师是非常尽心尽责,并没有因为腾格尔是小主子的缘故就网开一面,甚至很是严厉,短短一年中,随着腾格尔的渐渐长大,他从王海这的确学到了不少。 除去腾格尔,以后等阿古达木再大些,朱慎锥同样会把他交给王海来学习,他希望自己这两个孩子能够茁壮成长,成为草原上的英雄。 当然,除了王海传授他们武艺、骑射外,朱慎锥这个父亲也会耐心教导他们其他的东西,比如读书认字等等,虽然这两个孩子此生很大可能都会留在草原,可作为朱慎锥的儿子,朱慎锥对他们的期望甚高,尤其是长子腾格尔,他是部落的台吉,是蒙古人的万户,在这片广阔的草原上,朱慎锥希望他未来能和太阳一般耀眼,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陪着孩子玩耍了一会儿,朱慎锥见怀里的阿古达木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轻轻把他放下,盖了条薄被让他继续睡着。随后微微向塔娜点点头,塔娜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朱慎锥起身走出了大帐,到了外面,王海也跟了出来。 “镇虏堡那边如何?”往一旁走了片刻,来到一处地势稍高的丘陵,朱慎锥爬上丘陵,眺目远望,同时开口询问。 “回主子,一切如常,不过……。”王海轻叹了口气:“大明那边的胃口越来越大了,这月获利大不如从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朱慎锥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其实早在周安民把边贸的事交出去后,大明那边的边贸就不在自己手上了。 现在大明那边的负责人是田尔耕的人,这是一个贪婪的家伙,起初还好些,可上任后没多久就露出了贪财的本质,不断调高双边贸易中大明货物的价格,压低蒙古人这边收购的成本,从而使得双边贸易从数额来看似乎没怎么变动,可实际上蒙古这边的获利却降低了许多。 其中多出来的利润全到了大明那边,实际上也就是到了他的手里。至于这些银子是否全交上去就不得而知了,大概率其中差额大部分给经手人给吞了,这是显而易见的。 “近些日子,因为大明那边的缘故其他各部多有不满,甚至有部落打算中止贸易,主子,您看……?” “按规矩来吧,如果他们真愿意中止贸易也是没办法的事,原本就是合作,我们也无法强制要求他们,再说了亏本的买卖谁肯干?这天下没有这么做买卖的。”朱慎锥摇摇头,接着又道:“至于我们自己,能维持多久就维持多久,哪怕给他们占点便宜也是值得的,只要拿到需要的物资,付出点代价没什么的。” “明白了主子。”王海应声点头,相比其他部落,腾格尔部还是有利的,不仅是双边贸易的主导方之一,更重要的在于大明那边还有后手。 虽说因为周安民的离开,使得大明那边的贸易不再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可不要忘了大明那边还有一个恒通商行呢。 现在的恒通商行已不是当初的恒通了,借这几年先是走私,后来又展开双边贸易,恒通的发展极其迅猛,尤其是后者,仅仅两年的时间恒通就整合了大明的商路,通过拉拢、联盟、并吞一系列方式迅速膨胀起来。 除去在双边贸易中的获利和大量的物资采购和储备外,最重要的是恒通已完成了金融方面的初级布局,这个布局就是朱慎锥利用恒通搞出来的银票和金融机构,眼下双边贸易大明一方的主导者虽已换了,可贸易的方式却没有改变,恒通的“银票”已成了双方默认的货币,不仅如此,就在蒙古草原和大明这边的民间商业渠道中,这玩意同样发挥着货币的作用。 大明之前就有宝钞,这是官方的货币,直到如今宝钞这玩意依旧还在使用,只不过它已经失去了作为货币的实用性,成为了一种官方剥削和从百姓手中牟利的手段罢了。 而银票的出现早就有了,山西一地商贾遍地,为了交易方便,一些豪商搞出了类似银票的券证,以作为双方大宗买卖时使用。但这种使用的范围很小,而且只是在特殊情况下才会使用,而且这是一种信用券证,完全以豪商的商业信用来担保的,还没达到真正流通的程度。 可现在不同,恒通几年前就开始布局,更借着双边贸易的机会整合了山西包括周边省份的大部分商家,然后再以实物和金银为担保物发行了这种银票。并且利用双边贸易的兴旺把这种银票给推广了出去,随着贸易的展开和持续,这种银票已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也真正确定了其信用的可靠。 朱慎锥虽然不是搞金融的天才,他对金融的概念只是在曾经书本上的理解和日常生活中的部分接触罢了。可相比这个时代的商人而言,朱慎锥所了解和掌握的知识却比他们先进了许多。 再加上亢有福又是一个商业奇才,很快就搞明白了这种金融手段的运转模式,还举一反三,按照实际情况进行变通,可以说恒通的金融布局能够完成,亢有福功不可没。 第三百九十一章 比武 腾格尔部和大明的双边贸易还能持续多久,朱慎锥心里已有了结论,这个结论来自于京师的消息。 不久前张锡钧传递的消息到了朱慎锥的手里,当看完张锡钧的汇报后,朱慎锥不得不感慨历史惯性的强大。 天启皇帝突然就病了,就在初夏的时候天启皇帝在西苑落水,落水后不久就生了病,而且这个病时好时坏,让原本身体一直健康的天启皇帝居然成了一个病秧子。 历史的巧合让人有些无法理解,大名鼎鼎的武宗也是落水生病,最终没能留下子嗣撒手人寰。而现在天启皇帝也是同样落水生病,这不能不让朱慎锥感到无语,更重要的是他在张锡钧的消息中感受到了浓浓的阴谋,虽无法证实天启皇帝这病是否和落水有关,可两次同样的事件中有诸多的重合,如果仅仅只是巧合的话,那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何况历史上天启皇帝就是因为落水生病后最终和武宗是一个下场,从时间来推论,天启皇帝恐怕命不久矣,一旦天启皇帝驾崩,那么如今权倾朝野的魏忠贤也将垮台,等魏忠贤一垮,其他的暂且不说,腾格尔部和大明的贸易肯定也无法继续维持下去。 留给朱慎锥的时间恐怕不多了,望着眼前的草原,他所在的腾格尔部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可他却知道真正的乱世即将来临。虽然朱慎锥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可当感觉到乱世来临时,他的心中还是无法平静。 深深吸了口气,朱慎锥收回目光,回头朝站在他身后的王海望去。 “让人准备一下,后日我启程回大明。” “明白了主子。”王海没有多问,直截了当地答应下来。 朱慎锥大步就下了丘陵,朝着大帐方向而去,片刻又回到了帐中。 翌日,朱慎锥告别了塔娜和孩子们,带着几人返回大明。虽然周安民已不再负责双边贸易,可因为恒通在贸易中的作用依旧,朱慎锥一行人来往草原和大明还是很便利的,打着恒通的旗号顺利就回到了大明。 这一次回大明朱慎锥没有直接先回平阳,而是去了一趟平顺。 到平顺自然是要探望舅舅王荣和表弟王晋武的。 王晋武这小子去年的时候已经成婚了,前不久他的妻子孙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孩子出生的时候朱慎锥在草原呢,虽然得知了孩子出生的消息,却没来得及第一时间祝贺,家里只有徐静秋让人送去了贺礼,至于孩子什么模样也没见过。 成婚后的王晋武比之前沉稳了许多,或许这就是男人的成长吧。不过在他内心中还一直想着再去草原,在大明这些日子总觉得没有在草原上来得畅快淋漓,可家中的牵绊让王晋武也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是以前那个没有顾虑的少年了,现在的他已有了家庭,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可能肆无忌惮地想干嘛就干嘛,所以哪怕心里再想,也只能憋着。 孩子的出生,让王晋武极为高兴,初为人父的王晋武看着刚刚出生的儿子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对于自己这个妻子孙氏,王晋武也是极为满意的,虽然成婚前王晋武从没见过孙氏,双方只是因为媒约而成的婚,但婚后夫妻和睦,婚姻美满。 成婚的王晋武并没和王荣住在一起,他的宅院位于指挥使府不远处,虽然没有指挥使府那么大,可也不算小了,何况王晋武自己就有着百户的实职,至于钱财对他来说也不缺。 在宅子的后院,王晋武特意弄了个演武场,每日都会在这里练武,有时候还会骑上他那匹从草原带回来的骏马出城跑上几圈,顺便打打猎什么的,也算是发泄一下过于旺盛的精神吧。 这一日,王晋武和往常一样在演武场练武,不过和平常不同的是今日并非他一个人,除了王晋武外还有一人和他对练。 王晋武手中一支白杆枪舞动,这枪去掉了枪头,取而代之的是白布包着,上面沾了石灰。 而和他对练的一个男子年龄比王晋武看起来要大些,留着短须约三十左右的样子,身材虽不如王晋武魁梧,却也差不了多少,手中同样握着和王晋武一样的白杆枪,两人你来我往正打的激烈,而在他们不远处的回廊那边,一个年轻女子抱着襁褓里的婴儿正坐在那边笑盈盈地看着。 两人的枪法完全不同,王晋武的枪法是家传的,但因为朱慎锥的缘故他的枪法去少了许多花里胡哨的招式,更为精炼简单,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出手又狠又毒,速度快的惊人。 而那位男子的枪法一看就是大家传授,招式中带着一股大气磅礴,虽然没王晋武的枪法那么直接,可也达到了去繁化简的地步,而且他的力气不小,和王晋武对阵中两枪过招时丝毫不落下风,再加上他脚下灵活的步法配合,虽然王晋武的枪法更胜一筹,可那男子却依旧能和他战的旗鼓相当,一时不落败相。 十几招后,在一枪过后对方刚刚变招的间隙,王晋武眼睛顿时一亮,手中的白杆枪如闪电一般先是一拨一挑,紧接着就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接冲着对方胸口而去。 那男子见此大惊,连忙舞动枪杆去遮挡王晋武的进攻,但没想王晋武的一拨一挑中虚实难辨,挡过了先来的一拨后,后面的一挑却挡了个空,王晋武快速变招中枪头就冲自己来了,那男子急忙再要变招已来不及了,无奈只能快步后退,意图躲开正面而来的枪头。 可王晋武的速度何其快?哪里能让对方轻易逃脱?一时间王晋武人枪合一,大喝一声“看招!” 电光火石之下,王晋武的枪头一晃就到了那男子的胸前,虽然最后收了力,可依旧重重捅在了那男子胸口,那男子惊呼一声腾腾腾连着倒退几步,好不容易这才站稳。 “大哥,您没事吧?”王晋武丢掉手中的枪,急忙上前查看。 那男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拄着枪,脸上略有痛色,摇头苦笑道:“你小子够可以的,这一枪来的猝不及防,差点要了我命,要不是有准备就直接躺地上去了。” 说着话,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面护心镜,这护心镜上面明显凹下去了一处,看了一眼,那男子笑骂着把护心镜丢到一旁,一手不住揉着被枪头戳中的部位。 王晋武忙不迭地道歉,脸上带着懊悔,不过那男子却没丝毫责怪王晋武,虽然他比枪输了,却对王晋武的武艺赞不绝口,尤其是王晋武的枪法让他大开眼界,他从来没想过枪能这么使,别看王晋武的招式不多,可招招却不简单,变招中没有花里胡哨的拖沓动作,又快又猛,再加上这小子一握枪就有种勇猛无前的气势,要不是自己武艺精湛,恐怕几招之下就败了。 原本以为靠着经验和步法可以和王晋武较量一番,可没想到最终还是以这种方式败落。比试之前,王晋武提出戴护具,那男子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算是明白了,刚才要没戴护具的话,自己的肋骨恐怕已经给王晋武戳断了。 当王晋武那一枪戳到那男子胸口的时候,一直笑盈盈看着他们过招的女子差一点也惊呼了出来。等到那男子揉着胸口脸色恢复正常,那女子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 “大哥,您没事吧?” “哈哈,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不过比枪我是输了,但比其他的就不一样了,晋武,要不我们比比射箭如何?” 那男子笑着对王晋武问,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败在别人手里,虽然都是自家人,可比枪输了心中还是有点不服气的,自己的枪法比不上王晋武,难不成射箭也比不了么? “这……。”王晋武一时间有些迟疑,他目光朝着妻子那边看去,刚才一枪差一点把自己大舅哥给伤了,亏得他比试之前一直记得朱慎锥告诫他的话,不管如何必须要带上护具,要不失手就是一辈子后悔。 “看着我干嘛?大哥说要比就比呗,不过你可小心些,我大哥的箭术可比枪法厉害多了,伱可别输了。”孙氏笑呵呵地对丈夫说道,还特意提醒了这么一句,听自己妻子这么一提醒,王晋武顿时就来了兴趣,当即点头答应。 接着,王晋武去取来几幅弓让那男子挑选,那男子上前看了看,王晋武拿来的弓都是好弓,保养的非常不错。对此男子也没意外,毕竟王家是军户,王荣又是指挥使,王晋武身上还有实职百户在,家里有好弓也是自然的。 挑了一副弦,那男子熟练地装上,然后开弓试了试力度,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是演武场,靶子也是现成的,不过因为地方缘故无法站得太远,所以就以六十步为距站定。 拿了一壶箭,那男子站定后看了一眼靶子,接着伸手朝箭壶一抹,一支箭就搭上了弦,毫不迟疑张弓就射,嗡的一声响,羽箭出弦飞快朝着靶子而去,转眼就盯在正中的红心上。 “好!”王晋武大赞,他没想到大舅哥的射箭如此厉害,怪不得刚才会那么信心满满呢。 别看这一箭射的轻松,可在王晋武这样的行家眼里却是不简单,没有十几年的苦练根本就射不出这么一箭,更重要的是这一箭射出后那男子根本就没看靶,手中的动作不停,继续搭箭上弦再射,接连六箭,箭箭正中红心。 (求月票) 第三百九十二章 连珠 这六箭射的飞快,转瞬羽箭就把红心给全部覆盖了。要知道王晋武拿出来的弓箭可不是普通的轻弓,虽然不是那种九石、十石的强弓,可也有四、五石的力度。 这样的弓通常是战阵所用,要拉满两臂起码一百五十斤的气力,而自己大舅哥却使的轻轻松松,连续六箭射出面不改色。 接下来更让人意外,那男子六箭射完居然换了手,持弓的左手换到了右手,用左手开弓。 和刚才那六箭一样,那男子换手后动作依旧娴熟异常,一箭接着一箭而出,转瞬间把箭壶里剩余的六支羽箭全部射出,同样射中红心。 当见到这一幕,王晋武眼都有些发直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大舅哥的射术如此厉害,居然能够左右开弓,而且射的如此之快又如此之准。 虽然王晋武也能左右开弓,可他绝对做不到那男子如此娴熟和准确度,仅凭这点,王晋武自愧不如。 “如何?”射完,放下手里的弓箭,那男子笑呵呵地对王晋武问道。 王晋武毫不迟疑竖起大拇指:“大哥,好箭法!左右开弓能射成这样,您是怎么练的?” “哈哈哈,无他,唯手熟耳。”那男子大笑着故意掉了个书包,王晋武由衷的佩服,自己左右开弓肯定是比不上对方的,这个王晋武有自知之明,原本他打算就此认输,可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那男子笑着说他知道王晋武的射术也不错,可不能就此认输,一定要让他也开开眼界。 就此,王晋武也有些无奈,他上前接过那男子刚才射完的弓,看着远处的箭靶想了想,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这样的话……大哥,小弟就献丑了。” 那男子微微点头,站在一旁准备看王晋武开弓射箭,他虽然对射术有着相当的自信,可也想看看王晋武的能耐。 王晋武换了个靶子,刚才左边的靶子已经插满了箭,再射很不方便,索性换了右边的空靶。 眺目朝着靶子方向望了一眼,王晋武把一个箭壶系在腰间,他站立的姿势和那男子略有不同,那男子开弓时站着笔直,而王晋武是苟着腰站的,而且身子更侧些,此外脚下也站成了略像弓步的姿势,但仔细看去又有些类似骑马的姿态。 见到这一幕,那男子口中顿时轻咦了声,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别看王晋武所站的姿态有些奇怪,更和自己有很大的不同,但精于射术的那男子一眼就能认出,这种姿势是蒙古人惯用的,而且通常是骑射时所用的独特姿态。 王晋武深吸口气,他左手持弓并没有高举,而是略微向前,右手拇指上戴着扳指,看也不看伸手就朝腰间的箭壶抓去。 一抓之下,三支羽箭就到了王晋武手中,他一抬手这三支羽箭中其中一支直接就搭在了弦上,紧接着抬弓拉弦,一声嗡的响声中,第一支羽箭离弦而出,而这支羽箭还没射到靶子上的时候,手中动作飞快的王晋武已经射出了第二支箭,等第一支箭刚刚上靶时,第三支箭也射了出去。 “连珠箭……!” 那男子情不自禁惊呼一声,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他怎么都没想到王晋武会这么一手。连珠箭这玩意他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是蒙古人的绝招,相传当年成吉思汗的铁骑纵横天下的时候,其部下大名鼎鼎的哲别就会这么一手,被称为神射。 那男子精于射术,也研究过连珠箭的射法,可练习多年却始终未能掌握技巧,虽然他也勉强能射出连珠,可除了第一箭准头还能有把握外,后面的两箭都会偏离目标,根本无法保证能够准确射中。 但王晋武不同,他的连珠箭又快又狠,箭箭正中红心,而且动作娴熟无比。几个呼吸后,王晋武的箭壶里就大半箭被射了出去,虽从准头来讲两人打了个平手,但要以速度论,王晋武却快了他不知多少。 更让那男子惊愕的是当箭壶里还剩下最后三支羽箭的时候,王晋武直接把三箭全搭在了弦上,只见他拉弓怒射,三支羽箭同时射出,其中一箭正中靶心,而其余两箭分别在左右一寸的位置,三箭排成一行,距离分毫不差,令人赞叹不已。 “好!好箭法!”这一箭让那男子直接就惊呆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王晋武居然有如此神射,这手箭法别说在大明了,哪怕就是在善射的蒙古人中也能称得上佼佼者了。 原本这一次来只是来走走亲戚,探望一下出嫁的小妹和刚刚出生不久的外甥,并且在妹夫家中小住上几日散散心。 但没想自己这个妹夫居然不仅武艺超群,更有一手好射术,尤其是这射术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看着比自己年轻了好几岁的王晋武,那男子不由得感慨天下能人无数,谁能知道一个区区百户就有如此本事?凭这手本事,王晋武别说当百户了,哪怕就是去边军当游击、参将都绰绰有余啊。 “我大明人才辈出,此言着实不虚!” 那男子心中不由得冒起了如此念头,更为王晋武只是一个卫所百户而有些惋惜。这样的武艺,这样的出身,正应该是报效国家的人才啊!一时间,这男子心中有想为国举荐人才的想法,凭着王晋武表现出来的本领,应该去边军当武将才是,而今国家正是用人之时,王晋武去了边军前途无量,远比在卫所更适合。 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那男子又轻叹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他看好王晋武,更觉得王晋武这样的人才在军中搏一个出身是再好不过的,可惜的是如此并非是合适的时候。 朝中党争激烈,魏忠贤为首的阉党一手遮天,东林党那边又多是夸夸其谈之徒,再加上大明这么多年来打压武将,导致文贵武贱,武人再有本事也比不上文官,哪怕你当到总兵品级又如何?还不是被文官稳稳压上一头? 如是旁人也就算了,可王晋武是自己的妹夫,他可不想王晋武陷入文武之争的漩涡之中,更不原因王晋武在现在党争激烈的情况下沾上麻烦。自己不就是如此么?当年自己也是满腔热血,十年寒窗科举高中,可后来又如何呢? 先是当了知县,后调任吏部当主事,正是因为看不惯朝中的党争和乌烟瘴气,他最终辞官回乡,在老家一呆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自己都不想蹚这浑水,何必让王晋武去呢?更何况王荣是卫所指挥使,王晋武在卫所也有百户实职,虽然卫所早就不是建国之时,眼下各地卫所已不同往日,可再怎么样,在卫所总比去边军好些,以王晋武的身份地位,卫所的逍遥日子不过,跑去边军干嘛呢? 此外,他和现在的辽东经略袁崇焕是同科进士,两人当年也算有几分交情,如果可以的话书信一份让王晋武去辽东投袁崇焕,想来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袁崇焕不会拒绝。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也被他打消了,因为他很了解袁崇焕,更知道袁崇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袁崇焕这人私心实在太重,而且为利益不择手段,做事不考虑后果,以王晋武直来直去的性格到了袁崇焕手下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何况辽东将门向来就是铁板一块,王晋武是一个外人跑去辽东肯定会受排挤,一旦在辽东惹出事来,再加上假如有人故意要折腾王晋武,到时候王晋武一闹反而会惹上麻烦。 哪怕自己和袁崇焕再有交情,可毕竟鞭长莫及,一旦袁崇焕不顾朋友情谊对王晋武出手,他如何向妹妹交代?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王晋武不去的好,就此没了这些想法。 “我输了。” 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先是比枪输给了王晋武,比射术同样不成,两场下来,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当即就笑着承认自己输了。 “大哥,小弟只是讨了个便宜,要以射术您可……。”王晋武虽然是直性子,可连赢两场也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是当着自己妻子的面赢了自己大舅哥,当即憨笑准备说几句谦虚话。 可他还没把话说完,那男子就摆手道:“枪法也就罢了,这射术的确是我输了,虽说我能左右开弓,射中你我不差上下,可如在战阵上对射,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如此连珠箭实在是大开眼界。” 王晋武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挠着脑袋只是憨笑着不知道怎么说话。 这时候,那男子好奇问王晋武,两场比试下来他觉得王晋武无论是枪法还是射术都极为非凡,尤其是这箭术更是了不得,这可不是自己能练出来的,而且看他的姿势肯定是从蒙古人那边学来的,王晋武年纪轻轻怎么会学了这么一手,此外他还感觉出来王晋武应该是上过战阵的,甚至还杀过人,要不然枪法和箭术中也不会带着那股气势,这股气势分明就是战阵上的杀气,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人根本就不会有。 (求月票) 第三百九十三章 第一次见面 面对这些问题,王晋武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他总不能告诉自己的大舅哥自己的确上过战场,也杀过人,甚至不是上过一次战场,更不是仅仅杀了几个人那么简单? 之前,跟着朱慎锥走私盐的时候王晋武就好狠斗勇,后来又在几个戚家军老兵手上学到了不少战阵的经验。 等到了草原后,王晋武更是龙入大海,肆无忌惮惯了,在草原那一年多里,王晋武带着新军和手下的蒙古骑兵打了好几仗,每一战身先士卒,死在他手里的人何止区区而已? 王晋武的武艺除了自己平日苦练外,还有大部分都是在战场上领悟的。其中他的连珠箭就是从蒙古人手里学的,再加上不断地专研和练习,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但这些却不能告诉自己大舅哥,王晋武只是憨直却不傻,草原上的事别说大舅哥了,就连他妻子也不知道,这可不是小事,王晋武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 当即王晋武只能装傻,一口否认自己上过战场,只说跟着军户中的老军户学过,这老军户以前当过边军,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带了些战阵的意味吧。 至于连珠箭,王晋武更找了个许多年前从一个来大明的蒙古人手里学来的说法,至于这个蒙古人现在在哪里,王晋武早就没联系了,是死是活都不晓得。 他这番说辞漏洞百出,那男子听了心中觉得好笑,分明就是搪塞和谎言。不过既然王晋武不想说,那男子也没追问的想法,人都是有自己秘密的,没必要刨根问底,何况王晋武还是自己的妹夫呢。 比试完,在后院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上了一壶茶,那男子和王晋武闲聊了起来,谈话中聊的更多的是关于之前武艺和射术的事,并向他讨教连珠箭的诀窍。 对此王晋武倒不隐瞒,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可说的,当即就比划着把自己的诀窍告诉了大舅哥。认真听着王晋武的讲解,那男子眼睛越来越亮,有些诀窍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只是他以前没人告诉他这些罢了,而且他本来射术就极其高超,对于连珠箭也有过自己想法,现在王晋武把这些告诉了他,他很快就领悟了其中奥妙。 兴奋之余,他甚至有想再去取弓来试试的想法,不过看着一旁的妹妹和妹夫,又把这个想法给压了下去,继续聊起了枪术的问题。 正聊的兴起呢,突然下人来报说有客人来访,王晋武一开始不以为然问来人是谁,等下人回答是王家村的六哥时,王晋武先是一愣,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就站了起来。 “六哥来了?快快!快请六哥进来……不!我亲自去迎六哥。”王晋武高兴道,更是情不自禁拔腿就要往前院跑,可跑了两步才想起来大舅哥和自己妻子还在呢,连忙停下脚步回头和妻子和那男子说了一句他先去接六哥,等会再聊,说完后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王晋武的这番举动让那男子有些奇怪,虽然他和王晋武正式见面次数不多,第一次还是送亲妹妹成婚的那日,后面就是他前几日来平顺的时候了。 但这几天他住在王晋武家中,和王晋武每日接触,两人聊了不少,对于王晋武也算是熟悉。而且他是进士出身,和普通的读书人不同,孙家本就是军户人家,后来才转为书香门第,他文武双全,更洞察人心,看人极准,一眼就能看出王晋武是爽直重义的性格,也正是这样,这些日子他和王晋武的感情不错,也很欣赏自己这个妹夫。 但今天王晋武惊喜和急切的态度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而且他还注意到了自己妹妹脸上露出的差异之色,也就表示就连自己妹妹也是第一次见到王晋武这样失态的举动。 “王家村的六哥?小妹,你可知道这人是谁?”那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孙氏微微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既然是王家村来的人,或许是晋武的堂兄吧……。” “你们成婚后没听晋武提起?” 孙氏想了想又摇摇头:“成婚时王家村来了不少亲戚,但没听说有这个六哥,也未见过呢。” 那男子微微皱眉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从王晋武对这个六哥的重视态度来看,这个六哥对他很是重要,而且双方的交情绝对不是亲戚这么简单,要不然王晋武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自己妹妹和王晋武成亲时,这个六哥就应该在,就算当时不在,成亲已经一年多了,六哥怎么着也得来家里做客吧?可一直到现在孙氏既没见过六哥,就连六哥都没听说过,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一时间,这男子对所谓的六哥有了浓厚兴趣,他当即站起身来,朝着前院走去,他要看看这个让王晋武如此重视的六哥究竟是何许人也。 顺着回廊出了后院,穿过月亮门到了中院,再往前走了一会儿,就听得王晋武爽朗的笑容从不远处传来。 “哈哈哈,六哥呀六哥,你可算来了,让弟弟盼星星盼月亮,我还以为伱把我给忘了呢。” “你这臭小子,什么叫忘了?忘了我也不会跑来看你了”朱慎锥笑着摇头道:“让你好好在家收心,这一年过的如何?瞧着倒比以前稳重了许多,看来这成了亲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愣头青的模样了。” “瞧你说的,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愣头青?”王晋武有些委屈道:“这一年多在家都要闷出病来了,六哥你倒好,把我一撒手就不管了?我爹更是把我看得死死的,你弟妹后来有了身孕,我更是连出平顺府都难。六哥,弟弟和你说呀,你这一次来是不是打算……。” 接下来的话听不清了,似乎王晋武压低着声音在说什么,接着就听到王晋武的笑声又一次响起。 就在这个时候,那男子见王晋武陪同一个男子从前院走了过来,这个男子比王晋武略矮些,身上穿着的服饰普普通通,脸庞略黑带着风霜。 但一眼望去,那男子就觉得朱慎锥很不简单,朱慎锥整个人初一看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可仔细一瞧就瞧出了不同。 朱慎锥的个头虽然比不上王晋武,可两人站在一起却分明就是以朱慎锥为主,王晋武在他身边只是一个陪衬。而且朱慎锥生的一副好相貌,四方脸高鼻梁,留着短须神色中不怒自威,尤其是他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气质,这种气质给那男子第一感觉只有在当年自己做官的时候上官身上才能感觉得到。 而且相比自己的上官,朱慎锥的这股气质更为明显,就连部堂大佬也略有不如,这一望之下着实令他心惊。 “这六哥究竟是何人?”正当他心里如此想的时候,王晋武和朱慎锥也看到了他,脚步略微一停,朱慎锥微微皱眉,远远打量起这男子来。 在朱慎锥的眼中,这男子同样不简单,身上不仅有读书人的儒雅味道,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这种气质和普通上位者的气质不同,是一种浩然之气,还有年轻人的锐利。 可同时,他的那种锐利不仔细观察又很难察觉,就像一把藏在剑匣中绝世名剑,虽掩饰的光芒,却隐隐露出锋芒,令人一眼之下难以忽略。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抹诧异和惊艳,很快又变得平静起来,仿佛只是寻常人第一次见面一般。 “这究竟是何人?” “此子绝非寻常之辈!” 类似的想法在朱慎锥和那男子心头涌起,同时都对对方的身份起了浓厚兴趣。 这时候,一旁的王晋武先回过神,他没想自己大舅哥会从后院来到这。他本来打算直接领着朱慎锥去堂屋坐,然后叙话说事,同时告诉他后院的客人。毕竟朱慎锥的身份不一般,他可是宗室,宗室是不能擅自离开居住地的,何况朱慎锥这些年的安排更不同寻常,一旦被外人知道麻烦不小。 朱慎锥在外用的都是化名,他所使用的身份也是王家村的身份,这点除了亲近的人很少知道。这也是王晋武一听说王家村来的六哥马上就知道来的人是朱慎锥了,所以他没打算马上让朱慎锥和自己大舅哥见面,打算做好安排后再让他们见面的。 但没想到因为好奇之下,那男子从后院来了中院,碰巧就遇上了朱慎锥,这一下两人直接就照了面,并且第一时间就对对方产生了浓厚兴趣。 看着朱慎锥和自己大舅哥目光相视,两人打量着对方的时候,王晋武心中暗暗叫苦,更责怪自己刚才出来迎接的时候忘记先交代大舅哥呆在后院不要过来了,现在好,两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撞了面,王晋武也不知怎么解释了。 定了定神,王晋武知道继续这样总是不妥,作为主人不可能不相互介绍吧?他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给两人介绍,告诉自己的大舅哥这位是王家村的六哥,也是自己的堂兄。 自己这个堂兄读书科举不成,后来去做了买卖,现在是一个行商。 因为行商的缘故一直在外奔波,所以两人虽然从小长大却见面的次数很少,之前自己成亲的时候堂兄恰好不在山西,所以没能来参加他的婚礼。这一次刚回到山西听说自己得了麟儿,这才特意来探望他们夫妻和孩子。 简单解释了几句,王晋武给朱慎锥介绍自己的大舅哥,正当他要说的时候,那男子摆手示意不必如此,随后上前几步,向朱慎锥行礼一鞠,接着就正色道:“代州孙传庭见过王兄……。” 第三百九十四章 孙传庭 朱慎锥微微一愣,目光再一次向对方望去,神色略带诧异。 “怎么?王兄认识孙某?”孙传庭问。 “在下行商时久闻孙兄大名,但没想孙兄居然是自家人,让孙兄见笑了。”朱慎锥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连忙回礼道。 孙传庭倒也不以为然,他在代州的名气不小,毕竟也是当过京官的人。而且孙传庭不是被排挤离京的,他是因为看不惯朝廷的乌烟瘴气自己挂官离职的,在文人眼里,孙传庭此举颇有古之文士风骨,这也让他的名气大增。 双方行礼后,孙传庭对朱慎锥表示的很是热情,丝毫没有读书人看不起行商的样子,非但如此还好奇询问朱慎锥在外做什么生意,平日又在哪里行商。 而朱慎锥对孙传庭表面上虽表示平静,可内心中却极为惊讶,正如他所说的,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和孙传庭做亲戚,在之前他对王晋武成婚的代州孙氏了解只是来自于王荣,只知道代州孙氏最初也是军户,后来出了几个举人,这才成为书香门第。 而这一代孙氏中,还出了一个进士,但究竟是谁,又在哪里做官,这个朱慎锥并不知晓,更没刻意打听过。 要知道进士虽然对文人极其重要,可对朱慎锥来说却算不了什么,每次科考都有几百人考中,这些人中除去寥寥无几能有作为外,大多数穷极一生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官员罢了。 更何况朱慎锥不是普通百姓,对进士老爷也没半点崇拜的心态,自然就不会特意去打听代州孙氏中那位当官的亲戚究竟是谁了。 但朱慎锥怎么都没想到王晋武的大舅哥居然会是孙传庭,刚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朱慎锥直接就愣住了,平日不喜颜色的他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孙传庭可不是一般人,说起大明末年,名气最大争议最多的大明官员中以袁崇焕居首。这位被后世吹捧成“大明柱石”的圆嘟嘟崇拜者可有不少,更有袁崇焕不死,大明不亡的说法。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至少在朱慎锥看来袁崇焕此人言过其实,他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忠义,更没有力挽狂澜的手段和能力。 说白了,袁崇焕就是一个善于投机又胆大包天的人,他的能力和他所要做的事并不匹配,用一句话形容,袁崇焕刚愎自用夸夸其谈,而且骄横不知,更因为他一系列的骚操作,使得辽东局势迅速恶化,让后金也就是现在的大清得到了宝贵的喘息和壮大的机会,从而造成了后来极其严重的后果。 和袁崇焕相比,站在自己面前的孙传庭才能真正称为“大明柱石”,孙传庭虽然在历史上名气没有袁崇焕那么大,可正是因为有他,大明在后期的内忧外患中才能摇摇欲坠却又不倒。 无论是抗击清军还是剿灭各地义军,孙传庭就和救火队员一般四处奔波,为拯救大明而努力。而且孙传庭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的是最后因为大明内部的政治斗争缘故,再加上宦官监军嫉妒孙传庭的功劳故意见死不救,从而导致孙传庭最终兵败战死。 孙传庭死后不久仅不到半年,义军就攻破了京师,所以也有“传庭死而明亡矣”的说法。 想到这,朱慎锥心中不由得感慨,他也没料到自己今日会见到孙传庭,惊讶之余对孙传庭也不由得有些好奇,正好孙传庭向自己询问行商一事,朱慎锥也不拒绝,相互之间边交谈,边往里走。 到了屋中,王晋武上了茶,再让人去后院把自己妻子去找来。等孙氏带着孩子来后,朱慎锥第一次见到这个弟妹。 孙氏虽是女子,可眉目中却有英气,一看就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中的弱女子,而且孙氏的个头不矮,相比这个年代的女子要高了不少,这倒和她兄长孙传庭类似,孙传庭虽是读书人,却身材魁梧,相比朱慎锥也差不了多少,据说他的武艺也非常不错,要不然也不会亲自领兵打仗杀敌无数。 孙氏大大方方地见过朱慎锥,还带来了孩子。朱慎锥见了孙氏后,又看了一眼孩子。 小家伙才刚过百日,长的很是健壮,眉目中有着王晋武夫妻的模样,很是可爱。 朱慎锥赞了几句,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其中一枚羊脂白玉佩是他特意寻来给孩子的。孙氏不是普通人间的女儿,一眼就认出这玉佩不俗,顿时迟疑地朝王晋武望去,王晋武却丝毫不以为然,笑着点头让孙氏替孩子收下。在王晋武心里,他和朱慎锥比亲兄弟还亲,区区一枚玉佩算得了什么?别说是玉佩了,就算再稀罕的玩意,对他来说也不在意。 虽然朱慎锥名义上是王晋武的堂兄,可毕竟不是直系亲属,孙氏又生产不久,不便多留陪同,见过后孙氏就带着孩子先行离开了。等孙氏走后,朱慎锥笑呵呵地打趣了王晋武几句,夸赞孩子可爱妻子贤惠得了一门好姻缘,王晋武听了不好意思地挠头直笑,而一旁的孙传庭颇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这个妹夫,虽说他和王晋武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却了解王晋武的脾气性格,这还是头一回见平日大大咧咧的王晋武虽然会在他人面前害羞,这倒让孙传庭心中暗笑,同时也更对朱慎锥起了浓厚兴趣。 孙氏和孩子离开后,屋里就他们三人坐着喝茶聊天,孙传庭继续询问朱慎锥行商一事,似乎对此颇有兴趣。 对孙传庭的询问,朱慎锥挑了些能说的讲了讲,他告诉孙传庭自己只是小商人,因为两年前大明开放了同蒙古腾格尔部的双边贸易,朱慎锥恰好和恒通商行的一位掌柜关系不错,就此参与了这个买卖,在恒通商行的照顾下和蒙古人做生意。 听到这,孙传庭眼睛顿时一亮,继续询问双边贸易的情况,包括蒙古那边的一些事。 对此朱慎锥也不隐瞒,说了一些双边贸易的细节,其中包括贸易双方这两年的数额,还有蒙古各部落的情况。除此之外,还聊到了蒙古各部之间的关系、矛盾等等。 孙传庭虽是文人,却好军事,对这些尤其感兴趣,另外还特意询问了蒙古林丹汗的情况,似乎对林丹汗颇为关注。 对于林丹汗,朱慎锥减去了些外人不知的内幕,挑了点能说的告诉了孙传庭,等孙传庭听完后凝思许久,叹声摇了摇头。 “自先帝起,朝中就有联蒙合作对付建奴的想法,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后,我大明多有拉拢林丹汗,意图同蒙古人联手和剿灭建奴。可这么多年下来却没多少效果,而且林丹汗几次背义,实在是令人无法理解。” 孙传庭说道:“今日听王兄解释,这才得知原来蒙古人内部也是争斗激烈,林丹汗这个大汗名不副实。此外,林丹汗身为大汗,空有雄心却无气量,更无眼光,怪不得屡次出尔反尔,如此联蒙抗击建奴根本就可能。” “眼下林丹汗的日子也不好过。”朱慎锥想了想开口道。 “王兄此言何意……?” 伸手朝着东北方向一指:“前不久回大明的路上,我在蒙古人那边听到了一些消息,辽东建奴皇太极继承汗位,改后金为大清,自称皇帝。眼下建奴正联合内喀尔喀和科尔沁各部意图西进,其目标正是察哈尔。” 孙传庭顿时一惊,这是他未曾听说的,连忙追问这是什么情况?老奴刚死不久,皇太极继位也不过没多久,怎么辽东建奴突然起兵了呢?而且掉头要打蒙古人? 按理说皇太极现在不应该是稳固内部么?况且大明在辽东军事封锁多年,根据他所知孙承宗的战略布置起了不错效果,建奴在辽东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连饭都要吃不饱了,哪里有这个力量发动这样规模的大战? 对于孙传庭的疑惑,朱慎锥也没太多解释,但他却告诉孙传庭这个事是真的,蒙古那边林丹汗已经向各部发出征召令了,辽东建奴和林丹汗的大战恐怕一触即发。 至于辽东建奴那边是如何解决物资问题,又是怎么有能力发动这场战争的,朱慎锥说他也不清楚。但作为一个商人,他却听说过有人暗中向辽东走私粮食、药品甚至军械,不过究竟是谁在做这个事,他却不知晓了。 孙传庭一下子站起了身,脸上全是怒色。 “国之蛀虫!”孙传庭气的不行,他怎么都没想到天下居然会有这样的事,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商人唯利是图,胆大妄为做出这等事来?难道他们就不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么?作为大明人,如果大明没了,那么他们将何去何从? 古话说的好,商人唯利是图,看来一点都不假。为了金银,商人什么都敢卖,如此行为不等于卖国么? 痛骂了好一会儿,突然看见一旁的朱慎锥,孙传庭猛然停了下来,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刚才骂的太过投入,却忘记了自己身边就有一个商人呢,当着朱慎锥的面把商人骂的一无是处,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何况还是亲戚。 第三百九十五章 去信 “无妨,商人贪财而轻义,伯雅兄所说的确是事实,没什么接受不了的。”朱慎锥见孙传庭尴尬的表情,当即笑着摆手道:“何况商人是人,既然是人就不能一概而论。再说了,商人中固有见利忘义的无耻之徒,也有为国为民的义商。” “先不说春秋时期的弘高和西汉时的卜式,此二人虽是商人,可其所为却当得上大丈夫三字。就说我大明朝吧,当年的徽州商人阮弼也是如此,拿出家产捐助朝廷补充军费,巩固海防,成为一时美谈。万历年间,倭寇打到了芜湖,阮弼更是拿出金银加固芜湖城墙,保护了一方百姓,为后辈所称赞。” “商人中有好有坏,瑕不掩瑜,伯雅兄骂那些奸商同他人又有何干系呢?” “好!好第一个瑕不掩瑜!”孙传庭抚手大笑,望向朱慎锥的眼中满是赞赏,他没想到会在一个商人口中听到这么一番话,这些话别说商人了,哪怕就是普通的读书人都不一定说得出来,这让原本就对朱慎锥感官极好的孙传庭更看重了几分。 “王兄说的没错,这人的确不能一概而论,那些商人固然该死,但如此所做的也不仅仅只是商人。自老奴在辽东起兵以来,我明人投靠者不在少数,甚至有人身在大明却私通建奴,为其做事者更非寥寥。当年袁应泰兵败,正是有人出卖所至,熊廷弼、王化贞后来丢失辽东,同样也是奸细所为,要不然局势不会败坏到后来的程度。” “几个商人,无非也是为其利益不顾大义罢了,可……。”说到这,孙传承长叹一声,又露出无力和痛恨的表情,虽然他明白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可对于眼下的情况却又无法改变,让他心中极为难受。 “王兄,你可知私下给建奴走私粮草军械的商家是何人?” “怎么?伯雅兄打算上奏朝廷?绝此后患?” “正是!” 朱慎锥微微摇头,苦笑道:“恐怕要让伯雅兄失望了。” “王兄意思是……?” 朱慎锥道:“并非在下不肯告知,实是连我都不知晓究竟是谁在做这个事。此事可不是小事,做事之人心里也清楚,一旦走漏消息恐怕就是掉脑袋的罪名,自然做的极为隐秘。” “如不是机缘巧合,我无意之中知道有人在这么干,要不然也不会知道天下居然有这样胆大妄为之人,所以伯雅兄想知晓究竟是谁,我也是无能为力呀。” “这……。”孙传庭一时无语,他原本是打算在朱慎锥这了解到究竟是谁在私通建奴,冒天下之大不韪进行走私,可没想到朱慎锥告诉了他一个这样的答案。 听到这样的回答,孙传庭有些沮丧,不过他也能理解朱慎锥。朱慎锥说的没错,这种事不是小事,一旦消息传到朝廷耳中,不仅是掉脑袋那么简单,夷三族都是可能的,这个罪名不亚于造反了。如此大事,不做的隐秘怎么可能,外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知晓? 另外,朱慎锥还告诉孙传庭,这种事光靠几个商人根本就做不了,孙传庭自己就是山西人,山西的晋商势力如何庞大想来孙传庭自己也清楚。在那些大商豪商背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关系不仅是在民间、地方,更在朝堂,他们背后的关系网和能量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何况孙传庭眼下已是一个辞官归乡之人,哪怕他还在京师当官,以一个区区吏部主事的级别根本无法撼动。 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孙传庭虽有“杀敌之心”却无杀敌之能,这不能不让他无比沮丧。 突然,孙传庭想到了一个办法,自己现在虽没了官职,也无上书朝廷的可能,而且他在朝中也无靠得住的关系和背景,就算自己上书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不过他不行,有人或许可以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同科进士袁崇焕。 现在袁崇焕已是辽东经略,手握辽东军政大权,如果把这事告诉袁崇焕,想来袁崇焕一定会在辽东严查,哪怕抓不到是谁在偷偷向建奴走私,只要扎紧篱笆严守关口,封锁住向建奴走私的通道,同样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此外,皇太极现在准备向林丹汗动手也不是一件小事,辽东的明军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做些文章。如果能在建奴发兵和林丹汗打起来的时候,袁崇焕在辽东配合林丹汗同时动手,说不定会有奇效。 到时候哪怕不能重创建奴,趁此机会收复部分失地也是极好的,这样一来对于大明更是一件好事,如此一举两得为何不为? 越琢磨心里越是高兴,孙传庭不由得露出了兴奋之色,要不是朱慎锥和王晋武还在,他甚至想马上起身书信一封送去辽东了。 朱慎锥和孙传庭一见如故,两人虽然身份不同,却都是性格阔达没有偏见之人,何况因为王晋武的缘故,双方还成了亲戚,谈话中更是少了一层外人之间的客套。 随着双方的接触和交谈深入,都感觉到对方的不俗,尤其是聊到政局的看法时,许多方面观点一致,更大有知己之感。 此外,孙传庭还发现朱慎锥的大局观极强,在军事见解上更非常人能及,在讨论之前萨尔浒之战和后来辽东的几场大战过程中,朱慎锥常有惊人之言,而且这些话也实在是说到了孙传庭心里去了。 一时兴起,孙传庭索性找来一副围棋,以棋子为兵,棋盘为天地当场就摆起了阵型,和朱慎锥探讨几场战役军事得失。 两人越说越是投机,摆棋子时还不时争论一番,争论到激烈处时吵的面红耳赤,可等一局摆完,探讨之后又对视大笑,仿佛刚才吵架和现在勾肩搭背的不是同一人,看得一旁当陪客的王晋武干瞪着双眼着实摸不着头脑。 除去政事、军事外,两人还讨论了一番经济。 孙传庭当过吏部主事,吏部管的就是经济,孙传庭对经济有颇深的研究。但在这话题中他却发现朱慎锥对经济的研究之深自己望尘莫及,虽然朱慎锥只是一个商人,可对于经济的认识和判断却和常人不同,他的许多话初听起来似乎寻常,可细想后却令人有所感悟,再结合实际,让孙传庭不由得拍案叫绝。 说的兴起,孙传庭甚至把王晋武都忘了,拉着朱慎锥聊的是兴致勃勃。就连用了晚饭后孙传庭也没歇息的想法,恨不能和朱慎锥抵足长谈呢。 原本只是想来探望一下王荣和王晋武,再看看自己刚出生不久的表侄,没想到在王晋武这遇到了孙传庭,这对朱慎锥倒是意外之喜。 因为孙传庭的缘故,朱慎锥在王晋武这多住了两日,直到第三日这才表示要回去了。虽然孙传庭心中还想多留朱慎锥些时日,但眼下已是深秋,眼看着马上就要入冬了,再留他路上就不好走。 何况朱慎锥此来只是路过,行商在外还未回家,他家中也有妻儿老小,总不能硬拽着朱慎锥不让他走吧? 无奈,孙传庭只能感慨时间飞逝,这日子一晃就三日过去了,他还有许多未能和朱慎锥探讨呢。在朱慎锥走的这一日,孙传庭拉着朱慎锥的手一口一个老弟,告诉朱慎锥自己不日也要回代州去,如果朱慎锥那一日路过代州,千万记得去找他,他必定扫榻以待。 告别了孙传庭和王晋武,朱慎锥离开了平顺,朝着平阳方向而去。 沿着官道走了一段路,朱慎锥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十里亭外依稀还能见到孙传庭的身影,不由得心中很是感动。 人和人的交往有些实在说不清,有的人认识多年却只是泛泛之交,可有人的才见一面,却有知己之感。孙传庭给朱慎锥的感觉就是后者,向来孙传庭也是如此吧,能结识这样一个朋友,是两人的幸运,更是命运的安排。 送别了朱慎锥,孙传庭收拾心情准备回代州,但在回去之前他还记得要给袁崇焕去信,告诉他关于大明向建奴走私的事,还有提醒他皇太极即将要和林丹汗开战,希望袁崇焕把握住机会给皇太极制造些麻烦。 把信写完,找人尽快送了出去,孙传庭这才动身离开平顺返回代州,在回代州一路上,他依旧在回忆着这几日和朱慎锥的交谈,心中感慨万千,更有爱才之心,有了如有一日魏忠贤垮台,自己再回京任职的可能,一定要为国举荐人才的想法,尤其是像朱慎锥这样的人才,当一个行商实在是太过浪费了,如能让朱慎锥入朝为官,说不定有一日这就是又一个张居正,能够力挽狂澜,革新朝政。 就在朱慎锥回到平阳后的几日,远在辽东的袁崇焕也收到了从山西来的信。 当得知来信人是孙传庭的时候,袁崇焕一开始还是很高兴的,他和孙传庭是同科进士,说起来就是同年,两人当年观政和授官的时候关系不错,后来袁崇焕因为考核卓越改任兵部主事,而那时候孙传庭也是一样由知县改任吏部主事,由此更有了几分交情。 不过袁崇焕在京师呆的时间不长,几个月后就被当初的蓟辽督师孙承宗调任去了辽东,在山海关担任监军一职,接着因为孙承宗的提拔,这几年袁崇焕步步高升,官是越做越大,手中的权利也越来越重。 直到宁远之战后,袁崇焕先是成了辽东巡抚,之后又因为努尔哈赤之死袁崇焕借这机会令自己名声大噪,从而最终获得了辽东经略的官职。 相比袁崇焕,孙传庭的官运就要差许多了,他在吏部主事上干了仅仅一年而已,就因为看不惯朝中的党争主动辞官了。眼下袁崇焕已经名满天下,而孙传庭却是一个辞官赋闲的老朋友,两者身份地位完全不能比。 (求月票)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不作为 虽然现在袁崇焕和孙传庭的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可毕竟他们是同年,而且也算是朋友,能收到孙传庭的来信袁崇焕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在看信之前,袁崇焕心里琢磨着许久没有联系的孙传庭怎么会突然给自己来信,难不成孙传庭回乡后在家呆着后悔了?打算通过自己的关系重新起复不成? 假如是这样的话,袁崇焕倒不介意帮孙传庭一把,他和孙传庭还是很熟悉的,知道孙传庭的能力很强,更重要的是孙传庭这人文武双全,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自己刚刚接任辽东经略,虽然辽东上下的将门被袁崇焕收买了不少,可同样也有一些将门依旧不卖袁崇焕的面子,这让自视甚高的袁崇焕很是恼怒。 这些日子,袁崇焕一直琢磨着如何解决这些不依附自己的辽东将门,彻底掌控住辽东的军政,现在孙传庭的来信让他看到了机会,假如孙传庭打算复出,自己倒可以找魏忠贤帮忙说话,让孙传庭来辽东帮自己。 以孙传庭的能力,如果他肯在自己手下做事,对于袁崇焕来说等于是如虎添翼,到时候两人相互配合,搞定那些辽东将门根本不在话下。想到这,袁崇焕心里更是高兴,当即就拆开了信细看起来,没想到这一看袁崇焕就愣住了,脸色阴晴不定,眉头紧锁。 “混账!”看完信,袁崇焕一巴掌就重重拍在了桌上,把桌上摆着的镇纸都扫落在地,整个人更是脸色铁青,情不自禁站起身来在屋里急促走动。 走动了片刻,他停下脚步,回到桌边再一次拿起信看,这一次他看得比第一次还要仔细,等再看完后,虽然脸上依旧还有怒色,但这怒火却被他生生按了下去。 袁崇焕怎么都没想到孙传庭会给他来这么一封信,信中的内容并非是孙传庭打算起复,也不是要求袁崇焕在仕途上帮他什么忙。 这信里写了两件事,一件事就是提醒袁崇焕现在有人私下大规模向辽东建奴走私,走私的物资包括粮食、药品、布匹甚至军械等,这些走私是由商人主导的,而商人的背后还有着某些大人物的影子。 随着他们的走私猖獗,已经严重影响了当年孙承宗制定的对辽东建奴封锁的战略,使得辽东建奴通过走私从大明这边获得了大量物资,这对整个辽东战局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为从大局考虑,孙传庭建议袁崇焕必须马上杜绝这种走私行为,加强通往辽东建奴的各处要道,严厉封锁住可能的漏洞,绝对不能让一颗粮食,一件铁器流入辽东建奴手里。 此外,对查到的走私行为,不管是任何人都必须严惩不贷,杀头的杀头,坐牢的坐牢,同时还要逼问出其背后的关系网,上奏皇帝,施行连坐,杀鸡骇猴,让这种事再也没有反复的可能。 当袁崇焕看到这些杀气腾腾的字句时,袁崇焕就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让自己半边脸火辣辣地生疼。 作为大明在辽东的一把手,袁崇焕其实就是大明向辽东走私的总后台。这些年靠着走私贸易,他的弟弟袁崇煜所做的一切统统是袁崇焕默许的,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袁崇焕不仅从走私中获得了大量钱财,更利用走私拉拢了辽东将门,其中就包括祖家和吴家。 孙承宗去职后,袁崇焕的走私行为更甚一步,哪怕就在宁远之战后不久,袁崇焕一方面伸手向朝廷报告因为宁远之战物资消耗巨大,需要补充各类物资的同时,反过手来从其中克扣了不少,而克扣下来的那些物资却被袁崇煜以走私的方式卖到了辽东去,直接到了大明的敌人努尔哈赤手中。 等到努尔哈赤死后,袁崇焕灵机一动找人到处鼓吹努尔哈赤是死于宁远之战被他炮火所伤,随着这个说法的传播,袁崇焕的名气已是如日中天,天启皇帝因为身体健康原因没多做考虑,加上魏忠贤的建议,就此同意让袁崇焕接替高第成了辽东经略。 当上了辽东经略后的袁崇焕就更肆无忌惮了,他不仅开始揣摩天启皇帝的想法,还以此主动向朝廷提出了和后金建奴议和的建议。就这样,在魏忠贤的同意和天启皇帝并没有反对的情况下,袁崇焕直接就和皇太极开始接触,在接触的过程中为了体现大明的“诚意”袁崇焕直接又把手中大量军粮等物资倒卖给了皇太极,以此打消对方顾虑,推动议和。 现在孙传庭的信中提到了关于走私的问题,还说这走私不仅只是商人的行为,还有后台指示,这个后台更不是普通的后台,肯定是朝中重臣的时候,看着这些文字袁崇焕几乎感觉到孙传庭就站在自己面前指着他鼻子痛骂。 这让袁崇焕顿时火冒三丈,这孙传庭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已经知道是自己授意向皇太极走私的么?更挪用了大量军粮送去了现在的大清那边么? 下意识中,袁崇焕觉得这是孙传庭在直接骂自己,是直接用这事来警告自己,可等冷静下来后,袁崇焕又发现有些不对,他对孙传庭还是很了解的,以孙传庭的脾气假如知道自己是走私的总后台绝对不会这么客气,根本不会给他来这么一封信,更不可能在书信中说这样的话。 那么,这是孙传庭根本不清楚走私和自己有联系?他只不过从哪里听说了关于走私的消息,出于好意才给自己来的这么一封信? 越琢磨,袁崇焕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要不然孙传庭绝对不会这么干,他虽然已经辞官,可毕竟还有着官身,而且孙传庭朝中也是有些根基的,哪怕没有大靠山,师长朋友什么的也有,假如要对付袁崇焕哪里需要这样,直接写奏折上去,找人递到皇帝面前就是了,何必脱裤子放屁这么麻烦呢? 神色渐渐缓和下来,袁崇焕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是对的,孙传庭根本就不知道细节,只是听说了皮毛,来信也是好意,不是针对自己。 心里松了口气,袁崇焕很快又恼怒起来,这一次他恼怒的不是孙传庭,而是自己的弟弟袁崇煜。这家伙这些日子有些飘了,之前自己在宁远主持的时候袁崇煜做事还是很小心的,可随着自己先成了辽东巡抚,现在又成了辽东经略,袁崇煜水涨船高之下开始得意忘形了,做事几乎不加掩饰,要不然远在山西的孙传庭怎么会知道辽东有人在向建奴走私? “这个混蛋!掉那妈!”袁崇焕咬牙切齿骂道,如此下去怎么得了?这种事只能暗搓搓哪能到处宣扬的?这可是杀头的行为,亏得孙传庭来信,假如是东林党或者其他人知道真相,以此来攻击自己的话,就算自己能侥幸逃脱可说不定也要丢官罢职。 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才爬到了今天的地位,袁崇焕可不想因为这种事被罢官,要不然这么多年的辛苦不是白费了么? 袁崇煜这混账等过日子再和他算账,现在要找他也找不着,这小子前几日押着一批物资去了沈阳,得过些天才能回来呢。 接着袁崇焕继续看孙传庭后面提到的一件事,这件事就是皇太极正在整合兵力联合蒙古各部准备西进攻打林丹汗的消息。 对于这个情况袁崇焕早就知道了,甚至可以说他比任何人知道的都早,早在皇太极刚刚宣布后金改国号为大清,自称皇帝的时候,袁崇焕就得到了皇太极打算向蒙古出兵的消息,不过袁崇焕并没有把这个消息上报朝廷,更没做出任何应对的姿态,相反还一副乐于成见的架势。 在袁崇焕看来,皇太极和林丹汗开战关他屁事,这无非就是狗咬狗一嘴毛罢了。 林丹汗多年前就因为大明打算对付建奴的缘故和大明联盟,大明这样的操作是要联蒙攻后金,可林丹汗每次都是嘴上说的漂亮,实际行动全无,甚至还有几次直接摆出了一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姿态。 大明为拉拢林丹汗付出了不少代价,钱粮什么给了不少,可林丹汗却始终没有给大明实际的回报,时间久了大明上下对林丹汗的感官极差,更有人破口大骂林丹汗毫无信誉,根本就是把大明当猴耍。 既然林丹汗能做初一,那么大明同样可以做十五。现在皇太极不来打大明而是去打林丹汗,不就代表着袁崇焕他和皇太极的议和已有成效了么? 要不然皇太极为什么千里迢迢要去打蒙古人呢?何况皇太极打林丹汗在袁崇焕看来并非什么坏事,让林丹汗吃吃自己酿下的苦果,不是再好不过的事么? 所以在知道皇太极要针对林丹汗的军事准备时,袁崇焕非但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更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打算看一场好戏呢。 这样一场好戏即将上演,袁崇焕怎么会轻易放弃?当然也不会像孙传庭提醒的那样趁皇太极出兵蒙古的机会在辽东建奴屁股上捅一刀,因为袁崇焕此时对和谈抱有极大期望,他觉得如果这么做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接下来双方的和谈也就没了继续的可能。 (求月票)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聪明 虽然袁崇焕不打算介入皇太极针对林丹汗的军事行动,不过袁崇焕也没闲着,他趁着满清把矛头对向蒙古的当口加强了宁远、锦州一线的防御,用的还是当年孙承宗的那一套,修筑坚城加强防务。 此外,袁崇焕还拿出了当初自己对天启皇帝的建议,就是在辽东进行屯田,实施以屯养战的方针。 袁崇焕虽然一直没能回答天启皇帝当初对他提出的反问,也无法确保屯田产生的后果,可袁崇焕依旧这么做了,说他是太过自信也罢,说他小看满清也罢,反正他现在已经是辽东经略了,辽东的军政大权都在他的手里。 再加上天启皇帝自生病以来,这身体时好时坏,朝中诸事基本都是魏忠贤一手处置,对于袁崇焕的意见,魏忠贤觉得可以一试,自此袁崇焕就在辽东调集数万辽民,搞起了轰轰烈烈的屯田之策。 马上进入冬季,这些年冬天来的越来越早,北方的天气也越来越寒冷。按理说,冬天是不适合出兵的,可皇太极却反道而行,在天启六年冬准备妥当的皇太极亲自率领八旗精锐出征察哈尔。 出征的时候,皇太极还把两个弟弟多尔衮和多铎给带上了,带上他们的缘故自然是担心自己出征时这两兄弟留在沈阳会有隐患。 借着努尔哈赤去世,皇太极毫不迟疑地逼迫大妃殉葬,免除了自己继位后的权利争夺,此外也杜绝了阿济格三兄弟在满清内部的权利过大从而对自己产生的威胁。 这一次出征对刚刚从后金转变成满清,又自称皇帝的皇太极来说异常重要,一旦从蒙古那边打败林丹汗,那么大明对满清的封锁就不再起作用。而且收服蒙古各部,也能让满清实力大增,更重要的是还能从蒙古人那边获得大量的物资、兵员,从而做到后续和大明交战的准备。 带上多尔衮兄弟就是避免自己出征后出现意外,至于阿济格这人早在皇太极的掌控中,而且他们三兄弟关系极好,只要多尔衮兄弟在自己手里,阿济格也翻不出浪花来。 年末,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太极会在明年开春才出兵的时候,皇太极突然就出兵了。 这一次皇太极的目标是林丹汗的察哈尔本部,但他没有直接攻击林丹汗的主力,而是盯上了察哈尔所属的多罗特部。八旗精兵行动迅猛,从内喀尔喀直接西进,冒着风雪急行数百里,其主力突然就出现了敖木伦区域。 毫无准备的多罗特部等满清八旗抵达后才发现情况不妙,仓促之间集合部众应敌,但在装备更为精良,战斗力更强,而且是以有备打无备的满清八旗铁骑下,还没来得及组织起来的多罗特部几乎是一触及溃。 多罗特部两万多部众被皇太极的八旗精锐打得落花流水,死伤万人,被俘一万两千余人,这场战役从发动到结束仅仅只有几日,一战之下多罗特部被皇太极直接被打残,引起蒙古各部震动。 此战被称为敖木伦大捷,战后皇太极因为多尔衮兄弟的战功,多尔衮被赐号墨尔根戴青,多铎赐号额尔克楚虎尔。 这两个赐号分别的意思是“聪明的将军”和“勇敢的将军”,皇太极还宣布以后对多尔衮兄弟必须要用这两个赐号来进行称呼,以表示对他们兄弟的看重和恩赐。 外人看起来皇太极和多尔衮兄弟似乎兄友弟恭,关系好的不行。可实际上皇太极给与多尔衮两兄弟赐号根本就是糊弄人呢。什么聪明的将军和勇敢的将军,还宣布所有人必须这么称呼多尔衮兄弟,无非就是给他们兄弟灌迷魂汤。 敖木伦大捷中,多尔衮兄弟身先士卒立下大功,按理说以他们兄弟的身份怎么着都要给点实际的赏赐吧。就算不给实封的贝勒之职,怎么着也得把多尔衮之前的和硕额真给还给他吧? 可偏偏实际的职务一个都没给,就连阿济格三兄弟原本执掌的两黄旗都被皇太极继位后给“换”走了。现在两黄旗变成了两白旗,手中的牛录大不如从前,眼下立了大功,半点实惠的都没却只给了所谓的赐号。 再说了,这赐号只是口头上的赞誉罢了。所谓的墨尔根戴青什么的听起来不错,可用汉话真正来翻译形容就和“大聪明”没什么区别。 多尔衮莫名其妙就成了大聪明,至于他弟弟多铎也没好到哪里去,勇猛的将军用汉话来翻译和“铁牛、恶狼”之类也没什么区别,这兄弟两人落了这么个头衔,实在是哭笑不得。 敖木伦大捷之后,皇太极撤兵回辽东修整,回到沈阳后不久就找了个借口问罪阿济格,以阿济格没有请示皇太极,擅自主持弟弟多铎的婚礼为由直接撤掉了他的镶白旗旗主之职。 撤掉阿济格后,皇太极考虑到内部稳定并没有把镶白旗据为己有,而是故意把多尔衮推到了镶白旗旗主之位上。这样一来,阿济格也没办法闹事,毕竟接替旗主的多尔衮是他的亲弟弟,他总不能反对让自己亲弟弟接替吧?如此阿济格只能打掉牙合血吞,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皇太极一手搞定了阿济格,另一手又把多尔衮给抬了起来。 任命多尔衮接替阿济格为镶白旗旗主后,皇太极还特意对多尔衮说了一番话,这话里的意思是“朕之加爱于尔,过于诸子弟,良马、鲜衣、美馔赉予独厚……。”仿佛他这个当哥哥的对多尔衮有多好一般,多尔衮也不傻,心里明白皇太极搞这一套的目的,不过当着皇太极的面,多尔衮依旧摆出一副感恩流涕的模样,磕头谢过皇太极的恩典。 回到沈阳后不久,皇太极派人和喀喇沁议和,同时联络科尔沁、喀喇沁、敖汉、奈曼及喀尔喀诸部兵马,准备再一次进攻察哈尔。 上一次打察哈尔虽然大获全胜,但皇太极很清楚虽然多罗特部被打残,他真正的敌人林丹汗实力尤在,要想压服住蒙古各部,把整个蒙古为满清所用,林丹汗这个名义上的蒙古大汗是一条拦路虎,不把林丹汗的问题解决,满清就无法彻底收服蒙古,更不用说对付大明了。 针对多罗特部的战争只是第一步,皇太极的真正目标还是林丹汗。 敖木伦大捷后,满清的威望大增,在蒙古草原的名气更是极其响亮,此外努尔哈赤在位时就和蒙古各部采取了拉拢和联姻的手段,数十年下来,蒙古各部亲近满清的不少,再加上这些年林丹汗在蒙古的倒行逆施,更让蒙古各部对这个大汗心中很是失望,在皇太极看来,眼下是对付蒙古最好的时机。 敖木伦之战仅仅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满清和蒙古的大战一触即发,而这一场战争一旦开打,皇太极和林丹汗两人必然只有一个胜者。 朱慎锥接到消息时已是阿济格获罪丢到镶白旗旗主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太极这一次战术应用的高明之处,而且在敖木伦之战后皇太极没有乘胜追击,直入察哈尔和林丹汗展开决战,反而见好就收在林丹汗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撤了回去,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此战已经结束,可实际上战争才刚刚开始。 皇太极是比努尔哈赤更为聪明的人,他清醒的知道林丹汗不是轻易能够打垮的,如果仅仅凭着满清八旗的军事力量,就算能赢得林丹汗,自己这边遭受的损失也必然不小。 而现在,皇太极就和一个老练的拳击手一般,把打出去的拳头又收了回来,积蓄力量等待挥出更猛一拳的机会。同时,皇太极通过打击多罗特部给蒙古各部释放了一个信号,这个信号就是满清八旗的强大和林丹汗的无能,接下来采取继续拉拢蒙古各部的姿态,许于蒙古人更多的好处,那么站到满清这边的蒙古部落就会越来越多,依靠这些蒙古的力量为己所用,皇太极就能用重拳再次出击,一举KO林丹汗。 朱慎锥虽然看明白了这点,却根本无能为力,因为现在的他什么都干不了。 首先,现在可以说是大明对满清最好的机会,只要大明适当地在辽东搞点事,牵制一下满清后方,使得皇太极无法集中力量出手对付林丹汗即可,这样的话只要林丹汗能依旧在蒙古当他的大汗,满清就不可能得到蒙古人的全力支持,更不可能从林丹汗这边突破大明对满清的封锁。 二来,在满清出兵蒙古的时候,大明同时也出兵摆出坚决的姿态攻击沈阳方向,也能做到围魏救赵的目的。 这两个办法对于大明来说并不难做到,可偏偏在皇太极第一次出兵到返回沈阳期间,大明在辽东的军队丝毫没有动作,袁崇焕按兵不动,埋头在搞他的屯田之策,仿佛丝毫不关心辽东和蒙古的战事一般。 至于蒙古那边就更不用说,哪怕朱慎锥掌控着腾格尔部也起不到多少作用。对于林丹汗这个人朱慎锥心里很是清楚,他也绝对不可能拿腾格尔部的安危去救林丹汗。 再说了,就算救下林丹汗又如何?以林丹汗的做派说不定到时候反而会问罪腾格尔部。 所以哪怕就算是看明白了一切,朱慎锥也什么都干不了,这让朱慎锥感觉到十分的无奈。 第三百九十八章 粮食 朱慎锥现在能做的只是积蓄实力而已,就算是在蒙古他也是如此。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一旦林丹汗在察哈尔被皇太极所败,那么林丹汗接下来只有西走这一条路,而西走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土默特草原。 土默特草原原本就是蒙古本部所在,林丹汗继位大汗后才把本部搬到了察哈尔去。 假如察哈尔呆不下去了,东北是科尔沁,北方是外喀尔喀,东部和南部分别是皇太极和大明,这几个地方林丹汗肯定是不会去的,土默特也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可林丹汗一旦退往土默特,原本平静的土默特就也要乱起来了。先不说林丹汗和卜石兔的恩怨,两者必然会争夺对土默特的控制权。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卜石兔不会是林丹汗的对手,哪怕林丹汗是被迫无奈从察哈尔扯往土默特,可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林丹汗的实力和地位,卜石兔不交出土默特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么卜石兔会甘心把土默特交给林丹汗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再加上之前林丹汗就打算借腾格尔部之手对付卜石兔,如果林丹汗亲自来了土默特,必然会同卜石兔进行开战。 这一仗如果打起来,腾格尔部想置身度外绝对不可能,无论愿意与否,腾格尔部肯定会卷入战争。 如仅仅只是林丹汗和卜石兔的战争也就罢了,可偏偏东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皇太极呢。 皇太极既然出手,绝不可能给林丹汗再次喘息的机会,更不可能看着林丹汗在土默特恢复元气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趁火打铁或者说痛打落水狗,皇太极肯定会继续追击林丹汗,把林丹汗置于死地,到时候三方力量在土默特卷在一起,腾格尔部又将做出如何选择呢? 朱慎锥越琢磨越是头大,腾格尔部他是绝对不能放弃的,可又如何在即将到来的复杂情况下做出选择,从而保全腾格尔部是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难题。 想来想去,朱慎锥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同时也做好了返回腾格尔部的准备,这一次去腾格尔部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要在草原呆多久他也不清楚,或许等到土默特尘埃落定后才会回来吧,这么久的时间离开大明,只能暂时委屈家中妻儿了。 临行之前,朱慎锥做了妥善安排,家里的情况不用担心,自有人帮忙照顾。只是孩子渐渐大了,一下子分别这么久心中很是不舍,尤其是对妻子徐静秋,朱慎锥心里更是觉得愧疚,他们成婚以来,自己一直来往蒙古和大明奔波,一年只有半年时间陪伴着妻子,再加上他在腾格尔部还有塔娜和两个孩子,这对徐静秋来说似乎有些不公平。 不过徐锦秋却从来没有埋怨过,也正是她的贤惠和懂事让朱慎锥心里始终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但就算这样,朱慎锥还是要去蒙古,因为在蒙古他同样有一个家,还有一个需要守护的部落,这对朱慎锥同样重要。 走之前,朱慎锥做好了一切安排,还见了朱敏沣、朱敏汌和朱求杞叔侄三人。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三人和朱慎锥的关系极为密切,已远远超出了普通亲戚的范围,从某些程度来说,他们三人的利益已经和朱慎锥捆绑在一起了,朱慎锥的有些事,或者说所做的有些安排,他们三人多多少少也知晓了一些。 哪怕就是这样,他们三人从来没有其他心思,反而跟着朱慎锥更紧了些,用他们的话来说,如果不是朱慎锥的提携和帮助,他们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 别看宗室的名头听起来不错,可宗室的日子过的怎么样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之前他们三人中也就朱求杞的日子稍好些,朱敏沣和朱敏汌两兄弟都是拖家带口的,日子过的极为艰难。 尤其是朱敏汌更是过的不易,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亏得兄弟侄儿时常救济一番,要不然早就活活饿死了。 而现在他们三人都有不菲的产业,靠着朱慎锥的帮助过上了好日子,人不能忘本,更不能恩将仇报,哪怕朱慎锥做的有些事不符合朝廷规矩,可在他们看来朝廷规矩算个屁,这天下都是自己老朱家的,凭什么燕王系的后代能吃香喝辣的逍遥自在,而他们这一系就过的如此艰难? 要论出身,晋王系可比燕王系强多了,晋王可是老祖宗的嫡子,当年如不是第一代晋王死的早,燕王朱棣算个毛?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弄什么靖难,更不可能坐上这九五之尊之位。 大明历代皇帝时期,晋王一脉对朝廷的怨言可是不少,前前后后折腾和反对朝廷的人也多了去,还有过山西宗室意图联合蒙古人造反的事发生过呢。 相比这些胆大包天的前辈,朱慎锥做这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再说朱慎锥这么做也只是让大伙日子好过些罢了,假如没了朱慎锥,他们不得回到以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这种苦日子早就过够了,打死也不想再过。 “叔爷,你尽管去,家里的事有我和两位叔叔照看着,绝对不会有问题。”当着朱慎锥的面,朱求杞拍着胸脯保证,现在的他可不是以前的他了,跟着朱慎锥这些年挣下了一份不菲的产业,娶了妻妾还生了好几个儿女,隐隐已是宗室中小辈的一个人物。 朱敏沣和朱敏汌两兄弟同样也是如此,不甘落后说着类似的话,看着他们真挚的表情,朱慎锥很是欣慰,不愧自己当年拉了他们一把,这些年下来,他们三人的表现都让他满意,也渐渐把更多的事交到了他们手中,让他们替自己做一些工作。 “如此,就拜托你们了。” “六叔(叔爷),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三人连忙起身回礼,见此朱慎锥摆摆手让他们坐下,都是自己人不比如此,而且今天找他们三人也不仅仅只是这事。 之前腾格尔部和大明的双边贸易,周安民直接主持,恒通商行居中进行操作,通过贸易朱慎锥对山西包括周边省份的商路进行了整合,其中一部分就交给了他们三人负责。 靠着这个机会,他们三人受益匪浅,此外朱慎锥也交给了他们一些其他任务,其中就有私下收购和囤积粮食的工作,而他们三人一直干的不错,给了朱慎锥不小的惊喜。 可随着周安民交出双边贸易,恒通商行逐步退出贸易核心后,朱慎锥也开始调整了商业方面的诸多安排。再加上田尔耕派来的人任人唯亲,贪婪的胃口越来越大,双边贸易中的利润也开始急剧下降。 此外还有京师传来的各方面消息,朱慎锥敏锐察觉到双边贸易继续进行的日子恐怕不多了,所以在上个月的时候,朱慎锥已让亢有福逐步把手中掌控的资源转交了出去,从而换取一些他所需要的利益,并且打算在这两个月内彻底把恒通和双边贸易进行脱离,彻底结束此事。 今天把他们找来就是告诉他们这件事,原本以为他们三人听后会询问自己一些问题,或者对这样的决定有些不情愿。可没想到他们三人听后却没有露出那样的表情,反而笑着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按照他们的说法,当初是朱慎锥带着他们赚银子的,现在这个买卖不做了也没什么,这两年里他们赚的银子已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能有如此收益已十分满足。 何况作为宗室,他们的见识也远比普通的百姓和商人强得多,消息同样灵通。自从周安民交出双边贸易的主导,恒通方面又逐步边缘化后,他们三人心里就明白这个买卖恐怕做不长了,按照朝廷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作风,这是早晚事,这样一块肥肉早就垂涎三尺了,能给他们这两年里活得如此滋润朱慎锥算是非常不易,现在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不过除了这个,朱慎锥还告诉他们虽然买卖停了,可粮食的收购还要继续,这两年天灾越来越多,西北地区接连干旱,山西地也好不到哪里去,粮食作物的产量越发少,粮价也在不断上升。 未雨绸缪,接下来说不定还有灾荒,提前囤积粮食是为未来做些准备。所以这个事千万不能放松,尽力想办法从中原或者江南购粮,所购的粮食越多越好,而且这个事绝对不能大张旗鼓,要小心地去做,千万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至于购来的粮食,一部储存自用,另一部分直接交给王荣和王晋武即可,他们会妥善安排。这个事原本朱慎锥是要亲自盯着的,可他马上就要去蒙古,大明这边仅仅靠亢有福和他手下的人还是不够,所以只能让他们三人来做了。 听着朱慎锥的解释,他们三人连连点头表示明白。这几年大明的气候变化很是异常,他们也都是挨过饿的人,自然知道粮食的就命,一旦真的有灾荒,没了粮食必定会闹出大事来。 这可不是小事,朱慎锥既然能如此上心,出于对朱慎锥的信任,他们三人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决定要把这事给办的妥妥当当,这才不负朱慎锥的托付。 第三百九十九章 就怕强盗有文化 天启七年二月,朱慎锥再一次动身前往草原。 与此同时,京师的天启皇帝被病魔折磨的苦不堪言,原本去年时还十分健康的他现在成了一个病秧子,胖乎乎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脸色也没了原本的红润,变得有些蜡黄起来。 “皇爷,该用药了……。”半躺在榻上,天启皇帝看着下面送来的奏折,可病后的他精力已经没以前那么好了,以前这些奏折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每日看完奏折后还有兴致去干会儿木匠活,可现在他才看了几份奏折就感觉到头晕眼花,再加上时不时的剧烈咳嗽,让他难受之极。 “谁开的方子?”天启皇帝闻声抬头,见魏忠贤端着药小心翼翼走了进来,一股刺鼻的药味让他闻的很是恶心。 “回皇爷,是太医院……。” “朕不喝!”还没等魏忠贤把话说完,天启皇帝直接开口拒绝,这话刚出口,接着就因为天启皇帝的情绪激烈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嗽咳的撕心裂肺,满面涨的通红。 急忙把手里的汤药放到一旁,魏忠贤快步跑到天启皇帝身边,扶着咳个不停的天启皇帝又是抚胸又是拍背,好一会儿天启皇帝这才咳嗽渐渐消停,气息也缓和了下来。 “皇爷,您这病太医说要静养,千万不能动怒……。”魏忠贤关切道。 “太医?又是太医!”天启皇帝脸上掠过一抹怒色,他现在听到太医就生气,自己就是落水而已,落水后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大问题,后来喝了太医开的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身子就一日不好一日,而且咳嗽也是越来越厉害。 更让他愤怒的是,这都快半年了,自己的药不知道喝了多少,可身子时好时坏,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全是饭桶,一点本事都没,每天都让自己喝这么苦的药,如能治病也就算了,可偏偏这么久下来,自己的病始终不好。 “不要再和朕提什么太医,我问你,之前让你去寻民间名医可寻到了?”天启皇帝追问道。 魏忠贤迟疑了下,天启皇帝对太医的不信任让他实在无语,说实话他早就询问过太医院皇帝的病情,太医给出的结论都是因为落水后寒气入肺,伤了本源所以病情缠绵。 按照太医的说法,这个病虽然不算是大病,可也不是小病,而且没有什么太好的手段,只能靠药物控制,另外和季节也有关系。 眼下是春季,春季多发,病情略重是很自然的,等天气渐暖后病情就会缓和,到时候再用好药调理就是了,只要有耐心皇帝这个病慢慢就会好。常言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千万不能心急。 太医院是国家最高的医学机构,里面的太医也都是各科屈指可数的名医,要以医术论,太医院在医学界的地位可想而知。可偏偏天启皇帝因为病情缠绵越来越不信太医,总嚷嚷着要去民间求名医来诊治,在他看来太医院的太医全是饭桶,开的药吃不死人也吃不好人,如果继续让他们看下去,说不定自己就是武宗第二了,天启皇帝可不想落到这样的下场。 可对于天启皇帝的要求魏忠贤也难办的很,虽然他也知道民间也有名医,可问题是那些民间的医生往往用药大胆,皇帝可是九五之尊,平常百姓也罢了,可那是给皇帝看病啊,先不说民间的医生有没有这个胆量给皇帝看病,哪怕有他魏忠贤也不敢让皇帝喝民间医生开的药啊! 再加上太医院一直反对让民间医生给皇帝看病,太医院人才济济皇帝不用反而用民医?这不是打太医院的脸么?魏忠贤虽然出手狠辣,对东林党打生打死不会有一丝心软,可魏忠贤却不敢得罪太医院的太医。 是人就会生病,生病就要求医,魏忠贤吃五谷杂粮而且年纪也大了,万一哪天他自己也生病了要看医生怎么办?得罪了太医,以后太医拒绝给自己看病,这事怎么解决,两难之下,魏忠贤也无法做出选择。 “这个事奴婢正在办,不过民间名医大多名不副实,要找真正的名医实在太难,奴婢已交代下面尽快……。” “不是尽快,要马上!马上!”天启皇帝嚷嚷道,就是找几个医生用得着这么难么?魏忠贤这个小事都办不好?但对于魏忠贤,天启皇帝内心还是很信任的,他知道魏忠贤绝对不会害自己,既然他这么说,恐怕事实也是如此吧。 “马上,奴婢马上就办!”见天启皇帝有些不耐烦,魏忠贤急忙改口,接着又劝了劝天启皇帝,说太医院的医生也不是酒囊饭袋,之前的药还是有点效果的,在没有寻到真正良医之前,皇帝还是要按照太医院的叮嘱继续服药,以控制好病情,假如不吃药病情加重就麻烦了,这是为了天启皇帝的龙体着想啊! 听了魏忠贤的劝道,天启皇帝烦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觉得魏忠贤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叹了一口气,天启皇帝微微点头,魏忠贤见此大喜,连忙把汤药端来伺候着天启皇帝喝了下去。 这汤药苦的不行,天启皇帝硬着头皮好不容易喝完,见皇帝喝完后魏忠贤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蜂蜜水又喂着天启皇帝喝了两口,甜甜的蜂蜜水入口冲淡了药味,天启皇帝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喝完药,半躺着的天启皇帝开口问:“近来辽东可有大事?” “回皇爷,袁崇焕几日前递来消息,说建奴有意和谈,双方正在接触,自奴寇皇太极继位以来,对我大明比当初老奴亲近许多。另外,奴婢的人在辽东也传回消息,说这皇太极对辽民态度缓和许多,相比老奴的残暴要好不少……。” 天启皇帝微微皱眉,想了想道:“皇太极对辽民态度改变?仔细同朕说来。” 魏忠贤回忆着手下人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汇报给了天启皇帝,好一会儿等魏忠贤说完,天启皇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此事你觉得是好是坏?”天启皇帝突然问。 魏忠贤迟疑了下,开口道:“自老奴起兵以来,辽民常年遭兵祸之灾,而且老奴此人做事肆无忌惮,手段毒辣,杀人如麻,辽民在其治下苦不堪言,当牛做马也就罢了,建奴时时更以屠杀为乐。” “皇太极继位后,对辽民的态度缓和了不少,据说皇太极此人好读书,对我汉人文化颇有推崇,其性同老奴残暴不同。现在皇太极继位后废除了老奴时针对辽民的严酷之法,约束建奴不得随意屠杀,以此看来对辽民应当是件好事。” “呵呵,好事?”天启皇帝冷笑一声,抬眼了看魏忠贤,开口正想说什么,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和魏忠贤不一样,魏忠贤虽然权势滔天,是天启皇帝在朝堂的代理人,也是天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可魏忠贤说白了只是一个混混出身,而且他不读书,就连大字都识不得几个,哪里懂得更深的东西? 另外魏忠贤在这个问题上只看到辽民的生存状况,却没看明白真正的关键所在。 魏忠贤从这个角度判断的确不错,皇太极这样做缓和了辽民的生存状况,在皇太极治下生活远比在努尔哈赤治下要幸福的多,至少那些辽民不会再担心突然就有一日满清八旗就会闯进家里肆无忌惮的挥刀杀人,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可问题在于皇太极这么对辽民虽是好事,可对大明却不是什么好事。辽东建奴一直都是大明最大的敌人,当年努尔哈赤起兵后大明在辽东损兵折将,这么多年双方打来打去,大明非但没能剿灭辽东建奴,反而在辽东一败再败损失惨重。 由于辽东战事一直无法解决,也使得大明这些年军费居高不下。要不是魏忠贤能干,能从江南和商税上弄到银子,再加上通过打压东林党使得自己手里的皇权压过了文官之权,天启皇帝真不知道怎么去维持辽东战事呢。 可就算这样,长久下去辽东战事也消耗了大明巨量的财富,再加上兵员和物资等等,使得大明在这几年各地灾荒之中拿不出更多的精力来安抚地方,只能把辽东战事放到首位。 时间长了,就连天启皇帝也有些受不了,不过他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很明白辽东战事必须解决,假如解决不了的话,大明会一直因为辽东的缘故不断消耗,从而渐渐削弱实力。 去年开始,大明各地的天灾频频,尤其是西北地区更有大旱的预兆,这让天启皇帝忧心忡忡。 虽然朝廷已做就赈灾工作,可杯水车薪能有多少缓和天启皇帝心里也没数。从心里来说,天启皇帝是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地方治理上去的,毕竟辽东战事未能解决,大明内部绝对不能乱,一旦乱起来麻烦就大了。 孙承宗在辽东战略部署事实证明是可靠的,可问题在于军事和经济上的封锁起效的时间实在太长。眼下孙承宗早就去职,袁崇焕成了辽东经略,再加上努尔哈赤又死皇太极上位,天启皇帝鉴于大明目前的情况不得不听取下面的意见,有了和谈的想法。 第四百章 偏方 皇太极如果没有努尔哈赤的野心,双方和谈倒也不是不可能。大明这边也需要喘口气,长久这样支持辽东战事大明家大业大也吃不消,只要皇太极答应大明的一些条件,再去所谓的帝号,安分守己呆在辽东,大明放建奴一码并非不可。 这也是天启皇帝对和谈默许的原因之一,但今天魏忠贤所说的这些话让天启皇帝突然警惕起来。 如果魏忠贤告诉天启皇帝,皇太极只是一个只懂打打杀杀的莽夫话,天启皇帝或许不会有什么担心,可偏偏魏忠贤说皇太极调整了辽东对辽民的政策,采取了安抚之策,这不能不让天启皇帝多想。 一个只知道杀人的强盗,还有一个是懂得利用人心和手段的强盗,那个对自己更有威胁?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看来这个皇太极不是平常人,他这么做所图甚大,一旦他归拢了那些辽民为他真正所用,那么辽东建奴的实力必然大增,这可比当初的老奴更难对付了。 “袁崇焕现在在干嘛?不会只是热衷于和谈吧?” “回皇爷,奴婢打听过,袁崇焕眼下在做两件事,一件事自然是和谈,还有一件事是在加强宁远、锦州各处的防务。” 听到这回答,天启皇帝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微微点头道:“袁崇焕还是有些脑子的,至少没误了正事。” “这都是皇爷知人善用,如没有皇爷,也没有他袁崇焕的今日。”魏忠贤当即拍了天启皇帝马屁。 天启皇帝笑笑也不说什么,思索了下对魏忠贤道:“辽东的军需还要尽快运去,虽是和谈却不能大意,建奴可不是什么君子,同你说什么信用,出尔反尔是常态,既要和谈,也要防备,这话你替朕带给袁崇焕。” “奴婢明白。” “另外,给毛文龙传话,让毛文龙在皮岛密切注视建奴的异动,不得大意!” “奴婢遵旨。” “行了,下去吧,朕有些困了,要歇息了。”天启皇帝说完后,也不知道药性的缘故还是真的身体疲倦,冲着魏忠贤挥了挥手,魏忠贤应声轻轻退了下去。 离开偏殿后,魏忠贤下意识回头朝着天启皇帝的方向回望了一眼,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天启皇帝的病实在让魏忠贤忧心,也不知道这个病什么时候能够治好,今天见了天启皇帝,天启皇帝又一次提出了要求民间名医的说法,这让魏忠贤实在是左右为难。 这个事究竟怎么做,魏忠贤也没有好办法,他下意识打算回去把几个干儿子找来商议商议,听听他们的意见。可突然魏忠贤又想到皇帝生病是大事,哪怕是自己的干儿子商议这样的事一旦传了出去也容易落人口舌,思来想去魏忠贤突然想到一个主意,那就是找客氏先商议一下,在宫中也就客氏是他最信任的人了,而且客氏和朝堂又没什么牵连,让她参谋一个岂不更好。 就此,魏忠贤毫不迟疑就朝着客氏居所而去,片刻后就到了客氏那边。见了客氏,魏忠贤也不隐瞒,和客氏说了天启皇帝病情反复,还有天启皇帝让他找民间名医的事,听完魏忠贤的讲述,客氏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好办法,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最终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提了个建议。 客氏的建议是既然太医院的太医水平不行,找外面的民间名医又很困难,倒不如寻偏方给皇帝试试? 民间不是有句老话么?所谓民间偏方治大病,草根树皮显奇效! 许多百姓人家生病求不起医,靠着偏方同样能治病,而且效果非常不错。客氏本就是民间妇人,文化水平不高,魏忠贤也是一样,他们现在的身份地位虽然不同往日,但人的思维模式是不会变的,偏方有效古就传之,再加上这个时代的人多有迷信,自然对这格外相信。 客氏的这句话让魏忠贤顿时茅塞顿开,他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当即一拍大腿说这个办法好。接着,魏忠贤二话不说连客氏这里也不多呆了,急急就出宫找人寻偏方去了,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偏方,治好皇帝的病,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翌日,京师的一处宅院。 还是那位长须男子和微胖男子,两人和之前一样对坐着轻声说话。 相比几个月前他们脸上的愁云惨淡,如今两人的气色要好看了许多。因为天启皇帝落水后生病,这些日子魏忠贤对东林党的打压没有了之前那么猛烈,而且天启皇帝自生病之后身体情况一直不好,精力不足之下也放松了对东林党的继续施压,这给了他们难得的喘息机会。 虽然这几个月东林党还是有官员陆续落马,朝中阉党的气焰也十分嚣张,可至少比起去年这个时候要强许多。 看来,自己当初走的这一步算是走对了,可问题在于他们还没达到所需要的地步,只要天启皇帝一日还在,魏忠贤也继续掌控着朝堂,他们还是没有真正脱离险境,说不定哪一天魏忠贤手里的刀子就会冲着自己脑袋砍下来,到那时候,一切荣华富贵就成了过雨云烟。 事半功倍的道理他们心里都明白,何况之前的事既然已经做了,现在再反悔是根本不可能的,要做就做的彻底,半途而废最终倒霉的是自己。 “太医院那边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动手?”长须男子脸色不悦问微胖男子,神色有些迫切。 “此事哪有这么简单,太医院那边虽有安排,可要让他们直接用药是绝不可能的,兄长您可别忘了,太医开的方子和用药都是有记录,一旦出了事倒查下来轻而易举就能查到你我兄弟身上。何况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我们收买的只是其中一二而已,能做到现在这一步算得上很不错了。” “这都过去多久了,这也能说不错?”长须男子不客气地反问。 微胖男子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事,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重病,重病再……。”说到这,微胖男子下意识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毕竟用药绝不能出差错,药不对症或药剂不足是一回事,可错用药就不是小事,这可是杀头的活,谁也没这个胆量把身家性命全赌在这上面,眼下这样做是最稳妥不过。” 长须男子脸色阴沉,过了许久叹了口气。微胖男子话中的道理他也明白,虽然他们在太医院有人配合,可这个配合也是有限度的,太医院有着严格的规矩,而且太医院的太医不是一个两个,有好几十呢。 给皇帝看病不是小事,开出来的方子需要众人讨论,而且用药什么的也是要留底的。在其中做手脚很难,想在正常的用药里添加些东西更是绝不可能,他们收买的太医能帮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非常不易了。 正是因为这样,天启皇帝虽然一直在用药,可这药始终不怎么起效果。虽然有些时候身体略微好些,似乎药效起了效果,可过了没多久这病又重了起来,这就是太医的用药之妙。 从药方和用药来看绝对是没问题的,也是经得起查的。其中的差异无非就是诊治时候的开方和用药略有不同罢了,再加上一些专业的手段,就算查到也能用因为是给皇帝看病用药太过小心可以推脱,反正太医院的开药大多都是这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嘛。 “我之前听说陛下让魏忠贤去民间求医?为何不顺水推舟?”长须男子开口又问。 微胖男子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先不说太医院是否同意此事,一旦真来了个民医大胆用药之下把陛下给治好了,这不前功尽弃了?小弟就是想到这,才一直让太医院反对此事,拖延至今呢。” 长须男子又一次眉头紧锁,这个事一直不解决终究是个心病,正在长须男子想不出更好办法的时候,微胖男子突然说的一句话让长须男子顿时来了兴趣。 “什么?偏方?” “正是!”微胖男子点头,轻声道:“我今日听说魏忠贤找人在寻治病的偏方,意图献于陛下。” 长须男子瞬间露出喜色,作为读书人他对偏方一说向来就是嗤之以鼻的,不过魏忠贤相信这个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机会,如果能借这个偏方事谋划一下,说不定就能把事办成。 当即长须男子问微胖男子是否可以在这上面想想办法,微胖男子告诉长须男子这个办法可以想但难度极大,因为党争的缘故,魏忠贤肯定不会相信他们东林党人,一旦东林党人要给皇帝献偏方什么的,必然会拒绝。 此外,这个事也绝对不能牵涉到他们身上,更不能把东林党卷进去。因为一旦最终出事,他们是逃不了关系,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兄长,我是这样想的,这事可以谋划,却不能直接出头,最好是通过阉党一系献偏方上去。不管之后此事成否,都和伱我毫无关系,您觉得呢?” 长须男子连连点头,觉得微胖男子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机会,可怎么利用这个机会,又怎么能通过阉党一脉把这个事做成却不容易,当即两人仔细商量了起来,你一句我一言,直到深夜依旧还在热烈讨论。 第四百零一章 灵露饮 魏忠贤在客氏那边得了主意,开始为天启皇帝找寻能治病的偏方。 这个消息很快通过魏忠贤一党传了出去,阉党中更有不少人献上了偏方,这些偏方林林种种各式各样,有些方子甚至闻所未闻,可魏忠贤听后并找人试了后都觉得不靠谱,再加上方子太多,他也实在很难选择。 转眼就过去了月余时间,天启皇帝的病依旧时好时坏,病情的反复让天启皇帝心情也变得差了许多,时不时就把魏忠贤找去骂上几句,这让魏忠贤很是焦虑。 这一日,兵部左侍郎霍维华突然找到魏忠贤,他告诉魏忠贤自己有一个叫灵露饮的偏方很灵,这玩意听着好听,其实是民间很常见的东西,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米汤。 不过这种米汤喝普通的米汤不一样,需要特殊的器皿来进行蒸煮而成,才能分离出真正的灵露饮。根据传闻,灵露饮具有奇效,而且它的成分都是由粮食而来,丝毫没有任何危险。 魏忠贤不是给天启皇帝求偏方么?这种灵露饮倒可以试试,哪怕治不好也不会有问题。 霍维华和魏忠贤可是老朋友了,霍维华的内弟也是宫中的太监,当初魏忠贤对付王安的时候他内弟站在魏忠贤这边还出了不少力,虽然霍维华不是阉党中坚,可也算是阉党一脉,再加上双方的旧交情,魏忠贤还是比较信任霍维华的。 既然霍维华献上了灵露饮,再加上这玩意怎么看都比其他稀奇古怪的偏方更为可靠,魏忠贤就让霍维华先弄了点来试了试,试下来后的确没有丝毫风险。如此,魏忠贤就按照霍维华的方子先让人打造了专用提炼器皿,随后把此事告诉了天启皇帝,建议天启皇帝可以试试这个方子。 被病魔折磨的苦不堪言的天启皇帝听说居然有这样的一个“仙方”当即就没迟疑,决定尝试一下。魏忠贤让太医院的太医帮忙提取了一份灵露饮,然后亲自端给了天启皇帝。 见了碗了看起来带着乳白色,香气扑鼻的灵露饮,天启皇帝用勺子送了些入口,一尝之下瞬间眉头舒展,露出了笑容。 这灵露饮喝起来着实不错,带着浓浓的米香还有甘甜的味道,比太医院的那些破药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而且久病之下,天启皇帝的胃口不怎么好,喝这玩意反而让他很是开胃,几口下去就把一碗灵露饮给喝了个干干净净,喝完后还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皇爷,感觉如何?”魏忠贤见天启皇帝喝完急忙问道。 “味道不错,给朕再来一碗。”天启皇帝笑呵呵地说道。 “皇爷,仙药虽好,可毕竟也是药,您可不能随意多喝,按医嘱一日三顿,既不能少也不能过才是。”魏忠贤忍不住劝了一句。 “如此,好吧。”天启皇帝想了想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要,反正下一顿用不了几个时辰,既然仙药也是药,该听的还是要听,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是懂的。 当天,天启皇帝中午、晚上各用了一次灵露饮,也不知道这灵露饮是真有奇效还是怎么回事,反正当晚天启皇帝难得睡了一个踏实觉,一夜无梦,连平日止不住的咳嗽都没两次,第二天醒来,感觉精神格外的好,仿佛折磨多日的病一夜功夫就完全好了。 这让天启皇帝大为高兴,不仅夸赞了魏忠贤,更记住了献上灵露饮的霍维华,琢磨着找机会升霍维华的官,这样为君父用心的官员必须好好提拔才是。 身体好转的天启皇帝难得又拿起了木匠工具,自生病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做木匠活呢。 一个时辰的木匠活做下来,天启皇帝觉得全身舒坦,再喝了一碗灵露饮后,天启皇帝高兴之余还特意赏了魏忠贤等人也尝一碗,众人拜谢天启皇帝,陪着天启皇帝都喝了起来,还别说,这么一喝真是不错,这灵露饮的味道实在是好,甘甜爽口,还有浓浓的米香,真是上好的饮品啊! 可惜的是,天启皇帝根本就不知道他喝的这玩意虽然没有问题,但自从喝了灵露饮后他的生命就要进入倒计时了。 灵露饮其实就是一种米汤,喝米汤肯定是治不好病的,但也不会对身体有所损伤,而且霍维华献这个玩意也从来没有想要谋害皇帝的想法,他只是打算拍皇帝的马屁罢了。 灵露饮这东西霍维华也是通过家里的管家得知的,为了安全起见霍维华在献上的时候还亲自喝过,确保没问题后才通过魏忠贤献给了天启皇帝。 可霍维华却不知道,更没仔细打听过他的管家究竟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个偏方,更重要的事灵露饮和普通米汤最大的区别在一点,就是它需要特殊的金属器皿来煮制并且分离,而恰恰就是因为这个,才是导致灵露饮最大问题所在。 假如只是普通的金属器皿就算了,可偏偏太医院帮忙熬制的灵露饮的器皿中含有一个不同的金属,这个金属就是铅。除去铅外,还有其他一些“重金属”这些玩意对人体有极大的伤害,少量的摄入不会有太大问题,可长期大量的摄入就不一样了,在重金属的损伤下,人会产生重金属中毒症状,从而越来越虚弱,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此外,铅等重金属玩意在分解融入米汤后,喝起来的确会有一股甜味,这也是灵露饮带着和普通米汤不一样的甘甜味的缘故。至于天启皇帝为什么会喝了灵露饮后身体情况好转?其实也很简单,这是因为太医院在当时用了正确的药方,仅仅两剂之下就让天启皇帝原本的病治好了大半。 既然病好了大半,那么咳嗽什么的自然就减轻了许多,这其实和灵露饮根本就没任何关系。可天启皇帝却不清楚啊,他还以为是因为喝了灵露饮才让自己身体好转的,下意识就把功劳放到了灵露饮上,再加上灵露饮的确好喝,就算不当药当饮料喝也是非常不错的,这样天启皇帝没多久就养成了每日三顿都要喝灵露饮的习惯,可他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他这个举动,使得自己身体中的重金属不断堆积,最终无法挽回。 等消息传来,长须男子和微胖男子对视一笑,这一下他们的心里终于放心了下来。天启皇帝和魏忠贤都在不知不觉之中中了他们的计,就算到时候最终皇帝出事,这个事也和他们无关,有问题的只是霍维华和魏忠贤,关他们屁事,这些手尾早就打扫的干干净净了。 从时间上推算,天启皇帝现在的恢复健康是很短暂的,用不了多久他的病情就会急剧恶化。和之前的病不一样,之前的病只是拖延,暂时要不了性命。而且如果有名医大胆用药,天启皇帝的病还是能治好的,可现在不同了,金石之毒深入骨髓,是无法医治的,到时候就算是有大罗金仙的金丹,也挽回不了皇帝的性命。 只要天启皇帝一死那么魏忠贤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到时候气焰嚣张的阉党就和无根之萍一般再也没如今的权势。东林党翻身的日子就到了,悬在他们头上的剑也就没了,一切危险不再存在。 不过要做到这点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下一个皇帝的人选。 天启皇帝有过三个儿子,但这三个皇子都没养活,其中嫡长子还是一个死胎。 一旦皇帝大行,那么帝国需要继承人,天启皇帝无子,按照法理只能兄终弟及。而天启皇帝还活着的兄弟只有一人,那就是年仅十六岁的信王朱由检,那么能继承帝位的恐怕就是这位信王殿下了。 信王在朝中的存在感不强,虽然天启皇帝对这个异母兄弟的感情不错,登基后不仅封了他为信王,还在京师给弟弟建了信王府。 按理说,信王如今已十六岁了,从年龄来看应该前往封地。大明的藩王除皇子留京外,其他十四岁就要就藩,可偏偏信王十六都没就藩,足以看出天启皇帝对这个弟弟的优待。 作为皇弟的信王朱由检平日里很少出王府,哪怕天启皇帝优待自己这个弟弟,可大明对藩王的控制也是极为严格的,再加上朝堂上还有魏忠贤盯着,信王在王府更是深居简出,很少在外抛头露面,更不用说和外人接触了。 既然眼下已到了这地步,长须男子和微胖男子不得不考虑下一位皇帝的人选。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一旦天启皇帝驾崩,信王朱由检就是帝国的接班人,现在正是他们私下接触朱由检,对朱由检施加影响的最好机会,更重要的是要想办法灌输给朱由检太监不可靠,阉党都是祸国殃民之辈,东林党才是真正的国士思想,只有这样等朱由检继位后,才会听从他们东林党的安排出手针对魏忠贤,从而一举把阉党彻底打翻,让东林党卷土重来。 不过他们都是外臣,要接触信王朱由检是非常困难呢,再加上信王朱由检一直表现的小心翼翼,从不逾越,更不可能光明正大和信王朱由检有所来往。 想来想去,长须男子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张嫣,如果通过皇后张嫣对信王朱由检施加影响,让他的政治态度亲近东林党再好不过,而且皇后张嫣和其父太康伯张国纪早就和他们是一路人了,当场要不是他们帮忙后面的谋划也不会如此顺利,现在提前扶持信王朱由检,并向信王灌输这些理念,让皇后张嫣出马最合适不过。 第四百零二章 草原命运 蒙古,草原。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草原勃勃生机。 腾格尔部已是土默特草原仅次于卜石兔的大部落了,这几年在朱慎锥的手中,腾格尔部实力扩张很快,不仅从大明那边得到了大量物资,还通过双边贸易的机会拉拢了不少其他部落,更重要的是因为腾格尔部的兴盛和其他日子过的艰难的部落形成了极大对比,连续三年中都有不少小部落因为过不下去主动投靠了腾格尔部,使得部落的人丁也壮大了许多。 此外,腾格尔部还通过战争和其他手段吞并了几个部落,近一步增强了部落的规模。和之前阿失帖木儿掌控部落时相比,在经历过内乱的腾格尔部非但没有削弱实力,反而比之前更强。 骑着马儿,在草原上奔驰,迎面的劲风让朱慎锥感到无比畅快。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朱慎锥这才放缓了速度,骏马渐渐停了下来。 坐在马背上,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看着草原上已经透出的点点绿色,朱慎锥翻身下马,取下马背上的水馕喝了口水。 “主子,该回去了。”身后不远处,王海紧跟着朱慎锥,见他止步也翻身下马跟了过来,开口轻声提醒道。 在他们后面百步的距离,还有十几个蒙古骑士分散警戒,这些都是部落骑术最好也是最能征善战的勇士,这些人都是朱慎锥在蒙古的亲卫,王海是他们的头领,只要朱慎锥在蒙古,他们都会在一旁守护。 “多美的景色啊!”朱慎锥没有回答王海的话,眺望着远方,情不自禁吟诗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草原的宽阔就和海洋一样,没有亲身到过的人是无法感受的,只有身临其境才能领悟这句诗中的意思。 王海嘴角微微一笑,这才刚刚入春呢,天气还是有些凉,草原上的草也才发出绿芽。经历了一个冬季,青草还没长起来,哪里来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色?至于天苍苍野茫茫倒有些贴切,不过从小在草原长大的王海早就习惯了这些,已见惯不怪了。 “怎么?你觉得不是?”回头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的王海,朱慎锥问。 王海连忙正色摇头:“主子说的自然是对的,不过奴才觉得等再过几个月,这草真正长高了,或许才有主子感慨的景色。” “哈哈哈!”朱慎锥顿时大乐,伸手拍了拍王海的肩膀:“诗人的感悟你不懂,诗人写诗不仅是写实,更重要的是想象力,这个你不行,我也不行,充其量就是拾人牙慧罢了。” 王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似乎觉得刚才不应该那么说,可接下来朱慎锥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王海,还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么?” “当然记得,当年要不是主子收留奴才,奴才恐怕早就不在了……。” 摆摆手,朱慎锥笑道:“这些就不用说了,不过我记得当初问伱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你叫达里,我问你达里是什么意思,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 “回主子,奴才当初说这个名字是奴才给自己起的,因为奴才无父无母,从小就生活在乞儿海子附近,而达里在蒙语里的意思是就大海的意思,所以奴才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王海回忆着说道,神色中带着感激,就和他刚才说的那样,当初要不是朱慎锥收留了他,并且把他带回大明,也许王海早就和其他奴隶一样尸骨无存了。 草原是残酷的,尤其是像王海这样的奴隶,他们的生命更是短暂的,一个小小的意外或者突发状况就会夺走生命。 王海很清楚这点,在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的身份,更想不到自己会有如今的地位。虽然他一直以奴才自居,称朱慎锥为主子,可在腾格尔部谁都知道王海实际掌握的权利甚至比布日固德还强几分,甚至在朱慎锥回到大明的时候,部落的军事力量都是以王海代持的,就连部落的台吉腾格尔见了王海也要称一声叔叔。 这一切都来自于朱慎锥,正是因为朱慎锥才给王海的人生发生了重大改变,才让他拥有了现在以前想都无法想象的一切。 “我还记得你当时告诉我,你最大的愿望是看一看海。” 王海默默点头,眼神中带着憧憬:“是的主子,奴才从来没见过海,虽然奴才叫达里,主子您也给奴才起了个汉名叫王海,但奴才从小到大只见过草原上的海子,可一直听人说真正的大海和宽阔的草原一样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根本不是小小海子能比的。” “现在还有这个想法么?” “当然,假如有机会的话。”王海憨笑着点头。 “放心,终究有一日我会带你去看看大海。”朱慎锥伸手朝着东方指去:“此去三千里就是大海,等你亲眼见过大海的宽阔壮观,或许就能明白我刚才的感慨。” 顿了顿,朱慎锥又朝西方一指:“往西万里同样也是大海,当年蒙古人的英雄拔都西征就去过那边,等我们看完东方的大海,就一起去西方瞧瞧,比较一下两边的大海是否一样,又有什么区别,如何?” 朱慎锥的话虽然平淡,可在王海听来却令人心潮澎湃,他毫不迟疑点头就道:“一切遵循主子的,主子让我去哪里奴才就去哪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奴才为主子先驱!” “好!”朱慎锥满意地点点头,王海的回答带着一股豪气,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的目光再一次向远方望去,仿佛在眺望着什么,片刻朱慎锥一言不发,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对王海道:“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驾的一声,一夹马腹,身下的骏马开始提速,王海和来之前一样骑马跟在其后,一行人朝着营地方向奔驰……。 “你真的决定了?”营地的大帐,塔娜轻声问着朱慎锥。 朱慎锥回来后就找到塔娜,告诉了他自己的决定,听完后塔娜忍不住追问。 缓缓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朱慎锥说道:“这个事对我们来说没有太多的选择,而且坐视不理也逃不过最终的战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既然要打,早晚都是打,何必让人牵着鼻子走呢?” 塔娜默默点头,却没说什么。朱慎锥看了她一眼,反问:“怎么?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说什么?”塔娜笑笑道:“你我夫妻本就是一体的,你的决定自然也是我的决定,你说的对,战争我们避免不了,早晚都是要打,一味的退让只能让部落面临被吞并的危险,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主动呢?也许还有一线机会。” 握住塔娜的手,朱慎锥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心,神色中带着笑容和疼爱。 塔娜是一个极聪明的女子,尤其是经历过之前部落内乱后,这几年塔娜已很快成长了起来。作为朱慎锥的妻子,腾格尔的母亲,塔娜是部落名副其实的阿力亚,在部落的威望不亚于朱慎锥,更因为她的身份所至,比起还没成人的腾格尔更甚。 这一次朱慎锥从大明回到草原,是带着心思回来的,作为枕边人的塔娜一眼就看了出来。 询问之下塔娜才知道外部的局势变化让人措手不及,尤其是努尔哈赤死后,后金改为满清,自称为大清皇帝的皇太极雄才大略,远比当年的老奴更难对付。 皇太极继位后,三下五除二就稳定了内部,通过一系列手段干掉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大妃,接着又把几个兄弟的兵权给剥夺了,接着在他的拉拢下,使得皇太极彻底稳固了自己的地位和手中权利,在处理完内部的事后,皇太极就把目标盯上了外部。 在暂时无法用军事力量打破明军在辽东的几座坚城情况下,皇太极采取了和大明和谈的策略。但事实上皇太极的和谈是假,麻痹大明才是真,同样还打算通过和谈缓和大明的关系,甚至从大明那边弄到自己急需物资的想法。 稳住大明后,皇太极就开始发动对外战争,这一次战争的方向不是大明,而是蒙古人。 后金在努尔哈赤时期就拉拢并通过联姻获得了科尔沁等部的支持,眼下皇太极盯上了林丹汗,意图联合蒙古各部攻入察哈尔草原,拔掉对满清极有威胁的林丹汗本部。 就在不久前的敖木伦之战中,皇太极以横扫之势把多罗特部打得溃不成军,眼下多罗特部基本已经残了,这个部落差不多已被皇太极给彻底灭了。而这一仗也震动了整个草原,那些原本保持观望状态的其他蒙古各部在这战结果中看到了满清的赫赫武功,同时也让所有人了解到了林丹汗的虚弱。 作为蒙古人的共主,林丹汗居然连满清攻入自己本部草原都拦不住,还让皇太极一战把多罗特部给打残。多罗特部的惨败,同样使得林丹汗在蒙古各部的威望锐减,再加上这一战让察哈尔本部损失惨重,林丹汗这个大汗威严扫地。 一击而中,皇太极没有继续攻击察哈尔本部,反而领兵撤了回去。他这样的举动在其他人看来似乎是要避开林丹汗的锋芒,恐怕林丹汗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可朱慎锥作为旁观者却看得明明白白,他清楚的知道皇太极这么做只是战术上的后撤,并不代表他就放过了林丹汗。 敖木伦之战的第一步目的已经达到,皇太极适当地回撤只是战术上的需求,此外他还抓紧联络其他蒙古各部,着手准备发动下一次战役,而这一次战役将是决定整个察哈尔命运的战役。 第四百零三章 决断 在大明的时候,朱慎锥就断定满清和蒙古即将发生大战,这一场战争皇太极赢的概率不小,一旦察哈尔落到皇太极手里,那么林丹汗必然会西走,而西走的去处只有一个,就是土默特草原。 一旦林丹汗西迁,蒙古本部进入土默特草原后,直接就打破了原本还算平衡的土默特各方势力。 作为蒙古人的大汗,林丹汗必然会以土默特作为蒙古本部积蓄力量,意图卷土重来,重新夺回察哈尔。 可这样一来,土默特各部又何去何从?按理说土默特各部都是林丹汗的名义属下,应该听从大汗的旨意才对。可自从林丹汗继位大汗以来一直倒行逆施,企图用武力强行统一蒙古各部,再加上林丹汗在信仰上又违背了大多数蒙古人的传统,这就和一个天主教国家中偏偏出了一个新教的国王道理是一样的,信仰的不同和矛盾使得许多部落对林丹汗持有非议,尤其是林丹汗这个人的性格又有极大的缺陷,做事简单粗暴,对内对外又毫无信用,让许多人对林丹汗很是失望。 其他的不说,就拿腾格尔部来讲吧。腾格尔部的前身是阿失帖木儿部,阿失帖木儿在的时候,整个部落对林丹汗的支持力度可不是不小,每一次林丹汗征召阿失帖木儿部无不配合,更出全力帮着林丹汗东征西讨。 可就算这样最终部落也没落到好处,林丹汗北征漠北的时候,为了保全其本部,居然把阿失帖木儿部的几千精兵当成了牺牲品,强行让当时领兵的哈丹巴特尔为自己断后,最终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哈丹巴特尔在漠北战死,尸首至今没有找回。和哈丹巴特尔一起死在漠北的全是部落中最精锐的勇士,只有寥寥无几才历尽艰辛回到了部落,其中就有布日固德。 阿失帖木儿部一片赤城为林丹汗效命,可最终落得什么结果? 部落的继承人哈丹巴特尔死在了大漠,部落的精锐回来的十不存一,就连阿失帖木儿本人也因为这个事离世。阿失帖木儿死后,部落经历了内乱,这时候原本应该主持公道的林丹汗却袖手旁观,坐视内乱发生。 要不是当初朱慎锥碰巧赶回来,快速平定内乱并且扶持塔娜和腾格尔上位的话,恐怕整个部落就全完了。 之后林丹汗虽然册封了腾格尔为万户,承认了他作为部落的台吉,可林丹汗这样做并非出于公道或者愧疚而是在算计腾格尔部。后来腾格尔部和大明展开双边贸易,林丹汗挑动腾格尔部和卜石兔的关系,还以大汗的名义逼迫腾格尔部去打卜石兔,其用意可想而知。 在朱慎锥的谋划下,腾格尔部将计就计,私下和卜石兔达成了协议,又利用之前那场战争消除了内部隐患,顺势吞并了两个部落,实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进一步增强,这让林丹汗很是恼怒。 林丹汗事后虽然没有再向腾格尔部下手,双方依旧保持着看起来和以前差不多的样子,可实际上腾格尔部和林丹汗的裂痕已经存在了,大家只是没有彻底撕破脸罢了。双方心里都清楚,腾格尔部不再是以前的阿失帖木儿部,塔娜夫妻也不是当初的阿失帖木儿父子,假如不是因为距离过远,再加上一直和林丹汗不对付的卜石兔存在缘故,以林丹汗的脾气说不定早就对腾格尔部下手了。 这一次皇太极要和林丹汗大战,一旦林丹汗败亡腾格尔部就会面临极其困难的选择。继续维持和林丹汗的和平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林丹汗要吞并腾格尔部,腾格尔部何去何从? 放弃抵抗,任凭林丹汗把腾格尔部一口吞了,朱慎锥是绝对不愿意的。先不说他为腾格尔部耗费了如此大的心血,几年里苦心经营,这才有今日壮大的部落。 难道这些就给人做了嫁衣么?就算朱慎锥自己肯,林丹汗也绝对不会放过塔娜母子。以林丹汗一向的做派,吞并部落后先给塔娜母子一个虚名,然后再找机会向她们下手是极有可能的,这种事别说林丹汗这样的人了,换一个人也做得出来。在没有自保实力的情况下,一切的承诺都是虚妄,朱慎锥很清楚这点。 经过多日的思考,朱慎锥已经决定做好开战的准备,他必须要为塔娜母子包括整个部落着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林丹汗掌控住土默特草原,更不能让腾格尔部落到林丹汗的手中。 但作为曾经林丹汗的下属,现在又要反抗林丹汗,朱慎锥也需要考虑普通部众的想法,一旦内部反对意见过大也是一个问题,所以这些日子朱慎锥一直在部落摸底,以防不可控的情况发生。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底后,朱慎锥放心了不少。自从上次和卜石兔的战争中清理了内部,腾格尔部已经完全被朱慎锥控制住了,哪怕还有一些对林丹汗有所好感,或者思想传统的部众,但在整体下他们已经没有了改变决策的可能,更造不成什么影响。 这个结果让朱慎锥信心大增,这也是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关键原因。要不然一开打,自己内部就先乱起来,意见不统一还打个屁啊,到时候就是一盘散沙,根本就不用考虑战胜对方的可能。 “卜石兔是只狡猾的狐狸,和他合作还是小心的好。”听完朱慎锥的想法,塔娜好意提醒了一句。 “放心,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猎人手里的弓箭,何况对林丹汗来说,他一旦西走第一时间顾虑的不是我们而是卜石兔,在林丹汗眼里,卜石兔才是他最强大的对手,无论卜石兔愿意还是不愿意,林丹汗首先攻击的就是他。” 塔娜凝神思索了下,点头表示同意。 卜石兔和林丹汗的恩怨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们两人有着深仇大恨,都恨不能对方去死。而且相比腾格尔部落,卜石兔是土默特名义的首领,只有先打服了卜石兔,弄死这个老家伙,进入土默特草原的林丹汗才有可能收复土默特各部。 “那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先打起来,然后我们渔翁得利?”塔娜若有所思问。 朱慎锥笑笑摇头,塔娜的想法不能说不对,坐看卜石兔和林丹汗战争,等到有了结果后腾格尔部再出手的确是个好办法。可问题就算是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是要看情况的,如果腾格尔部强大的能和林丹汗直面抗衡的情况下,那么这个办法不能不说错。 可惜的是,就算现在腾格尔部比之前壮大了不少,可比起林丹汗的军事力量还是差了很远。作为蒙古人的共主,林丹汗最盛时候号称四十万蒙古之主,他的四十万可不是普通的蒙古牧民数量,而是能够控弦上战场的人数。 而现在林丹汗的力量已经不如从前了,随着几个部落背叛并脱离蒙古本部,再加上连续几次战争的失败,林丹汗眼下能调集的军力大约在二十五万左右,最多不超过三十万。 这个数量依旧异常惊人,要知道卜石兔和腾格尔部两部所有部众加起来的数量也没有这么多,至于能抽调出来的战兵就更少了,根本无法和林丹汗抗衡。 当然了,林丹汗现在要面临的是皇太极的进攻,这一仗还没开打,最终打成什么样谁也不清楚。但哪怕林丹汗输了,被赶出察哈尔,他手中的军力也是不是腾格尔部能比的。 没有能直接抗衡的实力,所谓的渔翁得利就是说说罢了。假如真这么干了,就成了被对方各个击破了,朱慎锥可不会傻到这种程度。 所以朱慎锥仔细琢磨过,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是趁卜石兔和林丹汗开战的时候挑选最好的时机加入卜石兔一方,联合卜石兔的力量和林丹汗交手。 如此,腾格尔部才有赢的可能,一旦卜石兔先败,以腾格尔部的力量恐怕不是林丹汗的对手,反而会弄巧成拙。 至于在战争中和卜石兔提前联合,朱慎锥并没有提前沟通的想法。正如塔娜说的那样,卜石兔这个老狐狸也不是省油的灯,上一次战争明明双方私下商议好,可卜石兔临时动了心思就差一点得逞了,要不是朱慎锥早有准备就给对方捡了便宜。 假如提前私下联合,说不定在战场上就给卜石兔直接卖了。朱慎锥可没这么蠢,把主动权交到对方的手里,一旦这么做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 朱慎锥在发动之前绝对不能透露出真正的目的所在,甚至为了避免林丹汗先来对付腾格尔部,腾格尔部还要表示出之前一样的态度,做出一副支持林丹汗的姿态,这样才能真正麻痹双方。 这些说起来简单,但要做到却不容易,接下来还需要详细的计划和安排,当即朱慎锥就和塔娜细谈了起来,夫妻两人聊了整整一夜未眠,直到天亮才结束商讨,拿出了一个初步的方案。 第四百零四章 准备 部落一切依旧如故,普通的牧民和平日一样生活,随着天气的暖和,青草丰盛,牛羊也渐渐肥壮了起来,牧民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在他们看来今年的日子会和去年一样好,腾格尔部的壮大,尤其是在朱慎锥夫妻的领导下,他们的生活远比以前幸福许多。 但和普通牧民相比,朱慎锥夫妻,包括部落中的一些头领却感到了急迫感,草原明明阳光明媚,可却气息沉重,仿佛有风雨欲来。 在做下决定后,朱慎锥和塔娜确定了方案,就开始着手进行布置,准备战争爆发前的准备。 这布置不仅是在部落内部,就连大明那边也是一样。这一仗关系到腾格尔的存亡,朱慎锥是绝对不能输的,他必须要做好万千准备。正因为如此,朱慎锥把在大明的新军分批进行调动,利用商贸的方式不断把人和军械运到了草原。 到五月的时候,除去赵屋岭剩余的一哨还未练成的新军外,足足两营的新军全部化整为零抵达了部落,随着这些新军的抵达,再加上一起运来的军械,朱慎锥心中底气顿生。 别小看这两营新军,按照朱慎锥对戚家军的编制进行优化,新军一营拥有960人左右,两营就是1920人。 此外再加上一些辅兵,当然这些辅兵直接从部落的牧民中挑选即可,两营总人数达到了2200人左右。 区区2200人,对于动辄数万人大战的蒙古部落战争中并不起眼,可别忘了朱慎锥的新军不是普通的部队,这是一支以当初戚家军为模版建立起来的新军,而且其装备比当时戚家军最强盛的时候更胜一筹。 新军不仅有精良的皮甲,还装备了威力更强的火器。虎蹲炮、佛郎机这些也就罢了,仅仅新军中配备近半的新式火枪就不是当初戚家军能比。 当年的戚家军和朱慎锥的新军训练方式一样,战法也没什么区别,可火器的精锐和威力程度却有着不同。在黄药击发和转轮枪先后研制成功,朱慎锥在赵屋岭的工坊这两年里开动马力不断生产,陆续替换了原本使用的火绳枪和鸟铳。 新式火枪不仅使用方便,更重要的是因为气候原因对火器的影响大大减少,只要不是暴雨来袭,普通的风雨根本不会影响火器的使用。而且转轮枪的出现更是一个了不起的发明,相比能发射三次的三眼铳而言,这种被称为梅花枪的转轮枪一次性可以装填五发,持续射击五次,无论准头还是威力比三眼铳强了不少,而且重复装填因为黄药的出现也变得快捷许多,虽然相比后世还是麻烦不少,可在现在的战争中已算非常不错了。 自从练新军以来,朱慎锥在这支军队中投入了巨大的财力和精力。其他的暂且不说,仅仅花在新军上的银子就多的吓死人。 起初还好,毕竟那时候也就不到一哨人,可随着前年朱慎锥决定扩充新军开始,这投入的财力就直线上升,眼下仅仅维持这两营新军一年基础的耗费就起码二十多万两银子,这还没算上新军的军械和装备呢,把这些也算在一起,其耗费还要翻上一番。 亏得朱慎锥之前有些家底,再加上在大明的私盐贸易赚了不少银子,后来又因为双边贸易的开展,通过恒通商行和腾格尔部落各方面获得了巨额财富。 可就算这样,如此巨大的开支也让朱慎锥有些吃不消,无奈之下朱慎锥只能把最初计划的四营新军训练进行修改,先成为两营,然后再训练一哨作为后备,等以后有机会再扩军。 这一切都是财力的缘故,虽说现在的财力还是可以支持,可自从周安民交出了贸易权后,大明和部落的贸易其实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状态,恐怕用不了多久双边贸易就会停止。 在来到草原之前,恒通商行已经开始逐步退出了双边贸易的主导,经营转向票行金融方面,不再把双边贸易作为主要手段。所以双边贸易眼下已经进入尾声,虽然部落这边还在继续,可无论从贸易的数额还是获利来看,早就不如之前了。 此外大量的粮食收购和囤积也需要银子,这件事是马虎不得的,没了粮食,哪怕朱慎锥手里的新军力量再强也无法维持,何况眼下大明各地已有了灾荒的迹象,一旦持续的天灾到来,粮食减产,再想办法购粮就很难了,现在不多囤积些粮食,到时候就没了机会。 除去这两营新军外,部落的蒙古骑兵也做好了准备。 腾格尔部今非昔比,如果要按人丁来抽调兵员,最大限度完全可以组织起一支两万多的骑兵部队。但朱慎锥并不打算这么干,兵贵精不贵多,先不说两万多骑兵良莠不齐,一旦打起来反而会影响整体的战斗力。而且两万多骑兵所需要的后勤是极其庞大的,哪怕蒙古人打仗和汉人打仗有所不同,主要靠掠夺和携带的牛羊作为消耗。 可就算这样,这样庞大的骑兵部队依旧会给后勤带来极大压力,再加上朱慎锥的战术和作战方法和传统的蒙古人又有着不同之处,对于骑兵数量的需求也没有一味要求更多,所以朱慎锥在仔细考虑之后决定挑选出一万左右的精骑,以确保战斗力的强悍和指挥灵活。 随同新军一起倒来的不光有领军的军官们,就连王晋武这小子也跟着来了。 看见王晋武笑呵呵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朱慎锥顿时吃了一惊,这小子不在家陪着老婆孩子怎么跑这来了?自己可没让他来啊,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可当看见站在一旁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陆义生和胡林,还有一脸尴尬笑的李佑时,得!不用多问了,肯定是这几个家伙走了风声,尤其是李佑,这小子可是王晋武的弟子,自回大明后就去了赵屋岭领兵,这两年经常呆在赵屋岭,时不时也会去平顺那边探望一下王晋武,弄不好这一次出发时不小心说漏了嘴,王晋武本就不是安分的主,一听说蒙古那边马上有大战他哪里还能坐得住?自然就跟着跑了过来。 “你小子!”瞪了一眼,朱慎锥开口就要骂,可刚骂了半句王晋武就嬉皮笑脸凑上前:“六哥您放心,家里都安顿好了,你弟妹和侄儿家里有人照顾着呢,不会有事。而且我出来前和我爹说了,我爹也就是您舅舅他老人家也是答应我来的,常言说的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这样的大事我这个当弟弟的能袖手旁观?再说了,我来帮您,对您也是件好事啊!” 这话把朱慎锥说的一愣,他打量着王晋武追问舅舅和弟妹真安排好了?舅舅没有反对? 王晋武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骗他,不信可以写信回去问嘛,再说了这样的大事他怎么敢瞒着呢?而且人都来了,就让他留下吧,自己在家闷了快两年了,这人都要养废了,现在儿子也有了,总得让自己来草原透透气吧? 哭笑不得骂了他两句,朱慎锥无奈也只能把他留下。 正如王晋武说的那样,来都来了,这么远总不能把他再赶回去不是?再说了,现在正是用人之时,虽然新军有提拔起来的军官,可毕竟这些基础军官经验不足,不要忘了他王晋武当初可是亲手练过新军,而且还是带着新军打过好几仗的人。 要论对新军的熟悉和战法的指挥,王晋武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何况王晋武的确是一员猛将,上了战场后凶悍无比,有他在,一旦开战更多了几分把握,所以朱慎锥只能默认了这事。 除去他们之外,担任训练的老军头老金居然也跟着来了。按照老金的说法,朱慎锥要和蒙古人大战怎么能少得了他这个老兵?当年他跟着戚继光戎北时可没少和蒙古人打仗,眼下虽然老了,可心却不老,而且他对蒙古人的战法很是熟悉,有他在,哪怕不能上阵杀敌,帮着参谋一二也是好的。 尤其是老金年龄大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得多久,说不定哪一天一觉下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这几年跟着朱慎锥在赵屋岭练兵,老金他们三人仿佛回到了当年军营中,吃的好喝的好,操练这些新人更是全身舒坦,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不少。而且朱慎锥给了他们优厚的待遇,在老金他们看来实在过于丰厚了,可他们的付出仅仅只是帮助练兵而已,心中有些过不去。 之前老金第一次跟着朱慎锥去了草原,恰好碰上部落内乱,指挥新军打了一仗。可那一仗说实话规模不大,打的有点不过瘾。而现在可不一样了,整整两营的新军拉到部落,接下来肯定就是一场大战恶战,作为一个老兵假如错过了这么一场战争,恐怕到死都会后悔。 要不是楼老二和颜老四身体残疾,实在上不了战场,恐怕他们也会死活跟来。现在老金是代表两个老兄弟作为代表来的,这一仗打完也算了却心愿,无论如何希望朱慎锥看在他们这几年出力的份上答应此事。 看着老金脸上坚毅和决然还带着期盼,朱慎锥实在是没办法说出回绝的话来,无奈之下只能长叹一声,点头答应。 第四百零五章 变动 就在朱慎锥做着准备的时候,皇太极也开始准备向林丹汗动手。 回到沈阳后不久,皇太极就联络了科尔沁、喀喇沁及喀尔喀诸部,其中喀喇沁部在敖木伦之战后对满清大恐,再加上皇太极主动伸出议和的橄榄枝,喀喇沁左思右想最终决定投靠皇太极,背叛林丹汗。 其实也不怪这些部落投靠满清,关键还是这些年林丹汗做的实在太过了。草原上的蒙古部落本就是依附强者的,他们的生存法制就是谁强就听谁的,而林丹汗作为蒙古人的共主,自然尊林丹汗为首,可偏偏林丹汗一直打着武力统一蒙古的想法,让这些部落苦不堪言。 努尔哈赤时,后金军队就时常出兵蒙古,攻击察哈尔左翼的各部。按理说,作为蒙古之主的林丹汗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这些弱小部落,在后金出兵的时候及时救援和对方开战。 可问题在于林丹汗的思路和正常人不一样,这些部落每一次向林丹汗求援,林丹汗嘴上答应的漂亮却没任何实际行动,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算盘,按兵不动坐视这些部落被后金攻击。 等到战争结束,林丹汗又突然出兵,趁火打劫不是吞并那些损失惨重的小部落,就是掠夺他们的牧民牛羊。 堂堂一个大汗居然做这样的事,怎么能让人服气?几回下来,这些部落对林丹汗极度失望,甚至还怨恨之极。再加上后金的武力压迫和怀柔手段双管齐下,努尔哈赤又善于利用联姻来拉拢各部,时间久了,他们自然就投向了后金一方。 敖木伦之战后,多罗特部几乎被灭,林丹汗在战后却依旧无动于衷,这更让许多部落离心离德。 现在有皇太极领头,举旗振臂一呼:“你们的老大林丹汗是个傻X,跟着他只有继续倒霉,还不如跟着老子干,只要跟老子干,金票大大滴,牛羊多多滴,打跑了林丹汗,察哈尔地盘老子一寸都不要,统统分给你们,只要你们认老子当大哥就行,来不来?来的赶紧吆喝一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既然有皇太极来当这个领头大哥,还给了这么丰厚的承诺,谁听了不心动?再说了,在这些蒙古人眼里,后金的信用可比出尔反尔的林丹汗强多了,而且皇太极这个人比努尔哈赤还大方,看起来也更为可靠。 更重要的是皇太极手里的八旗能打啊,就连林丹汗的直属精锐骑兵和八旗对上也是输多胜少,现在继续跟着林丹汗这条快要沉的破船,倒不如一起换乘皇太极这条新船,哪怕最后皇太极的承诺没有全部兑现,只要兑现一半,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一时间,各部落私下都表示了愿意跟着皇太极干的想法,拍着胸脯调转枪头来和自己以前的大哥拼杀,把原来的大哥打跑,抢人抢牛羊抢地盘,吃香的喝的辣好日子就在眼前。 有了这些部落的加入,皇太极拿下察哈尔的把握顿时更大了几分。而这个时候林丹汗还忙着内斗呢。 多罗特部被皇太极打残后,林丹汗手下八个鄂托克中,奈曼和敖汉两部夹在林丹汗和皇太极势力之间摇摆不定,生怕下一次皇太极继续西进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 为此,他们开始私下和皇太极联系,倒不是要背叛林丹汗,而是打着调解皇太极和林丹汗之间矛盾的想法。 在没有经过林丹汗的同意情况下,他们派人去了沈阳见皇太极,提出了蒙古和满清和平的建议,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希望皇太极不要继续对察哈尔用兵,而他们也会劝说林丹汗不再敌视满清,老是打仗死这么多人不好,双方握手言和,开开心心做个好朋友岂不更好? 听了他们这番天真的话,皇太极心中觉得好笑,同时也看明白了奈曼和敖汉两部的顾虑,无非就是担心战火再起,他们两部会第一个卷入其中。 皇太极直接拒绝了和谈的请求,反而提出让奈曼和敖汉加入自己联盟的建议,调转枪头一起去打林丹汗。只要他们点头同意,等赶走林丹汗,皇太极承诺一视同仁,把原本属于林丹汗的察哈尔草原也分给他们部分。 皇太极的回答让他们很是失望,他们并有背叛林丹汗的想法,只是打算在双方中周旋一二。 背叛林丹汗,甚至投靠皇太极,这对于他们来说还从没这个念头,无奈之下只能打道回府另想办法。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就在他们回去的时候,皇太极悄悄就把这些消息散布了出去,而这些散布出去的消息在皇太极的有意安排下很快就传到了林丹汗的耳朵里。 得知奈曼和敖汉两部居然背着自己去找皇太极议和,林丹汗根本不考虑他们的苦衷,更不派人查明实际情况,先入为主就认为他们背叛了自己。 二话不说,林丹汗勃然大怒,直接出兵讨伐奈曼和敖汉,他要用这个方式压服部众,同时杀鸡骇猴给其他摇摆不定的部落颜色看看。 可谁想林丹汗这么干顿时引起了极严重的后果,在得知林丹汗要讨伐自己后,奈曼和敖汉两部全傻眼了,连忙派人去找林丹汗解释,可这时候的林丹汗怒火上头哪里肯听他们的解释?非但不听还直接杀了他们派来的人,直接就把他们逼到了绝境。 无奈,靠自己根本无法应对林丹汗的讨伐,奈曼和敖汉两部只能想办法自保,而自保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找皇太极求救,心一横就带着部众投靠满清。 就这样,在林丹汗的操作下,直接逼的奈曼和敖汉两部脱离了察哈尔蒙古本部,跑到了皇太极那一边。 得知他们来投,皇太极大喜过望,亲自迎接对方,拉着他们的手亲热异常。不仅如此,皇太极还亲自和他们签订盟约,斩鸡头烧黄纸昭告天地盟誓,只要他们跟随自己,他皇太极定不负他们,之前的承诺全部有效,未来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得知奈曼和敖汉两部投靠了皇太极,气得暴跳如雷的林丹汗因为担心打不过皇太极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这个事后果极其严重,察哈尔各部因为这件事人心浮动,为了压下此事,林丹汗加强了对各部的控制,顺手还宰了几个人,意图稳住内部,可他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他的这些操作,更让各部对林丹汗大失所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皇太极三下五除二就同蒙古各部形成了联盟,已经做好了攻打林丹汗的准备。 不过各部的兵马聚集还需要时间,皇太极这边也需要做一些其他安排,但战争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了察哈尔,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 转眼到了七月,因为常用灵露饮的缘故,天启皇帝的身体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 起初,在刚开始饮用的时候天启皇帝的身体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整个人也没了之前的疾病缠绵的样子,无论是脸色还是精神都似乎恢复了平常。 可仅仅一个多月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启皇帝突然又病了,这一次病和上一次完全不同,整个人浮肿,精神乏力,恶心呕吐,还有腹泻的症状。 这些症状分明就是重金属中毒,但太医院的医生们却怎么都查不出是什么病,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启皇帝的病情越发严重。 进入七月时,天启皇帝的健康情况更是糟糕,几乎已经卧床不起,此时的天启皇帝已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流逝,而且多次用药都无效果,这让天启皇帝隐隐察觉恐怕这一关要过不去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天启皇帝很不甘心,他明明年龄不大,平日里身体也很好,可就因为一次落水的缘故最终病重的现在这样程度,难不成他要和当年的武宗一样撒手人寰?走完短暂的一生么? 不甘心!不甘心啊! 自登基以来,他虽贵为天子,可朝政一直都掌握在以东林党为首的文官集团手里,而且因为他们的缘故,使得辽东接连遭受重创,让大明面临内忧外患,建国二百多年的大明朝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为扭转乾坤,天启皇帝无奈只能启用魏忠贤,利用魏忠贤对东林党进行打压,同时从文官集团手中抢夺权利。 魏忠贤干的不错,虽然天启皇帝知道他是一个小人,可这个小人不仅忠心于自己,而且敢打敢拼,在自己的授意下以阉党的名义拉拢了不少人,拿回了大部分权利,同时也把东林党原本嚣张的气焰给打压了下去。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过上一年半载,天启皇帝就能彻底解决朝堂问题,把困扰大明历代君主因为文官集团权利过大而导致君权削弱的问题直接解决掉。到时候,他这个大明皇帝就将是自朱元璋、朱棣之后皇权最盛的君主,彻底掌控住这个帝国。 除去朝堂,还有辽东的战事。天启皇帝先用孙承宗,后用袁崇焕,稳住了辽东局势,并且努尔哈赤这个老奴也死了,这对大明来说是异常鼓舞人心的大事。在天启皇帝看来,只要继续下去,辽东建奴的问题解决也是早晚的事,等到外忧内患彻底排除,随着他的君临天下,大明必然能在自己手里中兴。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现在即将成为泡影。 随着天启皇帝的病重,他已感觉到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了。虽然天启皇帝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可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判断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更无法知晓自己为什么会病重到这样的程度。 作为一个帝王,在担心自己生死的同时,天启皇帝更担心的是帝国的延续,他不能让祖宗传下来的帝国在自己死后就这样垮了,所以对继承人的问题已经在天启皇帝的考虑中了,而且他很清楚,必须尽快做出决定,要不然自己死前没安排好这一切,大明就会陷入混乱,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的。 第四百零六章 天启的安排 按照祖制,天启皇帝其实没多少选择。 因为天启皇帝并没有留下儿子,他的三个皇子一个是死胎,两个夭折,而两个女儿也是一样,早就在天启三年和天启四年分别夭折。 没有留下子嗣,天启皇帝唯一的选择只有自己的弟弟——信王朱由检。虽然朱由检和天启皇帝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两人的感情不错,对于这个唯一的弟弟天启皇帝还是很照顾的。 他当年登基的时候朱由检只是一个不足九岁的娃娃,眼下也只是刚刚十六岁的少年。 朱由检性格谨慎少年老成,封为信王后在王府深居简出,基本不同外人来往,这让天启皇帝对自己这个弟弟很是放心。 原本天启皇帝是打算等弟弟再大些,或者自己再有儿子,等皇子健康长几岁后再考虑让弟弟就藩的。可没想到,现在面临这样的情况,天启皇帝要安排自己的身后事,关于继承人的问题,他就想到了弟弟朱由检。 当年自己登基的时候和弟弟的年龄差不多,没想现在弟弟朱由检要和自己当年一样坐上皇帝的宝座,成为大明下一任君主。 在确定继承人之后,天启皇帝就开始着手安排起来,他先是写好了继位遗诏,却没有先见朱由检,而是静静等待最后的日子到来。 八月十二日,天启皇帝感觉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在乾清宫见了内阁诸位阁老和科道官员,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大臣们说魏忠贤和王体乾(司礼监掌印)对自己忠心耿耿,能托付国家大事,以后内阁有事多和他们商议,尤其是魏忠贤,更要帮着国家挑起重担来。 之后,天启皇帝下旨,加封魏忠贤的侄儿魏良卿为肃宁侯,以示恩宠。 下完旨,天启皇帝挥手让众人退下,很快大家就离开了乾清宫,但唯独把魏忠贤一人留了下来。 “魏伴伴……。”躺在榻上,天启皇帝有气无力道。 “皇……皇爷……奴婢在……。”魏忠贤跪地膝行来到天启皇帝身边,见天启皇帝微微抬手,他急忙握住天启皇帝手,脸上老泪纵横。 “哭……哭什么!”天启皇帝不悦道:“朕还没死呢,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一把年纪如同女子一般,收起你的眼泪!” “奴婢……奴婢知道了……。”魏忠贤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下脸,可眼中的泪水依旧抑制不住的往下流淌。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天启皇帝就病重成这样了,看着天启皇帝现在的模样,魏忠贤心里难受的和刀搅一般。 别看魏忠贤在朝堂上气焰嚣张,是大明当仁不让的第二人,手的权势达到了当太监的顶峰,在外更有九千九百岁的称号。可是对于天启皇帝,魏忠贤的忠心却是实实在在的,作为一个中年净身入宫,在宫里苦熬了数十年,一步步走到今日地位和享受荣华富贵的魏忠贤来说,天启皇帝不仅是他的主子,更是自己的恩人。 而且无子的他,早就把天启皇帝看成自己的孩子了,如果可能的话,魏忠贤甚至愿意让自己的性命来替换天启皇帝,替天启皇帝承受如今的病痛,换得天启皇帝的康复。 可惜的是这一切都只是想想罢了,魏忠贤清醒的知道自己这个主子时日恐怕不多了,今日召见阁臣已是在交代后事,想到这,魏忠贤心中根本抑制不住浓浓的悲伤。 “这些年,你……你做的不错。”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天启皇帝对魏忠贤轻声道:“外人如何说伱,又如何评价,朕心里都明白,为了朕,你受委屈了……。” “皇爷……!”听到这话,魏忠贤不住磕头,刚止住的泪水又情不自禁落额下来,一个奴婢能有主子这样的评价,魏忠贤觉得就算自己现在去死也是值得了。 “不必如此,你当得起朕此言。”天启皇帝紧握了下魏忠贤的手说道,魏忠贤用力点头,静静听着天启皇帝继续说。 天启皇帝说道:“朕时日无多了,朕未能留下子嗣,无人继承大统,按祖制,等朕走后,当由信王继位。但信王年幼,少不经事,贸然坐上这个位置,是否能当好这个皇帝,朕心中实是担忧。” “朕如今一闭眼,还记得当年初登大位时的情景,皇权交替,隐患甚多,当年朕就是因为内无可信之人,又外无强援,无奈只能被东林一党当成提线木偶。而今不同往日,你是朕最信任的人,自当替朕安排好一切,扶信王登基,等信王登基后更需待信王如朕,虚心教导协助信王稳定朝政才是……。” “奴婢明白,奴婢对天发誓,奴婢定不负皇爷所托,保住信王殿下继承大统,稳住朝政!如有人阻拦,或对信王殿下不利,奴婢拼了这条老命都要护住信王殿下!”魏忠贤想都不想一口就答应下来,在魏忠贤的心里,天启皇帝就是他的天,别说这样的事了,哪怕天启皇帝让他现在去死,他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听着魏忠贤这番回答,天启皇帝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又握了下魏忠贤的手,柔声道:“朕会交代信王善待于你,只要你不负朕之托,朕当也不负于你。今日给你侄儿肃宁侯之爵,也是朕的态度,如此尽管放心就是。” “皇爷如此厚待奴婢,奴婢粉身碎骨也难报啊!”魏忠贤忍不住又哭出了声,其实刚才天启皇帝突然下旨封魏良卿为肃宁侯时,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天启皇帝为了安抚魏忠贤做的提前安排。 大明勋贵与国同休,这是朱元璋就定下的规矩,等到靖难之后,成祖朱棣封赏了一批靖难勋贵,这些勋贵爵位代传至今,虽土木堡之变后勋贵手里的实权已不如从前,眼下大明已是文官集团当政,可勋贵在大明的特殊身份依旧还在。 如此封赏魏良卿,天启皇帝就是告诉所有人他对魏忠贤的信任,只要魏忠贤不负于他,不做出叛乱之事,凭借勋贵的身份魏家就能与国同休。大明在,勋贵就在,魏家荣华富贵就能保证,魏忠贤是太监无子,魏良卿作为他的侄儿封赏于他,更表明了这个态度。 病重的天启皇帝身体情况已经到了很差的程度,今天先见了阁臣,又和魏忠贤交代了这么一番话,精神已经很差了。说完这些后,他沉沉就睡了过去,抬头见天启皇帝已合上了眼,魏忠贤凝神看了皇帝片刻,恭恭敬敬磕头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起身后,魏忠贤擦拭了下眼泪,这才轻声退出了寝室。到了外面,招来守护的小太监,魏忠贤严厉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好生照看着天启皇帝,同时也询问了值守太医的情况,等安排完这些,魏忠贤这才离开了乾清宫。 一刻钟后,魏忠贤来到位于内阁那边的一处院子,这里是内阁和司礼监办公的场所,虽然靠近宫内,却不属于内宫范围,但又离的内宫近,来往很是便利。 “爹!” 魏忠贤迈步走进院子,几步就来到厢房,正坐着说话的两人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魏忠贤来了,急忙起身并行礼。 “坐吧。”魏忠贤摆摆手,径直上前坐在正位,那两人等魏忠贤入座后才分别在左右手坐下。 这两人分别是崔呈秀和田尔耕,一个是五虎之首,一个是五彪之首,一文一武是魏忠贤的左膀右臂,都是魏忠贤的干儿子,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天启皇帝病重,这事所有人都知道,随着天启皇帝的病情恶化,朝廷官员人心浮动,阉党一系同样也是如此,尤其是崔呈秀和田尔耕心里很清楚,他们的权利和富贵来自于魏忠贤,而魏忠贤的权势来自于天启皇帝,一旦天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必然会对他们有极大的影响。 今日,天启皇帝突然在乾清宫召见阁臣,崔呈秀和田尔耕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之前的事他们已经知晓了,不过召见完毕后天启皇帝特意把魏忠贤留了下来,他们两人也没马上回衙门,而是在这里找了个地方等着魏忠贤来,这一等就是好长时间,现在魏忠贤终于来了,看着魏忠贤的脸色有些不好,两人心中也有几分忐忑。 “爹,皇上他……?”田尔耕见魏忠贤坐着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唉……。”魏忠贤轻叹一声:“皇爷的情况不好,恐怕大限就在近日了……。” “真是如此?难道无法救治了?”田尔耕大惊,虽然他有预料,可这话从魏忠贤口中说出依旧让他心神不定,忍不住追问。 摇摇头,魏忠贤告诉他们天启皇帝的病已入膏肓,非药石能治,太医院没有任何把握,眼下只能靠着补药吊着一口气,现在天启皇帝的日子不多了,随时随地恐怕就会撒手而去。 “爹,今日皇上留爹说话,是否交代了大统继位之事?”相比田尔耕,崔呈秀却要沉稳的多,当即开口询问关键。 眼下天启皇帝时日不多,那么接下来最大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继承人的问题。 魏忠贤点点头。 崔呈秀急忙追问:“皇上的意思是传位信王?” “这是自然,信王乃皇爷亲弟,皇爷无子,按祖制当兄终弟及。”魏忠贤理所当然回答道。 崔呈秀听后皱起眉头,一时间脸上露出忧虑之色。 第四百零七章 胆大包天 “老崔?”田尔耕察觉到了崔呈秀的变化,目光朝着他望去。 崔呈秀微微摇头,苦笑道:“信王继位按祖制理所当然,但信王此人你我从未打过交道,这些年信王在王府深居简出,从不见外臣,更未有听说同谁亲近,就不知信王此人究竟是何性情,继位后又如何待我等。” “这个不必担忧。”魏忠贤开口道:“信王年幼但少年老成,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些年他在王府深居简出,也是为了避免同外臣有交往惹火上身,年轻人不骄不躁,能做到这点算是不错的了。” “此外,今日皇帝向咱家做了交代,皇爷承诺只要咱家力保信王登基,稳固朝政,信王必善待我等。” 说着,魏忠贤又把天启皇帝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讲了讲,听完了魏忠贤的讲述后,崔呈秀和田尔耕的确安心了不少,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崔呈秀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毕竟天启皇帝是天启皇帝,信王是信王,虽是亲兄弟,可毕竟是两个人。 天启皇帝活着,这些承诺自然有效,可一旦天启皇帝大行了,新皇是否真的遵守承诺就两说了。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没和信王打过交道,也不了解信王为人,这才是关键。 崔呈秀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信王能看在天启皇帝的份上遵守承诺,只要信王不乱来,他们这些人自然会按照天启皇帝的意思扶信王继位,帮着信王稳固朝政,平稳过度权利。 可惜了,天启皇帝没有子嗣,假如有子嗣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就算天启皇帝留下一个吃奶的小娃娃也好啊,如果有个皇子在,这继位哪里论得到信王?到时候年幼的皇子继位,这朝堂上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这倒不是没有办法。”田尔耕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一出魏忠贤和崔呈秀下意识全朝他望去,只见田尔耕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皇上打算让信王继位,无非就是没有皇嗣,可如果有皇嗣的话自然就不同了。” “皇嗣?哪来的皇嗣?”魏忠贤一时间没想到其他,下意识反问。 天启皇帝的后宫情况别人不知道他魏忠贤还能不清楚?自从天启皇帝三个皇子都没养活后,天启皇帝的后宫就再也没人怀孕。本来这个事不急,因为天启皇帝年龄不大,这身体又一直不错,可偏偏王恭厂大爆炸后没多久天启皇帝因为落水就生了病,生病后的天启皇帝就没怎么去过后宫,更没让嫔妃坏上子嗣。 现在天启皇帝已经病重,更不可能有皇嗣了,这田尔耕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田尔耕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出了他的主意,他告诉魏忠贤和崔呈秀,要皇嗣说简单也简单,说容易也容易,无非就是一个娃娃罢了。 反正宫中上下都是魏忠贤的人,魏忠贤一手掌握着宫中诸事,趁现在天启皇帝病重的机会从民间找几个怀孕待产的妇女,悄悄接进宫中,只要这几日生下男孩,李代桃僵之下这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了么?等天启皇帝一驾崩,扶持这个“皇子”登基,岂不比信王来得好? 这话一出,两人大惊,谁都没想到田尔耕这家伙居然如此大胆,这样的事都能想得出来。 弄几个民间待产妇女入宫,以其子冒充皇嗣?这……这简直就是胆大包天,这样的事要是走漏消息夷九族都不为过。 一直以来,大家只知道田尔耕这家伙手段毒辣,做事毫无顾忌,自从成为锦衣卫指挥使后,死在田尔耕手里的东林党人不计其数。可谁能知道田尔耕居然大胆到连皇嗣都敢冒充的地步?这种事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你疯了?”崔呈秀瞪大眼睛:“这等事可是能做的?先不说能不能做成,就算成了,这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消息传出去不仅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家人也将万劫不复!” “这有什么。”田尔耕满不在乎道:“只要做的隐秘就是了,这后宫都在爹的掌控之中,送几个妇人进宫不是轻而易举的?再说了,外臣哪里知道后宫的事?伱不说我不说,爹自然也不会说,等孩子生下来后,就以皇上之子继承大统,有爹为证,谁能反驳?” “至于那些当事人就更好办了,别忘了东厂在爹手里,区区我又掌着锦衣卫,灭几个口就和捏死几个蚂蚁似容易,到时候死无对证,一切不就成了?” “哪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崔呈秀摇头反对:“杀几个人,灭几个口,你就以为这就完事了?这后宫虽然爹掌控,可爹也做不到一手遮天。其他的不说,就说皇后和后宫的妃子,这怀了皇子这样的大事如有她们早就知道,而现在之前毫无消息,突然就诞下皇子,谁都明白其中必然有蹊跷,你能瞒得住?” “简单!”田尔耕笑呵呵道:“等皇上驾崩,这些女人又能翻得出什么风浪?到时候选其中一人,对外宣传皇子生母只是一个普通宫人,生下皇子后难产而死,选个听话的嫔妃就说先皇临终指定其为养母,我等尊其为太后,有此安排,自然会帮忙遮掩。” “至于其他人就更容易了,深宫之中看管几个女人绝对不在话下,找些自己人严加看守,避免她们同外界接触,哪里能传出消息去?” “可是皇后呢?你可别忘了普通嫔妃也就罢了,皇后你能看管得住?” “皇后……。”田尔耕摸摸下巴,眼珠子一转露出狰狞之色:“如皇后知趣也就罢了,可同尊为皇太后赡养后宫,假如皇后不肯,哼哼,先皇驾崩皇后伤心过度随先皇而去的例子又不是没有,老崔,你说呢?” 崔呈秀被田尔耕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田尔耕实在是胆子太大了,不仅提出了李代桃僵的主意,还打着要灭皇后口的想法。不过惊愕之余,崔呈秀不由得也有些动心,正如田尔耕说的那样,让信王继位倒不如扶一个吃奶的娃娃当皇帝更为可靠,如果这事能成,到时候小皇帝登基后,所有大权还是依旧掌控在魏忠贤的手里,他们作为魏忠贤的干儿子,依旧能享受这权势和荣华富贵。 就算等以后小皇帝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成年后亲政也是十几年后的事了。 他们这些人的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魏忠贤更是年近六旬的老人,崔呈秀也小不了几岁,十几年后早就过了古稀,到时候是否还活着都两说呢。 再者,十几年后事谁又能说得清楚?这也实在太遥远,以后的事以后再想也不迟,眼下先过现在的关,这才是实在的。 “爹,此事您看……?”想到这,崔呈秀忍不住朝魏忠贤望去,试探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可!”魏忠贤摇头反对,他觉得这个事如果做了实在是对不起天启皇帝。 在魏忠贤心里,天启皇帝的地位是和别人不同的,他既是魏忠贤的主子,同样魏忠贤也把天启皇帝当自己的孩子和亲人看待。不管外人怎么看他魏忠贤,可他魏忠贤对天启皇帝的忠心是实实在在的,他绝对不愿意一个外来的野种冒充天启皇帝的子嗣从而登上皇位。 的确如田尔耕说的那样,这个事真要办以他们的手段轻而易举,根本就没什么难度。至于皇后也是一样,掌控大内的魏忠贤要无声无息弄死皇后根本不用他出手,只要一个眼神就有人帮着去做。 但这么做了能对得起天启皇帝么?魏忠贤已经老了,他知道自己最多也就活个十来年,等到死后到了那边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天启皇帝呢?到时候天启皇帝问他这个皇子是怎么回事,他魏忠贤又怎么回答? 魏忠贤是市井出身,虽然当过地痞混混,可魏忠贤骨子里却有着一股讲义气的个性。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谁得罪了他,他魏忠贤也一样会以牙还牙。 所谓负心多是读书人,仗义每多屠狗辈。他魏忠贤再不堪,也不会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事来。何况天启皇帝已经和他说的明明白白,交代的清清楚楚。等天启皇帝一驾崩,继承大统的就是信王朱由检,而他魏忠贤只要按照天启皇帝的交代去做,好好扶持信王登基坐稳位置,依旧能保全现在的富贵和权势。 一个是已知的,有承诺的结果。一个是未知的,具有极大风险并且愧对先皇的手段。魏忠贤怎么选择还用得着说么?再说了,无论是谁登基,要想掌控朝政,拿到真正的皇权,根本离不开他魏忠贤,这些年魏忠贤的阉党已遍布朝野,哪里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就此,魏忠贤想也不想就否决了田尔耕的建议,坚决表示反对。见魏忠贤如此态度,田尔耕还想开口再劝,可魏忠贤根本不听他的劝说,两眼圆睁就说了一句如果再打这个主意,他就和田尔耕断绝父子关系,以后田尔耕就再也不要喊自己爹了。 第四百零八章 信王 魏忠贤的坚持最终没能让田尔耕的想法得逞,虽然田尔耕觉得魏忠贤太过相信天启皇帝的承诺,把未来全部寄托在一个不怎么了解的信王身上实在有些不妥,可魏忠贤坚决的态度也让田尔耕无能为力。 虽然田尔耕是锦衣卫指挥使,可他却自己根本做不了这个事。找几个民间待产妇女不难,可要把这些人送进宫去,然后再以生下的孩子充作皇嗣,并且封锁宫内消息,这种事也只有魏忠贤有这个本事。 魏忠贤不答应,谁都无法做成。何况崔呈秀也对这个计划表示反对。在魏忠贤的诸子中,崔呈秀的地位极高,要论在魏忠贤心中的重要性还胜过田尔耕,这样一来就更不可能做到了。 既然天启皇帝已有安排,魏忠贤也已决定按照天启皇帝的安排去做,他一方面交代手下党羽稳定朝政,避免动荡。另一方面关注天启皇帝的病情,向上苍祈祷天启皇帝的病能够好转。 此外,魏忠贤还派人去了信王府,向信王朱由校释放善意,毕竟天启皇帝已有传位信王的决定,一旦天启皇帝驾崩,那么信王就是魏忠贤以后的主子,他这个天启皇帝手下最忠心的奴才怎么都得和未来的主子拉近关系,亲近一二。 “公公您慢走……。” 信王府,信王朱由检身边的太监王承恩笑呵呵地把一位太监送出王府,这个太监是魏忠贤的手下,今日是来信王府给信王送礼物的,同时也是来探视信王殿下。 虽然王承恩和对方的品级一样,但两人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要知道对方可是宫里的太监,手上掌着实权,而他王承恩却是信王府的太监,王爷身边的太监通常都是边缘人物,一般来说从宫中去了王府,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王公公,魏公让兄弟带句话给王公公,这几日千万不要让信王殿下外出,耐心在王府住着,如有消息,魏公会派人来传殿下,切记切记!”上轿之前,那太监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对王承恩轻声叮嘱了一句。 王承恩连连点头,说了一声自己知道了,必然会按照魏忠贤的交代去做,看管好信王。 见此,对方这才彻底放心,转身上了轿子,等轿子渐渐远去后,王承恩脸上挂着的笑容这才收敛起来,随后他直接就回了信王府,交代下人关上大门,闭门谢客,接着就急急去了后院。 后院里,信王朱由检正等着王承恩。 朱由检的容貌和哥哥天启皇帝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不过因为年龄的缘故显得更有几分英气。 这位十六岁的信王端坐在那边,气度沉稳,身上显露出比实际年龄更成熟的样子,手里端着一碗茶盏,凝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王承恩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时,朱由检这才回过神,抬头朝前望去。 “送走了?”朱由检直接开口问。 “回王爷,人已送走了,临走之前来人让奴婢转告王爷这几日不要出王府,更不要和任何人接触,耐心在府中等候消息……。” 刚说到这,朱由检的手顿时一颤,手里的茶盏发出当啷之声,他的脸色也猛然变了,刚才的沉稳瞬间就变成了惶恐。 “王爷,依奴婢看,魏忠贤似乎并无恶意,这恐怕是皇上的意思。”陪伴朱由检多年,王承恩如何不知道朱由检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无非就是朱由检担心这是魏忠贤要针对自己。 自从天启皇帝病重以来,朝内朝外各种说法突然就冒了出来,由于天启皇帝没有子嗣,一旦天启皇帝驾崩,那么按照祖制就是兄终弟及。 天启皇帝的兄弟虽然不少,可大部分都夭折了,成人并活下来的也只有信王朱由检一人而已。 对于这个兄弟,天启皇帝对朱由检还是不错的,不仅早早封了他信王,更给他在京师建了王府,而且一直没让朱由检离京就藩,把他留在了京师。 现在天启皇帝病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接下来谁会是下一任皇帝,由于这个缘故原本门庭罗雀的信王府突然就热闹了起来,不少官员和勋贵打着各式各样的旗号来拜访信王,而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何在?朱由检心里清楚的很。 说实话,朱由检这些日子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一方面是因为天启皇帝的病情,作为兄弟朱由检对自己这个哥哥还是很感激的,兄弟两人感情也很不错,天启皇帝病重,朱由检自然是希望哥哥天启皇帝早日康复。 另一方面,朱由检心中也有着那么一丝期待,因为一旦天启皇帝驾崩,没有留下子嗣的天启皇帝必然是传位给自己。大明的宗室可不同其他王朝,哪怕是朱由检这样的亲王平日里也是要夹着尾巴过日子的。 朱由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登上皇位,他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哥哥天启皇帝登基已有七年额,而且哥哥年龄也不大,如今也就二十多岁罢了。按理说,身体一向不错的天启皇帝起码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甚至活得更久也是有可能的。 再说了,虽然天启皇帝的三个皇子都夭折了,可年轻的天启皇帝还有大把生儿子的机会,只要后宫再生下几个皇子,这皇位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朱由检的头上。 朱由检最好的结局不过就是等再年长些后就藩,到了封地后和宗室前辈一样安安稳稳当一个藩王混吃等死,然后生下一堆儿女,把王位传下去,直到平平淡淡走完这一生。 大明的王爷不都是这样么?对此朱由检早就有所准备。可他万万没想到突然间自己哥哥天启皇帝就病了,而且一病不起,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居然有了登上皇帝宝座的可能。 说不激动那是假话,能当皇帝谁想当王爷啊!大明的王爷和养猪没什么区别,可当皇帝就不同了,这可是九五之尊,大明天子啊! 其实早在两个月前,朱由检就从嫂嫂也就是皇后张嫣那边得到了消息,至今朱由检还记得张嫣私下对他说的那番话。 张嫣悄悄告诉朱由检,天启皇帝的病恐怕很难好了,而一旦天启皇帝病危,那么他朱由检就有可能继承大统,成为下一任皇帝。但是张嫣也提醒朱由检,这个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要对魏忠贤一党小心防备。 借着天启皇帝宠信,魏忠贤这些年的权势越来越重,更有了九千九百岁的称呼,不光是在朝堂上,就算是在后宫,张嫣虽然贵为皇后,也比不上魏忠贤的权势。 天启皇帝一切安然无恙自然没事,可一旦天启皇帝身体出了问题,接下来牵涉到帝国继承人的时候,谁都无法保证魏忠贤这些人是否会狗急跳墙做出一些令人惊恐的事来。 张嫣提醒朱由检,一定要小心防备魏忠贤和阉党,千万不能给他们抓到丝毫把柄,更不能随意和外人接触,以免惹祸上身。 此外,随着天启皇帝的病情加重,魏忠贤肯定也会接触朱由检,试探朱由检的态度,甚至给朱由检送些礼物什么的。这个时候必须要小心再小心,怎么回答要三思而后行,对于一些送来的食物千万不要碰,因为谁都无法保证魏忠贤会不会在吃食上动什么手脚。而且魏忠贤和阉党的话也不能信,这些小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只有保全好自己,才有继位的可能,绝对不能大意。 张嫣的善意警告让朱由检心中感动,更起了对魏忠贤和阉党的深深顾虑和防备。在王府居住,朱由检虽不和外臣打交道,可他也不是一点都不清楚阉党的权势滔天。对于魏忠贤此人,朱由检虽然交道打的不多,就连面都没见着几回,可他的大名早就有所耳闻了。 为此,朱由检告诉张嫣自己一定小心从事,绝对不给魏忠贤抓到把柄。此外,朱由检还虚心请教张嫣,一旦真出了大事,自己又能依靠谁?毕竟魏忠贤的权利太大,阉党又遍布朝野,哪怕他真的当了皇帝手中的权利也被魏忠贤限制,这样的话自己这个皇帝不就成为汉献帝这样的傀儡了?朱由检不傻,他要找一条退路,一条能真正信任和依靠的政治力量为他所用。 对这个问题张嫣也给了答复,她告诉朱由检阉党自然不可信,朝中可信只有东林党的君子们。这些年东林党被阉党残酷打压,东林党中坚被阉党迫害,整个朝堂被阉党把持,把大明上下搞的乌烟瘴气。 这些都是天启皇帝宠信魏忠贤的缘故,等到朱由校登基后要想对付魏忠贤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东林党,依靠东林党反过来打压魏忠贤和阉党,从而拨乱反正,清扫朝堂。 张嫣告诉朱由检东林党人是可靠的,文官集团是可以依赖的,这些人都是他未来可以托付和依靠的政治力量,这点毫无质疑。这些话年轻的朱由检心中牢牢记住,并且深以为然,回到王府后他继续深居简出,耐心等待,直至今日。 第四百零九章 托付 今日魏忠贤的人又来了,打着探望朱由检的旗号还送来了不少礼物。 按照张嫣的提醒,朱由检亲自见了来人,说话间小心的很,就怕一句话说错让魏忠贤抓到把柄。 刚才王承恩的那句话着实让朱由检吓了一跳,他下意识还以为魏忠贤要向自己动手了呢。 自己这个空头亲王毫无权势,如果魏忠贤要弄死他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忐忑不安的朱由检现在几乎和惊弓之鸟没什么两样,心情复杂的很,既想着马上要当皇帝的兴奋,又有着一把屠刀悬在头上的胆战心惊,这种矛盾的心情交杂着,简直快要让朱由检成神经病了。 “你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听到王承恩的解释,朱由检略微放松了下,可依旧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王承恩心里暗叹,自己这个主子这些日子精神绷的太紧了,略有风吹草动就会胡思乱想,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王承恩自己就是太监,对于太监的想法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们这些太监都是依附于主子的,魏忠贤也是一样,要没了天启皇帝,也就没了这位九千九百岁。 现在宫里已传出了消息,天启皇帝传位信王基本是铁板钉钉,在这种情况下魏忠贤派人来探望朱由检,并且交代一二是很自然的。何况,朱由检不仅是亲王,还是帝国的继承人,他魏忠贤再有胆量也干不出下毒手的事。 大明不是大唐,大明的太监不是大唐的太监,魏忠贤一旦这么干了他自己就彻底完了,魏忠贤又不傻,怎么会做这样没有理智的事呢?除非他要同归于尽,可这样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不过朱由校的紧张也能理解,毕竟自己这个主子太过年轻,性格中又有着患得患失,在这种情况下大惊小怪也是正常。更重要的是,对王承恩来说,这不仅是朱由检的机会,同样也是自己的机会,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旦朱由检由信王继承大统成为皇帝,他王承恩也能一步登天,说不定就是下一个魏忠贤呢。 “回主子,奴婢认为这就是皇上的意思,毕竟魏忠贤权势再大也不能不听皇上的。” “这倒也是,皇兄还是能压得住魏忠贤的……。”朱由检略有放心,附和着说了这么一句,可很快他又皱起眉头:“王伴伴,你说皇兄现在是什么情况?万一皇兄……到时候魏忠贤向本王下手可怎么办?” “王爷不必多虑,奴婢以为皇上自有安排,恐怕这几日皇上就会召王爷入宫,到时候王爷就能知晓了。” “嗯,这就好……这就好……。”朱由检连连点头,心中更放心了几分,可过了没多久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又担心那个,看得一旁的王承恩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几日里,朱由检老老实实呆在王府,耐心等待着宫里的消息。对于魏忠贤送来的礼物他丝毫未碰,至于那些吃食什么的更是看都不看就让人拿走。为了安全起见,朱由检不仅在衣服里穿着软甲,以备意外,对于吃喝更是上心,一切食用之物交代王承恩亲自过手,别人送来的他情愿饿着根本不碰半口。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八日,这一日宫中突然传出消息,魏忠贤派人来接朱由检,说是皇帝召见。 接到消息后,朱由检换上袍服,心中忐忑跟着来人去了紫禁城。 等到了乾清宫后,一眼就看见魏忠贤已在偏殿外等着了,见到朱由检到了,魏忠贤连忙上前迎接,并向他行礼。 “不敢有劳魏公公,不知皇兄召见小王是……?”朱由检连忙侧身避开,接着小心询问了一句。 对朱由检,魏忠贤还是很客气的,他的神色带着戚意,叹声道:“皇爷今日醒来觉得身子略好了些,用了些膳后就让奴婢召殿下入宫,殿下,皇爷恐有大事相托,等见了皇爷殿下可得注意对答才是。” 朱由检心中顿时一动,魏忠贤这话透出两个信息,一个信息是天启皇帝突然身体略好,可天启皇帝这些日子明明病重,眼下突然好转肯定不是病好,恐怕是回光返照。 至于第二个信息,那就是天启皇帝找自己是大事,估计要传位给自己。想到这,朱由检先是一喜,接着又有着一股浓浓的悲哀,因为这表示他的皇帝哥哥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 拱手谢过魏忠贤,接着朱由检就跟着魏忠贤向里走。进了殿中,继续朝前走了一段路,来到天启皇帝的寝宫前,魏忠贤让朱由检在门口稍后,他先进去禀报。 进了里面,魏忠贤见天启皇帝正半躺在榻上,脸色上带着红晕,看起来似乎比平日更精神了许多。可魏忠贤却明白天启皇帝的日子不多了,眼下只是回光返照,看着天启皇帝的面容,魏忠贤的泪水情不自禁就落了下来。 抬手悄悄擦拭去泪水,魏忠贤上前两步对天启皇帝说信王已经来了,是否现在要见信王。 天启皇帝嗯了一声,示意魏忠贤把朱由检给带进来。 魏忠贤应了一声,退出后示意外面等候的朱由检跟他进去。 朱由检整了整身上的衣冠,跟着魏忠贤往里走,很快就见到了天启皇帝。 “臣弟朱由检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到了里面,见到天启皇帝后朱由检连忙上前两步就朝着天启皇帝跪了下来,以大礼参拜。 “不必如此,起来吧。”天启皇帝打量着自己这个弟弟,看着朱由检那年轻又酷似自己的脸庞,心中无比感慨。 当年他刚刚登基时也是这个年纪,转眼间弟弟也长这么大了。自从当了皇帝后,天启皇帝就很少见自己这个弟弟了,尤其是封了他为信王后搬出紫禁城,天启皇帝就见的更少了。 上一次见还是几个月前呢,转眼间就过去了这么久。一直以来,天启皇帝还没像今天这样仔细打量朱由检,好好看看自己这个弟弟。随着目光的停留,他在朱由检身上看到了相比少年人不一样的沉稳,还有一股锐气,这让天启皇帝心里很是欣慰。 虽然自己已经做了传位的决定,可还是要和弟弟朱由检交代一二,弟弟太年轻了,而且朱由检和自己不一样,天启皇帝从小就在东宫长大,万历皇帝在世的时候虽然不待见太子,可对他这个皇长孙还是不错的,时不时会召他来乾清宫见面,并和他交谈一二。 跟着爷爷万历,天启皇帝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为人君的手段等,再加上天启皇帝名义上虽然没有进学,可实际上他身边的老师不缺,尤其是后来的孙承宗孙老师更是难得的干臣,在他们的教导下,天启皇帝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当好一个皇帝,又怎么用好臣子的手段。 但和自己相比,弟弟朱由检就差得远了。如果按照正常来,朱由检是绝对不可能当皇帝的,可世间事就是那么无法预料,天启皇帝自己也不知道会病重到如此,因为没有子嗣,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传位给朱由检,所以这个弟弟是唯一的继位人选。 “你我兄弟有些日子没见了,似乎又长高了?走近让朕仔细看看。”带着微笑,天启皇帝开口说道。 朱由检一愣,抬头就看见天启皇帝冲着自己的笑容,他下意识起身上前,到了塌边,天启皇帝伸出手,朱由检同样伸手,两手相握,此时天启皇帝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五弟,朕的时日不多了……。” “陛下……臣……。” “先听朕说完。”天启皇帝微微用力握了朱由检的手,朱由检这才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天启皇帝道:“朕登基七载,如今缠绵病榻恐时日无多,朕无子嗣留下,按祖制朕去后当以伱来继位为天子。此事朕意已做了安排,写好了传位遗诏,等朕去后,你当以此遗诏继位。” 说着,天启皇帝向一旁的魏忠贤使了个眼神,魏忠贤连忙走到一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匣子,这匣子里装着的是天启皇帝提前留下的传位诏书。 天启皇帝让魏忠贤打开匣子,给朱由检看了传位诏书,接着魏忠贤就把诏书给了朱由检,朱由检下意识伸手接过,捧在怀中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五弟,你年少继位,初为人君,继位后当以朝政平稳为先。这些年我大明内忧外患,朕虽竭尽全力,却未能彻底解决辽东战事,而西部各地也多有灾荒,朝廷虽有救济,却杯水车薪。” “这些事朕来不及做了,等朕走后,就要由你来解决了。朕希望你不骄不躁,缓缓图之,国事无小事,当皇帝者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任性冲动。至于朝廷大事,如有不懂之处可询问魏忠贤,魏忠贤跟随朕多年,一向忠心耿耿,能力不俗,值得信任,朕把他留给你,你自可放心使用。” “皇爷……奴婢……奴婢……。”在一旁的魏忠贤听到这再也忍不住,双膝跪下冲着天启皇帝磕头,脸上的老泪纵横。到今日,天启皇帝已是托付后事,却还没忘记之前对魏忠贤的承诺,特意叮嘱朱由检要相信自己,重用自己,有这样的主子,他魏忠贤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愿啊! 而这时候,朱由检下意识朝着哭的不能自己的魏忠贤望去,心情却是复杂的很,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觉得魏忠贤真如哥哥说的那样值得信任呢?还是觉得天启皇帝是受了魏忠贤的蒙蔽,直到现在还没醒悟过来呢? 不过这些朱由检都没表现出来,此时的他默默流着眼泪,只是用力点头,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第四百一十六章 奔逃 但因特塔布囊怎么都没想到,就在他变阵的时候,更让人意外的两件事发生了。 第一件事是对面的火枪射击频率,作为林丹汗手下的大将,他对火器并不陌生,明军所使用的火器他可是直接见识过的,甚至自己就有一杆从大明来的鸟铳。 蒙古人和明军作战,明军依靠火器的锐利经常占不少便宜,可在实际战争中除去守城外,野战中火器的效果并不太好。因为火器在使用中有着许多限制,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发射频率。 普通的火铳或者鸟铳也就算了,临战也就一发而已。能够三发的三眼铳通常是明军骑兵使用,而且准头实在差强人意,论杀伤力虽然勉强,可实际效果却不怎么样,和明军作战只要抗住对方三轮,等明军发射完火器就再也没了威胁,接下来就是蒙古人骑兵纵横的天下了。 可因特塔布囊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的火铳居然像打不完似的,虽然手持火铳的人数并不多,仅仅只有几百人,而且这几百人分散在军阵的两侧,但他们手中火铳一枪接着一枪,不光是打的又狠又准,而且三发过后依旧能射出弹子来,再加上步弓的配合,让本以为能够快速接近的己方骑兵吃了大亏。 此外,对方的阵型也和以前见过的明军不一样,射击时分成两列,一列射击一列等待,等第一列射完后后一列补上继续射击,而前者开始装填,他们装填的速度也快的惊人,等第二列完成射击,第一列装填恰好完成,这样就形成了连绵不断的持续火力,再加上佛郎机和虎蹲炮的配合,让他的骑兵根本就靠不过去。 第二件事更让因特塔布囊大惊,那就是之前四散奔逃的对方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远处聚集起来了。原来之前的奔逃只是假象,目的是为引诱因特塔布囊上钩。 当因特塔布囊的骑兵部队开始冲击对方的本阵时,跑出去骑兵在远处很快就聚集了起来,不仅是聚集,更快速整好了队形,开始提起速度由左右两翼朝着因特塔布囊所部队所在的位置包抄过来。 如果从天空中俯瞰就能发现现在的战场是一个很奇怪的姿态,在西北方向是朱慎锥以新军为核心的圆形军阵,这个军阵人数不多,加起来只不过两千多人而已,但他们阵型严密,作战配合严谨,正面有着车阵和陷马坑的掩护,对方的骑兵要想正面突破根本不可能。 而在两翼,火枪手和火炮不断射击,就和锋锐的刀子一般一片片把因特塔布囊进攻的骑兵不断削弱,其打击力度异常凶悍,根本就不是这些蒙古骑兵能挡着住的。 在东南方向,是因特塔布囊的骑兵部队,因为一开始的轻敌所至,因特塔布囊并没有采取什么战法,而是直接一窝蜂以冲锋的方式意图直接拿下对方。 这样的结果导致了因特塔布囊的骑兵虽然数量是对方的好几倍,可却未能发挥出真正的战斗力。除去正面在前的骑兵和左右刚刚分散企图侧面冲锋的两队骑兵外,大部分骑兵部队都挤在后面,密密麻麻乱成一团,就和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团子一般艰难滚动,更因为冲锋失利导致速度不一的阵型混乱,已完全发挥不出骑兵作用。 而在分出的骑兵两侧,朱慎锥的骑兵部队已经开始出击了,在他们的背后采取了包抄进攻的姿态。这样一来导致因特塔布囊两翼的骑兵部队要承受新军火器和后方骑兵双重攻击,在这种攻击猛烈的程度下,原本就不算是真正职业军队的蒙古骑兵毫无意外就有了崩溃的症状。 仅仅几个回合之下,因特塔布囊的两翼骑兵就有些顶不住了,再也没有继续进攻的勇气,他们惊恐万分,为了自保开始调转马头朝自己的本阵而逃。 而这个时候朱慎锥的部队也发起了反冲锋,正面的新军在车阵和火炮的配合下采取反推战术,打得因特塔布囊的中军步步后退,根本无法抵抗。同时,两翼展开配合己方骑兵开始反包围,直接向中军压迫,这时候离开战仅仅半个时辰都不到,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因特塔布囊一方却已露出了败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因特塔布囊傻眼了,他瞪大着双眼看着战场上的变化,怎么都想不通这仗怎么会打成这个结果? 就算是自己中了对方的计谋,可凭借着自己这边足足近三万骑兵,要拿下几千人的对手按理说是十拿九稳的。 可开战到现在才过去多久啊,形式就恶化到了这个地步。他勉强分出的左右两翼已被对方反扑的骑兵打得落花流水,而正面却一直无法突破,甚至被对方反推压制。 自己的兵力是对方的几倍,可大部分却根本使不上劲,在后面的骑兵部队因为前方的部队被压制牵连被挤成一团,所有人惊恐万分意图脱离本部重整,可两翼的败退又使得脱离本部成了不可能,此外对方的火器实在是太厉害了,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凶猛的火器打击,更搞不明白对方使用的火器为什么会和打不完一样连续发射到现在。 “将军!撤!快撤吧!先撤回去,等离开这里再重整军队,要是继续这样打下去恐怕就完了!”一旁,千户焦急万分对因特塔布囊建议道,仗打到这个程度傻子都能看出来,再不改变自己就彻底败了。 人多又如何,关键是现在没办法打啊,十成的战力被压制只能使出一二成,如此憋屈的仗从来没有遇见过,现在最好选择就是尽快脱离战场,重整军队卷土重来。 短暂的迟疑之下,因特塔布囊也做出了这个判断,千户的建议是对的,再这么打下去失败是注定的,如果这样败了,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林丹汗? 可因特塔布囊心里也知道,这个时候撤退必然会遭受巨大损失,战场上仓促撤军很可能引起溃败,一旦溃败发生那么自己这方就成了被对方屠杀的牛羊一般。 可问题现在因特塔布囊已没有太多选择了,他必须要马上做出决断。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最终失败?还是承受一定的损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答案自然是后者,因特塔布囊当即毫不迟疑,立即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同时命令正面前方的骑兵无论如何要挡住对方的进攻,自己带着后军变前军,赶在对方包围自己之前撤出战场。 算盘打的不错,因特塔布囊壮士断腕打算牺牲一部分骑兵保存大部,后撤整军再掌握战场主动,可他却忘记了自己的骑兵虽然是林丹汗的精锐,可蒙古人各部的骑兵很少有职业军人,这些骑兵大部分都是从各部抽调而来组成的。 虽然论个人能力都不差,打起仗来也凶狠善战,可偏偏他们没有经受过严格训练,算不上职业骑兵部队,此外因特塔布囊也过高估计了自己骑兵的战斗意志,想当然以为只要自己命令下达就能让这一部骑兵掩护主力撤退。 可他万万没想到,当撤退命令下达后,早就在不断打击下吓破胆的骑兵根本不管不顾,哪里还听什么殿后的命令,一个个争先恐后骑马就跑。 一时间,大军彻底乱了起来,所有人都在逃命,任凭因特塔布囊极力约束也无济于事。见此,千户连忙劝因特塔布囊不要管了,先赶紧跑出去再说,等脱离战场后再想办法,现在继续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就这样因特塔布囊只能跟着逃跑的骑兵掉头就跑,根本再也顾不上其他了。而此时朱慎锥见此大喜,立即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两翼的骑兵驱赶着对方逃跑的方向不断以骑射战术如同剥洋葱一般削弱对方。至于正面的新军也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在后面追赶,碰上掉落在后面的蒙古人二话不说就拿兵器招呼上去,招呼完后也不顾对方死活,继续撒腿追杀。 开战刀现在不到一个时辰,因特塔布囊的骑兵大军就彻底溃散,因特塔布囊本人带着亲卫和几个千户头也不回狼狈而逃,一口气逃出几十里地,等太阳西斜后,回头一看已不见了追兵,这才松下口气。 这时候,因特塔布囊这才想起来收拢残部,由于手下的人四散而逃,许多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又有多少被留在了战场上。最后跟随因特塔布囊逃到这里的只剩下了不到千人,出征时浩浩荡荡的三万骑兵就剩这么点,这让因特塔布囊气得差一点吐血。 为了安全起见,因特塔布囊一伙人不敢在这里过多停留,草草吃了点携带的干粮休息片刻继续往东跑。他必须马上和后队汇合,后队那边还有携带的牛羊和两个千人队呢。只要汇合后队,至少他手里就有了三千兵力,就有了勉强自保的可能。 接下来的一夜中,因特塔布囊逃逃停停,等到第二日天亮,他在逃亡过程中陆续收拢了千人,现在手上有了两千多骑兵,虽然依旧狼狈不堪,可至少比昨日要好些。 “将军,休息一下吧,这都跑出近百里了,应该安全了。”千户喘着粗气对因特塔布囊道,一夜的奔跑别说人了,就算是战马也吃不消,而且他们这些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一个个几乎和逃难似的,虽然收拢了些人,可许多骑兵因为逃跑的时候为了减轻负担把武器都丢了,不少人除了坐下的战马外几乎两手空空。 眼下按距离来说已经离后队不远了,这时候已没必要再和丧家之犬一般逃亡。暂时休息一下,让战马恢复恢复,等和后队汇合,他们就彻底安全了。 因特塔布囊目光朝着四周的部下扫视,脸上露出了苦涩。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败的这么惨,更没想过会落到如此下场。他看一眼疲惫不堪的部下,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脸色微微一变,因为他感觉到大地正在震动,而震动的方向不是来自于西边,而是东边,也就是他们逃亡的方向。 “难道是后队来了?”正当因特塔布囊这样想的时候,突然一个蒙古骑兵从东边快速跑来,这个骑兵因特塔布囊认识,正是自己派去联络后队的斥候。 还没等因特塔布囊准备打马上前询问,耳边就听到那斥候惊恐的喊声传来。 “不好了!不好了!将军!敌人!敌人来了,后队……后队完了……。” “什么!” 第四百二十七章 病倒 草原的冬天很难熬。 这么多年,朱慎锥还是第一次在草原上过冬,随着几场大雪的落下,整个草原变成了一片白茫茫,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色,牛羊群已不能像以前那样放牧,赶在一起圈养起来。 草原上的牧草已经没办法供应给牛羊了,哪怕靠牛羊自己刨雪找草根也很难。此外寒冷的冬季到来后,牛羊的保暖也需要注意,要不然一夜下来无数牛羊被冻死,给部落带来的打击简直就是毁灭性的。 不少小部落往往就是熬不过这样的冬季,等来年开春后就消失在草原上。游牧民族几千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恐怕是长生天的旨意吧。 腾格尔部的情况自然要比其他部落好许多,这些年物资的充裕和准备充分,让腾格尔部非但没有遭受损失,反而不断壮大。 就像现在这样,圈起来的牛羊吃着早就准备好的干草,牧民们也不再进行迁移,大大小小的蒙古包组成的营地相互照顾,让所有人安然渡过这个冬季。 而在朱慎锥的大帐,外面大雪纷飞,里面温暖如春。中央的火塘里烧着干牛粪,上面挂着银壶,里面的水翻滚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厚厚的毛毯上,两个小家伙在打闹玩耍。 大些的是朱慎锥的长子腾格尔,小些的是阿古达木。小家伙们长的很快,也很壮实,去年的时候阿古达木连走路都不利索呢,现在却已经能走能跑了,非但如此还会张牙舞爪地意图从哥哥腾格尔手里抢东西。 这小家伙顽皮的很,给他的玩具丝毫没兴趣,每一次都盯着哥哥腾格尔手里的东西。一开始腾格尔还让弟弟几分,可时间久了他也不耐烦了,每次弟弟跑来要抢他的东西,腾格尔就气得不行,左躲右闪怎么都不肯给,反而更引起其了阿古达木的兴趣,嘴里哇哇叫喊着,非得拿到手才肯罢休。 离两个孩子不远处,塔娜也在忙碌着。她是台吉的母亲,部落的阿力亚,一直以来朱慎锥都试图让塔娜亲自管理部落,毕竟她的身份和朱慎锥不同,而且朱慎锥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草原,部落终究是她们母子的部落,万一自己不在怎么办?有些事她也要渐渐学着如何处理才行。 塔娜很聪明,更明白这点,几年下来塔娜也锻炼了出来。就像之前朱慎锥领兵外出的时候,部落中一切都是塔娜在处置,整个部落在她的管理下井井有条,使得朱慎锥颇为欣慰。 而朱慎锥难得有放松的时间,他半躺在塔娜旁,一手支着后颈,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两个孩子的打闹和玩耍。 如此轻松惬意的日子很是难得,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外面传来王海的声音,朱慎锥坐直身子,对帐外说了一声进来。 王海掀起厚厚的帘子进了大帐,他一身风雪,眉毛都沾上了雪花,入内后先向朱慎锥和塔娜还有腾格尔、阿古达木行礼。 “行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弄这些干嘛,过来烤火,瞧你这身雪。”朱慎锥笑呵呵地向他招手。 王海咧嘴笑着点头,脱下外面的罩衣,跺了跺脚抖落身上的雪花,这才迈步走到了火堆旁盘膝而坐。 此时,已经懂事的腾格尔也顾不上和弟弟继续打闹,直接把手里的小玩意往弟弟手里一塞,帮着塔娜沏了一碗热茶,然后亲自端给了王海。 “师父,您请用茶。” “谢小主子……。”王海连忙道谢,用毕恭毕敬的姿势接过了腾格尔给他的热茶。 端起喝了一口,随着滚烫的茶水入口,身子顿时就暖和了起来。王海也不矫情,几口就把茶水喝完,然后拒绝了腾格尔要再倒茶,把银碗放到一旁,这才开口对朱慎锥和塔娜汇报了自己来意。 “主子,女主子,刚接到归化传来的消息,卜石兔病重。” 这话一出,朱慎锥和塔娜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意外的神色。 “这个事保真?” “主子放心,绝对不假!”王海斩钉截铁道,接着他告诉朱慎锥夫妻,这个消息是他的人从归化城那边传来的,而且根据传信的人说,其实卜石兔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病倒了,这些日子病情越来越重,情况很是不好。 之前林丹汗和卜石兔在归化城大战,因为天气的转变和朱慎锥出兵造成的威胁,最终林丹汗没能攻破归化城,无奈采取了继续西迁前往青海的道路。 而守住归化城后,卜石兔总算松了口气,林丹汗西行,土默特就保住了。可之后过了没多久卜石兔就病倒了,也许是之前的连番大战让卜石兔身体出了问题,因为战争的缘故卜石兔一直憋着口气强撑,等战争结束后,随着心落下,整个人放松下来,一直强压的着身体就垮了。 对于归化城那边朱慎锥一直都在关注,这件事交给了他最信任的王海去做。而王海在之前大战结束后,悄悄就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以普通牧民的身份偷偷潜入了归化城,在城中住了下来。 而现在这个消息就是这样从归化城传来的,王海得知后立即就来见朱慎锥,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卜石兔的突然病重让朱慎锥很是意外,而且从王海汇报的消息来看,卜石兔这场病来势凶猛,恐怕时日不多了。 说起卜石兔,他的年龄不小了,他可比林丹汗要年长十来岁,眼下已是年近五十的人。 蒙古人和大明人不同,蒙古上的气候恶劣,生活条件差,再加上不少蒙古人因为各种原因喜欢酗酒,而卜石兔作为顺义王和土默特之主,更是如此。其实这种坏习惯林丹汗也有,甚至是黄金家族的通病,历代蒙古大汗中因为酗酒引发病症而去世的不少,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大汗窝阔台了。 卜石兔和他的祖先一样不仅酗酒还好女人,这么多年下来身子早就掏空了。这一次林丹汗挥大军进入土默特,卜石兔为守住基业和林丹汗展开大战,虽然最终借着长生天的保佑逼迫林丹汗放弃继续攻打归化城而西走,可长时间的战争和心力憔悴,也让卜石兔的身体彻底垮了。 所以在战后不久,卜石兔就病倒,现在更是奄奄一息。如果没有意外,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记时,一旦卜石兔一死,那么他的势力就将土崩瓦解,这对于朱慎锥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按理说,作为顺义王和土默特之主的卜石兔不是没有儿子,他有个儿子叫俄木布。 不过蒙古人的继承和汉人政权不同,早在千年前,汉人王朝包括世家大族就确定了完善的继承人制度,这制度就是嫡长子继承制。 父死子续,继承者以嫡长子为第一继承人,如果没有嫡长子就选嫡子,如果没有嫡子就选长子,长子不行就在其他众子中选贤,如果再没有儿子,那么就和崇祯皇帝一样兄终弟及。 这种制度延续千年,在大明更因为朱元璋的缘故成了铁打的制度,这制度的好处显而易见,可以避免权利交接的动荡,更能让继承人很好地接过前者的权利和地位,从而政权延续下去。 但蒙古人就不同了,自成吉思汗以来蒙古大汗就是推举制,包括成吉思汗自己也是在统一蒙古后通过斡难河畔召开忽里台大会后推举上位的。 成吉思汗上了这个尊号后才成为真正蒙古人的大汗,之后他的继承人又实施了分封制度,把自己几个儿子和手下大将封为国王。成吉思汗死后,窝阔台的上位同样采取推举,窝阔台之后的历代大汗同样是这样,直到忽必烈建立大元后,大元这才采取了汉人的继承制度,但大元灭亡后皇帝逃归蒙古,之前的继承制度很快又恢复到了最初样子。 卜石兔是顺义王,也是土默特之主,可他当初当上顺义王并掌控土默特同样不是继承而来的,是靠着自己手上的实力再加上拉拢三娘子,甚至逼迫三娘子嫁给自己后才拿到的顺义王金印。 所以卜石兔一旦死了,那么就算他有儿子也不可能直接继承他的顺义王,更不可能替代他成为土默特名义的主人。 更重要一点,卜石兔的顺义王金印早就丢失了,在第一次反对林丹汗和对方作战的时候,卜石兔被林丹汗打得抱头鼠窜,狼狈之下这颗金印就落到了林丹汗的手里。 没了金印,他这个顺义王已经名不副实,只是勉强当着而已。一旦他死后,俄木布没有任何理由继承卜石兔的遗产,他能拿到的仅仅只是自己拥有的部落和部分地盘罢了。 这个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朱慎锥瞬间就想到了,而一旁的塔娜也想到了这点,两人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 夫妻两人早就有了默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朱慎锥追问王海归化城那边的情况,此时王海还不清楚朱慎锥真正的想法,只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了朱慎锥,等听完王海的讲述后,朱慎锥让王海尽快联系归化城那边,必须尽快拿到归化城的所有信息,交代完,王海行礼急急出去安排,等王海走后,朱慎锥情不自禁就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塔娜也是满面喜色。 第四百二十八章 强取 崇祯元年刚至,草原上依旧处在冬日,经历了大战后的归化城在一片白雪中显得有些萧条。 城墙许多地方还带着战后残破的痕迹,由于冬季的到来,一时间也来不及修补,只是勉强维持着。 在城中的城主府里,卜石兔的生命已经到了倒计时,他这场病来势汹汹,自病倒后再也没有好转,一日比一日严重,眼下已清醒的时间少昏迷的时间多了。 随着卜石兔的病倒,他的部众们不免得起了各种心思,他的儿子俄木布更是心焦。因为俄木布知道,一旦卜石兔去世,那么年轻的他根本无法掌控整个部落,更没有替代卜石兔成为顺义王和土默特之主的可能。 何去何从,俄木布忧心忡忡,一直以来卜石兔大权独揽,就算是他的儿子俄木布在部落的权利也不大,手中掌握的军队力量也只是很少部分,大部分不是卜石兔亲自掌控着,就是在卜石兔手中几个亲信大将手中。 现在卜石兔已经病重至不能理事了,而且在病后卜石兔一直没有交代继承人的问题,这使得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了想法。所谓宁为鸡头不为牛后,这些蒙古贵族看见有独当一面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弃呢? 哪怕成不了土默特之主,当一个部落的头领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自封为台吉,从而占据一方呢。 正因为这些心思的出现,现在归化城里各打着算盘,有的私下拉拢结盟,有的已做好了准备离开归化城去其他地方占一片草原当土皇帝的念头,还有的期待卜石兔死前能清醒过来,把继承人的位置传给自己,林林种种各不相同。 俄木布就是其一,作为卜石兔的儿子,他身上又流淌着黄金家族的血脉,如果要争倒不是没有半点机会,可惜俄木布的性格和卜石兔完全不同,这个年轻人性格软弱,又没有什么能力,这也是卜石兔一直迟疑没定下继承人的主要原因。 更重要的一点,部落中许多人都没把俄木布放在眼里,支持他的人并不多,一旦卜石兔回归长生天,那么他唯一可以掌控的就是自己手里的那些力量,而这部分力量对于卜石兔整个部落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内部火拼,他毫无胜算,而且他没这个胆量。一旦失败了,恐怕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就此俄木布已做好了随时撤离归化城的打算,意图保全自己。 这就是归化城目前的情况,不大的归化城内暗流涌动,都等待着卜石兔最后时日的到来。 而在这个时候,归化城外陆续有远来的部落,这些部落都是周边小部落,因为严冬的原因所致,许多小部落在大雪纷飞中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冒着风雪迁移到归化城一带,意图借着归化城的庇护渡过严冬。 这种情况每年都有,对归化城的蒙古人来说不算什么稀罕事,只是今年迁移来的小部落似乎比往年略多了些。不过这种情况也算这样,因为之前经历了林丹汗攻入土默特的大战,由于战争缘故给土默特带来了破坏,更加重了各部落生存下去的困难。 这些部落来到归化城,自然不会全部进城,归化城不大,里面也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围绕归化城驻扎,时不时带点东西去城内以物换物弄点物资,这是很常见的事。 现在卜石兔病重,归化城对这种事也不怎么在意,再说了林丹汗早就跑了,眼下都到了青海,土默特的战争也已结束,根本不可能再出什么状况。再加上大伙心里全打着自己的算盘,这种事就按照往年的处置即可,也没太多关心。 但卜石兔的人包括俄木布在内根本就不知道在这些投靠归化城的部落中有一部分却是假冒的,这些人是腾格尔部的人,由朱慎锥亲自带队化整为零,冒充普通的小部落悄悄来到了归化城,并在归化城外驻扎了下来。 这一次朱慎锥没有大张旗鼓,他带的人并不算多,仅仅只有几百人而已,而且为了隐秘,他没有动用自己最精锐的新军,所带的人全是蒙古人,但这些蒙古人全是部落的精锐,战斗力非常强悍。 这一日,穿着皮袍子,看起来和普通蒙古人没什么区别的朱慎锥带着十来人赶着马车进了归化城,今天的天气不错,风雪已经停了,好久没出的太阳高高照着,晒在身上显得比平日暖和许多。 归化城的防御很是放松,他们没花多少力气就进了城中,到了城里后去交易的地方找个空位摆起了摊,就和周围的其他蒙古人一样,以物换物。 日上三竿,这边渐渐热闹了起来,不少蒙古人和围绕归化城驻扎部落的人在这里进行贸易,相互讨价还价,商量着如何交换物资。 朱慎锥戴着皮帽双手笼在袖里,身子依着大车,几个手下在和来贸易的蒙古人交谈着,而他的目光却在四周不断扫视,留意城中的情况。 “主子!” 王海悄悄来到朱慎锥的身边,低声招呼着朱慎锥。 王海的穿着打扮和朱慎锥现在差不多,也是一身油腻的皮袍,脑袋上戴着皮帽,一看就是普通的牧民样子。 “我们的人都已进城,还请主子示下。” “城主府和要紧的几处人到位了?”朱慎锥轻声询问。 “回主子,都到位了。”王海低声回答。 “做的好!”朱慎锥赞了一句,王海的布置不错,归化城内的情况早就递了出来,而且之前王海就往归化城里派了人手,把归化城内摸了个清清楚楚。 归化城并不大,中央区域是最早的老城,其中最雄伟的建筑是银佛寺。此外,就是城主府了,这里也是以前三娘子和历代顺义王的王府,不过现在是卜石兔的居所,病重的卜石兔眼下就在城主府,而他的儿子和几个部下所住的地方离城主府很近,就在其左右的几处居所。 三娘子时期,归化城扩建,这才有了现在归化城的模样。可就算这样,整个归化城也就大明一个普通县城的规模,而且经历了之前和林丹汗的战争,现在归化城的防御并不严,再加上天气的缘故,整个城防很是松散,全城也就不到两千的兵力,卜石兔的主力和部落大部分都在城外。 “传令下去,让大伙以号为信,等拿下城主府后同时发动,不得有误!” “是!” 王海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走。等王海走后,朱慎锥也没在这里继续待着,他给了手下使了个眼神,几个手下会意地点点头,接着除留下几人继续“做买卖”外,其余人和朱慎锥一起先取出了藏在大车里的兵器,然后悄悄就离开了这个区域,朝着城主府方向而去。 没花多少时间,他们一行人就到了城主府附近,城主府并不大,相比不远处的银佛寺显得要低矮些,从规模来看也就是大明略好些的宅院规模罢了。 城主府外,几个蒙古人正看守着大门,因为天冷再加上这里又是城内,这些蒙古人名义上是看守,实际上也就是普通把门罢了。 朱慎锥和几个人径直就朝城主府走去,而在他们另一个方向不远处,几个看起来寻常的蒙古人等朱慎锥出现后也朝这边走来,两伙人的方向都是城主府,动作不快不慢,片刻就到了近前。 “这里是城主府,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朱慎锥他们很快就到了离城主府十几米的距离,这时候看守的人见他们朝这边而来,顿时略有警惕,大声警告。 “这位大人,小的有要事求见卜石兔汗……。”朱慎锥并没停步,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你们是那个部落的?卜石兔汗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还不快快退去!” “小的真有要事求见!小的部落是……。”朱慎锥脚步依旧不停,口中继续说着,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距离对方仅仅四五米了,突然脚下步伐加快,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对方扑去,而在他身后左右,其他几个蒙古人也同时做出了一样的举动,更让对方惊愕的是不仅是他们这边,另一个方向也有几个蒙古人直接就冲了过来。 “你们……不好!” 短暂的惊愕,看守很快就回过神,正要大声疾呼同伴,同时拔出腰间的马刀阻拦时,只见朱慎锥已举起了他手中的木棍,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木棍,分明就是一把短矛,矛头闪着精光,如同闪电一般转瞬而至。 还没等对方来得及喊出话,朱慎锥手里的短矛就直中对方的咽喉部位,噗呲一声扎的又狠又准,随着短矛快速拔出,一股鲜血飚射而出,那看守双手捂着被扎透的咽喉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两眼瞪的老大,带着惊恐,当神采褪去时,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 一击而中,朱慎锥的动作不停,手中的短矛直接就朝左边另一个看守招呼而去。和刚才一样,在对方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扎透了对方咽喉,让那人步了同伴的后尘。 此时,朱慎锥其他几个手下也赶到了,他们相互配合之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顺利解决了剩下的看守。这几个看守中只又一人发出惨呼半声,就全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了气息。 第四百二十九章 卜石兔之死 从朱慎锥动手到结束,前后只有几个呼吸,一转眼功夫守护城主府大门的几个蒙古人就轻易解决了。 这时候的朱慎锥微微皱了眉头,他们速度虽然快,却依旧没能确保所有人在毫无察觉之下处理掉,尤其是自己部下手里的动作刚才有些慢了,让对方惨呼出了半声,也不知道会不会惊动附近卜石兔的人。 不过这个时候朱慎锥也没去多想这个可能和后果,既然发动了就不用多考虑了,他指挥部下直接打开了城主府的大门,留下四人把门口的尸体整理一下,然后脱去外面的皮袍,露出了里面早就穿戴好的皮甲,假装看守把持着大门,以避免有人察觉这里的情况。 朱慎锥自己带着其他人直接就冲进了城主府,进了府中他目光扫视,很快就判断了目标可能所在,直接带人杀了进去。 从大门进去到卜石兔所在的房间,中间有着前后院间隔,还有其他房间和居所。听到外面的动静,城主府中很快就有人出来查看,可还没等出来的人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朱慎锥带人毫不迟疑地杀死。 一行人势如破竹,速度极快,城主府中虽有不少卜石兔的近卫在,但他们来不及反应之下被朱慎锥等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朱慎锥就像是一头猛虎带着一群饿狼气势汹汹而来,没花多少力气就杀掉了十来个卜石兔的亲卫,剩余的几个亲卫胆战心惊之下撒腿就跑,边跑边大声叫嚷着有敌人杀进城主府了!这时候再隐瞒已经没有了意义,朱慎锥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个烟花,火折子一晃点燃,随着一声爆响,烟花瞬间腾空而起,在城主府上空炸开。 丢掉手里烟花残骸,朱慎锥一手握着矛,一手掏出了一把火枪,带人继续前冲。一行人势如破竹,直接就杀到了最里面,而这里也就是卜石兔居住的房间。 三下五除二,干掉守在门口的最后几个护卫,朱慎锥抬起一脚就朝着房门踹去,坚固的房门被他直接踢开,屋里两个身影瞬间就由里往外冲,不用说肯定是卜石兔身边的亲卫意图保护主人反扑。 朱慎锥想也没想直接扣动扳机,火枪砰砰两声,两个身影摇晃着倒下,朱慎锥趁势就冲进去屋里,目光在屋中扫过,一眼就看见了离两具尸体不远处,一个有几分姿色年龄并不大的蒙古女子正瘫软在地,瑟瑟发抖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卜石兔呢?”上前,手里的短矛直接抵住对方咽喉,朱慎锥厉声喝问。 那女子满面惊恐,想说话却牙齿打架怎么都说不出来,她颤抖着举起手朝着左边的房间指去。 “看住她!”朱慎锥顿时明白,直接对跟着自己冲进来的部下交代了一句,这个女人恐怕是卜石兔的福晋,现在杀了她很容易,不过考虑她的身份暂留着可能会有点用。 接着,朱慎锥直接就朝左边的房间冲去,和之前一样一脚踹开房门,小心地扫视着屋内,以避免还有卜石兔的亲卫藏在里面给自己带来麻烦。 不过这一次朱慎锥多虑了,屋里没有藏人,只有一张床在一眼就能望见的地方,床上躺着一个人,距离远也看不清面貌,朱慎锥径直进了房间,几步来到床边掀起帘子细看,当看见卜石兔紧闭双眼脸色蜡黄奄奄一息的模样时,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拿下卜石兔,占领城主府,这是最关键一步。 如果做不到这步,朱慎锥今天的计划恐怕就有麻烦了。而现在卜石兔已经落到了自己手里,接下来就容易多了。他让人进来看住卜石兔,交代千万不能让卜石兔落到其他人手里,如果有什么意外其他的不用考虑,直接杀掉卜石兔再说。 安排完这些,朱慎锥转身就出了屋,带着手下对城主府继续清理,片刻后除去寥寥几个顽固抵抗的蒙古护卫被朱慎锥毫不迟疑地杀掉后,剩余的人包括卜石兔的几个福晋和下人全部都被控制了起来,捆住丢进了屋里关押起来。 就在朱慎锥拿下城主府的同时,接到信号的王海和其他人也瞬间在城内发动。随着短暂的厮杀过后,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俄木布和卜石兔的几个亲信手下也全被抓到,之后两个城门也被控制,随着城门的控制之后,整个归化城已基本落到了朱慎锥的手里。 随着关键人物的到手,城里虽然还有卜石兔的两千人,可失去指挥和首领的这些蒙古人已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借着俘虏的名义,朱慎锥让这些人放下武器投降,并保证只要投降绝对不会伤害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这些蒙古人很快就丧失了抵抗的决心,随着他们的投降后,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归化城就被完全掌控。 接着,朱慎锥派人出城,通知在城外的部队进城接过防务,此外早就在归化城百里外的主力也很快接到了拿下归化的消息。腾格尔部的主力开始朝着归化城进军,等抵达归化之时,朱慎锥已彻底掌控住了归化城,甚至还借用卜石兔的名义安抚住了城外卜石兔的主力和部落,等大军抵达后,面对这样的突变,一些原本还企图商量着反抗的蒙古人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掌控住归化城,朱慎锥让人把俄木布和卜石兔部的首领带进城主府看管,同时亲自见了他们。 见他们的时候,朱慎锥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告诉这些人眼下卜石兔已经病重时日不多,作为土默特最强大的部落之一,腾格尔部不能眼睁睁看着卜石兔死后整个土默特分崩离析,为了土默特各部和大局考虑,必须要有人继承卜石兔的顺义王和土默特之主的地位,从而领导土默特各部对抗林丹汗之后可能的反扑和东边满清和其他蒙古各部带来的威胁。 腾格尔部有这个责任,也有这样义务,而且从事实来看由腾格尔部的台吉腾格尔接替卜石兔是最合适不过的。先不说腾格尔部眼下的实力强大,之前在卜石兔和林丹汗开战的时候帮助卜石兔歼灭了林丹汗的南路军,此外腾格尔是大明朝廷册封的龙虎将军,又有着万户和济农的头衔,从地位来说也是仅此于卜石兔。 无论从那点来看,卜石兔死后腾格尔部取而代之没有半点问题,朱慎锥之所以用这个方式拿下归化城,并且控制住他们,目的不是要灭掉卜石兔的部落更不是要毁掉归化城。 同作为土默特部落,腾格尔部是要让土默特各部团结,和平相处继续生存下去,是为了整个土默特的未来和大局,如果他们能够同意这个看法,并且支持腾格尔成为下一个顺义王和土默特之主的话,那么朱慎锥会很欣慰。 假如不同意也没关系,人总有不一样的想法嘛,有反对意见也是正常,这个不能强求,大家畅所欲言,只要直言不讳地说出来就行,朱慎锥不会责怪,大家不用有什么顾虑。 面对朱慎锥如此坦率,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当即很知趣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所有人没有不支持腾格尔成为下一任顺义王的,尤其是作为卜石兔的儿子俄木布更是迫不及待地表明了自己支持的态度,甚至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自己是绝对支持的,并且当场就要求把自己的部落并入腾格尔部,甘心为腾格尔部和顺义王贡献微薄的力量。 俄木布的这番表现让其他人心里大骂无耻,真是老子英雄儿子狗熊,亏他还是卜石兔的儿子,现在腾格尔部要取而代之,他居然迫不及待地就认了对方为主子,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 可事实摆在眼前,其他人心里也清楚现在自己的小命捏在谁的手里,一旦说半个不字,说不定很快就会跟着卜石兔去见长生天了。俄木布的态度其实也是他们的态度,只是没有俄木布那么厚的脸皮,更没他毫无底线的姿态罢了。 既然俄木布都这样了,其他人还能有什么选择呢?所以很快就达成一致,所有人都支持腾格尔部替代卜石兔成为下一任土默特之主。 当塔娜带着腾格尔在部落护送下来到归化城的时候,卜石兔的部落已经完全被朱慎锥所控制住,原本的部落和军队被直接打散,分别并入腾格尔部,至于依附卜石兔的那些部落暂时保持原样,就连卜石兔的家人和部下朱慎锥也没动他们,都保全了性命,并且给出了一定的承诺。 这些早在腾格尔部内乱之后朱慎锥就操作过一次,这一次操作从性质来说和之前没太多区别,所以做起来并不算难。再加上朱慎锥早就有了准备,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两部合并在控制住这些首领包括归化城后没有翻起多少波浪来,哪怕有些小问题也很快就被解决和处置了。 崇祯元年二月四日,卜石兔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位黄金家族成员,蒙古顺义王,土默特之主,自称为卜石兔汗的枭雄走完了他最后的人生。 在离开人世之前,卜石兔已失去了神智,陷入长期的昏迷状态,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这个结果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解脱,而他的去世也标志着卜石兔部落的落下帷幕,在卜石兔去世后的第二日,腾格尔就在所有人的推举下成为了新的土默特之主和蒙古顺义王,并把其本部从原本的部落所在地迁到了归化城。 第四百三十章 菊尔汗 按理说,腾格尔成为顺义王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其一腾格尔并不是黄金家族的成员,没有继承顺义王的资格。其二,顺义王的金印早就在很久因为卜石兔和林丹汗战争中的失败落到了林丹汗的手里,没有这个金印顺义王也就名不副实。 但这两个问题对朱慎锥来说并不是难事,首先从来没有过顺义王必须黄金家族成员才能继承的说法,要知道顺义王是大明朝廷所册封的,只不过当初册封给了俺答汗而已。 俺答汗死后,顺义王传给了他的长子黄台吉,之后黄台吉的长子扯力克继承顺义王位,再之后顺义王位就落到了卜石兔手里。 几代顺义王看起来是父死子续,可实际上除去内部的争夺外,还有两个关键问题。其一是除去俺答汗外,后几任顺义王都是靠着三娘子上位的,正是因为三娘子几次下嫁,这才使得她把顺义王位带给了他们。 此外就是大明朝廷的册封了,顺义王位必须得到大明朝廷的认可才有效,如果没有大明朝廷的认可,继承就是无效的。 从这两点来看,其中可以大做文章,既然从没有确定顺义王位必须要由黄金家族成员继承,那么腾格尔继承顺义王从法理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不要忘了,腾格尔可是大明册封的龙虎将军,从爵位来说仅仅仅低于顺义王,卜石兔死后,原本土默特草原上腾格尔的爵位和实力是最高和最强的,当年卜石兔自己也是由龙虎将军进位成为顺义王的,两者并没多少区别。 至于顺义王的金印就更简单了,这玩意在林丹汗手里,现在林丹汗跑去了青海,朱慎锥不可能讨要回来。可就算这样不代表朱慎锥就没其他办法了,无非就是个印章罢了,这东西蒙古人弄不出来他朱慎锥还弄不出来么?顺义王金印的模样和所刻的印章内容知道的人不少,朱慎锥手下有着能工巧匠,弄点金子自己整一个出来,只要不拿在一起对比,谁能知道这是假的? 再说了,他林丹汗也不可能拿着那颗金印来分辨,只要把弄出来的金印当成真的就行了,一样好使。 至于大明那边的册封就更容易了,作为宗室朱慎锥太了解大明的官员德性了,无非就是花点银子什么的,钞能力使出,再给点许诺。当年林丹汗空手套白狼都能忽悠得大明上下晕头转向,为了解决辽东问题主动和蒙古联盟,难不成他朱慎锥还不如林丹汗?这根本就不可能么? 只要腾格尔顺利上位,成为名义上的顺义王,再派人去大明请求册封,这个事基本就是铁板钉钉。 就这样,腾格尔顺利成为了顺义王和土默特之主,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可随着腾格尔的上位,土默特乃至整个蒙古草原的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现在土默特部近半已被腾格尔部所掌控,接下来朱慎锥打算整合整个土默特各部的力量,借这机会让腾格尔部彻底统一土默特部。 随着卜石兔的部落被腾格尔部并吞,新的腾格尔部无论其部众还是军事实力都是首屈一指的,别说区区土默特各部,哪怕未来林丹汗再打过来,朱慎锥也有信心和对方面对面碰一碰。 继位之后,腾格尔成为顺义王,对蒙古又称菊尔汗,所谓的菊尔汗是万汗之汗的意思,其实在西辽时期菊尔汗的称呼有好几个,不少附庸于西辽的各部都有菊尔汗的称号,但随着蒙古人逐渐强盛崛起,最终由铁木真统一了蒙古,并被尊为成吉思汗后,菊尔汗这个称呼就渐渐消失在了历史之中。 卜石兔在的时候,他也自称大汗,但他的大汗是卜石兔汗,这个称呼就和他的祖先父辈一样意义并不大。但现在腾格尔直接称起了菊尔汗,其意义是告诉土默特各部以后腾格尔才是整个土默特真正的主人。 塔娜作为腾格尔的母亲,继续拥有阿力亚的尊称,辅助腾格尔管理部落。朱慎锥的头上多加了一顶札萨克的帽子,札萨克是蒙古最高执政官的称呼,换成汉人就是摄政王的意思,毕竟腾格尔现在还年幼无法亲政,作为他的生父有责任也有义务摄政。 接下来就是封赏部下,对于如何封赏朱慎锥仔细考虑后对现在的蒙古人制度进行了调整,把整个部落重新划成六个万户,这六个万户中的三个分别由菊尔汗任命的三个万户来统领,这三个万户分别是王海、布日固德和哈图立格,他们各自领一个万户约三万至四万人不等。 至于剩余的三个万户由塔娜、腾格尔、阿古达木分别直领,从这点来说,腾格尔作为菊尔汗亲领一部理所当然,阿古达木作为菊尔汗的弟弟再领一部也没问题,至于塔娜就更不用说了,她是阿力亚,是腾格尔的母亲,由她领一部同样很是正常。 不过他们所领的三个万户是整合后整个部落最强大的部分,是部落的核心精华所在。王海等人的三个万户统领的是原本部落边缘或者依附的部落所组成的,名义上权利不小,可实际上这三个万户的实力相加也比不上塔娜母子亲领的万户强。 而且朱慎锥严格规定,万户作为部落头领除去能拥有五百人的亲卫外,其部落内部不得拥有任何私人兵权,不得在菊尔汗未允许下招募牧民为军,部落所有的兵权全部都掌握在菊尔汗也就是腾格尔的手里。因为现在腾格尔没有亲政,自然由朱慎锥来摄政,再加上塔娜,一切全都捏在朱慎锥的手中。 此外,朱慎锥还把民政和军政彻底分开,按照大明朝廷的制度在部落中设置了各级军事和行政部门,分别任命了各级将领和行政长官,以对部落进行有效统治。 在这一系列的操作之下,原本卜石兔的部落被彻底打乱和重组,再加上各级官员的任命和调动,之前卜石兔的影响不断削弱,就连那些原本的蒙古贵族和头领们大部分也失去了原有掌控的权利,虽然富贵还在,性命也保了下来,可要想以前那样凭借手中的军事力量和菊尔汗讨价还价却是根本不可能了。 这件事要推行起来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部落的合并和整合也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朱慎锥意图用两到三年的时间来完成这个改变,等做完这一切,腾格尔部就能成为真正的土默特之主。 春天到来,经历了一年巨变的土默特草原也恢复了生机,随着腾格尔的上位,土默特各部迫于现实也陆续承认了腾格尔对土默特的统治,并尊其为菊尔汗。 但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许多,除去整合部落,壮大自身,并且尽快完成对整个土默特草原的有效统治外,就是腾格尔的顺义王位册封了。 此时,朱慎锥在安排完归化城的事后也开始启程返回大明,他已经一年没回大明了,这一次诸事已定,也能放下心来回去,何况回去之后还要处理顺义王位一事,这一趟也必须要亲自安排。 就在朱慎锥返回大明的路上,辽东那边皇太极已把索伦三部逼到了绝境。 在很早之前皇太极就有收服索伦三部的打算,对索伦三部强悍的战斗力垂涎欲滴的皇太极一直企图把索伦部纳入八旗,为八旗征讨四方作为前锋。 因为之前要对付林丹汗,皇太极暂时把这个事给搁置了一旁,而那时候索伦部的首领博穆博果一眼就看出了皇太极的狼子野心,更明白一旦索伦部被满清所统治和并吞,那么整个索伦部就失去了自己主导的自由权利,成为皇太极手中的打仗工具。 为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博穆博果一方面向皇太极称臣,主动表示索伦部名义上臣服满清,同时每年给与贡品。另一方面博穆博果率领索伦三部向北迁移,意图避开和满清的直接接触,减少满清找借口攻击索伦部的可能。 博穆博果是索伦部难得的清醒人,他很明白虽然索伦部能征善战,可索伦部却不是满清八旗的对手,更何况无论从人数还是装备各方面来看,哪怕索伦部武勇一人能打两个甚至三个八旗兵,一旦双方大战,根本就没赢的可能。 索伦部的人太少了,而且他们部落也没有半点工业的能力,就连打仗的兵器也无法自造,凭借简陋的武器和兽骨制作的箭头,怎么可能打得过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八旗?正是因为博穆博果的清醒认识,这才委曲求全,意图用这种办法让索伦部维持独立。 可惜的是他低估了皇太极的决心,皇太极根本就没打算放过索伦部,在之前他虽然表面同意了索伦部对自己的臣服,也答应了索伦进贡的请求,可实际上皇太极根本不可能放过索伦部。 之前的态度只是为了麻痹索伦部罢了,在解决掉林丹汗的问题后,皇太极已没了后顾之患,再加上蒙古八旗的建立,皇太极手中的军事力量得到了增强,而且大明那边已经天启皇帝驾崩和崇祯皇帝的登基,辽东明军彻底维持了守势,没有半点针对满清的意图,这样一来对付索伦部的时机就成熟了。 春天到来,皇太极派人去索伦部,以索伦部表面恭敬实际上不满满清的为由,更吹毛求疵说索伦部所进贡的贡品质量不好数量不足,分明就是故意轻视和怠慢自己,向博穆博果严厉问罪,要求博穆博果亲自去盛京见皇太极和请罪。 这样无理的要求被博穆博果一口拒绝,这时候博穆博果清楚的知道索伦部的委曲求全非但没带来和平,反而让皇太极得寸进尺,为了索伦部的生存和独立,博穆博果开始做好了战争准备,既然退让到这种程度你也不放过我,那么就打吧,情愿索伦部战到最后一人,也不屈服! 第四百三十一章 平辽承诺 索伦部和满清的战争就此开始。 皇太极征讨索伦部,调集八旗向北进军。 早就有准备的索伦部首领博穆博果并不和八旗正面作战,他很清楚正面交战索伦部没有赢的可能,所以博穆博果把族中老少全部继续往北迁移,一直撤到更北边的黑龙江以北甚至雅克萨地区。 作为部落首领的博穆博果带着部众在黑龙江以南和满清八旗进行游击战,前后打了几场,虽索伦部战斗力强悍,给八旗带来了些损失,可八旗毕竟人数众多再加上战术的配合,依旧逼的索伦部活动范围不断压缩,最终无奈只能放弃黑龙江以南区域,撤到了北岸。 第一次征讨,皇太极没能拿下索伦部,但却也达到了初步目的,至少逼的索伦部放弃了原本生存的地方,向被撤到了更为苦寒的区域。 同时,皇太极对黑龙江以南进行扫荡,把索伦三部来不及北撤的索伦人俘虏了不少,这些人全部南迁直接并入八旗。此外,捕捉山林中的野女真也是皇太极的主要目的,八旗人丁不足的情况从来就没彻底改变过,野女真能够让八旗的人丁得到补充,这也是满清一直在做的事,这一次讨伐索伦部除去压服索伦人外,捕获大量野女真同样非常重要。 就当皇太极在北方扫荡的同时,大明那边原本回乡养病的袁崇焕已到达了京师。 崇祯皇帝继位后,很快就解决了魏忠贤和阉党问题,除去魏忠贤之后,崇祯皇帝不得不考虑辽东的问题,而袁崇焕在崇祯皇帝登基之前就称病去职,卸任了辽东经略一职收拾行李离开辽东,返回老家“养病”。 袁崇焕一走,辽东经略缺人,朝廷当时还是魏忠贤把持,就让辽东巡抚王之臣来暂代经略一职。 不过王之臣在这个位置上并没坐太久,由于王之臣是魏忠贤夹带中的人,崇祯皇帝自然不可能用他,魏忠贤垮台后王之臣自然就失去了靠山,再加上王之臣接替袁崇焕后辽东战事很是不利,很快大明和满清就爆发了锦杏之战,此战明军其实损失不大,可之后王之臣却命令明军主动放弃锦州、杏山、塔山、右屯等地,消息传来后,令崇祯皇帝闻讯大怒,本就打算收拾王之臣的崇祯皇帝直接就罢了他的官职,并让人押送至京师问罪。 王之臣下台后,接替辽东巡抚的是毕自肃。 毕自肃此人曾经是袁崇焕的下属,袁崇焕当年担任辽东巡抚之前的职务是宁前兵备道,而那时候毕自肃是宁前兵备道参议,从这点来说毕自肃就是袁崇焕的参谋长,并且参与了当年宁远之战。 宁远之战后立下功劳,袁崇焕先升辽东巡抚,不久后又升了辽东经略,而作为袁崇焕的助手毕自肃也水涨船高更进一步,直接诶接替了袁崇焕宁前兵备道的职务。 王之臣去职后,朝廷暂时无人可用,就看中了毕自肃,崇祯皇帝任命毕自肃为辽东巡抚接替王之臣暂代辽东军政。在崇祯皇帝看来,毕自肃在辽东的时间不短,又当过袁崇焕的左右手,对辽东军事颇有了解,还参加过宁远之战,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就此毕自肃成了自王之臣后的辽东巡抚,暂代辽东军务。不过毕自肃的能力有限,他当辽东巡抚算得上赶鸭子上架,而随着袁崇焕抵达京师,崇祯皇帝也算有了一个主政辽东的最合适人选。 袁崇焕还在回来的路上时,朝中就有人不断举荐由袁崇焕督师辽东,其奏折简直达到了“章满公车”的地步,以此足能看出满朝上下所有人对袁崇焕的期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崇祯皇帝本人也对袁崇焕抱有极大的期望,在征求内阁诸位阁老意见后,还没等袁崇焕人抵达京师呢,崇祯皇帝就下了新的旨意,赏袁崇焕锦衣卫指挥佥事的恩荫,以补偿其宁锦之功。 这还不算,过了没几日,崇祯皇帝又一次下旨,直接就任命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登莱、天津等处军务,替代之前被罢免的王之臣。 自此,袁崇焕人还没到京师呢,他就拿到了蓟辽督师的职务。 这个职务是袁崇焕一直梦寐以求的,而大明之前担任这个职务的是大名鼎鼎的孙承宗,现在袁崇焕终于也坐上了个位置,而且是人在半道上接到的圣旨,这让袁崇焕不由得感慨万千,心中更生起万丈豪迈。 接到旨意,袁崇焕快马加鞭赶到了京师,抵达京师后风尘仆仆的他没来得及歇息就接到了崇祯皇帝要见他的消息。 在平台,崇祯皇帝召见众臣,除去内阁诸阁老和部堂等官员外,刚到京师的袁崇焕也在列班之中。 年少的崇祯皇帝屁股坐定,目光就朝着不远处众臣站立的位置瞧去,直接开口询问袁崇焕是否来了。 “臣,袁崇焕拜见陛下……。”闻声,袁崇焕连忙出班行礼。 “卿就是袁崇焕?”崇祯皇帝目光炯炯,打量着面前这个人。 穿着朝服的袁崇焕在众臣中并不起眼,他的身材矮小皮肤黝黑,面带风霜两眼却出奇的明亮,让崇祯皇帝不由得打量了好一会儿。 “这个袁崇焕好大的名头,可这人却长的不怎么样,怪不得有人说他是南蛮子呢。”崇祯皇帝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些日子袁崇焕的名字他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今日可算见着了。 “袁爱卿,再走近些,让朕好好看看。”崇祯皇帝冲袁崇焕招招手,袁崇焕并没有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反而大大方方地向前走了几步,直到站到崇祯皇帝面前才停下脚步,腰杆挺的笔直,一脸的坦然。 “好!好一个面临泰山崩而不乱的人物!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有在辽东的功绩吧。”袁崇焕的这番举动非但没让崇祯皇帝反感,相反令崇祯皇帝心中很是高兴,更对袁崇焕颇有好感。 “袁崇焕!” “臣在!” “朕闻你在辽东多年,之前宁远大捷更以炮石击伤建酋努尔哈赤,使其重伤而死,从而立下大功,朝中诸臣这些时日对卿颇有赞赏,推举卿主政辽东,可有此事?” 袁崇焕不慌不忙向崇祯皇帝行礼,开口道:“回陛下,宁远之战并非臣一人之功,乃辽东数十万军民众心合一,先帝和朝中诸大人鼎立相助之功也。臣当时身为辽东巡抚,驻守宁远,乃是臣的本职,臣这些微薄功劳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话一出,崇祯皇帝更是高兴,袁崇焕的态度带着大气,看来这的确是一个人才。 “卿虽如此,但卿之功劳却实实在在,朕虽初登大宝,却对卿之名早有耳闻。如今魏忠贤其阉党已被扫除,我大明朝堂清明,正是中兴时机。但辽东建奴却一直虎视眈眈,此乃我大明之大患。卿既然久在辽东,又同建奴打过不少仗,就连之前老奴都死于卿之手,想来卿对辽东战事并不陌生,今日朕想问问卿,如何解决辽东问题,如何彻底平胡之策,不知卿有什么可教朕的?” “回陛下,微臣诚惶,不敢谈教。”袁崇焕连忙拱手道。 崇祯皇帝笑呵呵地摆手,很大方道:“无妨,今日平台召见不是朝会,卿尽管畅所欲言就是。” “微臣遵旨。”袁崇焕再一次行礼,这才道:“既然陛下询问微臣,微臣自然畅所欲言,以微臣看来,辽东建奴虽为祸多年,却并非不能应付,当年老奴如何嚣张,眼下不也成了冢中枯骨?我大明富有四海,疆域辽阔,兵多将广根本不是区区建奴可比,臣以为建奴之患只是一时,陛下对此不必担忧……。” 说到这,袁崇焕偷偷抬眼朝崇祯皇帝望去,见崇祯皇帝笑容满面心情不错的样子,他更放心了,接着又道:“如陛下能把辽东之事全权托付于臣,假臣以便宜之权,臣定为陛下扫清辽东建奴,全辽可复!” 这话一出,崇祯皇帝眼睛顿时一亮,急忙追问:“卿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袁崇焕站得稳稳当当,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只要陛下信得过臣,臣自然就能做到。” “那么卿局的如要彻底平定辽东,卿需多久时日?” 袁崇焕毫不迟疑伸出左手:“区区五年而已!臣只需五年就能平定辽东,砍下建奴之酋的人头献于陛下!” “好!好!好!” 崇祯皇帝顿时高兴地眉开眼笑,当即就拍手大赞道:“卿真乃国之柱石也!如卿真能五年平辽,朕自当不负卿,朕今日当着诸位臣工之面给卿一个许诺,等卿平辽之后,朕定不吝封侯之赏,以示其功!” “如此,微臣就先谢陛下厚赐了。”袁崇焕依旧微笑着回道,还恭恭敬敬给崇祯皇帝行了个礼,这让崇祯皇帝更是开心,对袁崇焕更为满意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出乎预料 袁崇焕说完这些,一旁的四名辅臣李标、钱龙锡、周道登、刘鸿训也纷纷赞赏袁崇焕是“奇男子”,拍马屁说崇祯皇帝英明神武用人得当,有袁崇焕在辽东驻守定能安然无恙。 此时,崇祯皇帝就更高兴了,众人就围绕辽东军事讨论了一番,不久后时间差不多,一旁的王承恩提前崇祯皇帝应该歇息一会儿了,毕竟从召集诸位大臣到现在已经过了小半日,崇祯皇帝坐着不累,而其他人却是站着的,这近两个时辰站下来,诸位大人也有些吃不消,尤其是人都有三急,时间长了得去解手什么的,总不能让臣子们憋着尿陪着皇帝吧? 崇祯皇帝当即从善如流,宣布散会,但同时告诉袁崇焕让他暂时别走,等会自己还要见他。 袁崇焕连忙应了下来,等崇祯皇帝离开平台后,袁崇焕和诸位大臣也退了出去,到了外面,诸臣一个个都向袁崇焕道喜,从皇帝今天的态度来看,接下来袁崇焕主政辽东不会有任何问题了,等袁崇焕去了辽东尽快稳住局势,然后反击建奴,平定辽东,大明中兴有望。 “元素兄,刚前在御前你说五年平辽,可有具体方略?”兵科给事中许誉卿到了外面找到袁崇焕直接询问,刚才平台召见他也在场,不过他的官职不高,没有资格发言,袁崇焕和崇祯皇帝的对答他听得一清二楚,可他却未能听到想听得东西,因为对答中袁崇焕一直只说五年平辽的话,却没有谈到具体方略,这让许誉卿心里痒痒的。 许誉卿和袁崇焕也是老朋友了,许誉卿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而袁崇焕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两人虽不是同科,却同朝为官过,袁崇焕之前由县令考核卓越调任京师当了兵部主事,那时候许誉卿是吏部给事中,双方就有交往,关系还算不错。 听许誉卿这么一问,心中正洋洋得意的袁崇焕也没多想,下意识就回了一句:“方略?呵呵,刚才只是聊慰上意耳……。” “什么!你……你!”一听这话,许誉卿脸色大变,抬手指着袁崇焕愤怒之极:“袁元素!皇上乃我大明英主,今日平台召集问的是国家大事,伱怎么能没有半点把握就说大话?今天你大言不惭对皇上说能五年平辽,可却拿不出任何方略,一旦到时候平不了辽怎么办?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这个后果?” “我……。”袁崇焕脸色一变,心中大悔,他猛然醒悟自己说错话了,大意之下居然把心里话告诉了许誉卿。 他和许誉卿认识多年,知道许誉卿就是个书呆子,脾气是又臭又硬,向来吃软不吃硬。 一旦许誉卿恼怒之下把刚才自己说的话给宣传出去,那么自己就有大麻烦,要知道他的确是在忽悠崇祯皇帝,忽悠皇帝袁崇焕不是头一次做了,当年天启皇帝在位的时候也问过他对辽东的看法,当年袁崇焕也大言不惭提出了所谓五年平辽的说法,不过之后袁崇焕被天启皇帝一番反问问的张口结舌根本无法回答,亏得天启皇帝当年没有追究袁崇焕,更没把这事宣传出去,反而安抚了袁崇焕几句,让他在辽东戒骄戒躁好好做事,脚踏实地不要空谈,就把他给打发回去了。 今天崇祯皇帝平台召集,又一次问到了辽东之事。袁崇焕这个人本来就胆子大,又爱显摆,刚才也没多考虑什么,头脑一热直接就又说出了所谓五年平辽的答复。 而崇祯皇帝和天启皇帝不一样,这个少年皇帝根本就没当年天启皇帝的沉稳和判断力,被自己这几句话就高兴的不能自己,再加上几位阁老的一旁吹捧,更让皇帝对袁崇焕的能力大为赞赏,如果没有意外,自己主政辽东铁板钉钉,可现在一句失言差一点就怀了此事。 连忙一把拉住许誉卿,袁崇焕拽着他往一旁人少的地方走。到了角落,袁崇焕这才开口对他道:“公实兄,刚才我的那番话安慰皇上的确是真,但五年平辽却也不假。对于平辽想法,我多年前就有谋划,当年先帝在的时候就召见询问过平辽一事,只不过当时魏忠贤把持朝政,阉党横行,兄弟我在辽东做事束手束脚,后来孙大人被迫去职,更直接打乱了平辽大计,至此才有今日局面,要不辽东建奴早就灰飞烟灭了。” “具体方略,有些可同你说,但有些却不能讲,你在兵部任职,当明白军事机密的道理。此外,我的平辽之略,当年孙大人也是认可的,你不信我,可孙大人之能你总信吧?兄弟能有今日都是孙大人的提携,这天下人皆知……。” 袁崇焕东拉西扯一番,又把最早忽悠天启皇帝的那些所谓计划拿了点出来告诉了许誉卿,听了他这一番解释,许誉卿脸上的怒色这才渐渐褪去,他上下看着袁崇焕追问真的有方略?不是在胡说八道? 袁崇焕拍着胸口保证自然有方略,而且接下来皇帝还要召见他呢,如果没有方略皇帝也不可能信呀,只是为了保密不能把全部方略说出口罢了,还让许誉卿体谅一下。 至此,许誉卿这才放下了心,他觉得袁崇焕这些话也有道理,而且袁崇焕久在辽东,和建奴多次交战,又有大功在身,如果没半点本事也做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更重要的是袁崇焕提到了天启皇帝和孙承宗,虽然天启皇帝去年就已驾崩,孙承宗也因为之前魏忠贤的缘故告老还乡呢,可这种事真要打听也不是打听不到,如果袁崇焕是胡说八道绝对遮掩不住,所以许誉卿觉得袁崇焕不会拿这个大事来骗自己。 见许誉卿的表情变化,袁崇焕这才松了口气,他刚才还真是吓了一跳,更责怪自己得意忘形之下差一点就说错了话。现在总算解决了,亏得他和许誉卿的关系不错,而且许誉卿这个书呆子好骗,要是换一个人麻烦恐怕就大了。 接下来,袁崇焕提高了警惕,任凭其他人再问类似的问题他都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以军事机密为由闭口不谈。 休息了一个时辰后,太监来传话说崇祯皇帝再一次召见,袁崇焕这才起身整了整衣袍去了平台。 第二次见面,崇祯皇帝对袁崇焕的态度更亲热了几分,他特意让王承恩去取了个锦凳,让袁崇焕坐在他身边说话。 袁崇焕感激地谢过崇祯皇帝后,稳稳就坐了下来,然后和崇祯皇帝对平辽的事交谈起来。 因为之前许誉卿的缘故,袁崇焕再见崇祯皇帝心里已经做好了腹案,对于所谓的方略也有了初步想法。 其方略的核心除了当年忽悠天启皇帝的那些外,还提出了一些他后来添加进去的东西,崇祯皇帝连怎么当皇帝都没搞明白呢,更不懂半点兵事,又对辽东局势不怎么了解,再加上他心里已经认可袁崇焕,自然想法偏向袁崇焕,所以对袁崇焕说的这些也颇为认可,更对坐在自己身边滔滔不绝讲的眉飞色舞的袁崇焕打心里喜欢。 除去这些外,袁崇焕还向崇祯皇帝提出了要做到五年平辽必须有朝廷的全力支持,不仅要给自己在蓟辽的绝对权利,还要在军费、粮草、军械甚至人事任命各方面的大力支持。 用袁崇焕的说法,要想五年平辽必须做到这些,要不然他在辽东无法施展能力,而且巧妇无米也不能为炊,这些前提条件必须满足,要不五年平辽就是空谈。 其实袁崇焕提出这些要求也是给自己找了一条后路,在他心里很清楚,所谓的五年平辽只是吹牛逼罢了,当年孙承宗督师辽东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只做到抑制住辽东的局面,却始终没能彻底灭掉建奴。 难不成他袁崇焕比孙承宗还厉害?袁崇焕有着自知之明,五年平辽是绝对不可能的,甚至时间更久也很难做到,可就像之前许誉卿说的那样,如果五年到期完不成怎么办?所以袁崇焕必须提出这些看似离谱的条件,一旦朝廷或者崇祯皇帝没能达到他的要求,那么完成不了就不是他的责任了,总不能让他两手空空去平辽吧? 但袁崇焕怎么都没想到,年少的崇祯皇帝还真下了决心,在听完他的讲述和要求后,崇祯皇帝一拍大腿表示赞同,当即说打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道理他是知道的,而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他也是懂的。 平辽是国家大事,肯定要聚集全国的力量来完成,作为皇帝他当然不会让袁崇焕在没有半点把握的情况去辽东主政,更不会在后面扯他的大腿。 既然信任袁崇焕,崇祯皇帝就要全力支持袁崇焕,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国家,也是让天下人看到他崇祯皇帝的魄力和气度。所以崇祯皇帝对袁崇焕的所有条件一口答应,而且还保证他会以皇帝的名义督促内阁和各部做好一切准备,要银子有银子,要兵器有兵器,要人有人,要权有权,凡是要求的一切全部都有,崇祯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五年把辽东建奴给彻底解决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要钱没有 崇祯皇帝的这番态度反而让袁崇焕有些不会了,他面露欣喜,心里却在叫苦。 自己只是吹个牛逼而已,你现在倒好居然不给自己半点退路,难不成自己还真的五年里把辽东建奴给解决了?如果自己真有这个本事,早就做成这事了,还会拖到今日? 可事到如今不干也不成了,崇祯皇帝已经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仿佛他袁崇焕一去辽东就能拳打皇太极,脚踢八旗一般。 不仅全部答应了他的要求,还赐给了袁崇焕尚方宝剑,让袁崇焕去辽东后大胆放心地干,不要有任何顾虑,他这个皇帝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他在京师期待袁崇焕的胜利归来。 无奈,袁崇焕只能打碎牙吞了下去,表面高高兴兴地接过了皇帝所赐的尚方宝剑,然后告辞皇帝后回去准备,尽快去辽东赴任。 等袁崇焕离开后,兴奋的崇祯皇帝当天晚饭都多吃了几碗,胃口好的不行,睡着后还情不自禁地在梦里笑出声来。 崇祯皇帝觉得自己肯定能成为大明中兴之主,现在魏忠贤的阉党一扫而空,朝堂上没了奸臣都是君子,内有贤臣,外又有袁崇焕这样的大将和能人,如此大明怎能不复兴呢? 等到五年后,辽东平定,整个大明必然蒸蒸日上,自己的名字将被历史所铭记,成为千古一帝,这不就是崇祯一直想做的么? 接下来的几日,崇祯皇帝召见了内阁阁老和部堂官,要求所有人配合袁崇焕的平辽大计。而当得知袁崇焕居然在皇帝面前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了八十万两银子,后续还需要拨款四百万银子的军费,户部尚书毕自严差一点就晕了过去,当着崇祯皇帝的面脸色铁青,直接就说没钱。 毕自严告诉崇祯皇帝,户部早就是个大窟窿了,每年的财政赤字高达一百三十多万两,自己身为户部尚书每天都为银子的事吃不好睡不好,拼命想办法也填补不了漏洞。 四百八十万两银子?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多少?把户部上下包括自己全给卖了也拿不出这个银子来,别说这么大一笔数了,哪怕就是第一批的八十万两他也拿不出来。 说着这情况,毕自严不由得当着崇祯皇帝的面直接哭了起来,老泪横流之下哭诉说自己真没钱,就算皇帝要逼死自己也没银子,他还想找地方弄银子呢。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要银子没有,要钱就自己老命一条,要不你崇祯皇帝直接把他砍了脑袋算了,也省得自己再为这个事烦恼。 听到毕自严这番回答,崇祯皇帝也傻眼了。他已经答应袁崇焕了,可现在袁崇焕马上就要去辽东了,户部居然拿不出银子来这可怎么办? 当皇帝总不能出尔反尔吧?这要银子不到位袁崇焕那边怎么交代?无奈之下,崇祯皇帝只能逼着毕自严想办法,四百八十万两现在拿不出来,先拿个几十万两救救急也好啊,总不能让袁崇焕双手空手去辽东吧? 可没想到毕自严就是个铁公鸡,死活不肯拿钱。 倒也不能怪毕自严,大明的财政本就入不敷出,早在天启皇帝的时候辽东的军费就紧巴巴的,如果依靠正常赋税根本就维持不下去,当初天启皇帝为了解决辽东军费问题只能让魏忠贤想办法,魏忠贤通过贸易和征收商税等手段从江南各地弄来了银子,这才勉强维持辽东军费开支。 从这点来说,实际上天启朝的时候辽东军费并不是由户部支撑起来的,而是由魏忠贤来解决的。户部方面的支出只是很少部分,大部分都是魏忠贤弄来的银子。 正是因为如此,户部才能勉强维持下去,可就算这样每年依旧有财政赤字,从未有好转。等到崇祯皇帝登基后,没多久就弄垮了魏忠贤和阉党,魏忠贤和阉党倒台后,人亡政息,自然之前的银子来源也就没了。 这个事毕自严心里是清楚的,但他不可能把真相告诉崇祯皇帝。总不能对崇祯皇帝说你弄倒魏忠贤和阉党是错的,正是因为魏忠贤和阉党的倒台导致了现在辽东军费没了着落? 这怎么可以?政治正确还是要的,魏忠贤和阉党祸国殃民这已经是定论了,绝对不可能给魏忠贤一党翻案,要不非但崇祯皇帝不答应,满朝文武也不答应。 此外,魏忠贤和阉党从哪里弄的银子?不就是从江南士绅口袋里掏出来的么?而江南士绅的背后又是谁?不就是他们这些文官集团? 毕自严同样是这个集团的成员之一,如果把真相揭露,这不等于背叛自己的阶级了么?所以再难他也不可能动这个脑筋,更不用说仿效当年魏忠贤的做法了。 君臣双方讨价还价,无奈之下毕自严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了十二万两银子,多了就真的没了,再也不肯松口。 见此崇祯也是无奈,算算银子离自己答应袁崇焕的还差许多呢,他只能向毕自严讨教还有什么其他弄银子的好办法? 毕自严倒给崇祯皇帝拿了个主意,他告诉崇祯皇帝现在户部的确没银子,这答应的十二万两银子还是他腾挪出来的,之后还要想办法还回去呢。户部这边不用想办法了,肯定没可能。 唯一能想办法的就是皇帝的内库,也就是皇帝的私房钱。 早在万历年间,万历皇帝就有藏私房钱的习惯,当时对外派出不少矿监税监敛财,多年积攒下来内库里的金银可不少。 泰昌皇帝登基后,辽东战事变化,当时泰昌皇帝就动用了内库的银子,后来天启皇帝继位一开始也动用了内库,这才把辽东的局势给稳住。可之后因为魏忠贤的缘故,天启皇帝就再也没从内库里拿出半个铜板来,反而通过魏忠贤于民夺利弄了不少银子进内库。 现在国家又到了缺银子的情况,所谓取之于民用于民,毕自严希望崇祯皇帝能为大局考虑动用内库的银子,先借户部一百万两再说,让户部缓口气,同时也顺便解决袁崇焕那边所需要的八十万两银子,等以后户部宽裕了,再把这笔银子还给内库,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听完毕自严的建议,崇祯皇帝气得鼻子都歪了,恨不能直接拿手边的茶盏朝毕自严的脑袋上砸去。 什么?要动用内库?还借户部一百万两?简直就是开玩笑! 户部是朝廷的,辽东战事是国事,当然用的是国家的银子。而内库是自己的,这是皇帝私人的银子,怎么能把国家大事和私人的事放在一起说? 作为户部尚书,伱不想办法为国家弄银子,反而把主意打到皇帝的私房钱上来了?简直就是离谱!而且之前自己和毕自严商量是先解决袁崇焕要的八十万两银子,可你现在倒好,表面上说户部只能凑出十二万两,反而一转手却要从自己内库借一百万两出去? 这样算下来,你户部非但一文不掏,反而赚了二十万两不成?就连之前答应的十二万两也成了井中月水中花,这不是糊弄人么? 再说了,从内库借银子说的轻巧,还以后等财政好转再还给内库?这种话骗傻子呢! 这借出去的银子还能回来?大明的财政那年不是赤字的?一旦这个银子出了内库就等于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崇祯皇帝脸色极为难看,当即一口反对这个建议,死活不肯掏银子出来。 “陛下,如此臣也没办法了,臣是真的拿不出银子啊。”毕自严垂头丧气回答道。 “你是户部尚书,朕不管,你得帮朕想办法,无论如何这银子要找出来。”崇祯皇帝很霸道地命令道。 “臣真是无能为力,要不陛下把臣下狱吧,这个户部尚书臣不当也罢。”毕自严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摆烂。 “你……你……。”一时间,崇祯皇帝还真想喊人直接办了他毕自严,可话到嘴边崇祯皇帝最终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就算拿下毕自严也没用,换个尚书依旧办不了这个事,何况毕自严是很有能力的人,自自己登基以来在户部尚书位置上尽心尽力,靠着他才能维持财政运转,如果换个能力更不行的上去,说不定还不如他呢。 “毕自严!” “臣在。” “朕问你,如今财政如此,你有什么好办法?” “陛下,我大明财政问题已有多年,要解决无非开源节流而已,臣这些日子对此也有深思,细想后倒也有些想法,为此臣整理了十二条,还请陛下御览。”毕自严似乎早有准备,从怀里出去一本奏折递上,王承恩上前接过,随后回到崇祯皇帝身边递给了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打开奏折细看,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财政方面的建议,看得出毕自严是用心的,他这个户部尚书也是称职的。 这十二条中,毕自严对财政情况做了整理,也提出了他的建议,其中包括增加盐引,令商人运粟实边,裁汰冗兵冗役,检查军饷虚冒,开发京东水田,清查天下隐田,兴办军屯等项。 不得不说这些建议是有针对性的,而且也有实施的可能,如果能全部做到的话,的确可以缓解部分财政问题。 但崇祯皇帝注意到这里面的许多措施都需要时间去实施,根本不是马上就能见效的,而现在户部拿不出银子来,这可怎么办? 思索片刻,崇祯皇帝当即告诉毕自严,这些措施看起来不错,让毕自严做一个具体方案,可以由户部想办法实施起来。此外,目前最关键是要解决军费问题,这八十万两可等不了太久,无论如何都要先拿出来,让毕自严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立即奏效的办法。 自此,毕自严拜别皇帝,回去想办法了。很快这个事就传了出去,没多久就传到了宫外,被许多官员所得知。 当天傍晚,监察御史毛羽健碰巧也听说此事,正为家中破事焦头烂额的毛羽健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就朝书房奔去,片刻洋洋洒洒写了一本奏折,第二日一早直送到了崇祯皇帝御前。 第四百三十四章 醋坛子打翻引发的巨变 毛羽健此人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天启年间,毛羽健官至云南道御史,因为弹劾杨维垣、阮大铖丢了官职。 魏忠贤倒台后,有人说毛羽健当年仗义执言触及权贵,所以受到了阉党迫害才丢官,崇祯皇帝当时正在拨乱反正,得知后就下旨让毛羽健官复原职,至此毛羽健从一个罪官又一次成为了御史。 回到京师,毛羽健可谓春风得意,而且官复原职后他更是对此以为资本宣扬自己忠直标榜,在士林中名声越大。 这时候的文人尤其是文官都是讲究一个名声和才气,毛羽健既然能考中进士,才气多多少少总是有的,而且他之前丢官多少也和魏忠贤的阉党有关,现在复职后自然就成了清流的一份子,名声不小。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毛羽健回到京师参加了不少同僚的宴请和活动,而在这些活动中自然也少不了歌舞酒色之类。 文人嘛,不风流哪里还有文人的样子?何况毛羽健风头正劲,就有人打起了他的主意。 这主意倒也不是其他,只是讨好他罢了。当知道毛羽健复职一人孤身返京,妻儿都在家乡,身边未有陪伴时,就弄个美女悄悄送至毛羽健的府中,美名曰:给毛大人红袖添香。 毛羽健寡人有疾表面是正人君子可骨子里好色之极,对这份礼物毫无抵抗之力,装模作样一番就笑纳了下来。身边有了美女,一时间毛羽健精神焕发仿佛年轻了不少,每日沉静在温柔乡中好不快活。 可不知道怎么的,正当毛羽健逍遥自在,和美女每日厮混后院的时候,没过多久突然他在老家的妻子就来到了京师,直接就把“出轨”的毛羽健给逮了个正着。 毛羽健虽然好色,可同样也惧妻,毛家家境普通,当年能读书考中进士当上这个官,妻族那边的帮助良多。所以在家中,毛羽健惧妻是上下都知道的,之前官复原职他特意把妻儿留在老家孤身回京,也是打着离妻子远些清静的想法。 但没想到这头河东狮突然从天而降,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正在床上和美人快活的毛羽健直接被从老家赶来的妻子抓了个正着,这一下可好,毛羽健被老妻拿鸡毛掸子打得抱头鼠窜,光着屁股逃出屋去。 之后毛羽健苦苦哀求之下才让老妻放过自己一码,不过跪上几天搓板之类的惩罚却是少不了的,就连他那位娇滴滴的美人儿也给妻子直接赶出了家门,再也无法享受到了。 此事很快就传了出去,得知毛羽健的遭遇后京师人人先是惊讶后是大笑,更当为茶余饭后的笑谈。这件事让毛羽健丢了好大的脸,心中又气又怒,再想到被赶出家门的美人儿,更是痛如刀搅一般。 事后,毛羽健虽在家中安分守己,再也没有拈花惹草的念头。可这件事同样也让他心里愤怒不已,更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自己的妻子在老家呢,他的老家在湖北,从老家到京师距离可不短,而且他的妻子只是普通女子,一路来到京师光是路费就不是小数,以自己妻子的平日节约的脾气怎么可能花费如此又这么快就从老家赶来呢? 就此毛羽健找人打听起情况,他想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很快打听的消息就传到了他的耳朵,当得知自己的妻子之所以能这么快来到京师,并且还解决了路费问题完全是因为朝廷的一个政策。 按照大明的政策,官员的家眷是可以免费使用驿站的,也就是说他的妻子从老家一路来到京师根本就没花什么路费,而且这一路上不仅是吃住,就连坐车也是驿站提供的。 大明的驿站已经很完善了,来往各地极为方便,这也是毛羽健的妻子在这么短时间内得知消息后马上就赶到京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真正原因。 得知真相后,毛羽健气得不行,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他不敢骂自己的妻子,生怕被知道后自己又遭妻子一顿毒打,可骂驿站却没问题,在他看来要不是驿站多事,免费给自己妻子提供了食宿和交通,他妻子怎么会突然跑到京师呢?如果他的妻子还在老家,自己的美人儿又怎么会给赶走? 原本自己能够天天搂着美人逍遥快活的,可现在好了,美人儿没了,身边就一个老妻,十多年下来,双方早就没了激情,摸着老妻的手就和摸自己的手没区别,哪里有娇滴滴的美人儿给自己带来的那种精神到身体各方面的欢愉啊! 就此,毛羽健直接就把驿站给埋怨上了,在他看来驿站不是什么好东西,根本就没存在的必要,如果没有驿站自己怎么能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更不可能成为京师官员中的笑柄。 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自己妻子来到京师的日子越久,生活没了乐趣的毛羽健心中的愤怒也就越甚,满脑子都想着报复的念头。 今天突然听到崇祯皇帝为了辽东军费发愁的传闻,毛羽健顿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既能讨好崇祯皇帝,又能借机报复的好办法,当即连夜就写了一封奏折,第二天送到了崇祯皇帝手里。 这还不算,毛羽健还特意去找了他的好友刘懋,让他帮忙一起上书。 这刘懋也是个糊涂蛋,是个读书读傻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毛羽健找到他后把这件事和他这么一说,又一忽悠,刘懋当即就拍着胸脯对毛羽健说这个事交给他了,为好友两肋插刀都没问题,更何况写奏折呢,何况他觉得毛羽健的主意也不算错,如果真能按毛羽健所说的,对国家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就这样,随着毛羽健的奏折上书后,很快刘懋也写了一封奏折递了上去,奏折中谈论的是同样的问题,向崇祯皇帝提出撤裁驿站的建议。 毛羽健在奏折中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其中特意提到了这样做的好处。他告诉崇祯皇帝,驿站每年耗费许多国家开支,先不说维持驿站运转的开支,仅仅是那些驿丞、驿卒的工资加起来就不是一个小数。 既然国家缺钱,就要开源节流。 他毛羽健开源的本事没有,可怎么节流却还是颇有见解的。如果能撤裁全国上下这些驿站,把驿站关闭,打发这些驿丞、驿卒回家,让他们自谋出路,那么不就能做到节流了么?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一旦驿站撤销,所有人员全部下岗,国家一年至少能省下几十万两的开支。如此一进一出,现在被皇帝困扰的辽东军费不就省出部分了么?再在其他地方想想办法,凑点银子出来,至少前期的八十万辽饷就有了,这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当崇祯皇帝看到这两份奏折后,起初并不以为然,可之后随着他的翻阅越看越是兴奋。 等看完奏折,他连忙找人来询问了解情况,核对朝廷一年在各地驿站的开支明细,当拿到数据进行对比后发现的确和毛羽健说的一样后,崇祯皇帝瞬间就高兴起来。也没多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通知内阁马上着手安排撤裁驿站事宜。 崇祯皇帝的这道旨意让内阁那边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撤裁驿站了? 当即就有阁臣表示反对,提醒崇祯皇帝说驿站可是国家机构,担负着不少职能,如果直接撤裁恐怕会有问题,让皇帝三思而后行。但之后崇祯问的一句话让提出反对的人哑口无言,崇祯直接问如果不撤裁驿站,那么朝廷从哪里省出银子来?又怎么解决辽东的军费问题?如果你能搞来银子,那么好,这个事就交给你去办,驿站也不用撤裁,只要你弄来银子就行。 这个反问让对方没话说了,如果反对就要帮着解决银子的问题,这个问题哪里是这么好解决的?就连户部尚书毕自严都没办法,何况他一个排名靠后的阁臣呢? 仔细一琢磨,反正这又不是撤裁朝廷官员,关自己屁事。驿站的成员都是些不入流的吏员,换句话来说根本不是正规公务员,充其量就是普通事业编制成员。 俗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既然皇帝已下了撤裁的决心,自己也没解决财政问题的办法,何必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去反对呢?吃力不讨好根本没这个必要,就这样,很快撤裁驿站这件事就得到了内阁通过,接着朝廷就开始大张旗鼓办起了这个事。 这件事定下后崇祯皇帝还特意下旨嘉奖了毛羽健,还升了他的官。至此,毛羽健终于“大仇得报”,借皇帝之手拔掉了眼中钉,还得到了皇帝嘉奖和升官,实在是一举两得,让毛羽健一时得意洋洋。 可无论是毛羽健还是崇祯皇帝,包括内阁成员和其他文官们都没料到,正是这一个举动却让之后的情况变的让人无法掌控。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裁员而已,目的是为了节约开支,可谁想到这次裁员居然不小心裁到大动脉,为了省却区区几十万两银子的开支,导致大明帝国这个已经经营了二百多年的老字号公司最终落到岌岌可危,甚至倒闭的结果。 第四百三十五章 借银 “鸿基!鸿基!” 李鸿基回过神,呆呆地抬头望去。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好友文兴虎,他们两人都是银川驿站的驿卒,平日的关系很是不错。 “看你现在这模样,难不成就坐以待毙?这事既出了,你这样也是无济于事,得想办法解决才是啊!”文兴虎神色焦虑地对李鸿基劝道。 李鸿基苦笑一声,摇头道:“如何解决?这可不是小事,都怪我,当时要不是贪杯就不会出这样的事,现在丢失了公文,一旦追究下来我这个驿卒肯定是当不成了,说不定还得坐监流放……。” 就在昨日,李鸿基去送一份公文,这对于驿卒来说是很平常的工作,李鸿基这种工作也不是头一次干了,在规定的时间把公文送至衙门,然后让对方签收后返回驿站登记就成。 可谁能想到如此简单的事就出了问题,李鸿基昨日送公文的路上恰好碰到了一个多日未见的同乡,高兴之下就去路边酒馆喝了一顿小酒,李鸿基贪杯多了喝了些,等喝完后继续上路,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到了地方一摸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腰间系着装文件的竹筒丢了,一下子把李鸿基的酒全吓醒了。 丢失了公文可不是小事,作为责任人的李鸿基是要被问责的,而且这个责任可不小。 如果公文是要紧的公文,接手人没受到可就误了大事,就算是普通公文也好不到哪里去,公文传递都有记录,一查就能查出来,追究下来李鸿基就得倒霉。 李鸿基的家境不好,从小家里就穷,家里养不起,李鸿基被家人送去庙里当了和尚,后来又替人放羊,这个经历倒和当年朱元璋有些类似。 十几岁时,李鸿基的母亲去世,之后他的父亲也没了,孤身一人的李鸿基离开了家乡来到银川,靠着朋友的帮忙在银川驿站谋了个驿卒的差事,这一干就是好几年,随着工作和生活的稳定,李鸿基也在当地成家立业,娶了一个漂亮的婆娘,过起了美满小日子。 如果没有意外,李鸿基这辈子恐怕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驿卒的工作还是不错的,养活自己和婆娘根本没问题,每月除去开支外还能省下点钱来,而且驿站经常有外快,虽然不多却也不算少,几年下来积攒点银钱,再买几亩地,这日子自然就渐渐能好起来。 但谁想到就在李鸿基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的时候,突然出了丢失公文的大事。发现公文丢失后,李鸿基回头去找寻过,更幻想能顺着来的路找到丢失的公文,可事实却给了他狠狠一棒,一路寻回来,根本就没看见丢失的公文,也不知道谁捡了去了。 失魂落魄的李鸿基没有办法,这个事他心里清楚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递送公文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几天内没有送到,更没有回执交上去的话,这个麻烦就大了。 李鸿基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按照律法一旦追究责任他的工作就没了,而且说不定还得吃官司。刚刚对生活有了期盼,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让李鸿基实在难以接受。 “再如何也得想办法,一旦丢了差事,甚至吃了官司你怎么办?家里的嫂子又怎么办?虽说我们这驿卒不是官,就连吏都算不上,可至少是份正经差事啊!”文兴虎见李鸿基垂头丧气的样子继续劝道。 “老文,这个我能不知?可现在这样伱让我又如何办?”李鸿基叹声摇头。 “鸿基,你别急,我这里倒有个办法。”文兴虎想了想开口说道。 李鸿基一愣,连忙追问他什么办法,文兴虎告诉李鸿基,这个事要解决说容易也容易,说简单也简单。以他的经验来说,驿站递送的公文一般不会是什么要紧公文,最多也就是普通公文而已。 李鸿基丢的这份公文是银川府送出去的,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托人找门路找到当初发出公文的衙门文书,让对方帮忙再写同样的一份公文,然后用印后交给李鸿基,用这份公文替代之前丢失的公文,这样就能把这个事给瞒下去。 “这……这能成?”李鸿基瞪大眼睛问。 “怎么不能成?”文兴虎压低声音道:“你还真以为公文是大老爷所写?这衙门里的道道多了去,普通的公文一般就是下面各房的文书或者师爷执笔,然后替大老爷用印发送罢了,你当驿卒的时间不长,不知道这些也是自然,我可是干了好些年了,可亲眼见过公文是怎么来的。” “还有这事?”李鸿基一听瞬间就来了精神,刚才的颓废转眼而逝,连忙追问这个事究竟怎么办,能不能办成,只要把这个事遮掩过去,以后文兴虎就是他李鸿基的恩人,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万死不辞。 文兴虎对李鸿基说,这个事为保险起见找一般的文书恐怕不成,毕竟他们也不确定这公文究竟是那一房的文书手里出来的。为了稳妥,最好直接找大老爷身边的师爷,只要师爷那边点头答应,这个事就没问题了。 但要让师爷答应也不是那么简单,所谓马无夜草不肥,师爷见不得好处怎么可能帮他办这个事?所以得有银子孝敬才行,必须拿白花花的银子打通环节,这才有可能让师爷帮他。 “银子?要多少?”李鸿基连忙追问。 文兴虎伸出一只手比划下,李鸿基顿时松了口气:“十两?这个我有!” “十两?鸿基,你酒还没醒呢?区区十两纹银让大老爷身边的师爷出手这怎么可能!我说的可是一百两!至少一百两!” “啊!” 李鸿基瞬间就傻眼了,一百两?这……这么大一笔钱他哪里有? 自己这两年打工和当驿卒下来积攒的银子也就不到四十两,去年年底的时候他成亲花了二十两,再加上给了家里婆娘压箱底的钱,自己满打满算还剩下十几两而已。 他一个驿卒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也就十二石的俸禄,此外再加点外快什么的也是有限,一百两银子?把他卖了都不值得这么多,他哪里拿得出来? “你现在能拿多少?”文兴虎问道。 李鸿基盘算了下,咬牙道:“也就十几两多些吧,就不知道我婆娘手里的银子能不能要来,你也知道你嫂子的脾气,想要从她手里拿银子……。” “那就行了!”文兴虎直接打断李鸿基后面的话,对他说:“我这里能借你些,帮你凑个二十两,算下来还缺八十两,这样,我带你去找文举人借些,这样的话一百两就能凑足了。” “文举人,这能成?”文举人是银川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堂堂举人已经是官身了,而且银川位于西北,科举文事自然不同江南兴旺,这样的地方能出一个举人就很了不起了。 文举人颇有资产,不仅有田有地,还有诸多买卖,是银川的大户,别说区区八十两银子,哪怕八百两甚至更多都能拿得出来。不过他李鸿基就是一个小小驿卒,和文举人从未有半点交情,直接求上门去,文举人肯借钱? “这个你尽管放心,你可别忘了兄弟我也姓文,要按辈分,文举人还得叫我一声族叔呢。”文兴虎拍着胸脯笑道,这话一出李鸿基顿时大喜,连忙拱手向文兴虎道谢,追问什么时候可以去借银子。 文兴虎也不耽搁,当即说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拉着李鸿基起身,带着他就朝文举人的宅院而去,片刻后就到了那边。 文兴虎的确是文家的人,和文举人是同族,不过他刚才所谓的文举人要喊他族叔什么的其实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虽然从宗族辈分的确如此,可文举人家高门大院,哪里是文兴虎能轻易攀比的?不过到了那边表明身份后,文家下人对他们还算客气,把他们请了进去,还上了茶水。 片刻,就见到了文举人,文举人一见文兴虎就笑了问他来干嘛,文兴虎也没拿大,拉着李鸿基起身给文举人行礼,然后说出了来意。 当然,文兴虎没说借钱的原因,只是说自己兄弟李鸿基家中急需要钱,他和李鸿基关系不错,大家都是驿站的驿卒,有正当工作和收入,所以冒昧前来找文举人帮忙。 听到这番话,文举人思索了一番,觉得八十两银子也不算多,而且李鸿基又是驿卒,驿卒虽然不入流,可的确是正经工作,而且作为地头蛇他也清楚驿卒的收入情况,俸禄虽低但外快不少,这八十两银子借出去不会打水花,再加上还有同族的文兴虎作保,卖一个面子也没什么。 当即,文举人就爽快地答应了借银子,这让李鸿基大喜过望,没想这事就这么简单解决了。接下来,两人写了借据,上面注明利息等,文举人就让人去取了八十两纹银给了李鸿基,李鸿基接过后连连道谢,这才和文兴虎离开了文府。 借到了银子,两人再凑齐了剩余的二十两,接着就找关系联系大老爷身边的师爷去了。托了门路终于见到了师爷,师爷听了对方的要求,再看了对方拿出来的银子后也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收了银子办事,师爷重出具了一份文书给了李鸿基,当这文书到李鸿基手里后,李鸿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这个事总算遮掩过去了,等文书送至拿了回执,自己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失业 前后折腾了两日,虽欠了文举人八十两银子,不过李鸿基的麻烦可算是解决了。 把文书在时间内送到地方,拿好了回执再交到驿站,李鸿基悬的这一颗心终于落地,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欠的银子和人情虽是问题,不过李鸿基却不担心,毕竟他有正当的工作,只要继续当着驿卒,还债不是什么大事。至于文兴虎的帮忙,李鸿基也记下来了,大恩不言谢,李鸿基是知恩图报的汉子,以后必还这份恩情。 交了差事,李鸿基兴冲冲地往家赶,路过肉铺时还特意割了一条肉,拿草绳提着到了家。 “金儿!金儿!我回来了!” 推开家门,李鸿基大步朝着里面走去,边走边扯着嗓子喊。 闻声,一个年轻女子作妇人打扮从里面走了出来,这女子长的貌美如花,见李鸿基回家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你可算回来了,怎么一去就这么多日?不是说两日就回的么?”韩金儿的声音柔柔的娇娇的,虽是责怪,可李鸿基听在耳中却颇为享受。 “公事上有些耽搁了,所以多花了些时间,怎么了?几日没见可是在家想我了?”李鸿基笑呵呵地搂着韩金儿,凑到她耳边问道。 韩金儿嘻嘻一笑,柔软的身子和没骨头一般顺势就依在了李鸿基的怀中:“奴家怎么能不想你?这几日你不在家,奴家想的心都碎了……。”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这心碎了可是大事,让我好好瞧瞧都碎成什么样了?我帮伱捏起来再好好揉揉呗。”李鸿基满面春风,低头伸手就朝着韩金儿胸口摸去,韩金儿嘻嘻直笑扭着身就躲,越躲李鸿基越是来劲,身上就如一团火般猛然烧了起来,让他如何还按捺得住? 当即,李鸿基把手里拿着的肉条往边上一放,伸手抓住韩金儿横腰就抱了起来,二话不说迈腿就往屋里走。 此时,韩金儿做出一番“无力挣扎”的模样,更让李鸿基热火焚心,一头钻进了屋中,顺手关好门,片刻后屋里就传出不可描述的声响。 仅仅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李鸿基就精神气爽地从屋里出来了,躺在床上的韩金儿面如桃花,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这个银样镴枪头,又弄的老娘不上不下,早知道这么不中用,老娘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嫁他。”脸上笑盈盈,心里MMP,韩金儿对李鸿基的不满不是第一天了,当初愿意嫁给李鸿基一来是李鸿基肯拿钱明媒正娶自己,二来自己当时被赶出了门,当小妾的韩金儿被自己男人一纸休书扫地出门,正无去处,被李鸿基看上后琢磨着嫁个实在人也不算差就这么答应了婚事。 原本以为李鸿基年轻,长的仪表堂堂,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能让自己好好享受床笫之乐,不像之前嫁的那个老头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模样。可万万没想到,成婚后韩金儿才发现李鸿基居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这么大的个子在床上居然耍不了几下就了事了,每次折腾的自己不上不下难受之极,让韩金儿心中极为不爽。 不过韩金儿从来没敢嘴上埋怨过,作为夫妻她自然知道李鸿基的脾气的,这个是一个极为要脸的男人,如果自己拿这事说话,李鸿基说不定大巴掌就直接抽上来了,自己这个小身板可是挡不住的。 无奈,韩金儿只能这么忍着,却不敢说出口。但时间久了,她心里也有了其他想法,何况韩金儿从来不是贞洁烈女,一身媚骨的她根本不是李鸿基能满足的,就和话本中的潘金莲一样,韩金儿已偷偷找了个她的“西门庆”,两人趁着李鸿基经常不在家的机会鬼混,戴了绿帽子的李鸿基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李鸿基自以为人生圆满,不仅有正当的驿卒工作,家中还有娇妻,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早就成了活王八。 回到家里,和韩金儿厮混了两日,李鸿基就回驿站上班去了。 不上班不行呀,自己现在欠着一屁股债呢,得多做些活弄点外快早点把借文举人的债给还了,他李鸿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这债背在身上总不是件事。 一晃就个把月过去了,李鸿基这些日子忙忙碌碌,争取早做点事弄外快把债务给还清。 但他没想到,这一日刚刚送完一份公文,回到驿站还没来得及歇着呢,就有伙伴招呼他,说是驿丞有要事宣布。 对此李鸿基也不以为然,驿站中驿丞最大,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领导要开会宣布事,他们这些打工的自然要听着。片刻后,驿站的驿卒就到齐了,众人站在院中等候,很快驿丞板着面孔从正屋走了出来。 “诸位,今日有要事宣布……。”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驿丞的声音和往日不同,没有平日的洪亮,反而带着低沉和无奈。 说着话,驿丞拿起手中的一纸文书,打开口开始宣读文书的内容。起初众人不以为然,只以为上面有什么大事交代,可听着听着一个个眼珠子不由得瞪大了,全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直愣愣望着面前的驿丞。 “大……大人,您刚才说的俺没听错吧?这……这是真的?”一个老资格驿卒急忙追问。 叹了口气,驿丞摇头道:“你们没听错,此事是真的,朝廷刚刚下的文书,不仅是我们银川驿站,整个大明的驿站都是如此,除去寥寥几处外,其余驿站一律撤裁,别说你们了,就连我自己的差事也没了……。” 轰的一声,当驿丞话音刚落,所有人七嘴八舌就闹了起来。 好端端的突然驿站就被撤裁了,工作也没了?所有人全打发回家了?这……这样的消息如何让众人能接受?大伙在驿站干了多年了,像最早说话的那驿卒都是个老汉了,从年轻时到现在整整三十多年在驿站干着,居然也要随着驿站的撤裁打发回家?朝廷这道命令就如五雷轰顶,让众人根本无法接受。 可不接受又如何?驿丞告诉大家,这是皇帝的旨意,内阁都已经行了文,朝廷规定行文到地方后,五日内驿站全部撤裁,所有人不仅包括他们,就连自己都没了差事,以后大明不再有驿站了。 这些年地方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像他们大西北这边,天气反常,收成不好。 当驿卒虽然不入流,可不管怎么说也是政府编制内成员,旱涝保收还是可以保证的,而且驿站还有这样那样的福利和外快,有这么一份差事足够养活一家子人了。 可现在倒好,朝廷突然一纸公文就撤裁了驿站,等于直接把他们端着的饭碗给砸了,这如何让大家能够接受? 可不接受又怎么样呢?朝廷都下公文了,他们这些驿卒小胳臂小腿的还能大得过朝廷去?驿站关闭已是皇帝点头,内阁行文铁板钉钉的事,根本无力改变,别说他们这些驿卒了,就连驿丞不也一样? 见着众人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样子,驿丞心里也不好受,他也不想丢这份差事呀,可同样无力反抗。 驿站关闭是皇帝的旨意,是朝廷的命令,谁能不从?再说了,驿站一关,他这个驿丞以后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虽然自己再怎么说也比驿卒好些,毕竟驿丞勉强也算官身,驿站没了官身还在,找路子疏通一下,去其他衙门谋个差事或许问题不大。 自身难保之下,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人?宣布完之后,驿丞也不多留,急冲冲地就扭头先走了。他的时间也不多,各衙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自己得早点找人托关系找门路去,要不然真没了任何差事,自己以后可怎么办? 驿丞都这样了,普通的驿卒就更不用说了。 李鸿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驿站,因为当他听清楚驿丞的话后,脑子里嗡的一声,接下来整个人就失去了思考的理智。 过了好久,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身边的伙伴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里。 “完了……完了……。”李鸿基缓缓蹲下身,抱头就想大哭一场。 自己好不容易谋了这份差事,这才几年呀就被撤裁了,这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他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过日子而已,现在驿站没了,自己的差事也没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更要命的是自己不久前刚刚借了文举人的银子,这还没来得及还了就没了工作。失业的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收入,这足足八十两银子他怎么能还得出来? 脑子里就和一团浆糊似的,李鸿基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过了许久他混混沌沌地离开了已经没人的驿站,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中。 到了家,全身无力的李鸿基两眼发直只想躺着,对其他事根本就没了兴致,哪怕身边的韩金儿再漂亮也没了半分兴致。 当韩金儿从李鸿基口中得知驿站被撤,李鸿基丢了差事后好言安慰了他几句,也不打搅他,可李鸿基不知道的是,借着帮李鸿基去做饭的韩金儿前脚出了房间,后脚脸上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同时仿佛心头落下了大石一般。 第四百三十七章 械而游于市 就在驿站被撤后几日,文举人家的管家就找上门来,寻李鸿基要银子。 李鸿基强打起精神见了来人,得知对方是来要银子的时候,李鸿基嘴里发苦心中发闷。 自己前脚被撤裁,后脚文举人就派人来要银子了?这算怎么回事?自己可没说过要赖账,既然借了文举人的银子自然肯定要还的,可足足八十两银子,他现在根本就还不出,别说这么多了,就连八两银子都没啊! 当即,李鸿基和对方分辨,说借钱时大家说的好好的,是有借期的。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月而已,离着还钱的日子还远着呢,你今天突然就上门要老子还钱这怎么可能?老子不会赖账,可这个钱也不会现在还,等到了借期自然会拿出银子来还。 李鸿基的分辨让来人顿时冷笑,来人直截了当问李鸿基,当初借银子的时候的确是这么约定,可这个约定是有前提的。这前提就是李鸿基有正当工作,也有还钱的能力。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朝廷撤裁驿站的事已传了出去,银川驿站被撤裁,别说李鸿基一个区区驿卒,就连驿站的驿丞都丢了差事。 现在李鸿基就是一个没了工作的普通人,而且李家又没什么产业,家中就靠李鸿基在驿站当差这份收入。 没了差事就没了收入,他李鸿基拿什么还钱?又有什么能力还钱?现在离借钱只有一个多月,李鸿基手上应该还有点积蓄,再不济家里的那些瓶瓶罐罐破烂家当也值得几文,文举人借银子是善心,但这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现在不抓紧时间吧钱要回来难不成等李鸿基过两年再还? 以后的事谁能吃得准?万一李鸿基还不出钱偷偷跑了怎么办?这借出去的银子不就打了水漂么? 对方的这番责问让李鸿基顿时哑口无言,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对方说的并没错,文举人能借银子给他是看在他是驿卒有正当工作和编制的份上,可现在自己的差事没了,丢了差事就没了收入,没收入又怎么还银子? 如果换成自己恐怕也是如此反应,现在不早点要些银子回来弥补损失,等时间一久哪里还能要回欠账? 想到这,李鸿基心中懊悔地很,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向文举人借银子。丢了公文就丢了吧,大不了自己没了差事,这和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两样? 当初借银子是为了保住差事,可谁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这样的事,朝廷直接就把驿站给撤裁了,白白欠了八十两银子的外债,自己还花出去了十几两银子再加上文兴虎的那些,可最后差事却依旧没有保住,这让李鸿基心里地憋屈别提有多少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鸿基当即咬死了现在不可能还银子,欠账他认,可现在还银子绝对不可能!自己当时和文举人写了借据,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这天下哪里有借期未到就来讨要的道理? “李鸿基,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今日这银子你还就罢了,要是不还别怪文府对伱不客气!”来人见李鸿基油盐不进一副死活不还的架势,原本笑眯眯的脸也冷了下来。 “怎么着?不客气又怎样?你们文府再怎么也要讲道理!这借期未到就想要我还银子?绝不可能!”李鸿基也不是吓大的,当即针尖对麦芒反驳道。 “李鸿基你可不要自误!这银川城还从来没有敢欠我家老爷银子不还的人呢。” “呵呵,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你……!” “滚!” “好你个李鸿基,简直胆大包天,来人啊!给我……哎呦……。”还没等来人喊随自己一起来的下人教训李鸿基呢,早就忍不住心头怒火的李鸿基就先出手了,直接一拳把来人打倒在地,跌得满地滚。 见着管家吃了亏,随同而来的两个下人当即上前要教训李鸿基,可谁想到李鸿基身强力壮又精通武艺,再加上他本就在气头上,拳脚上根本就不留余力,三拳两脚就把两个下人给打得满地找牙。 见讨不了好去,鼻青脸肿的管家从地上爬起后指着李鸿基说了几句狠话,可李鸿基哪里惯得他们?卷起袖子做势要上前再揍他们,吓得管家在两个下人搀扶下狼狈而逃,见着他们头也不回就跑了,李鸿基心中难得畅快起来,仰天哈哈大笑。 因为丢了差事,心中憋屈好几日的李鸿基今天狠狠揍了文府的管家和下人,心情舒畅许多,整个人也没了前几日的颓废。 可他一时的快活却惹来了大麻烦,文举人的管家是那么好打的?打了文举人的人,就等于打了文举人的脸啊! 在银川,文举人可是有名的大户,而且文举人身上还有正经官身呢。整个银川城别说李鸿基这样的普通人了,哪怕就是衙门中当官的老爷在文举人面前也是客客气气称兄道弟。 挨了打后的管家狼狈回到文府,见了主子哭诉一番,添油加醋说了李鸿基不少坏话,甚至还说李鸿基不仅打定主意不还银子,还骂文举人不长眼,说什么问他借银子是看得起他,凭本事借的银子为什么要还?文举人非但不应该讨要银子,还应该帮忙再给他点银子什么的,这样才算知趣嘛。 这番话文举人听后脸色气得铁青,当即拍案而起,大骂“反了反了!如此刁民居然借钱不还还打人?这还有王法么?” 他堂堂举人,银川的大户,居然被一个没了差事的草民如此羞辱,如果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那么以后他文举人还能有什么威风?到时候随便来个人就能骑在他头上拉屎撒尿,自己不就脸面扫地了么? 区区八十两银子,在文举人眼中其实不算什么,可李鸿基这种做派是他无法容忍的。 当即,文举人就让管家先下去,思索了一番后让人拿自己的帖子送去了衙门,当日晚上邀请衙门的大老爷过府喝酒。 文举人的面子还是不小的,当天晚上衙门的大老爷来赴宴,宴席上酒过三巡,文举人就把李鸿基借银子不还的事和大老爷说了说,希望大老爷帮自己一个小忙。 得知此事,大老爷顿时愤慨无比,说什么这天下居然有这样无耻之人?借钱不还还打人放狠话?难道银川城不是大明的天下了么?这王法何在? 第二日,大老爷就派出衙役去李家捉拿李鸿基,李鸿基面对文家下人还敢反抗,可面对官府的衙役却丝毫生不出反抗念头,当即就被抓进了衙门。 到了堂上一审,李鸿基欠钱的事有,打人的事也有,当初放狠话的事也是实实在在,一切证据确凿,根本无法抵赖。 为了给文举人出气,当即就叛了李鸿基械而游于市之刑,所谓的械而游于市就是打上枷锁游街后再拷在街市让人观看,这种刑罚看起来没什么,可其实非常严酷,几十斤重的枷锁拷着,这人根本就受不了,而且游街后还要拷街市好几日,这几日中白天太阳暴晒,晚上冷风拂面,又没什么吃喝,身子弱的一两天就能活活熬死,就算身子骨强的也撑不过几日,这分明就是要李鸿基的性命啊! 李鸿基被抓走,最高兴的其实不是文举人,反而是李鸿基的妻子韩金儿。 韩金儿早就不满李鸿基的无能了,年轻又放荡贪图床第之欢的她对李鸿基没了半分兴趣,再加上她趁李鸿基之前在驿站当差的时候,已经偷偷在外面找了个汉子,这个汉子是银川城的盖虎。 盖虎此人是市井混混,年龄并不大,也就二十多而已,要论相貌不如李鸿基,可盖虎却有李鸿基所不及的本事,那就是在床上有一身好“本事”。 相比李鸿基的银样镴枪头,盖虎要比李鸿基强太多了,每次都能让韩金儿满足异常。此外,盖虎的甜言蜜语也不是李鸿基能比的,和盖虎在一起,让韩金儿感受到了做女人无比的欢愉,两者相比,在韩金儿眼里,李鸿基根本就算是个屁。 和盖虎勾搭上后,韩金儿早就想着脱离李鸿基和盖虎双宿双飞了,可偏偏李鸿基是不可能轻易放韩金儿离开的。先不说当初李鸿基看上韩金儿就是因为她的美色,而且为了娶韩金儿,李鸿基还花了不少银子呢,这才成亲没多久,怎么可能放弃韩金儿让她投入其他男人怀抱? 作为男人,李鸿基也不可能这么做。而且李鸿基这人很能打,韩金儿担心一旦这事被李鸿基知道,以李鸿基的脾气说不定就把自己和盖虎揍个半死,要知道论武艺盖虎根本不是李鸿基的对手,所以一直以来韩金儿都是悄悄瞒着李鸿基私下和盖虎私通。 现在好了,因为文举人的缘故李鸿基被官府抓了起来,而且又受了械而游于市的刑罚,如果没有意外,李鸿基肯定是活不下来的。文举人是何人?这银川城上下都知道,得罪了文举人还想活命?简直就是笑话! 所以当李鸿基被抓进官府,并且械而游于市后,韩金儿心中顿时暗暗高兴,她觉得李鸿基是肯定死定了,等李鸿基一死,自己就彻底摆脱了这个男人,接下来就能和盖虎一起了。 就在李鸿基被械而游于市的时候,韩金儿已没了任何顾虑,再也不和以前那样遮遮掩掩,直接就和盖虎双宿双飞起来,不仅是晚上,就连白日也在宣淫,动静大的附近邻居们听着都摇头叹息,为李鸿基所不值。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丈夫之怒 械而游于市经历了李鸿基这一生最凄惨的日子。 脖子上拷着枷锁游街,游完后再被拷在立枷立在街市暴晒,晚上这天又冷的要死,更要命的是别说吃的了,就连水都喝不上几口。 短短两日下来,原本健壮的李鸿基就变得憔悴无比,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没了,干裂的嘴唇发白,眼圈深凹了下去,披头散发不仔细看根本就认不出这就是李鸿基。 当李鸿基被官府抓起来后,又受了械而游于市之刑,最为心急的是两人。 一人是李鸿基的好友文兴虎,他也没想到文举人会在这种时候派管家去李家要账,更没想到李鸿基居然头脑一热就出手打了文府的人。 之前向文举人借银子是文兴虎提的建议和帮的忙,他的目的是让李鸿基渡过难关,把丢失公文的事遮掩过去,从而保住驿卒的工作。 可谁能想到事情的变化会这样大?刚解决了公文丢失的大麻烦,朝廷居然撤裁了驿站,一下子所有在驿站的人全丢了差事。 早知这样当初就不给李鸿基出这个主意了,反正都是丢差事,何必要欠下这一笔巨款呢?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毕竟谁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更也预料不到朝廷会突然撤裁驿站啊。 从这点来说,文兴虎对李鸿基是有愧疚的,如果不是他的建议李鸿基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现在文举人大怒,让衙门的大老爷出面摆明了一副要弄死李鸿基的架势,这让文兴虎更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李鸿基。 当事出后,文兴虎就努力奔走,想办法解救李鸿基,为此他几次上门求见文举人,意图用自己同宗的身份恳求文举人放李鸿基一码,保住他的性命。 除去文兴虎外,最为心焦的还有一人,这人就是李鸿基的侄子李过。 李鸿基和李过虽然是叔侄,但其实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相互间年龄只差了几岁,说是兄弟更为贴切。 为了谋生,李鸿基从老家来到银川,李过当时跟着李鸿基也到了银川。不过李过没能和李鸿基一样在驿站谋得差事,而是去了一家大户人家当了长工,靠力气帮着种地过日子。 在得知李鸿基出事后,李过闻讯急急也赶了过来,又得知文兴虎在帮忙营救李鸿基后,李过就找到了文兴虎,提出一起去见文举人,希望文举人高抬贵手放李鸿基一码。 在文府门口苦苦哀求了两日,文举人最终看在文兴虎族叔的面子上见了他们。见到文举人后,李过二话不说就向文举人磕头,口称自己替李鸿基赔罪,同时还从怀中掏出了积攒的几两碎银奉上,说这是还文举人债务的一部分利息,恳求文举人高抬贵手能放过自己叔叔。 李过说,李鸿基死不足惜,可一旦死了这借的八十两银子也就没了着落。李鸿基失手打了文府的人被惩罚没有问题,这是他活该,可现在两日过去,罚的也差不多了,没必要真弄死他,让李鸿基受点罪,让他知道文举人的厉害就行了,留着他一命,以后还能想办法把借的银子还回来。 此外,文举人今天放李鸿基一码,也能体现文举人的大度,这对文举人的名声也是件好事。要不然,用这种手段弄死李鸿基,一旦传出去对文举人不是什么好名声。 在李过求情的同时,文兴虎也帮忙说了不少话,用自己来帮李鸿基再一次做了担保,他保证只要文举人放李鸿基一条生路,这借款肯定会还,哪怕李鸿基不还,他和李过也会还。而且文举人这么做,他们必然对文举人感恩戴德,以后肯定会记得文举人的大度。 面对他们的恳求和这些说辞,文举人心中倒也微微动了心。说句实话,文举人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李鸿基对待自己管家和下人的横蛮态度,作为银川大户他必须要杀鸡骇猴,拿李鸿基开刀。 如果这件事不了了之,他文举人以后在银川还怎么混?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把他不当回事?他文举人就威风扫地,再也没人把他当一回事了。 所以教训李鸿基是必然的,不教训他文举人就没办法和其他人交代,更损了自己威望。 现在李鸿基械而游于市已经两日,听说只剩下半口气了,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不出三日李鸿基必死无疑。可这么做立威是立威了,但却也没什么好处,就和李过说的那样,一旦李鸿基死了,自己借出去的银子等于没了,再加上衙门大老爷那边帮忙自己本就花了银子,一进一出这损失不小。 想来想去,既然现在已经如此,自己也出了气,更让银川的人看到了自己的强势和威风,留李鸿基一命倒也不是不行。 留他性命下来,不仅给了文兴虎的面子,还有文兴虎和李过的担保,更重要的是借出的银子还有拿回来的机会。此外,还能弄个大度的好名声,这也不算差,所以文举人考虑后终于点头,表示可以放李鸿基一码。 就这样,李过和文兴虎终于求得文举人开恩,留下了李鸿基一条性命。很快他们就把李鸿基给救了出来,救出来后的李鸿基身体虚弱的很,原本因为送回家休养,但此事韩金儿和盖虎的事已经传到了文兴虎的耳中,生怕多事的文兴虎直接就和李过一起把李鸿基先送回了自己家中,请了个大夫给李鸿基用药养身子。 李鸿基的身子底子好,虽救出来后很是虚弱,可没几日就渐渐恢复了过来。 恢复了几分后,李鸿基就能下床活动了,得知自己是怎么给救出来后,李鸿基对文兴虎千恩万谢,至于李过就没这个必要了,他们两人不仅是叔侄更是兄弟,关系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心里明白就行了。 住了没几日,李鸿基刚好些就嚷嚷着要回家去,此时他心里还念着家中的娇妻呢。可问题是文兴虎和李过都知道韩金儿和盖虎勾搭成奸,盖虎已经正大光明鸠占鹊巢的情况,哪里敢让李鸿基这样回家?如果回去后一见情况,不得把李鸿基给气死才怪。 为了避免这情况,文兴虎和李过心照不宣劝李鸿基在这里多住几日,等身子全部养好再回去也不迟。 在他们的劝说下,李鸿基继续住了下来,可又住了几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身体强壮的李鸿基现在基本恢复了,一心想着自己家里娇妻呢,可只要自己一提起要回家,无论是文兴虎还是李过每次都旁顾左右而言他,不是岔开话题不接话,就是东拉西扯说着别的,就是一句不提让他回家的事。 李鸿基又不傻,能当驿卒的人都是聪明人,要不然也吃不了这碗饭。 几次过后,他就闻出味来,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两人就是避开不谈,直到有一天文兴虎出门办事,家里就李过在,李鸿基直接把李过喊来,严肃地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鸿基是李过的叔叔,虽然两人和兄弟没什么区别,可从小到大都是李鸿基带着李过,对于李鸿基,李过本就不善在他面前撒谎,而且今天李鸿基摆出了一副非要问个明白的架势,一旦自己再不说,以李鸿基的脾气揍他一顿都有可能。 无奈,李过只能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告诉了李鸿基,等说完后劝李鸿基这个事既然已出了,再生气也是无用,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韩金儿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本就配不上李鸿基,直接一份休书打发了事,等以后再觅良妻就是。 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后李鸿基本就阴沉的吓人的脸更黑如锅底,他紧握的手臂青筋暴出,牙齿更是咬得咯咯直响,双眼通红。 “气杀我也!” 李鸿基突然大骂一声,腾的一声就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厨房走。片刻,就见李鸿基手里提着一把剔骨刀跑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就往大门走去。 “小叔!你去哪里?” “我去宰了这对狗男女!” “小叔!不可杀人啊!” “怎的?你还要拦我不成?”李鸿基冷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过:“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如何能受的如此侮辱?今天不杀他们,我如何有脸面活这世上?你给我让开,别逼我对伱动手,还当我是你小叔的,就不要再拦我!” “我……。”面对已经下定决心的李鸿基,李过知道拦不住他,如果硬要拦叔侄的情分就没了。无奈,李过只能向左边让了半步,见他让开,李鸿基也不说话,直接就大步走了出去,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见李鸿基跑了出去,李过呆了片刻回过神,急急忙就追了过去。倒不是他怕李鸿基杀不了这狗男女,而且是担心李鸿基杀了他们后狂兴大发惹出更大祸事来。 就在李过追赶李鸿基的时候,李鸿基风风火火地朝家去了,他家离着文兴虎家并不算远,小跑也就片刻的时间,一转眼功夫就到了家门。 到了家,院门关着,似乎没人的样子,可院里屋头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男女阵阵急促的喘息声。 听到这些声音,李鸿基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瞬间一股热血就涌上脑袋,通红的两眼圆睁,抬起一脚直接就把门给踹开,紧接着拔出剔骨刀朝正屋方向扑去。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人必须要靠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屋里的韩金儿正和奸夫盖虎两人在床上胡天胡地呢,当听到外面嘭的一声巨响,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直接踹开了,紧接着红着双眼手握剔骨刀的李鸿基就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啊!救命啊!” 韩金儿见是李鸿基,再看见他手里握着闪着寒光的剔骨刀,瞬间吓得失禁,瘫软床上惊恐大喊。 而盖虎也吓得不轻,他没想到李鸿基居然突然出现,正手忙脚乱地遮掩赤着的身子,同时呵斥李鸿基,反问他怎么来了?还不快快滚出去! 盖虎当混混横惯了,根本就没把李鸿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李鸿基就是个无能之辈,自己享用韩金儿是看得起他,他应该感激他才是。 下意识地训斥,根本就没来得及注意李鸿基一身的杀气,就在这时候李鸿基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手上的剔骨刀朝着盖虎的脖子一抹,盖虎只觉得喉咙一凉,接着下意识伸手一捂,根本止不住的血就往外飚。 盖虎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李鸿基,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模样,根本就没想到李鸿基居然真的敢对自己下手。 “杀……杀人了……救命……救命……当家的……你放过我吧……放过我……。” 盖虎喉咙咯咯两声,接着就一头歪倒没了气息,此时韩金儿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就连捂在胸口的被子落地都没能顾上。 看着韩金儿这副模样,李鸿基脸上露出极度厌恶的神色,他二话不说伸手一把抓住韩金儿的长发直接把她拖到近处,接着不顾对方的哀求,再一次举起剔骨刀就和杀鸡一般抹了韩金儿的脖子。 韩金儿瞬间两眼翻白,倒在炕上双腿踢蹬了两下,就和盖虎一样咽了气。 干脆利落地杀掉两人,李鸿基心中的恶气瞬间就出了一半。看着白花花的躺在血泊中的这两具尸体,李鸿基仰天大笑,可笑着笑着,他眼角又落起了泪。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当年武二郎杀掉潘金莲和西门庆后的畅快了,可惜的是自己不是武二郎,而成了武大郎。自己堂堂好汉,居然连个婆娘都看不住,被这对狗男女戴了绿帽子当了活王八,不杀他们,还能如何在天地存活? 现在杀了他们,李鸿基算是出了这口恶气,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这个事没完。 韩金儿之所以会和盖虎勾搭上,甚至还登堂入室两人没有廉耻睡在一个炕上,其主要原因还是自己被官府抓走的缘故。 那么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呢?不就是因为他打了文举人的管家和下人么? 为什么会打人?那是因为他欠了文举人的银子,原本说的好好的,等到了借期还银子,可自己前脚刚被撤裁,后脚文举人就来讨要银子了,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不是文举人逼迫自己太甚,自己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韩金儿又怎么会让自己当活王八? 想到这,又一股怒气涌上心头,目光继续在两具尸体上停留了片刻,李鸿基马上就做了个决定,既然现在已经杀了人了,杀人可是死罪,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杀再多同样也是杀。 他李鸿基是男子汉大丈夫,有仇不报非君子,现在已经宰了韩金儿和盖虎这对狗男女,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文举人也杀了。 反正这文举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杀他,这念头就通答不了,杀!杀了了事,杀个干干净净! 瞬间,李鸿基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他把沾血的剔骨刀在棉被上胡乱抹了抹,随后往怀里一塞,接着掉头就出了门,快步就朝文举人府而去。 到了文举人府,文举人的下人见是李鸿基来了,都露出一副鄙视的模样。 在他们眼里,要不是自己老爷放了他一码,这家伙眼下坟头草都长出来了,哪里还有现在喘气的机会?而且李鸿基的婆娘和盖虎的事在城里已经传开了,大家都知道这小子当了活王八,更打心里看不起李鸿基。 “李鸿基,怎么?来还我家老爷的银子?这才几日就有银子还账了?不会是你家婆娘卖身子换的银子吧?” “哈哈哈!这还用得着说?凭他这副鸟样哪来什么银子还账,肯定是他家骚婆娘卖身换的。这小子运气不错,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婆娘可以卖,据说盖虎对他婆娘疼的很呢,也肯花银子在她身上。我说兄弟,要不哪天我们也去照顾照顾?帮鸿基兄弟一把?” “咦,这个主意好。他家婆娘我可见过,一身媚骨娇滴滴长的还真是不错,皮肉瞧着嫩的很,如能享受一番也算是帮了鸿基兄弟了。” “哈哈!哈哈哈!”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看着李鸿基仿佛就在看一个活王八,李鸿基气急非但没有露出怒色,反而笑了起来。 “嘿嘿,诸位兄弟真是好兴致,今天小的来的确是求见举人老爷的,不知举人老爷在不在府?” “我家老爷自然是在府的,可能不能见伱就两说了。鸿基兄弟,要不你回去把你家婆娘带上,给我们兄弟陪个酒什么的,只要陪得我们兄弟舒坦了,就帮你给老爷递个话儿……。” 一个下人正洋洋得意说着呢,突然间眼前寒光一闪,接着胸口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就见一把刀插在心口上,而刚才还在他们面前低三下四的李鸿基此时脸上带着狞笑,离自己近在咫尺。 “好哇,我就送你去见她,到了那边好好享受就是……。”说完,拔刀,随着一股污血飚出,那下人一声不吭就软倒在地,随着李鸿基突然暴起杀人,其余几个人全吓呆了,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鸿基手脚不停,刷刷两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又干掉两个下人,这时候另外两个下人才回过神,两人手脚并用就往府里逃,边逃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啊!李鸿基杀人了啊!” 李鸿基迈步就冲进了门内,伸手抓住逃在后面的那下人,手中的刀子不停,直接在他脖子上抹过。 寒光一闪,这下人就被割了喉咙,双手捂着脖子瘫软在地,而另外一个下人见此吓得屁滚尿流,跑的更快了。 当呼救声响起后,文府瞬间就炸开了锅,很快就有其他下人和几个护院赶了出来,见到满身是血的李鸿基手握尖刀冲进府来,追杀拼命奔跑的一个下人,而在靠大门处,几个下人已躺在了血泊之中不知死活,众人大惊,高声大呼,拿起棍棒什么的朝着李鸿基而去。 李鸿基从小习武,一身好武艺如何是普通护院能比?当即就握刀和对方战在一起。几个回合之下,就给他又杀了一人,伤了两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赶来的下人和护院越来越多,饶是李鸿基武艺高强也渐渐抵挡不住。 就在此时,突然门口传来李过的声音。 “小叔别慌!俺来帮你!” 李过手握一杆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长矛,抖动着矛杆就杀了进来,转眼就到了李鸿基身边。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李鸿基拿着的是剔骨刀,他本事再大杀伤力也有限,而且双拳难敌四手,在好几人围攻之下,李鸿基已经渐渐支持不住了。可李过一到局势瞬间改变,李过的枪法极好,手里的长矛如毒蛇出洞般神出鬼没,几招之下就杀得刚才围着李鸿基的护院节节败退。 “兄弟!我也来帮你!”突然,文兴虎的声音也传来,李鸿基回头一看顿时大喜,只见文兴虎手里提着一把腰刀也杀了过来,三人联合之下把那些护院和下人们杀了个手忙脚乱,李鸿基趁机又干掉一个,脚步不停就继续朝里冲去,口中大呼:“两位帮我拦着他们,我去找正主!” “鸿基兄弟!”文兴虎大喊,正要喝止,可话音刚落李鸿基就冲进了后院,这让他叫苦不迭。 他赶来是帮忙的,只是打算帮着李鸿基脱离险境而已,没想李鸿基非但不跑反而冲杀了进去,一副要杀了文举人的架势。毕竟文兴虎和文举人是族亲,而且这个事真要说起来也不能全怪文举人,可局势突然变化,根本不是文兴虎能预料,现在再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李鸿基冲杀进去后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文举人惊恐的喊声,可这喊声没几下就变成了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就没了声音。 片刻,李鸿基手里提着一颗人头,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是血,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一般。 “文贼已经授首!尔等还不快快逃生去?”到了前院,李鸿基一手抓着头颅,面朝众人,厉声大喝。 正在激斗的护院下人们一看,李鸿基手里提着的头颅不就是文举人的头颅么?这文举人死前的惊恐还栩栩如生,看得所有人头皮阵阵发毛。 一时间全都呆住了,李鸿基又大喊了一声,众人才回过神,接着毫不迟疑地转身拔腿就逃。 这当家护院是为主人卖命,现在主人都死了,他们还拼命干嘛?现在不跑,继续和对方较量,凭着这三个杀神,说不定全都给对方留下来。 转眼间,众人逃了一干二净,就连文府的女眷也尖叫着往府外逃去。李鸿基倒也没难为她们,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文举人已经死在他的手里,这些人放一条生路也就罢了。 “鸿基……你……哎……。”文兴虎上前,看着李鸿基手里提着的头颅心情复杂,摇头叹了一声。 “文兄,此事是兄弟连累你了。”李鸿基有些愧疚对文兴虎道。 文兴虎摆手道:“自家兄弟谈什么连累不连累,既然今日我来了,就没想其他的。” “好兄弟!”李鸿基咧嘴大笑。 “对了鸿基,出了这样的大事,得赶快出城才行,要不然等官府的人一到我们就走不了了。”文兴虎说道。 “是呀小叔,我们得赶快走,这死了这么多人,官府一旦出动就没逃走机会了。”李过也回过神急忙说道。 李鸿基点点头,让两人去文府找些金银细软弄些盘缠,他把手里的头颅一丢,随手从地上取了一根护院的水火棍,再寻了把腰刀。脱下满是血迹衣服,换了身文府随便寻来的衣袍,等做完这些,文兴虎和李过两人各自背着个包袱也出来了,三人直接就离开了文府,趁着官府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逃出了银川城。 出城后,三人一路向北走了两日,确定后面没有追兵这才松了口气。终于放松下来,寻了个破庙暂且休息,休息的时候三人讨论接下来的去处,这总是逃不是事,总得有个去处落脚才行。 这时候文兴虎提出可以去当边军,再往西北走几日就是九边了,他有个兄弟在边军当小旗,去那边投靠他当边军混口饭应该没问题,而且当了边军后,也不用担心官府缉拿,不过前提是他和李过没什么,关键李鸿基杀了那么多人,去了边军以前的名字就不能用了,为避免麻烦最好换个名字才行。 李鸿基听后表示同意,当边军的确是一个出路,总比落草为寇的合适些。至于名字什么的也没什么,不能用就换一个,只要是自己就成。 当李过问李鸿基,换什么名字合适的时候,李鸿基沉思了片刻。 “老天不公,既然老天帮不了我,人必须就要靠自己!从今日起,我李鸿基就改名叫李自成了!” 第四百四十章 收为己用 李自成在银川犯下了大事,同文兴虎、李过二人逃了出来,隐名埋姓就去了北边,最后到了甘肃边关。 文兴虎在边关找着了自己的朋友,好友相见很是高兴,等听说他们三人是来投军的后,文兴虎的朋友更是高兴,毕竟常言说的好,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边军辛苦的很,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会来当边军? 甘肃边军向来就缺人,他所在的一旗老的老小的小,而李自成他们三人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而且文兴虎又是自己的朋友,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当即就帮着暂时让他们安顿下来,随后把这个事报到了上面。上面得知后见了李自成三人,简单问了些身份等,李自成自然隐瞒了自己身份,丝毫未提银川之事,就这样三人摇身一变就成了边军,穿上了战袄,吃上了皇粮。 不提李自成在边军那边安顿下来,山西平阳府,朝廷撤裁驿站的消息也传了过来,正在亲自教两个儿子学字的朱慎锥听说此事后,眉头顿时紧皱。 驿站的撤裁看似是件小事,可其实却是一件大事。 大明的驿站是当年朱元璋所设置的,沿着官道每隔六十里就有一个驿站,驿站大小不一,规模大些的有驿丞、驿卒再加上相关人员约十来人,规模小些的也有四五人。 驿站不仅提供住宿,还提供马匹等交通工具,更是承担后世邮政的作用。整个大明上下有好几万人靠着驿站吃饭,如果再加上驿站关联的职业和其他编外人员话,这个人数就更多了。 朝廷撤裁驿站,表面上看是节约开支,从这件事每年能省下足足六十八万五千两的开支。可实际上驿站一撤裁,对大明的影响却是极其重大的。 首先,驿站没了,原本承担的职能也完了。 驿站不仅是有着招待所的功能,还有邮政传递的主要职能。 全国从中央到地方各衙门的文件传递都要靠驿站来进行,现在驿站撤裁,那么这些职能就没了专人负责,从而导致各衙门的工作强度大大增加,更引起各地的政令不畅。 其次,驿站有情报功能,许多驿站的驿丞都有锦衣卫的编制,就和当年周安民一样。一个驿站基本就是一个锦衣卫的情报据点,锦衣卫正是依靠新罗密布全国的驿站来维护整个情报网络的。 而现在驿站撤裁,也等于让锦衣卫失去了依靠驿站形成的据点,导致锦衣卫的消息来源不畅,对各方的掌控明显削弱。 除去以上问题外,还有骡马大车的管理失效,造成人员、物资运输等等问题,再加上被撤裁后,原本那些靠着驿站生活的人就没了工作,失业的他们就成了社会不稳定的因素,必然会造成诸多隐患,而朝廷只看到了利却没看到弊,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出的这个馊主意,崇祯皇帝更是脑子不清醒,居然答应了此事。 朱慎锥有些不明白,崇祯皇帝年轻不懂这些也就罢了,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难道就没一个明白道理的人么?驿站的撤裁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们就不清楚?就没人去提醒崇祯皇帝? 可偏偏这个事就发生了,随着驿站撤裁的命令下来后,各地驿站都是一片哀嚎,光是山西一地一下子就下岗了好几千人,其中还有不少锦衣卫的编外成员,他们的失业先不说其他问题的发生,仅仅是锦衣卫直接就成了半瞎子和半聋子,被砍断了一条臂膀。 “简直就是离谱!皇上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一个个都眼瞎了不成?”对这件事,周安民最为气愤。 要知道他原本就是驿丞出身,后来才一步步坐到现在的职位。 驿站的撤裁,不仅让他心中不忿,更要命的是撤裁驿站后他所掌控的山西锦衣卫失去了众多耳目,许多原本运转好好的事务,包括对各地的监控和情报来源一下子就没了,面对这样的情况周安民简直就是无语。 默默摇头,朱慎锥对朝廷的这个操作同样也是无语,可这种事不是他们能制止的,眼下驿站撤裁已经成了定局,木已成舟改变不了了,他只能安慰周安民几句罢了。 “此事不会是故意针对锦衣卫的吧?”朱慎锥给周安民倒了杯茶,开口询问。 周安民皱眉想了想,先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实话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魏忠贤的倒台,他现在在锦衣卫内部的消息来源大不如从前,周安民之前一直拒绝魏良卿和田尔耕,没有去京师任职,一直呆在山西远离中枢。 在双边贸易进行的时候,周安民因为田尔耕的缘故也主动放弃了贸易主导,低调行事,说不定就被魏忠贤等人给牵连了。 魏忠贤倒台之前,周安民和王荣早就做好了准备,朱慎锥让张锡钧也私下帮他们运作了一番,拿出了不少金银来疏通。正是因为如此,最终这把火没有烧到他们身上,随着魏忠贤倒台后事件的渐渐淡去,现在他们已经安然无事了。 可就算这样,眼下无论是周安民还是王荣也不是没有半点影响,其中最大的影响就是许多事办起来不如魏忠贤在时那么方便,此外京师没了后台,手中的权利也受到了部分限制,至于消息方面也不如之前那么灵通了。 周安民现在最头大的问题就是驿站的撤裁,驿站撤裁后,许多挂靠在锦衣卫的编外人员直接没了地方去,如果解散的话周安民心中不忍,毕竟他当年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更重要的是没了这些基础人员,锦衣卫的掌控力也薄弱了许多。 王荣那边同样如此,魏忠贤倒台后私盐贩卖和其他买卖也受到了影响,在这上面损失不小。不过相比周安民的问题,王荣的问题要好些,毕竟这买卖接下来还要继续做,没了魏忠贤还有其他大佬,只要买卖掌控在手里,付出一定的代价,肯定会有人愿意合作。 “针对不针对锦衣卫暂时也不清楚,不过说句实话,自新帝登基以来,朝廷对锦衣卫的重视降低了不少,尤其是这些日子,各地锦衣卫的日子都不好过。” 周安民皱眉说着这话,边说边摇头。 朝廷现在不光是对锦衣卫打压,就连东厂势力也大不如从前。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要知道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是皇帝手中的爪牙,是皇帝有效统治的工具。 哪里有当皇帝的自废武功,对自己的爪牙下手的道理?大明开国这么多年,每一个皇帝不重视这些特务机构?只不过经常在锦衣卫、东厂的权利平衡点不一罢了,又或者为约束锦衣卫和东厂,新开了西厂甚至内行厂进行有效控制,但像现在这样皇帝联合文官集团打压这些部门的还是头一回。 周安民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更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慎锥倒是知道一二,无非就是崇祯皇帝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他还没当上皇帝前就被东林党等文官集团给忽悠瘸了,再加上对魏忠贤的厌恶和提防,从一开始就不待见锦衣卫和东厂这些特殊机构,所以在解决魏忠贤之后,崇祯皇帝顺手就对锦衣卫和东厂进行打压,而他所做的这些也恰恰是文官集团乐于成见的,自然欢呼万岁大喊英明,却绝对不会因此而提醒崇祯皇帝这样做的错误。 “风雨欲来啊!”朱慎锥心中不由得暗叹,更是无语摇头。 崇祯皇帝登基后到现在还没一年呢,所做的这些事就实在让人无语。看似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可实际上他做的一切都是在大明这条原本就残破的大船上瞎折腾。 再加上魏忠贤倒台后,阉党覆灭。现在朝堂上都是以前东林党和自誉为清流的文官集团,他们当年被魏忠贤压制的有多厉害,现在就有多疯狂,根本不顾国家安危,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不断唆使崇祯皇帝瞎闹,如此下去还能得了? “姐夫,喝口茶吧,朝廷离着太远,你我还是关心眼前才是。”朱慎锥端起面前的茶盏,一语双关地提醒周安民。 周安民凝神想了想,拿起自己的茶盏抬手喝掉里面的茶,重重放下后点头道:“你说的是,有些事的确是我们没办法顾得上的,眼下也只能自己顾自己了。哎,实在不行,小弟,我这里还需你帮忙才是。” “自家人,谈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朱慎锥笑笑,他自然明白周安民突然找自己为了什么,在周安民来前他已经准备好了,当即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周安民接过后打开一看,里面是十来张千两的恒通银票,加起来足有上万两。 “驿站撤裁,影响极大,人员安置朝廷能不管,但伱却不能放纵,至少手下的兄弟得安排好。所以这些银子我想姐夫你正需要,当能派得上用处。此外,我已交代亢有福,你可以晚些去寻他,其他的省份也就罢了,但我们山西撤裁的部分驿站可由恒通出面接手,改官为民充作客栈,之前人员如何安排也由姐夫你来定,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我为兄弟们尽一份微薄之力。” 周安民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喜,连连点头,神色中放松了许多。他正头大这个事呢,更不知道如何善后,现在朱慎锥不仅给了他银子,还指点了他一条安置的办法,这让周安民喜出望外,按照这样的操作,虽然朝廷撤裁了驿站,可驿站的主体和核心人员还是保留了下来,这对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第四百四十一章 宁远哗变 朱慎锥很大方了不仅给了周安民银子,更帮周安民解决了驿站撤裁后的问题。 倒不是朱慎锥手上的银子多得没地方花了,其实朱慎锥自己也不宽裕,他用钱的地方多了去。 现在腾格尔部已经取代了卜石兔部,成为了土默特草原名义之主,而且还自封为菊尔汗,就连顺义王的爵位也在运作下在向朝廷请封。 蒙古派去京师的使者已经抵达了京师,除了朱慎锥安排的蒙古使者外,就连张锡钧也悄悄混在使者队伍中回到了京师,帮着运作此事。 魏忠贤的事已经尘埃落定,随着崇祯皇帝的皇位稳固,对阉党的打击也告一段落。 张锡钧本就不是阉党的人,他只是和魏良卿有私人交情罢了,当初离开京师只是担心殃及鱼池,为了安全这才暂离。眼下看局势也是应该回去的时候了,张锡钧这样的人只有在京师才能发挥出重大作用。 在张锡钧的运作下,顺义王的爵位到手不会有什么问题,无非就是出点银子贿赂朝堂的几位大佬,然后再在崇祯皇帝面前说些好话,表现出臣服的姿态罢了。 眼下大明最大的敌人依旧是辽东建奴,在这种情况下拉拢蒙古对大明来说是件好事,大明无论君臣都不会拒绝腾格尔部的主动进贡和臣服。至于顺义王的爵位,在蒙古还有几分贵重,可在大明方面却根本不算什么。一个外臣的封爵,对大明根本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还能拉拢对方为己所用,何乐不为呢? 除去爵位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希望大明重开边贸,恢复之前的双边贸易。这一点张锡钧也在找关系疏通,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问题不大。 取代了卜石兔部,整个腾格尔部壮大了不少,可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许多,彻底吞并和消化卜石兔部,真正和腾格尔部融为一体需要时间。再加上现在土默特草原东边有依附辽东建奴的察哈尔各部,还有更东北的科尔沁等部,北边是喀尔喀,而在西边,林丹汗虽然跑到了青海那边,但以林丹汗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甘心放过土默特的,说不定哪天就带兵打了回来。 土默特的三面都是敌人,腾格尔部对此丝毫不能放松,朱慎锥回大明之前就做好了安排,部落一直都在备战,并通过备战来整合部落,消化卜石兔留下的遗产。 现在的腾格尔部虽然拥有之前准备的巨量物资作为支持,可在取代卜石兔后,无论是物资的消耗还是金银的付出都比原来大了许多。所以在这些方面朱慎锥的压力很大,如果京师那边进展顺利,朝廷能尽快册封并同意继续展开双边贸易的话,对部落是件大好事。 除去蒙古草原,大明的布局一直都在继续,赵屋岭、羊头山等地都是朱慎锥的基本盘,再加上周安民和王荣手中掌控的力量,这些也是不能放弃的。 要维护住并且在原来基础上继续发展,都需要海量的资金不断投入,朱慎锥就算再有钱也很吃力,可就算这样他依旧咬牙拿出了这么多的银子,还让恒通直接接手被撤裁的驿站,安置驿站的人员,自然不是银子多的没地方花了,其关键在于这么做对朱慎锥是有巨大利益的。 前面说过,驿站的作用可不简单,朝廷撤裁后没了驿站会有许多问题发生。而把驿站和那些人员收为己用,朱慎锥就能顺势把这个系统直接从朝廷手里接过来,成为自己的网络。 再加上周安民现在又掌控着山西锦衣卫,更和驿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两方面结合,不光是情报来源,更能在其他各处获得原本没有资源,这才是朱慎锥真正的目的。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崇祯皇帝为了区区六十八万五千两的开支就放弃了驿站,更放弃了这个完善的网络,再加上打压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特务机构,实在是不智的决定。而朱慎锥却看得清清楚楚,无论是驿站还是锦衣卫的作用强大,把它们握在自己手中哪怕花再多的银子也是值得的,这也是朱慎锥会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朱慎锥开始准备接手山西驿站和人员,暗中做着安排的时候,新任蓟辽督师袁崇焕也离开了京师,前往辽东。 袁崇焕离京之前,崇祯皇帝再一次接见了他,告诉他之前答应的军饷已经在筹备之中了,不久后就能拨款下来。因为袁崇焕马上要去辽东,崇祯皇帝也不好让他空手上任,所以特意从内库拨款五万两交给袁崇焕,让他带着上任。 对此袁崇焕表示皇恩浩荡,磕头谢恩。之后,袁崇焕还特意赋诗一首,诗中言道:“臣心期报国,誓唱凯歌归……。” 崇祯皇帝听了极为高兴,更把袁崇焕当成了岳王再世,拉着他的手亲热之极,更以皇帝私人身份送他出城,站在城头眺望,目送袁崇焕远去。 离开京师,袁崇焕一路往辽东而去,谁想刚走到半道上辽东就传来噩耗,袁崇焕的老朋友,当年他的左右手,现辽东巡抚毕自肃死了。 闻讯大惊,袁崇焕连忙问传讯之人,之前不说毕自肃身体健康么?怎么突然就死了?等来人说明情况后他才知道毕自肃不是生病死的,而是自杀的。 起因是因为辽东宁远突然兵变缘故,而兵变引起是因为军饷问题。 自魏忠贤倒台后,辽东的军饷就断了,一直以来辽东军饷都是由魏忠贤想办法筹集的,而魏忠贤一倒自然就没了人负责,再加上户部本就没什么银子,更不可能拨那么多银子给辽东那边发军饷,所以原本十成的军饷实发连一成都不到,甚至因为各部和官员的不断克扣再加中饱私囊,辽东军中欠饷情况严重,最多的居然欠了半年军饷。 欠饷不算,现在就连饭都快吃不饱了,辽东各部军粮也紧缺无比,朝中官员根本就不顾辽东的情况,一个个装聋作哑推卸责任。可这种情况长久下去,丘八们就不干了,当兵吃粮拿军饷是理所当然的事,朝廷财政有问题欠一个月两个月还成,可哪里有一欠就欠半年的? 尤其是连粮食都不够,饭都吃不饱怎么打仗?靠士兵们挖野菜过日子么?那些野菜能填饱肚子?简直就是笑话! 就这样,因为欠饷严重,辽东军中发生了哗变,由部分军官领头直接找到辽东巡抚毕自肃讨要军饷。 可毕自肃哪里拿得出军饷来?他虽然是辽东巡抚,但他这个巡抚说白了就是临时顶替过度的,朝廷上没有后台,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也不高,再加上毕自肃这人从不贪污受贿是个穷官清官,朝廷不给他银子发军饷,他从哪里变出军饷来? 面对哗变的军士,毕自肃只能耐心和他们解释,告诉他们自己暂时发不出军饷,让他们耐心等待,他会尽快催促朝廷把军饷拨下来。现在他们的做法是犯了军法,要求他们马上约束部下回营,要不然军法从事。 毕自肃这人虽然有才,也当过袁崇焕的左右手,可他毕竟没有独当一面过,而且他的脾气和性格也太过刚直,不懂得婉转。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又加上很不客气的威胁顿时惹恼了哗变的军士,当即就有人叫喊之所以不发军饷,肯定因为毕自肃这个辽东巡抚贪污了他们军饷。 这个说法一传十,十传百,何况就引起了众人愤怒。这一下军士们全火了,哪里还管毕自肃是谁?就算他是巡抚贪污了军饷也饶不了他! 当即,军士们直接把毕自肃给抓了起来,接着就直接冲进毕自肃的府中找寻被贪污的军饷,可谁想到翻了个底朝天,居然在毕自肃的家里只搜出区区几十两银子和破破烂烂的几件衣服,至于所谓贪污的军饷一文都没见着。 面对这个情况,军士们也傻眼了,他们没想到毕自肃说的居然是真的,他这个辽东巡抚的确没贪污和克扣他们一文军饷,而且以毕自肃的官位和身份,其家财甚至算得上寒酸之极。 这是一个清官啊!而且还是大清官! 军士虽然哗变,可好歹还是明白道理的,冤枉了一个清官,让大家羞愧难当。众人连忙把捆绑起来的毕自肃放开,恭恭敬敬给他磕了头赔罪,带着人离开了。 虽然毕自肃用这种方式证明了自己清白,可作为读书人和辽东巡抚的他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性格刚烈的毕自肃一时间想不开,他心里极为委屈,却又无法诉说,而且作为辽东巡抚不能约束部下,甚至还被兵变的军士给五花大绑,弄的斯文扫地毫无脸面,毕自肃愤而开始绝食,绝食十三日活活把自己给饿死了,这一下事就闹得更大了。 袁崇焕得知毕自肃的死讯后了解了情况,顿时大惊,连忙再追问现在辽东的各部情况,当得知哗变还没停止,各部依旧在闹饷时,他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带人快马加鞭就朝辽东赶去,三日后抵达了山海关,在山海关歇息一晚,第二日就朝宁远而去。 第四百四十二章 杀人立威 宁远是袁崇焕的发达之地,自孙承宗督师辽东宁远城初建起,袁崇焕就以兵备道身份担任了宁远主将,当时的两个副手分别是满桂和祖大寿。 后来满桂因为脾气和袁崇焕不合,之后被袁崇焕排挤去了宣大,满桂走后,宁远上下都是袁崇焕的人。 当年宁远一战,袁崇焕指挥部队和努尔哈赤激战数日,战后论功行赏,袁崇焕提拔了几位将领,更进一步掌控住了宁远各部。 天启皇帝病重,袁崇焕以退为进辞官归乡,他走后宁远主将是祖大寿,除去祖大寿外,还有吴襄,这两人都是袁崇焕的铁杆,更是对他惟命是从。 虽然袁崇焕去职后不再是辽东经略,可对辽东军队的影响力依旧很大。这一次不仅官复原职,还直接成了蓟辽督师,直接掌控了整个蓟辽的军政大权,袁崇焕可以说在辽东说一不二。 如果换成别人,听到宁远哗变,巡抚自尽的消息,恐怕早就吓得面无人色止步不前了。可袁崇焕不一样,宁远的部队是他的老部队,那些将领更是他的老部下,别人怕他袁崇焕根本不怕,所以听到哗变的消息后,袁崇焕马不停蹄就赶到了山海关,仅休息一夜就直接去了宁远。 不过就算这样袁崇焕也没托大,他特意带上了祖大寿同行,把吴襄留在山海关以防万一。 之所以带祖大寿,一方面祖大寿是当年袁崇焕的左右手,更是满桂离开宁远后军中地位最高的武将之一。此外,祖大寿还是辽东将门出身,辽东各部他都有关系,人头熟也能镇得住。 更何况,现在宁远的将领之一祖大乐还是祖大寿的弟弟,有祖大寿陪同自己,再加上自己在宁远的威望,足以解决这场哗变。 抵达宁远后,袁崇焕第一时间就去了军营,因为哗变的缘故整个军营根本就没人管,一切全乱哄哄的。见此,袁崇焕二话不说让人打出自己的旗号,直接骑马就入了军营,当见到袁崇焕的旗号,再看见穿着官服腰挂尚方宝剑威风凛凛的袁崇焕骑着高头大马,在近百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护送上进入军营,所有人全看呆了。 袁崇焕到了军营,巡视一番就勒马止步,他取下尚方宝剑,高举在手,对众人大喊道:“我是袁崇焕!你们还认识我么?” 众人鸦雀无声,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袁崇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候,袁崇焕一伸手,取过身边亲卫递来的黄布包袱,打开后取出一道圣旨,当众开始宣读。 这道圣旨是崇祯皇帝临行时给他的,其中的内容无非就是任命袁崇焕为蓟辽督师,并节制蓟辽军政诸事,同时授天子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读完圣旨,袁崇焕继续喊道:“你们的事朝廷已经知道了,圣上任命我为蓟辽督师,我袁崇焕既然来了,你们就把心统统放进肚子里,欠饷朝廷马上就会发下来,日子很快就要好了!伱们是国家的军队,是朝廷的士兵,这样逼迫朝廷犯了军法,不过我也清楚你们中许多人是被迫无奈,更是身不由己!” “今日,我以蓟辽督师的名义对你们承诺,朝廷很快就补齐你们的军饷,绝不克扣一文。这个事如果我办不到,我项上人头随你们取去!” “如今,我以蓟辽督师的名义命令你们,返回各自营帐,各部官长约束手下,恢复军营秩序,现在!立刻!马上!” 随着袁崇焕严厉的声音在军营中回荡,众人面面相觑中再也没了闹事的念头。毕竟袁崇焕在宁远名声实在太大了,当初亲领战阵和努尔哈赤交战他们都是袁崇焕的手下,袁崇焕无论是当兵备道还是辽东巡抚又或者当辽东经略的时候,对军中士卒从无拖欠军饷之事,威望很高。别人信不过,袁崇焕他们还是能信得过的,在这种情况下众人就打消了对抗的念头,各自由各级军官带领返回了军营,一场哗变就此消除。 处理完哗变后,袁崇焕直接就在军营中找了个大帐临时住了下来。 一口茶还没喝完,祖大寿就领着他弟弟祖大乐来了。祖大乐一见袁崇焕连忙跪倒在地,口称有罪。 “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祖大乐,袁崇焕冷冰冰地反问。 祖大乐迟疑着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旁的祖大寿直接一脚就踢了过去,大骂道:“你这混球!袁大人面前还敢卖弄小心思,还不老老实实说个明白!” “是……是……。”祖大乐抹着冷汗,这才从头开始说起。 他花了点时间把哗变的前应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袁崇焕,又讲了之前辽东巡抚毕自肃是怎么自杀的,自杀后宁远的兵变又是怎么回事等等。 等他全部说完后,祖大乐连忙又道:“袁大人明鉴,当时哗变我可是没有参与其中啊!这个事同卑职无关,就连毕大人的事卑职也没掺和半分,还望袁大人明察啊!” “我呸!袁大人当年提拔之恩,并让你带兵驻守宁远,你就这样报答袁大人的?怎么?你以为哗变没参与身上就没罪过了?你手里的兵是干嘛的?拿着的全是烧火棍?我拨给你的八百家丁是吃干饭的?为何不配合毕大人平定乱军?以至今日局面?事到如今,你还有脸为自己分辨,我!简直气死我了!我们祖家没有你这样胆小怕事的混蛋!”祖大寿劈头盖脸就把自己弟弟臭骂一通,接着双膝朝着袁崇焕跪下,恳求袁崇焕让自己将功折罪,要现场来一个大义灭亲,直接砍了自己亲弟弟的脑袋。 “罢了,不止于此。”袁崇焕摆摆手,让祖大寿起来说话。 祖大寿本来就没真想砍弟弟脑袋,他这么做无非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再说了,自己弟弟的确没有参与哗变,更没逼迫过毕自肃,虽然要论责任也有,可最多就是个不作为罢了。 如果这也要追究,那么其他人统统都可以砍脑袋了。他刚才这副姿态是变相给这个傻弟弟求情呢,他和袁崇焕交往多年,很清楚袁崇焕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只有自己做出这种姿态,袁崇焕才会放过自己弟弟。 果然不出所料,袁崇焕并没有追究祖大乐的责任,反而让祖大寿把他搀扶起来,随后骂了他两句了事。 骂完后,袁崇焕又感慨起来,说祖大乐能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以当地的情况能约束手下不卷入其中很难得,是值得表扬的。 听到袁崇焕这么说,祖大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见祖大乐还傻傻没回过神,心里来气一脚就踹了过去,祖大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向袁崇焕道谢。 接着,袁崇焕问祖大乐,最早闹军饷搞哗变是谁带的头?祖大乐连忙回答说是杨正朝、张思顺两个下级军官领头的,袁崇焕沉思片刻,让人去把杨正朝和张思顺找来,没一会儿,杨正朝、张思顺这两个中级军官就忐忑不安地进了营帐。 见了袁崇焕,两人连忙跪下磕头,口称罪人。 袁崇焕倒也没有凶神恶煞,而是和颜悦色安慰了他们几句,并且直言说他们虽然闹军饷搞哗变有罪,不过事出有因,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至于巡抚毕大人之死,那是意外,何况是自杀,更和他们责任不大。 现在朝廷任命自己为蓟辽督师,那么自己就是蓟辽的最高军政长官,这一次哗变事总要解决的,责任可以不追究,可事情却要搞明白,所以希望他们老老实实把情况说清楚,只要说清楚了一切,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杨正朝和张思顺本就是下级军官,哪里见过袁崇焕这样的高官?再加上这一次事闹的太大,又死了巡抚,袁崇焕一到宁远就安抚住了军士,他们两人作为当初的领头人心里忐忑不安呢。 突然袁崇焕把他们找了,又和颜悦色说了这么一番话,一时间两人看到了希望,再加上对袁崇焕的信任,觉得袁崇焕这么大的官总不会糊弄他们,为了将功折罪当即就争先恐后交代了起来。 不多久,随着他们的交代,当时跟着他们一起闹事的田汝栋、舒朝兰、宋仲义、李友仁、张文元等十几人全说了出来,等记录下这些人的职务、姓名后,袁崇焕微微点头,向一旁使了个眼色,还没等杨正朝和张思顺回过神,几个军士一拥而上,直接就绑了他们,还在他们嘴里塞了麻核,惊恐万分的两人此时挣扎已来不及了,直接就被拖了下去。 接着,袁崇焕派人按名字去军营拿人,不到半个时辰,这些人全部被五花大绑给抓了起来。 等抓到这些人后,袁崇焕直接以罪首名义把这些人推出大帐当众枭首,接着让部下拿自己的手令带着他们的首级去军营宣布,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他袁崇焕只诛首恶,其他人不再牵连,绝不再杀一人。这一番操作下来,整个军营再也不敢有人妄动,一个个老老实实的鹌鹑没什么区别。 第四百四十三章 还是没钱 袁崇焕一到宁远就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快速解决了兵变,安抚住了将士们,但这个事并没完。 袁崇焕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后续拿不出银子发军饷的话,那么军中的安稳只是一时,用不了多久还会继续闹起来。 所以搞定军饷问题是首要,可现在袁崇焕手里没什么钱,有的也就是自己离京时崇祯皇帝给他的五万两了,这些银子真要发下去就是杯水车薪,和石子丢进池塘里泛起个浪花没什么区别。 所以袁崇焕没有拿这笔银子发军饷,而是让人用这笔银子先解决了军粮问题,至少军饷暂时发不下来,这军粮总不能缺,不能让大家饿肚子吧? 这一招起到了些效果,随着军粮的情况缓解,军士们的心也渐渐定了下来,虽然军饷还没见着,可至少能吃饱饭了,再加上袁崇焕的强势和之前的承诺,更让众人心中有所期盼,等些时日就等些吧,也算是有希望。 处理军粮的同时,袁崇焕也在向朝廷催促军费,上折子给崇祯皇帝要求尽快拨款,以稳定辽东军心。 崇祯皇帝接到袁崇焕由辽东而来的折子,看完后忧心忡忡,同时也庆幸自己幸亏启用袁崇焕当督师派他去辽东,要不是袁崇焕去的及时,恐怕之前闹饷就闹大了,一个不慎整个辽东自己先乱起来,到时候别说平辽了,弄不好闹饷的军队就把辽东自己给闹没了。 现在袁崇焕把这事给压了下来,又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首恶,这让崇祯皇帝对此很是满意。但崇祯皇帝心里也清楚,答应袁崇焕的银子必须尽快送到,没有银子这事就不能说真正解决,眼下的解决只是暂时罢了。 想到这,崇祯皇帝连忙让人把内阁诸阁老和户部尚书毕自严给找来,让他们尽快筹集军费送至辽东,以彻底解决辽东军饷问题。 原本崇祯皇帝以为这个事不难,随着朝廷的驿站撤裁实施后,眼下朝廷已没了每月驿站支出的大笔开支,把这笔开支挪过来,再加上户部从其他方面筹集,就能拿出一大笔银子来。 何况,毕自严之前还答应过户部凑十二万两银子出来,这些全部加起来就算没到当初袁崇焕需要的八十万两数额也应该差不多了。可崇祯皇帝万万没想到,当他再一次要求拨款的时候,内阁的诸位阁老和毕自严却没想象的爽快,反而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说现在拿不出这笔钱。 “没银子?这怎么可能?毕爱卿,当初你可是答应过朕的,难不成出尔反尔?这可是国家大事!辽东军费拖欠,已至军中哗变,眼下袁崇焕好不容易压下去,户部如不能尽快拨款,辽东再起风波如何是好?”崇祯皇帝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更不敢相信刚才他们说的话。 “陛下!”毕自严丝毫不慌,先给崇祯皇帝行了礼,这才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国家财政本就不宽裕,用钱的地方可不止辽东一处,前些日子西北、中原各处受灾,朝廷自然当救济地方,这起码需要十几万两的拨款。此外,南方红夷也有蠢蠢欲动之迹,先帝在时就在福建和红夷大战过,把红夷赶了出去,但现在红夷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说不定随时就会开战,这也是用钱的一处。另外地方来报,有贼子王嘉胤在白水聚众叛乱,地方需派军队剿灭,内阁和兵部行文已到了户部。还有宗室的俸禄眼下算时间马上就要到拨款的日子了,臣这边已做好了预算,这些都需花银子支出……。” 毕自严一张开就是滔滔不绝,这边用钱那边也要花钱,在他嘴里这大明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大明财政原本就是入不敷出,他毕自严一直都是在拆东墙补西墙,玩的是两个盖三个碗的活。 哪怕现在驿站撤裁,朝廷少了这一份开支,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真的把节约下来的这些银子全花到辽东军费上去啊,朝廷还有许多花钱的地方呢,真要全用了,其他地方怎么办? 再说了,还有几句话毕自严根本就没说,那就是驿站撤裁节约下来的银子真的能派上用处么?崇祯皇帝太年轻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官场上的门道。按照正常支出,国家维护驿站一年起码六十八万五千两的开支,如果再把关联的开支也计算进去的话,这个数额会更大些。 但驿站撤裁后,不是说这些银子就多余了出来,这天下哪来的多余银子?早在崇祯皇帝决定撤裁驿站的时候,满朝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就盯上了这笔银子,这些人和饿狼一般红着眼珠子,就等着机会了。机会一到,还会给你客气不成?你这里咬一口,他那边撕块肉下来,一眨眼的功夫这笔银子就去的差不多了,还能剩下多少? 当然了,这种话是绝对不能和崇祯皇帝明说的,这是大明官场的潜规则,更牵涉到各方面的利益。就连毕自严自己也是这个利益集团中的一个,他怎么可能把事实告诉崇祯皇帝?所以只能东拉西扯,用其他说辞来糊弄这个年轻的皇帝。 “陛下,臣已计算过了,眼下户部能出的银子也就是十万两而已,再多绝无可能。”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气得不行,闹了半天他折腾来折腾去银子没见着,还把驿站给折腾完了,最后只弄来十万两银子?而且之前毕自严答应自己的可是十二万两啊,现在倒好反而越来越少了?这不是逗自己玩么? 脸色铁青的崇祯皇帝有些忍不住了,当即责问这十万两银子能派什么用处?袁崇焕那边要的可是足足八十万两,再加上后续的军费还有近四百万两呢。伱这个堂堂户部尚书之前说拿不出银子,把皮球踢到自己这边,自己好不容易想了个撤裁驿站的办法,原本想节约出近七十万两银子填补辽东军方的漏洞,现在倒好,这银子没见着就连户部原本答应的也少了二万两? 崇祯的斥问毕自严无话可说,他站在那边一声不吭,摆出一副直接摆烂的模样。 反正他这个户部尚书当的也没意思,手里没钱腰杆子硬不起来,借着这个机会崇祯皇帝把他撤职倒也不错,谁爱当就谁去当吧,自己回乡养老不好么? 见毕自严这副样子,崇祯皇帝心中更是火大,他瞪着毕自严正要发脾气,就在这个时候内阁首辅李标站出来替毕自严解释了几句。 李标的年龄虽不大,但资格却不差,他不仅是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更当过太子府的属官,是泰昌皇帝的老班底。 泰昌皇帝登基后,李标为詹事府少詹事,天启皇帝继位,李标任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后升户部尚书。李标还是东林党大佬赵南星的弟子,其名上过阉党的“东林同志录”,因为魏忠贤势大,李标为避祸引病归里,崇祯皇帝继位东林党开始反攻倒算,李标作为东林中坚被起复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之后崇祯皇帝在抽签决定内阁成员和首辅过程中,李标的运气不错,直接就入了内阁摇身一变成了首辅。 李标和毕自严是老朋友了,毕自严虽不是阁臣,却是户部尚书,他的能力李标很是清楚,并且他也知道毕自严的难处。一旦崇祯大怒之下夺了毕自严户部尚书之职,那么户部又有谁能负责呢?满朝上下要找一个有毕自严这样具有经济和理财手段的人可不容易,而且作为内阁首辅,最终这个麻烦还得落到自己头上? 所以拉毕自严一把同样也是帮自己,李标当即出面替毕自严解释了几句,说户部现在的确很难,朝廷各方面缺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毕尚书做事认真,工作能力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他刚才那些话只是就事论事,并没其他意思,还请崇祯皇帝不要生气。 有李标出来打圆场,崇祯皇帝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不过对于辽东军费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当即就问李标这个事怎么办。 李标思索了一番,当着崇祯皇帝的面劝了毕自严几句,并提醒他辽东军费必须尽快解决,这可不是小事,一旦辽东乱起来对国家的冲击是极大的,更不要忘记辽东还有建奴虎视眈眈呢。 在李标的一番劝说周旋下,毕自严也放缓了些口气,他又不傻,有人为他说话自己再头铁硬顶不等于把首辅和皇帝全得罪了么? 毕自严想了下,告诉崇祯皇帝自己会想办法再凑点银子出来,不过最多也就二十万两而已,这点银子是他能力的极限了,再多可真的拿不出来了。 毕自严的改口,崇祯皇帝也微微松了口气,二十万就二十万吧,总比十万的好,虽然这个数字离着袁崇焕要求的还远,可总能先救救急。当即崇祯皇帝就对毕自严说这个事要马上去办,袁崇焕那边还等着呢,问银子什么时候能拨到袁崇焕的手里,毕自严给了一个期限,崇祯皇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辽饷 暂时解决了这个问题,可真正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现在勉强凑了二十万两给辽东那边,离袁崇焕要求的还远呢。崇祯皇帝又不想从自己内库里拿私房钱垫上,可没银子又如何?他是皇帝不是神仙,变不出银子啊! 驿站已经被撤裁了,可撤裁后的效果和崇祯皇帝所想的完全不同,撤裁节约下来的银子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崇祯皇帝心里也胸闷的很。 接下来又没什么可以撤裁的,难不成对官府衙门动手撤裁人员?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驿站是企业编制,官员可是公务员编制,拿企业编制开刀问题不大,可要拿公务员编制开刀,崇祯皇帝就等于得罪了全天下的士大夫,他不懂其他,难道这个道理会不明白? 再说了,这个方法别说实施了,就算是提出了也绝对不可能通过,满朝文武肯定会激烈反对,这可是直接动了他们的根本啊。 所以崇祯皇帝现在已没了继续可以撤裁的可能,可银子的空缺又怎么办呢?这时候有人提出实在不行的话就增税,既然辽东战事缺钱,为解决辽东军费问题,可以向民间加派“辽饷”税,让地方和百姓分摊一下,反正大明地域辽阔,百姓众多,全国上下几千万人呢,一人收一两就是几千万的进账,不仅能解决辽东军费还能填补户部的财政紧缺,一举二得。 这个建议刚刚提出就有人表示反对,反对者说增派赋税要慎重,老百姓的日子过的不容易,眼下大明各地天灾频频,地方也有叛乱迹象,一旦增派这些赋税就再加重了他们负担,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不过反对的意见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表示赞同的人是大部分,并且提出加派辽饷是眼下解决财政问题的最好办法,虽然这种做法对百姓有些影响,可相比大局来说这样的影响还是能够承受的。 先苦一苦百姓,让百姓和朝廷同舟共济勒紧裤腰带过一段艰苦日子,袁崇焕不是承诺五年平辽么?只要在五年内解决了辽东问题,那么充其量也就天下百姓苦上五年罢了。 五年之后,等辽东战事平定,天下也太平下来,这辽饷自然就可以停收了,接下来老百姓也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朝廷这么做是为了天下啊,为了大明的江山,百姓乃大明之百姓,这点点付出不应该么? 这句话一下子就说到崇祯皇帝的心里去了,崇祯皇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自从登基后,崇祯皇帝一直以中兴之主要求自己,每天把自己弄的辛苦万分,先不说天天熬夜看奏折,和大臣们谈话处理国事弄到三更半夜,就连平日里对自己的要求也极为严格,在生活上更是勤俭到了极点,不断减少后宫的开支,以减少宫中支出。 他的御膳简单的很,每次用膳的饭菜就两三道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就连他身上的衣服破了也不舍得做新的,让自己的皇后在后宫帮他用针线缝补,这皇帝当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崇祯皇帝觉得自己作为天子都能吃这样的苦,那么作为自己臣民的老百姓和自己同甘共苦也是理所当然的。苦一苦老百姓,大家同心协力过几天苦日子,为的是未来大明的中兴啊!一时间,崇祯皇帝就做出了决定,从善如流听从建议,开征辽饷。 其实所谓的辽饷早在天启年间就有了,不过那时候辽饷的征收是交给魏忠贤来负责的,魏忠贤包括天启皇帝心里都很清楚,靠朝廷赋税是支持不了辽东庞大军费开支的,必须从其他地方想办法弄钱。 不过当时的辽饷和现在的辽饷完全不同,魏忠贤的辽饷只是用了一个名义,但实际上征收的对象不是普通老百姓,魏忠贤心里清楚老百姓苦哈哈日子过的不容易,本来就榨不出什么钱来,与其把精力放在老百姓身上,倒不如把目标放在士绅大族和商人身上。 这也是魏忠贤的阉党被东林党等各党攻击的主要原因,通过在江南等地向士绅大族和豪商们增派赋税,再加上一系列的对外贸易手段,魏忠贤一年给天启皇帝就弄了四百多万两银子,四年中总计搞到了一千七百二十万两,这些钱不仅解决了辽东军费问题,还满足了北直隶和其他地方的财政支出。 随着魏忠贤倒台后,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被清算,当初有针对的增派赋税也成了魏忠贤的原罪之一。 可现在倒好,在内阁众人的讨论下,崇祯皇帝居然捡起了当年魏忠贤所做的事,继续征收起了辽饷,而这一次却把征收目标从地方士绅大族和豪商转移到了普通百姓身上,难道这么做官员们会不清楚其中的区别么?当然是不可能的。 能做到这样级别的高官,他们哪里不明白其中区别的道理?可问题在于屁股决定脑袋,他们作为士绅大族和豪商的代理人,自然不可能和当年魏忠贤一样对这些目标下手,这等于损害自己的利益挖自己的根基啊!找个合适的理由,把针对的目标和负担转移到普通老百姓身上,这就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老百姓会什么反应?他们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在这些人眼里,天下百姓无非就是草芥罢了,贱命不值一文,就和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会长出一茬,区区生死同他们何干? 崇祯皇帝的御前会议开完,几日后户部的二十万两银子总算是拨了下来。这时候,崇祯皇帝考虑再三,很肉痛地又从自己内库里拿了十万两银子,凑足三十万两送去了辽东。 把银子送去的同时,崇祯皇帝还给袁崇焕带去了话,说后续的银子他会想办法尽快下拨,这三十万两银子虽然不足他的要求,可毕竟也不算少了,让袁崇焕以国事为重,先安抚好辽东军政,他相信以袁崇焕的能力肯定能够做到这点。 在辽东的袁崇焕接到崇祯皇帝的来信和送来的这三十万两银子(实际二十万两出头,其他的按规矩漂没了)顿时愁的不行。 袁崇焕这边的欠饷再加上后续应该发的饷银可不是小数,这些银子充其量也就够两个半月的欠饷。 面对这个情况,袁崇焕也是无奈,他只能先补发了两个月的饷银,同时告诉军士们朝廷后续的军饷会陆续送来,现在这些只是初步,让大家尽管放心,只要有自己在欠饷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虽然杯水车薪,可毕竟也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当拿到补发的两个月的欠银后,之前还对袁崇焕有所怀疑的军士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众人都觉得袁大人做事有担当,说补发就补发,这不银子不就下来了么? 银子虽然不足,可也让大家看到了希望不是?再说了,袁大人说话有一说一,铁板钉钉,不信朝廷,还能不信爱兵如子的袁大人么? 夜深了,袁崇焕在宁远的府邸依旧亮着灯光,书房里袁崇焕搁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一份刚写完的奏折摆在桌上,上面的墨迹还没干透,袁崇焕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眉头紧锁,神色严峻。 回到辽东已有近月了,这近月中袁崇焕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解决辽东军中哗变的问题和后续处置。 挑起哗变的几个下级军官已全部处死,袁崇焕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压制了这场事件。安抚了军士后,袁崇焕就对辽东军将下手,自从自己去年称病离开辽东到这一次回来,袁崇焕发现他对辽东的军阵控制没有以前那么得心应手,除去在山海谷的吴襄和祖家兄弟外,其余辽东军将或多或少都有些异动。 袁崇焕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当年他当兵备道的时候就压得总兵满桂死死的,最终逼得满桂从宁远调离去了宣大,满桂离开后,袁崇焕利用手段和利益把手下的辽东军将捆绑在了一起,从而形成了一个以他为首的团体,而他袁崇焕就是这个团体的核心。 这一次回来,袁崇焕明显感觉到其他辽东军将已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惟命是从,似乎都有了小心思。这让袁崇焕极为不悦,更让他心生警惕。 作为蓟辽督师,袁崇焕现在在辽东是军政一把抓,根本不允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袁崇焕在处理完哗变之事后,果断出手抓了吴国琦。 吴国琦这人是他手下参将彭簪古的中军,从祖大乐那边得知,自己离开辽东后彭簪古等高级军官就私下串联,撇开自己形成了原本利益团体之外的小团体,有自立的迹象。 这一次哗变如此轻易爆发,除了欠饷之外,这些高级军官的坐视不理甚至暗中推动也是另一个原因,而巡抚毕自肃自杀,除去愤慨外同样也是他们所逼迫,这件事中吴国琦是他们的狗头军师,私下干了不少勾当。 拿下吴国琦,袁崇焕二话不说就动用尚方宝剑处死了此人,用血淋淋的人头来震慑众人。接着,袁崇焕又处罚了彭簪古及车左营加衔都司王家楫、车右营加衔都司左良玉、文标营司佥书李国辅四人。杨正朝、张思顺免死发前锋立功。此外,以贪酷激变的推官苏涵淳、通判张世荣被降职。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众人顿时收起了各自小心思,对袁崇焕惟命是从再也不敢搞鬼,袁崇焕这才彻底收回了所有军政大权。 第四百四十五章 掐断动脉 处理完这些后,袁崇焕的督师职权才算真正名副其实,可接下来军费的问题依旧是件大事。 这一份奏折就是袁崇焕向朝廷催促军费的奏折,之前发下来的那些银子只是救急,却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如果朝廷后续的军费一直没到的话,就算他袁崇焕再有能力再有威望,也压制不住辽东军士们。 除了催促军费一事外,袁崇焕还向崇祯皇帝提出了建议,他的建议是暂时在辽东和登莱不再设置巡抚。眼下他是蓟辽督师,掌控蓟辽军政,一旦设置了巡抚,那么必然会分他的部分权利。 之前王化贞和熊廷弼的经扶之争过去没几年,如果朝廷任命了新的辽东巡抚和登莱巡抚,假如在工作中和袁崇焕有矛盾,或者双方观点不一致,就会影响他的平辽大计。 为推行平辽计划,袁崇焕准备先在辽东借这次闹饷事件整顿军务,并将关内外原本三四员总兵只保留关内和关外两员前锋总兵,分别由赵率教和祖大寿充任,并以亲信何可纲为中军,居中坐镇宁远,倚仗此三员将领来实现“五年复辽”的计划。 此外,袁崇焕还淘汰参将、游击、守备、中军、千总、把总等官近百员,对各堡垒、驿站的布置也重新进行规划,并敦促工部改进武器装备质量,敦促户部向沿边各镇订购战马,以达成“精兵、壮马、坚甲、利兵”的必要条件。 在这些基础上,袁崇焕还提出招抚蒙古各部,联合蒙古各部以增强对抗满清的力量。提出了对察哈尔、喀喇沁各部的合作思路,此外针对目前土默特部派使者来京,讨封顺义王爵之事,袁崇焕也表示朝廷应该尽快拉拢对方,区区一个顺义王而已,给了就给了,如能拉拢土默特部为大明所用,这对辽东战事来说是一件好事。 在最后,袁崇焕还婉转的表示,当年天启皇帝在的时候辽东方面意图和建奴进行和谈,后来因为天启皇帝驾崩,和谈就中止了下来。现在自己重回辽东,鉴于目前辽东的实际情况,袁崇焕建议不要直接做出终止和谈的做法,可以私下继续和对方接触,透露出一些和谈的意愿。 当然袁崇焕也说的清楚,这种和谈只是一种手段,是为了麻痹和迷惑对方的策略。大明和辽东建奴的和谈是假,真正目的是要暂时缓和双方的关系,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来整合辽东军政,做好复辽的准备。 之前在京师,袁崇焕的牛皮已经吹了出去,也拿到了蓟辽督师的职务,眼下怎么处置辽东战事,说句实话袁崇焕心里一点底都没。 而且现在辽东情况远比自己当时离开的时候复杂,再加上魏忠贤倒台后辽东军费出了大问题,手里没银子,靠眼下的兵力和拉胯的战斗力,守城尚且马马虎虎,至于复辽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袁崇焕不傻,他对自己的处境看得明明白白,可这时候的他已经被自己吹的牛顶在杠头上了,根本就没有下来的可能。现在,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稳住辽东局势,再用其他手段缓和住各方面,而他奏折中所写的这些内容,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只要缓住辽东,拉拢住蒙古人对抗建奴,又或者建奴那边同意和谈,拿出诚意,到时候自己想办法周旋一二,说不定就能把这个事蒙混过关。 袁崇焕觉得只要和谈成了,建奴不再作妖,自己就算没能达成五年复辽的计划也足够和朝廷交代了,到时候崇祯皇帝应该不会过于苛求自己。 思索了许久,目光再一次向奏折看去,上面的墨迹已经干了,袁崇焕把奏折折好,盖上火漆,然后喊来人连夜就把这奏折给送了出去。等人走后,袁崇焕依旧未有休息,他笃步来到墙边,这面墙上挂着一副地图,这是整个蓟辽的地图,面对这副地图,袁崇焕凝神看了许久。 他的目光先是落到了山海关,然后从山海关往东渐渐移到了宁远位置,再从宁远往东北方向朝着锦州望去,过了许久又继续东移,落到了现在辽东建奴的沈阳。 在这几处袁崇焕看了许久,也沉思了许久,接着他继续朝着东边望去,掠过大片被建奴所占据的辽东之地,最终停留在了地图最右边,而这个位置上画了个红圈,上面写着“皮岛”二字。 “皮岛……毛文龙……。” 一个地名,一个人名,在袁崇焕的口中轻声念出,袁崇焕神色复杂,盯着皮岛的方向许久没说话,放在身边的右手却紧握了起来。 毛文龙和袁崇焕也算是老相识了,袁崇焕在当兵备道的时候就认识毛文龙了,不过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更谈不上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非但没有交情,反而有很深的矛盾。 毛文龙是军中大将,东江镇总兵,左都督,他的老巢就在皮岛。 早在万历年间,毛文龙就在军中崭露头角,天启初年时,毛文龙已一己之力收拢辽东军民,以皮岛为根据地在当时的后金背后进行不断游击战和破袭战,让后金上下叫苦不迭。 每次后金和明军在辽东开战,毛文龙都会在后方进行偷袭,逼迫后金无法使出全力和明军作战,极好地配合了辽东战事。 之前的宁远大捷也是如此,当时努尔哈赤拿不下宁远却打破了觉华岛,之后很快撤回,其原因并非只有袁崇焕驻守宁远无法拿下,毛文龙在皮岛出兵威胁对方后路也是其一,说句实话袁崇焕能守住宁远毛文龙是帮了不少忙的,可事后一提到宁远大捷,众人多想的只有袁崇焕,而忘记了毛文龙之功。 不过就算这样,袁崇焕从来没有把毛文龙当成朋友,相反关系很差。主要原因就在于毛文龙在皮岛掌控了关键的海上商路,把持了交通要道。 还记得当初袁崇焕的弟弟袁崇煜么?袁崇煜是袁崇焕在辽东的代理人,靠着袁崇焕手中的权势,短短数年里袁崇煜就从一个普通商人成了整个辽东最大的商家。 当时袁崇煜为和建奴贸易,从对方手中获得利益,派手下的商人通过皮岛去接触。谁想正是这个举动被毛文龙给发现了,得知情况后毛文龙根本不给袁崇焕半点面子,直接扣押了袁崇煜的手下人和带来的货物,之后袁崇焕去信让毛文龙网开一面,毛文龙断然拒绝,最终当时官职还不高的袁崇焕无奈只能低头服软,恳求毛文龙放人,毛文龙虽最后还是把人放了,可却把货物全扣了下来,让袁崇煜损失惨重,而且还放了话,以后凡是要走皮岛一线贸易,必须要提前征得毛文龙同意,交纳费用,要不然来多少他毛文龙就扣押多少。 这件事使得双方的关系破裂,差到了极点。之后袁崇焕和毛文龙之间很少有过来往,双方各自为政,都不搭理对方。 眼下可不同了,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区区兵备道,而是正儿八经的蓟辽督师,他毛文龙虽然是一品武官又怎么样?难不成自己还怕他? 之前的私怨除外,还有实际的利益问题。现在袁崇焕最缺的是什么?当然是银子了。朝廷要求的银子迟迟不到,催促几次才来了这么点,杯水车薪之下根本不够,袁崇焕必须想其他办法,所以他直接就盯上了毛文龙的商道包括军饷。 毛文龙在皮岛把持商道,每年收取过路费可不是小数,没这些钱毛文龙怎么可能养兵?此外还有朝廷下拨的军饷呢,按理说东江镇的军饷和袁崇焕根本就没关系,他虽然是蓟辽督师,可东江镇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而且毛文龙不仅是一品武官,东江镇总兵(大军区司令员),还和自己一样手握尚方宝剑呢。 尚方宝剑这玩意看着唬人,可实际上也就能震慑住中下级军官而已,拿这玩意最多也就能斩杀五品以下官员,对于高级官员根本就不起作用,更不用说官衔达到毛文龙这样级别的一品了。 不过袁崇焕向来就胆子大,既然他盯上了毛文龙的财源和军饷,就绝对不会放过,更何况他和毛文龙还有矛盾呢,而且作为蓟辽督师的他对毛文龙在皮岛称霸一方更是很看不惯,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你毛文龙何德何能有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资格?老子非得碰一碰你不可,让你知道当年得罪老子的下场! 想到这,袁崇焕顿时下定了决心,准备拿毛文龙开刀,彻底解决掉这个让自己看不惯的武夫。 过了没几日,袁崇焕就下了一道命令,以加强登莱海禁为由,将原本起于山东登州(今山东省蓬莱市)的东江运道改为从山海关起运,在觉华岛换舟运,海船需经督师衙门挂号方许出海,并设东江饷司以核查钱粮。 这道命令直接把毛文龙的咽喉给遏制住了,要知道毛文龙的东江镇无论是军饷还是粮草补给原本都是通过山东那边经海运到皮岛的,现在袁崇焕以蓟辽督师的名义在登莱找理由更换了运输路线,等于中途截住了毛文龙的军饷军粮的运输。 命令下达同时,袁崇焕还特意给崇祯皇帝去了一封奏折作为解释,崇祯皇帝根本就没在意这些,更没考虑到这样做对东江镇的影响,因为对袁崇焕的支持就直接同意了此事,这样一来在皮岛的毛文龙在还没搞清楚情况之下就给袁崇焕截断了军饷和粮草,等知道此事后,袁崇焕直接拿着毛文龙的军饷和粮草先处置了自己短缺的困难,根本不顾毛文龙那边。 第四百四十六章 接连扑空 袁崇焕这么干不仅捏住了毛文龙的军粮、军饷输送,更要命的是直接切断了皮岛贸易通道。 这一下,毛文龙哪里坐得住?东江镇是毛文龙一手创建起来的,整个东江镇拥有军民十多万人,其中三万战兵是东江镇的主力。 朝廷拨款的军饷原本就不满额,而且时常拖欠,毛文龙为了养活这支军队就利用皮岛的地便之利做起了贸易中转买卖,通过贸易获得养军的经费,此外凡是从皮岛航线路过的商船都需要上缴毛文龙一部分过路费,这也是毛文龙养兵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原本一切好好的,可现在突然袁崇焕直接用这一招切断了毛文龙的物资和贸易通道,这让毛文龙怎能受得了?毛文龙也不是吃素的,得到消息后他马上给崇祯皇帝写了一封奏折,抗议蓟辽督师袁崇焕这样做是舍近就远、弃易图难,并指出袁崇焕身为蓟辽督师,却无故插手东江镇军政事,已经越权了。 这封奏折很快就送至京师,崇祯皇帝看后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因为在毛文龙的奏折来之前袁崇焕已经写了奏折说明此事,而且崇祯皇帝因为不懂军事,更对东江镇情况不了解,只通过袁崇焕的书面报告觉得袁崇焕说的有几分道理,心里不满毛文龙在皮岛做买卖和收买路钱的行为,这才同意了袁崇焕如此操作。 可现在毛文龙也上了奏折,还在奏折中表现出了极度不满,说明了航线中断对整个东江镇的巨大影响。 毛文龙是朝中大将,东江镇更是大明打入建奴后方的一颗钉子,崇祯皇帝虽然没见过毛文龙,但却知道毛文龙的能耐和本事,当年毛文龙带200人在后金搅得翻天覆地,就此升任副总兵,之后这些年更是功勋不少,而且毛文龙不仅是一品武官还是太子太师授尚方宝剑,自己皇帝哥哥在位的时候就多次表扬过毛文龙,崇祯皇帝当然也不会忽视于他。 眼下袁崇焕和毛文龙突然因为这个事闹了起来,这让崇祯皇帝觉得有些为难了。这两人一个是哥哥天启皇帝留下来的战功赫赫的老将,东江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另一人是自己亲手提拔和重用的国之柱石,曾经在宁远重创努尔哈赤以至老奴丧命的蓟辽督师。 如果两人这矛盾激化,对辽东战局可不是什么好事。崇祯皇帝思索良久觉得这个事还是各自退让一步的好,一文一武,如能携手并肩合作,同心协力应付辽东战场,那么必然事半功倍。而假如自己内部矛盾激化,对接下来的平辽大计或许会带来麻烦。 想到这,崇祯皇帝分别给两人回了信,其中的意思大同小异。让两人不要只顾着自己,双方多多沟通,避免矛盾激化。大家都是为了大明,为了辽东战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呢?非得你看不上我,我觉得你针对自己? 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量商量,拿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不更好?说白了,崇祯皇帝这个回复其实就是和稀泥,在根本就没搞明白究竟什么情况的前提下,崇祯皇帝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最恰当的,而且回信中并没有对袁崇焕的举动做出制止的意思,这直接就给袁崇焕和毛文龙一个错觉,这个错觉就是崇祯皇帝在这件事上偏向于袁崇焕。 接到崇祯皇帝的回信,袁崇焕心中顿时大定,他觉得自己和毛文龙相比,在崇祯皇帝心中的分量是完全不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么对毛文龙下手就再也没顾虑了。不过毛文龙可不是普通的将官,他是一镇总兵,一品武官,这样级别的将军他袁崇焕想要动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袁崇焕思索后决定先借着崇祯皇帝的回信稳住毛文龙,打消他的防备再做谋划。当即袁崇焕派徐琏运送火炮、器械给毛文龙,顺便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约定毛文龙与自己会晤于海上。 见到徐琏,正在气头上的毛文龙忍不住就破口大骂,指责袁崇焕做的实在太过了,擅自插手东江镇军政,根本不把他这个总兵和左都督放在眼里。现在假惺惺给自己送火炮、器械,难道以为自己会就此罢休? 要知道袁崇焕让徐琏送来的这些玩意本就是自己的,原本应该和军饷、军粮等直接送至皮岛。可就是因为袁崇焕的缘故,在山东直接扣押了自己的物资,现在装模作样送这些东西来,难不成自己还得念他好? 面对毛文龙的斥问和不满,徐琏心平气和地解释了几句,同时也把袁崇焕约他见面的事告知了毛文龙。 此外,徐琏还劝告毛文龙,这个事最好还是双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好好谈谈,这不仅是袁崇焕的意思,也是崇祯皇帝的意思。大家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都是自己人,有误会就说清楚不就成了?何必执意争吵呢? 争吵终究是吵不出结果的,双方谈一下,拿一个都能接受的方案不更妥当?辽东战事一盘棋,精诚合作才是关键啊! 这番让毛文龙的怒火渐消,他虽然对袁崇焕做的这些事很是生气,可毛文龙毕竟是朝廷大将,而且还是一镇总兵,再加上毛文龙和普通丘八不一样,毛文龙虽是世袭武职,可家中却不是一般的军户,毛文龙的父亲可是监生,他从小就读书还意图走过科考之路,说起来他同样是读书人出身。 如果是普通的丘八,面对徐琏的这番解释根本不会听,不直接喊人乱棍打出去就算是客气了。但毛文龙不同,他冷静下来后仔细分析,最终还是看在大局的份上同意了袁崇焕的意见,愿意双方见面谈上一谈。 毕竟现在袁崇焕捏着自己的命脉,这个事不解决皮岛这边根本就维持不下去。一旦时间久了,皮岛缺粮缺饷,自己辛辛苦苦创建出来的东江镇必然自溃,到时候整个辽东局势就会产生巨变,没了皮岛在后方牵制辽东建奴,皇太极就没了后顾之忧,这可不是毛文龙想看到的结果。 顾全大局的毛文龙同意和袁崇焕见面,并派了都司熊万祥随徐琏回去,商定见面于旅顺海域之北汛口。 很快,徐琏回到宁远把此事禀报给了袁崇焕,袁崇焕得知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徐琏走后,袁崇焕这才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因为毛文龙上套了。 不久后,毛文龙按约定时日坐船前往北汛口和袁崇焕会晤,可谁想到了地方却不见袁崇焕的身影,问北汛口的守军,打听袁崇焕在哪里,可当地守军却是一问三不知,根本不知道袁崇焕会来。 这一下毛文龙可是气的不行,明明双方约定好时间在这里见面,而且会晤还是你袁崇焕提出来的,现在自己来了伱人呢?怎么连人影都没见着? 耐着性子,毛文龙没有马上发火,而是在北汛口等了两日,可两日过后依旧没见袁崇焕的身影,反而听说袁崇焕此时在登州的消息,这一下毛文龙气炸了。 袁崇焕究竟什么意思?这是耍自己玩么?愤怒之下的毛文龙直接让船队升帆起航,直接朝着登州而去。等他到了登州后依旧没见到袁崇焕,登州方面说袁崇焕根本就没来过,听到这个说辞毛文龙气得一口老血都要喷出,这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转回皮岛,不再和袁崇焕见面。可这个念头刚起毛文龙的理智还是否定了这想法,自己来见袁崇焕是为了解决问题,如果问题不解决吃亏的不是袁崇焕只能是自己。 考虑到皮岛十多万的军民,毛文龙强按着怒火没有返回皮岛,可这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袁崇焕在什么地方,要想见也见不着呀。 突然,毛文龙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就是既然袁崇焕躲着自己,那行,自己直接找他家门去得了。 毛文龙知道袁崇焕就任蓟辽督师后直接把老巢按在了宁远城,所以他断定袁崇焕无论去哪里终究会回到宁远。一不做二不休,毛文龙下令再一次起航,直接坐船往觉华岛方向而去,他要去宁远等袁崇焕,袁崇焕总不能为了躲自己连自己的督师衙门都不要了吧? 就这样,在海上来回折腾的毛文龙直接去了觉华岛,几日后抵达觉华岛,在觉华岛北登陆,下了船的毛文龙带着人就直接往宁远而去,当天抵达宁远,亮出了自己身份后,直接询问袁崇焕究竟在哪里。 “毛帅,您怎么来宁远了?袁督师不是和您约在北汛口么?”宁远守将祖大乐见到毛文龙突然来了宁远,连忙把他迎了进去,同时惊讶地反问。 这话让毛文龙顿时一愣。 “你说什么?袁督师去北汛口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早就去了,督师不和毛帅您约好了么?都走了好几日了。”祖大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毛文龙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在北汛口等了袁崇焕足足两日都没见袁崇焕的影子,听说袁崇焕在登州这才改路去了登州找人,可到了登州,登州那边又说袁崇焕根本没来过,这一番折腾让毛文龙又气又怒,最后这才决定直接来宁远找袁崇焕。 可现在好,宁远这边居然说袁崇焕早就按照约定去了北汛口,这又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自己和袁崇焕错过了?一时间原本气势汹汹来兴师问罪的毛文龙呆住了,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第一次会晤 毛文龙的大脑怠机片刻,这才回过神。 他心里暗暗琢磨难道是自己误会了袁崇焕?袁崇焕没有放自己鸽子,的确去了北汛口和自己见面? 可自己在北汛口等了袁崇焕两日都没等到他人,这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袁崇焕一路上出了点意外,耽误了行程? 不过想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海路不同陆路,天气和潮汐的因素造成影响很大,如果袁崇焕不熟悉海路,再加上其他缘故迟到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一切了,自己没等到袁崇焕,可实际上袁崇焕半路耽搁了没能及时赶到,而自己迫不及待听了袁崇焕可能在登州的传闻就去了登州,说不定自己到登州的时候袁崇焕已经到北汛口了,这样一来双方就错过了。 想到这,毛文龙略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是应该错怪了袁崇焕,假如自己能在北汛口多等一天说不定就等到袁崇焕了。 “毛帅,要不您现在去北汛口?袁督师就在那边等着您呢。”祖大乐见毛文龙神色不定,在一旁建议道。 毛文龙想了想摇头:“不必这样麻烦,海上来回颠簸,时间更是无法控制,既然我已来宁远,就直接在宁远见袁督师吧。祖将军,本帅想让你帮个忙。” “不敢不敢,毛帅但有吩咐尽管说便是。”祖大乐恭恭敬敬回道。 “吩咐谈不上,本帅已至宁远,还请祖将军派人寻袁督师通报,告知袁督师一声,就说本帅就在宁远等他,请袁督师返回宁远相见皆可。” “这个没问题,卑职这就去安排,还请毛帅暂且在宁远住下歇息几日,袁督师回来后卑职第一时间就禀告毛帅。” “好!那就麻烦了。”毛文龙拱手谢过祖大乐,随后在祖大乐的安排下在宁远暂时住了下来,耐心等待袁崇焕的返回。 安顿好毛文龙后,祖大乐告辞离去。和毛文龙分手不久,祖大乐并没有回自己的府邸,更没派人去北汛口,而是悄悄从督师衙门的后门进去。 进了督师衙门,祖大乐快步到了后院一处书房,书房门口有几个军士站岗把手,祖大乐上前请人通报,片刻后军士让他进去,等进了书房,正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看着的那人不就是袁崇焕么? “小将祖大乐拜见督师大人……。”见了袁崇焕,祖大乐二话不说就上前大礼参拜。 “起来吧,坐。”袁崇焕淡淡说道,伸手朝着一旁指。 祖大乐道了声谢,恭恭敬敬半个屁股坐下,不敢做实了,垂手等着袁崇焕问话。 “祖大乐!” “小将在!” “毛文龙安顿好了?” “回督师的话,已安顿好了。” “他怎么说?” “回督师的话,毛文龙正如督师预料的一样,他让小将派人去北汛口给督师传话,告知督师他已至宁远,让督师返回在宁远相会……。”祖大乐丝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把毛文龙的态度和所说的话讲了讲,听完祖大乐的讲述后,袁崇焕并没有意外之色,相反脸上依旧淡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些。 “既然你答应了毛文龙,那么人派出去了没?”放下手里的书,端起边上的茶盏,袁崇焕喝了口后询问道。 祖大乐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答应毛文龙去北汛口通知袁崇焕只是说辞,可袁崇焕本就在宁远啊。 “蠢材!”袁崇焕见他如此当即骂了一句,点醒道:“既然要做戏就得做全套,你不派人去北汛口,万一毛文龙知道伱又如何解释?难道说本督师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人在北汛口就能知晓宁远之事?” 祖大乐瞬间就明白过来,当即脑袋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称事,他告诉袁崇焕自己马上就去安排,而且大张旗鼓地派人去北汛口,一定让毛文龙和他的人知道这个情况。 见祖大乐回过神,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袁崇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他冲祖大乐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安排了,如果没什么事这两天不要来督师府,至于宁远事务还是按照自己之前安排的处置就行,就当他袁崇焕不在宁远一样。 等祖大乐告辞离开,袁崇焕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这毛文龙再大能耐又如何?还不是给自己玩弄手掌之中? 所谓的北汛口之约,袁崇焕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真的要在那边和毛文龙见面,他之所以这么建议并主动约见毛文龙,其关键是要给毛文龙下套。谁想毛文龙还真的答应了约见,而接下来的一系列发生的事也全在袁崇焕的预料之中。 就和袁崇焕想象的一样,毛文龙抵达北汛口后等了自己两日没见到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毛文龙顿时就发火了。而此时,自己安排在北汛口人又悄悄传出话去,说自己在登州,这个消息放出后毛文龙果然上当,想都没想就起航去了登州。 自从毛文龙这个举动开始就彻底落入袁崇焕圈套,毛文龙去登州的目的是要见他袁崇焕,可当毛文龙抵达登州一刻起,一切就变了。 毛文龙根本不知道,当他的战船出现登州之时,登州城里就传出了谣言,这谣言是毛文龙居功自傲擅自离开驻地,来到登州是为了索饷。 这谣言随着毛文龙的到来和长了翅膀一般就飞速传了出去,瞬间就引起舆论哗然,眼下都已传到京师去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毛文龙哪里不知道这些?他抵达登州后气势汹汹让人去问袁崇焕的下落,却不说究竟来登州何事,更变相证明了谣言的真实性。 之后毛文龙在登州只停留了一日,直接又起航前往觉华岛,最终来到宁远找袁崇焕,这种举动也全在袁崇焕的安排之下,随着毛文龙抵达宁远城,袁崇焕安排的后手也借此进一步散布谣言,意图一举把毛文龙的举动和索饷联系在一起,更让所有人产生了毛文龙这人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的印象。 毛文龙虽然读过书,可他连秀才都不是,少年就投笔从戎入了军伍,军中丘八都是直来直去的汉子,哪里有读书人的弯弯肠子,这不稀里糊涂地就进了套,被袁崇焕玩弄于手掌之间还不得知呢。 在宁远暂住了下来,毛文龙耐心等着袁崇焕归来。宁远这个地方他还是头一次来,作为军人尤其是高级将领,毛文龙自然是想看看宁远防务的,尤其是宁远还是当初号称一炮重创努尔哈赤的地方,虽然努尔哈赤之死众说纷纭,究竟是因为炮伤而死还是得病而死到现在都没最终定论,可出于宣传的缘故,前者更为众人所知,袁崇焕也就此名扬四海。 不过毛文龙的要求却被祖大乐给拒绝了,祖大乐告诉毛文龙,宁远虽是自己的防地,但蓟辽督师府就在宁远,袁督师有令,宁远防务不得随意查看,更何况毛文龙是东江镇总兵,不是宁远总兵,虽然官职品级高,却没这个视察的权利。 毛文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听了祖大乐的回话后表示理解,也就打消了在宁远逛逛的念头,耐心住在祖大乐给他安排的府邸之中,这么一住就是好几日,正当毛文龙有些按捺不住,打算找人去问祖大乐这袁崇焕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呢,祖大乐突然就登门了,急冲冲地告诉毛文龙袁督师回来了,刚刚进了城眼下回到了督师府,让他来请毛文龙。 听到袁崇焕回来了,毛文龙顿时大喜,他连忙换了衣服穿戴整齐就往督师府而去,等他抵达督师府的时候,一眼就看见穿着官服一脸风尘仆仆的袁崇焕面带微笑,正站在台阶之上等候自己。 “袁督师!” “毛帅!” 两人见面,瞬间都露出了笑容,袁崇焕主动下了台阶朝着刚下马的毛文龙而去,而毛文龙也不敢托大,急急快走几步到了近前。 双手相握,对视而笑。 “毛帅,实在不好意思,海上风波,兄弟我抵达北汛口时误了约定时日,让毛帅白跑一趟。” “惭愧惭愧,是在下的错,在下久在军中脾气有些急,未想到海上行舟耽搁的可能,只等了两日就急着走了,错过了同袁大人在北汛口的会面,实在是在下过失。” “无妨无妨,这乃小事。”袁崇焕笑眯眯道:“这不毛帅亲来宁远了么?我们现在不也见着了么?之前阴差阳错责任全在我,毛帅不必自责,来来来,毛帅还是第一次来宁远吧?前些日子我不在宁远,下面人实在怠慢毛帅了。” 袁崇焕一见毛文龙就表现出一副和颜悦色的姿态,对毛文龙亲热非常。毛文龙也因为之前“误会”了袁崇焕感到有些愧疚,自然态度也不会差,两人就和老朋友一般拉着手说了几句话,接着在袁崇焕的热情招待下,毛文龙和他一起进了督师府,入坐后下人上了茶,就此交谈起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不欢而散 双方客套了几句,就开始进入正题。 毛文龙也不绕圈子,直接就说起了官员军饷、军粮、军械和航道的事。毛文龙是个直性子,直接阐述了皮岛的实际情况,告诉袁崇焕原本皮岛的物资运输这些年运转都是好端端的,可突然袁崇焕在山东这么一折腾,改变了原来的运输模式,这给皮岛带来了很大问题。 皮岛上下十多万军民,之所以这么多年能深入敌后牵制建奴,毛文龙花了很大力气才有今天局面。如果航线这么一变,会导致皮岛的物资补充出现问题,而且还会影响到皮岛的贸易收入,使得皮岛失去财源,无力支持下去。 鉴于实际情况,毛文龙希望袁崇焕能从现实考虑,妥善处置这个问题,重新恢复之前的航线和运输方式。如果袁崇焕答应的话,他毛文龙当感激不尽,以后蓟辽方面和建奴作战需要配合,袁崇焕只要向皮岛递话,他毛文龙自当全力配合。 面对毛文龙的这番话,袁崇焕当即也解释了他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他告诉毛文龙之前宁远兵变的事他应该也听说过吧?现在兵变一事虽然被自己压了下去,但整个蓟辽的问题还有不少。 袁崇焕说自己已经向崇祯皇帝请示过了,打算整顿辽东军务,解决一些各方面的问题。因为这个原因,东江镇也就是皮岛的物资运输和商贸也牵涉其中,袁崇焕认为在正常的运输中不可避免有建奴的探子或者汉奸存在,借之前的航道行商掩护做一些损害国家利益的举动。 为彻查和解决这些问题,袁崇焕这才做了这个决定,他做这个决定不是针对毛文龙,也不是针对东江镇和皮岛,完完全全是从国家利益和整个辽东战局出发。 其中因为沟通不畅,给皮岛带来了一些问题也是难免的,这点崇祯皇帝也批评了他,希望蓟辽和东江双方能够坐下来商量,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而且现在袁崇焕也知道皮岛的难处,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这一次会晤,希望能和毛文龙好好沟通,解决这个问题。 袁崇焕的回复毛文龙微微点头,当即就追问那么面对现在这个问题他又如何解决?又怎么确保皮岛的物资和航道呢? 袁崇焕笑着说这个不急,他已经着手在处理了,他这么做同样也是为了皮岛方面好。自己会抓紧时间,尽快完成整顿,希望毛文龙也体谅一下自己,配合他做完这件事,等完成后就会恢复正常,耐心等待。 对这种说法毛文龙露出不悦之色,这分明就是托词罢了。他当即就追问袁崇焕所谓的整顿需要多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整个皮岛等在等米下锅呢,情况紧急不可能无休止等下去,一旦航路断绝,军饷和军粮送不到,皮岛方面就会出大问题。 他袁崇焕也是带兵之人,当知道这不是小事。如果等个几日十几日,他毛文龙还能想办法,可如果时间久了,弄个一年半载,那对皮岛的影响是极大的。 对毛文龙这个问题,袁崇焕也没明确答复,他告诉毛文龙这具体的时间他还真是说不好,或许月余?或许更久?这暂时无法保证,不过他也体谅毛文龙的困难,答应毛文龙会尽快解决,让毛文龙尽管安心。 这话毛文龙会安心才怪了,袁崇焕绕来绕去就不说具体时间,毛文龙哪里能放心下来,当即继续追问袁崇焕,死活要一个确切的时间。 袁崇焕怎么可能给出所谓的具体时间呢?话语中依旧打着太极拳,理由说了一大堆,困难又讲了许多,就是给不出具体时间。 任凭毛文龙把嗓子都说哑了,茶水喝了好几碗,依旧没有任何结果。最后毛文龙忍不住就要拍桌子骂娘,袁崇焕劝了又劝,毛文龙这才勉强憋住怒火。 最后这一次所谓的会面根本就没任何作用,两人见面谈了几个时辰谈了个寂寞,半点实际的效果都没。 见此,毛文龙也没继续留在宁远的心思,提出要回皮岛。袁崇焕挽留了一番,见毛文龙执意要走,最终无奈只能亲自送他出城。 送毛文龙的时候,袁崇焕安慰了毛文龙几句,让他不要着急,自己这边尽快处理事务,争取给他一个确切答复。另外,袁崇焕还提出,为表示诚意,他打算亲自去一趟皮岛探望毛文龙,到时候再见面商讨此事,时候一定给毛文龙一个满意答复。 袁崇焕的这个态度让心中有气的毛文龙略缓和了些,他拱手向袁崇焕道别,并且告诉袁崇焕自己会在皮岛等袁崇焕来拜访。希望袁崇焕不要食言,到时候给自己一个明确答复,如果解决不了这事,他毛文龙不能保证皮岛那边会不会出现不可预料的状况,一旦皮岛闹起来,毛文龙肯定一五一十把事情前应后果写成奏折送往京师,让崇祯皇帝来评论一下这究竟是谁的责任。 “毛帅放心,此事我一定铭记在心,尽快给毛帅一个答复。” “如此,本帅就等着督师大人的回复了,告辞!” 毛文龙一抱拳,转身大步离去,接着上了战马,带着他的人就朝着觉华岛方向而行,见毛文龙一行人远去,袁崇焕眯着眼睛冷冷望着,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一般。 这一次和毛文龙见面,袁崇焕根本就没打算解决皮岛的问题,他从一开始就打着想解决毛文龙,进而控制住皮岛的想法。而且袁崇焕很早就盯上了皮岛的优厚地理位置,更眼热毛文龙靠着海上商道垄断贸易的丰厚获利。 如果能把这些全部弄过来,那么袁崇焕迫在眉睫的军饷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此外还能把东江镇和皮岛收揽到自己手下,进而增强自己的实力。 要做到这些,毛文龙就是一条拦路虎,作为东江镇的创始人,毛文龙是绝对不可能让出手中的军队和权利的,更不可能甘愿居人之下,听从袁崇焕的命令。 要知道袁崇焕虽然是蓟辽督师,手中握着尚方宝剑。可毛文龙也不差,他不仅是东江镇总兵,更是太子太师、左都督,同样有着尚方宝剑。如果从官级来说,毛文龙可是一品大员,而袁崇焕仅仅只是二品,虽然大明文贵武贱,但当达到毛文龙这样等级的武将程度,这种差别已经忽略不计了。 这一次袁崇焕小试牛刀,摆了毛文龙一道,同时也是想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收复毛文龙。如果毛文龙知趣,袁崇焕或许会放他一码,只要乖乖惟命是从,听从他的命令和指挥,留毛文龙也不是不行。 可从见面到会晤结束,毛文龙对袁崇焕的态度并无半点恭敬,甚至还摆出一副和他平起平坐的架势,这让袁崇焕心里很是不满。 尤其是当毛文龙自称一口一个本帅的时候,袁崇焕就更是生气了,在袁崇焕看来,自己当初当兵备道的时候,祖大寿这样的总兵见了自己也是恭恭敬敬,开口闭口称自己大人,自称“小将”、“卑职”。现在袁崇焕早就不是当年的袁崇焕了,他可是蓟辽督师,还有兵部尚书之衔,你毛文龙是总兵又是左都督又如何?见了自己就算不磕头行礼,至少也要低头做小吧? 可偏偏毛文龙就没这么做,一直和袁崇焕平等对话,更因为物资运输和商贸航道的问题和自己纠缠不休,差一点还要拍桌子和自己理论一番。 这简直就是翻了天了,袁崇焕还从未见过如此在自己面前嚣张的武官呢?这样的人不杀难消自己心头之气。所以当袁崇焕送毛文龙离开宁远的这一刻,袁崇焕心里已经鉴定了要除掉毛文龙的打算,只不过究竟怎么杀,又怎么解决后患,尤其是杀了毛文龙又怎么稳住东江镇和皮岛,这些袁崇焕还没考虑好,他得仔细琢磨琢磨,等琢磨清楚了,就是毛文龙人头落地之日了。 出来一趟,毛文龙一无所获,回到皮岛后的他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他的儿子毛承斗和几个义子就寻了过来询问这一次会晤的情况。 当毛文龙告诉了他们和袁崇焕会晤的经过后,众人顿时愤慨不已,一个个不由得大骂袁崇焕不当人子,居然如此耍弄毛文龙。 当初提出会晤的袁崇焕,可见了袁崇焕后又拿不出结果的也是他,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毛文龙千里迢迢跑这么一趟呢?难不成他袁督师是朝廷大员,架子大脾气大?可不要忘记毛文龙也不是随便捏的软柿子,堂堂一品武官,大明的左都督,整个大明军中最高级别的武将,哪怕你就是文官督师也不能把毛文龙当普通人欺负啊! 当即众人七嘴八舌,有的说根本不用给袁崇焕面子,直接撇开袁崇焕自己恢复航道即可,蓟辽督师算个屁,他手中又没什么水师,皮岛可不一样,毛文龙是有一支实力不弱的水师的,直接出动水师逼袁崇焕就范即可,还商量个毛? 还有人说袁崇焕太狂了,分明就是针对东江镇和毛文龙,不能这样坐等下去,得马上给朝廷上书说明情况,用朝廷压袁崇焕就范。东江镇这些年立功诸多,为朝廷又流血又流汗,朝廷不能眼睁睁看着东江镇受欺凌,这还有天理王法么? 面对众人的愤慨和建议,毛文龙却有些迟疑起来,如果按照他们所说去做或许能打破被袁崇焕封锁的局面,可同样也彻底和袁崇焕撕破脸了。 虽然东江镇不归蓟辽管,可问题在于东江镇的军饷和粮草是从山东运输的,而山东那边是袁崇焕的地盘,得罪了袁崇焕人家给你来个釜底抽薪,就算自己的水师强大总不能跑到岸上去火拼吧? 何况一旦闹起来,原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从大局考虑毛文龙不想做到这个地步,他对袁崇焕还抱有一点幻想,觉得袁崇焕既然能当到蓟辽督师这样的职务,应该懂得大局为重,既然袁崇焕送自己离开宁远的时候说过不就后会来皮岛拜访自己,到时候再商量这件事。 反正现在皮岛还能支持下去,多等些日子就等等吧,如果能妥善解决还是好的,总比闹翻了强,一旦闹翻朝廷如何看待东江镇?又如何看他毛文龙呢?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大乱将起 陕西府谷出事了。 由于地方年荒缺食,一个叫王嘉胤的人聚众起事。 王嘉胤先是同乡吴延贵带着一群乡民抢了当地富商大户的宅子,杀人夺粮,开仓救济,很快就聚集起近三千乱民。 接着,一个叫王二的人在白水县得知王嘉胤的事,也带人冲进了当地富户的家中,抢掠一番后扬长而去,随后带着人向北就跑到府谷和王嘉胤汇合,两部合并,其人数达到了六千之众。 府谷位于陕西东北方向,离着神木不远,再往东北过黄河就是山西河曲。 王嘉胤起事后不久,朝廷就接到了地方报来的紧急消息,但朝廷的反应却根本跟不上王嘉胤的动作。 由于王嘉胤的发展速度很快,势头更是凶猛,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的队伍就从最初的六千余人发展到了上万人,更自号“横天一字王”,任命其亲信王自用为左丞相兼军师,初建了“政权”。 这时候朝廷还没回过神呢,京师那边的大佬们只刚刚得到消息,对于王嘉胤的叛乱如何处置尚未拿出具体方案,只是让地方派卫所军尽快调兵围剿王嘉胤,平定叛乱。 可要知道如今的卫所早就烂了,现在的卫所哪里有什么战斗力?那些军户说起来是军人,实际上已成了卫所指挥使、同知手下的佃户,年轻力壮的逃的七七八八,剩下的老弱就连饭都吃不饱何谈上战场剿匪? 大明真正有战斗力的目前只有边军,如这时候朝廷果断调动边军围剿王嘉胤,哪怕王嘉胤拥有上万乌合之众也很容易剿灭。可偏偏朝廷上下都没把这件事真的当一回事,尤其是京师的大佬们都觉得这只是普通的乱民叛乱罢了,只需地方卫所出兵就应该能解决。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关键还在于军费和粮草调拨,因为朝廷一旦要动用边军去围剿,朝廷不仅要提前下拨“开拔费”,还要负责边军作战时的军饷和粮草一应供给。 现在朝廷根本就没那么多银子,能勉强维持边军驻防就算不错了。而动用卫所却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京师方面一开始根本就没考虑调动边军,只是让地方自行解决,尽快剿灭王嘉胤所部。 可朝廷命令下达后,当地卫所表面上做出了围剿的姿态,可实际上却根本没想着真要和王嘉胤拼命。因为卫所的军官自己也知道情况,以手上的军户真打起来恐怕不是王嘉胤的对手,所以只要王嘉胤不主动来打自己,那么他们也不会主动去攻击对方,双方就此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短暂“和平对峙”。 王嘉胤在府谷搅得天翻地乱,不过府谷不是久留之处,再加上这些年陕西干旱粮食缺乏,王嘉胤考虑后就决定渡过黄河由河曲进去山西,到山西地界发展。 王嘉胤趁着地方官府没反应过来的良机率部渡过黄河,直奔河曲,意图一举攻下河曲。 一旦拿下河曲,等于山西的大门就被王嘉胤打开,只要进入山西,王嘉胤就能借河曲立足,得到大量的物资补充。 不得不说王嘉胤的战略眼光还是不错的,一旦拿下河曲不仅打开了局面,还有腾挪的空间。可问题在于王嘉胤过于高看他的那群乌合之众了。 当王嘉胤指挥大军渡过黄河,兵临河曲的时候,河曲县令张天德火速召集城中兵丁、衙役、百姓拼命抵抗,双方在河曲城下“大战”一场,此战王嘉胤的上万大军伤亡了百人,而河曲那边只伤亡了十几人。 如果从王嘉胤的队伍人数来看,上万人的队伍一战伤亡百人根本微不足道,可要知道他手下的队伍根本不是正规的军队,而是一群饥民组成的乱民罢了,这些人大多数连军械都没,打打群架还成,真要上战阵厮杀根本就派不上用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惨烈的架势看得大伙腿都发软了,哪里还有拼命的念头? 王嘉胤手中真正能打的寥寥无几,也就是他的几个老兄弟和从乱民中抽调出来的青壮组成的核心。这些人数量并不多,也就仅仅几百人罢了,而这一次河曲之战,为了确保一举拿下河曲,王嘉胤一狠心就把自己的“精锐”给派了上去,原本想着他率万人大军抵达,河曲肯定闻风而逃,拿下河曲简直轻而易举。 可万万没想到河曲县令张天德却组织民众殊死抵抗,让王嘉胤直接在城下碰了个硬钉子。 一仗下来,自己的精锐伤亡上百,尤其是跟随王嘉胤一起起事的老乡吴延贵和之前来投自己的王二全死在了河曲城下,这让王嘉胤痛心不已。 继续再打河曲已不可能了,王嘉胤的人虽然不少,可全是乌合之众,精锐只有这么点,再加上他手中也没什么攻城器械,靠人力根本登不上城墙。 如果继续硬打,弄不好非但河曲城打不下来,自己这边就先崩溃。王嘉胤毕竟是当过兵的人,知道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强求,眼见无法拿下河曲,无奈之下只能下令撤兵,重新渡过黄河退回陕西,然后再由府谷南下,裹挟乱民直扑离府谷最近的神木。 朱慎锥得知消息已是河曲之战一周后了,当听到此事后,朱慎锥眉头紧锁,长叹一声,心情颇为沉重。 来了,终于来了……。 王嘉胤起事和之前白莲教叛乱完全不同,因为王嘉胤的起事标志着朱慎锥所知道的明末大乱帷幕的正式揭开,而且之前朝廷驿站的撤裁更是催化剂,再加上这些年的天灾人祸,大明的乱象已生。 不久前,朱慎锥就得到了从京师传来的消息,说是朝廷要增派辽饷,更让朱慎锥心生警惕,眼下大明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一旦辽饷开征更是火上浇油,局势必然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次王嘉胤在陕西起事,朱慎锥清楚的就知道大乱将至,但他却没想到这股义军起事后并没向南,反而意图向东北渡过黄河,打算拿下河曲进入山西地界,这让朱慎锥大为吃惊。 一直以来,只略知道些明末大乱情况的朱慎锥虽然清楚最初就是从陕西闹起来的,之后各部义军纷纷起事,从席卷了陕西、甘肃、河南、四川、湖广等近十个省份,相比西北和中原地区,山西这边的情况要好许多,虽说在后期也有义军攻入,尤其是李自成最终打下京师就是直接从山西南部而过,举兵攻入北直隶的,但实际上在明末时期整个山西遭受的损失并不大,义军在山西活动的范围也有限。 之所以会这样,还是因为山西的北边就是九边重镇,宣大一半主力都在山西。再加上号称大小曹将军的曹文诏和曹变蛟就是山西人,明末起义后曹文诏率领官军打得各路义军闻风而逃,稳定了山西局势,没让山西遭受到太多的战火摧残。 除去大小曹将军外,还有一个人就不得不提了,那就是王晋武的大舅子孙传庭,这在历史上可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更是被称为明末最能打的将领。 不过现在孙传庭还呆在老家读书养性呢,虽然魏忠贤已经倒台,按理说孙传庭这种当年因为阉党缘故愤而辞官的官员应该起复,不过孙传庭却没有官复原职,似乎朝廷上下已经忘记了他这个人。 孙传庭对此也不着急,更没有主动去打听消息或者走门路的想法,每日在家读读书,练练武,拿着锄头种种地什么的,一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然姿态。 陕西的义军起事消息传来,让朱慎锥心情复杂的很,他很清楚一旦这股义军不尽快扑灭,很快各地的义军就会和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来。等到那时候,整个大明天下就彻底乱了,各路义军声势浩大,就算朝廷调遣精兵强将围剿,却依旧如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长一茬出来,根本就是越剿越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了不断战火洗礼,义军也越发变得强大起来,官兵应对起来也越吃力。就和量变引起质变的道理一样,等到发展到一定程度,大明朝廷的统治就会在这股力量下轰然倒塌,从而造成巨大的改变。 作为大明宗室和拥有后世眼光的朱慎锥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准备,他做了这么多,花如此巨大代价布局,其目的就是要在乱世到来前有自保的能力,同时阻止最终悲剧的发生。 原本朱慎锥以为自己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清醒地看待一切,而当真正来到的时候,朱慎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这点,更为之忧心忡忡。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可不是什么电子游戏,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无论死的是流民或者是官兵,又或者那些无辜的百姓,更不是文字记载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而是真正有血有肉的人啊! 朱慎锥甚至有一股冲动,他突然想调集自己的力量帮助朝廷去镇压解决这股刚冒出头来的义军,平定叛乱。可这股冲动刚刚生出来,就被理智给强压了下去,朱慎锥苦笑着摇摇头,他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天真的念头。 第四百五十章 决心 成大事不拘小节,这句话朱慎锥很早就知道了,但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还是今日。 朱慎锥不是什么天赋异禀之人,出生时更没什么异像横生,至于史书上吹嘘的那些帝王所描述的传说,朱慎锥根本就没有,更不用说他老妈当年怀胎一年多才把他生下那么离奇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朱慎锥就不是人了,那是哪吒才对。 朱慎锥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所拥有的只是比寻常人对历史走向的了解罢了。至于其他的,说句实话,也就是个人武力略强些罢了,要论智谋和其他,整个大明比他强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是自傲的武力而言,朱慎锥也只是勉强算是一流而已。 既然是普通人,就有着普通人的思想。所以一时间朱慎锥不忍心看到生灵涂炭,有出手的想法也是正常。可这股冲动很快就被他的理智给压了下来,因为朱慎锥马上就想到,就算是自己出手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相反还会给自己带来不可预料的麻烦。 王嘉胤起事别看闹的声势浩大,可在朱慎锥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其他的不说,光是攻打河曲死伤百人就撤兵的举动就能看出,王嘉胤的义军是一群彻头彻尾的乌合之众,对付这样的义军,朱慎锥根本不需要出动主力,只要从草原拉几百蒙古骑兵就能把他们彻底灭掉。 可这样做又能改变什么呢?一个王嘉胤倒下了,可他的倒下不代表没有更多甚至千千万万的王嘉胤会站起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果明末义军是那么好解决的,那么大明王朝也不会最终走到那种地步了。 处理掉现在的麻烦,接下来还有不断的麻烦出现。不解决掉根本原因问题是不会解决的,而根本的缘故不是因为王嘉胤一人,是在大明的本身。 大明早就是一条破船了,前几任皇帝勉强撑着这条破船不让它沉下去,在这破船上努力修补,意图挽回最终沉船的结局。 当年的张居正新政就是如此,张居正雄才大略推行新政,让大明这条破船焕发新生,从而有了中兴的气象。可惜的是张居正死的太早也太突然了,在张居正时候,当时的万历皇帝又因为太过年轻和性格缺陷再加上文官集团的挑唆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从而导致张居正的新政无疾而终。 等到再之后万历皇帝醒悟过来已经迟了,他已经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皇权旁落,自己老师费尽心血推行的新政成了过眼云烟。 懊悔和失望的万历皇帝也意图改变过,却发现无力反抗,对抱成一团实力强大的文官集团,他哪怕就是皇帝也没任何办法。所以最终万历皇帝直接摆烂,还创造出了历史上史无前例的不上朝时间。 万历皇帝死后,泰昌皇帝登基,可这位泰昌皇帝仅仅当了不到一个月的皇帝就莫名其妙的驾崩了。 等到天启皇帝上台后,起初朝政把持在东林党手里,年少的天启皇帝外无强援,内无帮手,就如一个被东林党摆在皇帝宝座上的木偶一般。可东林党万万没想到天启皇帝远比他们想象的聪明,在这样的情况下天启皇帝还能用手中唯一可用的魏忠贤实现了大翻盘,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惜的是就在天启皇帝眼看着即将真正大权在握,改变政局的时候,和当年的武宗朱厚照一样奇异落水最终不治而亡。 如果天启皇帝没死这么早,大明之后的情况还真是两说,以天启皇帝的智慧、手段再加上魏忠贤对士绅阶级和传统文官集团的穷追猛打,说不定大明在解决掉辽东问题后就能中兴。 可惜啊,天启皇帝死的太早了。天启皇帝一死,崇祯皇帝上台,现在的崇祯皇帝靠着扳倒魏忠贤的手段被文官们称为大明百年不出的明君,更誉为中兴之主。 可这短短一年多来,崇祯皇帝所干的事根本就没半点明君的气象,他的政治眼光和手段根本不能和他哥哥天启皇帝能比,再加上他的性格缺陷所至,大明王朝正以不可挽回的趋势朝着深渊滑去。 在这种情况下,力挽狂澜已没了丝毫意义,只要崇祯皇帝在位,大明王朝延命越久,所导致的后果也就越严重。这条大船已是注定要沉没了,朱慎锥现在出手非但救不了大明,反而会暴露自己,让自己之前所有谋划瞬间化为乌有。 现在朱慎锥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耐心等待,等待最终变化的那一刻。在机会来临之前,朱慎锥绝对不能显露出来,更不能轻举妄动,所谓不破不立,只有打破这个旧大明,把摇摇欲坠的大厦彻底推到,等到大厦倒下后再在这个废墟上重建,这才是唯一的办法。 虽然朱慎锥的理智告诉他这是最正确的做法,可朱慎锥的情感还是让他很难接受。毕竟他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无法面对神州浩劫无动于衷。 可不这么做,他又无法确保自己能完成大厦的重建,自己失败也就罢了,可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呢?更重要的是辽东建奴虎视眈眈,一旦他们入主中原,汉人衣冠传承即灭,今后几百年的屈辱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么? 此时此刻,朱慎锥才明白为什么历史上那些帝王将相会成功,因为他们早就心硬如铁,把利益放到第一位,而不会因为个人的感情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之前朱慎锥以为自己也是如此,在蒙古草原,为了腾格尔部,朱慎锥从未有手软过,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 再早些,当朱慎锥带着王家村的人贩卖私盐的时候,为了生存同样杀人不眨眼,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就硬了,面对生命根本无动于衷,可当想到明末天下大乱带来的浩劫时,朱慎锥才发现自己远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心硬。 苦笑着摇摇头,朱慎锥也不知怎么说才好,理智最终还是压制住了情感,让他之前的那份冲动平息了下来。 正在此时,书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就响起了妻子徐静秋的问讯声。 应了一句,徐静秋推门走了进来,她的手中托着一个木盘,里面放着一碗汤,汤正冒着热气,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百合鸡汤,趁热喝,这大冬天的正是补身子的时候,这汤从一清早就开始熬了,你尝尝。” “辛苦你了。”朱慎锥笑着点头,起身接过放在桌上,拿起那碗汤用调羹勺着喝了一口。 汤熬的不错,味道很是鲜美,而且百合的清香不仅掩盖了鸡汤的油腻,却又没有破坏鸡汤的美味,让朱慎锥喝的很是畅快。 几口喝完,把碗放到一旁,见徐静秋正要收拾,他直接拉住了徐静秋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说说话。 “都老夫老妻了,大白天的别动手动脚,这要是给孩子们瞧见……。”徐静秋有些害羞的红了脸,别看她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却依旧美丽,尤其是因为生了孩子后,身子更比以前多了几分丰韵,让朱慎锥看着心动。 “孩子看见又怎么样?我们是他们的爹娘,人伦之乐天经地义,要没这,他们从哪里来的?再说了,哪里有你想的那种念头,我只是想和伱安静地说说话罢了。”朱慎锥笑呵呵地说了一句,接着问刚才的汤她喝了没有,徐静秋笑着摇摇头,说第一碗汤自然是让他来喝,自己不急,晚点再用就是了。 朱慎锥正色说这可不行,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样。而且自己家不像其他人家,徐静秋嫁来也好几年了,应该知道自己不讲究这些。这几年自己经常在外操练,家里多亏了她打理,实在是辛苦了,所以更要比自己需要补一补。 听着朱慎锥的话,徐静秋心里甜滋滋的,带着笑把脑袋轻轻放到了朱慎锥的肩膀上,夫妻两人难得这么坐着说话,你一句我一言,聊的很是高兴。 聊了片刻,朱慎锥突然问徐静秋想不想回平顺一趟,去娘家小住些日子。徐静秋起初不以为然,摇头说来回路程不近,也不方便,再加上两个孩子还小,还是算了吧。 虽然她也想念父母,可和家里经常有书信来往,知道父母在平顺过的不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然那边是自己娘家,但作为朱慎锥的妻子现在她已经是朱家媳妇了,如没必要出嫁的女儿还是不回娘家住的好些。 “真的不想去?” “怎么?夫君打算让我回娘家住些日子?是出什么事了么?”徐静秋抬头望着朱慎锥,似乎对他这话有些不解。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平阳府这边恐怕以后会有些不太平,所以我在琢磨着是不是让你离开平阳一段日子,不仅是你,还有孩子们和嫂嫂。” “为什么突然要搬离平阳府?夫君,你可别忘了我们家可是宗室,按例宗室不得无故离开驻地啊!”徐静秋更不解反问。 朱慎锥点点头道:“话虽这么说,但办法总是有的,而且你们搬离只要我名义上还在这,就不算违背朝廷规矩。你还不知道吧,今日我刚接到消息,陕西那边出了件大事,前些日子有股乱民由陕西过黄河入了山西,差一点就把河曲县给打了下来……。” “什么!”徐静秋顿时一惊,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连忙追问是什么情况。 第四百五十一章 安置 朱慎锥把陕西爆发民变,乱民起义占据府谷,聚众上万渡过黄河攻打河曲的事同徐静秋说了说。 随着朱慎锥的讲述,徐静秋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一手掩着口鼻,另一手握着朱慎锥的左手,捏得紧紧的。 “河曲没给乱民打下来吧?” “没有,知县带城中军民守住了河曲,乱民死伤百人见拿不下县城,现已退回了黄河去了西岸,朝陕西地界去了。” “祖宗保佑,还好还好……。”徐静秋松了口气,神色中的惊惶褪去了许多。 “虽然此次河曲守住了,可乱民却未能平定,根据刚接到的消息,乱民已向神木方向而去,人员也从最初的上万人更增了一倍有余,接下来陕西那边恐怕会有大乱,而陕西同我们山西相隔不远,说不定哪天这些乱民就会打到山西来,一旦乱民入山西,平阳府位于山西南部,到时候恐怕首当其冲。” “我刚才问你是否去平顺小住些日子,主要也是考虑到这点。相比平阳府,平顺离北直隶更近些,而且平顺又靠近潞州卫,舅舅可是潞州卫指挥使,你和孩子们去了那边有舅舅照应,安全能够保证,哪怕乱民入山西后席卷各地,有舅舅护着也不会有太多问题。” “如果继续留在平阳,我在的话问题不大,可你也知道北边尚有事处置,等明年开春我就要继续北上,这一次去草原什么时候回来无法确定,万一到时候消息不畅事发突然,伱们留在平阳实在是太过危险,我如何能够安心?” “真的要离开?难道朝廷就不会平定叛乱?前些年也有地方叛乱,不也很快就平定了么?而且按夫君所言,既然乱民已经退回陕西,就暂时不会再来犯山西地界,想来平阳应当安全吧?”徐静秋思索了片刻开口询问。 朱慎锥微微摇头,对她道:“此次民变不同往日,而且这些年各地灾荒严重,不仅是陕西一地,就连河南等中原地区也多有旱灾,我们山西这两年同样天灾频频,今年天气如此寒冷,雪却不如前些年那么大,等一开春恐怕又是一个旱年。” “乱民之所以作乱,说白了就是活不下去了,没了吃食你让他们怎么办?连命都保不住,难道还不奋力一搏?另外,朝廷要开征辽饷之事你也听说了吧?这辽饷一征恐怕更逼的许多百姓走投无路,以我看来接下来朝廷非但无法平定乱民,甚至各地乱民会越来越多。” 徐静秋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可是读过书的,当她听朱慎锥这么说的时候,整个人呆住了,一丝恐惧和害怕在她的眼中浮现,她的身躯微微颤抖,带着无比的担忧问:“夫君,你这么说……难道……难道是想说乱世将至?” 长叹一声,朱慎锥默默点头,他说道:“虽然我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你也读过史,当知道大乱将起会是一副什么模样,而如今我大明内忧外患,朝廷上党同伐异,我们这位崇祯皇帝被吹捧为明君,可依我看来根本就没半点明君之相。如他当一个逍遥皇帝,把朝政托付内阁的话,恐怕大明还会好些,可偏偏这又是一个有主意却没能力和担当之人,有如此君王在朝,不是国家幸事啊!” 朱慎锥对崇祯皇帝的评价让徐静秋有些意外,毕竟崇祯皇帝初登基不久就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魏忠贤和阉党,而且他和之前的天启皇帝不一样,每日看奏折到深夜,勤俭非常,对自己要求异常严格,一副中兴之主的气象。怎么朱慎锥却如此不看好崇祯皇帝,反而说他根本不是明君呢? 见徐静秋不解,朱慎锥当即就把有些事和她说了说。虽然夫妻一体,但说实话他和徐静秋之前以前从未谈论过这些,毕竟作为臣子说天子不是可不是小事,尤其朱家还是宗室,一旦传出去就是大麻烦。 但现在不一样了,随着陕西的民乱已起,大明天下已有乱象,朱慎锥无论要做什么,首先就是先要保证自己家人的安全。 对于徐静秋,有些事也是应该让她知道的时候了。随着朱慎锥从天启皇帝登基,为什么会重用魏忠贤,而魏忠贤为什么会组织阉党和东林党作对,而且还直接向江南士绅大族和文官集团出手强力打压的前应后果全告诉了徐静秋。 其中,包括东林党对朝政的把持,朝廷上的党同伐异和争斗,还有国家赋税的结构和实际收税的种种问题,再加上辽东的战事需要,此外还有皇权和文官集团权利的争夺等等。 这些是徐静秋从来没有想过的,更从不知道的,随着朱慎锥的讲述,徐静秋的眼睛渐渐越来越亮,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丈夫会看得如此明白,更没料到朝堂和京师的情况会是如此复杂,更想象不到,这些日子被痛骂成阉党的魏忠贤其实并没有那么坏,而被文人所抹黑的先帝天启也不仅仅只是一个热衷于干木匠活的昏庸皇帝。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话,天启皇帝还真是称得上一个英主呢。徐静秋不由得对比起前几年和这两年的变化了,这一比不要紧,比了才知道,在天启皇帝和魏忠贤主政的时期,各地的老百姓日子要比现在好过的许多,虽地方也有小股的叛乱,却根本不成气候。 而现在,仅仅才一年多而已,各地乱象而生,老百姓的生活压力也越来越大,这些不正是正面朱慎锥所说是对的么? “既然如此,那么当今皇上为何又有许多人称其为明君呢?” “呵呵,所谓的明君可不是几人吹捧就是明君的。荀子曰:水能覆舟亦能载舟。唐太宗也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天下人过的好,这君王才是明君,而天下人都活不下去了,所谓的明君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你不看看眼下朝堂上的都是何人?当年先帝联手魏忠贤打压的又是何人?一句明君,再说些吹捧的话,就能让皇帝为己所用,这样的好事谁会放过?” “当今皇帝年少,根本不懂如何当好一个皇帝,更缺乏权谋和手段,其性格也是刚愎自用优柔寡断,有如此君王,倒不如没有君王的更好些,所谓不做不错,多做多错,越做越错,你瞧着吧,不出几年,天下必然大乱!” “这如何是好?”徐静秋紧张地问。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朱慎锥安慰道:“无妨,就算天下大乱,你夫君我也足有自保能力,大不了我带你们北上去草原,到了那边中原再乱也乱不到草原上去。” 这话一出,徐静秋瞬间就放下了心,她突然就想到了的确如此。朱慎锥在草原的那些事她是知道的,只是刚才慌乱之下没想到这一步罢了。 心中略定,徐静秋头脑也清醒了许多,不过虽然草原是一条退路,但在徐静秋心里还是能不去的不去的好。毕竟草原是塔娜的地盘,那边还有塔娜和朱慎锥生的两个儿子呢。 现在大儿子腾格尔已经成了土默特之主,是北方的菊尔汗,而且前些日子蒙古派人去京师讨封,朝廷已经同意由腾格尔接替之前卜石兔为顺义王,从而使得他的影响力和地位更进一步。 虽然她和塔娜都是朱慎锥的妻子,两人也从未见过,可在徐静秋的心里却一直暗暗和塔娜较劲,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真不想寄人篱下,明明自己才是正妻,带着家人和孩子跑去草原干嘛呢?从心里就过不去这一关。 “如果说……不去草原呢?”徐静秋忍不住问了一句。 看了她一眼,似乎从徐静秋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东西,朱慎锥顿时就笑了。 “不去就不去,就算是在大明我也能护得住你们。更何况,这大明是我朱家的天下,朱由检这黄口小儿根本不懂为君之道,更不懂用人。” “假如他聪明一些,当初就不应该向魏忠贤下手,留着魏忠贤这把刀难道不利么?何必自废武功呢?哪怕就是拿下魏忠贤,换其他人替之也行呀,可他倒好,轻信那些夸夸其谈的书生之言,自断臂膀,还把国事托付于这些小人,眼下所作所为更是把大明往深渊中推。” “想太祖当年,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创建大明,何等艰难,自大明立到如今,已有近二百五十年了,创业艰辛,立国之正前所未有,他朱由检何德何能?毁我大明祖宗基业?” “夫君……你……你……?”这些话朱慎锥从来没有当着徐静秋的面说过,而今日却突然说了出来,而且话语中对崇祯皇帝的不满显露异常,更有一副意图取而代之的气势,这让徐静秋大为惊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 “放心,此言就你听过,我不是不懂轻重之人,更明白其中的凶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会莽撞行事,你是我的正妻,你我夫妻一体,我也不想瞒你,如真到那日,你可愿意跟着我赌一赌?不仅是为了我大明江山,为了我朱家祖宗基业,同样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徐静秋仿佛第一天认识朱慎锥一般,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她在朱慎锥的神色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豪迈和勇气,还有无比的鉴定。渐渐,心中的惶恐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信任和自豪,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力握住丈夫的手,重重点了点头。 第四百五十二章 孙元化 徐静秋最终还是同意了朱慎锥的建议,准备带着孩子们去平顺。 那日朱慎锥一番话让徐静秋终于明白自己的丈夫是怎么想的了,更了解了目前大明的局势和变化。 徐静秋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书香门第家的女子相比普通男子,她更有魄力的多。熟读史书的她在朱慎锥分析下就明白过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眼下的大明已不可挽回地要乱起来了,一旦天下大乱,什么情况都能发生。 作为大明宗室,朱慎锥并无什么太多选择,假如和普通宗室一样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国亡身灭,哪怕逃脱性命,这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不用说她们这些妇孺家人了。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徐静秋当然明白这点。此时的朱慎锥也合盘向她托出自己的一些谋划和安排,当得知朱慎锥现在真正的实力时,徐静秋是惊讶万分,她虽然对草原的情况略知一二,可却从未深问过,更不用说大明这边的安排了。 得知这些后,徐静秋就不再反对从平阳离开了。这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离开平阳不仅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孩子,也是让朱慎锥安心和没有后顾之忧。 就这样,半月之后,徐静秋带着孩子们还有嫂嫂张氏和侄女巧儿在朱慎锥的安排下坐着马车离开了平阳,朝着平顺方向而去。 说是去平顺娘家小住些日子,实际上朱慎锥已给舅舅王荣去了信,先在平顺呆些日子,之后再把她们安置在了潞州卫指挥使府内,由王荣帮忙照料。 至于岳父岳母那边,太多的情况也无需告诉他们,他们知道的越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反正平顺离着潞州卫不远,一旦有变,王荣那边也能及时反应,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送走了妻儿和嫂嫂她们,家中的仆人也随着她们去了潞州卫,家里一下子就空荡冷清了下来。 作为宗室,朱慎锥是不能走的,不过那也只是名义上而已,所以他暂时还要留在平阳当个幌子,至于离开平阳他的办法就太多了,再加上他就是一个普通宗室,平日里也不起眼,更没人知道他真正的情况,对外隐瞒这些还是很方便的。 徐静秋带着孩子离开平阳,走之前给家中去了信,信中并没有说其他,也没告诉他们自己的去处,但隐晦地提醒了父母留意各地的动静,防备地方可能发生的问题。 不仅是给父母去信,就连远在京师的弟弟徐宪成也去了一封信。 王恭厂大爆炸后,徐宪成因表现良好被天启皇帝看重,提前结束了在工部实习正式授官。 因为王恭厂毁于一旦,再加上徐宪成自己也不想卷入东林党和阉党的争斗,运作之下徐宪成以工部虞衡清吏司员外郎的身份负责重建火器局和仓库,所以经常在京师、丰台和天津三处来回奔波。 远离了京师的政治旋涡,徐宪成总算松了口气,再加上公务的繁忙,他也顾不上京师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一心就投入了工作之中。 转眼两年过去,这两年内徐宪成已初步完成了火器局和仓库的重建,从工作能力来说无可挑剔,再加上魏忠贤倒台后,朝廷政治风向有所改变,东林党渐渐恢复元气,而在江南一地,复社因为政治观点接近东林党,再加上复社成员团体的背景特殊性,目前复社名头越来越响,已有小东林之称。 徐宪成作为当初复社的元老,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地位水涨船高,随着这种变化,一直游离于政治中心的徐宪成也不可避免进入了朝廷的视线,包括崇祯皇帝和内阁大佬们的眼中。 就在半年前徐宪成升官了,由工部虞衡清吏司员外郎进一步成了郎中,由从五品升到了五品。 此外朝廷还给了徐宪成一个监察御史的头衔,听说似乎还有让徐宪成出京担任兵备道的想法,不过这件事是真是假大家也不是很清楚,至于去那个地方担任兵备道更不知道,但不管如何徐宪成已入了朝廷的法眼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旦真让他出京任兵备道,未来仕途可以说一片坦途,别看兵备道这个官职不高,可实权颇重,在这个位子上做好了,由兵备道升迁巡抚概率很大,等成了巡抚后,就相当于一脚踏入高级官员的行列了。 京师的宅院,这个地方还是当初徐宪成在京师的住处,这些年来,徐宪成一直没有换地方,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小院。 不过相比之前,现在徐宪成已不是一个人住着了,去年的时候徐宪成的好友李信来京师探望他,受徐宪成之邀留在了京师。 虽然李信科举不成,没有徐宪成科举的天赋和运气,不过李信的能力很强,而且当他得知徐宪成在工部任职,又是工部虞衡清吏司员外郎,负责火器局,对火器颇有兴趣的李信忍不住就和徐宪成请教讨论起这些来,见李信如此,徐宪成恰好需要信得过的人帮忙,主动邀请李信不如来京师帮自己,顺便留在京师备考科举。 两人是好友,李信又是一个直爽之人,当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就这样徐宪成替李信在工部挂了个名,谋了个低级官员的差。毕竟李信是举人,他的身份完全可以当官,所谋的这个官虽不起眼,李信却根本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官只是由头罢了,而他要做的是协助徐宪成的工作。 就这样李信留在了京师,因为两人的关系李信也没另找住处,直接就搬来了徐宪成同住。对此徐宪成自然欢迎,自己的小院虽然小,可住的地方却不缺,有李信和自己同住,他巴不得呢。 有了李信帮忙,徐宪成在工部的工作轻松了许多,李信的能力的确强,在他的帮助下工部虞衡清吏司工作一切井井有条,受益良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宪成和李信在京师也结交了些朋友,其中关系最好的当属兵部主事孙元化了。 因为工作的原因,在兵部任职的孙元化和徐宪成多有交往。 孙元化此人是徐光启的弟子,而徐光启不仅是朝中大员,更是大明西学领袖,在其师的熏陶下,孙元化对数学和物理颇有研究,更对火器制造和运用有浓厚兴趣,再加上他本就是兵部官员,经常因为工作需要和工部打交道,一来二去就和徐宪成结识,双方因为脾气相投再加上在火器上的运用观点一致,很快就成了好友。 也因为这个原因,李信来到京师后通过徐宪成认识了孙元化,双方熟悉后也成了不错的朋友。三人经常在徐宪成的小院聚会,饮酒谈事,交情越发的好。 “恭喜恭喜,初阳兄此去辽东,当大展手脚,我等为兄贺!”徐宪成举起面前的酒杯由衷向孙元化道贺,一旁的李信也笑呵呵地向他祝贺。 就在昨日,孙元化也升官了,蓟辽督师袁崇焕伸手向朝廷要人,特意点名要孙元化去辽东襄赞辽东军务。 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孙元化和袁崇焕曾经共过事,那还是天启二年的时候,当初因为侯震旸的保举,孙元化去辽东协助袁崇焕,因为他精通火器对袁崇焕驻守宁远帮了不少忙,当年的宁远大捷袁崇焕之所以能用火器打退努尔哈赤的几番进攻,孙元化可以说功不可没。 宁远之战后,因为天启皇帝病重,袁崇焕当了辽东经略后没多久就称病离职,孙元化也暂时辞官回乡。等到崇祯皇帝上位,袁崇焕官复原职,并更进一步成了蓟辽督师,而这时候孙元化也回到了兵部继续担任主事。 袁崇焕去辽东上任后不久,先是平定了宁远兵变,接着又在辽东展开了一系列的整顿工作,同时伸手向朝廷要钱要粮要人。钱粮暂且不说,至于要人其中就提到了孙元化,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崇祯皇帝已下旨升了孙元化官,并让他去辽东继续协助袁崇焕。 “多谢两位贤弟。”孙元化笑呵呵地干掉了杯中的酒,冲着他们亮了亮杯底。 孙元化马上要去辽东,所以三人今日聊的都是围绕着辽东战事。 这三人之所以会成为好友不仅是脾气相投,还都对火器包括军事有着浓厚的兴趣。针对辽东目前的局势,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就交流了起来。 聊的兴起,三人索性就把桌上的菜盘、酒盅当成了棋子,手指沾着酒水画起了辽东地图,指点着地势讨论起来。 你一句,我一言,聊的兴起,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可聊到最后,当三人谈到辽东的粮草和军饷问题的时候,孙元化不由得叹息摇头起来,露出了忧色。 “之前不是说朝廷已经向辽东下拨军饷了么?皇上和内阁诸大人还有户部做了安排。”李信问。 孙元化神色严峻道:“杯水车薪呀,眼下朝廷虽已拨款,但数额远未达到袁督师所需,之前宁远兵变就是因为欠饷,袁督师抵达辽东后虽把此事强压了下去,也解决了部分军饷问题,可相比所欠之数还相差甚远,如朝廷不能尽快解决此事,恐怕依旧不稳。” 李信露出疑惑之色,这和他所听说的似乎有些出入。今年朝廷动作可是大的很,为了辽东战事募集军费,不仅撤裁了驿站,不久前还宣布征收辽饷,如此下来怎么都应该吧辽东军费补齐了,怎么还会欠缺呢? 第四百五十三章 双岛再会 孙元化苦笑了一声却没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徐宪成。 徐宪成当即给李信解释了其中的情况,李信虽现在在工部挂职,可实际上并不算真正的官员,而且李信平日除了当徐宪成的助手外,更多是在负责实际的具体工作,就连工部衙门也不用去,自然不清楚官场中的弯弯绕绕,有些事他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可徐宪成却不同。 徐宪成不仅是工部员外郎,更有监察御史的职务,此外他还是翰林院庶吉士,更是复社创始人之一。复社又被称为小东林党,所以他的官职虽然不高,可在清流中地位却不低,有些消息外人或许不知道,他还是知道的。 现在朝廷看起来似乎做了许多事,可无论是撤裁驿站还是征收辽饷实际上并没起到什么作用。相反,这些措施的危害性极大,前者因为驿站的撤裁导致各地驿站遣散的人员达到了数万人,而这些人失业后更造成了许多地方不稳定的因素。 至于后者,辽饷的开征虽然有先例,早在天启年魏忠贤就打着辽饷的名义在江南开征商税。如今辽东军事需求,军费严重不足,再征辽饷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问题在于这辽饷开征的对象却不同。 当初魏忠贤是盯着江南士绅大户和商人弄来的钱,而且主要是对大明富庶之地开征。而现在所谓的辽饷却是对于普通百姓,同时征收的群体也不限于江南一地,直接扩大到了全国各省。 如此区别显而易见,这些操作下去先不说能不能弄来钱,就算能弄来钱又有多少可以用到实处更是两说。 其他暂且不提,仅仅是工部这边徐宪成就有绝对发言权,自崇祯皇帝登基后,工部各处的开支锐增,以前明明能用一百两银子办到的事现在花二百两甚至三百两都不一定能办成。 花的银子数额翻了几番,可落到实处的反而比之前的却少了许多,其中每过一道手这银子就少了几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上上下下心照不宣。 徐宪成对此很是看不惯,虽然他也缺钱,要知道徐宪成进京赶考的时候身上并没多少银子,这还是姐姐姐夫资助的,中了进士当了官,徐宪成也不富裕,要不也不会住在这样普通的小院中。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徐宪成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可作为读书人他心中依旧有那么一份坚持,当初游学的时候,徐宪成在南京交友广阔,如今又在工部为官,掌控着虞衡清吏司,他如果想要弄银子机会大把。 可到如今,徐宪成从未以权谋私借职权私下捞过一文钱,除去自己俸禄和官场上正常的“孝敬”外,徐宪成从未起过贪心。 不过有些时候徐宪成也是无奈,想彻底出于污泥而不染,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更何况整个官场都是这样,其他官员上下其手,你却洁身自好,就成了官场中的异类,反而被人排斥和防备,所以徐宪成也只能持有自己的初心罢了,对于许多事虽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明白,却又无能为力甚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初阳兄此去辽东,小弟实在是羡慕,说句心里话,如不是袁督师点名初阳兄,小弟还真想替初阳兄去呢。”徐宪成说着不由得摇头叹道,望着孙元化极为感慨。 孙元化明白徐宪成为什么会这么说,更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心里的苦闷。和其他官员不同,年轻的徐宪成是一个有才华也有抱负的人,虽然他现在的官职并不低,而且又属于清流,正是受朝廷重用的时候。 可现在的朝廷风气着实不怎么样,表面上来看自魏忠贤垮台后朝廷展现出一副中兴气息,可实际上情况并不如此,其他的暂且不说,就说朝政吧,许多事明明听起来看起来不错,但真实情况却差强人意,甚至还不如魏忠贤当政时候呢。 面对这样的情况,在京师的确不如离京的更好些,之前就有听说外派徐宪成离京的想法,不过后来这个事不了了之了。 之所以会是这样,还是要提到蓟辽督师袁崇焕,其他人不清楚孙元化却是知道的,因为孙元化是袁崇焕点名要的人,也算是袁崇焕的亲信,所以有些情况比外人更为清楚。 以徐宪成的官职和能力,原本崇祯皇帝是想打算从京师选人分别担任宁前或山东兵备道,同时挑选合适的人任职辽东巡抚和山东巡抚职务。 不过这事还没定下,人员也在挑选之中,可刚解决宁远兵变的袁崇焕突然就向崇祯皇帝上了奏折,提出要在辽东整顿的想法,并且希望崇祯皇帝给予支持,还提议让朝廷暂时不要安排辽东巡抚和山东巡抚的职务,为平辽大计着想,等他在辽东整顿完毕后再考虑这些。 出于对袁崇焕的信任,崇祯皇帝很快就答应了这个请求,放弃了任命辽东巡抚和山东巡抚的想法。也是这个原因,宁前和山东兵备道的任命也就搁置下来,毕竟这两个职务虽然不是巡抚,官职也不算高,可偏偏权利不小,在巡抚缺职的情况下,兵备道手中的权利和正式的巡抚也差不了多少了,一旦任命下达就和袁崇焕的请求违背,崇祯皇帝出于这个考虑一并中止了任命。 这件事直接影响到了徐宪成,原本徐宪成是山东兵备道的合适人员,假如袁崇焕的奏折来的晚些,说不定徐宪成的任命就下达了。可现在倒好,袁崇焕那奏折一上,崇祯皇帝暂缓了所有针对蓟辽的人事任命,使得徐宪成失去了这个机会。 “待为兄去了辽东,见了袁督师后必然向袁督师举荐贤弟,以贤弟之大才,别说一个区区山东兵备道,哪怕就是巡抚也是当得,到时候贤弟来蓟辽,你我兄弟同在督师手下为国效力,在蓟辽建功立业岂不快哉?”孙元化笑着安慰徐宪成,徐宪成听后哈哈大笑,虽知道这话是安慰,却极为高兴。 “初阳兄,那么小弟呢?你不会把我忘了吧?”一旁,李信拿起酒壶给孙元化倒了杯酒笑眯眯地打趣问。 孙元化顿时又笑了起来,伸手冲他点点:“自然不会忘了伱,贤弟之才我可是知道的,如此好事怎能少得了贤弟?” “哈哈哈!说的好!来来来,我们再干一杯!” “干杯!” 三人举杯共饮,抬手一饮而尽,放下酒盅对视又是大笑起来。 翌日,徐宪成和李信亲自送孙元化出京,一直送出城十里这才依依不舍道别。 告别了好友,孙元化上了马,带着随从快马北去,马蹄声渐渐远去很快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离开了京师,孙元化就一路北上,十日后抵达山海关,在山海关歇息一日,孙元化继续向东而行,朝着宁远而去。 等他到了宁远后才知道,袁崇焕居然不在宁远,询问后才得知袁崇焕坐船去了双岛,据说是和毛文龙见面会晤去了,对此孙元化也没放在心上,就在宁远暂住了下来,耐心等着袁崇焕回来,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就在自己前来宁远的路上,这大明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这件大事正和他所要见的袁崇焕有关。 一月前,毛文龙受袁崇焕的邀请主动从皮岛至北汛口会晤,可没想到了北汛口却没见袁崇焕的身影,之后毛文龙去了登州找袁崇焕还是没找到他,最后无奈直接坐船去觉华岛,再从觉华岛到了宁远督师衙门。 虽然最终两人在宁远见面,也私下做了交谈,可交谈并没有什么结果。这让毛文龙心中很不舒服,不过出于对袁崇焕的尊重,毛文龙没有发作什么,而当袁崇焕提出再约时间会晤的时候,毛文龙也同意了袁崇焕的请求。 就这样,第一次会晤双方在没谈出任何结果的情况下结束了,回到皮岛后毛文龙一直等着袁崇焕这边的消息,等了近一个月时间,袁崇焕终于递来消息说在双岛会晤,接到消息的毛文龙很快就答应了袁崇焕相约,按照约定时间坐船从皮岛出发,前往双岛和袁崇焕见面。 双岛属于毛文龙东江镇的防区,是毛文龙的地盘。为避免再一次被袁崇焕“放鸽子”这一次毛文龙多了个心眼,没有提前抵达双岛,所以袁崇焕比毛文龙早了两日到了双岛。 接到消息,毛文龙这才让坐船加快速度赶往双岛,等到了双岛后袁崇焕已在岛上等着毛文龙了,毛文龙下岛后和袁崇焕见面,气氛很是融洽,谈笑风生,彷如老友一般。 因为主角都到了,继续在船上诸多不便,在袁崇焕的建议下毛文龙同意了袁崇焕一起上岛驻扎的提议,就此两人各自下了自己的船在岛上临时扎营暂住了下来。 当天晚上,毛文龙作为主人宴请袁崇焕,袁崇焕欣然赴宴,赴宴时酒过三巡,袁崇焕提议让人离开,单独和毛文龙交谈几句,毛文龙也没多想,当即就摆手让部下出去,等人走后,他亲手给袁崇焕倒满了酒,问袁崇焕究竟要谈什么。 “毛帅,今日本部同毛帅在辽东海外相会,你我横渡大海至此都是不易,都是为了国事,应该同心共济才是,毛帅以为如何?” 毛文龙毫不迟疑道:“袁大人此言本帅自是认可的,正是为了国事你我才会在此相见,至于同心共济更当如此。” “好!”袁崇焕很是高兴一拍大腿道:“既然毛帅对此没有异议,那么本部堂愿和毛帅相商为进取大计,军国大事在此一举。” 第四百五十四章 劝告无效 毛文龙摆手谦虚道:“袁大人此言本帅可不敢当,本帅哪里能和袁大人比,袁大人乃朝廷重臣,深受陛下信任,更执掌蓟辽军政事。本帅只是一个武夫罢了,我东江镇兵少将寡,更不能同袁大人手下精兵强将相比,至于功劳就更不用说了,当年老奴都死于袁大人手下,本帅蹉跎多年却只有寥寥薄功,如何能和大人相提并论?” 毛文龙来双岛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对袁崇焕也有颇多不满。刚才听袁崇焕一开口就是国家大事,又是给自己戴高帽子,毛文龙心中更是不以为然,他又不傻,哪里不知道袁崇焕肯定是打着先扬后抑的算盘,估计和上回一样又是要以蓟辽大局出发来逼迫自己就范呢,所以毛文龙假客气两句后也暗中讽刺了袁崇焕一句,故意把东江镇说的如此不堪,甚至还拿努尔哈赤之死称赞袁崇焕。 如果是别人说这些话袁崇焕或许不会多想什么,可偏偏这话是从毛文龙口中说出来的,袁崇焕当即心里就很不舒服。 东江镇的情况袁崇焕很是清楚,东江镇这些年在辽东起到的作用也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说东江镇一无是处,那么毛文龙也不会有今日的身份和地位了。 更何况,毛文龙还特意提到了努尔哈赤之死,虽然大明上下早就都在传言努尔哈赤之死是当年进攻宁远在宁远城下被袁崇焕的炮火所伤最终重伤不治而亡。 可这种事其他人说就罢了,袁崇焕自己心里会不清楚真实情况是如何?更不用说一直在建奴后方打游击的毛文龙了。 努尔哈赤究竟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可这两人心知肚明,所谓的宁远炮火击伤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如果是被大炮打伤,这老奴要死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撤军后活这么久才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之所以努尔哈赤之死成了袁崇焕的功劳,一方面是当初袁崇焕灵机一动借题发挥找人宣传,另一方面朝廷也是想借这个事振奋士气,以扬国威罢了。 现在毛文龙故意拿这个事出来说,不是讽刺袁崇焕又是什么?袁崇焕脸上虽笑容不减,可心中却极为恼怒,更有一种被直接被人打脸的尴尬。 强忍着怒气,袁崇焕淡淡笑了笑,继续道:“毛帅过谦了,毛帅之能满朝皆知,当年毛帅带两百人孤军深入敌后,搅得建奴翻天覆地,杀敌无数,其奇功至今令人称赞。至于东江镇,乃毛帅一手创建,更是虎狼之师,这些年东江镇战功赫赫,何有毛帅所言那么不堪?” “呵呵,原本勉强能算,可如今却已不同。”毛文龙抬眼有意无意朝着袁崇焕看去,脸上皮笑肉不笑道:“现在东江镇已大不如从前了,因为小人作祟军中人心涣散钱粮皆无,更少军械、马匹等物,战斗力锐减,我就算有心为国征战,也是无能为力,实在是无奈呀。” 袁崇焕一听更气的不行,差一点就要拍桌子大骂。这毛文龙居然直接在自己面前说小人作祟,这小人不就是在说自己么?毛文龙好大的胆子!自己好意和他商量正事,他却这样态度,简直给脸不要脸! 此时此刻,袁崇焕已对毛文龙起了杀心,不过毛文龙毕竟不是普通人,这可是堂堂一品大员,要杀毛文龙不是那么容易得,更要紧的是这里是双岛,是毛文龙的辖区,整个双岛包括跟随毛文龙来的军士共有三千五百多人,而袁崇焕身边只有区区两百人而已,一旦毛文龙和自己彻底翻脸,别说杀毛文龙了,恐怕自己的命都难保。 不过袁崇焕毕竟是袁崇焕,他向来胆大,越是做不成的事他越是要试试。不过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问题,袁崇焕也不会莽然冒险,所以袁崇焕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火依旧微笑,可放在桌下的手指却捏得发白。 “毛帅的确不容易,这点我也知晓。”顺着毛文龙的话,袁崇焕点头道:“我记得毛帅的年龄也不小了吧?毛帅是万历四年生人,今年有五十……?” “老夫今年五十有四了……。”毛文龙接过话头叹了一声,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口酒,神色中带着回忆,仿佛想到了自己年轻的往日。 “对对!毛帅五十四了。”袁崇焕点头接话道:“万历三十三年,毛帅至辽东,在李成梁部下任内丁千总,一晃就二十五年过去,这么多年毛帅在辽东为国征战,实在是不易呀。” 袁崇焕这话让毛文龙心中感慨万千,这些话倒是说到了他的心中去,一晃就这么多年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成了头发斑白的老人了,自己已经年过半百,年华不再。 “毛帅是杭州人士?” “对,杭州府钱塘县。” “杭州是好地方呀。”袁崇焕感慨道:“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位于江南,人杰地灵,是天下难得的好出去。毛帅何时离开的杭州?” “这话说起来长了。”毛文龙笑道:“本帅虽在杭州钱塘县出身,不过本帅祖上却是山西平阳府人士,本帅年幼时家父去世,本帅随母投奔舅父,舅父待我极好,请良师教我读书识字,本想以科举出人头地,可惜本帅对文事并无兴趣,反而更好武事,成年后回了祖籍平阳府为农呆了些年,后因伯父膝下无嗣,伯父去世才承袭海州卫试百户之职,又在舅父推荐下至李总兵麾下任内丁千总,又经武举升迁鞍山百户、辽阳千户等职,直至今日……。” 说到这,毛文龙掐指算了下:“如此算起来,本帅离开杭州也有三十三年了,今日袁大人如不提起,本帅还记不起来呢。” “三十三年,这年头的确不短了,这些年毛帅就没想过回杭州?”袁崇焕笑问。 “呵呵,如何不想。”毛文龙摇头道:“老夫在杭州出身,又在杭州长大,杭州一草一木皆在心中,就算平日不想,这梦中也时时会梦到杭州,梦到曾经的家乡呀。”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毛帅是性情中人,有如此想法可以理解。毛帅,有句话不知我当讲不当讲?” “袁大人要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了,如有不妥之处还请毛帅不要生气。”袁崇焕笑眯眯地说着,见毛文龙一副坦然的姿态,当即就道:“毛帅眼下也不年轻了,这么多年为国征战功勋卓著,辛苦着实良多,如今已年过五十,依旧还为国操劳,何不急流勇退,安心回杭州休养呢?如此既能保全其名声,又能荣归故里,岂不两全其美?” 毛文龙顿时一愣,他没想到袁崇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下意识就回答道:“辞官回杭州养老?袁大人,如果老夫走了,这东江镇怎么办?” “呵呵,毛帅何必担忧?本部堂以为,东江镇虽是毛帅手创,可也并非非毛帅不可。我大明人才济济,天下英才众多,到时候选个合适之人替代毛帅即可,此事易尔。” 毛文龙紧皱眉头,思索片刻摇头道:“不成!” “如何不成?” “不成就是不成!”毛文龙表情严肃道:“并非我毛文龙贪恋权势,而是东江镇不同普通军镇,袁大人,东江镇的军民不是普通军户,都是由我从建奴手中救出辽民,带其入东江编户齐民,再训练成军,经多年努力才有的今日局面。” “正因为如此本帅在东江镇能压得住各方,众人也能服本帅,可一旦本帅离开东江镇,他人接替本帅必然做不到这些,如此东江镇内忧重重,不复如今强悍,甚至还有瓦解之患。” “袁大人的好意本帅心领了,本帅虽也有回乡的想法,可让本帅弃东江镇十数万军民而不顾,本帅却做不到。此事还是以后再说吧,等平定了辽东建奴,收复全辽,到时候本帅也就能彻底放下东江镇,到时候妥善安置军民,卸甲回乡逍遥。” “呵呵,按毛帅这么说,毛帅你的意思是东江镇非毛帅你不可?”袁崇焕皱眉反问。 毛文龙想了想,他本想用婉转的话好好解释几句,可又想这种和袁崇焕多解释干嘛?这是他东江镇自己的事,关他袁崇焕屁事?何况他是军人,脾气直来直去习惯了,而且东江镇的人员结构和内部情况复杂的很,他袁崇焕一个文官虽然带过兵,可毕竟和真正的军人不同,有些东西和他细说他也听不明白。 当即毛文龙斩钉截铁告诉袁崇焕自己绝对不能离开东江镇,东江镇是他毛文龙一手创建起来的,谁都没有他的威望和能力能掌控住东江镇,一旦自己不在,东江镇肯定会出问题,为了大局考虑,谁都无法替代他。 毛文龙的回答让袁崇焕彻底放弃了劝说,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得毛文龙放弃手中的兵权,乖乖把东江镇给交出来。如果毛文龙肯这么做,那么袁崇焕也就没必要对毛文龙下手了,这样不就两全其美? 可万万没想到毛文龙油盐不进,还大言不惭说什么自己在东江镇地位不可替代?这话让袁崇焕对毛文龙的印象恶劣到了极点,此时此刻袁崇焕终于下了解决毛文龙的决心,不再抱有幻想。 第四百五十五章 毛文龙之死 这一次会晤又是没有结果,毛文龙的回答和态度让袁崇焕意图不战屈人之兵的计划彻底落空,甚至因为毛文龙的“狂妄自大”给袁崇焕留下了极恶劣的印象。 两人分手后,袁崇焕心中杀心已定,他已经决定对毛文龙动手了。 至于毛文龙说的那些话他根本就没放在心里,在他看来辽东之事之所以一直解决不了,关键就在毛文龙,毛文龙名为大明一镇总兵,其实和军阀没什么区别,在他眼里已经把整个东江镇视为私物了,根本就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什么东江镇离不开毛文龙,毛文龙一旦不在东江镇必然出事,这些说辞就是危言耸听罢了,无非是毛文龙故意抬高自己。 没了你毛屠夫,难道老子还会吃带毛猪不成?简直就是笑话!天下这么多人,找一个合适的丘八来当东江镇总兵不是轻而易举的? 更何况一旦解决了毛文龙,整个东江镇命脉就全捏在自己手里了,到时候东江镇众人想要生存下去,都得看老子的眼色,老子手里掌控着东江镇的军饷、粮草、武器、兵马,如果这些丘八们乖乖听话就罢了,一旦不听话,老子直接断了你们的供应,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活下去? 再不行,别忘了老子手里还有刀呢,握着尚方宝剑说砍就砍,倒要看看这些丘八怕不怕死。不怕死的尽管来,他袁崇焕又不是不会杀人,砍上几颗人头,剩下来的不乖乖听话才怪。 袁崇焕已把东江镇视为自己囊中之物,更把毛文龙当成了死人,这时候他已经在琢磨弄死毛文龙后怎么控制东江镇了。 不过想要弄死毛文龙,袁崇焕还是有几分顾虑,倒不是他不敢动手,关键这里是毛文龙的地盘,整个双岛毛文龙有三千五百部下在,仅凭着他这么点人要拿下毛文龙还得想些办法。 就这样,当夜袁崇焕几乎一夜没睡,第二日就让人找到毛文龙说还有事要商量。 不知道袁崇焕葫芦里卖什么药,毛文龙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一个时辰后,袁崇焕和毛文龙再一次见面,这一次袁崇焕不再谈其他,直接谈起了劳军之事,他告诉毛文龙他这一次来双岛除了和毛文龙商讨东江镇的事外,还受朝廷之意来双岛劳军,既然来了,不管前者谈的如何,劳军之事总是要做的,所以他打算明天安排一下劳军的工作,并以蓟辽督师的名义给双岛的守军发劳军饷。 听到有银子,毛文龙一下子来了精神,自从被袁崇焕截断交通后,毛文龙就断了进项,这些日子毛文龙如果不是手上还有点积蓄,要不然东江镇早就支持不下去了。 现在袁崇焕总算提到了银子的事,还说要代表朝廷劳军,这对毛文龙来说求之不得。毛文龙当即表示感谢,并询问银子有多少,同时还提出劳军仪式没问题,至于发银子什么的直接让袁崇焕给他就行,没必要一一分发下去。 对此袁崇焕表示反对,他说既然朝廷让他来劳军,就必须把银子发到将士的手里,这是原则性问题,希望毛文龙理解。 毛文龙迟疑了下觉得这个事既然袁崇焕想这么做也没必要驳回,反正银子最终还是到他东江镇军士手里的,由袁崇焕来发也没什么,当即就同意了下来。 就这样,袁崇焕问了问毛文龙在双岛的部下总人数,毛文龙也不隐瞒直接告诉了袁崇焕具体人数,还拿出了名册。接下名册翻了几下,袁崇焕微微点头,和毛文龙约定第二日在双岛集结,所有人不得缺席,他先视察一下双岛的军队情况,然后按照名册和人头发放,每人三两银子,保证人人有份。 三千五百多人,一人三两就是一万零五百多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毛文龙很是高兴的答应了下来,随后两人约定后毛文龙就告辞离开前去准备了。 等到第二日,毛文龙让部下聚集,因为是劳军所以众人也没有携带军械,在岛上空地列队等待,片刻后穿着盔甲一身戎装的袁崇焕带着亲卫就来到了,先是看了一眼列队整齐的军队,看见所有人都带着期盼兴奋等待着,而毛文龙亲自陪在袁崇焕身边,除去毛文龙外,他的几个部下和干儿子都不在身边,至此袁崇焕彻底放心了。 悄悄向手下使了个眼色,袁崇焕的亲兵大半分散开来,在毛文龙根本不注意的情况下暗中控制住了空地列队的军士四周,这些亲兵全副武装,除去刀枪外还携带着三眼铳等火器,一旦有异动,面对手无寸铁的毛文龙部下就有完全压制的能力。 其余亲兵护在自己左右,还把毛文龙给圈了进去,等到这时候袁崇焕再也没有了顾虑,正当所有人以为袁崇焕要宣布劳军并且发放银两的时候,变化突起,随着前一刻还笑容满面的袁崇焕后一刻变了脸色,突然一声令下,几个亲兵一拥而上,就把毫不知情的毛文龙给控制住。 接着在所有人诧异惊愕的众目睽睽之下,袁崇焕直接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尚方宝剑和蓟辽督师印,当众对毛文龙大喝:“本部院披肝沥胆与伱谈了三日,只道你回头是迟也还不迟。那晓得你狼子野心,总是一片欺诳到底。目中无本部院犹可,方今圣天子英武天纵,国法岂容得你?” 毛文龙被袁崇焕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一呆,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袁崇焕朝着京师方向跪倒磕头,口请皇命,宣布直接逮捕毛文龙。 “冤枉!老夫冤枉!”毛文龙回过神大喊冤枉,神情愤慨道:“我毛文龙何罪之有?” “何罪?哼!你毛文龙专制一方、欺君冒功、跋扈不臣、侵吞粮饷、私通岛夷、擅行任免、劫掠商人、好色诲淫、虐待辽民、谄媚魏阉、掩败为功、观望养寇!有罪一十二条,条条当斩!今天本部院以皇命杀你,也不冤枉于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袁崇焕!你不能杀我!老夫无罪!无罪啊!”毛文龙见情况不对,连忙大呼申辩。 此时,东江镇众人已经全傻眼了,之前不是说劳军么?怎么突然要杀毛帅了?还请出了尚方宝剑,以皇命斩杀毛文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袁崇焕杀意顿起,众人连忙求情,恳求袁崇焕饶毛文龙一命,可袁崇焕根本不为所动,他目光冷冷朝左右看去,全身上下杀意腾腾。 虽然自己的亲卫控制住了现场,可毕竟毛文龙的人比自己这边多得多,现在不杀了毛文龙,一旦毛文龙反应过来就难办了。 自己这番举动忽悠这些普通丘八也就算了,可毛文龙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尚方宝剑虽然唬人,可问题这玩意根本斩不了毛文龙这样级别的大将,要知道毛文龙可是堂堂左都督、东江镇总兵,一品武官,身上还有着平辽将军头衔,再加太子太保之衔,如以后者衔为由,毛文龙还是从一品的文官呢。 袁崇焕虽是蓟辽督师,可他不过区区二品而已,双方也不是直接统辖的上下级,哪里有什么资格去杀毛文龙? 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等毛文龙回过神当众振臂一呼,那么别说杀毛文龙了,弄不好毛文龙反过头来斩了自己都有可能,别忘记毛文龙他也有尚方宝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同样的理由杀他袁崇焕也是一样的。 袁崇焕很清楚这个事拖延不得,他必须要在毛文龙回过神之前就解决掉这个麻烦,当即不管不顾直接下令,早就做好准备的水营都司赵可教、何麟图、旗牌官张国柄三人上前。 赵可教、何麟图两人监斩,张国柄从袁崇焕手中接过尚方宝剑,当着所有人面直接就用尚方宝剑砍下了毛文龙的人头,可怜在辽东为国征战三十三年,立功无数,救无数辽民水火之中,一手创建东江镇,被建奴上下恨之入骨更欲除之后快而不得的大将毛文龙只来得及喊出几声冤枉,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就此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随着毛文龙的人头落地,东江镇诸人这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看着已经横倒在地上的毛文龙的尸体。 见毛文龙的人头落地,袁崇焕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刚才实在是凶险,如果毛文龙反应快点结果就两说了,亏得毛文龙脑子转的慢,再加上理直气壮地一番忽悠和扯大旗当虎皮拿出尚方宝剑压制住众人,这才轻易杀了毛文龙。 现在毛文龙已死,一切后顾之忧再也不复存在,接下来就是顺势控制东江镇了。 见众人依旧为毛文龙之死悲切,袁崇焕开口说了一番话,告诫众人毛文龙之死是其自己有取死之道,不是自己要杀他,是国法不容,斩他的是皇帝所赐的尚方宝剑。 现在毛文龙死了,对于东江镇将士他袁崇焕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只要众人不闹事不反抗,他袁崇焕不会对大家怎么样。此外,袁崇焕还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银子发了下去,告诉他们这些银子是朝廷和他袁督师的劳军银,让大家在军中安心就是,千万不要自误。 袁崇焕这几手既压制了众人,又安抚了大家,虽然大家对毛文龙之死心中不忿,更对毛文龙如此冤死而戚戚,可形势强于人,如果毛文龙还活着或许不同,可现在毛文龙已经死了,没了主心骨的东江镇诸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任凭袁崇焕摆布,很快袁崇焕就顺利接手了毛文龙的这支部队。 第四百五十六章 怒极而笑 解决掉毛文龙后,袁崇焕趁热打铁先接管了双岛的部队,接着就带着人直接去了皮岛。 到了皮岛,把皮岛的守将召集而来,当众宣布毛文龙获罪斩杀之事。得知毛文龙被斩杀,皮岛留守的毛文龙部下一片大哗,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袁崇焕拿出毛文龙的首级后,所有人见了眼珠子都红了,跪倒在地大哭。 袁崇焕故伎重演,再一次当众宣布毛文龙的罪名,重申自己杀毛文龙是不得为之,毛文龙是国法不容,是自己取死。 虽然毛文龙死了,但他的罪名和东江镇诸位无关,他们都是大明的军士,东江镇也是大明的东江镇,不是毛文龙的私军,对于东江镇的安置他袁崇焕自有处置,同时宣布毛文龙死后东江镇分为四协,以毛承禄、徐敷奏、刘兴祚、陈继盛分管,由副总兵陈继盛暂时代管东江镇。 袁崇焕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存了心思的,早在定计解决毛文龙之前袁崇焕就想好了怎么安排东江镇。 东江镇是毛文龙一手创立,毛文龙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毛承斗,不过毛承斗年幼,在东江镇并无什么正式职务,相反他的义子毛承禄却是东江镇的骁将,现担任皮岛军右翼游击、内丁参将职务。 除此之外,毛文龙和其他将领一样好收义子,除去毛承禄外,还有义子毛永诗(孔有德)、毛有杰(耿仲明)、毛永喜(尚可喜)等,这些义子都是毛文龙最亲近的部下,也是不同于普通军将的群体,对毛文龙最为忠心。 毛文龙死后,对袁崇焕意见最大的就是他们了,而且他们聚集起来意图要给毛文龙讨一个说法,在他们看来毛文龙战功显赫,为国征战多年却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冤枉到了极点,不甘毛文龙如此屈死,更对袁崇焕极为仇视。 以袁崇焕的脾气,直接杀了他们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问题在于袁崇焕根本没办法向他们动手,因为这些人手中都掌握着东江镇的实际军队,是东江镇中的军中骨干。 一旦把他们也杀了,整个东江镇就彻底土崩瓦解了,那么他袁崇焕要拿下来东江镇干嘛呢?再说了,就算袁崇焕想杀也做不到,因为毛文龙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这些人已对袁崇焕有了防备,哪怕袁崇焕的官职再高,只要他们不出军营手里掌控军队,袁崇焕也拿他们没办法。 无奈之下袁崇焕只能做出把东江镇一分为四的办法,用其他三人去分他们手中军权,削弱他们在东江镇中的影响力。但这个办法也只能缓和一时,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所以接下来谁来接替毛文龙东江镇的总兵之职迫在眉睫,但这个事不是袁崇焕能决定的,东江镇总兵这样级别的大将得由朝廷来任命,袁崇焕没有这个资格。 何况,毛文龙被杀后,袁崇焕必须向朝廷汇报这个事,这不是杀一个五六品的武官那么轻易,他杀的可是堂堂一品武将,还是太子太保呢。如此大事,必须禀告朝廷,把后续的手尾给弄干净才行,袁崇焕再胆大妄为也不能视朝廷不顾,所以他在解决了双岛和皮岛的事后,就给朝廷写了一封奏折,上面详细说明了自己为什么要杀毛文龙的原因,还把自己扣在毛文龙身上的罪名一一添加了进去,派人送往京师。 京师,乾清宫。 崇祯皇帝面前摆着一大堆奏折,这些奏折堆起来比他的人还高,放眼望去没有几百份也有一两百份了,这些奏折别说处理了,哪怕从头到尾看上一遍没一整天的功夫都难。 可偏偏崇祯皇帝每天都要看这些奏折,而且每一份都要看得仔仔细细,对奏折中的内容拿出自己的建议和看法,从不怠政。 说起来这也够呛的,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从大明开国以来做到这一步的恐怕也就太祖朱元璋了。 自太祖之后,大明历任皇帝从来就没像他这么干的,尤其是当宣宗时确定了皇帝、内阁、司礼监三方制度后,所有的奏折和朝廷大小事都是先由内阁过目,内阁给出意见后交由司礼监,司礼监复核后奏报皇帝批红即可。甚至在有些时候,司礼监权利大的直接替皇帝批红也是有的,皇帝除了一些大事,或者朝会中对国策做决定外,许多鸡毛蒜皮事全下放,根本就不用如此亲力亲为。 可这位崇祯皇帝倒好,无论大小事他根本就不撒手,明明可以由内阁处置或者司礼监代劳的统统他自己来干。说句好听的他是勤政,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崇祯皇帝根本不信任何人,在他内心中大臣们不可靠,至于司礼监的太监们也不可靠,还是自己来处理最放心,皇帝当到他这种地步也算独一份了。 由于崇祯皇帝的这种做派,导致内阁的权利大大减弱,内阁阁老成了一个摆设。 司礼监也是如此,曹化淳和王承恩虽掌管司礼监,可曹化淳手中的权利根本就没有,他这个司礼监大太监的作用几乎成了内阁和皇帝之间的传声筒和橡皮图章,一切职权包括工作全给崇祯皇帝亲自办完了,王承恩就更不用说了,他一心只想着在崇祯皇帝身边伺候,至于其他的屁都不管,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崇祯皇帝对他更为放心。 天色渐渐黑了,乾清宫的光线也随着太阳即将落山而暗了下来。 看着崇祯皇帝手中拿着奏折细看,因为光线的缘故有些看不清,身子侧过眼睛瞧着有些吃力的样子,一旁伺候的王承恩轻轻后退了几步,朝着不远处的小太监做了个手势。 小太监见了顿时会意,转身去了外面,片刻后带着几人拿着点亮的灯烛回到了殿中,把灯烛在崇祯皇帝左右摆好,随着灯烛的照明,崇祯皇帝看奏折上的字顿时清晰了许多。 看完手上的奏折,崇祯皇帝提朱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随后合起来摆到一旁。这时候他的目光朝左右点着的灯烛看了一眼,顿时微微皱起眉头。 “王伴伴!” “奴婢在!” “国家艰难,处处用钱,灯烛只点左手处即可,把右边的撤下去吧。”崇祯皇帝伸手朝着右边的灯烛指去,对王承恩说道。 王承恩连忙称罪,他没想到崇祯皇帝居然嫌弃点了两支灯烛太过浪费,这大明天子别说点两支灯烛了,哪怕就是点再多也是应该的啊!天黑了看奏折不应该亮堂些么?可这位皇爷倒好,居然节俭到了如此程度,偏偏要再撤掉一支,这简直让自己没话说了。 但王承恩哪里敢吐槽呀,皇爷如此交代就如此做吧,这位皇爷的脾气自己清楚的很,如果不安他的意思来办,说不定自己就得倒霉,当即王承恩急忙亲自上前弄灭了右边的灯烛,让小太监把它取走,随着右边灯烛拿走后,刚才还算明亮的御案瞬间暗下来不少,不过崇祯皇帝却根本不在意,继续取来一本奏折打开,略微凑近左手边的灯烛,继续细看了起来。 正当崇祯皇帝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殿外传来了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崇祯皇帝仿佛没听见,依旧在看奏折,而王承恩却微微皱起眉头,他退后几步往殿外方向走去,片刻后回到崇祯皇帝身边,低声禀报是司礼监接到急奏,曹化淳亲自送奏折来了。 崇祯皇帝也不以为然,摆手让王承恩把曹化淳带进来,片刻,曹化淳快步走了进来,见了崇祯皇帝磕头行礼。 “哪里来的急奏?” “回皇爷,辽东急奏!” “辽东急奏?可是袁崇焕的急奏?”前一刻还准备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一口的崇祯皇帝后一刻顿时一愣,拿茶盏的手停在了半空,急急追问。 “正是袁崇焕的辽东急奏。”曹化淳双手托着奏折回道。 “快!快拿来给朕!”崇祯皇帝急忙道,王承恩连忙从曹化淳那边把奏折取过,接着回到崇祯皇帝身边递了给他。 这时候崇祯皇帝有些迫不及待了,他神色很是严峻,第一反应是辽东打起来了,要知道辽东建奴这两年可有点不太平,虽然袁崇焕去了后让自己放心不少,可问题辽东问题离解决还早着呢,难不成这一次建奴又出兵了? 当接过奏折,看到奏折上袁崇焕写的字迹,崇祯皇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这份奏折不是军报奏折,因为如果是军报奏折上面的行文是不一样的,而现在这份奏折行文用的是普通行文,这让崇祯皇帝放心了不少。 不过就算这样,崇祯皇帝对于袁崇焕的奏折还是很上心的,在他看来辽东事无大小,更何况这是他最看重并任命的蓟辽督师所上的奏折。 崇祯皇帝当即拆开奏折,展开后细看,原本以为奏折内容说的是关于辽东军备整顿一事,可当看了没几行,崇祯皇帝突然就愣住了,表情从平静变得错愕,接着由错愕变成了不可置信,随后又变成了无比的愤怒。 就连握着奏折的手也不由自主微微颤抖了起来,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一旁的王承恩根本不知道这奏折里写了什么,而跪在不远处的曹化淳更是低头一声不吭,仿佛把脑袋都埋到了地上的金砖里头。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袁崇焕!好一个袁崇焕!他怎么敢?居然敢?”突然,崇祯皇帝发出了渗人的笑声,可这笑声没有半点喜悦,带着透骨的冷意,让王承恩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第四百五十七章 强忍 崇祯皇帝怎么都没想到袁崇焕这份奏折居然是告诉自己他已把毛文龙给杀了。 毛文龙是朝廷大将,崇祯皇帝虽然没见过毛文龙,却早就知道此人。早在天启初年,毛文龙就名震天下了,他的东江镇更是战功赫赫,正是因为有毛文龙和东江镇在,这么多年辽东建奴每次进攻都不敢过于深入,就怕身后的毛文龙背刺偷袭。 大明之所以在辽东一败再败,却依旧能够守住山海关以东的几块地盘,毛文龙和东江镇功不可没。就算是之前袁崇焕在宁远打了一场漂亮的宁远大捷,可最终努尔哈赤之所以会退兵,也是因为毛文龙得知建奴出击后果断出兵威胁建奴后路的缘故。 之前袁崇焕去了辽东,很快就平定了宁远兵变,随后上折子说他要在辽东整顿军事,这件事崇祯皇帝没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可没想到袁崇焕整顿军事除了向辽东军队下手外,还直接改变了大明本土向皮岛的海上运输线,从而导致毛文龙军饷军粮等物质中断极为不满,写了奏折给崇祯皇帝诉苦,狠狠告了袁崇焕一状。 这件事出后,面对袁崇焕和毛文龙产生的矛盾,崇祯皇帝考虑后还是倾向于袁崇焕,毕竟袁崇焕是他任命的蓟辽督师,而且崇祯皇帝对袁崇焕寄予厚望,希望袁崇焕能够和向自己保证的那样五年平辽。 在平辽大局面前,权衡利弊的崇祯皇帝只能委屈一下毛文龙了,所以崇祯皇帝分别给袁崇焕和毛文龙去了信,让两人以大局为重不要内斗,好好坐下来商谈,拿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携手对付辽东建奴。 说句实话,在崇祯皇帝的心里固然是袁崇焕更为重要些,因为袁崇焕不仅答应自己五年平辽,还是一个文官。而毛文龙不同,他虽然功勋卓著,却是武将,大明文贵武贱,哪怕毛文龙的官职再高,也是比不上袁崇焕的。 此外,崇祯皇帝因为袁崇焕的缘故,对毛文龙也是有些看法的,他觉得毛文龙仗着自己资格老,官职高,手里又握着东江镇近三万精兵,的确有些骄横跋扈,借着袁崇焕这次整顿辽东,适当敲打一下毛文龙不是什么坏事,这也是崇祯皇帝拉偏架的另一个原因。 可就算这样,崇祯皇帝也从来没想过要杀毛文龙。崇祯皇帝再傻也明白毛文龙在辽东的重要性,而且毛文龙这人小毛病虽不少,可大问题没有,更没任何理由去杀他。 可现在袁崇焕突然送来一份奏折,告诉崇祯皇帝他已经把毛文龙给杀了,而且用的还是崇祯皇帝给他的尚方宝剑斩杀的毛文龙。当看到这内容,崇祯皇帝整个人都傻了,他根本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到的,甚至以为是幻觉呢。 可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袁崇焕的确斩杀乐毛文龙,还在奏折中洋洋洒洒列出诛杀毛文龙的十二条大罪,告诉自己已经在双岛当着众人的面砍下了毛文龙的人头。 等确信自己的眼睛没问题后,一股怒火顿时从崇祯皇帝的心头涌起,他万万没想到袁崇焕居然如此大胆,能干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来。 哪怕袁崇焕是崇祯皇帝亲自任命的蓟辽督师、兵部尚书授尚方宝剑,可毛文龙哪里是他能杀的?先不说袁崇焕所列的罪名是真是假,能不能经得起推敲,哪怕这些罪名全是真的,毛文龙真有取死之道,可也绝非他袁崇焕能杀的。 毛文龙可是东江镇总兵、平辽将军、左都督、太子太保,他的官职已经到了人臣顶点,像他这样的一品大员别说袁崇焕了,哪怕崇祯皇帝要杀他也不是说杀就杀的,必须有充足的理由,并有三法司会审后问罪,再明正典刑才能杀。 就算是这样,杀毛文龙还要顾虑许多其他,其中东江镇就是最难处理的。因为东江镇是毛文龙一手创建起来的,可以说毛文龙不仅是东江镇的创建人,更是东江镇的灵魂人物,如果没了毛文龙,东江镇是否还能发挥出以前的作用?能否做到毛文龙在的时候对辽东建奴的威胁,这都是未知。 不说崇祯皇帝从来没有想杀毛文龙的打算,就算真要杀也有诸多的顾虑,更不会轻易动手。可现在倒好,堂堂一品大员,居然被二品的蓟辽督师拿着尚方宝剑在未经过自己同意,朝廷也没有任何定罪的情况下就把人给杀了,袁崇焕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一时间,崇祯皇帝气的满面通红,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他直接挥手一扫,把案几上堆着高高的奏折全扫落在地,站起身来重重一脚,直接踢翻了案几。 “好!好一个袁崇焕!好一个袁崇焕!” 气急而笑,崇祯皇帝双目圆瞪,咬牙切齿,如果袁崇焕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话,他恨不能让人取来宝剑直接砍了这个胆大妄为的混蛋! 王承恩从来没见过崇祯皇帝气成这样,更搞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只是从崇祯皇帝的话中听出了似乎是袁崇焕闯下了大祸。 他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而依旧跪着的曹化淳更是连头也不敢抬,任凭崇祯皇帝愤怒的笑骂声在殿中回荡。 发泄了好一会儿,崇祯皇帝这才渐渐冷静下来,看着一地狼藉,他冷冷的目光扫过,随后把目光落到了曹化淳身上。 正要开口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崇祯皇帝又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眉头紧蹙的他缓缓坐了下来,目光又一次回到了袁崇焕给他的那份奏折上,停留了许久。 最终,崇祯皇帝什么都没说,只是挥了挥手让王承恩等人把地上的奏折重新收拾下,松了口气的曹化淳也从地上爬起,帮着一起小心收拾。而他依旧枯坐着,面无表情盯着袁崇焕的奏折,过了许久做出了最终决定。 崇祯皇帝的最终决定是吞下这颗苦果,而不是让人拿下胆大妄为的袁崇焕问罪。尚有理智的崇祯皇帝做出这个决定是有原因的,因为在他看来现在毛文龙已经死了,哪怕他把袁崇焕从辽东抓到京师问罪,直接杀了他也是无济于事,砍掉的人头是按不回去的,死了的毛文龙也不可能死而复活,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既然如此,崇祯皇帝也要考虑这么做的后果,假如因为毛文龙的事问罪袁崇焕的话,那么整个辽东就彻底崩了。 要知道袁崇焕是蓟辽督师,毛文龙是东江镇总兵,他们都是辽东的重要人物,是大明维持辽东战局的关键所在。现在毛文龙已经死了,如果再拿掉袁崇焕,那么辽东由谁来负责?谁又能对付建奴? 再者,袁崇焕杀毛文龙用的是他给袁崇焕的尚方宝剑,还宣传以皇命斩杀的毛文龙,如果自己否认袁崇焕杀毛文龙的正确性,不等于亲手狠狠抽了自己脸上一巴掌么? 别忘了,全天下都知道袁崇焕之所以能够当上蓟辽督师完全是他崇祯皇帝的缘故,现在袁崇焕用这种方式杀了毛文龙,必然也有人会以为是自己的授意。袁崇焕直接狐假虎威斩杀了毛文龙,反而把他崇祯皇帝逼到了角落里,就算心里再愤怒,也没办法向天下解释这些。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崇祯皇帝对袁崇焕的信任包括对袁崇焕向他保证的所谓五年平辽承诺。如果袁崇焕真的能做到这点,别说杀一个毛文龙了,哪怕就是杀两个、三个毛文龙,他崇祯皇帝也觉得是值得的。 既然人已经死了,接下来只能依靠袁崇焕了,总不能不顾大局吧?只要袁崇焕能够五年平定辽东,收复全辽解决建奴问题,这件事也不是不能承受,现在抓了袁崇焕甚至杀了他,对大明并没半点好处,崇祯皇帝正是因为想到这点,这才强忍着怒火捏鼻子承认了下来,没再有问罪袁崇焕的想法。 收拾完后,曹化淳向崇祯皇帝行礼,崇祯皇帝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曹化淳后退着离开了乾清宫。 曹化淳离开,王承恩把他送了出去,到了殿外,还一头雾水的王承恩忍不住就问曹化淳究竟是怎么回事,皇爷为何发这样大的火。 没了外人,曹化淳这才轻声把袁崇焕奏折中的内容告诉了王承恩,等王承恩得知袁崇焕居然杀了毛文龙后当时也惊呆了,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这袁崇焕居然如此大胆?这等事也敢做出来?”片刻,王承恩这才惊愕反问。 “他有什么不敢做的?”曹化淳苦笑,抬手朝着殿内方向指了指:“刚才皇爷的反应不也如此,可最后却未有半点处置袁崇焕的意思,毛文龙算是白死了。” “这……。”王承恩张了张嘴,无奈点了点头,他们虽然是太监,可做到他们这样地位的顶级太监都是人精,崇祯皇帝从最初的暴怒到最后的平静,这一切反应究竟是为什么,结合这件事,他们如何会猜不出崇祯皇帝的想法? “可是此事甚大,等消息传开,恐怕朝中要闹起来了。” “闹就闹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皇爷如今只能用袁崇焕一人呢?这个袁崇焕……哎,王兄,以我看来,袁崇焕虽依有圣眷在身,可他实在太过胆大妄为,如此下去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王兄陪伴皇爷身边,还需多多小心才是。”曹化淳好意提醒了一句。 王承恩默默点头,他当然明白曹化淳这话的意思,看来以后得离袁崇焕这人远些了,崇祯皇帝的性格自己最清楚了,别看现在不发作,那是因为袁崇焕还有用,一旦袁崇焕没了用处,以崇祯皇帝记仇的性子,到时候必然新账老账一起算,袁崇焕这种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第四百五十八章 反应 曹化淳和王承恩并没聊太久,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后曹化淳就拱手告辞了。 离开乾清宫,曹化淳回到了司礼监,司礼监众人见曹化淳冷着一张脸回来大家连忙上前招呼了一句,各自散开忙着各自的事去了。 毕竟大伙都清楚曹化淳去干什么了,也知道了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一事,这件事出后,用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开,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整个大明朝廷都会因为这事热闹起来。 至于崇祯皇帝是怎么反应,曹化淳回来的表情就能看出,恐怕这个事在崇祯皇帝心里有了定论,既然曹化淳没有带回来崇祯皇帝下旨捉拿袁崇焕的命令,毛文龙的死估计也就白死了。 对于这件事,司礼监众人心里是同情毛文龙的,他们虽然是太监可也却都是明白人,更知道毛文龙对大明的重要性。可算是同情又如何呢?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尤其是魏忠贤垮台后,太监的地位直线下降,司礼监已没了之前的权势,他们现在只是一群奴婢罢了。 回到司礼监自己的办事房内,曹化淳刚刚坐下,就有小太监端上茶水递上。 曹化淳接过茶水,摆手让人退下,端起茶小口品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在他看来,毛文龙一死,辽东局势必然大变,接下来情况会怎么样谁都无法预料。毛文龙在辽东的重要性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可偏偏袁崇焕就这样轻易杀了毛文龙,这让曹化淳心里对袁崇焕的感官极差。 倒不是曹化淳和毛文龙有什么交情,实际上两人根本就没打过交道,更谈不上故交之类。 可曹化淳能当到司礼监实际第一人,他虽然是太监但能力和眼光都不差,尤其是随着他回京后所经历和亲眼所见如今朝廷的一切情况,更让曹化淳心中很是不安。 说句实话,作为崇祯皇帝最信任的太监之一,曹化淳自然是举双手赞同崇祯皇帝登基大宝。可自从崇祯皇帝登基之后所做的一切,却让曹化淳发现自己这位主子并没有真正的帝王气度,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和之前的天启皇帝相比,崇祯皇帝无论从能力还是性格来说缺陷太多了,被满朝上下称为英主和大明中兴之主的这位主子其实名不副实,登基后所做的一切随心所欲,更有着诸多隐患,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过于信任文官集团,同时又对太监和锦衣卫、东厂这些人和机构过于防备,性格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又无担当,容易被人忽悠,这样那样毛病简直一大堆。 崇祯皇帝登基后没多久就干掉了魏忠贤,对魏忠贤的倒台曹化淳是举双手同意的,毕竟当年曹化淳被赶出京师,在南京呆了那么多年就是魏忠贤的手笔,如果不是魏忠贤的打压,他怎么会吃这多年的苦头? 可问题在于弄垮了魏忠贤后,崇祯皇帝并没有重用他们这些跟着他在潜邸的老人,反而对朝中那些大头巾们更为重视,甚至因为他们的缘故对太监群体防备的太严了,导致整个司礼监权利锐减,他这个司礼监一把手居然成了摆设。 屁股决定脑袋,曹化淳也是如此,在他看来自己回京哪怕不能成为又一个魏忠贤手握权势,至少也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内相吧?可现在倒好,司礼监居然成了传声筒和橡皮图章,就连东厂和锦衣卫也全靠边站了,崇祯皇帝根本不顾他们这些人的想法,也从不和他讨论政事,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奴婢来使唤。 心理的落差让曹化淳很是不甘,太监本就是残缺之人,身体的残缺也导致了心理上的缺陷,曹化淳也逃过不这个毛病。所以曹化淳对朝中的那些文官印象极差,在他看来这些文官大部分都是夸夸其谈之人,根本就没半点本事,可偏偏崇祯皇帝却把他们当成了宝,反而把他这样身边真正可靠的人给忽略了。 这样的态度让本想有一番作为的曹化淳很是苦闷,而且随着这一年多朝廷各项政策的实施,曹化淳更察觉到了诸多问题所在。其他的暂且不说,仅仅就是赋税一方面,作为司礼监一把手,崇祯皇帝要求曹化淳盯着大明赋税征收,可曹化淳根本就做不到这点,因为他虽位高却没权,而且因为崇祯皇帝防备的缘故,现在的司礼监早就不是魏忠贤时的司礼监了,再加上东厂和锦衣卫的权利锐减,还有文官集团的气焰嚣张,他哪里有什么权利? 魏忠贤时期,朝廷赋税不足,魏忠贤果断向江南士绅和商人征税,用于填补正常赋税空缺。一年多征收的四百多万两银子不仅能满足辽东军饷,还能弥补朝廷的其他需求。 可现在倒好,魏忠贤一死一切都变了,先是驿站撤裁,接着就是开征辽饷,一开始曹化淳是打算效仿魏忠贤的做法对江南士绅和商人多征税,尽量减少对百姓的征税比例,稳定地方矛盾,同时也满足朝廷需求。 谁想到这样做根本就不行,他曹化淳不是魏忠贤,崇祯皇帝也不是天启皇帝,曹化淳派出去的税监和税官根本就从江南士绅和商人那边征不到税,因为他手里没有权利,调动不了地方军队,地方官员和朝中官员抱团抵制,根本不配合,至于东厂和锦衣卫的力量削弱之下,震慑也大不如从前。 一开始还试图按照之前的做法,可很快各地就传来抗税的消息,那些士绅和商人们仗着自己朝中有人,联合起来不仅抗税不交,大胆的甚至还直接打杀了派到地方的税监和税官,之后倒过手来把罪名反扣了过来。 几次,朝中有文官上书,说司礼监这边征税不当,在地方激起民变,以至发生冲突等等。最终被杀的税监和税官成了十恶不赦的恶徒,反而那些行凶之人屁事都没,一来二去,下面的人为了保命哪里还敢对这些人征税?可朝廷的赋税又不能不解决,只能硬着头皮朝苦哈哈们伸手。 这种情况越演越烈,曹化淳自然是知道的,可他也是同样无能为力。无奈之下,他只能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任凭下面去折腾,只要把税收上来就成,至于这税从谁那边征的,曹化淳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曹化淳是明白人,自然清楚这种事做多了是没好结果的,所谓压力有多大,到时候反抗就有多大。长久下去,这分明就是亡国之举,可曹化淳又能怎么办呢?他根本就改变不了这些,只能装聋作哑。 至于向崇祯皇帝说明情况,提醒崇祯皇帝这样做的严重后果,打死他曹化淳都不会这么干。他只是一个太监,一个皇家的奴婢,这种样操作的后果难道那些熟读诗书的文官们就不懂么? 当然不是!文官们肯定是明白的,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却依旧这么干了,而且还是他们的挑唆才让崇祯皇帝这么干的。如果曹化淳为天下苍生去劝阻崇祯皇帝非但讨不了好,甚至弄不好还会惹得崇祯皇帝大怒,直接仗死也是有可能的,曹化淳哪里肯这么干,反正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自己一个无后的太监等双眼一闭两腿一蹬的时候还管那么多干嘛?混个几年,寻个机会养老去,至于未来会怎么样,关他屁事。 和曹化淳想象的一样,第二日袁崇焕杀了毛文龙的消息就传开了,得知此事后满朝惊愕,谁都没想到袁崇焕居然如此大胆杀了堂堂正一品大员,而且用的是先斩后奏。 不少朝廷官员当即上书崇祯皇帝,指出毛文龙被杀的严重问题,先不说毛文龙究竟有没有罪,应该不应该杀,关键在于毛文龙这样级别的武将居然被袁崇焕用这样的方式和名义斩杀,这完全没把朝廷放在眼里,更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头。 如果人人都像袁崇焕这样干,那么王法何在?朝廷的威严何在?一个二品蓟辽督师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也没有朝廷审判和授权的情况下就杀了一个正一品大将,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更何况毛文龙在辽东功勋卓著,他的东江镇更是辽东重要的一支军事力量,现在毛文龙一死,辽东局势必然发生巨变,一旦战局恶化,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对于此事,许多人要求崇祯皇帝严厉处置袁崇焕,更提出撤换袁崇焕蓟辽督师职务,押解至京由三法司问罪,明正典刑。 可出于辽东问题的考虑,崇祯皇帝非但没有同意这些观点,反而在朝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为袁崇焕开脱起来,声称毛文龙在皮岛历年糜饷,牵制无功,死有余辜,袁崇焕果断处事没有过错,更没有罪过。所以这件事在崇祯皇帝的强压下最终不了了之,袁崇焕也因为所谓的五年平辽之策勉强逃过了一难,没有在毛文龙事件上受到处罚,可此事过后,大明上下对毛文龙之死持反对意见者不少,尤其是武将中不少人更是兔死狐悲,心中惶恐不安。 原本土木堡之变后,因为勋贵集团的凋落导致大明形成了文贵武贱的局面,可就算这样文武之间的裂痕还没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在低级武官群体,面对文官哪怕品级比自己更低的也只能低上一头,可在中高级武官群体中,文官至少还是客客气气的,双方也维护着正常的往来。 可现在倒好,就连毛文龙如此品级的大将都被人用这样的名义砍了脑袋,那么不如毛文龙的其他武将又会怎么想呢?一时间,武将群体人人自危,大家都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毛文龙,如果因为这个原因也被砍了脑袋,这就太不值得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高兴的皇太极 毛文龙的死可以说是大明文武彻底割裂的一个分水岭,自此事件后文武官员的裂痕越来越大,为了自保武将群体对文官集团的不信任不断扩大,最终导致了文武不合情况越发严重。 此外,袁崇焕的这种做法也让武将群体对朝廷甚至皇帝极度的不信任,袁崇焕这样诛杀毛文龙,最终却一点事都没有,这样的结局不能不让人心寒。 除去大明这边的反应外,对毛文龙死反应最大的是满清的皇太极。当皇太极得知毛文龙被袁崇焕诛杀后的消息第一时间根本不信,还以为是大明故意放出风引自己上当呢,可当后续消息陆续传来,再加上皇太极亲自派人去皮岛那边打探后得知毛文龙真的死了后,皇太极高兴地手舞足蹈仰天大笑。 对皇太极来说,毛文龙一直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意图除之而后快的最大对手。甚至许多时候,皇太极对毛文龙的重视更甚袁崇焕,虽然袁崇焕当初驻守宁远打退了努尔哈赤的进攻,使得当时的后金无功而返,可在皇太极的眼里,袁崇焕只不过一个略会打仗的书生罢了,袁崇焕充其量就是会守城,只要不去打他,袁崇焕根本不会主动进攻自己。 可毛文龙不同,毛文龙在辽东三十三年,经历大小战阵无数,他的身份和地位完全是和后金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这么多年,毛文龙不知道杀了多少女真人,就连女真贵族中也有不少人死在了毛文龙手下,甚至最危急的一次,毛文龙差一点就带兵攻破了沈阳,直接捣毁了满清的老巢,要不是当时努尔哈赤回兵速度快,再加上毛文龙的军队实力较弱,说不定战局就完全改变了。 早在老汗努尔哈赤的时候,女真上下就对毛文龙恨之入骨了,恨不能弄死这个老是躲在自己后方,时不时就跑出来捣乱的家伙。可惜的是,一直以来都拿毛文龙毫无办法,毛文龙手中握有三万精兵,还有水师,又呆在皮岛,满清虽然骑射无双,却奈何不了毛文龙,你去打他,他就不上岸,你前脚一走,毛文龙后脚就带人登陆来捅自己的菊花,一来二去,让人头痛不已。 现在好了,毛文龙居然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了袁崇焕的手里,死在了他们大明自己人的手里,这简直是皇太极这些日子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东江镇之所以难搞,那是因为有毛文龙。毛文龙一死,东江镇根本不足为惧,至于袁崇焕这人皇太极更没看在眼里,在他看来十个袁崇焕也比不上一个毛文龙,一介书生罢了。 等确定毛文龙已被袁崇焕处死后,高兴的皇太极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果断中断了和大明的“和谈”,原本这个和谈在皇太极看来就是用来麻痹大明的,因为之前他刚刚继位,需要时间整顿内部,同时也要腾出手来对付林丹汗和扫清后方的威胁,正好那时候袁崇焕托人提出了和谈的建议,皇太极顺坡下驴就答应了下来,可时间上皇太极从一开始就没真正和谈的想法,他之所以这么做目的是给自己争取时间,预防自己在没有处理好内部矛盾和外部隐患的情况下就和大明开战,从而影响到他的布局。 现在好了,经历一年多的内部调整,皇太极已彻底掌控了八旗,排除了异己,坐稳了位置。至于林丹汗就更不用说了,在皇太极联合其他蒙古各部的打击下,林丹汗放弃了察哈尔远遁土默特,后来在土默特和卜石兔大战,未能及时拿下归化城,无奈继续西进,眼下早就跑到青海去了。 内忧外患解除,皇太极之前已经着手开始对付起北边的索伦三部,不过虽然精锐的八旗打得索伦三部节节后退,俯首称臣,可要真正收复索伦三部还没成功,后续还要继续和索伦部交战,直到把整个索伦部和八旗合并才能达到皇太极的目的。 现在毛文龙一死,皇太极又看到了最好的机会,那就是对大明再发起战争的良机。 不过这一次皇太极针对的方向不是山海关,他知道打破山海关不是那么容易的,要向南下必先打破袁崇焕的锦州、辽东防线,如果拿不下这两城,满清八旗是不可能兵临山海关下的,就算打到了山海关,要入关也不是易事,和明军相比八旗虽然骁勇善战,却缺乏攻城的有效器械,尤其是火炮这样的大杀器,八旗更远比不上明军,皇太极手中除了寥寥无几从明军那边抢来的几门火炮外,其火力根本派不上太多用处,再加上满清又没有铸造火炮的技术和真正的火炮炮手,如果和明军在坚城下硬拼,皇太极根本毫无胜算。 所以皇太极没有想直接在辽东和明军硬碰硬的想法,他中断和谈再起战争的目标是东边,而他的东边除了毛文龙的东江镇外,就是朝鲜了。 皇太极和努尔哈赤不同,努尔哈赤虽然是后金的创建者,也是八旗制度的创建人,可努尔哈赤更多的能力是在用兵打仗上,在政治上的敏锐和大局的判断略有欠缺。 相反皇太极却拥有这样的眼光和判断,他很清楚要想和庞大的大明抗衡,仅仅靠辽东一地是远远不够的,辽东的地盘太小,而且地理位置不好,处于北方,出产不多,哪怕他现在改变了努尔哈赤时期的政治态度,开始对辽东的汉人展现出宽容的姿态,鼓励民生,以改变以前八旗只懂得掠夺生存的情况,开始用他的手段和办法建立起一个真正有效的政权统治。 不过鉴于实际情况,就算能够做到这些也是有限,依旧远比不上大明的强大。所以皇太极必须从其他地方想办法,其中解决林丹汗,拉拢蒙古各部,北上攻击索伦三部就是皇太极出于这样考虑的针对性战略,而现在皇太极在得知毛文龙已死后,就盯上了东边的朝鲜半岛,如果能拿下朝鲜为满清所用,那么自己的力量就能再一次膨胀起来,最终可以拥有和大明直接抗衡的实力。 朝鲜这个国名还是当年朱棣起的,以朝日鲜明之国为意,并被大明设为不征之国,一直都是大明的属国。 这么多年,朝鲜和大明的关系极为密切,大明对朝鲜更有再造之恩。当年统一日本的丰臣秀吉举兵侵入朝鲜,意图以朝鲜为跳板西征大明时,万历皇帝直接派兵援朝,在朝鲜和日军大战,最终把侵略的日军给驱逐出去,收复了朝鲜国土。 从这点来说,如果不是因为大明的缘故朝鲜早就不复存在了,大明是朝鲜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而朝鲜上下也把大明视为父母之国,无论从服饰还是文化都仿效大明,更自誉为“小中华”。 努尔哈赤起兵,朝鲜一直站在大明那边,联合大明同当时的后金军队作战。哪怕大明一败再败,朝鲜军也没背叛过大明。毛文龙创建东江镇后,朝鲜就是他的大后方,他能在皮岛养军三万,还救济了近十万辽东军民,如果不是以朝鲜为后方,仅靠着他做买卖和收税的那些收入依旧是不够的。 虽然毛文龙活着的时候和朝鲜的关系不怎么好,毕竟作为大明将领毛文龙更多考虑从大明角度出发,从朝鲜索要粮草、物资等来作为军需和后金作战,在毛文龙看来是理所当然,可朝鲜那边付出的多了,自然也有埋怨,可在毛文龙强压下,朝鲜也不得不拿出东西给毛文龙。 现在毛文龙死了,东江镇虽在却成了一盘散沙,皇太极敏锐地就看到了这时候是最好压服朝鲜的机会。 没了毛文龙,区区朝鲜根本不足为惧,朝鲜兵的那些战斗力在八旗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一旦压制住朝鲜,让朝鲜彻底屈服,那么以朝鲜一国之力对满清的好处是显而可见的,未来有了来自于朝鲜粮草、军械和其他物资的补充,满清不仅能解决后顾之患,还有了足够的底气,更重要的是随着朝鲜的掌控,大明就失去了一个外援,满清后方就再也没有半点忧患。 说干就干,皇太极就此盯上了朝鲜,准备彻底打服朝鲜为己所用。不过要拿下朝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朝鲜虽然国弱,可也是一个国家,再弱的国家要打下来也要花费一点力气。 皇太极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他没有马上发动对朝鲜的战争,只是试探性地先派一部分八旗兵向东移动,尝试着进攻东江镇所控制的地盘,打通向朝鲜发动战争的通道。 同时,皇太极还调动另一部分八旗向锦州、宁远一线试探,看看袁崇焕那边的反应。随着满清的兵力调动和小规模的战争爆发,刚从皮岛回来的袁崇焕顿时坐不住了,袁崇焕很是恼怒皇太极不顾双方谈判的继续突然用兵,却又不想和皇太极彻底撕破脸皮,他考虑再三派人去交涉,问一问皇太极究竟想干嘛?为何原本谈的好好的又开始动兵?大家开开心心做朋友不好么?何必非得打仗呢? “哈哈哈,这个袁崇焕……哈哈哈!”接到袁崇焕的书信,皇太极看后不由得大笑起来。 “大汗为何发笑?”皇太极的下手坐着一个男子,此人剃发留辫,穿着女真人的服饰,身材魁梧,国字脸,面目端正仪表堂堂,留着八字胡,看起来如同武将,可身上却有股书卷气,这人正是皇太极最信任的汉臣——范文程。 第四百六十章 范文程 “你也看看。”皇太极笑着把手里袁崇焕送来的信随手递给了范文程,范文程接过后细看。 看完信后的范文程也哑然失笑起来,这个袁崇焕名气大,守城也是有一套,可在政治上却是那么幼稚,简直可笑。 “恭喜大汗!”范文程拱手向皇太极祝贺。 “呵呵,何喜之有?”皇太极含笑反问。 范文程笑道:“如今毛文龙这个大患已除,大明君臣自毁长城,区区袁崇焕一介书生根本不足为惧,以大汗之能,取大明而代之为时不远,何不为大汗贺?” “哈哈哈!说的好!”皇太极大笑点头,范文程说的正是自己所想的,继位以来皇太极一直都在做改变,而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让满清壮大起来,最终打垮大明并取而代之么? 皇太极和他父亲努尔哈赤完全不同,他文武双全胸有韬略,根本不满足当一个所谓的后金大汗,他要做的是成为满清的皇帝,而区区一个辽东也只是他的开端,他最终的目的是要南下中原,拿下大明,取而代之。 在努尔哈赤的手中,后金虽然建立政权,可依旧带有部落的性质。可在皇太极继位后,他一直在调整后金的方方面面,把后金朝着真正的国家政权方向发展。这两年里他所做的一切全是出于这个目的,而后金也正像他设想的那样开始改变,虽然他名义上还是大汗,可实际上现在的后金已经是满清了,而他这个大汗只要时机成熟,就能登基为帝,成为和大明天子平起平坐一样的皇帝。 大笑了几声,皇太极问范文程:“对于袁崇焕此信范先生做如何想?” 范文程笑道:“袁崇焕刚杀了毛文龙,虽然有大明皇帝护着安然无恙,可此事必然在大明朝中掀起波澜。奴才以为眼下的袁崇焕最为担心的不是其他,而是怕大汗在辽东再开战端,一旦战端再开,他袁崇焕就很难向大明朝廷交代,故此袁崇焕最紧张的就是此,无论如何也要和大汗和平相处,以稳住局势,这才会有这份书信。” 皇太极满意地点点头,范文程所说和他设想的差不多,毛文龙刚死,东江镇不稳,袁崇焕虽靠着崇祯皇帝躲过了这次,可他眼下最紧张的就是辽东局势的稳定。 如果辽东局势稳定,那么就代表袁崇焕杀毛文龙是杀对了,就算没有毛文龙他也能掌控辽东,稳住局势。可一旦前脚杀了毛文龙,后脚辽东就爆发大战,那袁崇焕不等于告诉天下人杀毛文龙是错的么?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袁崇焕现在最看重的是不能让皇太极正式出兵,给他稳住局势的时间,只要拖延一段日子,等毛文龙之死的影响渐渐过去,袁崇焕就算渡过难关了。 “如此,范先生可有什么教本汗的?”皇太极和颜悦色问道。 范文程连忙起身,朝着皇太极行礼:“大汗垂询,奴才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言教……。” 不等他说完,皇太极摆手道:“范先生不必多礼,尽管直言就是。” “嗻!” 范文程应了一声,当即就说了起来,范文程告诉皇太极,袁崇焕现在的这种心态正是他们可以利用的。眼下马上大举兵马攻击辽东明军,他们这边的准备不足,物资也有缺乏,这也是皇太极虽然调动兵马却没有直接展开大战意图的主要原因。 按照皇太极的想法,是先打通征讨朝鲜的通道,压制住没了毛文龙的东江镇,然后再派兵骚扰和给袁崇焕施加压力,让他分不出手来支援东江镇。 可范文程以为不必这样麻烦,袁崇焕现在不是想和平么?不想和他们打仗么?既然是这个心态那就再好不过。范文程建议皇太极暂缓针对东江镇和朝鲜的军事行动,同时调整向大明宁锦防线的军事计划,以此作为要挟,逼迫袁崇焕就范。 道理很简单,你袁崇焕不是要和平么?不是想和谈么?既然想继续谈下去那么就拿出点诚意来。眼下已是冬天了,皇太极这边正是缺衣少粮的时候,如果你袁崇焕能拿出满清所需的物资作为诚意,那么和平并非不可能,而和谈也是可以继续谈下去的。 当然,这些话作为大汗的皇太极是绝对不能说的,可派一个人去见袁崇焕,双方谈上一谈,然后在谈的时候适当放出这样的风,同时承诺只要袁崇焕他做出补偿,可以在皇太极面前周旋一二,想来袁崇焕应该不会拒绝,甚至有很大可能上钩。 听到范文程这番说法,皇太极眼睛顿时就亮了。范文程说的没错,这些日子皇太极的确为物资问题犯愁呢,如果能从袁崇焕手里弄来大量物资,自己这边的压力就轻了许多。 “此事范先生觉得谁去一趟更合适?” “自然是奴才当仁不让!”范文程笑着回答:“其他人去恐怕说服不了袁崇焕,而且奴才也想借此见一见这位大名鼎鼎的袁督师,瞧一瞧宁锦的情况。” “这……。”皇太极听到范文程要亲自出马顿时有些迟疑,范文程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汉人,更是他手下难得的谋士。自登基为汗以来,范文程帮了他许多,如果没有范文程的谋划,他皇太极也不会如此轻易解决内部隐患,同时打垮林丹汗。 虽然他对范文程的判断抱有绝对信任,可却不想让范文程涉险,万一这个袁崇焕见了范文程脑子一热把他砍了,自己的损失就太大了。 “大汗尽管放心,袁崇焕敢杀毛文龙,却决计不敢杀奴才,奴才背后有大汗在呢,他袁崇焕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奴才半分。”范文程很有把握地笑道,在他看来袁崇焕就是个窝里横的家伙,哪里敢对自己动手?自己可不是毛文龙,他是皇太极的人,袁崇焕如果有这个胆量也不会写这样的信给皇太极了,此去见袁崇焕非但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甚至袁崇焕还会把自己当座上客殷勤款待呢,安全是绝对可以保证的。 皇太极沉思片刻,觉得范文程说的没错,袁崇焕绝对不会伤害范文程,而且这个事就和范文程说的那样,换其他人去都不合适,八旗里玩刀子的数不胜数,可玩脑子的没几个,他手下也就范文程最合适。 虽然答应了范文程,皇太极还是做了两全的准备,他决定范文程出行的同时派人保护,至于保护范文程的人选皇太极想来想去准备让鳌拜来。 鳌拜是八旗的年轻将领,是皇太极的护军亲卫出身,之前征讨察哈尔的林丹汗,年轻的鳌拜第一次随皇太极出征,作战很是勇猛,立下功劳。眼下鳌拜是亲军护军校,这个职务等于是皇太极的侍卫队长,而且鳌拜和范文程两人也熟悉,由他跟着范文程去见袁崇焕,足以能保范文程的安全。 就这样,确定了范文程和鳌拜代表自己去见袁崇焕,范文程的动作很快,第二日就和鳌拜汇合带着三十余骑八旗兵出发了,径直往宁远而去。 从沈阳到宁远,先要过锦州,抵达锦州后范文程说明了来意,锦州守军不敢怠慢,连忙派人把消息报到了宁远,得知皇太极派人前来洽谈,袁崇焕顿时松了口气,正和范文程所想的一样,这时候的袁崇焕最担心的就是辽东战火再起,他根本不想现在就和皇太极干起来。 弄死毛文龙的时候袁崇焕根本没考虑太多,可毛文龙死后他不得不面对后续发生的一系列后果。而且这件事已在朝廷掀起波澜,对袁崇焕的指责声不断,就连辽东各部武将军士也有些不稳,袁崇焕近段时间被弄的有些焦头烂额,正忙着到处灭火和安抚各部呢。 如果这个时候皇太极突然再起战火,袁崇焕身上的压力就更大了,他绝不想这个时候和皇太极开战,就算开战也要等毛文龙之死的影响过去才行。 而且一直以来,袁崇焕对皇太极还是抱有幻想,所谓的五年平辽说句实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他在辽东的真正目的一方面是因为蓟辽督师的职务,另一方面是意图通过谈判让皇太极向大明称臣,只要皇太极肯低头,名义上成为大明的臣子,那么所谓的平辽用这个结果来交代也算完成了。 这也是察觉到皇太极有异动情况后袁崇焕顿时心急的缘故,才有那么一份信送至沈阳。 等了小半月,当得知皇太极派了使者来见自己的时候,袁崇焕很是高兴,在他看来那封信起了作用,皇太极也给了自己面子,既然派人来谈,就有和平的机会,只要想办法把这个事按下,短时间辽东不打起来,其他的一切好说。 袁崇焕让人通知锦州那边把范文程等人送来,命令传达后不久,锦州那边很快放行,在锦州呆了几日,顺便把锦州防务看了个清清楚楚的范文程带着鳌拜等人继续南下,很快就抵达了宁远。 到了宁远,袁崇焕亲自设宴款待皇太极的使者,表现的很是热情。而范文程作为一个文人自然也应对得体,给了袁崇焕足够的尊重。双方酒宴后,就说起了正事,袁崇焕也不绕圈子,直接询问对方的来意,并且指出之前大家谈的好好的,辽东战事也停了下来,为何皇太极那边突然有异动,而且还和明军产生了小规模冲突,这违背了当初双方的约定。 第四百六十一章 粮食 面对袁崇焕的指责,范文程当即进行反驳,他提出满清这边的举动完全是因为袁崇焕的缘故,当初是袁崇焕代表大明提出和谈的,皇太极也表示同意了和谈,为了体现诚意,皇太极还送了袁崇焕不少礼物呢。 之后,袁崇焕去职,回家乡养病,接替袁崇焕的辽东经略王之臣首开战端,皇太极总不能坐视不管挨打吧?所以满清反击也是正常的。再后来,皇太极举兵进攻宁锦防线,那也是因为王之臣的缘故,怪不得他们。 袁崇焕起复后成了蓟辽督师,双方的战事就减少了许多,这同样也证明了皇太极对和谈的诚意,并没有和大明敌对的企图。可问题是袁崇焕怎么做的?袁崇焕上任之后不久就整顿辽东兵马,加强宁静防线,还派人去联络蒙古人,意图对满清发动进攻。 现在,袁崇焕直接杀了毛文龙,拿下了东江镇,在东江镇还大言不惭说什么要平定辽东对满清发动战争的话,别以为他们满清不知道这些事,这些传闻早就传到皇太极耳朵里去了,既然你袁崇焕能做初一,皇太极怎么就不能做十五? 常言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皇太极现在的举动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袁崇焕先动手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成傻瓜了? 范文程的反驳让袁崇焕神色难堪,因为他所说的的确是事实,可袁崇焕自己心里却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做做样子,其实并没有要主动向皇太极进攻的打算。 作为蓟辽督师,又在崇祯皇帝面前夸下了五年平辽的海口,他袁崇焕在辽东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要不然他如何和崇祯皇帝交代?又如何和天下人交代? 其实袁崇焕也想用武力平定辽东,彻底灭掉建奴,可惜的是袁崇焕心里清楚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凭着明军的战斗力,守守城还可以,要拉出去野战面对强悍的八旗兵袁崇焕一点赢的把握都没。 袁崇焕虽然骄傲自大,可他对双方的军事力量对比还是清清楚楚,如果他手里明军真的能打赢建奴,一举荡平辽东,哪里还需要费什么功夫呢?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装模作样做的这些安排原本是打算欺瞒一下崇祯皇帝和天下人的,谁想皇太极却当了真,直接以为他打算要出动军队进攻自己呢,这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尴尬局面。 无奈之下,袁崇焕只能向范文程解释,自己这些举动和措施并非是要针对皇太极,只是作为蓟辽督师的正常军事安排。他希望范文程能够理解自己的难处,虽然他是辽东的一把手,可许多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了,他的背后还有崇祯皇帝呢,再加上满朝文武盯着,有些时候样子还是要做的。 对袁崇焕的这种解释范文程表示嗤之以鼻,直接给与反驳。他说,如果袁崇焕只是想做样子的话就应该提前和他们打招呼,皇太极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双方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更何况之前的合作都一直不错。 提前打一声招呼,知道袁崇焕的难处,满清那边也可以做出一些配合,反正就是演戏么?这谁不会?可袁崇焕一没打招呼,二没事后做解释,等到皇太极反应过来调动军队采取应变的时候,袁崇焕反而去了那么一封信,信中还指责皇太极违背了和谈的承诺,这分明就是猪八戒倒打一把。 事不是这样干,人也不是这样做的,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听到这,袁崇焕就更尴尬了,他咳嗽了几声掩饰着表情,耐心又解释了几句,而且还把弄死毛文龙的事拿出来说。 袁崇焕大言不惭说之所以处死毛文龙,正是因为担心毛文龙在皮岛捣乱,从而破坏双方的和谈计划。眼下毛文龙死了,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难道这还不能体现他的诚意么? 范文程哈哈大笑说这种理由实在牵强,袁崇焕杀毛文龙哪里是为了保证和谈?分明就是争夺权利,尤其是看中了毛文龙的商业渠道和海上运输获利。他范文程又不是傻瓜,这里面的道道别人看不明白,难不成他也看不清楚?杀掉毛文龙拿下东江镇,不仅能让整个辽东全部归袁崇焕指挥,解决掉了他最大的对手,而且还能通过这个机会掌控住毛文龙的商业获利,这对袁崇焕好处极大。 袁崇焕也没想到自己的托词被范文程无情揭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勉强干笑了几句,说不是这样的,你们误会了等等话后,袁崇焕沉默片刻觉得再这样解释下去越解释越是不清,所以他索性直接询问范文程究竟有什么办法让皇太极相信自己。 到这种时候,范文程彻底达到了目的,他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看向袁崇焕,悠悠说道:“要向让大汗相信督师其实说易也易。” “哦,还请范先生指教。”袁崇焕眉毛一挑,连忙道。 范文程平静道:“信任是双方合作的基础,一旦信任不在,双方如何能合作呢?不知督师是否认可这点?” “这是自然!”袁崇焕想也不想回答道。 范文程继续道:“既然如此,督师之前所为让大汗误会,如今我受大汗之命前来拜访督师,其实大汗也是存着和督师沟通的想法,如彻底对督师失望,或者不信督师,大汗也不会派我前来不是?” “范先生说的有理,不过……。” “不急!”范文程摆手说道:“误会就和裂痕一样,产生了就很难消除,但为你我两方的大局考虑,大汗还是拿出了态度,这才让我前来和督师会晤。既然我来了,那么就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和督师分辨,因为再分辨也是无济于事,许多事究竟如何,不是靠嘴上说说,要看实际做了些什么。” “既然督师本就无意和大汗兵戎相见,更倾向于和谈,那么伱我双方还是有商量的基础。可前提是要消除误会,这才是关键所在,督师以为呢?” 袁崇焕心里暗骂,这个假建奴嘴皮子倒好,翻来覆去说了这么多,可实际上不就打着消除误会有意敲诈自己么?建奴就是建奴,哪怕这个假建奴也是一样,眼皮子实在太浅,就盯着苍头小利。 不过这样也好,搞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只要安抚住皇太极,让他不马上和自己开战,自己对朝廷对皇帝也能有交代。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等自己整顿好辽东的兵马,彻底消化了毛文龙的东江镇,到时候自己兵强马壮,又怕皇太极什么呢? 野战他没把握,可守城难道还守不住?当年能挡住努尔哈赤,就能挡住现在的皇太极,谁怕谁啊! 当即袁崇焕直接询问究竟用什么办法来消除误会,弥补裂痕,这时候范文程也不再绕圈子了,直接提出了他的要求,当听到范文程狮子大开口直接索要一百万石粮草还有军械后,袁崇焕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不可能!”袁崇焕当即拒绝,开玩笑,这么多粮食价值不菲,先不说辽东军本就军粮不足,就算有足够的军粮他也不可能把粮食给皇太极。 哪怕恢复了和谈,大明和建奴依旧是敌对的,袁崇焕作为蓟辽督师直接把粮食给皇太极?这要传出去不就是资敌么?而且是明目张胆地资敌,他袁崇焕有再大的胆子也不可能这么干。 再说了,皇太极的胃口也太大了,这么多粮食价值几何可不是小数,一张嘴就白白要了去,这么大的漏洞袁崇焕官再大也是填补不了的,他袁崇焕一旦敢这么干,不出几日朝廷就得派锦衣卫来拿人了。 “督师不必忙着拒绝,其实这粮我可没说白要,而且督师也不必把这些粮食卖于我们。”见袁崇焕神色恼怒,范文程轻松笑着解释了一句。 这话一出袁崇焕顿时一愣,不解地向范文程望去。 范文程笑嘻嘻地说,他自然是知道袁崇焕不可能白白提供这些粮食的,毕竟这不是小数,百万石的粮食足够辽东明军半年的消耗了,这么大一批粮食给出去肯定是要出事的,这点他也清楚。 而且直接给皇太极也不现实,这太容易让袁崇焕落下口舌了,所以范文程给袁崇焕想了个办法,那就是曲线救国之策。 他知道袁崇焕给崇祯皇帝提过建议,意图联合蒙古人在辽东打开局面,而且这个建议得到了崇祯皇帝的认可。所以范文程对袁崇焕说可以借着这个理由把粮食卖给蒙古人,至于部落么卖给喀喇沁就成了,到时候双方谈好价格,把粮食运去草原交给喀喇沁,这样一来就没有问题。 至于粮食给了喀喇沁,之后喀喇沁怎么用这批粮食就和袁崇焕无关了,皇太极那边自己会安排处理。除去粮食,军械等物也可以这样操作,到时候皇太极也看到了袁崇焕的足够诚意,双方就有了弥补裂痕再进行和谈的基础。 第四百六十二章 资敌 听完范文程的话,袁崇焕许久没回开口,眉头紧皱不知道怎么回答。 范文程的这个主意说起来的确是让袁崇焕解决了后顾之忧,至少表面上没了资敌的罪名。 把粮食和军械给喀喇沁,等于直接落在了皇太极的手里,谁不知道喀喇沁早就投靠了皇太极,之前林丹汗逃离察哈尔就是因为皇太极联合蒙古各部所至,而这些蒙古各部中,喀喇沁就是其一。 可毕竟这件事不是小事,事关重大袁崇焕还要考虑考虑,权衡利弊再做决定。当即他对范文程说自己要想一想,请范文程给他点时间,范文程也没逼他,当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不过他告诉袁崇焕自己可以等皇太极那边等不了,他离开沈阳也有些日子了,如果不早点回去,谁都不知道皇太极会怎么想,所以希望袁崇焕尽快给他答复。 当夜,安顿了好客人,袁崇焕在督师府里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件事,思索着究竟是应该答应对方呢还是拒绝对方。 直到第二日天亮,袁崇焕也没下决心,之后一日袁崇焕依旧还在迟疑,这时候他的弟弟袁崇煜正好来找他商议事,见了袁崇焕一副苦闷的样子,忍不住就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对自己的弟弟自然没什么隐瞒,袁崇焕当即就把范文程的要求告诉了他,谁想听完袁崇焕的讲述后,袁崇煜顿时兴奋了起来,一拍大腿说这是一件好事啊!有什么不能干的?尽管大胆地干就是了,何必这样纠结呢? 袁崇煜是个商人,商人向来就是唯利是图,在他眼里这天下哪里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么?百万石的粮食,这得值得多少银子啊,如果能促成这笔买卖,远比自己辛辛苦苦做走私贸易来得强许多。 袁崇煜见钱眼开,立即极力劝袁崇焕答应范文程的要求,告诉对方可以卖粮食,不光粮食可以卖,军械也一样可以卖,只要有银子赚什么不能卖?爹娘老子一样可以卖。 只要做成了这笔生意,银子就到手了,这是老天爷让他们赚钱,这还有什么犹豫的呢?再说了,人家范文程说的对,又不是让他袁崇焕直接把粮食军械卖给建奴,是卖给蒙古人,拉拢蒙古人这件事袁崇焕早就禀报给了崇祯皇帝,崇祯皇帝也同意了他这么干,有了皇帝做背书,他还怕什么呢? 在弟弟袁崇煜的劝说下,袁崇焕不由得有些心动了,但他依旧还是没有马上答应,说要再想想。 对自己哥哥的性格脾气袁崇煜太了解了,知道袁崇焕这时候已经想这么干,只不过面子上有点过不去,心中还有点顾虑罢了。既然这样,一不做二不休,就让他袁崇煜推一把就是了。 当即,袁崇煜也没再劝,只是让袁崇焕好好考虑一下。可前脚一出门后,后脚袁崇煜直接就去找了范文程,找到范文程直接向对方说明了自己身份,并告诉范文程粮食和军械的事自己哥哥袁崇煜不便直接出面,所以让他来全权负责。 范文程何许人也?几句话就摸清楚了袁崇煜的底细,搞明白了袁崇煜的意图,当即他假装信了袁崇煜的话,就和对方商讨起如何运粮,如何交易,又如何后续合作的细节来。 为了搞定袁崇煜,范文程很大度地答应了袁崇煜提出的要求,那就是在实际交易的基础上留出三成作为给袁崇煜的“好处”。 这两年天气反常,干旱严重,辽东同样也是一样,尤其是今年辽东普遍缺粮,大明许多地方除了缺粮外还有蝗灾发生,粮价居高不下,粮食很是抢手。 袁崇煜愿意用平价卖粮,不过实际上是在平价的基础上打七折卖给蒙古人,而剩余的三成作为好处给袁崇煜私人,以便他其中牟利。 对范文程而言,不管是平价还是七折,他都没有问题,其实皇太极那边很缺粮,哪怕比市价再高的粮食有多少就要多少,买粮花费的无非是些金银罢了,金银这些玩意既不当吃又不当穿,哪里有粮食重要? 拿金银换取粮食,以皇太极的雄才大略自然是肯的,再说了,这些金银本就是从大明那边抢来的,现在换成粮食养活八旗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至于金银花出去了又何妨?充其量只是暂存在大明这边罢了,等到拿到粮食,渡过冬日,到时候直接再和袁崇焕翻脸,直接出兵把金银抢回来就是了,不依旧是自己的么? 袁崇煜哪里知道范文程的打算?听到范文程爽快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并且贴心地还私下给了自己礼物,作为酬谢的时候,袁崇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谈妥这事,兴奋的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袁崇煜兴冲冲就去见哥哥袁崇焕了,见到袁崇焕后直接告诉他自己已经和范文程谈妥了,就连粮食交易的价格也说好了,一切就绪,就等他点头了。 听到弟弟居然以市价七折买粮,还一口气许诺卖出了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的时候,袁崇焕被弟弟的大胆给吓了一跳,气得当场破口大骂。 他骂袁崇煜简直胆大妄为,对方明明开口只要一百万,你居然多卖了五十万,而且还卖这么低价?难道这些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要知道整个辽东军队的军粮一年才二百五十万石,眼下袁崇焕手上的粮食是求爷爷告奶奶从崇祯皇帝那边弄来的,加起来只不过不到二百万石,这一下子去了四分之三,只给他剩了五十万石,这点粮食只够军中三个多月的使用,一旦没了粮食自己可怎么办? 至于售价又这么低?这哪里是卖粮?简直就是半卖半送,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自己都没同意就私下和范文程约定,把他这个哥哥堂堂的蓟辽督师还放在眼里不? 面对袁崇焕的暴跳如雷,袁崇煜根本就不怕,老袁家现在就他们兄弟二人,怎么着?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敢砍了弟弟的脑袋不成?我呸!如果他敢这么干,在九泉之下的爹娘就第一个找他麻烦。 再说了,做这种事算什么大胆?他袁崇煜只是卖粮做点小买卖,顺手赚点小钱钱罢了。大明富有四海,袁崇焕现在又是崇祯皇帝的红人,区区些粮食算得了什么? 现在袁崇焕是蓟辽督师,辽东一把手,军政更是一把抓,卖掉点粮食直接再向朝廷要就是了,难不成朝廷会眼睁睁看着辽东军没了粮食活活饿死?再说,拉拢蒙古人崇祯皇帝可是点头同意过的,卖粮给蒙古人是统战策略,政治正确毫无问题。 至于胆大妄为,袁崇煜表示绝不认可,自己这些破事算什么大胆?天下哪里还有伱袁崇煜更胆大妄为的么?要知道堂堂正一品大将毛文龙都给你袁崇焕砍了脑袋,做了大明开国以来从没有人干过的大事,相比这,自己做的这些算个屁啊! 袁崇煜的这一番反驳让袁崇焕哑口无言,一时间气得肝痛,抬手指着弟弟说不出话来。 “哥,这事呢小弟我已经谈好了,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要是不成,范先生可是说了,他明日就回去了,到时候和他那个大汗什么皇太极的一禀报,假如后续没有进展,皇太极可是要提兵来打的。” “打就打!谁怕谁!”袁崇焕一拍桌子大骂。 “嘻嘻,你英雄!你好汉!你清高!你了不起!”袁崇煜嬉皮笑脸冲袁崇焕比划了个大拇指,这副无赖的姿态看得袁崇焕更是气得不行。 “滚!滚出去!”伸手朝着外面一指,袁崇焕破口大骂,袁崇煜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样子,站起身拍拍屁股大摇大摆就走了。等袁崇煜走后,袁崇焕依旧怒气不消,抓起桌上的茶盏就往地下一砸,砸了个稀巴烂。 袁崇煜的确了解袁崇焕,要不然他也不会有这样的胆子。别看袁崇焕最后发了火,把他赶走,可他走后袁崇焕渐渐冷静下来后仔细想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还是默许了弟弟袁崇煜和范文程的承诺。 翌日,袁崇焕亲自送范文程离开,离去之前拉着范文程的手仿佛老朋友一般说了不少话,至于对之前粮食和军衔之事,袁崇焕并没提及,但是他特意把弟弟袁崇煜找来陪同自己一起送范文程,仅此举动就表示了他的态度。 范文程走后没多久,袁崇煜就和蒙古人接上了头,接头的蒙古人表面上是喀喇沁的人,可实际上却是皇太极的人。 双方按照约定开始粮食交易,还包括不少军械、铁器的交易,交易由袁崇煜来主导,大量的粮食和物资从库房运出,然后通过约定好的商道向北运去了喀喇沁。 等到了那边,有人交接完成交易,大明这边人打道回府,而那边接手物资的人并没有继续向北,反而转道朝东,几日后这些物资就到了皇太极的手里。 得知第一批交易的粮食和军械抵达后,皇太极亲自就去看了物资的入库,瞧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粮草还有不少大明制式武器,皇太极当即仰天大笑,重重拍了拍陪同在一旁的范文程肩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步错步步错 袁崇煜胆大包天,这买卖一干起来毫无顾虑,几次下来不仅卖掉了一百五十万石军粮,甚至还瞒着袁崇焕又多卖了些,等到袁崇焕得知已有一百八十万石军粮被自己弟弟卖掉后,急忙下令阻拦,因为再继续的话,自己的粮库就要全空了。 大明的粮价在万历年间并不算高,一石米大约在五钱左右,北方价格高些,南方低些,平均下来就是这个数。 等到天启年间,粮价略微上涨,但上涨的并不算多,可到了崇祯年,粮价就涨的更快了,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北方的米价眼下已涨到了一两,最高的时候达到一两二,这个数字相比万历年和天启年简直翻了个倍。 袁崇煜前后一共卖掉了一百八十万石军粮,这些军粮当然不可能全是大米,还有其他粮食,可就算这样,按照平均来计算,一石粮至少也要一两银子的市价,所以这一百八十万军粮算下来就是约等于一百八十万两银子。 当然了,钱不是这么算的,如果是这样计算袁崇煜赚什么去?按照他和范文程的约定,实际上卖粮的银子到手只是一百二十万两而已,而差额部分的足足六十万两白银悄悄落到了袁崇煜的口袋中,一个转手就赚了这么多,这买卖也太好做了些。 粮食几乎被卖完,袁崇焕不由得也急了,库里没粮可是要出大事的,一旦军中断粮,军队不哗变才怪。 为解决后续问题,袁崇焕拿卖粮的银子派人去关内买粮,这时候袁崇煜跑出来说这个事他也能办,自己在江南有关系,可以找到靠谱的粮商,就此袁崇焕就把这个事又交给了袁崇煜,而袁崇煜呢马上带人南下拿银子去买粮,不过此时可不是平价买了,是高价买,按照高出市价两成的粮价弄了一批粮食回来,这一进一出又让袁崇煜狠狠大赚了一笔,而买回来的粮食却依旧填补不了之前的漏洞。 这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玩的溜的很,借这个机会袁崇煜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当然他可没忘记哥哥袁崇焕那份,要没有自己这个哥哥,袁崇煜也赚不到这笔钱。 所以袁崇煜拿了近半的利润给了袁崇焕,看着弟弟送来的数十万两银子,袁崇焕皱着眉头长叹一声,最终也没说什么直接就收下了。不过和袁崇煜不一样,袁崇焕虽然也爱财,但他对财富的追求并没有那么热衷,他更看重的是自己的官位和权势,这些银子他除了给自己留了几千两外,其余部分很大方地就分给了手下的几个总兵、副总兵,毕竟售卖军粮的事不是小事,自己弟弟吃了肉,总得给大伙喝点汤,要不然自己这个当老大的摆不平啊。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袁崇焕这一手的确起到了作用,分了银子后的各总兵、副总兵顿时眉开眼笑,尤其是祖家兄弟原本就是袁崇焕的铁杆亲信,现在有银子拿,自然是心满意足。 不过也有人对袁崇焕这个举动很是不满,比如说驻扎在永平的平辽将军,总兵赵率教就是这样的人,当他得知袁崇煜卖军粮给蒙古人,而蒙古人又把这些粮食转手就给了建奴后,急急就找到了袁崇焕禀报此事,还以为是袁崇煜瞒着袁崇焕干的呢。 可他万万没想到,袁崇煜这么干实际上就是出自袁崇焕的默许,当他察觉到这点的时候,辽东粮库的军粮都已经被袁崇煜卖得差不多,由于军粮的大量售卖开始导致辽东军中的粮食严重不足,不少军队已有消减用粮的情况,随着这情况的出现,军士的粮食供应出了问题,许多士兵的用粮从往日的一天两顿减到了一天一顿,更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这一天一顿都难以保证。 士兵开始饿肚子,统兵大将的赵率教怎能不急?眼看着袁崇焕在这件事上和自己打太极,一直不解决问题,而大批的军粮又不断从辽东流入蒙古又从蒙古到了皇太极手中,赵率教再也忍不住,直接斥问起袁崇焕来。 可袁崇焕怎么可能给赵率教明确答复?更不可能告诉他真相。袁崇焕安抚了赵率教几句,又拿银子去堵他的口,希望赵率教拿了银子后和其他人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好手下的士兵稳定住军心,至于军粮问题他会另外想办法解决。 袁崇焕的回答让赵率教大为失望,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向尊重的袁督师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愤怒回去后,赵率教越想越是生气,直接就给朝廷写了一封奏折,举报蓟辽督师袁崇焕私卖军粮资敌,希望崇祯皇帝尽快派人严查此事。 可赵率教怎么都没想到,他的这份奏折前脚刚送出去,后脚就被袁崇焕知道了。 得知赵率教居然敢私下告自己黑状,袁崇焕气得鼻子都歪了。 好你一个赵率教,老子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一直把你当亲信对待,伱就这么报答老子的? 赵率教的背叛让袁崇焕勃然大怒,不过现在还不是对付赵率教的时候,毕竟和崇祯皇帝解释才是最要紧的。亏得袁崇焕提前就做了准备,早在袁崇煜私下售卖军粮的时候就写了奏折给崇祯皇帝,告知这些军粮是为了拉拢蒙古人一起对付建奴所用,是出于统战目的。 因为对袁崇焕的信任,再加上崇祯皇帝之前就同意过袁崇焕可以尝试拉拢蒙古人,所以赵率教的告状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崇祯皇帝只是让人询问了一下袁崇焕实际情况,而袁崇焕依旧拿出原来的一套来应付,同时还调集了部分军粮让各部军中缺粮的情况暂时缓解,很快这件事就被袁崇焕给应付了过去,最终崇祯皇帝没有拿袁崇焕怎么样,赵率教的告状之举算是彻底失败。 应付完崇祯皇帝那边后,袁崇焕自然就腾出手来给赵率教颜色看。作为蓟辽督师,连自己手下的总兵都压不住,他还当什么督师?他赵率教敢背叛自己,还告自己黑状?简直是无法无天! 不过赵率教向来廉洁,作战又勇猛,现在没什么把柄抓在袁崇焕手里,袁崇焕要拿掉他的总兵也不可能,可要弄人袁崇焕却有的是办法,给赵率教穿小鞋的法子多了去了,当即袁崇焕找来祖家兄弟和其他军将交代了一二,很快辽东这边各部就对赵率教排挤起来,而袁崇焕也用各种理由找赵率教的麻烦,几下折腾,让赵率教苦不堪言。 袁崇焕在辽东的这番操作都落在孙元化的眼中,孙元化作为袁崇焕点名要来的人自然是被袁崇焕所看中的,不过要说孙元化是袁崇焕的亲信却是不然。 当年孙元化在辽东的时候袁崇焕还不是督师呢,就连巡抚都不是,作为兵部派去辽东的孙元化官职虽比不上袁崇焕,可两人交往的还算不错。尤其孙元化有个好老师,他的老师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学士徐光启,徐光启不仅是西学领袖,更是朝中的老臣,门生故吏遍布,当年魏忠贤在的时候也要卖徐光启几分面子。 此外,孙元化精通数学,对火器有相当的研究,而大明在辽东和建奴作战很少进行野战,八旗的彪悍可不是明军能比的,袁崇焕在辽东这么多年,耗尽心血才组建了一支骑兵,这支骑兵被称为“关宁铁骑”,是袁崇焕手上最能打的军队,可就算这样野战中和八旗交手充其量也平分秋色。 所以大明在辽东基本采取的是守势,当年孙承宗就是看出了这点才运用以守代攻建城以压缩建奴生存空间的战术。这种战术虽然有些笨,起效的时间也较长,可要说好用的确也好用,只要不出错,稳扎稳打,就能逼得建奴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等到时机成熟,就是正式反攻的时候了。 可惜的是因为种种原因孙承宗的战略部署只完成了一半,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天启皇帝和魏忠贤要向东林党下手,打算一举解决朝中问题的话,那么孙承宗也不会去职回乡,更不会由其他人来接替孙承宗的职务,从而导致后来接连大战的爆发。 说句实话,在皇太极继位之前建奴已快支持不下去了,假如孙承宗还在必然能看清楚这点,根本不需要和建奴搞什么大战,只要继续守住几个要处,把当初的战略部署推行下去的话,那么建奴必然被明军活活困死,辽东的局势就此大变。 可惜啊可惜,孙承宗走的实在不是时候,孙承宗一走,虽然袁崇焕依旧维持着孙承宗在的时候的部署,可实际上袁崇焕却因为私心的缘故做了一些其他安排,更因为他的疏忽大意导致觉华岛的失陷,从而被建奴打开了缺口。 等到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继位情况又变了,皇太极和袁崇焕为各自利益出发一拍即合,私下达成了和谈,就此辽东的明军不再压迫建奴,放松了对建奴的控制,再加上走私猖獗,从而使得孙承宗费尽心血设下对建奴的包围圈成了摆设。 再之后,皇太极稳住袁崇焕,掉头拉拢和联合蒙古各部朝着林丹汗果断出手。这时候的袁崇焕自以为聪明,在一旁袖手旁观坐视林丹汗被从察哈尔赶走。等林丹汗一走,建奴那边就和蒙古连成了一片,原本艰难的局面瞬间就被打开。 第四百六十四章 明哲保身 孙元化之所以能被袁崇焕重视,并且亲自向崇祯皇帝讨要此人根本原因是孙元化在火器上的本事。 袁崇焕心里很清楚,以辽东明军的军力要和八旗交战野战是不成的,唯一能有优势的就是防守。而在防守之中,火器的运用最为重要,作为火器专家的孙元化是他目前能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了,而且孙元化和自己共过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算不错,这才会把想办法把孙元化弄来辽东。 孙元化来辽东之前是带着信心和抱负来的,毕竟他对袁崇焕的感官不错,而且袁崇焕在崇祯皇帝面前五年平辽的事他也听说过,等到袁崇焕正式成为蓟辽督师后,在孙元化的心中更对袁崇焕抱有极大期望。 孙元化觉得能够在这样一个人手下干是件好事,平辽不仅是国家大事,更能在辽东战场上发挥自己的作用,作为火器专家的他更期待自己能在辽东战场上通过火器给与建奴最大的杀伤,等到平定辽东那天,他作为袁崇焕的部下,说不定还能名垂青史呢。 可到了辽东后没多久,孙元化就有些后悔来辽东了。先是在宁远呆了几日就突然听说了毛文龙被袁崇焕杀了的消息,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孙元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以为是玩笑呢,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开这样的玩笑? 等确定是真事时,孙元化当场就傻眼了,和其他人相比孙元化没有半点高兴的想法,作为曾经的兵部主事,孙元化怎么会不知道毛文龙在辽东的重要性呢?而且孙元化还是不折不扣的文官,他和那些丘八们不一样,作为正统文官出身的他当然明白袁崇焕这样做的违法性。 堂堂正一品大将,在没有皇帝圣旨,也没经过三法司审判下,直接动用尚方宝剑,用那些根本没有实据的罪名斩杀,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这种事可以说是闻所未闻,就连当初魏忠贤权势滔天的时候也没这么干过啊,可偏偏袁崇焕就这么干了。 等袁崇焕回到宁远的时候,孙元化就直接质问袁崇焕为何要这么干,为什么一定要杀毛文龙。虽然袁崇焕给出了一些理由,事后崇祯皇帝也替袁崇焕遮掩一二,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可在孙元化的心中,他依旧认为毛文龙不应该杀,就此对袁崇焕有了不同以往的看法。 而现在袁崇焕又卖掉了辽东大批军粮,这些军粮明面上是给蒙古人,可实际上却落到了建奴手里。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袁崇焕对赵率教的打压和排挤,这哪里是为国为民的君子所做的事?在孙元化看来,袁崇焕的这些作为完全背离了初衷,现在的袁崇焕已经不是自己所印象中的袁崇焕了。 失望,失落在孙元化内心滋生,可惜他没有赵率教的勇气,更不可能明着反对袁崇焕。孙元化向来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这个性子实际上也是有些软弱的,从个人能力和对火器的技术各方面来说孙元化都不差,只可惜孙元化的性格注定了他并不适合当一把手,更不可能和赵率教那样采取激烈反对甚至举报的反应。 所以在面临这些情况时,孙元化最终采取了装聋作哑的姿态,他虽然没有同流合污,可却也没有勇气去反对袁崇焕,只能当一个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心中的苦闷和矛盾让孙元化很不好受,他只能通过书信的方式把这些情况告诉自己的好友徐宪成。 不久后,徐宪成就接到了孙元化来的信,起初打开信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自从上次送孙元化去辽东离别之后,两人已有近三月未见了,也不知道孙元化在辽东的情况如何,眼下好友来信,当然是让人开心的事。 可当打开信细看,看了没多久后徐宪成的表情就严肃起来,等把信看完,他的眉头更是紧皱,脸色很是难看。 “怎么了?孙兄在信上说了什么?你怎么这副样子?”李信见他神态凝重,忍不住问道。 “你自己看吧。”徐宪成随手把信递给了他,李信接过信一目三行就看了起来,等他看完信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怒色,抬手一巴掌就重重拍在了桌几上。 孙元化在信中并没有直言,只是婉转地说了一些事,并阐述了他面对这些的苦闷和纠结。但徐宪成和李信可不是普通人,他们两人对于朝局很是了解,而且因为孙元化的缘故,近期对辽东的情况也一直密切关注,随着信中所说的那些,再加上实际的印证和猜测,基本情况就八九不离十了。 “原以为袁崇焕是个能臣,有他在辽东我大明安然无恙,可谁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此欺上瞒下胆大妄为,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李信毫无顾虑地骂道,李信虽是读书人,可性格脾气却直爽的很,而且他少年好武,不仅有一身好武艺,而且还熟读兵书,对军事颇有研究。 一直以来,他对袁崇焕的感官还是不错的,毕竟当年袁崇焕在宁远大捷不仅守住了宁远,还以炮火击伤了老奴,最终老奴伤重而亡。去年时,朝廷重启用袁崇焕,任命他为蓟辽督师主持辽东军政,袁崇焕更当着崇祯皇帝和大臣们的面说出了五年平辽的许诺,让满朝上下对袁崇焕抱有极大期望。 可没想到袁崇焕去了辽东才几个月前后就折腾出这么多事来,毛文龙的事就暂且不提了,现在居然私下和建奴议和起来,甚至还贩卖军粮给建奴,这不是资敌是什么? 五年平辽?他袁崇焕就是这么平的?先杀了大明在辽东的最高军事长官,被建奴视为眼中钉的毛文龙?接着又和建奴和谈,在己方粮食紧缺的情况下还给建奴送去粮食?如果这都能平辽?难不成建奴是傻瓜不成?李信熟读兵书,更对史书颇有研究,他还从来听说过交战双方还有这样的操作呢,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更让李信愤怒的不仅如此,还有袁崇焕对异己的打压,其中赵率教的遭遇更让李信心中不平。有这样的人担任蓟辽督师,这辽东怎么能够平得了?别说五年了,恐怕五十年都难平,说不定此消彼长之下,建奴把大明在辽东的军队给平了也有可能。 大骂几句,李信更是坐不住,站起身来就在屋里转着圈子,一副愤慨的模样。 相比李信的激动,徐宪成虽然脸色难看,可却还能坐得稳。 “徐兄,你可是朝廷命官,如今不仅是工部郎中,更有监察御史之职,眼下袁崇焕欺君罔上,暗通建奴,伱难道就坐视不管么?”见徐宪成稳稳坐着,李信忍不住就问道。 “李兄,坐……坐下来说话。” “坐?我现在哪里还能坐得住?有这样的蓟辽督师在,辽东平定简直就是妄想,还什么五年平辽?呵呵,哈哈哈!痴人说梦呢。”李信根本不坐,挥舞着双手唾沫横飞,差一点就喷了徐宪成一脸。 徐宪成往一旁躲了躲,这才避开被“洗脸”的结局。他苦笑着起身,拉着李信强行把他按回座位上,这才劝说道:“此事的确令人气愤,可再生气又能如何呢?眼下袁崇焕圣眷在身,陛下对此人宠信无人能比,先不说这个事能不能弹劾,虽御史有风闻弹劾的权利,可一旦弹劾上去,陛下是否信也是两说。” “你可别忘了,孙兄信中提到赵率教之事,此事你不知,我却听闻过一二,赵将军以总兵之职奏报陛下,可陛下却根本不为所动,还下旨训斥了赵将军一番。眼下如再以这事弹劾袁崇焕,陛下依旧不会为其所动,甚至会误会……。” “怎么?你徐宪成还怕这个?身为御史,不知也就罢了,可现在事实如此,难不成你也要同光合尘坐视不理?当年你求学之时的勇气和抱负哪里去了?难不成我认识的徐宪成成了现在的样子?”李信冷冰冰地反问,看着徐宪成的神态很是严肃。 “你呀你,这脾气还是这样直,亏得你没在官场,要不然这官当不了几日就得被赶回家去。”见李信这样,徐宪成苦笑着摇头。 这话刚说话,李信开口又要反驳,徐宪成连忙安抚住他,耐心和他解释。 徐宪成告诉李信,眼下情况弹劾袁崇焕并不是好时候,袁崇焕圣眷在身深受重用,而且这个事崇祯皇帝已经知道了,也做出了结论,就连赵率教也拿他没办法。 徐宪成虽有监察御史的职务在,可他这个御史只是挂名,说实话他并不属于真正的御史,弹劾朝廷大臣,尤其是袁崇焕这样的重臣不是那么容易的。从目前情况来看,就算他徐宪成上书弹劾也是没用,崇祯皇帝总不能出尔反尔吧?更不用说凭他的弹劾就能把如日中天的袁崇焕给拉下马了。 再说了他们手上也没真凭实据,哪怕风闻弹劾到时候也要查实,等到查实的时候必然会把孙元化给牵扯进去,到时候他徐宪成或许没什么,可如果因为这个事牵连到了孙元化可怎么办? 别忘记孙元化现在可是在袁崇焕的手下,辽东又是战场,一旦被袁崇焕知道他徐宪成的弹劾是因为孙元化的缘故,孙元化会是什么结果谁都无法保证。 袁崇焕心狠手辣,就连毛文龙这样级别的大将说杀就杀,赵率教这样的总兵说排挤就排挤,更不用说一个区区孙元化了。万一孙元化有个三长两短,不久等于害人好友么?难道你李信愿意眼睁睁看着孙元化倒霉?甚至不明不白的死在辽东? 第四百六十五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徐宪成的劝说起到了作用,李信渐渐冷静了下来,仔细想后不得不承认徐宪成的说法是对的。 弹劾袁崇焕简单,只要写弹劾奏折递上去就成,可一旦这么做了就要面临弹劾不成的结果。 而从现在崇祯皇帝对袁崇焕的维护来看,哪怕徐宪成弹劾也是不成的,之前赵率教都实名举报过了,可结果又如何呢?袁崇焕毫发无损,赵率教却被袁崇焕整得灰头土脸,所以徐宪成就算弹劾恐怕也是这个结果。 作为工部郎中,徐宪成固然不怕袁崇焕,因为袁崇焕根本就管不到他。可问题在于徐宪成这一弹劾,孙元化的情况就瞒不住了,到时候袁崇焕肯定会知道是孙元化给徐宪成写了信。 所以这样做等于把孙元化给卖了,以袁崇焕睚眦必报的性格,孙元化肯定落不得好去。 现在孙元化可在袁崇焕手下呢,袁崇焕轻而易举就能给他穿小鞋,而且辽东又是战区,到时候耍点小手段,让孙元化不明不白死在辽东都是一句话的事,假如真有这样的事发生,他李信能对得起孙元化? 想到这,前一刻还愤愤不平的李信后一刻就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痿了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事我心中有数,眼下不是弹劾的最好时机,不过袁崇焕如此作为,想来绝无善终的可能。当即陛下宠信袁崇焕只是因为他五年平辽的承诺罢了,如袁崇焕两年内在辽东未有起色,那么陛下对袁崇焕的信任必然越来越淡,更何况我们这位陛下从来不是有耐心之人,等到那时候对袁崇焕失去信心,就是出手弹劾的最好机会。” 李信默默点头:“你说的倒也不错,眼下袁崇焕如日中天,的确不是弹劾的最好时机,可是如现在不弹劾他,等到他在辽东把局面搞得一塌糊涂,就算能把他拉下马来,这辽东残局又如何呢?怎么收拾?” 徐宪成叹了口气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你也无需这样悲观,我大明毕竟是泱泱大国,国力雄厚远不是区区辽东建奴可比,只要辽东局势不坏到最严重的地步,以我大明国力依旧能挡住建奴,到时候朝廷派一员能臣经略辽东,渐渐稳住,还是有可为的。” “你不要忘了,之前督师孙老大人还在呢,如有可能,请孙老大人出山再督师辽东,建奴之患必然能压制得住,不必过虑。” “对对对!”李信一拍手,神色顿时轻松了不少。他怎么就忘记孙承宗了呢?孙承宗之前去职回乡,眼下就在家乡养老呢,这位可是当年督师辽东完成辽东防线,逼得建奴寸步难行的赫赫人物,如果让他老人家再出马,别说区区建奴呢,就算再强也能压服得住。 松了口气,李信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他又骂了袁崇焕几句,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徐宪成说亏得当初袁崇焕给崇祯皇帝上书,说要整顿辽东军事让朝廷暂缓任命辽东巡抚和山东巡抚。 如果没有当初袁崇焕这个要求,那么现在的徐宪成说不定就是山东兵备道了,甚至由兵备道升迁山东巡抚也有可能。而一旦徐宪成去了山东,就成了蓟辽督师袁崇焕的部下,袁崇焕这样的一个人在他手下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是福是祸谁都无法预料,亏得徐宪成没去山东。 听李信的这种说法,徐宪成摇头苦笑,这事的确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去山东如今看来也不是坏事,至少徐宪成认为袁崇焕此人不仅名不副实,而且像他这样在辽东折腾,恐怕以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以前读书的时候徐宪成心中总想着等科举高中当了官,能为朝廷为天下做事,一展抱负甚至青史留名。 读书人不都是如此么?可当自己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徐宪成心中却没了之前的激情,反而无比失落。 要说官运,徐宪成并不差,他从中了进士步入官场到现在前后也不过不到五年的时间,而如今却已是正五品的官职了。 三十岁都不到的徐宪成就成了正五品的京官,升官速度可是不慢,要知道和他同科的进士中,许多人才区区七品而已,高些的也不过从六品罢了。 天启年,魏忠贤权势滔天,几乎把持了朝政,当初徐宪成对魏忠贤的态度和大部分人差不多,认为这是一个权阉,而围绕魏忠贤的阉党集团更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团体。 所以在那时候,徐宪成为人很是低调,再加上早就有姐夫朱慎锥的提醒,徐宪成为自保刻意和东林党保持距离,再加上张锡钧暗中的帮衬,徐宪成进入工部实习,负责三大殿的修缮。 正是因为这份工作,徐宪成见到了天启皇帝,还在王恭厂大爆炸那次变故中指挥若定,救了天启皇帝,从而给天启皇帝留下深刻印象。 可之后,徐宪成依旧离天启皇帝包括魏忠贤一党保持距离,避免卷入当初的政治旋涡,等到天启皇帝驾崩,崇祯皇帝上台后,随着崇祯皇帝果断出手把魏忠贤拉下马来,一举铲除了阉党时,当时的徐宪成是极为兴奋的,更对这个刚刚登基的少年皇帝抱有极大的期待。 在徐宪成看来,天启皇帝登基没多久就不动声色地解决了魏忠贤和阉党,在这件事上展露出极为高明的政治手段,而且天启皇帝的勤政努力也让人佩服,这位少年皇帝登基后并不像天启皇帝那样怠政,而是经常召见大臣,虚心听取官员们的意见,从不缺席朝会,据说在宫中每日为政务从早一直忙到深夜,还下旨消减宫中开支,很是勤俭。 这些举动都展现出一个英主的气象,朝野上下更是对崇祯皇帝很是称赞,许多人包括徐宪成在内,都有大明即将中兴的感觉。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崇祯皇帝身上的毛病和缺陷渐渐暴露出来,这位少年皇帝虽然勤于政务、勇于改革、不近女色、生活简朴,也有一腔抱负,更有改变大明的想法,可惜的是他所做的一切却离原本的初衷越来越远,而且徐宪成在接触之下更是看出了崇祯皇帝身上的诸多问题。 崇祯皇帝虽然有好的一面,可他同样也有性格上无法弥补的缺陷,这个缺陷就是刚愎自用、做事急躁,多疑,犹豫,反复,对局势把握不明,甚至不会审时度势。 如果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崇祯皇帝的这些性格缺陷问题还不算大,可作为一个皇帝,一个帝国的掌控者,这些缺陷却是致命的。 崇祯皇帝登基以来所作出的许多决策,不仅是在国家政策大事上,甚至在官员的任命方面也体现出了这些问题。一来二去,许多事明明出发点是好的,可在实际决策包括操作中却朝着更差的方向发展,这让徐宪成在察觉到这些后不由得大为失望。 相比崇祯皇帝,徐宪成不由得拿他和之前的天启皇帝对比,虽说天启皇帝重用魏忠贤受到世人的评击,更因为阉党横行导致文官士绅集团的强烈反抗。可徐宪成却不得不承认,至少天启皇帝在位的时候,大明的情况却要比现在好得多,无论是财政的运转或者地方的稳定,甚至包括辽东的情况等各方面都强不少。 徐宪成不是读死书出来的,他虽是少年进士,也是复社的创建者,可他和其他人却不同,尤其是因为当年的游学让徐宪成看明白了许多,更能用其他角度去判断问题,在他看来崇祯皇帝哪里是什么英主,更不是什么大明的中兴之主,说实话崇祯皇帝的性格根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大明开国以来从来没有像他这样的皇帝存在,而这种性格的皇帝越折腾,对大明的损害也越严重。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就是如此,一个皇帝怎么能这么干呢? 其他的暂且不说,就说现在的内阁吧,内阁成员从阁老到首辅如同走马灯一般的更换,崇祯元年到现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普通的阁老不讲,仅仅是首辅就换了六个人,虽然这六位首辅中有近半是因为牵连到阉党的缘故被替换的,可问题在于还有近半是东林党和其他党人,却同样被崇祯皇帝所踢出了内阁。 其中担任首辅最短的人是来宗道,仅仅只当了一个月的首辅,而其他几位当的时间也不长,尤其是那位被崇祯皇帝抽签抽中才当上首辅的李标在首辅的位置上也没坐多久,只是比来宗道略好些罢了,前后在首辅位置上仅坐了两个多月就被崇祯皇帝给撤职了。 大明自朱元璋取消中书省后,延续千年的宰相制度就此结束,而之后逐步建立的内阁制,内阁阁老成为了协助皇帝施政的“秘书处”,宣宗时期,内阁制度得到了确定,内阁阁老的地位和权利渐渐高于六部,就此大明的内阁制度稳固了下来,一直延续至今。 虽然内阁首辅和阁老非相,可实际上却还是有部分的相权,可以说内阁是大明除去皇帝之外最重要的朝廷掌控机构了,而另一个机构就是持有批红权的司礼监。 可崇祯皇帝倒好,登基不到三年,内阁成员就和走马灯一般换了一次又一次,首辅前前后后换了六个人,就连司礼监也没有了之前的权利,包括批红权在内全部到了崇祯皇帝的手上,这样的做法在整个大明各代皇帝中从未有过,让人无法想象。 第四百六十六章 亏本买卖 崇祯皇帝之所以会这么干,关键就在于他性格的缺陷。他每次换人前都是对即将换上来的人抱有极大期望,希望能够通过换人达到立竿见影的施政效果。 可问题在于治国哪里有这么容易的?就算是治病也没这样夸张啊!常言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算是人生病了,医生治病也不可能马上药到病除,小病尚可,大病治疗不仅需要药石之效,还得慢慢调理,怎么可能一个重病之人今日把药灌下去,明天就活蹦乱跳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根本就不是治病,而是吃仙丹了。可偏偏崇祯皇帝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内阁根本没达到自己的期望,自己任命的内阁阁老包括首辅都是吃干饭的无能之辈,既然自己给了他们权利和地位,他们就应该马上立竿见影做出成绩来,这才不负自己的提拔和重用。 可问题哪里有他想象的这么简单?就像一家公司招聘管理者一样,一个新人刚刚入职,至少得先熟悉公司的情况吧?整个熟悉下来摸清楚各方面的情况也需要时间,短的一个月,长些的两个多月是必须的,等搞明白企业存在的问题后,再针对性地进行调整,这依旧是一个不短的过程。 公司都是如此,更不用说管理一个庞大的帝国了。内阁首辅和阁老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第一天屁股刚坐上这个位置,第二天就把整个帝国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根本就不可能嘛。可偏偏崇祯皇帝这个人根本就没耐心,任命的时候还好好的,可过了没几天就忍耐不住了,当他没看见快速改变之后,就对所任命的人大为失望,甚至觉得这些人辜负了自己期望,分明就是酒囊饭袋,想也不想直接找理由不是撤职就是降级,甚至还有因为迁怒找借口直接拉出去打板子甚至下狱的呢。 崇祯皇帝这样做法让所有人无法理解,因为从来没有这样当老板的,大家打工人碰到这样一个喜怒无常又没有耐心的老板简直就是倒了大霉了。 在以前,入阁是所有官员所向往的地方,能够入阁是当官最高的政治荣誉,如果能当上首辅更是达到人生顶峰的标志。可现在倒好,被所有官员所认为最大荣誉的入阁现在反而成了避之不及的政治旋涡,在崇祯皇帝手下干活,你不入阁还好,一旦入阁几乎标志着你政治生命走到了终点,因为当了阁老甚至首辅后,倒霉是肯定的,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谁都跑不了这个结局。 能当上官的都不傻,朝廷中的官员除去寥寥无几外,绝大部分人那个不是苦读诗书,过五关斩六将一路考上来的?从全国诸多的读书人中拼杀出一条血路,最终当上这个官怎么可能有傻子? 因为崇祯皇帝的这些操作包括他性格上的缺陷,三番五次下来大家伙也都明白了这位主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在这种主子手下干活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你越是有能力,越被崇祯皇帝看上,那离开政治舞台的时间也就不远了,因为伱马上就会被重用,然后又很快会被埋怨上,最终和用过的手纸一般被丢开,成了弃子。 苦苦熬数十年,从童生、秀才考举人再中进士成为官员,一点点熬到现在的地位,难不成就是为了追求这么一个结果? 所以现在的朝廷上下风气渐渐产生了变化,许多官员开始摆烂躺平,每日暗中求爷爷告奶奶希望崇祯皇帝看不上自己,让自己安安稳稳在原本的职位上多呆几年,千万千万不要让崇祯皇帝对自己重用。 正因为这样,内阁几乎成了所有官员敬而远之的场所,如果不是崇祯皇帝直接点人入阁,基本上大伙都不会主动,这也算是大明开国以来从未见过的稀罕事了。 其实徐宪成并不清楚,崇祯皇帝之所以这么干一方面是对内阁的不满,他觉得无论是内阁首辅还是阁老都不是合适的人选。但他又没有好的办法来改变这些,许多时候崇祯皇帝很羡慕他爷爷万历皇帝,觉得如果像自己这样勤政的皇帝能有一个和张居正一样的首辅辅助的话,那么大明必然会强盛起来。 所以崇祯皇帝频繁更换内阁成员的目的就是要想要找他心目中合适的人,最好是再出现一个类似张居正一样的优秀首辅。可问题在于崇祯皇帝这么干先不说臣子们的反应如何,而且还直接破坏了原本内阁和皇权之间的平衡点,导致内阁长期除在混乱之中,首辅包括阁老根本没有时间来进行长期稳定的施政,因为今天你还是阁老,说不定明天就换人了,下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从内阁发出去的命令能有多少有效时间,无奈之下只能观望甚至坐视不理。 此外,就算张居正复生也是没用,在这样的主子手下干活,别说一个张居正了,哪怕十个张居正也是白搭。再说了,张居正是何许人?张居正的强势天下皆知,他崇祯皇帝能忍受张居正这样的臣子么?可别忘了张居正可是有一句大名鼎鼎的话“吾非相,乃摄也!”做臣子的居然爬到当主子的头上去了,以崇祯皇帝的性格脾气,不把张居正的脑袋砍下来就算优待了。 对于孙元化的那封信,徐宪成最终还是没做出任何反应,就连回信中也闭口不提之前的事,只是安抚孙元化几句,婉转劝告让他在辽东小心在意,保障自己的安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至于其他不用多插手。 接到徐宪成的回信,孙元化看完后呆了许久,心中明白徐宪成的提醒,最终也无奈长叹了一声。 而这时候,收到大批粮食的皇太极已有了足够底气,随着这些粮食的在手,满清这边有了足够一年的储备,这样就给了他后续谋划的基础。 皇太极从来没想过真的和大明握手言和,至于所谓的和谈根本就是一种政治手段罢了。不过袁崇焕的反应和对和谈的急迫,让皇太极有了意外收获,这些收获不光是粮食问题的解决,还包括了他有更多的准备时间。 转眼间,冬天过去,随着春天的到来,休养了一整个冬日的皇太极开始蠢蠢欲动,面对南方大明的花花世界,皇太极一直垂涎三尺,从没放弃入侵大明的想法。 这一次皇太极没有马上出兵,而又派人联系袁崇焕,追问大明对和谈的“诚意”,此时袁崇焕正有些焦头烂额呢,因为大量的粮食被卖,导致辽东军中的粮草不足,虽然他从关内收购了些粮食,可因为这两年各地干旱的缘故,粮食原本就不足,价格也在不断飞涨,所以收购的粮食根本不够用,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自己这边的问题恐怕就捂不住了。 这时候,袁崇焕意图通过皮岛的贸易路线解决军饷和粮食的问题,之前弄死毛文龙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看上了毛文龙的皮岛,意图拿下毛文龙这条贸易和运输路线。 可袁崇焕没想到的是虽然他杀掉了毛文龙,拿下了皮岛,也掌控住了毛文龙的东江镇和贸易路线包括航道,可结果却不乐观。 因为毛文龙的死后导致的一系列变化,袁崇焕并没有从原本皮岛的贸易路线中获利多少,甚至因为后续的许多问题导致皮岛从一个原本的香饽饽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毛文龙死后,袁崇焕先分东江镇为四协,分别由毛承禄、徐敷奏、刘兴祚、陈继盛分管,由副总兵陈继盛暂时代管东江镇。不久后,袁崇焕下令四协改为二协,其中陈继盛领东协,刘兴治摄西协,并调毛承禄移驻广鹿岛。 这样做的本意是要分而治之,更好地掌控东江镇,消除毛文龙对东江镇的影响。可问题在于袁崇焕虽然采取了这样的手段,还特意让原本就有矛盾的陈继盛和刘兴治各领一协,意图让各自牵制,可实际效果却和预料中的完全不同。 整个东江镇原本在毛文龙手下,凭借着毛文龙对东江镇的影响力和威望,东江镇就算内部有矛盾,毛文龙也能牢牢掌控。可当毛文龙一死,许多问题就彻底爆发出来了,东江镇内部骄兵悍将各自不服对方,尤其是陈继盛和刘兴治两人本就有极深的私怨,现在两人的地位相当,手中又各握一协,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再加上袁崇焕的故意纵容和从中挑唆,东江镇内部已没有了毛文龙时期的稳定,变得混乱起来。 现在陈继盛和刘兴治时不时爆发矛盾,双方甚至不顾同胞之谊彻底翻脸。而原本最有能力,也最得人心的毛承禄又被袁崇焕边缘化,带着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去了广鹿岛,远离了东江镇核心。 这还不算,这些日子以毛承禄为核心的毛文龙几个忠心部下三天两头上书朝廷,痛骂袁崇焕,为毛文龙喊冤叫屈,请求崇祯皇帝为毛文龙平反,严厉惩处袁崇焕。 可崇祯皇帝对毛承禄根本不以理会,这让毛承禄等人心中更是愤怒,虽然他们暂时拿袁崇焕没办法,可驻守广鹿岛后给袁崇焕找点麻烦还是能做到的,一来二去,导致袁崇焕意图通过掌控的商贸海道获利的打算几乎落空,投入和产出根本不成比例,甚至还因为东江镇的缘故,让袁崇焕还要拿不少银子出来稳住东江镇,这实在是一笔亏到姥姥家的买卖。 第四百六十七章 婚事 此时的袁崇焕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就不应该杀毛文龙,现在好了,毛文龙虽然干掉了,东江镇也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可毛文龙死后的东江镇到处都是问题,非但没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反而给自己带来一大堆麻烦。 无奈之下,袁崇焕已有了放弃东江镇的想法,既然现在的东江镇是一块鸡肋,那么拿在手里也是无用,倒不如尽快丢出去更好些。 就这样,袁崇焕上书崇祯皇帝,提出东江镇不能没有总兵,朝廷应该尽快再任命新的总兵统管东江镇。对这个请求,崇祯皇帝询问了其他大臣意见后表示同意,再问袁崇焕是否有人推荐,袁崇焕回信说他推荐锦州守将副总兵黄龙去东江镇担任总兵一职,以统领东江镇。 这个建议得到了崇祯皇帝的许可,就这样很快命令下达,调锦州副总兵黄龙升总兵职,统管东江镇,接到命令的黄龙第一时间不是去皮岛上任,而是先前往宁远见了袁崇焕,袁崇焕和黄龙关起门来谈了好几个时辰,第二日黄龙这才离开宁远,由觉华岛登船出海,前往皮岛。 黄龙登上皮岛的那一日,朱慎锥恰好也是抵达归化城。 取代了卜石兔后,腾格尔在朱慎锥的运作下拿到了顺义王的爵位,从而成了土默特草原名义上的主人。 但要掌控住整个土默特草原却不是那么容易的,要知道在卜石兔时期,他也不过只是土默特的名义之主,并没有真正统一土默特,而且土默特各部中实力不弱的也有好几支,卜石兔就算动用武力也没绝对压服各部的能力。 可腾格尔部却不一样,朱慎锥也不是卜石兔,拿下归化城,吞并了卜石兔的部落后,腾格尔部的实力进一步增强,现在已是土默特最强大的部落了。 更何况腾格尔还有顺义王的头衔,归化城也掌握在朱慎锥的手中,无论从武力还是政治角度来看,他这个土默特之主可比卜石兔名副其实的多了。 除了一点不如,那就是腾格尔身上没有黄金家族的血脉,自成吉思汗后,黄金家族在草原的地位就是无人能比得,历代草原的大汗或霸主,都出自黄金家族,这已成了所有蒙古人的共识,所以从这点来说,腾格尔哪怕压服了土默特各部,可从身份法理上来论,还是不够的。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至少对朱慎锥来说问题不大。他回到归化城后很快就考虑到了这点,找人询问之后,朱慎锥当天就和塔娜说了一件事,塔娜听完朱慎锥的想法一时间有些发愣。 “怎么?你不同意?”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觉得……。”塔娜笑着摇摇头,自己这个儿子才几岁而已,离着成年还有好些年呢,眼下只不过是个半大小子,作为父亲的朱慎锥却直接给他做了这么一个决定。 虽然这个决定对腾格尔来说是件好事,对整个部落更是有长远的利益,可作为孩子的母亲,塔娜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毕竟她和朱慎锥在孩子没有长大成人,更没有自主思想的情况下就给他做了一个影响终生的决定,也不知道腾格尔成年后会不会埋怨他。 “他不仅是我们的孩子,还是部落的主人,现在的顺义王,土默特之主,草原的菊尔汗!”朱慎锥正色道:“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自然可以让孩子以后自己选择,可是他却是不一样的,为了大局,为了未来,委屈他也是没办法的事,等他长大了会理解我们的苦心的,何况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嗯,我明白,其实我也没有反对,只是担心他以后多想……。”塔娜点点头说道,她自己就是部落台吉的女儿,当然明白自己丈夫说的是对的。像腾格尔这样的人,出身就不凡,而部落能到今天这一步,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作为首领,他必须要付出一定的牺牲,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 “好!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孩子那边你和他好好说,我相信我们的儿子是懂事的孩子,至于其他的我来安排。” 对塔娜这么吩咐道,朱慎锥就把这件事敲定了下来,当晚塔娜就把自己和朱慎锥的安排告诉了腾格尔,年幼的腾格尔虽然已经有些懂事了,可对于母亲说的这件事还是懵懵懂懂,不清楚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不过在塔娜的讲述下,腾格尔并没有拒绝的念头,相反当他得知会有一个比自己年幼两岁的妹妹时,腾格尔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腾格尔有自己的亲弟弟,可这个弟弟实在让腾格尔头痛,小时候还在吃奶时就霸道的很,现在都会走会跑了更是调皮的很,每天不是缠着腾格尔要这要那,就是调皮捣蛋弄坏腾格尔的东西,气得腾格尔恨不能拿鞭子狠狠抽弟弟一顿,可这小家伙倒好,一见苗头不对撒腿就往母亲那边跑,边跑还边干嚎大哥揍自己,让腾格尔恨得牙痒痒的。 有这么一个弟弟,腾格尔怎么能喜欢得起来?许多时候腾格尔甚至觉得父母当初就不应该把弟弟生下来,如果是生了一个妹妹那该多好啊。漂漂亮亮,软软又可爱的妹妹,自己作为大哥肯定疼爱的很,哪里会像弟弟这个小魔王让自己讨厌呢? 就这样,根本还不知自己做出人生巨大决定的腾格尔就稀里糊涂应允了下来,小孩子还真是好骗,作为父亲的朱慎锥把自己的长子给“卖了”后,转头就安排了起来。 几天后,一场盛大的婚礼在归化城举行,婚礼的主角之一自然就是顺义王、菊尔汗、名义的土默特之主腾格尔了,而另一个主角也不是普通人,她是卜石兔的小女儿,比阿古达木还小一个月的孛儿只斤.赛音卓拉。 这个小姑娘的生母并不是卜石兔的福晋之一,只是他的侍女,而生下赛音卓拉之后,地位也没得到什么改变,毕竟在蒙古人眼里,女人只是工具罢了,就连女儿也是一样,充其量就这么养着,等养大成人后可以出嫁了,用来嫁女拉拢其他部落首领或者部下大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赛音卓拉的一生就是这样渡过,和她的几个姐姐,姑姑甚至更早些的长辈一样,不知道以后会嫁到哪里去,然后默默无闻地了却这一生。 可因为腾格尔部在卜石兔死后取而代之,赛音卓拉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一开始她和其他卜石兔的家人们一样并没受到重视,毕竟一个女人起不到什么作用,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娃娃。 除了卜石兔的儿子俄木布和其他几个男丁被控制住,限制他们的自由外,对于卜石兔的妻妾和女儿还是比较放松的,甚至从待遇方面也没半点欠缺,卜石兔死后,朱慎锥非但没有难为这些妇孺,还做了妥善安置。 现在朱慎锥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必须解决非黄金家族成员的问题,想来想去就把算盘打到了赛音卓拉这个女娃娃身上。 首先赛音卓拉是卜石兔的女儿,身上流着黄金家族的血脉,如果让腾格尔娶了赛音卓拉,那么从蒙古人的角度来看,腾格尔也就成了半个黄金家族的人。 其次,等两个孩子长大了,用不了几年功夫他们就有了婚姻之实,到时候假如生下儿子,就能直接借用孛儿只斤的姓氏,直接成为黄金家族的成员。 等到这个时候,朱慎锥在草原上的后代就和黄金家族合为一体,甚至取而代之。 这种做法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至于卜石兔的儿子们怎么想,朱慎锥根本就不用考虑,他们的生死都捏在自己的手里,如果乖乖听话给他们一生富贵又如何呢?假如有异心的话,那么就不要怪朱慎锥不客气了,要无声无息地让他们去见长生天,对朱慎锥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腾格尔和赛音卓拉的婚礼很是隆重,一切都按照蒙古的礼仪来进行,两个穿着华丽服装,打扮的庄重的娃娃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亲。 礼成后,已算是正式夫妻的两个娃娃手拉着走进了王府,不过洞房就算了,他们现在还小,哪怕就是大些的腾格尔也没到人事的时候,更重要的是为了儿子的未来着想,朱慎锥也不可能允许儿子稍大些就做这样的事,这可不是长寿之道,再怎么说也得等儿子十六岁后才行吧。 所以两个孩子虽是夫妻,却不可能有夫妻之实,再者他们现在也没这个能力。但就算这样,随着他们的成婚,腾格尔在土默特的身份也随之有了改变,原本一些对腾格尔不是黄金家族成员有所非议的部落也默许了这样安排,当然也有人不服的,但这些人根本就翻不了天,这一次朱慎锥回到草原不仅是要让儿子坐稳位置,更是打算腾出手清理土默特的想法,此外还做好战争准备,随时警惕逃到青海的林丹汗卷土重来的可能。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天花 “你说什么?” 腾格尔成亲后的半个月,这一日王海急冲冲地从外面赶回来,一进王府就直奔朱慎锥所在的书房,连门都没顾得上敲推门而入。 一开始朱慎锥不由得皱起眉头,正要喝问王海几句,可还没等他开口,王海就带着欣喜若狂的表情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而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朱慎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主子,林丹汗死了!” “死了?林丹汗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这消息证实了没有?”听到王海再一次开口,朱慎锥哪里还能坐得住,一下子就站起了身急忙追问。 “回主子的话,消息是派出去的人刚传回来的,奴才接到消息后片刻都没耽搁直接就来寻主子了。” “带消息回来的人呢?人在哪里?”朱慎锥急问。 “主子,人奴才没带回来,安置在了城外。”王海回答道。 “怎么没带回来?为什么?” “回主子,您听奴才解释,根据带消息回来的人所说,林丹汗是上月病逝的,是感染了天花不治而亡……。” “天花!?”朱慎锥顿时一惊,瞬间就明白王海为什么没把人带回来,反而是安置在城外了。 天花可是大名鼎鼎,这玩意几千年来都是令人谈之色变存在。无论你富贵还是贫穷,是皇帝还是乞丐,在天花面前却是人人平等的,一旦感染上了天花,生存下来的可能极其微弱。 历史上有不少帝王将相就死于天花,后世那位大名鼎鼎的康麻子之所以能成为皇帝,就是因为感染了天花未死,这才有登上皇位的机会。 林丹汗这个家伙也真是倒霉,被皇太极打得狼狈逃窜,从察哈尔跑到土默特,原本打算击败卜石兔后占领土默特,以土默特为蒙古本部重整旗鼓,聚集力量再夺回察哈尔的。 可他却没想到和卜石兔的一仗和预料的完全不同,因为朱慎锥的缘故,导致他的南路大军意外被灭,直接令他两路包抄卜石兔的布置失败。接着凭借主力虽打得卜石兔接连后退,可却没能一举歼灭对方,更导致了卜石兔争取到了全面防守归化城的时间。 等到攻打归化城的时候,林丹汗已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只能硬着头皮和卜石兔在归化城下死磕。可林丹汗的铁骑虽然凶悍,但因为缺乏攻城器械和火器,一直没能拿下归化城。 随着时间的推移,草原的冬天来临,这时候朱慎锥又冒了出来,在归化城附近以游击战术给与林丹汗极大的压力,同时也造成了他主力的部分伤亡。 眼看着短时间拿下归化城成了奢望,林丹汗无奈只能撤军,绕开归化城朝着青海而去,就此土默特没有拿下,林丹汗意图把土默特作为蒙古本部的想法化为泡影,暂时屈身于青海一带。 虽然跑到了青海,可心高气傲的林丹汗始终没放弃卷土重来的机会,早在抵达青海后不久林丹汗就开始做东进的准备了,在他看来卜石兔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当初没有拿下归化城是意外的意外,只要自己谋划得当,出兵迅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灭掉卜石兔这个老冤家,占领土默特草原依旧轻而易举。 可后来的变化让林丹汗很是意外,去年时卜石兔病重,接着腾格尔部突然崛起,直接入主归化城,在卜石兔死后吞并了其部落,更取而代之,直接成为了土默特名义之主。 得到消息的林丹汗曾经以大汗的名义让腾格尔部归附蒙古本部,意图不费半点力气从青海返回土默特。在林丹汗看来,腾格尔部本就是他的直属部下,当初腾格尔的济农头衔和万户之职还是他林丹汗封的呢,现在腾格尔部拿下了土默特,不就等于自己占领了土默特么?作为蒙古大汗,自然应该恭恭敬敬把整个土默特献给自己才对。 可惜的是林丹汗根本就不知道腾格尔部真正的主人是谁,掌控腾格尔部的是朱慎锥而不是腾格尔这个年幼的孩子。在朱慎锥心里,林丹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莫非马奶酒喝多了说起胡话来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做到今天这一步,怎么可能把手中的东西拱手相让呢? 再者,朱慎锥从来没有把林丹汗放在眼里,当初攻击他的南路军就是为了逼林丹汗和卜石兔死磕,如果不是那样的话,腾格尔部后来也不会轻易拿下归化城,更不可能有现在取而代之的局面。 现在你林丹汗嘴皮子一张就要问自己把土默特交给他?简直就是想屁吃呢。所以对林丹汗的要求朱慎锥直接就拒绝了,甚至还让人带话给林丹汗,其中的意思更是挖苦和讽刺,嘲笑他林丹汗连老巢察哈尔都不顾,直接丢给了皇太极,后来打卜石兔又没打赢,要不是跑的快说不定就在土默特全军覆没了。 现在都落到堂堂蒙古大汗去青海度日了,还摆什么臭架子?张口就要自己把土默特送给他,这不瞎扯么? 朱慎锥派人告诉林丹汗,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这个名义上的大汗早就没了以前的威望和影响力,现在乖乖呆在青海苟延残息也就罢了,如果敢乱伸爪子拿不应该拿的东西,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到时候可别后悔。 这一番回答传到林丹汗的耳朵里,把林丹汗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区区腾格尔部,当初跪在自己面前恨不得舔自己靴底的一个部落居然敢有如此胆量,敢这样嘲讽自己这个堂堂的蒙古大汗。 林丹汗暴怒之下就要起兵去打土默特,意图给腾格尔部一个狠狠教训,让所有人蒙古人知道自己依旧是蒙古人的共主,草原上唯一的大汗。 不过林丹汗的部下们极力劝阻,因为天气的缘故现在并不是出兵的季节,而且他们刚刚千里迢迢迁移到青海,部落还没安顿下来,之前的几次战争伤亡不少,如果这个时候强行再发动战争根本没有太多把握。 虽然恨不能马上砍下朱慎锥的人头,可林丹汗迫于实际情况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决定暂缓出兵,等修整好了再教训腾格尔部也不迟。 整整一个冬天,因为心情的缘故林丹汗靠酗酒和女人发泄麻痹自己,几个月下来,林丹汗的身体情况变得糟糕之极,年龄并不大的他在经受接连打击后的生活放纵,已是百病丛生了。 朱慎锥一直都没放松对林丹汗的警惕,更把一支精锐骑兵摆在了土默特靠近青海方向的位置,随时监视林丹汗那边的举动。 除此之外,朱慎锥还派了人进入青海打听消息,收集情报,同时也做好了应对林丹汗攻击的准备,一旦林丹汗举兵东进,那么朱慎锥也不怕和他正面打一场,如果能正面击败林丹汗,对腾格尔部在土默特的统治是极为有利的,哪怕打成平手,凭借自己手里的精锐还有归化城,林丹汗也拿自己毫无办法。 可万万没想到的事居然就这样发生了,王海突然跑来告诉自己林丹汗死了,而且已经死了快一个月了,还是死在了天花之下。 这个消息让朱慎锥又喜又惊,喜的自然是林丹汗的死讯,林丹汗这一死,土默特来自于西北的威胁不再存在,而作为蒙古人名义上共主的林丹汗之死,更代表着他的死导致蒙古人没了共主,在草原上延续几百年的蒙古大汗这顶宝冠再也没了继承人。 至于惊,就是林丹汗死于天花。这也是王海没把人带入城,反而安置在城外的缘故。 连林丹汗都死于天花之下,可见现在青海的天花传染严重到了什么地步了,一旦让天花从青海往土默特这边传来,那么土默特必然损失严重,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是关系到整个部落乃至整个草原生死存亡的大事。 “人伱是怎么安置的?”朱慎锥问王海。 “回主子,我把人放在一个废弃的营地那边,派了几人看守着,至于水和食物也做了单独安排。” “做的好!”朱慎锥满意地点点头,现在这种情况再怎么样也要小心,千万不能让天花传染开来。 他当即下令,让王海马上派人去通知靠近青海那边的军队,让他们封锁从青海到土默特的草原一线,绝对不能让传染天花的一个人跑到土默特来,如果必要的话,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王海连忙应了一声,他懂得其中轻重,领命后就出去安排了,等王海走后,朱慎锥在屋里转了一圈,让人把塔娜找来,塔娜来后他直接关上门,轻声把这个事告诉了她。 得知林丹汗已死,塔娜同样是一喜,而当知晓林丹汗居然死于天花后,塔娜瞬间就想到了天花的可怕,整个人脸色巨变不知所措,一旦天花从西边传来,这可不是小事。 “别慌,这个事我有办法解决,而且这个事并非是坏事,说不定还能坏事变成好事呢。”朱慎锥平静地对妻子说道,虽然不明白朱慎锥为什么会这样胸有成竹,更不明白他所谓的坏事变好事是怎么回事,可当看着朱慎锥鉴定的眼神,塔娜忐忑不安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因为她想象自己这个丈夫既然这么说了,必然就有办法。 第四百六十九章 长生天的恩赐 天花在这个时代和死神没什么区别,一旦感染上天花,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不过朱慎锥同样在这个危机中看到了机会,天花这种东西虽然可怕,却不是不能控制,也许还能利用一番。 好些年前,朱慎锥就让人在研究种痘的方法了,还记得他当年初来草原的时候么?那时候的朱慎锥就寻了几个医生,就连塔娜生产的时候,这几个医生也派上了不小的作用。 虽然最早的一批医生中有几个因为年纪和思乡的缘故大部分已回到了大明,在大明另外安置,不过留在草原的还有几位,再加上这些年朱慎锥出重金让这些医生帮自己培养了一批年轻人,这些年轻人中有明人也有蒙古人,都是从身家清白家庭中挑出来的聪明、可靠孩子,几年下来,这些人医术虽然还比不上他们的老师,可也足以勉强够用。 也因为有这些医生在,腾格尔部这些年的发展很快,要知道草原上除了必要生存外,医药病痛是限制蒙古人人口发展的因素之一。 蒙古人信仰长生天,蒙古的部落中还有着萨满,萨满是一种古老的宗教信仰,蒙古人认为萨满能够沟通天地、祖先和万物生灵,这种信仰其实在汉人的历史长河中同样存在,早在商朝时期中原就有类似于萨满教的巫师、祭师,这些是当初信仰的主体,而到了周朝,这种情况依旧延续,等祖龙横扫天下,一统六合,焚书坑儒后,这种古老的信仰才不再成为主流。 汉武帝时期废黜百家独尊儒术,更对这种信仰进行了打压,但却不代表它就此消失。汉武帝后期的“巫蛊之祸”也正是这个缘故,之后的历朝历代这种信仰在民间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改头换面由主流成为了私下传播罢了。 而蒙古人依旧崇信萨满,但随着佛教的传入,蒙古人在信仰萨满的同时也开始信仰起了佛教,而且佛教的地位越来越高,可就算这样,萨满依旧在许多部落拥有非同一般的地位。 萨满除了宗教方面的影响力,往往在部落中还承担着医疗治病的责任,蒙古人生病的时候第一件事就会去找萨满帮忙,萨满会用草药来救治,或者通过宗教仪式来“驱赶”人身上的病魔,从而让人恢复健康。 可实际上这种做法有多少效果还真不好说,普通的疾病也就罢了,萨满能代代传下来,肯定是有些手段的,比如草药的简单运用的确可以治病,但这种治疗只限于很普通的治疗方式,而且在治疗之中,宗教仪式成分还占了很大部分。 后世不是有个形容词么,那就是“蒙古大夫”,这个词可不算什么好词,通常是用来形容“恶医”和“庸医”的。由此也能看出萨满在医术上的欠缺,再加上草原恶劣的生存条件,蒙古人的生产存活率和平均寿命并不乐观。 但在朱慎锥接受腾格尔部之后,随着他把中原的医师和医术带到草原,并逐步培养出一批可用的医生后,腾格尔部的婴儿成活率包括普通牧民的生病治疗情况得到了极大改善,这也是这些年来腾格尔部比其他部落发展的更迅猛,人口数量不断增长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医生的运用过程中,对部落的萨满朱慎锥也进行了改变,他派从大明来的医生教会了部落的萨满如何系统地学习医术,又如何用草药来治病的能力,从而让萨满们的医术水平也得到了相当提高。 至于反对者根本就不存在,别忘记按照蒙古人的习俗,一个部落地位最高也是最尊崇的萨满往往是部落的“酋长”或者头领,而腾格尔部大萨满在阿失帖木儿时期是由阿失帖木儿本人来担任的,阿失帖木儿死后,因为部落的内乱大萨满暂时空缺,等到朱慎锥帮着塔娜拿回部落大权,并且扶持腾格尔坐上台吉之位后,为部落的统治需求,大萨满的头衔就落到了塔娜头上,所以塔娜不仅是朱慎锥的妻子,部落的阿力亚,腾格尔的母亲,还是整个部落地位最崇高的大萨满。 这些话扯的有些远了,简单的来说,现在的朱慎锥在腾格尔部不仅通过政治和军事手段掌控住了部落,还通过萨满来影响部落。这样一来,他能做得事就便利许多,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早在好些年前朱慎锥就让医生开始研究其种痘之法,说起这个方法其实早就有之,不过种的不是牛痘而是人痘,而且风险极高。 正是因为风险存在,人痘之法一直没有被推广起来,但这种办法却不是一无是处,和真正成功之法仅差一层薄薄窗户纸罢了。所以当朱慎锥找来几个会人痘之法的医生,让他们尝试改人痘为牛痘进行实验的时候,很快就有了效果,而且在多次尝试之下,风险控制到了极低的水平。 所以朱慎锥现在手里已经掌握了牛痘之法,只不过没有正式推广开来罢了。毕竟天花这种东西太可怕了,依靠目前的科学医疗手段,要取得牛痘首先要让牛感染天花,而牛感染天花的条件就是天花爆发后才会产生,因为这个缘故,朱慎锥除了在家人和少部分人身上施行了牛痘,并没大范围对整个腾格尔部进行种痘。 而现在,林丹汗因为感染天花而死,这情况的发生标志着青海那边的天花已经爆发了开来,传染很是凶猛,要不然以林丹汗的地位之尊不可能轻易染上天花。 既然是这样,那么大范围种痘的可能性也就存在了,朱慎锥打算趁这几个机会把手下的医生派出去,给腾格尔部上下全种上牛痘,而且这样做的好处不仅是能让腾格尔部避免天花的传染,更能让部落的人都拥有一劳永逸不再受天花感染的免疫力,此外天花虽然可怕,可种痘后就不再具有威胁,反而能够利用这次天花的传播直接解决土默特草原的统治问题。 朱慎锥想过用武力来统一土默特草原,随着腾格尔部吞下卜石兔的遗产后,腾格尔部眼下已经是土默特草原最强大的部落了,而且顺义王爵的到手,更让腾格尔部拥有了成为土默特草原主人的法理权。 可就算这样要让土默特各部彻底臣服腾格尔部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早在卜石兔时期他都没能做到,只是勉强当了一个名义之主罢了。而要统一土默特草原,如果付诸于武力的话也很困难,虽然腾格尔部现在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可其他几个部落也不差,一旦对方联合起来,要想短时间打服他们很难。 哪怕能够在战场上赢得对方,也要让他们心服口服也是两说。当年林丹汗东征西讨意图统一蒙古各部用的就是这个法子,可结果又如何呢?虽然林丹汗对各部的征讨赢了多次,用武力压服了不少部落,可结果却不如愿,非但没能统一各部,反而导致各部对林丹汗颇有怨恨,最终林丹汗众叛亲离被狼狈从察哈尔赶走不就是这个原因么? 蒙古人是游牧民族,和大明的百姓不同,他们是靠着牧民和牛羊在草原上生存的,而且是以部落为主体分散在广阔的草原之上,所以靠着强压的战争手段要做到这点很难。 所以朱慎锥想让腾格尔成为名副其实的土默特之主,仅仅靠武力征讨是不行的,必须要运用政治手段和其他手段,而现在虽说各部名义上承认腾格尔部是土默特之主,可实际上对待腾格尔部的方式和当初对待卜石兔没什么两样,所谓的臣服仅仅在表面上罢了。 因为之前林丹汗的缘故,再加上东边的察哈尔各部又亲近皇太极,朱慎锥在部落的布置主要是防备两者对土默特可能的进攻,尤其是被赶到青海的林丹汗这边。 出于这些原因,朱慎锥拿下归化城,吞并了卜石兔的部落后没有直接向其他部落下手,关键还在于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压服诸部,更担心一旦开战假如林丹汗打回来,腾格尔部就会面临对方联合的危机,所以稳住局势才是最重要的,对土默特的统一,可以在解决外界威胁后再慢慢来。 这是朱慎锥原本的打算,他本以为要做到这些至少得好几年的时间,尤其是要先解决林丹汗这边的威胁才行。可万万没想到林丹汗突然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因为感染了天花而死,在惊喜之后,朱慎锥马上就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办法。 说干就干,在和塔娜商量之后,塔娜以大萨满的名义召开了部落大会,严肃地告诉部落各头领、将领和头人们青海那边爆发了天花,林丹汗因为感染天花病逝,而且天花已经从青海向东传播,进入了土默特草原一事。 得知这个消息,所有人大惊失色,对天花的恐惧在每个人脸上显露无疑。而在这时候,塔娜声称她已经得到了长生天的旨意,长生天下旨塔娜教会了她一种办法可以避免天花的传染,甚至可以永远不再受到天花感染的威胁,这是长生天给腾格尔部的恩赐,更是长生天承认腾格尔对草原统治的神圣旨意,腾格尔是长生天在草原认可的代理人,只要成为菊尔汗的子民,那么长生天就会同样给与他们这种恩赐。 第四百七十章 神迹 对于塔娜的这种言论,众人听后将信将疑,普通牧民也就罢了,可作为部落贵族的大部分人其实是不那么信的。 可见塔娜一副信誓旦旦,又成竹在胸的样子,众人又不得不怀疑这事究竟是真是假。可不管怎么做,他们这些人原本就是腾格尔部的人,在朱慎锥和塔娜夫妻联手之下,这几年早就对腾格尔部进行了几次清洗,凡是对这公母阳奉阴违,甚至暗中打着小算盘的人早就被干掉了,后来提拔起来的这些人除去本就是信得过的人,或者就是在部落中年长却没有野心,一向老老实实的。 既然作为阿力亚和大萨满的塔娜都这么说了,不信也得信,要不然就算不传染天花而死,自己的脑袋就先给朱慎锥砍下来了。 开完大会,这个消息很快就散布了出去,整个部落听到这个消息后又惊又喜,惊的当然是因为听说了天花的传遍,天花的可怕人人皆知,就连林丹汗这样尊贵的人物也逃不过天花死神的召唤,而普通牧民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喜,那就是塔娜所说的长生天的恩赐呢,和那些蒙古贵族相比,他们的思想淳朴简单,而且塔娜不仅是部落的阿力亚,还是部落的大萨满,她既然信誓旦旦这么说,那么肯定是得了长生天的旨意,长生天居然如此眷恋他们这些可怜的子民,这多亏了塔娜在长生天面前的祈祷和恳求啊! 一时间,在牛痘还没开始种的时候,绝大部分牧民对塔娜的崇拜就达到了顶点。接着,随着塔娜派出手下的萨满和医师,开始分批向自己部落人员进行牛痘种植推广后,所有人更虔诚地接受了这个奇怪的种痘程序,在他们看来这估计是长生天恩赐的一种仪式,再说了划破自己胳臂上一条口子,把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白色液体放进去对这些牧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要知道萨满的各种奇怪仪式多如牛毛,有些残暴的比这血腥可怕百倍呢,区区这么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 前后不过半个多月,整个部落的种痘全部完成。在其中,因为种痘而死的人不是没有,毕竟这么大的人口基数,再加上现在的牛痘和后世的牛痘相比危险性还是有的,并不能达到百分百的安全。 不过这些倒霉而死的人数量很少,相比整个部落的人数而言寥寥无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对于这些人的死去,部落上下都觉得他们的死肯定是因为自身的缘故,恐怕是长生天在上察觉到他们对长生天的不敬,这才没有降下恩赐,要不然其他人为什么没事,偏偏他们就死了呢? 听到这些传闻,朱慎锥立即顺水推舟,派人在部落中传播类似的说法,除了这些人的死和不敬长生天有关外,还传播之所以长生天不降恩赐给他们,还有一个主要原因,那就是对腾格尔不敬,而且还对腾格尔成为土默特草原之主私下持有反对意见的缘故。 朱慎锥让人四处传遍这个说法,把传言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头脑简单的蒙古人根本就不怀疑,很快就信了这个说辞。 随着这些说法的陆续传遍出去并被人所信,腾格尔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的稳固,尤其是一些表里不一的蒙古贵族们更是给吓着了,他们忐忑不安担心长生天也会惩罚自己,收回给与恩赐,因为这个缘故,对腾格尔的忠心更多了几分。 种痘之后,所有人胳臂上留下的疤痕也成了宣扬此事的又一个证明,因为种痘留下的特殊疤痕和普通伤疤不一样,其中的区别蒙古人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朱慎锥让他的人告诉大家,这种伤疤代表着长生天恩赐的痕迹,是一种特殊的圣痕,持有这样伤疤的人是受到长生天赐福的,所以大家都是长生天真正眷恋的子民,也是忠于腾格尔,承认他为长生天在草原代理人和土默特之主的确凿证明。 一旦违背了诺言,反叛了腾格尔,那么必然被长生天所抛弃。到时候长生天不仅会收回赐福,手臂上的圣痕也会产生变化,赐福变成诅咒,从而给予最严厉惩罚。 这种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整个部落,人人都感谢长生天的恩赐,感谢腾格尔,更为自己手臂上这特殊的圣痕而感到骄傲。甚至因为时间的推移,这种传言还有所演变,变成了凡是具有这种圣痕的人都是长生天承认的兄弟,是自己人,而没有这种圣痕的都不是兄弟,是被长生天所抛弃的人。 朱慎锥也没想到最后会演变成这样,不过这倒也是一种让人意外的惊喜。随着这种说法的蔓延,整个部落的凝聚力得到了大大的增强,部落上下对腾格尔包括朱慎锥夫妻的崇拜和尊敬达到了顶点,在所有人眼里,腾格尔部是长生天所眷恋的部落,腾格尔是长生天指定在草原的代理人,他统治整个土默特甚至草原是被长生天认可的。 这种说法传播之后不仅是影响到了整个腾格尔部,就连临近的部落和来归化城的其他蒙古部落的普通蒙古人也受到了影响。不少人为了逃离天花的威胁,这些人主动归附于腾格尔部,恳求腾格尔部也能借长生天之手给与他们同样的恩赐,而他们会承认腾格尔的统治,成为腾格尔部附属部落,尊腾格尔为他们的主子。 在这种情况下,朱慎锥并没有轻易相信,也没马上给他们种痘,因为他知道这些蒙古贵族别看表面上憨厚,可实际上肚子里的小九九可是不少,天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为达到目的,除去很少部分在朱慎锥确信可以信任并拉拢的几个小部落给与了这样的“恩赐”外,其他部落既不拒绝也不同意,找各种理由推脱,而真正的目的是拖延时间,同时让他们主动表态拿出更大的诚意来。 在给自己部落的人种痘完成后,朱慎锥也命令手下放开了对青海方面的封锁。实际上如今的封锁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了,土默特草原通往青海的范围太大了,哪怕就算是封锁也不可能封锁住这么大的地方。 因为青海的天花快速传播,不少青海的蒙古小部落为了自保携家带口逃离当地,而最好的逃离方向就是东边的土默特草原。随着这些部落牧民的逃入,他们身上所携带的天花也由青海进入了土默特草原,在之后和土默特的蒙古人接触之下,天花不可避免地开始从青海向土默特散播。 一个多月后,土默特草原上天花的散播越演越烈,不少部落都陆续中了招,许多牧民包括贵族们死在了天花之下,就连有些部落首领和台吉也没能避免,一旦染上天花,几乎是十不存一。 天花的传播之烈瞬间让所有人自危,因为谁都不想感染上天花就此去见长生天啊!一时间,许多部落开始迁移,他们迁移的方向有朝着东边走的,也有朝着北边去的,甚至还有人朝着南方大明方向去的。 可不管往那个方向走,天花就和挥舞着镰刀的死神一般紧紧跟随着收割所有人的生命,再加上草原出现天花的消息已经散布开来,漠北和察哈尔包括大明那边都严阵以待,直接封锁了由土默特通往他们方向的通道,根本不让他们进入,一旦有所异动,为了阻止天花传播,甚至直接出动军队把这些可怜的牧民杀个精光。 一时间,人人自危,可接下来发生的情况让其他部落惊愕万分。虽然土默特草原的天花已传播开来,可偏偏腾格尔部包括已经投靠了腾格尔部的几个小部落却安然无恙,他们仿佛什么影响都没有一般,继续和平日一样放牧牛羊,安然度日,天花的威胁对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当情况发展到这个地步,关于腾格尔受到长生天的眷恋,长生天降下恩赐的传闻马上就传遍了整个草原,腾格尔作为土默特之主的地位进一步得到了稳固,许多原本和腾格尔部若近若离的部落甚至不服腾格尔部的部落贵族们心里不由得打鼓,难道腾格尔是长生天在草原的代理人这事是真的?长生天降下恩赐也是真的,所谓的圣痕同样是真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天花如此凶狠可怕,可偏偏就腾格尔部怎么会安然无恙呢? 想到这,这些部落的贵族们不由得不认真对待此事,虽然他早就听说了这个传闻,可传闻毕竟是传闻,现在天花的传遍已经让传闻变成了事实和神话。 这时候,又有当年桑格上师游历腾格尔部,特意给腾格尔赐福又送了一串经几世加持的佛珠一事也传播了出来,几项应证,都足以证明腾格尔的不凡之处。此外还有林丹汗的死讯,这天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林丹汗作为蒙古人共主前脚刚死,后脚腾格尔就显露了“神迹”难道他真是长生天选定的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一切呢? 第四百七十一章 效果 “夫君,你看这个。” 塔娜满面笑容,手上拿着一卷羊皮书,朱慎锥接过一看顿时也笑了起来。 “这是第几家了?” “已经是第九家了,看来用不了多久其他观望的几个部落也会派人过来。”塔娜笑着说道。 随着关于长生天赐福传言的越演越烈,再加上事实摆在眼前,为了生存和自保,土默特各部终于放下了原本的矜持,主动派人来到归化城,表示对腾格尔部的臣服,并恳求腾格尔部也赐于他们长生天的赐福。 整个土默特部被称呼十二部,早在三娘子时期,土默特十二部就基本确定下来了,在三娘子的统治下,十二部尊归化城为主,各自划分势力范围,大家相安无事。 等到卜石兔继承顺义王,接着不久三娘子去世后,由于卜石兔的威望根本不足以真正统治土默特草原,所以他名义上是土默特之主,依旧掌控归化城,可实际上土默特十二部已经各自为政了。 再加上林丹汗继承汗位,林丹汗和卜石兔这两个堂兄弟谁都不服谁,双方甚至因为积怨爆发了战争。最后这场战争以林丹汗大获全胜告终,卜石兔战败,虽然还拥有顺义王的头衔和保住了自己部落根本,可威望再一次受到打击,彻底失去了统治土默特各部的可能。 这些多年来,土默特十二部有的和卜石兔走的近,有的和林丹汗走的近,还有的两边都不得罪,在其中左右逢源过自己的小日子。各部之间或多或少因为草场的缘故时不时也会发生冲突,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又或者这几个部落联合起来打其他两个部落,打来打去数十年从未停止过。 就像腾格尔部之前是阿失帖木儿部,阿失帖木儿是忠于林丹汗的部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阿失帖木儿部和卜石兔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这也是朱慎锥带兵平定了部落内乱,扶持塔娜和腾格尔上位后杀鸡骇猴,直接拿一个软柿子开刀,以此给其他虎视眈眈的部落包括卜石兔一个警告,这才勉强维持住了部落安全。 此外,土默特十二部说是十二部,可实际上这个所谓的十二部只是一个虚数,一开始的确只是十二个部落,但许多年下来早就不止这个数字了,如今大大小小的部落加在一起,整个土默特草原的各部已经近二十,这数字可不算小。 天花爆发后,朱慎锥用种痘的方式让腾格尔一举成为本部和之前吞并的卜石兔部真正的主人,其地位和威望达到了顶峰。接着一系列的操作,又顺势吞并了附近的几个小部落,让部落的实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增强。 随后不久,整个土默特的天花开始泛滥,人人自危之下许多部落向腾格尔部求助,并且表态愿意尊腾格尔为土默特之主,把自己的部落依附于腾格尔部下。 没过多久,陆续的书信就从四面八方送到了归化城,对于这些或真或假的表态,朱慎锥是一视同仁。他们想得到长生天的恩赐,让腾格尔部帮忙这没问题,可想要收益必须先要有付出,不仅要承认腾格尔作为土默特草原之主和作为腾格尔部的依附者外,这些部落还要付出其他一些代价。 至于究竟是什么代价,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根据对方部落的规模和人数,需要划拨出一定的牛羊和人丁并入腾格尔部,此外每个部落还要派相应数量的青壮并入腾格尔部,折算在这些人丁中,成为腾格尔部的战士。 这个条件不能说不苛刻,腾格尔部提出所需要的牛羊和人丁可不是小数,如果是一个万人的大部落,那么付出的就是近千的人丁和更大比例的牛羊了。在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塔娜曾经提出异议,觉得这个条件似乎太苛刻了些,那些部落估计会不愿意,但朱慎锥却告诉塔娜这样的条件是他经过考虑后才确定的,索要的少了,根本就没意义,要的太多对方也不肯,这个数字恰好合适,相比天花的恐怖和杀伤力,付出这些还是值得的。 当年林丹汗号称四十万蒙古之主,实际上不代表林丹汗拥有四十万大军,他这个四十万之数是把蒙古本部的所有人丁计算在内的,实际上能抽调出来的控弦之士连半数都不到。 一旦朱慎锥的谋划成功,那么腾格尔部虽然还比不上林丹汗全盛时期,可也相差不远了,等到这时候腾格尔部就成了土默特草原的霸主,没有一个部落有抗衡的可能。 此外,人丁的充裕更能让朱慎锥在削弱其他部落的同时增强自己部落的军备和战斗力。按照后续的计划来看,朱慎锥哪怕能以职业骑兵的需求来进行训练,也足以抽调出一支更为强大的精锐铁骑。 腾格尔部在拿下归化城前,整个部落总兵力能够抽调出一万多骑兵,再加上手里掌握的新军,总兵力达到近两万人。 这样的军力在整个草原并不算强大,尤其和动不动就能拿出十多万骑兵的林丹汗相比要弱不少,就连卜石兔能动用的军力也是不如。可不要忘记朱慎锥手里的军队和其他蒙古部落不同,从一开始朱慎锥的军队就是以职业军人进行编练的,尤其是他的新军更严格按照当初的戚家军来训练而成,又装备了最好的军械,其战斗力远超普通蒙古铁骑。 这也是朱慎锥之前能够一举歼灭林丹汗的南路大军,使得其三万铁骑灰飞烟灭的主要原因。而之后拿下归化城,压服卜石兔的部落,直接吞并其部,手中的武力同样起了极大作用。 吞并卜石兔部后,朱慎锥手里的骑兵从原来的数量扩大到了一万六千多人,倒不是他不想再增加,而是职业骑兵的消耗实在太大,要养这么一支大军入不敷出。 至于新军在草原的数量依旧维持原来的数额,只是抽调了部分合适的蒙古人填补之前的伤亡。而在大明那边,赵屋岭的新军训练依旧继续,这两部加起来整个新军差不多近四千人了,也已接近了朱慎锥养兵的极限。 现在各部落的投靠,令腾格尔部的实力进一步增强,有了这些人丁和牛羊,他接下来的扩军就有了可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朱慎锥打算把骑兵扩大到近二万人的数量,再加上手里的新军,有了这一支力量,别说整个土默特草原,哪怕就是察哈尔各部联合起来他也敢碰一碰。 这可不是普通的蒙古骑兵,是一支绝对精锐的铁骑,是非常强大的军事力量,也是朱慎锥的底气所在。 “看来还有人举棋不定呀。”听着塔娜的话,朱慎锥若有所思道。 “这个不急,他们终究会低头的,如果没有长生天的恩赐,他们除了远走漠北没有其他路可去。”塔娜笑盈盈地说道,天花的爆发已弥漫开来,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面对天花的威胁他们选择并不多,如果不及时向腾格尔部求援,那么也只能远遁漠北了。 因为无论向东、向西或者向南都不是合适的去处,而漠北因为地形的缘故勉强算得上躲避天花的场所。不过假如他们往漠北走,那么必然要抛弃现在所拥有的牧场、草原,漠北条件艰苦,一旦离开了土默特草原,想再要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草原就是这样,蒙古各部对资源的抢夺从未停止过,那边同属于一个草原的临近部落更是如此。这也是蒙古各部经常会发生冲突甚至战争的缘故,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除非其他这些部落已做好了不再回到土默特草原的打算,要不然面对天花的威胁,他们最终只有一个选择。 朱慎锥笑着点头,塔娜说的没错,他们终究会低头的,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绝大部分部落做出的选择是一样的,那就是请求腾格尔部的帮助,毕竟面对天花的威胁,向腾格尔部低头不是不可接受的,和自己的生命和部落生存相比,虽然代价大些,却也算值得。 至于那些硬挺着的部落,无非就是担心到时候被腾格尔部并吞罢了,打算再等等看,瞧瞧风向,也许他们认为天花终究还会过去,假如能挺过去这一次危难,那么就没必要依附腾格尔部,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这样不好么? 可朱慎锥哪里会让他们如愿?土默特草原的天花之所以能这么快蔓延开来,除去对青海方向的封锁放开外,还有一个外人所不知的原因,那就是朱慎锥指示人故意在草原上散布天花。 在解决了自身种痘的问题后,天花不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威胁,那么天花就从死神变成了朱慎锥手中的工具,利用天花的散播来达到目的,这才是朱慎锥真正要做的。 其实这种手段在成吉思汗时期就有过,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孙东征西讨灭国无数,灭国时经常把染有瘟疫的人或动物尸体抛入敌人的城池中,然后耐心等待瘟疫的爆发,等到那时候打败敌人就成了一件轻易的事,而正是这个办法再加上横扫天下野战无敌的蒙古铁骑,这才使得蒙古人最终建立了人类历史上最庞大的帝国。 第四百七十二章 噩梦 朱慎锥这边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大明那边因为草原爆发天花进行了边境封锁,倒也没影响到大明边境地区尤其是山西地界。 而在辽东,蓟辽督师袁崇焕却紧张万分,因为辽东的皇太极又开始出兵了,几个月前他刚卖了那么多粮食给皇太极,原本想着能用这手段安抚住皇太极,让辽东局势稳定下来,然后再通过和谈的方式缓和双方的关系,最好能让皇太极主动向大明称臣,交还之前所占领的大明辽东部分领土,这样的话虽然达不到五年平辽的目的,可至少也能给朝廷一个交代。 可万万没想到,皇太极这家伙根本不讲武德,吃了袁崇焕的用了袁崇焕的,现在一抹嘴就翻脸不认人了,非但拒绝了袁崇焕继续和谈的请求,反而开出了让袁崇焕根本无法承受的条件。 就在袁崇焕意图想办法和皇太极继续沟通,打算让皇太极适当让步的时候,皇太极的八旗兵已在锦州一线和明军有了小范围的冲突,而其主力也有明显调动的迹象。 “这个建奴!蛮夷!毫无信誉!”皇太极的举动让袁崇焕肺都要气炸了,忍不住就破口大骂。 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勒紧裤腰带连军粮都卖了个对方,可对方一转眼翻脸不认人,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徒? 可面对皇太极的出兵,袁崇焕又不能坐视不理,他连忙安排各部进行警备,防止皇太极突破宁锦防线,同时为了保险起见更亲自从宁远跑到了锦州视察。 抵达锦州后,皇太极的八旗兵已和明军正式开战,双方你来我往打了几仗。这几仗明军不敌八旗落入下风,野战方面根本就不是八旗的对手,袁崇焕连忙指挥主力全部撤回锦州,依托锦州城进行防御,这才拦住了八旗的进攻。 几仗下来虽然损失不大,规模也小,可袁崇焕却极为紧张。因为他清楚皇太极这一次出兵绝对不可能只是试探,而且从得到的情报来看,皇太极这次调动的兵力可不少,远不是所看见的这么点。 为了做好防御,袁崇焕在锦州呆了一个月,直到前线情况稳定后这才做了万全布置返回宁远。刚回到宁远,一件事让心情糟糕的袁崇焕略好些,因为辽东战事的再一次爆发,袁崇焕去锦州之前就给崇祯皇帝上了奏折,告诉崇祯皇帝此时并让他尽管放心,说只要有他在锦州绝对不会失陷。 而事实也是如此,袁崇焕抵达锦州后很快就调整了防御布置,把皇太极的八旗给拦在了锦州,这个消息传到京师后崇祯皇帝很是高兴,为表彰袁崇焕,崇祯皇帝特意下旨加封袁崇焕为太子太保。 太子太保为三师之一,虽然这个官职是荣誉官职,并非实衔,但能拿到这个官衔足以表示崇祯皇帝对袁崇焕的重用和赞赏。而且这个官衔是从一品,也就是说加封袁崇焕为太子太保后,他从原来的正二品直接就升到了从一品,作为一个文官来讲是极大的殊荣。 要知道当年力挽狂澜拯救大明危局的于谦最高的官职也就是太子少保,凡是提到于少保就知道说的是于谦。 崇祯皇帝用太子太保来嘉奖袁崇焕,更能看出崇祯皇帝对袁崇焕有着极大的期待,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于谦,希望袁崇焕能和于谦一样建立功勋辅助自己重建大明。 升了官,袁崇焕自然是高兴的,很快蓟辽各部也都得到了朝廷加封袁崇焕为太子太保的喜讯,作为袁崇焕的部下,众人纷纷向袁崇焕表示祝贺,就连朝鲜那边得知后也特意派来了使者送上礼物,这就更让袁崇焕心情好了许多。 设下酒宴,在督师衙门宴请诸人,因为高兴一不小心袁崇焕就喝多了些,酒醉后袁崇焕早早歇下,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这一睡就到了半夜,正夜深人静之时,还在睡梦的中的袁崇焕猛然惊醒,他惊坐起后表情带着惊恐,脸色极为难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定了定神,过了好一会儿袁崇焕才看清四周,当发现自己在熟悉的卧室床上时,这才松了口气,抬手一抹额头,沾手全是汗水,袁崇焕的脑海中还浮现着之前梦中可怕的场面。 这是一个让他心悸的梦境,在梦境中袁崇焕梦到了自己跪在殿上,左右是朝中文武百官,而正前宝座上坐着的是崇祯皇帝,这位往日对自己一向和颜悦色的皇帝如今却冷酷无情,一双严厉如同刀子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的言语从这位少年天子的口中说出,直接就让锦衣卫把自己下了诏狱。 袁崇焕大惊,呼喊着冤枉,可崇祯皇帝听都不听,一挥衣袖锦衣卫冲了上来,打落自己头上的乌纱,剥去身上的朝服,直接把自己给押解了下去。然后在诏狱中关了没多久,圣旨就下来了,圣旨中列举了袁崇焕几大罪名,其中最严重的有两条,一条是付托不效,专恃欺隐,一条是擅杀毛文龙,至于其他罪名更有不少,最终判决袁崇焕死刑。 接着,袁崇焕被五花大绑押解市井,当众斩首。 梦中的袁崇焕直到醒来时依旧感觉到刽子手高高举起的大刀落到自己脖颈上时的那股凉意,还有瞬间无尽黑暗袭来的感觉。 这梦如此真实,又如此让人心悸,使得袁崇焕醒来后几乎分辨不出依旧在梦中还是回到了现实。 等过了好一会儿,袁崇焕这才恢复过来,这时候他根本不可能继续睡了,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床,走到一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可一入手却发现茶壶是空的。 “来人!” 袁崇焕开口喊,可一张嘴却发出嘶哑的声音。 “大人,有何吩咐?”在外面守候的下人闻声连忙轻问,袁崇焕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这才用略恢复平常的声音说道:“来一壶茶,要浓茶!” “是……。”下人连忙应了一声,片刻后就端了一壶茶水进来。 袁崇焕让下人把茶水放在桌上,摆手就让人离开。等人走后,他提前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滚烫的茶水冒着热气,袁崇焕却不在意,端起茶盏吹了两下,小口小口地喝着。 茶水的入口,让嗓子感觉好了许多,之前梦境带来的心悸也被茶香所驱除,袁崇焕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做这样的梦,不过除了一开始的心悸外,冷静下来的袁崇焕不由自主地摇头苦笑了几声,在他看来这个梦虽然离奇,也真实的可怕,可梦毕竟是梦,不是现实。而且民间不是说么,梦境和真实往往都是相反的,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一杯茶喝完,袁崇焕也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不过继续睡却已是睡不着了,袁崇焕索性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墙边,这面墙上挂着一副地图,地图上是整个蓟辽的地形。 站在地图面前,袁崇焕沉思着,目光渐渐上移落到了锦州位置,看着锦州许久,他又向东北方向望去,那边就是皇太极所掌控的地盘了。 如今锦州防线经袁崇焕之前视察后虽不能说固若金汤,可也算差不多了,明军虽然野战比不上精锐的八旗兵,可凭借着坚固城池和威力强大的火器,把皇太极的八旗拦在锦州以北还是能做到的。 况且,宁锦防线一体,锦州并不算是孤城,还有他现在所在的宁远呢。一旦锦州有什么情况变动,袁崇焕完全可以从宁远向锦州增援,只要两城互为犄角,那么整个宁锦防线根本不可能被皇太极突破。 从这点来说,皇太极要打破宁锦防线威胁到关内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他袁崇焕这点能力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崇祯皇帝面前自夸了。 不过袁崇焕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皇太极为什么突然这时候和自己翻脸,明明知道凭借八旗的力量无法突破自己设置的宁锦防线,偏偏还要来打呢? 如果说皇太极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莽汉,只懂得硬干的话,袁崇焕根本就不信。虽然他没和皇太极见过,可双方这两年里交道却打了不少,而且作为蓟辽督师,袁崇焕对建奴那边的情况也是有所了解的,皇太极继位后,在八旗内部进行了多次调整,不仅排除异己,消除了潜在的竞争者,还通过一系列的手段牢牢掌控住了八旗各部,能做到这些的怎么可能是有勇无谋之人? 再者,在锦州视察的时候袁崇焕就发现了八旗的异动,虽然明军在锦州和八旗打了几仗,可这几仗的规模都不大,双方的损失也很小。从战争的规模和强度来看,八旗兵根本就没动用主力,和明军作战的仅仅只是八旗的一部分罢了。 按照袁崇焕所得到的情报,皇太极这一次动用了八旗主力,以其主力的规模根本不可能仅仅这样弱的战斗强度。那么,皇太极这么干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难不成皇太极是打算把主力拉出来吓唬自己?可这么做根本就没用处呀,自己又不是吓大的,皇太极更不是傻子,如此做根本就没任何意义。 想来想去,唯一只有一个解释,皇太极恐怕另有图谋。他调动八旗却未动用主力,估计是憋着大招呢。可就算皇太极憋着大招又如何?锦州的防务是袁崇焕亲手布置的,锦州城里军备充裕,就算皇太极出动主力强攻锦州,以锦州那边的布置守上一个月绝对没问题,更不要忘记宁远和锦州还是互为犄角,他袁崇焕随时随地可以从宁远出兵救援锦州,在这种情况下皇太极想快速拿下锦州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第四百七十三章 糊弄 宁锦防线的坚固皇太极不可能不清楚,明明知道他强攻不太可能拿下,可为什么会这么干呢? 难不成皇太极真的是个莽夫?但这根本不可能啊!看着地图,袁崇焕不由得沉思起来,他紧皱眉头站在地图上许久盯着地图上的地形,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对方的意图所在。 不知不觉中,袁崇焕把目光渐渐东移,投向了皮岛方向。心里琢磨皇太极是否打算声西击东,表面打着西边宁锦防线的主意,可真正的目标却是东边的皮岛? 可这个念头刚刚起,就被袁崇焕给否决了,原因很简单,因为皇太极不可能这么做。 虽然毛文龙已死,皮岛东江镇各部在毛文龙死后已有分裂趋势,两协中陈继盛的东协和刘兴治的西协水火不容,可毕竟还没真正翻脸。 一旦皇太极进攻皮岛,无论是陈继盛还是刘兴治都会起兵抵抗,更何况新任总兵黄龙已经到位,黄龙可是袁崇焕的人,更是他举荐担任东江镇总兵的,在黄龙去东江镇之前袁崇焕就和他交代过一二,不仅要维持皮岛的稳定,还要防范皇太极的八旗偷袭。 黄龙这个人要论将才肯定不如毛文龙,就连祖大寿、赵率教等也比不上,不过黄龙有个好,那就是听话,交代他的事肯定不折不扣地会去办,深得袁崇焕的信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袁崇焕才会举荐他为东江镇总兵。 此外,皮岛是在海上的,东江镇拥有实力不弱的水师,而八旗虽然凶悍却只能在陆地驰骋,假如建奴能够由海面攻上皮岛的话,那么东江镇早在努尔哈赤时期就被灭了,哪里还会一直存在到今天? 皇太极又不傻,他明明知道打皮岛不是那么容易得,缺乏水师的八旗兵就算再能打也对东江镇无能为力。所以皇太极的目标绝对不可能是皮岛,那么他调动八旗的真正目标又在哪里呢? 想着,袁崇焕的目光从东边收回,重新回到了现在八旗兵聚集的区域,接着他目光左移,朝着西边望去。 突然瞳孔一缩,袁崇焕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连忙上前一步,眼睛离地图仅仅不到两尺的距离,目光死死盯着一个地方。 “他不会盯上了这里吧?” 越看越是心惊,袁崇焕额头不由得渗出汗水,因为他所盯着的方向是关内的蓟州。 蓟州位于北直隶,在京师的东北方向,从京师往山海关,蓟州在靠近中间的位置。 这个地方属于顺天巡抚管辖范围,但袁崇焕对此地的情况也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这里虽有明军驻扎,可兵力并不多,而且都是些老弱病残,战斗力极差。 从目前宁锦防线情况来看,皇太极肯定是没办法从锦州、宁远再至山海关一线打过来的,他袁崇焕又不是吃素的,手下的辽东兵将虽然野战不如八旗,可防守却是绰绰有余。 一旦八旗兵这样打过来,凭借宁锦防线的坚固袁崇焕有十足把握守住,甚至能借用火器之利给皇太极一个狠狠教训。 既然如此,强攻宁锦不可能,东面打皮岛也是不成,皇太极手上又没水师,八旗也不可能靠着战马横渡大海从天津卫登岸,那么留给皇太极唯一的可能就是向西进入蒙古人的地盘,然后借用蒙古人的草原绕道而行,从蓟州攻入大明。 这种战术看起来似乎不太可能,因为皇太极要这么干的话风险也是不小,等于直接放弃了在辽东和明军对峙的局面绕几百近千里从蒙古草原孤军深入。一般人根本不会这么干,因为一旦半路出事,又或者大明有所防备的话,那么不仅会前功尽弃,还可能损失惨重。 可非常人做非常事,袁崇焕丝毫不敢小看皇太极,向来骄傲的袁崇焕自从和皇太极打交道以来还从来没从对方手里占过便宜呢,这样一个人物你觉得他不可能会这么做,可万一偏偏就这么做了呢?谁又能保证? 如果真的如袁崇焕判断的那样,皇太极从蒙古借道怎么办?他作为蓟辽督师主要的战区在辽东,手中的主力也在辽东,从蓟州到遵化一线根本不是他能直接管的,再加上现在只是一种猜测,他也不可能冒风险从宁锦一线抽调主力派往蓟州一代,因为这么做的话会削弱他在宁锦防线的布置,一旦前脚把兵调走,后脚皇太极全力进攻宁锦,因为兵力不足防线动摇的话同样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目光在两地来回扫视,袁崇焕哪里能坐得住?越琢磨心里越是不安,他当即一跺脚,转身去了书案那边,找出一本空白的奏折研墨提笔就给崇祯皇帝写了奏折。 在奏折中袁崇焕提出了自己的担忧,提醒崇祯皇帝注意蓟州一线的防务,尤其写道:“辽东无忧,惟蓟门,陵京肩背,而兵力不加,万一夷为向导,通奴入犯,祸有不可知者……。” 不得不承认袁崇焕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可能发生的情况,在警告崇祯皇帝之后,袁崇焕还建议崇祯皇帝在这一带加强防御,布置重兵,尤其是遵化方向最好添置一个团练总兵以确保万一。 写完奏折,袁崇焕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没问题后就把奏折封了起来,这时候外面的天也蒙蒙亮了,袁崇焕喊来下人把奏折马上送了出去,两日后,奏折就送到了京师到达了崇祯皇帝的手上。 接到袁崇焕的奏折,崇祯皇帝看后也不敢怠慢,他连忙找来大臣们问询,征求内阁和兵部各方的意见。 当奏折在几个阁老和兵部尚书王洽手中转了一圈后,众人都没说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全不发言。 “诸位爱卿,袁崇焕上折所言之事你们怎么看?”见没人开口,崇祯皇帝心里很不舒服,总不能大家干瞪眼吧,直接开口就问。 话语落后,大家还是不说话,因为大家都知道崇祯皇帝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子,在这样的主子手下干活你冒的越快倒霉的也越快,万一说错了话,刚才还是重臣,说不定下一刻就被皇帝给剥夺官职了,甚至拉出去打屁股也有可能。 所以时间久了,大伙都抱着躺平的心疼,能尽量少言就少言,能不表态就最好不表态。 见着这些大臣们一个个如此,崇祯皇帝心头不由得冒气了一团火,他目光在这些臣子身上扫视着,最后落到了兵部尚书王洽身上。 “王洽!” “臣在!”王洽心里暗暗叫苦,不是应该先问询首辅么?怎么直接就先问他了?可皇帝点名,他又不能躲,只能站出行礼。 “伱是本兵,你来说说,袁崇焕的建议如何?” “臣……臣以为袁崇焕折中所言并无实据,只是推测,无法证实。不过臣又以为袁崇焕作为蓟辽督师,对辽东建奴向来熟悉,虽言语中有空穴来风嫌疑,但细想下来却也有几分道理。” 王洽的话谁都不得罪,说了和没说几乎没区别。 崇祯皇帝顿时不悦,追问他究竟应该怎么应对。 无奈之下,王洽只能提议可以先布置一番,以防万一。 “布置一番?王大人,你好大的口气!”这时候内阁一位阁老当即反驳道:“既然是空穴来风,又何必布置?建奴在辽东,蓟州在直隶,向北就是蒙古,蒙古各部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让建奴借道而行?蒙古人再傻当也知道借道之危啊!” “就算建奴借道蒙古,建奴千里迢迢如何行军?更如何攻入长城?难不成我大明九边的将士是摆设?至于布置,假如按袁崇焕所言抽调重兵驻守蓟州,那么必然其他方向就有空缺,倒时候建奴不会趁虚而入?如是这样,后果谁来承担?” “这话说的好!”另一个阁老表示赞同,当即态度也是一样,认为袁崇焕既然主政辽东,那么他的目标就应该是辽东战场,怎么莫名其妙关心起直隶的安危来了? 如果建奴真的攻进直隶,那么肯定是袁崇焕那边出了问题,所以他认为这袁崇焕分明就是用这种方式转移朝廷的注意力,意图给自己安排后路。假如他在宁锦一线没挡住建奴,那么就能就此推卸责任,大家都是当官的,那个当官的没几个心眼?谁不知道谁呀。 当然,也有人赞同王洽的建议,认为袁崇焕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提到了这个问题那么朝廷也得考虑一下,万一呢?万一真的建奴绕道攻击直隶可怎么办?别忘记蓟州离京师近在咫尺,一旦建奴从这里突破麻烦就大了。 一时间,众人说什么的都有,吵吵嚷嚷让崇祯皇帝头大,听这个人说觉得有道理,听另外人也觉得讲的没错,可最终应该是信袁崇焕或者不信,就连崇祯皇帝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无奈之下,崇祯皇帝决定暂时把调兵的事放一放,先问大家关于袁崇焕在遵化设置一个团练总兵的建议如何,这总没问题了吧? 可这时候又有人提出,袁崇焕推荐的遵化团练总兵人选王威很是不妥,因为前不久王威这人刚刚因为贪污被御史弹劾,一个私德有亏被弹劾还在待罪的人让他去遵化担任团练总兵?这算什么?这不是变相让王威脱罪么? 鉴于这个情况,大家表示团练总兵的人选谁都行,唯独就不能让王威去。而等崇祯皇帝询问那么除了王威的话派谁去合适呢?大伙又闭口不说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拿不出合适人选,看着这个场面崇祯皇帝心里那个气啊,让你们说你们不说,人家提人选你们反而这个反对那个反对,怎么着?所有的事全要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人来一言而决么?还要你们这些大臣干什么? 恼怒之下,崇祯皇帝直接拍了桌子,众人见皇帝生气连忙请罪,看着下面这些大臣,崇祯皇帝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让他们滚蛋,得了这个“旨意”众人巴不得早点跑呢,一眨眼功夫全跑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还在生闷气的皇帝一人。 第四百七十四章 孙元化出谋 袁崇焕的奏折上去后一直没有下文,朝廷那边就连遵化团练总兵人选也拖拖拉拉地最终不了了之。 转眼间,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辽东的战局一直胶着,双方小规模的冲突战争时不时爆发,可大规模的战争一直没有发生,这倒让袁崇焕放心了不少。 有时候袁崇焕也在想,是否自己有些多疑了?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看建奴那边的情况没有什么异动呀,所以袁崇焕也就没多催促京师那边,更把此事暂时放了下来。 但袁崇焕不知道是,就在他渐渐放松的时候,皇太极那边却做好了准备,正如袁崇焕想象的那样,皇太极一直暗中憋着一把大的呢,而他的打算正如袁崇焕之前预料的一样。 皇太极在硬磕宁锦防线和绕道攻击大明的两个选择中最终选择了后者,在调集兵力后让部分军队继续进攻锦州,摆出一副要强行攻打宁锦的架势时,皇太极私下却已经派人去联络蒙古各部了。 因为之前和蒙古各部的联手,林丹汗被从察哈尔给赶走,如今蒙古各部和皇太极的关系正在蜜月期,双方的关系很是不错。 尤其是喀喇沁部,当初袁崇焕卖军粮名义上就是卖给他们的,而收到军粮后喀喇沁部转手就给了皇太极,双方的关系之好可见一斑。眼下要绕路攻击大明,喀喇沁部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为此皇太极派人联络对方,许诺了不少好处,喀喇沁部听所不仅有好处,还能跟着八旗攻进长城去大明的地盘上抢掠一番后,喀喇沁部首领二话不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还特意派出向导给皇太极带路。 这一次皇太极下了血本,几乎调集了八旗全部主力,除了留下几千人驻守沈阳和继续在辽东吸引明军外,而作为主力的五万多精锐八旗由皇太极亲自率领直接向西进入蒙古草原,一路向西然后和喀喇沁的人汇合,由喀喇沁的向导带路一路西行绕开山海关,然后折转向南神不知鬼不觉直奔蓟州方向。 在蒙古和喀喇沁的人合兵,两军加起来约六万多人,浩浩荡荡在明军没有防备之下直接杀进了长城。 正如袁崇焕之前担心的那样,蓟州这边根本就挡不住,略一接触就被皇太极的八旗打得落花流水,建奴直接破关而入,仅仅几日蓟州镇辖下的龙井关、大安口、汉儿庄、马兰峪、洪山口等要塞陆续被攻克,蓟州明军全线溃败。 皇太极带兵打进长城时,袁崇焕还在宁远呆着呢,接到部下禀报有长城烽火起,蓟州方向可能出事的消息后,袁崇焕也不确定是否真的皇太极绕路杀来了,因为在锦州方向依旧有八旗在活动,不大不小规模的冲突从未停止过。 面对这个情况,袁崇焕为保险起见决定派赵率教带兵去救援,说实话这个举动是很草率的,因为赵率教手下只有几千步军,这么点人假如碰上皇太极的主力危险极大,按理说这时候袁崇焕最好的应对方式是派出手下精锐的关宁铁骑,再加祖大寿、何可纲的主力,集结在山海关的守军快速向蓟州运动,一旦搞清楚的确是八旗主力入侵,那么有关宁铁骑在,明军至少确保一战之力。 可偏偏他只让赵率教去救援,所带的兵力也不多,假如迎头碰上皇太极主力其风险极大。 可偏偏袁崇焕就这么干了,他这样做等于把赵率教当成了一颗试探的弃子,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因为之前赵率教告了袁崇焕黑状,袁崇焕一直看他不顺眼,早就想整他了,这次故意把如此大风险的任务交给了他。 面对袁崇焕的命令,赵率教没有推辞,他二话不说连夜带兵就从山海关出,一路西行快速救援蓟州。行军到三屯营的时候,赵率教见军士疲惫本打算在此歇息一下,整顿一下手下兵马,可三屯营总兵朱国彦却以没有接到上级命令未由不肯放赵率教进去,让他在外扎营。 无奈之下,赵率教没能进入三屯营休整,在外过了一夜后第二日继续领兵西行,翌日抵达遵化附近,正当赵率教前脚刚刚抵达遵化,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的时候,已在遵化附近的八旗兵主力突然就出现了,两军迎面碰上,赵率教见此大惊,面对敌众我寡的局面,他只能仓促应战。 这一仗打得根本没什么准备,赵率教的部队数量本就不多,而且一路急行军又没做休整,军士更是疲惫不堪又是步兵,当八旗主力出现后,军中士气大跌,虽有赵率教身先士卒迎敌,可根本不是八旗的对手。 开战仅仅不到小半个时辰,冲锋在前的赵率教就中箭坠马而亡,主帅一死,全军瞬间崩溃,最终覆灭。 赵率教的援军在遵化城外被歼,遵化城中守军见此再也没了抵抗的念头,连援军都没了,他们哪里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八旗围攻?很快,遵化城的明军开城投降,巡抚殉国自杀,遵化就此落到了皇太极的手中。 拿下遵化,蓟州方面的明军只剩下蓟州城内一支孤军,皇太极直接控制住了从蓟州到遵化一线,以遵化为据点开始休整,同时派出手下军队四处烧杀抢掠。 几日后,蓟州那边的情况传到了辽东,袁崇焕接到赵率教阵亡和遵化失陷消息后顿时知道大事不妙,他最为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这根本不可能是建奴和蒙古人的小股部队,而是皇太极的主力八旗。 蓟州到遵化一线的丢失,导致明军在辽东的布置完全没了作用。无论是山海关还是宁锦防线,其防备的都是建奴在辽东的八旗,布置在辽西走廊一带,遏制住对方通往关内的要道。 原本只要建奴攻不破这道防线,关内就安然无恙。可现在不一样了,皇太极不正面和你打,偏偏通过蒙古草原绕道而行,直接从蓟州突入长城之内,这样一来导致大明在辽东的布置彻底失效,哪怕防线再稳固也根本不起作用。 此外,蓟州和遵化一线离京师很近,如果快马的话最多两三日就能抵达京师附近。这意味着什么?袁崇焕当然心里明白,自嘉靖二十九年蒙古兵临京师城下到现在,京师又一次受到如此严重的威胁,作为大明的中枢和心脏,京师必然要救,如果被皇太极打破京师,那么大明就完了。 面对这样的危急袁崇焕哪里坐得住?立即调动主力往山海关赶,等他赶到山海关的时候,祖大寿和何可纲等人也已到了,袁崇焕丝毫没有耽搁马上召开战前会议,商量应对之策。 “大人,卑职建议尽快出兵山海关救援蓟州城,在蓟西拦住敌军,守护京师!”作为辽东将门的领头人,又是袁崇焕的铁杆部下,祖大寿第一个开口说道。 “祖将军所言极是!”何可纲表示同意,当即也道:“卑职以为如今把建奴拦在蓟州一带是当务之急,一旦建奴继续南下,或直奔京师而去,京师大危!卑职愿亲领一万兵马为大人先锋,连夜出兵西进,挡住建奴!” “卑职也愿为先锋!” “大人!京师不可不救!还请大人速速出兵才是!” 一时间,大多数将领都表面了态度,表示现在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火速救援遵化、蓟州一线,把皇太极的部队挡在蓟西一带。只要不让皇太极南下,把八旗给打回去,那么京师那边就不会出问题,一旦行动晚了,等到皇太极继续南下,用不了几日就能打到京师附近,倒时候情况就严重了。 还有人提出一个办法,那就是不救遵化,因为现在遵化已经落到皇太极手里了,皇太极占领了遵化,如果要打遵化的话恐怕不那么容易。倒不如提前皇太极一步先绕路南行,然后再由南向北赶到蓟州城截断皇太极西进的道路,这样的话把握更大一些,也能逼迫八旗退兵。 听着众人的你一句我一言,一身戎装的袁崇焕不由得沉思起来,他觉得自己部下的建议都有可取之处,尤其是不救遵化绕路南行,先一步掐断皇太极西进的路线更妥当些,假如能做到这点不仅能阻止皇太极继续向京师进军,也能把八旗拦着蓟西一带。 此外,袁崇焕还有一个打算,那就是是否可以借这个机会在蓟州城给皇太极一个重创。毕竟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自己作为蓟辽督师负责辽东军务,虽然遵化的失陷之前袁崇焕提醒过朝廷,希望增强蓟州到遵化的防御力量,并在遵化设置团练总兵,可朝廷却没按照袁崇焕的建议来办,导致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可不管怎么说,事已经出了,哪怕他提前提醒过朝廷,袁崇焕还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为了将功折过,袁崇焕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大人!”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孙元化站了出来,拱手对袁崇焕道:“下官觉得如今再去救援蓟州并非上策。” “哦,初阳有何高见?不妨道来。”袁崇焕还是很看重孙元化的,毕竟他们是老搭档,而且孙元化来辽东还是袁崇焕特意问崇祯皇帝要来的,宁锦防线之所以固若金汤,孙元化出力不小。 此外,孙元化是文官不是武将,相比武将,同是文官出身的袁崇焕对文官自然要更亲近得多,听到孙元化这么说,袁崇焕的眉毛一挑顿时问道。 孙元化开口道:“下官以为无论是救援遵化或者向南绕行御敌蓟西都有些不妥,眼下遵化已落入敌手,如下官猜的没错,建奴八旗眼下已经控制住了蓟州东线,随时可以挥兵西进。假如这时候我军赶过去,哪怕速度再快至少需要四五日才能赶到蓟州城,如果这时候建奴已提兵南下绕开蓟州,又或者西进,要拦住对方并没十足把握。” “大人,您可别忘了建奴那边都是骑兵,来去如风速度极快,而我部除关宁铁骑外大部分都是步军,要以行军速度根本就无法及得上。一旦拦不住,建奴必然威胁京师,等到那时候京畿之地一片平坦,更易骑兵驰骋,靠我步军速度只能跟着建奴后面跑,如何能进行拦截?” “你的意思是……?”袁崇焕皱起眉头,孙元化提出的问题的确存在。 “下官以为不如围魏救赵,只派部分军队西进牵制建奴,而我部的辽东主力直接掉头东进更为妥当些。既然建奴主力已拿下了遵化,那么辽东那边必然空虚,我军不必顾及太多,倾巢而出直取建奴老巢,此外再让东江镇由皮岛登陆,联合我部主力两路夹击沈阳,只要我们速度快,打得坚决,建奴必然拦不住我军,到时候皇太极必然不会坐视老巢丢失,肯定会主动退兵,这样一来蓟州之局可解,京师之危可解!” 第四百七十五章 圣旨到 孙元化的这番话让袁崇焕顿时心动,说句实话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从目前收到的消息,从蓟州而入境的建奴八旗就是皇太极亲领的,而且是八旗的精锐和主力。 既然皇太极和八旗主力都在遵化到蓟州一带,那么辽东必然空虚。如果这时候集结辽东的明军主力反其道而行,挥师进攻辽东,哪怕八旗兵再能打也不是军力强盛的辽东各部对手。 再加上皮岛的东江镇配合,两路夹击直取沈阳,哪怕最终拿不下沈阳,收复之前的失地也不难。而且一旦这么做了,皇太极的老巢就危险了,就算皇太极不顾老巢去打京师,如果能拿下沈阳,整个辽东建奴必然崩溃,到时候皇太极就算打下了京师也成了无根之萍,别说六万八旗兵了,就算是十万、二十万又如何? 一旦丢失了老巢,建奴在大明境内根本不足为惧,等到四面八方的勤王兵马一至,把北进草原的大门一关,形成关门打狗姿态,皇太极和他的八旗精锐进退两难,其结局只有败亡的可能。 当然,这么做的话等于放弃了救援京师,风险极大。可俗话说的好,风险越大回报越高,能一战解决辽东问题,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更何况京师哪里有这么好打的?要知道京师还有三大营在呢,这是拱卫京师的京营部队,足有十多万人。 虽然袁崇焕也知道如今的三大营早就不是最初的三大营了,战斗力低下,吃空饷的情况严重,可不管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不堪凑合凑合拉出三四万人马肯定是有的。 再者,京师周边还有其他卫所军队,紧急调动还能凑出好几万人,而且整个京师内有三十五万人口,如果加上京城郊区的人口足足有八十万。 这么多人,抽调青壮又能组织一支几万人的军队,凭借这些军队野战虽然干不过皇太极的八旗精锐,可仅仅是守城的绝对没有问题。 大明建国以来,京师不是没被围过,先不说土木堡之变后的京师保卫战,仅仅嘉靖二十九年的蒙古军队兵临京师,那时候京师同样缺兵少将,不一样挡住了蒙古人么? 此外袁崇焕已经得到消息,蓟州和遵化的情况京师那边已经知道了,崇祯皇帝已开始调动各地军队来京,等到四面八方的勤王明军赶到,皇太极要靠手里的八旗打破京师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越琢磨,越是心动。袁崇焕仿佛看见了他所承诺的五年平辽成了事实,假如按照孙元化的建议,成功的可能极大,一战而解决辽东,彻底灭掉建奴,那么他袁崇焕必然名留青史。 就当袁崇焕为之动心,差一点准备开口同意孙元化的建议时,突然有军士来报,说皇帝派来的天使到了。 连忙中止会议,袁崇焕急急出了帅府,到了外面一眼就看见几个风尘仆仆的人刚刚下马,其中领头的一个是个太监。 “蓟辽督师袁崇焕何在!”那太监一手托着明黄布囊装着的圣旨,用略有尖锐的嗓音开口道。 “臣袁崇焕见过天使……。”袁崇焕连忙上前行礼。 那太监高声说道:“陛下有旨!” 袁崇焕应了一声,这时候下人已抬来香案等物就地摆开,袁崇焕带着部下朝圣旨跪倒,太监取出圣旨展开当众读了起来,圣旨内容并不长,意思也很简单,崇祯皇帝在圣旨中告诉袁崇焕京师方面已做好了准备,兵部已调大同、宣府和各地军队快速赶赴京师,如果来犯的是建奴,那么袁崇焕正好利用“彼劳我逸、彼客我主”的主场优势予以歼灭敌军。 此外,为统一指挥,崇祯皇帝授于袁崇焕调度各路援军之权,务必做到对敌人着实剿杀,令贼人匹马不回的地步。 宣读完圣旨后,袁崇焕磕首领旨,太监正色把圣旨交给了袁崇焕,并叮嘱袁崇焕几句,意思无非是崇祯皇帝对袁崇焕寄予厚望,希望袁崇焕不要让崇祯皇帝失望等等。 接着,袁崇焕派人把来使带下去休息,等太监和前来的人走后,他手拿着刚刚接到的圣旨沉思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出兵蓟州,把皇太极拦在蓟西。 “袁大人!”孙元化没想到袁崇焕没有选择他的建议,反而要带兵千万蓟州寻皇太极交战,顿时大惊。正要再劝,却被袁崇焕严厉的目光给制止了。 接着,袁崇焕直接调兵遣将,点名让最信任的祖大寿领关宁军主力由山海关出兵,直接前往蓟州堵截皇太极的八旗兵。 同时袁崇焕因为有了崇祯皇帝全权指挥的圣旨,他连续又发出了几道命令,让斥候快马把命令下达增援京师的各部军队。 其中命令已出发蓟州的昌平总兵尤世威返回昌平,保护皇陵,宣府总兵侯世禄前往三河防守,防止后金向西奔袭,大同总兵满桂退护京师,只留下保定总兵曹鸣雷同自己和祖大寿所率的关宁军在蓟州汇合。 一道道命令下达后,袁崇焕的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特意交代大家除了跟随自己前往蓟州的军将和部队外,其余留守各部不得擅动,安心做好辽东的防御,等待后续命令,如有违背,他袁崇焕必然不饶。 说着这些话,袁崇焕最终把目光落到了孙元化的身上,孙元化心中一沉就明白袁崇焕这话表面是说给大家听的,实际上却是告诫自己。 等安排完后,袁崇焕摆手让众人退下各自准备,两个时辰后先锋先行,主力半日后出动,众人应声称喏,陆续离开了帅府,而这时候正要跟着一起离开的孙元化却被袁崇焕给喊住了。 “初阳!” “大人对下官有何吩咐?”孙元化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袁崇焕向他招招手,示意孙元化在他身边坐下,孙元化走到近前,在袁崇焕的下首坐下。 “初阳是否埋怨我未采纳你的建议?”没了外人,袁崇焕的语气很是缓和,轻声问。 孙元化默默摇头,却不说话。 袁崇焕叹了口气:“初阳呀,你的建议的确不错,如能成,不仅能直捣黄龙,甚至还可一战而定辽东。可是刚才天使送来的圣旨你也看见了,陛下已有决断,命我火速增援,并统领各部军力歼敌建奴,我虽是蓟辽督师,可陛下才是大明天子,我身为臣子,陛下的决定如何能违背?” “可是袁大人,如果回援京畿先不说能不能在蓟西挡住建奴南下,哪怕就算勉强挡住,以建奴八旗凶悍,我关宁军必然损失巨大。此外,建奴也不会傻傻等着我军截断其去路,一旦提前西进或者南下,直接进入京畿,以骑兵的速度根本不是我步军能追得上的,到时候必然被建奴牵着鼻子走。” “袁大人,您领兵已久,同建奴交手多年,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建奴主力就在蓟州,哪怕我关宁军不回援,以京畿我明军各部力量守住京师绝对没有问题,而建奴倾巢而出,辽东空虚是必然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只要我部趁此机会挥师东进,辽东必平!” “我知道,我知道……。”见孙元化依旧想劝服自己,袁崇焕叹声点头,他安慰了孙元化几句,说道:“伱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可身为臣子却又不能这样做,如陛下未有圣旨,或尚可一试,可陛下的圣旨都到了,难不成我能违旨行事么?如这样的话,陛下必然不会饶我,等到那时候,我就算有再大功劳也必然获罪夺职啊!” 孙元化急道:“袁大人,如抗旨不尊,固然有这个可能,但集结辽东军力一举平定辽东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如果放过就再也不会有了。而且只要袁大人能在辽东一战而定,皇太极其八旗主力肯定不战自溃,京师之危也就解了。到时候哪怕陛下怪罪袁大人,那也是值得的,更何况陛下对袁大人一向信任有加,只要袁大人能做到平定辽东,付出一些代价,想来陛下最后也能想明白,不会问罪于大人啊!” “万一呢?”袁崇焕反问:“万一不救京畿,挥军东进却未能灭掉建奴,而京畿又被建奴围攻,陛下会如何想?满朝文武又如何想?这天下人又如何看待我袁崇焕?难道你能确保不救援京畿东进沈阳一定能胜?如到那一步,我袁崇焕如何向陛下,向大明,向天下交代?” “初阳呀,天下事哪里有你想象的这么容易,尤其是眼下的事不仅仅只是兵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身为蓟辽督师,不能随心所欲,只看着眼前战局啊!” 袁崇焕的话带着一丝无奈,其实他如何不知道孙元化的建议是对的呢?可就和他说的那样,他只是蓟辽督师,不是大明的皇帝,他根本不敢冒这个风险,一旦出了点差错,那么大明就完了,而他袁崇焕也必然被世人所唾弃。 自从来辽东领军以来,从最初的监军做到兵备道,再从兵备道做到巡抚、经略和现在的蓟辽督师,袁崇焕几乎达到了人生的顶点。 拥有的越多,顾虑也就越多,考虑方方面面,他已没有刚刚来辽东时候的冒险精神了,更何况崇祯皇帝又给了他这么一道圣旨,假如他抗旨不遵不顾京畿安慰硬要去打辽东的话,先不说能不能达到目的,就算真的赢了,仅凭这点他袁崇焕就落不到好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 崇祯起疑 面对这样的情况,袁崇焕只能选择最稳当的一步,那就是按照崇祯皇帝的意思回援京畿,统领各部兵马和皇太极作战,确保京师万无一失。 他把孙元化留下就是和他交心谈自己的苦衷,希望孙元化能理解他的难处。听完袁崇焕的解释后,孙元化也默然无语了,他不得不承认袁崇焕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可是他也确信自己的建议是对的,只可惜自己不是蓟辽督师,他也不是袁崇焕,既然袁崇焕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他作为下属也只能听命从事了。 至于袁崇焕给他解释这些一方面是对他的安抚,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在他领军前往京畿的时候孙元化能帮他稳住辽东那边。毕竟孙元化是火器专家,善于防御,也是值得信任的人,袁崇焕担心自己离开辽东,辽东这边的骄兵悍将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折腾出些问题来,有孙元化在他就能放心得多。 孙元化虽然心中依旧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可面对袁崇焕的执意他也无能为力。不过他向袁崇焕保证,在袁崇焕不在辽东的时候会帮着他盯着辽东各部,让他尽管放心。 见孙元化答应下来,袁崇焕心情大好,当即就把辽东的事托付给了他,并向他保证等京畿战事结束后,他必然会向朝廷举荐孙元化为辽东巡抚,眼下辽东巡抚空缺,他当初把孙元化要来的时候就有过这个想法,只是时机未到,等这一战之后,时机也就成熟了。 告辞袁崇焕后,孙元化忧心忡忡,他对袁崇焕所承诺的辽东巡抚虽然有些心动,却并没有那么热切。而他心忧的是袁崇焕这一次带兵增援京畿,因为正如孙元化所担心的那样,这仗很不好打,恐怕没有袁崇焕那么乐观。 接到圣旨后没多久,袁崇焕的前锋就出兵了,接着袁崇焕带着主力跟随其后,从山海关而出,直接朝着蓟州方向而去,意图在蓟州和保定总兵曹鸣雷汇合,拦住皇太极南下。 可谁想到,就在袁崇焕前脚出兵增援的同时,在遵化休整两日的皇太极也开始动了。正和孙元化预料的一样,皇太极的八旗并没有在蓟州和遵化久留,调动兵力准备西进。 等到袁崇焕绕过遵化抵达蓟州的时候,皇太极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到袁崇焕带广宁军朝蓟州而来消息后,皇太极马上派出一支部队前往蓟州以东的马伸桥,摆出了一副要和明军正面开战的架势。 斥候回报消息,袁崇焕闻讯大喜,连忙让军队加快行军速度直扑蓟州,只要在蓟州拦住皇太极的八旗,那么自己回援的目的就达到了。 第二日,等袁崇焕抵达蓟州城东的时候,皇太极的先锋部队已过了石门驿,这时候袁崇焕下令全军列阵,准备开战。 两军对垒,间隔仅仅五里,袁崇焕站在指挥战车上眺望着前方,微微皱起眉头,因为他突然发现对面的八旗兵虽然声势不小,可人数并不算多,看起来只不过近万人而已,而之前得到情报皇太极带了六万多兵马,眼下主力并没在此。 而且从对方的旗帜来看,也没见到皇太极的汗旗,这表示皇太极并不在军中。那么皇太极哪里去了?难不成皇太极还没到? 皱眉看着,袁崇焕打算等等再说,也许皇太极的主力还在后面,他准备等到皇太极的主力抵达后再发起进攻。可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从上午一直等到午后,却依旧没见皇太极的主力到来,这时候袁崇焕更奇怪了,他一时间搞不清楚皇太极究竟想干什么,可继续等下去也不是事,所以袁崇焕决定试探性地进攻看看情况。 命令下达后,明军这边架起火炮,直接向对方开炮轰击,连发三炮过后,对面的八旗兵非但没有预料中的冲锋,反而连打都不打就直接撤退了。一转眼的功夫,对面的八旗就跑了个精光,人全没影了,这让袁崇焕错愕莫名,他和建奴交战多年,还从来没打过这样的仗呢,八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了?假如几炮下去就能把八旗给打跑,那么大明也不用在辽东和八旗打这么多年了,建奴早就给明军给灭了。 等到天色渐黑,跑掉的八旗依旧没有回来,搞不明白状况的袁崇焕只能让部队做好防御,就地扎营,以免八旗趁夜偷袭。 当天晚上,袁崇焕的大营严阵以待,袁崇焕本人几乎是一夜未眠,可到了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昨日被打跑的八旗依旧没见踪影,更没看见皇太极主力的出现。 这时候袁崇焕隐隐感觉到了不妙,正当他准备派小股部队去查探一下的时候,突然有斥候来报,派出去的斥候带来了一个让袁崇焕差一点晕过去的坏消息。 原来皇太极在派出先锋疑兵,摆出要和明军决战架势的同时,自己带着八旗主力进行了迂回,趁明军主力被疑兵吸引在这,从百里之外偷偷绕过蓟州直接向西去了。 当派出去的斥候无意撞上已经过了蓟州的八旗大军时,急忙飞速来报,而等袁崇焕得知消息的时候,皇太极的主力已过蓟州,绕过了三河防线,直扑京师方向,眼下正朝通州而去。 听到这个噩耗,袁崇焕的脸色都变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皇太极居然如此狡诈,把自己当猴耍整整耽搁了一日。眼下八旗已经过了蓟州,就连之前布置的三河防线也被皇太极直接绕过,按照接下来的路线,不出五日就能抵达通州,而通州是京师的东大门,由通州到京师仅仅一日行程,一旦皇太极的八旗大军抵达京师城下,举国皆惊。 这时候袁崇焕哪里还坐得住?他当即拔营带兵去追赶皇太极,意图要赶在皇太极抵达京师之前先其一步赶到京师救援。这时候,部将周文郁建议袁崇焕先快速至通州,在通州的张家湾设置防线挡住皇太极,这样话可以避免皇太极的八旗直接抵达京师城下。 不过吃过亏的袁崇焕没多想就否决了周文郁的提议,他怕一旦皇太极故伎重演,再用疑兵吸引自己主力在通州,而主力绕道通州直奔京师,那么情况就更严重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袁崇焕现在已没了继续截住皇太极的想法,更重要的一点正如孙元化之前提到的那样,和八旗相比,明军除了关宁铁骑外其余都是步兵,行军速度远不如皇太极那么快,假如处处拦截,很可能处处落后,只能跟着八旗屁股后面吃灰,所以袁崇焕直接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现在满脑子就是要赶在皇太极抵达京师之前先一步赶到京师,因为只有这样的话,才能让崇祯皇帝不误会自己是被皇太极牵着鼻子走,而是提前判断了对方进军反向,先一步做好京师防御。 决定之后,袁崇焕立马率军拼命朝京师方向赶去,力求赶在皇太极八旗抵达京师之前先到京师。 紧赶慢赶,关宁军上下一个个累的和死狗一样,跑的连小舌头都甩出来了,终于五日后先皇太极一步赶到了京师,驻营于左安门外二里的韦公寺。 前脚关宁军刚到,后脚皇太极的八旗大军也到了,直接在离京师二十里地的牧马厂扎营。当消息传到京师,正焦急等待军情的崇祯皇帝闻讯大惊,他怎么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袁崇焕的关宁军会和皇太极的八旗如同越好一般同日抵达,双方如同有默契一般各自扎营,各不相犯。 “这个袁崇焕究竟在干什么?不是让他围歼建奴么?怎么会让建奴直接打到京师城外?他的关宁军为何不在蓟州和通州就把建奴拦住?”偏殿中,崇祯皇帝脸色阴沉的可怕,双手握拳眼中冒出怒火。 他之前给了袁崇焕旨意,让袁崇焕指挥调度各部,其目的就是要围歼来犯之敌。 在崇祯皇帝看来,袁崇焕做到这一步并不难,几路大军已经赶到,而且建奴除拿下遵化城外,京畿其他各州府都在明军手上,虽然明军战斗力不如八旗,可明军的数量足足是八旗的几倍,再说八旗这一次深入大明境内,从地理优势来看对明军极为有利,只要袁崇焕指挥得当,在蓟州就能拦住建奴,哪怕被建奴突破蓟州,也无法突然蓟州以西的三河一线,更何况从三河到京师中间还有通州呢,通州可是京师的东大门,建奴要打破通州绝对不是容易的,可这才过了多久居然被建奴兵临城下了,而且建奴是跟着袁崇焕的关宁军前脚后脚到的,瞧着仿佛就像袁崇焕在前领路,建奴在后跟随着一般。 这种情况崇祯皇帝怎么都看不明白,更无法想象为什么仗会打成这样。这就和二战时期的大胡子一样,明明已经下令让各部层层防御阻拦小胡子的机械化大军,让各部不惜一切代价拦截对方的进军,可命令下达没几天,一转眼的功夫自己的军队还在,可小胡子的军队却直接打到了莫斯科城外,如此离谱的局面大胡子不暴跳如雷才怪呢。 “王伴伴!你说,这袁崇焕究竟意欲何为?”崇祯皇帝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而且他的性格又一向多疑,现在建奴兵临城下,崇祯皇帝不由得对袁崇焕起了疑心,他思索片刻,直接开口询问在一旁伺候的王承恩。 听到皇帝问话,王承恩心里暗暗叫苦,他虽然在宫中地位不低,又深得崇祯皇帝信任,可自魏忠贤之后,太监的地位和权势早不如之前了,眼下就连司礼监的权利也削弱了许多,再加上自己这个主子从来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一旦说错了话可就要倒霉了。 可皇帝问话,作为奴婢的王承恩又不能不答,他当即低头回道:“回皇爷,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如今袁大人已到京师,不如派人出城以劳师名义查探问询一番,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者,现在建奴兵临城下,袁大人手中掌握关宁军主力,适当安抚还是需要的,不管如何,先击退建奴确保京师安全是首要,至于其他暂且可以放一放……。” 崇祯皇帝凝神思索了下就明白了王承恩的意思,他默默点了点头,觉得王承恩的建议有道理,当即就让王承恩找个靠得住的人出城跑一趟,以劳军的名义看看袁崇焕的态度。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不欢而散 当天,王承恩挑了两人出城以劳军的名义去见袁崇焕,为了安抚住袁崇焕,王承恩在征得崇祯皇帝的同意后还特意带上了皇帝赐给袁崇焕及诸将的锦袍、玉带还有些许粮草。 就这样,太监冯允升和吕直一同出城,见到了袁崇焕。袁崇焕得知皇帝派人来连忙出营相迎,表现得极为恭敬。 “袁大人,皇爷令大人统领各部御敌,如此看重大人,又派咱家前来劳军,你可不要辜负皇爷的信任呀。”冯允升直接开口敲打袁崇焕,嘴角挂着冷笑。 “冯公公说的哪里话,我袁崇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请冯公公放心,只要有我在,这京师建奴绝无攻破可能,还请冯公公回禀陛下,让陛下安心。” “安心?呵呵,如今建奴兵临城下,皇爷在宫中如何能安心?”一旁吕直不客气地反问,他刚才特意在袁崇焕的军队中转了一圈,却发现袁崇焕军中将士虽然一副疲惫之色,可却没有交战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袁崇焕的关宁军从山海关到京师这一路根本就没和建奴正面交战过,完全就是直接跑来的。 要知道从山海关到京师足有近千里,之前得到的情报是建奴拿下了遵化,蓟州城依旧在明军的手中。而且袁崇焕出兵的时候,崇祯皇帝已经调动各地军队了,其中就包括宣大的边军还有其他各部的军队,并且还把这些军队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袁崇焕。 按照正常推论,袁崇焕救援京师指挥各部怎么着也得和建奴打上几仗,就算不敌也有交手。可现在呢?袁崇焕的部署千里迢迢赶来却没有半点交战过的迹象,更让人不解的是袁崇焕前脚抵达京师建奴大军后脚也到了,双方如同约定好的一样一前一后,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要知道在见袁崇焕之前,宣大那边已经传来战报,宣府总兵侯世禄和大同总兵满桂都和建奴交了手,眼下两部追着建奴刚抵达顺义,从进军路线来看,侯世禄和满桂虽然吃了败仗,却是追着建奴而来的,可偏偏袁崇焕却不是这样。 这种情况不能不让吕直怀疑,其实冯允升也觉得蹊跷,不过冯允升比较稳重,他没有直接斥问,而是用话点了点袁崇焕。 “这位公公,祖某不知您这话是何意?”袁崇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在一旁的祖大寿却忍不住了。 祖大寿是丘八出身,而且作为辽东将门的首领,祖大寿根本就没把太监看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些没卵子的鸟人算什么东西,他们关宁军千辛万苦从辽东赶来京师不就是为了救援么?可现在非但没落得好,反而一见面就被对方阴阳怪气斥问,实在是让他无法忍受。 “呵呵,咱家一个内侍不懂军事,所问自然只是向诸位请教而已,哪里有什么意思。不过这位将军,就算咱家再不懂,但众人皆知的道理也是知道一二,咱家不解的是关宁军一路远来,却未和建奴交战迹象,这究竟是为何?如是追赶不上尚且就罢了,可偏偏关宁军却又先建奴一步来到京师,这就实在令人奇怪了,难不成关宁军是插着翅膀飞来京师的?又或者一路上建奴对关宁军另眼看待,绕着贵部而行?”吕直翻了个白眼,嘲讽反问。 祖大寿一听顿时气的不行,他虽然是武将可也不傻,吕直的话里带着刺,分明就是指责他们一路追赶却未和建奴交战,甚至有引着建奴来到京师的嫌疑,这不等于变相指责他们通敌卖国么? 祖大寿顿时忍不住了,正要开口反驳,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袁崇焕抬手拦住。 袁崇焕的脸色也不好看,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辩论这事的时候,他压着火气解释道:“公公不知,我部原本在蓟州东设防阻拦建奴,但没想建奴狡猾,未战及退,当时我以为建奴是设伏引诱我部,所以并未派兵追赶。谁想第二日才得到消息,建奴前日所派骑兵只是疑兵,其目的是吸引我部注意,而其主力却绕开蓟州直接西进,一夜突破三河,兵锋直指京师。” “接到消息,我担忧京师安慰片刻都未耽搁,为保京师无忌,我这才命令关宁军日夜兼程救援京师,今日总算赶在建奴抵达京师之前先一步到达。情况就是如此,还请公公着实报于陛下,并告知陛下,我关宁军必守护京师,不让建奴威胁京师半分,让陛下尽管放心。” 这话一出,吕直更是不信了,他觉得袁崇焕这番话根本就是胡言乱语前后不搭。 他先前说在蓟州已经拦住了建奴,可中了建奴的计又让建奴绕过蓟州突破三和防线直接跑他前面去了。这听起来似乎合理,可仔细想想却又蹊跷。明明设置好了防线,怎么会给建奴轻易绕过蓟州呢?假如是普通人的话也就算了,可偏偏领军的人是他袁崇焕。 袁崇焕带兵多年兵和建奴交手不知多少,肯定是对建奴熟悉的,怎么会轻易上建奴的当?再者,三河防线就是袁崇焕提前设置的蓟州向西的第二道防线,可三和那边建奴一夜就突破,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至于之后的话就更让人无法相信了,袁崇焕说他追赶建奴的时候建奴已经过了三河,这么说当时袁崇焕的关宁军在东,而建奴在西,两军间隔已经有百多里了。 建奴八旗都是骑兵部队,行军速度极快,而关宁军除了关宁铁骑外大部分都是步兵,以步兵追赶骑兵,还携带着火炮等重装备,按理说是跟着建奴后头才是,可偏偏几天后袁崇焕却跑到建奴前面去了,而且还先建奴一步抵达了京师? 这种话骗骗三岁小儿也就罢了,可要骗他吕直根本就不可能。在吕直看来,袁崇焕是满嘴谎言根本就不能信,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恐怕和建奴已有勾搭,甚至建奴打到京师就是袁崇焕故意为之。 正当吕直准备张口继续斥问的时候,一旁的冯允升连忙悄悄拽了他一下,并给吕直使了个眼色。 吕直先是一愣,顿时就明白了冯允升的意思,毕竟他们现在身在袁崇焕的军中,万一逼得袁崇焕过甚,袁崇焕一怒之下扣押他们甚至砍了他们脑袋怎么办?如果是别人的话吕直不担心,可别忘了这可是袁崇焕,袁崇焕向来胆子大的很,当初连毛文龙都敢杀,更何况他们两个区区太监?如果就这么死在袁崇焕手中,自己的性命也就罢了,可皇爷那边怎么交代?别忘了他们还肩负着皇爷的任务呢。 冯允升接过话,当即打了几个哈哈,说什么袁大人的话他自然是信的,既然袁大人这么解释,那肯定就是真的了。眼下天色也不早了,他们得回宫去,让袁崇焕好生约束部队,整顿兵马尽快和建奴开战,等打退了建奴,守住京师,崇祯皇帝必然重重有赏。 说完后,冯允升也不再久留,带着吕直等人直接就回城去了,等冯允升和吕直走后,早就气的不行的祖大寿等部将忍不住就破口大骂起来,他们千辛万苦从山海关一路赶来,先建奴一步抵达京师反而成错了?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一路马不停蹄地追赶,跟在建奴后面慢悠悠走不好么?现在倒好,辛苦却成了罪过,一腔热血回报的反而是冷冰冰的责问,这哪里忍受得住? 几人大骂,越骂越是愤慨,当目光望到冯允升送来的那些粮草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冯允升他们劳军送来的粮草根本就不多,仅仅区区十几车罢了。这么点粮食和对于数万关宁军主力相比也只够吃两日的,京师天下中枢,他们千里勤王就这个待遇?至于什么锦袍玉带之类全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这哪里是劳军呀?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气血上涌,祖大寿按捺不住带着人就把装着粮食的车子给掀翻了好几辆,车辆翻到,粮食洒落一地,祖大寿依旧不消气,还冲着那些粮食狠狠吐了几口唾沫。 如果不是回过神的袁崇焕及时阻拦,祖大寿甚至还打算一把火把这些粮食给烧了呢,就算饿肚子不吃这些粮,也决计不会让这两个阉人如此羞辱自己。 拦住了愤怒的祖大寿,袁崇焕让人把洒落的粮食收拾一下,另行安置好。 这些粮食烧是肯定不能烧的,毕竟冯允升他们是代表崇祯皇帝来劳军的,一旦这么做了问题就大了,现在正是敏感时期,绝对不能做出授人以柄的事来。 劝住了祖大寿等人,回到营帐的袁崇焕满面愁容,他隐隐有些感觉不妙,似乎他从山海关绝对出兵救援京师起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自从他决定救援京师,在京畿和建奴开战后,袁崇焕的好运好像就到了头。先是在蓟州没能拦住建奴,接着提前布置的三和防线也成了摆设。而袁崇焕自己也没听取部下的意见,在通州截住建奴,担忧京师安危的他为了保险起见连夜行军,终于先建奴一步抵达京师设防。 可偏偏因为这个举动导致了冯允升等人的怀疑,而且袁崇焕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解释虽然是真的,可真相却又很难让人信服。 现在的袁崇焕已经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做出这些决策的时候没有深思熟虑,更后悔当初没有听孙元化的建议采取围魏救赵的战术。眼下吃力不讨好,非但没半点功劳,还有背黑锅的嫌疑,假如听了冯允升等人汇报的崇祯皇帝对自己起了疑心可怎么办?一时间袁崇焕有些举足无措。 第四百七十八章 初战不利 第二日一早,袁崇焕就派人联络京师那边,提出要带兵进城休整,并面见崇祯皇帝的要求。 可他的要求刚刚提出就被拒绝了,京师里传来消息,崇祯皇帝要求他的部队只能驻扎在京师城外,一兵一卒都不能进城,就连他袁崇焕也无需进城,崇祯皇帝传话给袁崇焕,让他安心在城外领兵,至于其他的等打退了建奴再说。 接到回信,袁崇焕心中更是忐忑,他原本只是想让部队进瓮城休整一下,而自己入城亲自面见崇祯皇帝,意图向崇祯皇帝解释一下而已。可没想到两个要求全被拒绝了,虽然崇祯皇帝表示一切等打完仗再说,可此时此刻的袁崇焕却感觉到了不妙,感觉似乎崇祯黄帝已经不信他了。 皱眉细想,袁崇焕现在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思索良久后最终决定还是以实际行动消除崇祯皇帝对自己的怀疑才行。至于怎么做,答案也容易的很,那就是让崇祯皇帝在京师亲眼看着自己和建奴大战一场,亲自把建奴赶出京师郊外,彻底解决京师的危机,只有这样才能让崇祯皇帝再一次信任自己。 说干就干,当天袁崇焕把参将刘天禄找来,让他领千余骑兵趁夜袭营。 夜袭军营,这是打仗惯用的手段,一旦成功对敌人的打击是极大的,而且皇太极的八旗远道而来,又是绕经蒙古进入的大明,敌人虽然强大,可携带的辎重却不多,再加上他们现在又在大明腹地,四面皆敌,假如能袭营成功,建奴必退。 当天晚上,刘天禄带着部队就借着夜色掩护前去袭营了,袁崇焕在军中焦虑等待着袭营的消息,等到下半夜的时候,外面传来喧哗之声,袁崇焕急急出了营帐一看,就见到刘天禄带着人回来了。 见到刘天禄一行人没有交战的迹象,袁崇焕心里顿时一沉,但依旧带着几分希望追问情况。 刘天禄一脸惭愧告诉袁崇焕,自己带部队行到半路上,即将抵达高密店的时候碰上了八旗的斥候,因为这个原因刘天禄夜袭的行踪被暴露,为避免损失刘天禄连试探都没做就带兵返回了,袭营部队无功而返。 “大人,卑职无能,还请大人责罚……。”单膝跪在地上,刘天禄抱拳愧疚道。 袁崇焕轻叹了一声,也没责怪于他,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下去歇息。 等刘天禄走后,袁崇焕心中感慨时运不济,怎么偏偏就碰上了建奴的斥候呢?如果袭营成功,自己身上的压力就减轻了一半,可现在好了,被建奴发现袭营已是不可能了,现在只有真刀真枪和建奴打了。 在对面,皇太极听到斥候来报说发现明军袭营的骑兵后也是吓了一跳,同时也暗暗庆幸。亏得自己提前做了预备,要不然真被明军夜中偷袭成功可就麻烦了。 接着,皇太极果断增派斥候,严密监视周边明军的动静,同时命令另一部分八旗兵马在京师以东各地来回扫荡,以确保自己主力的安全。 做完这些后,皇太极知道自己的弱点所在,他虽然带着八旗第一次破天荒地打进大明腹地,甚至兵临京师城下,可实际上自己的情况看起来不错,但同样危机四伏。 八旗再能打,加上同来的蒙古骑兵也不过六万余人,而且八旗虽然骑射无双,野战无敌,可要攻破京师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京师城高墙厚,还拥有诸多火器守城,仅仅京师就有近百万的军民,再加上京营的人数,缺少攻城器械和火器的八旗兵向破京师是绝不可能的。此外京师城外的关宁军已经抵达,宣大两部也在不远,再加上京师危急,崇祯皇帝已下令各地勤王,大明各州府卫所的援军用不了多久就会源源不断而来。 如果继续在这里拖延下去,等不了十天半个月,各地的明军聚集而来后,皇太极到时候别说打京师了,弄不好自己的八旗主力全部丢在大明都有可能。 皇太极不傻,他聪明的很,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打下大明京师,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现在之所以摆出一副进攻京师的姿态完全是为了迷惑明军,迫使明军把注意力集中的京师,而他派出去的偏师才是执行真正任务,利用明军向京师聚集,他的偏师不仅扫荡周边,还对大明腹地进行烧杀抢掠,以达到出兵目的。 皇太极知道,自己和大明的优劣之处。先不说大明的地盘比在辽东的自己要大不知道多少,仅仅从人口基数来说,整个辽东的八旗包括旗奴加起来也比不上大明一个省份的人口。 至于其他就更不用说了,皇太极那边什么都缺,从人口到粮食,从军械到生产物资,再从工匠到其他,这些对皇太极来说都是急需的。这一次既然来了就绝对不能空手而归,皇太极要趁这个大好机会在削弱大明的同时通过掠夺的方式给自己弄来包括人丁到粮食到器具到其他一系列的所需东西。 而他的偏师就是负责这些,而自己的主力在京师以东牵制住明军,给自己争取时间,时间拖得越久越好,这样的话自己的获利也就越大。 为了更好的麻痹大明那边,皇太极在袁崇焕夜袭军营未果的第二日就展开了对京师的试探性进攻,主力拔营向前,最终扎营于德胜门外八里的土城关东隅,派两路大军同时进攻德胜门和广渠门。 这时候,接到情报的袁崇焕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他下令让满桂和侯世禄驻守德胜门,自己和祖大寿的关宁军驻守广渠门,随时准备开战。 午后,皇太极先发起进攻,派出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豪格等领八旗兵猛攻两门,袁崇焕丝毫不惧,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派都司戴承恩择取阵地于广渠门外,祖大寿率领主力列阵于南面,王承胤列阵于西北,袁崇焕本人与周文郁列阵于正西。 布阵时,袁崇焕故意留出东面不设兵力,这不是他的疏忽,他是打算用这个阵型吸引八旗从东面攻入,然后三面夹击给八旗来一个口袋阵。 可惜的是,袁崇焕虽然算盘打的不错,可他却忽略的八旗的骑射凶悍,八旗主力毫不迟疑就从东面直接杀入,袁崇焕大喜过望指挥部队三面夹击,一开始八旗略有混乱,但很快就凶狠反扑,其战力根本不是明军能够抗衡。 眼看着自己摆出的阵型在八旗兵的横冲直撞之下摇摇欲坠,袁崇焕心中大急,不顾安危直接抽剑上阵,呼喊诸将士厮杀,意图鼓舞士气一举围歼敌军。可没想到袁崇焕又一次高估了关宁军的战斗力,还没等他重新整顿好兵马掩杀回去的时候,凶狠的八旗兵就突破了他的正面阵线,上百八旗铁骑直接就冲着他杀来了。 八旗骑射的确厉害,袁崇焕还没回过神身上就中了两箭,亏得他的盔甲不错里面还穿着软甲,这两箭没给他带来什么影响。可一转眼的功夫,一个八旗骑兵就冲到了他的面前,露出狰狞的狂笑挥手一刀就朝袁崇焕劈头砍来。 一时间袁崇焕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举剑去挡,只听得当啷一声响,虎口剧震之下他的宝剑被对方马刀砍成了两截,而对方的动作仅仅只是略微一停,接着马刀再一次挥起,继续朝袁崇焕劈来。 “吾命休也!”袁崇焕脸色发白,脑海闪过一个念头,此时他已经来不及躲了,只能闭眼等死。 就在这个时候,材官袁升高终于赶来,大喝一声:“休得伤我家大人!”挥刀相格,勉强挡住了这一刀,这才把袁崇焕给救了下来。 侥幸逃生的袁崇焕吓得手脚皆软,这时候他哪里还有什么三面包抄歼灭敌军的想法,满脑子就是先逃回去再说,保全性命要紧。 当即袁崇焕带着中央部队急忙后撤,他这一撤不要紧,八旗那边见刚才还勉强维持的包围阵瞬间瓦解,众人皆是大喜,急忙挥军追杀,一时间关宁军死伤惨重,无数军士落马相续而亡,或被八旗砍杀射中倒在地上哀嚎挣命。 袁崇焕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打马飞奔,一口气就跑了回来,跑回来后惊恐未定的袁崇焕转身见到不远处的八旗已经杀破了自己明军,一副朝自己奔袭的架势。 此时,袁崇焕急忙让自己后方的火炮部队马上开炮,用炮火拦截八旗进攻,一旦八旗打过来,以自己手里的兵力恐怕拦不住,现在只能借用火器之威进行阻拦了。 命令下达后,袁崇焕的火炮开始发射,几炮下去对面的八旗果然抵挡不住,开始拨转马头从南北绕行,意图躲避明军炮击。这时候袁崇焕下达继续炮火覆盖的命令,明军的炮手调整炮火方向继续向八旗开炮,可谁都没想到刚打了几炮后袁崇焕就发现不对劲,因为刚刚才躲开炮击的八旗突然就掉头跑了,而自己的炮火打过去没打到八旗兵,反而打到了前来增援的友军,看那边打着的旗帜分明就是满桂的骑兵。 第四百七十九章 怒火冲天 “停火!停火!” 见此袁崇焕连忙大喊停火,可火炮发射哪里说停就能停的?命令下达后,袁崇焕的火炮依旧打了几发这才停下,等这时候再看,之前冲锋的八旗已经不见影子了,而被自己火炮打中的增援明军却倒下了上百人,幸运些的直接被火炮连人带马打成了肉泥,不幸运的缺胳膊断腿,倒在地上哀嚎连连。 见到这一幕,袁崇焕的汗都下来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八旗兵居然在追击自己的时候还顺便摆了自己一道,自己的大炮非但没能给八旗太多杀伤,反而误伤了友军。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袁崇焕的预料之外,等他回过神派人去查看,很快查看的人回来告诉袁崇焕,刚才几轮炮击打死的明军居然是八旗兵的几倍,更让人尴尬的是特意前来增援的大同总兵满桂被自己的大炮给伤到了,亏得不是直接被炮子击中,仅仅只是飞石溅伤,要不然一炮打死自己一个总兵官,他袁崇焕就彻底“威名远扬”了。 “满总兵伤势如何?”袁崇焕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急忙追问。 “回大人,满帅伤势尚可,左隔壁擦伤,后背轻伤,其他无碍……。” 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亏得满桂没事,如果打死了满桂问题就大了。这时候部下小心询问袁崇焕,是否要去探望一下满桂,毕竟满桂的伤是自己的火炮给打伤的,在战场误伤来救援的友军,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无论于情于理,总得探望一下,安抚几句。 不过袁崇焕思索后摇摇头,拒绝了去探望满桂的念头,倒不是袁崇焕不肯承认错误,错就是错了,再说他也不是存心的,他哪里知道满桂会在这个时候跑来救援,更不知道皇太极如此狡诈,居然将计就计,让自己的火炮队伍误判误伤呢? 以事实而论,袁崇焕的确是应该去探望满桂,并且解释几句,可问题在于他袁崇焕和满桂的关系不怎么好,要说起两人算是老朋友了,很早以前袁崇焕就和满桂共过事,当年孙承宗派袁崇焕去宁远筑城的时候,满桂就是袁崇焕的搭档,而那时候祖大寿是满桂的副将。 按理说他们是老搭档,双方也熟悉得很,可偏偏满桂这人性格耿直,一直和袁崇焕有矛盾。 在宁远的事后,袁崇焕是兵备道,满桂是总兵,一文一武。可那时候袁崇焕为了掌控宁远军权私下拉拢宁远各将领,利用手中的权利和走私的获利把祖大寿等人全拉到了自己这边,这也导致性格直接看不惯袁崇焕的满桂对他有很大的意见。 满桂是蒙古人,本就看不起善使手段的袁崇焕,再加上他耿直的性格和脾气,一来二去就和袁崇焕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两人之间多有争执,矛盾很是激烈。 最后,袁崇焕想了办法让朝廷把满桂调走,直接让祖大寿接替了满桂主将职务。就此宁远包括锦州全成了袁崇焕的班底,没了满桂这个刺头,袁崇焕轻而易举就把关宁军大部分将领拉拢到了自己麾下,这也是袁崇焕之后能够升任辽东巡抚,接着又担任经略和督师的又一个原因。 现在自己误伤满桂,以两人本来的矛盾和关系,袁崇焕觉得自己哪怕去解释和探望也是白搭。他太了解满桂这个人了,现在的满桂说不定就在破口大骂自己呢,自己过去不是找骂么?袁崇焕向来要面子,他可不会跑过去白白挨骂,与其如此还去干嘛? 所以袁崇焕打消了亲自去见满桂的想法,只是派部下去探望满桂,一方面告诉满桂这完全是误伤,自己绝对没有针对满桂的想法。另一方面说他因为军务繁忙走不开,现在是战时无法亲自给满桂赔礼道歉,希望满桂看在大局为重的份上不要太过在意,等战后自己一定亲自给满桂赔罪。 袁崇焕的想法不错,可他却偏偏忘记了满桂是个性子火爆的人,而且满桂本就和袁崇焕有矛盾,之前他被从宁远赶走就是袁崇焕下的手,虽然他后来担任了大同总兵,从职位来说并没降级,依旧是总兵职务,可在满桂心里,当年被赶走的羞辱从未消失过,而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离奇的事,更让满桂对袁崇焕愤怒不已。 自己作为总兵,因为崇祯皇帝圣旨的缘故,让宣大两部受袁崇焕的指挥,他满桂看在大局上没和袁崇焕计较,听从对方指挥。 开战后,满桂身先士卒和八旗作战,而当见到友军有奔溃迹象,满桂毫不迟疑带着自己的骑兵突破八旗前去救援,意图挽救友军危局之中,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却迎来这样的报复,他带着骑兵刚刚突破八旗的封锁,一头冲进打得正激烈的战场中时,还没等他来得及联络友军呢,铺天盖地的炮火就从天而降,一下子就把自己给打懵了。 转眼间,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们在炮火打击之下一个个落马,甚至尸骨无存,就连自己作为主将也差一点命丧友军的炮火之下。要不是满桂运气好,现在他就被袁崇焕的大炮给打成肉泥了,现在自己被袁崇焕炮火打伤,自己的骑兵损失上百,出了这样的大事,作为始作俑者的袁崇焕非但不亲自来探望自己并道歉,反而只派了个部下带了这么几句话,这算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袁崇焕根本没把自己看在眼里?甚至觉得误伤而已,自己没死这事就算过去了?再加上之前两人的旧怨,满桂越想心里越是有气,脾气火爆的他当即就写了一封奏折递进京师,狠狠告了袁崇焕一状。 当日大战,崇祯皇帝接到城外开战的消息后亲自登上城头观战,清楚地看见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袁崇焕败逃本阵后指挥火炮部队炮击却误伤大同骑兵的一幕。 看到这场面,崇祯皇帝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根本无法想象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袁崇焕怎么会做出如此低级的事来?布置的火炮部队非但没能杀敌,反而打死打伤了自己人,就连满桂这样级别的将军也差一点死在自己的大炮之下。 回到宫中没多久,王承恩就来报,说满桂上了折子。崇祯皇帝要过折子打开一看,更是心中恼怒,狠狠一拍龙椅扶手,满面怒色。 “传朕旨意!”崇祯皇帝冷冷道:“让袁崇焕、满桂入宫,朕要见他们!” “奴婢这就去传旨。”王承恩连忙应了一声,急急就出宫去了,到了城门口,王承恩让人出去传旨,传旨的人迟疑了下询问是否要开城放他们进来?王承恩当即一瞪眼说开什么城,你怎么出去的就怎么把他们接进来,现在大敌当前谁敢开城?进出京师都是从城头吊筐子下去,再把人装筐子里吊进来,不管什么人都是如此,绝对没有例外。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分别被吊进城来,等人到齐王承恩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他们跟自己走,一行人很快就来到皇宫,不久在乾清宫的偏殿见到了一直等着的崇祯皇帝。 见到崇祯皇帝,两人先行大礼参拜,崇祯皇帝抬手让他们起身,随后询问城外的情况。 袁崇焕是蓟辽督师,又是太子太保,他的官职最高,自然是由他先来禀告情况,当即袁崇焕就给崇祯皇帝解释了目前战事的情况,崇祯皇帝坐着静静听着,面无表情,仿佛对战事并不太在意一般,这副模样让袁崇焕看得心中忐忑,等说完了这些后,袁崇焕迟疑了下,正要向崇祯皇帝解释几句之前为什么会提前一步比建奴更早抵达京师的原因,可这时候崇祯皇帝却提前开口,直接问满桂。 “满爱卿!” “臣在!” “朕听说你今日同建奴交战负了伤?伤的重否?身子还成么?”在和满桂交谈的时候,崇祯皇帝显得语气温和了许多。 “回陛下,臣的确负了伤,亏得伤的不重,已经包扎过了,臣无碍依旧能上阵厮杀。”满桂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爱卿伤在何处?能让朕瞧一下否?” “陛下要瞧自然是没问题,臣失礼了。”满桂个性爽直,也不在乎什么失仪什么,何况崇祯皇帝都说了要看,他哪里有不给看的道理?再说了,他现在憋着一口气呢,对一旁的袁崇焕满肚子都是怒火,现在皇帝询问,正好给狠狠告袁崇焕一状。 当即,满桂直接脱下盔甲,接着把里面的衣服也给脱了一干二净,露出赤裸的身子给崇祯皇帝看。 当崇祯皇帝看到满桂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疤,大小伤好几十处,有些伤明显都是老伤,还有新伤,此外包扎的白布中还渗着血迹,这一副千疮百孔的身躯让崇祯皇帝看得眼都直了,他情不自禁站起身来,走到满桂身边指点了他身上的伤痕,询问起满桂这些伤是从哪里来的,满桂如数家珍应对如流,听着满桂的回答,崇祯皇帝心中很是感动,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今日这伤又是怎么回事?”最后,崇祯皇帝指着包扎之处开口问道。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满桂满是委屈,当即就冲着崇祯皇帝磕头,泪流满面道:“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臣今日之伤并非建奴所伤,而是被袁崇焕的大炮打伤的啊!要不是臣运气好,躲的快,臣就见不到陛下了啊!可怜臣的上百子弟,未死在建奴之手,却命丧袁崇焕的大炮之下,臣……臣要告发袁崇焕嫉妒贤能,当众谋害友军,要杀臣!” 第四百八十章 京师—金县 本就是一肚子火的满桂听崇祯皇帝发问,自然要诉说委屈,当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向崇祯皇帝哭诉,说着今日战场上差一点就被袁崇焕的大炮给打死的经过。 听着满桂的哭诉,崇祯皇帝脸色难看,他当然知道满桂这些话说的没错,因为当时他就在城头观战呢。而且袁崇焕和满桂的矛盾他也是听说过的,正是因为袁崇焕不容满桂,这才把满桂排挤出了辽东,去大同担任了总兵。所以说,满桂的哭诉中虽有些个人情绪,可事实的确如此。 “袁爱卿!” “臣在!”忐忑不安的袁崇焕连忙应道,刚才满桂当着他的面告状,在一旁的袁崇焕尴尬万分,他虽想分辨,可又不知从何处分辨,而且御前对话皇帝没开口之前,作为臣子也不好插话,只能硬生生受着。 “朕问你,满爱卿被你军炮火所伤一事可是真?”崇祯皇帝直截了当问。 “臣……的确如此……。”袁崇焕不敢当面撒谎,这个事他要瞒也瞒不住,今日交战不知多少人看在眼里呢,满桂的伤也是实实在在的。不过就当袁崇焕打算解释几句,说明自己的大炮并不是针对满桂,是的的确确的误伤时,崇祯皇帝却提前打断了他的话。 “袁崇焕,既满爱卿之伤是你部大炮所至,无论是何缘故,难道伱不应该向满将军赔罪么?” “回陛下,这是臣的不是,臣自当向满将军赔罪。”袁崇焕心中叹了一声,早知道这样之前就不应该摆架子要面子,得知满桂受伤后亲自探望一番就好了。现在这事闹到御前,皇帝又开了口,袁崇焕不赔礼道歉都不行,当即他朝着满桂行了一礼,说是自己的错,正是因为自己指挥失误导致误伤友军,让满桂能原谅他。 满桂听后冷哼一声,原本打算挖苦袁崇焕几句,不过看在崇祯皇帝的面子上满桂总得有个态度,当即勉强接受了袁崇焕的赔罪,可神态中却依旧带着丝怒气。 看着这两人,崇祯皇帝自然明白他们的矛盾重重,虽然袁崇焕是崇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他任命的蓟辽督师,而且重用袁崇焕以来,崇祯皇帝对袁崇焕向来就是信任有加,对于袁崇焕的要求崇祯皇帝从未反驳过,非但如此还尽力满足。 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崇祯皇帝把解决辽东的重任交给了袁崇焕,他希望袁崇焕能够和对自己承诺的那样五年平辽,彻底解决辽东问题。但崇祯皇帝万万没想到,仅仅不到两年,袁崇焕非但没在辽东有所起色,反而先后折腾出这么多事来,实在是令他失望。 先是杀了东江镇总兵毛文龙,接着又对辽东军将进行撤减,同时又伸手向朝廷要了无数军粮和军械,这些崇祯皇帝全捏着鼻子都认了,在崇祯皇帝看来,不管袁崇焕多出格,只要他能灭掉建奴,这些代价付出也是值得的。 可偏偏平辽平辽,平来平去非但没能平成,反而让辽东的建奴越做越大,之前战事还维持在山海关以东,可现在却被建奴直接打进长城,围攻京师了。 希望有多大,失望也就多大,崇祯皇帝如今已对袁崇焕心中失望之极,更恼怒袁崇焕的所作所为,感觉到受到了欺骗。 就像一对热恋的恋人一般,原本以为掏心掏肺爱着对方,可最终发现对方居然是一个渣男。之前的海誓山盟统统都是假的,那些花言巧语全部是骗人的鬼话。在这种情况下,当初爱的有多深,现在心里就有多恨,崇祯皇帝就和被骗的女人一般,看着袁崇焕,心中的怒火已经有些压抑不住了。 不过理智告诉崇祯皇帝,现在还不是彻底翻脸的时候,因为京师城外的建奴还在,袁崇焕还有用,现在办袁崇焕不是恰当的时候,为了大局起见,崇祯皇帝忍下了这口气。 压制着怒气,崇祯皇帝安抚了他们几句,最后告诫他们大敌当前应该携手配合,个人恩怨暂且放在一旁,以大局为重。 皇帝这么说了,满桂和袁崇焕自然不会反对,当即叩首称是。崇祯皇帝又让人拿出准备好的赏赐分别给了他们两人,让他们回去后好好带兵,配合作战,尽快打退建奴,不要辜负自己的期望。 就这样,见了崇祯皇帝一面后,捧着皇帝给的赏赐两人离开了皇宫,到了皇宫外,满桂看都不看一旁的袁崇焕,冷哼一声直接迈步就先走了,等满桂走后,袁崇焕看着满桂离去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同时也隐隐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安。 甘肃,金县。 之前的李鸿基,现在的李自成,自手刃了水性杨花的婆娘韩金儿和奸夫盖虎,又闯入文举人的府里砍下了文举人的人头后,李自成就带着兄弟文兴虎和侄儿李过逃出了县城,三人身负人命没了去处,商量后李自成就此改名,一同前往边关投军,在文兴虎朋友的帮忙下顺利成了一员边军。 当了边军,就不再担心被官府抓到了,而且李自成虽然以前没当过兵,可他在驿站干过,再加上李自成有着一身好武艺,身边还有文兴虎和李过两人帮衬,很快就在边军站稳脚跟,更因为李自成在边军中的威望和不错的身手被上峰看中,短短一年后就从一员普通的小兵成了把总。 把总是军中低级军官的军职,按照品级秩比正七品,次于军中统率千名战兵之千总(守备),麾下约有战兵四百四十人。 从这点来看,把总已是正式军官了,而且带兵人数不算少,换成后世大约是营长的级别。 不过边军吃空饷情况严重,现在的把总早就不是以前的把总了,名义上可以带兵四百四十人,可实际上李自成这个把总手下仅只有一百多兄弟,至于剩余的缺额严重,而空饷份额更是被上面早就拿走了。 可就算这样,从一个杀人犯摇身一变就成了把总,由此可见李自成在边军中混的还是不错的。自从他当了把总后,日子也比以前好过了许多,而跟随他的文兴虎和李过也水涨船高,成了他手下的总旗。 如果一切没有变化的话,李自成恐怕会在边军中安稳度日,虽然边军比较辛苦,可至少这种生活对李自成来说却颇为习惯,似乎李自成天生就是应该当兵的人一般。 再加上已经是把总了,属于正式军官,无论生活条件或者其他也比普通的军士要好上许多。这样熬上几年,慢慢往上升,或许以后李自成能从把总升到千总、守备都是没问题的,假如运气更好些,或许还能成为游击将军,如能到那时候,李自成就算真正出人头地了。 可变化远比想象的来的快,就在李自成成为把总没多久,正打算继续在边军混下去的时候,突然朝廷的命令就到达了甘肃。 几日前,一封加急命令远道而来,甘肃总兵杨肇基接到命令看后大惊,因为这是一封勤王命令,辽东建奴突然大举入关,其兵锋西进威胁京师,崇祯皇帝得知消息后当日就向各处发出了勤王诏令,近的比如宣大等地已经出兵援救了,而远些的甘肃也陆续接到了勤王的旨意。 京师危急,杨肇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皇帝还已经发来了要求边军赶赴京师勤王的命令。当即杨肇基召集部将开会,讨论后决定由他本人继续坐镇甘肃,调三千甘肃兵由参将王国率领,火速赶往京师救援。 王国领命后立即就开始调动军队,点了手下三千兵马从边关而出,日夜兼程朝着京师赶去。而这一次军队调动,李自成和他的弟兄们就在其中,几日后抵达了金县。 “大人,用饭了。” 一个伙头军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李自成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自从李自成当了把总后,他也勉强可以称为“大人”了,当然这个大人只是在军中的叫法,以明朝文贵武贱的情况,他这个把总只算是芝麻绿豆的小武官,普通文官根本就不把他这种把总当一回事。 可不管怎么说,官就是官,哪怕是武官也是官。第一次当官的李自成对于自己这个官身还是很在意的,所以他要求下面的弟兄平日里必须称呼自己为大人,也算是过了一把官瘾。 正和文兴虎还有李过在说话的李自成见伙头军说开饭了,他当即点点头,开口道:“辛苦你了,把吃食端进来吧。” “是!” 伙头军应了一声,随后就把饭菜给端了进来,等饭菜端上后李自成一看眼前的饭菜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些饭菜比自己想象的差了许多,一碗野菜煮糊糊黄黄绿绿的,再加上同是野菜掺着杂粮做的干饼子,实在是不怎么样。 边军过的辛苦,在边关的时候饷银就经常拖欠,可就算这样吃的基本还是可以保证的,而像李自成现在把总的身份,不说顿顿白面和大鱼大肉吧,至少也要比面前这些破玩意好许多。 可现在自从接到勤王命令后各部集结朝着京师日夜兼程,一路上却吃的比在边关时还差,这种破玩意已经吃了好几日了,原本以为今天抵达了金县,总能吃一顿好的,怎么还是这些玩意? 第四百八十一章 李自成的担心 “军中粮食还没发下来?”拿起筷子,在糊糊里搅了两下,李自成冷着脸问伙头军。 伙头军苦笑道:“哪里有什么粮食,要不是出发时候带了这些,再加上下面的兄弟们在野外挖的野菜,恐怕连这个都快吃不上了。大人,您可得找王将军说道说道,这一路紧赶慢赶日夜兼程,跑得腿都细了一圈,就靠这些兄弟们根本就吃不饱呀,再这样下去,别说赶到京师了,恐怕再走两日大伙连路都走不动了。” “你下去吧,这个事我知道了。”李自成默默点头说了这么一句,伙头军应声行礼退了下去,等伙头军走后,一旁的文兴虎忍不住就开口道:“李老大,这样下去不行呀,这玩意根本就不顶饱,吃完了几泡尿肚子就又饿了,要是在边关也就罢了,反正找地方一躺歇着,还能勉强忍着,可现在我们是去勤王啊!就靠这些玩意,别说到京师了,半道上就得全部躺下,更不用说拿刀子上阵厮杀了。” “是啊小叔,之前不是说到了金县就有粮了么?可怎么还不发粮?兄弟再吃这个,眼珠子都得吃绿了,这样下去怎么能成?” 听着两人的话,李自成神色阴晴不定,他心中也是极为不满。在出发的时候王国可是对他们说的好好的,让他们抓紧收拾,带上些粮食马上出兵,等到了路上王国会帮忙解决粮食的问题。 王国是参将,也是李自成的恩人,因为李自成这个把总就是王国提拔的,所以对王国的话李自成是深信不疑。正是因为如此,李自成也没多想,让兄弟们收拾了下后就跟着王国启程了,可一连走了好几日,从边关一直走到金县,好几日却始终没见军粮发下来,军中吃食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这算什么意思? 如果是在野外也就罢了,可现在他们已经到了金县了啊!作为朝廷的勤王军队,地方不应该给粮食甚至鱼肉这些劳军么?光靠他们自己弄的这些东西哪里能顶得住?再这样下去兄弟们不造反才怪呢。 心里这样想着,李自成哪里还坐得住?当即把筷子往案上一丢,对文兴虎和李过道:“你们先吃着,我去找王将军问问。” “李老大,要不我跟你去?” “小叔,我也跟着吧?” 文兴虎和李过连忙说道,李自成摆摆手,起身道:“不用了,没几步路我去问问就回来,伱们先用着再说,再怎么说这也是粮食,总不能浪费了。” 说完后,李自成就迈步出了营帐,快步朝着王国所在的地方快步而去。 到了地方,李自成向王国的亲卫行礼,请对方通报自己要求见将军。 片刻,亲卫禀报后把他带了进去,进到里面,见到了他们这路主将王国。 “卑职李自成见过将军。” “哦,是自成呀,有何事要见本将?”王国身上并没着甲,只是穿着一件常服。 “将军,卑职想问问这军粮何时能发下来。”李自成拱手问道。 “军粮?”王国微微一愣,打量了下李自成,皱眉问:“怎么?军中无粮了?” “这倒也不是,杂粮还有些许,可已不多了,而且这几日我部日夜兼程赶路辛苦,靠这些杂粮和野菜兄弟们有些顶不住,故此求见将军,恳请将军发些正经粮食下来。” 王国点点头,军中的情况他其实是知道的,这两日他也头大这个事呢。朝廷八百里加急送来勤王旨意,接到旨意后没做多少准备就点起兵马火速向京师赶。 可老话说的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他们去勤王却没带什么粮食,除了出发时候军中携带的那些外,并没有辎重队伍跟随,而按照朝廷的意思是既然是勤王,那么粮食供应就在一路州府提供,而王国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出发的时候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问题这一路走来,地方别说供应粮食了,许多州府就连放他们部队进城都不肯。这是为了什么,王国心里也清楚,明军的纪律一向不好,地方州府生怕明军进城后扰民,甚至抢掠地方。至于粮食方面,那些文官从来看不起他们这些丘八,看人都是用鼻孔的,而且朝廷只命令勤王却没给地方州府下文要求提供军粮,所以地方上根本就不鸟王国他们。 一来二去,王国就地解决粮食就成了问题,今天刚刚抵达金县,他已经派人找金县知县要粮去了,可金县知县双手一摊说没有接到上面的命令不可能给他提供粮食,就连王国要求进县城休整也被拒绝了,无奈之下部队只能在城外临时扎营。 “再等等吧,这粮食我已在想办法了,让下面的兄弟们辛苦两日,等弄到粮食后就马上发下去。”王国叹了口气,开口如此说道。 “将军,卑职斗胆问一句,还需等上几日?”李自成追问道。 王国神色不悦,皱眉道:“李自成,本将已说了,再等两日,怎么?连两日都等不了了么?” 见王国有些恼怒,李自成马上解释:“将军,并非卑职不能等,而是下面的兄弟实在是等不了了。卑职还好些,至少这吃食里还有些杂粮勉强凑合,可下面的兄弟们这几日基本靠的都是野菜度日,您也知道,靠这玩意根本就不顶饱,如是在驻地也就罢了,大不了大伙忍上一忍,可眼下却是在行军啊!” “我部前去京师勤王,一日至少要行三四十里,肚子里没粮食,这路可怎么走?将军!再这样下去,兄弟们肯定是走不了的,到时候万一下面闹起来,出点岔子可怎么办?” 王国一拍桌子眉毛竖立:“闹起来?出岔子?能闹什么?又能出什么岔子?难道老子的刀不利么?李自成!你一个区区把总居然口出狂言,老子带兵多年,难道这样的小事要需你来提醒?” “将军……我……卑职……。”李自成被顿时发火的王国吓了一跳,急忙要解释。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王国就摆手打断,语气缓和下来对李自成道:“自成呀,你可是我提拔起来的,本将对你如何,你当知晓才是。” “将军知遇之恩卑职不敢忘……。” “嗯,这个我是自然知道的,正是看中你知恩图报又有一身好武艺,这才让你当了这把总,跟着本将好好干,以后别说千总了,或许当守备甚至游击将军也是有可能得,自成,你是一个人才,本将可对你寄予厚望啊!” “是是是……。”李自成连连点头。 王国又道:“按理说,我部勤王,粮草供应当由地方提供,可地方那些大头巾们是什么货色想来你也清楚。不瞒你,本将已派人去县城交涉了,想来这两日就能有结果。等金县的粮食拨下来,粮草问题就能解决,这个事急不得,所以自成,你好生和下面的兄弟解释几句,让大伙再坚持几日,只要粮食下来少不了大伙的。” 李自成嘴里发苦,下面的弟兄不清楚,他作为把总却是知道一二的,如果王国能从金县搞来粮食早就能搞了,难道还要等到今天?这一路过来,各县州府对他们边军的态度如同看见瘟神一般,摆出一副严防死守的姿态,别说给粮食了,就连城都不让他们进。 至于金县这边同样也是如此,王国能从金县搞到粮食么?这个答案天晓得,反正李自成觉得概率不大。 一旦金县也不给粮食,那么他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别说去勤王了,半道上就得活活饿死。王国死鸭子嘴硬,可他李自成却是知道下面的兄弟怨气已经很深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再不解决问题,非得出大事不可。 可王国已经这么说了,李自成也不好直接反驳,毕竟王国对他有恩。想来想去,李自成想出一个办法来,迟疑着问王国既然粮食暂时发不下来,那么是否可以先给大伙发点军饷救救急? 边军的欠饷严重,普通军士的欠饷最长的已经有半年了,这一次出来勤王按理说朝廷应该给开拨费的,这笔银子虽然不是军饷,可也能解燃眉之急。 可问题是开拨费没发下来,就连李自成也半个铜板没见着。这笔银子去了哪里?李自成不用猜就知道肯定被上面给吞了,这些当将军的胃口也太大,欠军饷也就罢了,连开拨费都不放过。 当即,李自成试探着问了问王国,他没提开拨费的事,只是说了军中欠饷的情况,希望王国能否解决一部分欠饷问题。如果能发点钱下来,不用多,每人发个一两银子,三千人也不过三千两而已,有了这些银子大家手上也就能宽裕些,就算军粮不足,手里有了银子,也能拿着银子想办法去民间购点粮食什么的顶上一顶。 说实话,李自成这个主意的确是为王国着想,也是解决目前问题的一个好办法。可偏偏李自成刚一提银子的事,王国就和踩了尾巴一般顿时跳了起来,毫不迟疑地就拒绝了李自成的请求。 不仅如此,王国还严厉批评李自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一个小小把总不应该管的事就不要插手,军饷这种事哪里是他能说三道四的?更何况他一个参将又不是总兵,朝廷欠发军饷连总兵都没办法,他又能有什么法子? 王国把李自成骂得灰头土脸,最后一挥手让李自成滚蛋,回去好好带兵,别异想天开胡乱插手,这一次也就罢了,要再有一次,必然不饶!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一不做二不休 被王国赶走后,李自成垂头丧气回到了自己营帐。 见他回来,文兴虎和李过急忙上前询问情况如何,可当看见李自成这副模样,不用说他们也明白了根本就是白跑一趟。 李自成叹了口气,把自己见王国的经过和两人说了说,听完了李自成的讲述后,文兴虎当即就气不打一出来,大骂王国简直不知好人心,非但不表扬安抚李自成,居然还把李自成给骂了一通。 “王将军简直不可理喻,如今军中人心浮动,大伙饭都吃不饱了,他居然还不当一回事。这粮食暂时没有也就罢了,可连军饷都不发一文,难不成要把弟兄们活活饿死?” “呵呵,王将军高高在上,哪里知道下面兄弟的处境,反正他是主将,下面兄弟吃不饱他却没事,难不成他堂堂参将会和我们一样吃野菜?”李过冷笑说道,神色中带着强烈的不满。 “够了!”听他们两越说越离谱,李自成喝止道:“不管怎么说,王将军对你我终究有恩,如不是王将军提携,我也当不了这个把总,至于你们,哪里会当上总旗?” 这话一出,文兴虎和李过不吭声了,李自成说的没错,王国再怎样对他们终究还算不错,他们三人入边军才一年多而已,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一个小卒子当上了军官,如果不是王国的提拔怎么可能? 要知道边军中的老人多了去了,有些人在边军干了十几年依旧是个普通士卒,所以从这点来看,王国并没有亏待他们。 摇摇头,李自成告诫他们刚才的话私下讲也就罢了,千万千万别去外人面前说,一旦传到王国耳朵里可不是小事。至于军粮的事,他李自成今天该提醒的都提醒了,能说的也说了,王国作为主将自然也清楚军粮问题的重要性,他既然让大家等一等,那么就再等等吧,这么多天都下来了,充其量就再等两日而已。 李自成万万没想到,他原本以为下面的兄弟还能继续等一等,就如同他说的那样这么多天都下来了,再多等两日也没什么。可人性却是不同的,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长时间的军粮缺少再加上军饷的一直拖延,如果是在驻地军营中尚且罢了,可偏偏他们是去京师勤王,性质完全不同。 勤王是什么?勤王就是提着脑袋拿刀子去保卫京师,去和异族厮杀拼命!上了战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都无法保证能活着回来。既然是去拼命的,那么至少也要给人吃饱饭吧?就算是死囚在砍头之前也得吃碗干饭呢,老话说的好,什么鬼都能当就是不能当饿死鬼,他们不是叫花子,更不是流民,他们可是穿着明军盔甲,手拿武器为国征战的边军,堂堂大明边军去勤王居然连吃饭都保证不了?怎能没有怨气? 这怨气是逐步积累的,一天比一天更甚,尤其是抵达金县后,这股怨气一下子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部队上下都盼望着到了金县后能改善条件,吃顿好的,最好还能发点军饷下来。可眼下已经到了金县,第一顿依旧是野菜糊糊和野菜团子,这也就罢了,因为大家也能体谅上面,刚刚到嘛就算军粮下发也要时间,可当第二顿看到了依旧是这些玩意,许多人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 当日晚上,几处营房的军士当看见依旧没有正经粮食下来,上面也没任何交代的时候几个脾气暴躁的军士顿时就坐不住了,连东西都不吃,直接就去找上面的军官问情况。 可上面的军官又能如何答复?他们吃的和下面的军士差不多,连他们的粮食也已不足,更不用说其他了。 这股怨气很快就弥漫开来,一时间众人群情激奋,在几个人领头下,一商量直接就去找主将王国要讨个说法。 等他们找到王国,王国一听又是为了军粮的事头大之下心中更是恼怒,他自己已经焦头烂额,早上的时候李自成来更耐着性子解释,可这才过了多久下面的人又闹了起来,王国是气得不行。 走出营帐,王国直接斥问来讨说法的众人打算干什么?军中喧哗无法无天,难不成要造反? 军士们连忙说自己不是造反,只是来询问军粮的问题,并拿出了野菜糊糊和野菜团子给王国看,反问王国他们作为勤王部队日夜兼程,每日就给他们吃这些玩意?难道他们就不是大明的军队?就不是大明的子民?更何况他们去勤王是去打仗的,靠这些东西根本吃不饱,更不用说有力气打仗了,难道他王国是带着他们去送死不成? 听这些军士这么说,王国更是生气但看着神情激动的众人又忍下怒火,当即就说军粮这事已经在解决中了,这几日就能满足,让大家先回去,不要闹事,如果谁再闹事,军法从事。 王国这话并没有劝走众人,反而让众人对王国的承诺起了怀疑,当即就有人追问王国究竟什么时候能解决军粮问题,另外军粮暂时解决不了,这军饷总能解决吧?都欠了近半年军饷了,怎么着也得发点下来吧?你王国作为主将要带兄弟们去卖命没问题,可兄弟们的命也不是白给的,一没给吃的,二又不给军饷,伱王国究竟想干嘛? 这些话一出,王国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直接和军士们对骂了起来,骂了几句后,他抽出鞭子就冲几个叫嚷最凶的家伙抽去,边抽边嚷嚷再敢闹事,自己就行军法砍了他们的脑袋。 假如王国好言好语或许能安抚得住,可惜这时候的王国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再加上他一个堂堂参将,勤王部队的主将居然被几个没品级的小兵指着鼻子责问,他哪里丢得起这样的脸? 就在王国拿皮鞭抽人,叫嚷着军法从事要砍人脑袋的时候,早就怨气冲天的军士们哪里还能忍得住?在这些头脑简单的丘八看来,你王国不给兄弟们活路,那么好,大家都不要活了,反正都是一死,老子先杀了你再说。 当即,几个军士就抽出武器反抗,见到军士居然敢反抗,王国勃然大怒让亲卫直接镇压,一时间双方就这样打了起来,随着第一个人被直接砍中,鲜血横流惨叫倒地的时候,原本还能挽回的局面顿时一发不可收拾,情况彻底恶化。 一方是王国和他的亲卫,另一方是来讨说法的军士。 双方大打出手,很快就杀红了眼。而随着越闹越大,其余各营闻讯赶来,当瞧见主将王国带着亲卫和手下的军士战成一团,地上残肢断臂死伤一片的时候都傻眼了。 还没等他们搞明白是什么情况,就有军士大喊:“王国欺人太甚!扣押军粮军饷还意图以谋反罪名要至于弟兄们死地,弟兄们想活命的就奋起一搏,一起杀了王国,出这口鸟气!” 因为军中早就许多人对王国不满,心中都憋着一团火,听到这些话,再看着王国挥舞着刀子领着亲卫对兄弟们下狠手,还叫嚷着要杀光这些贼子的时候,所有人顿时就相信了自己兄弟们的话。 大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瞬间心里有了决定,当即就抽出刀子来直接加入了军士一方,挥刀朝着王国而去。 王国怎么都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这时候他再想解释已经没有机会了,随着叫喊着要杀自己的军士越来越多,他带着亲卫已经挡不住了,无奈之下只能节节后退。 就在这时候,闻讯而来的李自成带着人到了,王国见李自成顿时大喜,连忙叫喊着让李自成快来帮忙,联合自己的亲卫镇压兵变。 李自成来的晚,可他到了现场一看,再听众人的叫喊声瞬间就搞明白了状况,心中不由得哀叹:“真出事了……。” 李自成今天白天找王国就是担心出事,可王国却根本不以为然,原本以为还能再坚持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出事。现在王国被人围攻,他的亲卫已坚持不住,随着围攻的军士越来越多,王国败落就在眼前。 虽然王国对李自成有恩,可这种情况李自成也明白帮王国根本无济于事了,因为靠自己这些人根本挡不住整支部队的哗变,更何况他的手下这些日子吃野菜也吃绿了眼,心中对王国同样带有怨气,如果李自成站到王国那边,就等于站到了兄弟对面,到时候就成了王国的帮凶,一旦王国完蛋,他李自成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李自成瞬间就下了决心,嘴上喊着“将军休慌!”脚上和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直接就冲王国奔去。 见李自成赶来救援,王国顿时大喜,心里还庆幸自己当初没看错李自成,在如此危急之时李自成还能拔刀相助。等平定了这场哗变,王国打算重赏李自成,到时候提拔他为副千户,等勤王结束后再为李自成表功,到时候一个千户甚至守备都有可能。 可王国万万没想到,当李自成如一阵风而来,自己手下的亲卫都认识李自成也没阻拦,李自成转眼就到了自己跟前。还没等王国高兴呢,突然就见李自成手中的腰刀猛然一挥,王国瞬间就感觉到天旋地转,整个人似乎就飞了起来,而弥留之间,只看见李自成的腰刀正挥过一个无头身躯,而那身躯却眼熟的很,王国瞬间明白了什么,可要再喊已喊不出了,因为无尽的黑暗已经袭来,他的脑袋腾空飞起,最终跌落尘埃。 第四百八十三章 囚徒 谁都没想到李自成上来干脆利落一刀就砍了王国,等到王国无头的身躯站在地上摇晃了几下,随后扑通一声跌倒时,众人这才回过神。 这时候,李自成直接弯腰捡起王国的首级,举在手中冲着王国的亲卫大喝:“王国已授首!尔等还不弃械投降?” 主将死了,王国的亲卫士气大跌,再加上他们人少,更已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军士们给团团围住,继续打肯定打不赢,反抗也没有了什么必要,虽然他们是亲卫,可也是拿饷吃粮的军人,现在主将已经没了,他们还有什么可卖命的呢? 随着第一个人放下了武器,接着其他几个亲卫也束手就擒,等到他们这些人全部放弃抵抗后,李自成给文兴虎使了个眼色,文兴虎会意就带人过去把这十几个亲卫捆绑起来,直接拉了下去。 接着,李自成举着王国的首级向四周示众,让大家看看王国已经死了。而刚才还叫嚣着要王国性命的军士们这时候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他们一个个手足无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李自成见此心里顿时有底,他当即愤慨地把王国的罪名公之于众,这些罪名无非就是之前众人所说的贪污军饷,扣发军粮,虐待士卒等等,此外李自成还发挥了一下,说王国和金县知县相互勾结,故意克扣大家,还意图借此排除异己什么的,这些话一出口顿时挑起了众人的愤慨,刚才还有的那些忐忑瞬间就消失了。 干掉了王国,李自成知道这事肯定无法善了了。眼下继续当兵是当不成了,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带着兄弟们落草,自己争一份前程。 王国的勤王军有三千左右,这些人中李自成作为把总自己能够掌控的有一百多人,如果要落草为寇,必须需要实力,仅仅一百多人是肯定不够的,所以李自成必须借此机会多拉拢些兄弟入伙,当然他也不奢望这三千人都能跟着他走,先不说人各有志,仅仅他作为一个把总仅仅只是低级军官,眼下王国虽死,可军中还有比他品级更高的副千户、千户和守备呢。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闹就索性闹得大些,只有闹大了,朝廷最终追责下来自己这个区区把总的罪名也不至于成为主谋。而且想要落草,仅仅靠人也是不行的,这么多人吃饭问题是首要的,还有其他补给什么的,现在这些一切全无,李自成在很短时间里就想到了这些,这也是当他判断王国已经不可能救了,与其让王国死在乱军中,倒不如自己出手给王国一个痛快,再利用王国之死拉拢人心起事来的更好。 这样一来,也算是报了王国知遇之恩,毕竟他那一刀干脆利落,王国死的并不痛苦,如果不是死在自己手里,被乱军乱刀砍死,王国所受的痛苦不知道要有多少呢。 李自成虽然职位不高,但在军中的名气不小,而且大家又是亲眼看见李自成杀了王国,自然就把他当成了自己兄弟。再加上李自成说的也有道理,言语中讲的没错,既然已经杀了主将,那么继续勤王是不可能了,接下来大伙一拍而散,各自逃命,可怎么逃命也有说法,手里没有粮食,也没银子,能跑哪里去?不如拧起一股绳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进金县,砍了那鸟知县的脑袋,然后再在金县掠夺一番,这样的话什么都有了,不管是各自跑路或者落草为寇,也算有了“本钱”。 随着李自成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众人越听越是兴奋,原本就被激发出了血性,再加上大家早就对金县知县极度不满,杀了王国,多杀一个知县也是一样,何况还能弄到城里的粮食和金银,何乐不为呢? 就这样在李自成的带领下众人决定跟着李自成干一票大的,李自成见事可为当即就答应了下来,接着聚集起兵马直接就朝着金县杀去,金县只是一个小县,军队驻扎在城外,城中根本没什么士兵防守,趁着黑夜李自成等人搭云梯登上了城头,赶在守城的士兵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打开了城门。 城门一开,李自成的人一拥而进,瞬间整个金县就落到了李自成的手里,接着乱军在城中四处放火,到处抢掠,前一刻还宁静的金县后一刻哭喊声惨叫声震天,等到天亮后,金县已面目全非,当晚死在乱军手中的百姓无数,就连知县也不知道被谁杀了,其本人包括家眷没一个活口。 进了县衙,李自成抬头看了一眼县衙上高悬着的匾,哈哈大笑一声直接上前,稳稳坐在正位上。 这时候,文兴虎和李过先后来报,说已经控制住了县库和城中几家大户的宅院,抄得粮食近万石,白银一万五千三百多两,黄金一百四十五两,还有一些军械等等。 “小叔,原本还能多些,不过其余各营的弟兄已经占了,为避免自家人冲突,我等就没插手。”李过拱手对李自成回报道。 “呵呵,老子吃了肉,兄弟们总得喝点汤才是,不用计较这些小事。”李自成一摆手很大方地说道,进城之前李自成就把军队重整编了下,除去自己手中原本的一百多兄弟外,一些平日和他关系不错的两个把总也投靠了过来,再加上从原本军中挑出来的一些兄弟,现在李自成手里已有了六百多人。 也就是说,王国死后,他的勤王军三千人乱军中,现在李自成的实力是最大的,足足占了五分之一。至于另外五分之四李自成心里也清楚,那不是和自己一路人,就让他们各自组织,自己也不多管。反正等金县的事一了,大家各奔前程,谁也管不了谁。 打进金县,李自成就让文兴虎和李过分别去进攻县衙和城中的几个富户。他们都是当过驿卒的,作为原本体制内的人,对于县城内的情况很是了解,这点可比一般军士要强不少。 所以趁着混乱的时候,李自成很快就拿下了县衙,杀掉了金县知县满门,接着接管了县库了城中几个大户的家库,弄到了粮食和银两。 李自成这话一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都觉得李自成这个老大说的没错,打破了金县他们吃了肉,至于其他弟兄们喝点汤也是无妨,反正这么多东西再多他们也弄不走,给了兄弟们也不算浪费。 “李老大,县狱中关了些人,打破县衙时我带兄弟开了县狱,按你的吩咐把里面人都放了出来,不过有两人听了李老大的事后死活不肯走,要见老大伱。”文兴虎拱手说道。 李自成顿时来了兴趣,他当年也被关过大牢,要不是文兴虎帮忙自己就活活给弄死了。所以对于大狱中关着的人李自成进城时就有了交代,直接拿下县衙后就把这些人给放出去。 可现在问兴虎说居然有两个犯人不走,要见自己,李自成兴趣之下让文兴虎带人过来瞧瞧,究竟是怎样的好汉有如此胆量,居然不跑还非得要见自己一面? 片刻,文兴虎就带了两人来到堂上,这两人年龄都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蓬头垢面似乎在监狱中呆了好些日子,其中一个个子高些的身材魁梧,另一个个头稍矮些的也是一副精悍之色。 “这位就是我们领头老大,李老大!”文兴虎把人带上来后,指着坐在正位的李自成说道。 这两人连忙上前向李自成跪下,口称“李大哥”,并感谢李自成救他们水火之中,作为好汉,得了恩惠,不能不来拜谢,这是为人的道理。 一听这话李自成很是高兴,当即询问他们的性命,又问他们是犯了何事被关押在牢里。 个子矮些的那人抱拳道:“回李大哥,在下姓田名见秀,陕西绥德人士,因为行商至金县得罪了人,被诬罪投入大牢,亏得李大哥出手相救,这才逃脱。” “你是绥德人士?”李自成眼前顿时一亮,瞬间就对田见秀有好感,要知道李自成是米脂人,米脂和绥德并不远,两地相距不到百里,从这点来说他们可以算是老乡。 “在下正是。”田见秀点头道。 “哈哈哈。”李自成大笑,当即用家乡话问话,田见秀一听也乐了,闹了半天他们是老乡呀,两人你一句我一言就聊了起来,聊着聊着才知道田见秀所谓的行商其实不是正经行商,而是走私,原本是和金县的一家大户约好的,没想到了金县后对方反悔要坑他一把,找了知县的关系随便捏造了个罪名把他投入大牢,至于他带来的货物也自然全给没收了。 在牢里关了已经两个月了,田见秀的心都死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弄不好自己会死在金县再也回不去家乡。可没想到一夜天变,金县居然被攻破,当田见秀被穿着明军制服的军士给从牢里放出来时候,田见秀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呢。 等之后问了情况才知道是军队哗变打破了金县,现在金县知县和县中官吏已被杀了个精光,就连坑害自己的大户也被李自成砍了脑袋。脱难后,田见秀就提出要见李自成,作为男子汉大丈夫,不见一下恩人,亲自道谢怎么能成?何况现在的田见秀也没其他地方可去,如果李自成这人值得投效,他田见秀也原因跟着李自成干。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不满 李自成正是用人之时,田见秀主动要投他,他自然不会拒绝,而且两人还是老乡,常言说的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李自成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汉子,当即一口答应下来,让田见秀跟着他干,并拍胸脯说着只要自己有口吃的兄弟们绝对饿不着,他这个当老大的保证不会亏待兄弟。 田见秀听了大喜,当即纳头就拜,口称大哥。 这时候,另外一个汉子就急了,一开口也是陕西话,嚷嚷着说自己也要跟李自成干,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挣特娘一份富贵。 见那汉子憨厚,言语中也带着乡音,李自成笑着问他是何来历?又怎么会给关在牢里的。 那汉子告诉李自成,他是延安人士,姓郝名永忠,有着一身好武艺,因为好打不平不小心伤了人,被知县抓进了牢里。 李自成打破县衙,拿下县狱后放了狱中的囚犯,郝永忠在听了李自成的事后顿时热血沸腾,觉得大丈夫如是也,当即就打算见李自成一面,而且他和田见秀在狱中关系不错,两人一商量就没和其他人直接走人,硬是要见李自成一面。 听了郝永忠的话,李自成哈哈大笑,他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收一个也是收,收两个同样是收,更何况这两人都是自己的老乡。当即李自成也答应了郝永忠,把他和田见秀一起收了下来,随后让李过带他们两人下去收拾一下,换一身干净衣裳,以后就跟着自己干了。 拿下金县,李自成并没在城中多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主将王国被杀,金县的知县包括其他官吏也被他们这些乱军给杀了个一干二净,再加上县中的大户同样死伤无数,城中几乎被抢掠一空。这样的大事,要瞒是瞒不住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等到地方卫所甚至边军那边回过神,带兵打过来,李自成再想跑就难了。 更何况,王国还是边军的参将,他们这些人也都是去勤王的边军。兵变死了主将可不是小事,等消息传到总兵杨肇基那边,杨肇基必然火速出兵平乱,李自成有自知之明,凭着他手里不足千人,怎么可能和正规军抗衡?更不用说骁勇善战的边军了。 当天晚上李自成就领着自己的人撤出了金县,带着掠夺来的粮食和金银,头也不回地就往东跑。 往东是陕西地界,李自成、文兴虎和李过都是陕西人,就连刚刚收下的田见秀和郝永忠同样是陕西人。人嘛都是有一个心理,那就是在外闹出了事,第一个想法就是往家乡跑,因为家乡对人来讲有一种天然的安全感,更何况李自成带人做出了如此大事,所以离开金县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家乡避风头。 李自成猜的没错,就在他们离开金县后没多久,兵变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当得知金县被乱军占领,勤王军主将王国被杀,金县知县包括县中官吏没一个活下来时,地方州府顿时大惊。 金县离兰州不远,首先反应过来的就是兰州方面,兰州卫火速调兵平叛,同时把消息连夜火速送往甘肃总兵杨肇基处。 两日后,兰州卫的卫所兵抵达金县,这时候金县还留着一股乱军在,这些乱军没什么人领头,再加上拿下金县这几日他们一个个吃香的喝辣的,不仅在城中烧杀抢掠,还干下了诸多令人不耻之事。 这些人根本就没多想后路,一副今日有酒今朝醉的姿态,李自成离开的时候他们也没回过神,只顾着找乐子呢。等到卫所兵一到,他们这才回过神,惊恐之下也没什么斗志,众人一哄而散夺路而逃,而卫所兵在官长指挥下直接掩杀了过去,仅仅一个时辰,这股乱军就被彻底杀溃,除小部分侥幸逃脱外,大部全给杀了一干二净。 平定了金县之乱,卫所兵在附近扫荡一番,又抓到了几个不辩方向躲藏民间的逃兵。等到杨肇基亲自领着边军赶到,这场乱子彻底平了下去,被抓到和斩杀的乱军先后足有一千多人,剩余者一时也无法追捕,尤其是斩杀了王国的把总李自成更不知下落。 花了点时间安抚住地方,杨肇基派兵继续在附近搜捕乱军,尤其是找寻李自成的下落。同时杨肇基给京师那边上了奏折,仔细说了兵变之事,向朝廷请罪的同时也告诉朝廷,因为兵变缘故,他这边没办法再派部队勤王了。 接下来的几日,陆陆续续又搜捕到了些逃散民间的乱军,可始终都没找到李自成的下落。无奈之下,只能发出海捕文书,告知各州府继续捉拿李自成等人。 而这个时候,李自成已经带着他的兄弟们日夜兼程一口气从金县跑到了定西,为了避免被地方察觉,李自成根本就没走官道,行的都是小路或者人迹罕见的区域,他的目标依旧是老家陕西,不管怎么说先跑到陕西再做打算。 李自成在金县杀上官造反,甘肃勤王军还没走出甘肃呢就因为这场兵变烟消云散。 而在京师,明军和皇太极的八旗依旧在作战,自从两军对垒后第一次交手,袁崇焕设下阵法意图引诱八旗兵反而被对方打了个落花流水,就连自己也差一点战死当场,接着慌乱之中仓促开炮,非但没有给八旗带来什么伤亡,反而误击了满桂,不仅打死了近百友军,就连满桂也被自己人的火炮给打伤。 这一战后,明军的士气大跌,对八旗的畏惧更甚。虽然崇祯皇帝之后召袁崇焕和满桂入城,在表彰满桂的同时也敲打了袁崇焕一番,可回到城外的袁崇焕却没有按照崇祯皇帝的旨意带兵进攻八旗,反而摆出一副标准的守势。 这倒不是袁崇焕不想打,而是他不敢打。作为蓟辽督师,袁崇焕和八旗交手多年,非常清楚这些建奴的战斗力有多强。虽然他带来的关宁军都是精锐,除去他的部队外,还有宣大的友军,从人数来说并不比八旗兵少,甚至还占有优势。 可袁崇焕却清楚打仗不是仅仅看人数的,如果靠人数就能赢的话那么辽东战事也不会一直到今日未能平定了,建奴野战的战斗力极强,再加上建奴的八旗兵和一同而来的蒙古人都是骑兵,仅靠自己手中这些军队如果仅仅防守绝对没问题,可要野战赢得对方连半分把握都没。 袁崇焕很清楚明军的问题,更明白双方的力量对比,他之所以不主动出击就是考虑到这点,一旦关宁军和宣大军在京师城外再败,那么京师就危险了,如果没有这两支部队的守护,那么京师门洞必然大开,建奴的骑兵可以毫无顾忌地直接进攻京师,到时候袁崇焕如何向崇祯皇帝交代? 从这点来说,袁崇焕是求稳,他很清楚皇太极绝对不会在京师多留,只要自己守住京师,不给皇太极可乘之机,那么在根本无法打破京师的情况下,皇太极必然会退兵。 别忘记皇太极和他的八旗兵眼下是在大明的腹地,这里可不是辽东,更不是蒙古草原。虽然皇太极虚晃一枪,借道蒙古趁明军不备一口气打到了京师,可大明依旧占有主动,地方州府和卫所的守军也皆在,更不用说朝廷早就发出了勤王旨意,各地包括九边的边军正连夜朝着京师赶来,一旦各部勤王大军抵达,那么袁崇焕手中就有了足够和八旗抗衡的力量。 等到那时候皇太极不退也得退,如果他再不退,只要明军派一部在蓟州至遵化一线设下拦截堵住缺口,直接切断皇太极退往草原的通道,那么皇太极包括他的八旗就岌岌可危了。 在大明腹地作战,哪怕八旗兵再能打也是无济于事,无根之萍又怕什么?假如皇太极不退,袁崇焕有十足的把握把皇太极包括他的八旗全部留在大明。至于皇太极也不傻,他当然也明白这点,所以从正式开战以来八旗并没有全力进攻京师,只是和明军对峙,小规模的战争一直都有,但大规模的交战却除了上次外再也没发生过。 眼下,袁崇焕等的就是各地的勤王部队,而皇太极是抓紧时间掠夺大明腹地,争取在跑路之前多捞点好处。假如继续这样对峙下去,再过些日子,只要各地的勤王部队陆续抵达,明军的力量不断增强,那么皇太极不跑也得跑,要不他就跑不了了。 从战术角度来看,袁崇焕这样的处置并不能说错,因为这种方式在他看来是最为合适的,也是能最小减少明军这边损失的。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逼迫皇太极撤退,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么?可这么做也有两个很大的问题,第一个问题就等于直接放弃了京畿其他地方的防御,因为八旗的四处掠夺各地百姓遭了殃,无数百姓的家园被毁,粮食财物被夺,就连人丁也被八旗给直接掳走。 这些老百姓,包括一些小县的官员们,眼睁睁看着凶悍残忍的八旗兵如风一般而过,留下一片狼藉,而自己的军队却连影子都瞧不见,侥幸逃过敌手的百姓们痛哭不已,对手握重兵却一直按兵不动,任凭八旗抢掠的袁崇焕更是恨之入骨。 至于第二个问题就是崇祯皇帝的想法了,崇祯皇帝希望袁崇焕能尽快打退皇太极的大军,解决京师的危机。可等来等去,城外的袁崇焕却没有按照他的意图主动出战,反而一直避战,这让崇祯皇帝不由得对袁崇焕心生怒气。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下狱 因为袁崇焕没按照崇祯皇帝的意思主动出击,快速解决城外建奴的军队,解除京师的危机。崇祯皇帝开始怀疑袁崇焕是否有异心了,在他看来,自己已经交代过袁崇焕,可袁崇焕一出城后就把自己的交代抛之耳边,这分明就是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而且这时候京师人心惶惶,有不少朝廷官员们都在说袁崇焕有拥兵自重的嫌疑,再加上关宁军和建奴一前一后抵达京师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虽然袁崇焕对此做了解释,可这种解释能信的人并不多,此外再加上这些日子从京畿各地逃来京师的百姓、士绅甚至官员们哭诉建奴在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他们却始终没见自己的军队前来救援,更把问题的矛盾直接指向了袁崇焕,甚至还有人断言袁崇焕早就和建奴有所勾结,建奴之所以能兵临城下完全是袁崇焕带来的,要不然怎么会这样? 一开始崇祯皇帝还不愿意相信这些,他努力告诉自己应该信任袁崇焕,毕竟作为蓟辽督师的袁崇焕自己待他不薄,从重用袁崇焕到现在,作为皇帝的崇祯对袁崇焕几乎是有求必应,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要饷有饷,至于官位就更不用说了,袁崇焕现在不仅是蓟辽督师,还加了太子太保的头衔,已经达到了文臣的顶点。 就连之前袁崇焕杀了毛文龙这样的大事,崇祯皇帝也硬着头皮强压了下去,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崇祯皇帝对袁崇焕的信任,并相信袁崇焕能做到他的承诺。 可现在呢?随着建奴兵临城下,京畿遍地烽火,崇祯皇帝的信任已经开始动摇,再加上这几日的局势不断恶化,朝中无数官员开始弹劾袁崇焕,而京师中对于袁崇焕通敌卖国,引建奴入关攻击京师的消息也是越传越甚。崇祯皇帝本就不是一个性格坚韧之人,多疑的他也开始怀疑起袁崇焕来了,但他还心存侥幸,觉得袁崇焕或许有什么谋划,为此崇祯皇帝派官宦去催促袁崇焕尽快和建奴决战,却没想到又被袁崇焕拒绝了。 等消息传来,崇祯皇帝彻底失望,瞬间对袁崇焕的态度就起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思索后下了决心准拿下袁崇焕,以避免局势进一步恶化。 就在崇祯皇帝做出决定的第二日,崇祯皇帝再派宦官出城传旨意,让袁崇焕进城见他。 袁崇焕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崇祯皇帝的信任,他还琢磨着如何面见皇帝,好好和皇帝解释自己的想法呢,所以根本就没准备的袁崇焕坐着吊篮入了城,等到了殿上,一见除崇祯皇帝在,还有不少重臣也在。 见袁崇焕来了,崇祯皇帝直接就询问袁崇焕目前的情况,追问京师之危何时能解?袁崇焕听了顿时一愣,正心中琢磨着如何回答的时候,一旁早就等着的兵部尚书申用懋就站了出来,直接指责建奴之所以能兵临城下都是袁崇焕的问题,并要求严惩袁崇焕。 “袁崇焕,申爱卿弹劾你可有什么分辨之处?”崇祯皇帝语气冰冷,直接问道。 袁崇焕张了张口意图解释,可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陛下!袁崇焕身为蓟辽督师,本应御敌宇外,却被建奴攻破遵化,又拿下蓟州一线,如今更是直接打到了京师。眼下京师四处传言,袁崇焕同建奴有所密谋,建奴之所以能入关至京师,都是袁崇焕所为,袁崇焕更有卖国嫌疑,臣恳求陛下拿下袁崇焕,罢官夺职,严查此事!”此时,顺天府丞张至发站了出来,慷慨激扬也弹劾袁崇焕,还直接建议问罪袁崇焕。 “不妥!”张至发话音刚落,阁老成基命连忙劝阻:“陛下,张大人所言只是传言并不能为实,袁崇焕虽有过,但驰援京师以来并未见有同建奴勾结迹象,仅凭传言就问罪朝廷大臣军中主将,实是不妥。” “传言?呵呵,成大人难道就没听说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道理?”张至发直接反驳:“如今大敌已至,袁崇焕作为蓟辽督师非但未拦住建奴入关,反而引建奴至京师,难不成这不是事实?除此之外,眼下建奴在京畿一地作恶无数,百姓损伤惨重,可他袁崇焕却按兵不动,坐视建奴抢掠烧杀,这又是为何?下官不懂兵事,但下官却知道为将者当以守国护民为重,连我大明百姓都护不住,他袁崇焕难咎其责!陛下,臣以为袁崇焕此人不可信,如他继续领兵,说不定那日就把京师也给卖了,陛下!不得不防啊!” “张大人说的有理,臣也觉得应拿下袁崇焕,严查此事!”张至发话音刚落,其他几位大臣表示同意,都觉得应该拿下袁崇焕,不管袁崇焕究竟有没有罪,他现在的嫌疑很大,无论如何再也不能用袁崇焕来守京师了。 成基命依旧表示反对,他急忙说袁崇焕是如今的主将,大敌当前如果拿下袁崇焕临阵换将是会出大事的,而且现在的这些传言并没有真凭实据,不如等打退了建奴后再查也不迟。 “呵呵,成阁老就不怕袁崇焕内外勾结献了京师给建奴?如到那时候还谈什么往后?”兵部尚书申用懋直接反驳。 “申大人!你是本兵,临阵换将的风险不需老夫来解释吧?如果问罪袁崇焕,我问你,谁能替之?” “哼!大同总兵满桂就能替之!”申用懋想也不想直接开口道,他早就看袁崇焕不顺眼了,这两年袁崇焕风头出尽,在蓟辽一手遮天,根本就没把兵部放在眼里。 而且今日对袁崇焕发难除了他个人想法外,还有崇祯皇帝的意思。再说了,这几日袁崇焕按兵不动他也看在眼里,他的家小都在京师,一旦京师攻破,那么全家老小死无葬身之地,申用懋早就想撤换袁崇焕了,现在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袁崇焕,伱还有何言可说?”正座的崇祯皇帝脸色寒若冰霜,早就没了往日对袁崇焕的和颜悦色。 “臣……臣……。”袁崇焕心急,想开口辩解,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之前做过的一个噩梦,他如同被雷击一般,眼下的情景几乎和梦境中一模一样,难不成自己噩梦成真? 一时间,脑子乱成一团的袁崇焕不知道怎么分辨,下意识口中一连串的家乡粤语而出,听得殿中众人个个不知所谓,这些如同鸟语一般的粤语没一个人能明白意思,再看袁崇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模样,众人只以为袁崇焕被说的哑口无言,已经默认了自己有罪。 崇祯皇帝这时候已没耐心了,当即就喊张懋忠等领锦衣卫将袁崇焕拿下,直接下锦衣卫诏狱。 就这样,袁崇焕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分辨就给下了诏狱,等把袁崇焕拖走后,崇祯皇帝从善如流,觉得兵部尚书申用懋的建议不错,满桂不仅是大同总兵,还曾经任宁远主将,崇祯皇帝又见过满桂,对性格耿直又骁勇善战的满桂记忆深刻,当即就下旨让人出城,传旨给满桂和城外各部,告知袁崇焕下狱,并由满桂接替袁崇焕,节制各路勤王部队。 说完旨意,崇祯皇帝一挥衣袖就自行离开了,众人恭送皇帝离开,等皇帝走后,大臣们因为袁崇焕的下狱兴高采烈离去,只有阁老成基命一脸愁容,在他看来崇祯皇帝这件事办的太草率了,大敌当前不仅临阵换将,而且还把蓟辽督师袁崇焕给下了诏狱,这样的做法实在是不能认同。 在成基命看来,袁崇焕不是没有问题,这一次建奴兵临城下他是有很大责任的,可是袁崇焕有再大的责任也不至于和建奴勾结并且卖国。而且在建奴绕道蒙古从蓟州到遵化一线突破长城,进入大明腹地之前袁崇焕就给朝廷提出过意见,表示要增强这一线的防御,并且在遵化设置团练总兵,以防备建奴绕道南下。 当时参与讨论的时候成基命就在现场,如果按照袁崇焕建议提前布置,哪怕挡不住建奴的铁骑,可至少也能争取到援军抵达的时间,这样一来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建奴兵临京师的情况。 可惜的是,当时的兵部尚书王洽没有认同袁崇焕的看法,而其他阁老也表示反对,就连增设团练总兵一事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现在王洽因为建奴入关一事被罢职了,可问题依旧还在,眼下把责任全部推给袁崇焕,无非是有些人担心崇祯皇帝想起往事,追究他们责任罢了。如今又强烈建议崇祯皇帝把袁崇焕夺职下狱,这更是转移矛盾,他成基命为官多年,如何能看不明白这些? 可惜的是他一个人根本无法改变结局,而且崇祯皇帝对袁崇焕的怒气现在已经达到了顶点,根本不听劝阻就拿下了袁崇焕。眼下木已成舟,他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祈祷换将后军中平稳渡过,早日击退建奴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 好的不灵坏的灵。 老话说的一点都没错,成基命最担忧的事很快就发生了。 就在袁崇焕被下诏狱,崇祯皇帝派人出城宣布此事,并告知各部由满桂接替袁崇焕为主将,命令各部受满桂节制之后,关宁军那边出事了。 祖大寿得知消息顿时感到不妙,作为袁崇焕的铁杆亲信,他早就和袁崇焕捆绑在一起了。 这些年袁崇焕在辽东做了些什么,祖大寿都有份,不仅是他,其他辽东将门也是如此,大家都是一个利益团体的成员,如果说袁崇焕是领头大哥的话,那么他祖大寿就是袁崇焕的左膀右臂。 现在大哥袁崇焕被下诏狱,祖大寿顿时就慌了,一旦袁崇焕牵涉到自己可怎么得了,和袁崇焕相比,他祖大寿只是一个总兵而已,一旦皇帝盯上了他,那么他祖大寿或许下场比袁崇焕更不如。 想到这,祖大寿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马上应对。可仅凭他一人要决定整个关宁军的态度是不可能的,所以聪明的祖大寿直接利用了袁崇焕被冤枉下狱一事在军中散布谣言,说朝中有奸臣要针对他们关宁军,认为他们关宁军是这一次建奴攻击京师的罪魁祸首,眼下把袁崇焕下狱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一个个收拾,关宁军上下谁都跑不了。 这些谣言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关宁军,许多军将包括普通军士本就对朝廷突然抓了袁崇焕感到震惊,再加上祖大寿的谣言引导,一时间愤慨不已,许多人忍不住就大骂朝廷有眼无珠,他们千辛万苦从辽东跑来救援京师,先不说功劳也有几分苦劳吧?可现在倒好,非但抓了他们主帅,还污蔑主帅和建奴勾结卖国,甚至还要对关宁军上下进行清洗,这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群起愤慨之下,祖大寿找来众将商议,直接说现在这个情况很危险,弄不好大家都得完蛋。而且崇祯皇帝眼下又让满桂接替袁崇焕节制诸军,大家都知道满桂曾经在关宁军中受过排挤,之前又因为误击差一点打死满桂,以满桂的态度他能对关宁军亲近才怪了。 一旦满桂公报私仇,拿他们关宁军开刀,那么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讨不了好去。别忘了以前有袁崇焕给他们做主,现在袁崇焕被下狱了,上面已没了庇护,再继续呆在这里就要被人任于鱼肉了。 祖大寿的这番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中,现在袁崇焕被抓,祖大寿是关宁军中军职最高的,而且他又是袁崇焕的左右手,大家自然以他为主。当即大家问祖大寿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还能怎么办?凉拌!”祖大寿咬牙道:“继续留在京师就是死路一条,眼下袁大人都下了诏狱,难不成我等还能有翻身之日?依我看,倒不如直接一走了之,回辽东去!” “回辽东?”何可纲大惊,连忙摇头:“不可不可,眼下京师危机,如不顾京师安危擅自撤军辽东,这可是重罪啊!” “重罪?有多重?”祖大寿斜眼反问。 见何可纲正要说话,祖大寿抢先道:“朝廷已对我关宁军起了防备之意,眼下如不自救恐我关宁军上下都没好下场。普通军士也就罢了,你我可都是袁大人的部下,现在不走,到时候朝廷一道旨意下来,直接押解我们入城下诏狱,难道你觉得还有活着出来的机会?”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要想活命除回辽东别无他法。老何,你我共事多年,难道伱还不信我?这样,你要留下你一个人留着,老子可不愿白白丢了性命,诸位愿意跟老子走的,说一声!一起走!” “祖帅,卑职愿同祖帅同进共退!” “卑职愿跟随祖帅回辽东!” “俺也一样!” 一时间,众将都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几乎所有人都表示了愿意和祖大寿回辽东的意愿。只要回到辽东,天高皇帝远,他们这些将军手里都有兵,有地盘有兵,朝廷要想拿捏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留在京师却不同,这可不是自己的地盘,更何况对面还有虎视眈眈的建奴八旗在呢。 辽东将门说是将门其实和军阀没什么两样,早在李成梁时期辽东将门就有了气候,努尔哈赤起兵后,萨尔浒之战明军损失惨重,辽东将门开始再一次抬头,在袁崇焕时期,袁崇焕的扶持下,辽东将门的实力更进一步,已不再是普通明军那样了。 这也是祖大寿有底气和朝廷讨价还价的原因所在,在他看来只要拉着队伍回到辽东,任凭崇祯皇帝再恼怒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兵在自己手里,地盘也在,只要崇祯皇帝脑子不坏,不想辽东彻底崩盘,那么只能捏着鼻子忍着他们,这样一来,他们的安全就有了保证。 何可纲同样也想到了这点,再说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和整个辽东将门对抗,更何况他自己也惜命。见众人都表示同意,之前略有反对的何可纲也就不再劝了,当即也表示了自己一起回辽东的打算。 就这样,所有人达成一致,祖大寿终于放下心来,他马上集结军队下令撤回辽东,当祖大寿带着整支关宁军直接撤军,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浩浩荡荡朝着东方而去的时候,一开始崇祯皇帝还是很高兴的,他还以为拿下袁崇焕后马上就起了效果,这不关宁军主动出击了,可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呢,满桂派来报信的人瞬间就给了崇祯皇帝当头一棒,因为满桂告诉崇祯皇帝关宁军根本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因为袁崇焕的缘故关宁军直接兵变了,由祖大寿和何可纲带领着不顾京师直接回辽东去了。 接到这个消息,崇祯皇帝瞬间就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前脚刚抓了袁崇焕,后脚袁崇焕的部队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作为皇帝的崇祯根本无法想象这还是大明的军队?关宁军居然不听朝廷的指挥,仅仅因为袁崇焕的缘故发动兵变,在没有任何旨意的情况下拔营而走,抛下自己不管了? “逆臣!逆臣!反了!反了!” 崇祯皇帝气得破口大骂,同时也阵阵后怕,亏得自己提前抓了袁崇焕,把这家伙打进了锦衣卫诏狱,如果袁崇焕还在军中的话,那么不是袁崇焕想干什么,关宁军就会跟着他们干什么么? 没想到袁崇焕对关宁军的影响力居然如此之大,大明实力最强大的关宁军几乎成了袁崇焕的私军,他袁崇焕究竟想干嘛?再联想到之前袁崇焕几次要求带部队进京师休整,崇祯皇帝更是背生冷汗,幸好自己没有同意,万一真把如狼似虎的关宁军放进京师,袁崇焕突然发难,再加上城外和袁崇焕一直不清不楚的建奴,两者一联手,大明社稷恐怕就到头了。 一时间崇祯皇帝恨不能马上下旨处死袁崇焕,他现在早就没了对袁崇焕的半分信任,有的只有深深的忌惮和愤怒。不过大敌当前,随着关宁军的撤走,京师防御被削弱了一半,仅仅靠宣大的军队别说和建奴正面交战了,恐怕防守都难,这个问题必须要尽快解决,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崇祯皇帝现在有些后悔这么快拿下袁崇焕了,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应该听成基命的建议先留一手,等解决掉建奴问题后再对付袁崇焕。 可事都做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崇祯皇帝让人把成基命找来商量,询问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成基命连忙入宫,很快就见到了崇祯皇帝,崇祯皇帝也不绕圈子,直接告诉了他关宁军的情况,同时问他怎么解决问题。 听到这事成基命暗暗叫苦,他早就料到一抓袁崇焕必然会起连锁反应,但没想到这反应会这么快,而且关宁军上下如此大胆,居然违抗圣意擅自带兵撤往辽东,这种事从大明开国以来是从未有过的。 “成爱卿,此事如何办才好?” 成基命没有马上回答,细想了下这才道:“回陛下,臣以为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如要解决,还需在袁崇焕身上。” “袁崇焕?怎么?爱卿打算再为袁崇焕说情不成?”崇祯皇帝一听就不高兴了。 成基命连忙道:“这自然不是,袁崇焕下狱乃陛下之命,陛下高瞻远目,看出袁崇焕此人早有异心,臣之前未能有所洞察着实惭愧,而如今关宁军异动,恰恰证明了陛下拿下袁崇焕英明果断……。” 在崇祯皇帝手下干活,得摸清楚崇祯皇帝的脾气,虽然成基命这番话半真半假,却着实说到了崇祯皇帝心坎里,让崇祯皇帝的脸色好了不少。 “爱卿说的没错,朕也是如此想的。原本朕还思索着是否冤枉了他袁崇焕,可眼下关宁军如此,恰恰证明了朕才是对的!” “陛下所言极是!”成基命又拍了下马屁,这才继续道:“臣所谓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并非是让陛下放了袁崇焕,关宁军如此,袁崇焕是肯定不能放的,不仅不能放,事后还得追究其责,这天下哪里有臣子拥兵自重,以军队要挟天子的道理?” “不过臣以为,眼下战事为重,这事还需慎重才是。既然关宁军打着袁崇焕的旗号,臣觉得倒不如让袁崇焕书信一封给关宁军诸将,让其回军守备京师。” “这……可行?”崇祯皇帝迟疑问。 “臣觉得或许可行,但陛下要答应臣一件事。” 崇祯皇帝想都不想直接道:“只要爱卿说的有理,别说一件,两件朕都能答应。” 成基命当即道:“无需两件,只需陛下赦免关宁军诸将即可,虽然关宁军诸将此举罪过不小,但还请陛下看在大局份上宽恕一二,此外关宁军军力强壮,击退建奴还需关宁军出力,所以臣斗胆恳求陛下开恩……。” 成基命还有几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关宁军已经是尾大不掉,这些丘八可不是普通文官,你当皇帝的可以随意抓文官甚至杀文官,可丘八要真和你翻脸可说翻脸就翻脸的,就像现在这样,祖大寿等人直接带兵就跑了,根本不听你这个皇帝的,为了大局考虑,还是忍上一口气,先安抚住这些丘八,要不然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听着成基命这话,崇祯皇帝脸色阴晴不定,以他的脾气恨不能把祖大寿等人抓来碎尸万段。可冷静下来想想成基命说的也没错,现在是求着关宁军,假如硬逼关宁军太甚,祖大寿他们根本不会听自己命令,到时候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就连京师也难保。 为了大局着想,崇祯皇帝最终还是咬牙点了头,他告诉成基命自己可以同意赦免关宁军诸将,以皇帝的名义保证不会秋后算账,只要关宁军能回来,继续守卫军事,打退了建奴,到时候非但无过,他作为皇帝还承诺好好奖赏他们。 第四百八十七章 书信 有了崇祯皇帝的同意,成基命这才放下心来,他就怕崇祯皇帝要面子咬死不肯放过关宁军诸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成基命再有办法也无计可施,幸亏崇祯皇帝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知道孰轻孰重。 成基命拿着崇祯皇帝的手令去了锦衣卫诏狱见袁崇焕,这时候在狱中的袁崇焕显得有些狼狈,身上的官服下狱时已被剥了,穿着中衣,大冷天的狱中条件又不好,冻的脸发白唇发青。 “袁大人……。”来到牢门外,看着里面席地而坐的袁崇焕,成基命轻声喊道。 闻声,袁崇焕抬头一看是成基命来了,当即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成基命会来诏狱探望自己,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成基命是之前自己下狱唯一一个帮他分辨的阁臣,袁崇焕对其他人有怨恨,可对成基命的态度还不错,当即起身向成基命行了一礼,口称成阁老。 “开门!”成基命对身边陪同的锦衣卫吩咐道,早就得了崇祯皇帝旨意的锦衣卫连忙把牢门打开,成基命打量了下狱中糟糕的情况,微微皱起眉头,接着从身后的人手里接过准备好的棉袍道:“天寒地冻,狱中不比其他地方,此衣给袁大人御寒。” “谢成阁老。”袁崇焕很是感激道,不等他去接,成基命就亲自把锦袍帮袁崇焕批上,接着一摆手,又有人把早就准备好的棉被什么也拿了进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酒菜什么的,等安置好后,成基命也不嫌弃这里的条件,盘膝而坐,邀请袁崇焕喝酒吃肉,暖暖身子。 袁崇焕也不客气,在成基命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就吃,边吃边喝着酒,几杯酒下肚,袁崇焕的脸色好了许多,再加上身上有锦衣御寒,也没刚才那么冷了。 吃了片刻,袁崇焕这才抬头朝成基命望去,直接开口道:“成阁老能来此,在下感激不尽,不知阁老来所为何事?是陛下让阁老要在下做什么?” 袁崇焕很是聪明,以他的智商当然明白成基命不可能是随便来看自己的。因为道理很简单,这里是锦衣卫的诏狱不是刑部大牢,诏狱这个地方如果没有崇祯皇帝同意,哪怕成基命是阁臣也不可能随意进来。 既然他来了,那么崇祯皇帝是点过头的,而挑选成基命来见自己恐怕也是因为之前殿上成基命为自己求情的缘故吧? “袁大人不亏是袁大人。”成基命笑着点点头,也不绕圈子,当即说道:“不瞒袁大人,老夫来见你的确是陛下的意思。” “哦,那么陛下是何意?难不成是要处置我?呵呵,这顿酒菜不会是……?”袁崇焕端起面前的酒盅喝了口,意味深长反问道。 “呵呵,袁大人误会了,自然不是那个意思。”成基命连忙摇头,这顿酒菜可不是断头饭,这点必须先解释清楚。 袁崇焕笑笑没说话,一副平淡的模样。不过在没人注意的视线外,他藏在矮几下的左手却松了松,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成基命不想和袁崇焕绕圈子打埋伏,现在形势不好,关宁军一撤,城外的压力极大,一旦建奴八旗猛攻京师,满桂根本就独臂难支。 所以召回关宁军是现在最紧急的事,在这里多耽搁一分钟,关宁军回来的就晚一分钟,成基命当即就解释了自己的来意,告诉了袁崇焕关宁军的情况,并请求袁崇焕书信一封,为朝廷把关宁军召回,以守护京师。 “祖大寿带关宁军向东?回辽东去了?”听到这件事,袁崇焕顿时一愣,他没想到祖大寿的胆子这么大,更没想到自己前脚下狱后脚关宁军拍拍屁股就走了,一时间心中又很是欣慰。 不亏是自己多年拉拢和培养的部下,祖大寿这样做虽是自保,同样也是给朝廷一个态度,那就是不满自己被下狱,以此为要挟朝廷。 什么是亲信?这才是亲信啊!袁崇焕这么多年来把祖大寿等人一直视为心腹,更在关宁军中建立了无人可比的威望和地位,现在终于开花结果了,袁崇焕很是高兴。 不过高兴归高兴,同时袁崇焕还有那么一丝畅快,甚至对崇祯皇帝的所为有报复的快意。你是皇帝又如何?说把自己下狱就下狱?现在看看后果来了吧?没了自己,谁又能统领关宁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哼哼,老子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成阁老说这些是何意呀?”袁崇焕笑问。 成基命又重复了之前的后一句话,建议让袁崇焕书信一封给祖大寿等人,召他们回京师守备。 “成阁老莫非是开玩笑?”袁崇焕摆着架子懒洋洋道:“我如今已是罪官,早就不是蓟辽督师了,区区一个罪官如何有号令关宁军的资格?再说了,朝中重臣多了,陛下不是已让满将军节制各部么?关宁军的事应该让满将军出面才是呀。对了,还有申大人,他可是本兵,让兵部行文调军即可,关宁军是朝廷的军队,想来兵部行文一到,关宁军必然回援京师。” 成基命心中苦笑,这袁崇焕说的什么屁话,如果能这样解决还需要来找他想办法?关宁军和祖大寿等将领现在连皇帝的命令都不听,更不可能听满桂和兵部的命令。 成基命当即就劝袁崇焕不要意气用事,虽然崇祯皇帝把他夺职下狱,可这个事也不是不能缓,因为许多官员的弹劾再加上建奴兵临城下,崇祯皇帝一怒之下做出这样的决定虽然委屈了袁崇焕,可也是情有可原的。 必然皇帝是皇帝,是九五之尊,作为臣子的要体谅君父才是。袁崇焕是进士出身,饱读诗书,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眼下建奴在外虎视眈眈,京师危在旦夕,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现在他来找袁崇焕其实也是给袁崇焕一个机会,如果袁崇焕能劝回祖大寿和关宁军,那么事后也算是戴罪立功之举,到时候崇祯皇帝看在这个份上或许会放袁崇焕一码,就算有所责罚,也会考虑到他的功劳和作用。 如果袁崇焕死活不肯写这信,就等于直接触怒了崇祯皇帝,再加上祖大寿等人的所为更是犯下大罪,如果京师被打破也就罢了,可京师哪里是能被建奴攻破的?眼下情况虽然糟糕,可建奴要拿下京师绝不可能。 一旦各地勤王大军抵达,建奴退走是一定的,等到那时候解决了建奴,朝廷追究责任必然拿关宁军开刀,作为曾经的蓟辽督师,他袁崇焕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关宁军上下出事吧? 接着,成基命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崇祯皇帝手令给他看,袁崇焕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的确是崇祯皇帝的字,里面内容写的明白,只要祖大寿等人带关宁军回来,朝廷既往不咎,手令上不仅有崇祯皇帝的签名,还加盖了皇帝的私章。 看到这,再细想成基命的话,袁崇焕心中顿时有些松动了。成基命说的没错,如果祖大寿带着关宁军真的回了辽东,那么这个事就无法挽回了。等到建奴一退,朝廷必然会对关宁军下手,到时候不仅是祖大寿,包括整支关宁军都不会有好下场。 在辽东这么多年,关宁军又是自己一手组建和扶持起来的,袁崇焕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关宁军落得如此下场呢?再加上祖大寿等人更是他的左膀右臂,如果能保住他们,再加上关宁军在,对自己也有好处,至少朝廷包括崇祯皇帝会有些顾虑,到时候放自己出狱可能性极大。 想到这,袁崇焕默默点头,表示同意写这信。见此,成基命大喜,让人取来笔墨纸砚,亲自为袁崇焕研墨。 袁崇焕提笔细思,很快就写了一封书信,等写完后成基命取来一看顿时大喜,书信中袁崇焕站在朝廷的立场以老上级的态度劝说祖大寿等人,向他们说明利弊,点出要害,同时规劝他们尽快返回京师驻防。 最后,袁崇焕还点出,只要他们回来朝廷既往不咎,崇祯皇帝已有手书赦免,不要有所顾虑等等。 这封书信成基命看的很是满意,拿到后不好意思地向袁崇焕拱拱手,说情况紧急他不能久留,要尽快派人把信送至祖大寿手里,所以他得告辞了。 袁崇焕也不意外,摆手说成阁老自去就行,接着继续吃着面前的酒菜,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告辞了袁崇焕,成基命拿着书信出了锦衣卫诏狱,等到了外面成基命停下脚步,回头对陪同的锦衣卫叮嘱了两句,让锦衣卫在诏狱中善待袁崇焕,改善一下袁崇焕的住宿条件。 锦衣卫当即点头答应下来,同时心里琢磨着这个袁崇焕是否很快会出去?毕竟这个事皇帝都发了话,就连阁老都亲自来探望了,看来袁崇焕这小子命不该绝啊!还是上点心的才好。 可锦衣卫并不知道,出了锦衣卫诏狱后的成基命已经把狱中的袁崇焕视为死人了,如果关宁军不出事,又或者自己不给崇祯皇帝出这个主意的话,或许袁崇焕还能保命,可现在无论这封信是否起到效果,袁崇焕必死无疑。 因为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容忍像袁崇焕这样的人,作为朝廷重臣,不仅手握重兵,甚至连军队都只听他个人的而不是听朝廷的,如果伱是皇帝会怎么想? 所以袁崇焕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个结果在祖大寿带关宁军擅自行动起就注定了的,成基命虽然当初不赞同问罪袁崇焕,可在这种情况下已彻底放弃了袁崇焕,至于刚才狱中对袁崇焕的所言,无非权宜之计罢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孙承宗起复 袁崇焕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根本就没想到这点,又或者说因为突然下狱袁崇焕的心乱了,心一乱,所想的也就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拿到袁崇焕的书信后,成基命连忙去见了崇祯皇帝,崇祯皇帝看完这书信脸色铁青,作为大明的天子,他居然调动不了大明的军队,居然需要一个下狱的罪官靠一封书信来召回军队,这对崇祯皇帝来说不仅是耻辱,更是皇权的挑战。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让祖大寿等人把关宁军给带回来。崇祯皇帝把信交回给成基命,让他尽快派人去追祖大寿,把这信送过去。 这时候成基命对崇祯皇帝道,为表示朝廷态度,是否可以把袁崇焕从诏狱提出来转到刑部大牢去?此外,由内阁派人出面有些不妥,最好还是让崇祯皇帝派一个可靠的太监去办这个事,更能取信于祖大寿等人。 崇祯皇帝一听觉得有道理,转狱也是一种态度,这个可以有。至于派去的人选嘛,他直接问王承恩派谁去合适,王承恩给崇祯皇帝推荐了王永祚,王永祚是大太监,司礼监成员之一,而且之前没去过关宁军中,和关宁军包括祖大寿也没矛盾,他的分量够重,是最合适的人选。 崇祯皇帝表示同意,让人把王永祚找来,直接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除了王永祚外,还有游击石柱国,这人是成基命建议的,由他带兵护送王永祚一路会安全许多。 处置完这些后,等成基命走后崇祯皇帝还是不放心,他担心万一袁崇焕喊不回来祖大寿可怎么办?眼下各地的勤王部队虽然陆续抵达京师,可京师的防御依旧薄弱,满桂虽然忠心耿耿,但满桂毕竟是武将,又是蒙古人,让他节制诸部效果并不好,如果他有足够的威望,那么关宁军也不会在祖大寿的挑唆下离开京师了。 因为这个缘故,崇祯皇帝已经在考虑由谁来节制诸部的想法了,可把朝中的诸臣从上到下都想了一遍,崇祯皇帝也没挑出合适的人选来,越想越是犯愁,眉头紧蹙,很是为难。 “皇爷,何不召回孙大人?”在一旁的王承恩见崇祯皇帝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孙大人?那位孙大人?”崇祯皇帝下意识反问。 “自然是前蓟辽督师,孙承宗孙大人。”王承恩回道。 这句话让崇祯皇帝眼前顿时一亮,对啊!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孙承宗是自己哥哥天启皇帝的老师,也是之前的蓟辽督师,更是东林党的大佬,无论在朝中还是军中威望甚高。尤其是在辽东,孙承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有人说关宁军是袁崇焕一手打造的,可实际上关宁军最早出自于孙承宗之手,因为关宁军初建的时候孙承宗就是蓟辽督师,而那时候袁崇焕仅仅只是孙承宗手下的兵备道。 当年孙承宗去了辽东后没多久就稳住了辽东局势,不仅一手创建了关宁军,还设置了固若金汤的宁锦防线,以守代攻压得建奴苦不堪言。假如不是魏忠贤进谗言逼得孙承宗去职,以孙承宗的能力恐怕建奴问题早就解决了。 而且作为袁崇焕的老上级,孙承宗出山完全可以控制住关宁军,如果他能出马,那么摆在面前的难题迎刃而解。 天启年孙承宗去职后就告老还乡了,不过他的家乡离京师并不远,就在北直隶的高阳。从高阳到京师也只不过三百里而已,快马一日就能抵达,而且高阳位于京师的西南方向,来往京师的道路并未断绝,让孙承宗火速来京委以重任,这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想到就做,崇祯皇帝越琢磨越觉得孙承宗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马上就让人拟旨,下令急召孙承宗入京,同时还拜他为少师兼太子太师、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 召孙承宗入京起复的旨意很快发出,但从时间来看孙承宗要回到京师起码五日左右,在孙承宗没抵达之前,京师防御还要靠满桂。不过幸好这两日皇太极并没有对京师发动进攻,双方虽有小规模的战争,可八旗那边正抓紧掠夺京畿各地,没有抽调主力进攻京师,倒给了京师明军喘息之机。 王永祚在游击石柱国的护送下出了京师,马不停蹄就朝关宁军走的方向追赶。等到第三日,一行人终于遇到了关宁军的后队,连忙上前表明身份,要求见祖大寿。 祖大寿听闻王永祚带着袁崇焕的书信来追自己,下令关宁军暂缓行军,并在中军接见了王永祚。见到祖大寿后,王永祚递上了袁崇焕的书信,还有崇祯皇帝赦免关宁军诸将的手令,同时表明自己的来意,开始劝说祖大寿回军。 一开始祖大寿是不愿意回去的,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带着队伍走了还回去干嘛?可在看完袁崇焕的信后,又看了崇祯皇帝的手书,祖大寿不由得犹豫起来,心中摇摆不定,不知道应该是回还是继续走。 这时候王永祚的三寸不烂之舌起了作用,他费心极力劝说祖大寿回心转意,同时摆事实讲道理,让祖大寿不要自误,更不要害了袁崇焕。 如果祖大寿带兵回去,那么一切既往不咎。假如他执意要回辽东,那么许多事就没办法挽回了。无论是袁崇焕或者祖大寿自己,甚至包括关宁军上下,都会被朝廷视为叛乱,关宁军再能打,难道能和朝廷抗衡?而且祖大寿和其他辽东将门都是大明臣子,难不成他们要抛弃自己的身份投靠建奴? 辽东军中将士和建奴谁没仇?辽东将门更和建奴仇深似海,为了完全可以挽回的这事赌气,从而做出不智的选择,这根本不是好选择。 在王永祚的极力劝说下,祖大寿最终还是同意了返回京师,他当即召集众将说明情况,拿出袁崇焕的书信和崇祯皇帝赦免的手书给众人传阅,等大家看完后,祖大寿告诉大家自己决定返回京师,继续和建奴作战。 这时候,众人也都表示同意,毕竟他们都是大明的臣子,也明白之前所为的后果。他们之所以跟着祖大寿离开京师返回辽东,那是因为担心袁崇焕下狱后牵连到自己,更担心朝廷会向关宁军下手。 从这点来说,所做的无非是自保而已。而现在不仅有了袁崇焕的书信,还有了崇祯皇帝的手书,这样一来就再也没后顾之忧了。 既然这样,那么回去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他们来京师就是和建奴作战,身为将领,尤其是辽东的将门,和建奴作战理所应当,怎么能够拒绝? 修整一日后,祖大寿带着关宁军掉头返回京师,等军队浩浩荡荡朝着京师开去时,王永祚终于露出了笑容。不管怎么说,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也没有辜负崇祯皇帝所托,等回到宫中崇祯皇帝必然会重赏自己。 在祖大寿回到京师的前两日,接到圣旨连夜启程的孙承宗也终于赶到了京师。 抵达京师当天,风尘仆仆的孙承宗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崇祯皇帝派来的人接入了宫中,在平台见到了崇祯皇帝。 “老臣孙承宗,叩见陛下……。”见到崇祯皇帝,孙承宗连忙大礼参拜,还没等他行礼,崇祯皇帝急忙就起身上前把孙承宗搀扶起来。 “孙老师不必如此,快快请起!”虽然孙承宗是天启皇帝的老师不是自己的老师,不过孙承宗当初教天启皇帝读书时那时候年龄还小的崇祯皇帝因为兄弟情深,陪同天启皇帝听过孙承宗几堂课,所以现在崇祯皇帝以老师称呼孙承宗倒也不为过。 “老臣谢恩……。” “王承恩!” “奴婢在!” “给朕的孙老师搬个凳子来。” “是!” 话音刚落,王承恩就亲自搬来一个锦凳摆在崇祯皇帝的下首,孙承宗再一次谢过崇祯皇帝,又冲王承恩点头表示谢意,这才稳稳坐了下来。 崇祯皇帝先问了孙承宗的身体情况,孙承宗表示自己身体不错,虽然年纪大了可吃得下睡得着,就算是提兵上阵也是没有问题。 孙承宗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崇祯皇帝起复自己的目的?他在家乡时就听说了建奴围攻京师的消息,等到崇祯皇帝的旨意一到,他就知道朝廷的想法。 此外,还有袁崇焕下狱一事孙承宗在来京路上也听说了,得知袁崇焕被打入诏狱,孙承宗许久没说话,最终长叹一声。 对于袁崇焕的下场,孙承宗实在是不看好,他很清楚这一次袁崇焕恐怕过不去了。想到当年袁崇焕在自己手下的往事,孙承宗不由得感慨和惋惜,在他看来袁崇焕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可同样也有着极大的性格缺陷。 早些年,袁崇焕身上的问题就暴露出来,如果不是孙承宗护着袁崇焕哪里会有后来的步步高升?可现在孙承宗有些后悔自己当年过于护袁崇焕了,如果知道今天,孙承宗必然不会再这么做。 其实早些时候毛文龙被袁崇焕所杀的消息传来,孙承宗就被袁崇焕所举惊的目瞪口呆,他怎么都没想到袁崇焕会如此大胆,以蓟辽督师名义居然斩杀一品武将,而且还是毛文龙这样的大将。 当时袁崇焕杀毛文龙的缘由别人不清楚,但孙承宗看得明明白白,更知道袁崇焕之所以向毛文龙动手完全不是因为蓟辽大局,而是出于私怨和盯上了毛文龙的贸易运输线。 当年袁崇焕当兵备道的时候就干过类似的事,为此孙承宗就痛骂过袁崇焕,直接斥问袁崇焕胆大妄为擅杀将领,尤其是没有经过任何程序,也没有尚方宝剑和王命旗牌的情况下就杀人,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当时袁崇焕认错态度不错,可没想袁崇焕其实根本没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里,他倒是记得自己所说的后两句话了,现在杀了毛文龙,尚方宝剑和王命旗牌却是不缺,可他这样大胆却不想想哪怕有这种玩意,像毛文龙这样级别的将领是能他杀的么?从那天起,孙承宗就不看好袁崇焕,担心袁崇焕这样玩火终究有一日会引火自焚,果然结果不出预料,这一次袁崇焕被下狱十有八九逃不过去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孙承宗的谋划 京师出事,孙承宗就知道朝廷估计会启用自己,果然不出所料没几日朝廷的使者就来了,带来了皇帝的圣旨。 接到旨意后,孙承宗当天启程,急忙赶到了京师见了崇祯皇帝,在崇祯皇帝询问自己身体情况的时候,孙承宗也直接给出了自己老当益壮的回答,以安皇帝之心。 果然,崇祯皇帝听了很是高兴,当即就表示让孙承宗作为主将节制各路兵马,打这一仗。 对崇祯皇帝托付孙承宗也不推辞,他直接询问了目前各军的情况,还有建奴的动向等等,崇祯皇帝马上让人把外面的锦衣卫叫来,把现在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孙承宗,孙承宗静静听着并不打断,等听完后沉思了起来。 “孙老师……。” 等了片刻,一直没见孙承宗说话,崇祯皇帝忍不住开口询问。 “陛下!既然陛下让臣领军,臣自然不会推辞,不过陛下,臣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崇祯皇帝笑着道:“孙老师有话直说就是,你是老臣,又是朕的老师,同朕不必客气,就算说的过了,朕也决计不会怪罪于你。” “陛下英明!”孙承宗拱手谢过崇祯皇帝,接着就说道:“陛下,眼下局势说难也难,说易也易,虽建奴破关而入,横扫京畿,但建奴实际上并不以为患,臣以为击退建奴守护京师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借眼下局势进行布置,既然建奴来了,就要让建奴能来无回,如能借此次大战给与建奴重创,甚至能歼灭其主力,那么不仅能雪今日之耻,更对辽东战事有莫大的好处。” “哦!孙老师有何谋划快快道来!”崇祯皇帝一听顿时大喜,连忙追问孙承宗究竟有什么好办法。 孙承宗也不绕圈子,直接告诉崇祯皇帝以京师的防御和人口,哪怕没有城外的那些军队,让建奴来攻都攻不破京师的城墙。要知道京师自从迁都至此以来已有两百年了,这两百年中京师修筑多次,墙高城厚,再加上城头还有大炮等火器,城中还有精锐的京营。 此外,建奴虽然凶狠,可都是骑兵,并没有什么攻城器械,骑兵可长不出翅膀来,更无法越过城墙冲进城里,所以建奴要打破京师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这点他可以性命保证。 既然京师不可能失陷,那么围绕京师进行驻防的效果其实不大。现在宣大军,包括其他各地赶来的勤王部队都往京师这边来,其实大可不必。 因为明军除去关宁军有骑兵部队,宣大拥有部分骑兵外,其他各部都是步兵,面对来犯的建奴铁骑,步兵和骑兵作战是很吃亏的。而且这么多部队全挤到京师来,反而造成了京畿其他地方兵力不足,导致建奴八旗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 鉴于这些原因,再考虑到现在的具体情况,孙承宗表示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兵。 孙承宗提出一个方案,马上派一部精锐部队前往遵化和蓟州一线,先解决掉建奴八旗在那边的偏师,堵住建奴撤军的后路。同时,派另一支部队前往通州,设置防线,压缩和避免建奴从京师到通州的活动空间。此外除派驻一支部队协助京营防御京师外,其他勤王大军择地集中,然后在各地州府的配合下继续压缩建奴的活动范围,把建奴从京师附近往东北方向赶。 只要建奴过通州,通州守军直接把通州的大门一关,同时蓟州和遵化那边的部队也设好防线,那么局势顿时一变,明军由劣势转为优势,所有部队摆开了关门打狗的架势,建奴前无去处后无退路,军心必然散乱,到时候不需要明军主动出击,只要驻防几个关键位置不断消耗建奴,防止建奴逃窜,用不了多久建奴就会顶不住。 孙承宗告诉崇祯皇帝,建奴八旗和明军不一样,建奴打仗从来不带什么后勤辎重,他们的物资全靠的掠夺,以战养战才是他们的战争目的。只要按照他的想法来,让建奴失去自有活动的可能,再关上通往蒙古草原的大门,建奴在明军四面压迫之下顶不了多久,短则半月,长不过一两月而已,建奴必然崩溃。 等到那时候,建奴如果不原坐以待毙肯定会狗急跳墙猛攻蓟州到遵化一线,杀开一条血路逃回去,而明军就能严阵以待,以逸待劳杀敌。就算不能全歼建奴,也能让建奴吃一个大亏,这一战如果打好了,辽东那边至少能稳上十年,假如运气好直接干掉了皇太极,那么顺势收复辽东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承宗不亏是大明对建奴最为了解的人之一,更是当过蓟辽督师的猛人。 孙承宗提出的这个战略计划虽然有些风险,可操作性却是极强,而且一旦成功了对大明的好处不言而喻。 其实孙承宗这个计划并不是首选,其实在了解了整个战局情况后,孙承宗第一个念头就是让辽东的部队直捣黄龙,趁八旗主力在京畿的大好机会,直接打到皇太极的老家去。 这点倒和当初孙元化的想法是一样的,围魏救赵,攻其不必,乃兵法上策。此外,皮岛的东江镇也可以同时出动,一东一西两线夹击,在没有主力防守的情况下,建奴在辽东的留守部队根本不会是明军对手,只要拿下辽东皇太极就没了老巢,接下来八旗再能打也只有灭亡的一条路。 可惜啊,这个计策虽然好却现在行不通了,因为在袁崇焕带关宁军主力来驰援京师起,这个计策就没办法实施了。 由于关宁军的主力已经离开了辽东,眼下辽东的明军和留守的八旗兵一样,大家的实力并没有产生变化,如果这时候辽东那边出兵,一来根本派不出精锐部队,二来也很难打过驻守的那些八旗,再加上毛文龙死后现在的东江镇内部混乱,人心不齐,更不用说什么配合作战了。 退而求次,孙承宗这才提出了现在的战略计划,打算用京畿来下一盘大棋,实施关门打狗的战术,一举解决建奴问题。 听完孙承宗的话,崇祯皇帝张大着嘴半天没回过神,他原本以为孙承宗要说的是如此调遣各部做好防守,可没想到这位孙老师这么大的年龄居然敢如此冒险,而且还谋划着一场决定双方命运的大战。 “孙……孙老师,如把京师的兵力调走,万一建奴攻破京师可怎么办?”崇祯皇帝急忙问。 “陛下!京师绝对破不了,哪怕外面的军队全部调走建奴也拿不下京师,这点老臣可以以项上人头担保!”孙承宗斩钉截铁道。 简直笑话,京师哪里有这么好打破的?当初努尔哈赤这老贼打宁远,倾全力都没拿下小小的宁远更不用说京师这样的大城坚城了。京师的防御可不是宁远能比的,袁崇焕能守住宁远,难不成自己就守不住京师?更不用说京师还有京营在呢,哪怕京营糜烂再不能打,几万人上城墙拿石头往下砸总行吧?除非皇太极能招来天兵天将,要不然京师固若金汤。 “如果按孙老师的计策,蓟州、遵化那边派何部去好?”崇祯皇帝又问。 孙承宗想也不想直接道:“臣以为派关宁军去最为妥当。一来蓟州、遵化一地本就是蓟辽督师所辖,关宁军对其地形比其他部队更为熟悉,而且也能更好调动地方设置防线。” “此外,关宁军是目前我各部中最精锐也能最能打的,如果我是皇太极,一旦得知我大明有军队赶往蓟州和遵化,那么必然会马上明白过来大事不好。为断尾求生,老臣有十足把握断定皇太极一定会弃京而不顾直接回军往回跑,赶在我部做好准备之前由蓟州到遵化一线逃回蒙古。” “哪怕我部提前设置好了防线,皇太极也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他想全身而退只能猛攻蓟州到遵化一线,打破缺口逃之夭夭。故此,去那边的军队其他各部都不成,唯独关宁军能有正面和建奴一战的战力,假如让其他部队去,先不说能不能拿下遵化,一旦皇太极回军,我部一触即溃,这样一来就算能护住京师,却达不到歼灭敌军的效果。” 崇祯皇帝不得不承认孙承宗这话有几分道理,可问题在于让关宁军去他又实在不放心。虽然刚刚接到消息,祖大寿在收到袁崇焕的信后决定回军返回京师了,可问题来了,之前祖大寿和关宁军的举动让崇祯皇帝眼下很不信任他们,更不用说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关宁军了。 万一关宁军到时候又出幺蛾子怎么办?尤其是遵化离山海关近的很,一旦关宁军到了遵化根本不按照命令行事,直接拍拍屁股去山海关了呢?这如何收拾? 想到这,崇祯皇帝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表示反对,同时问孙承宗不派关宁军,派满桂他们的宣大军去是否可行?但孙承宗告诉崇祯皇帝宣大军虽然也是边军,可战斗力不如关宁军,而且人数也比不上关宁军,更缺乏独一无二的关宁铁骑,和八旗交手并没有优势。 这支部队必须是最为精锐的,也是最能打的,因为他不仅要解决掉遵化驻守的八旗军,更要堵住这个口子,尤其是在之后的大战中还要承担住皇太极疯狂的反扑,假如做不到这些,那么计划根本完成不了,而眼下所有的明军数下来唯独也就关宁军有这个资格。 第四百九十章 用人反疑 听孙承宗这样说,崇祯皇帝心中迟疑不决,这时候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崇祯皇帝这个人最大的问题不仅是刚愎自用容易冲动,而且疑心病特别重,可以说他从来不信任何人,做事瞻前顾后,面对决策时总是迟疑不决。 小事也就罢了,可在大事上这个问题是非常严重的,尤其是两军对垒交战的紧要关头,作为决策者首要的不是其他,而是能做出及时应对的能力。 军事上有一个说法,意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错误的决定也好过不下决定,可惜崇祯皇帝并不明白这些,当他听完了孙承宗的计划,心中虽然很是心动,可又担心计划会有问题,如果按照孙承宗这样安排,关宁军是否可靠?京师是否能真守住?万一计划落空会怎么办……?等等,崇祯皇帝考虑的太多了,也顾虑太多,迟迟没有决断。 见崇祯皇帝这副表情,孙承宗暗叹一声,心中对崇祯皇帝评价顿时低了不少。 作为老臣,他可以说是历经四朝了,万历时期,孙承宗只是一个小官,当时万历皇帝根本不上朝,就连内阁首辅要见皇帝也不是件容易事,更不用说他这个低级别的官员了。 所以那时候的孙承宗根本就没见过万历皇帝,不过万历皇帝再怠政,可在行事上的魄力和果断却是无人能比的,万历三大征赫赫有名,如果是一个没有胆略和作为的皇帝在位,也不会有这些发生了。 万历驾崩后上位的是泰昌帝,这位就不用多说了,当皇帝的时间连一个月都不到就没了,存在感不强。等到泰昌帝驾崩后,天启登基,而孙承宗那时候因为叶向高等人的推荐成了天启皇帝的老师,这才一步步进入中枢。 从这点来说,几位皇帝中他最熟悉的不过是自己的弟子天启皇帝了,对天启皇帝孙承宗是有很深感情的,而且他人生的辉煌也是在天启年间。 天启皇帝虽是少年登基,可这个少年皇帝无论是智慧还是手段都不缺,尤其是利用魏忠贤打击东林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整顿朝政的同时又把辽东托付给自己,足以看出天启皇帝的能力和谋划之强。 说实话,当年孙承宗去职时,心里虽有不满,可却对自己这位弟子也表示理解。因为那时候朝堂上阉党和东林党的争斗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程度,随着魏忠贤对东林党发起最后猛攻,东林党已没了多少招架之力,眼看着东林党就要覆灭,阉党即将一家独大。 表面上来看是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和东林党的争斗,可孙承宗却明白这是皇权和文官集团的权利争夺。因为魏忠贤的背后站着的就是他的弟子天启皇帝,而天启皇帝想要彻底压制文官集团,掌控绝对的皇权,必然要解决东林党的问题。 而那时候,孙承宗是东林党硕果仅存的大佬之一,虽然孙承宗实际上不算真正的东林党,尤其是担任蓟辽督师后和东林党之间的来往也不多,可不管怎么说东林党贴在他身上的标签是无法除去的。 只要孙承宗在朝,东林党在被魏忠贤的阉党打压下虽然摇摇欲坠却依旧还有几分支撑,所以要彻底解决东林党就必须先拿掉孙承宗,只有孙承宗不在朝中,那么东林党也就失去了最后依靠,不再对皇权有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魏忠贤弹劾孙承宗表面是魏忠贤对东林党动手,可实际上也是天启皇帝的意思。而且天启皇帝对孙承宗这个老师还算不错,除了利用魏忠贤逼迫孙承宗去职外,丝毫没动孙承宗半分,甚至连退休待遇和荣誉都给予保留,也算对得起孙承宗了。 这个问题孙承宗很快就想明白了,自然也就没了对天启皇帝的埋怨。他可是天启皇帝的老师,自己的弟子作为帝王能做到这点他心中也有欣慰,假如一切顺利的话,等到天启皇帝彻底解决掉文官集团的问题,尤其是东林党的问题后,说不定那天天启皇帝会派人重新起复自己,再委以重任。作为老师的孙承宗太了解自己这个绝顶聪明的弟子了,以天启皇帝的手段完全会这么干。 可惜的是,自己这个弟子却是个短命的,居然在自己去职后没多久就因为落水染上了重病,之后驾崩了。 说起来也奇怪,天启皇帝的驾崩疑团重重,几乎和当年武宗事如出一辙,不过那时候孙承宗已告老还乡了,人不在朝堂许多消息闭塞,虽然他有过猜测,可却无法证明,只能因为自己弟子的驾崩黯然伤神,心中充满遗憾。 等到崇祯皇帝登基,上位后没多久就解决掉了魏忠贤,更是励精图治展现出一副大明英主的姿态。那时候孙承宗还是很高兴的,他觉得自己弟子后续有人,而且崇祯皇帝也是听过自己课,算得上半个弟子,大明有这样的皇帝也算是件幸事。 可过不了多久,随着崇祯皇帝施政的情况发生变化,孙承宗就感觉到崇祯皇帝在许多事上操之过急,而且他的经验不足导致许多政策中有着很大问题和漏洞,甚至还有不少恶政。虽然心中担忧,可孙承宗也无能为力,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一个退休的老头又能做什么呢? 这一次突然接到起复的旨意,来京路上孙承宗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能够再一次回到朝堂之上,甚至被皇帝如此看重,孙承宗心中希望有大作为。所以在见了崇祯皇帝后,直接就把自己心里盘算了许久的谋划和盘托出,希望崇祯皇帝能够听取自己意见从而支持自己,借这一次机会一举解决掉辽东建奴,扭转乾坤。 可惜的是,在听完自己的讲述和谋划后,崇祯皇帝却一直迟疑不决。最后直到等自己离开皇宫的时候崇祯皇帝都没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这让孙承宗失望之极,和天启皇帝相比,崇祯皇帝实在差的太多,这个年轻的天子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再加上他性格的问题所至,哪怕孙承宗恢复原职,未来也不会和天启朝一样被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 第二日,孙承宗就接到崇祯皇帝正式旨意,旨意中告诉孙承宗不必考虑离京,让孙承宗在京师负责防务,并要赐尚方剑,规定京营总协及坐门文武、大小公侯、驸马伯、五城御史、顺天府官,尽听统辖。文武官员应用者,在朝在野,用后吏、兵两部奏闻。户部有应支钱粮,便宜取用,户、兵、工三部司官,违误军机,许拿问。入援各军有合行调遣者,便宜调遣。总兵以下有违误者,以军法治罪。 从圣旨的内容来看,崇祯皇帝给了孙承宗极大的权利,等于是任命孙承宗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了。可是偏偏又驳回了他之前陈对的计划,把他留在了京师,同时也用这个方式告诉孙承宗,崇祯皇帝把京师安危托付给了他。 接到旨意后,孙承宗心里就明白了崇祯皇帝的打算,表示自己领旨。 翌日,孙承宗正式到文渊阁上任,接过了崇祯皇帝给他准备好的印信,开始着手对京师进行布防和调整。 就在他到任后的第三日,关宁军在祖大寿的率领下回到了京师,孙承宗亲自去见了祖大寿等人,见到祖大寿当面就毫不客气地痛骂了他们一顿,面对孙承宗这位老上司,祖大寿包括关宁军诸将哪里敢分辨?一个个乖的和鹌鹑似的,低头站在那边一声不吭。 等骂完了,孙承宗就命令关宁军回到原来的防线,并警告他们一切以国事为重,不要再行自误,祖大寿等人表示之前的举动做错了,态度诚恳认错,愿意听从孙承宗的指挥。 可孙承宗自己都没想到,前脚刚刚安排好了回来的关宁军,对京师的布防也重新做了调整,还没等孙承宗进行下一步也就是调集各部军队准备和建奴八旗开战的时候,突然一道圣旨又到了。 这一道圣旨居然是让他去通州,因为刚刚接到消息建奴八旗有强攻通州的迹象,通州方面告急,崇祯皇帝决定派孙承宗去通州和建奴作战。看见这道旨意,孙承宗是哭笑不得,这一出出的朝令夕改,也不知道崇祯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更不明白他是怎么决定下这道旨意的。 原本如果按照孙承宗计划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在关宁军回来的半路上直接就让关宁军掉头北上去蓟州和遵化,同时派兵增强通州的驻防。只要明军这么一动,皇太极根本就坐不住,到时候皇太极为防备后路被抄退路被断,必然回军,那么整个战局的主动权就到了明军手里,不再会给建奴牵着鼻子走。 可之前崇祯皇帝没有同意孙承宗的计划,而是硬把孙承宗留在了京师让他主持京师守备。现在才几日功夫,崇祯皇帝的想法居然又变了?因为通州传来的消息崇祯皇帝突然就下了这么一道旨意,让孙承宗去通州主持战事?简直就是瞎指挥。 孙承宗断定通州根本不会有事,就算通州有八旗出没那也是偏师而已,绝对不会是皇太极的主力部队。凭着通州的驻军就算野战打不过八旗,可要做到守住通州城是绝对没问题的。仅仅凭着模棱两可的消息就让自己从京师去通州,也不知道崇祯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四百九十一章 催促决战 虽然孙承宗已经断定通州无事,可他却没有找崇祯皇帝分辨,在和崇祯皇帝接触之后,政治上老练的孙承宗就看明白了崇祯皇帝的个性,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去找崇祯皇帝说出自己的判断,并且拒绝崇祯皇帝的这道旨意话,那么以崇祯皇帝的性格非但不会听自己的劝阻,反而会对自己有所怀疑。 在多疑的帝王手下干活不是那么容易的,假如这么干他孙承宗马上就会失去崇祯皇帝的信任,甚至还会怀疑孙承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无奈之下,孙承宗只能领旨,表示愿意去通州。就这样,他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位置屁股都没坐热呢就带着崇祯皇帝给他的敕书、旗牌、关防等信物准备动身通州。 崇祯皇帝也够行的,是他下旨要孙承宗去通州救援,却没让孙承宗带兵前往通州。除了给孙承宗一堆信物外,崇祯皇帝只给了孙承宗二十四骑锦衣卫作为护卫,这些锦衣卫再加上孙承宗本人一共才区区二十五人,就这样孙承宗带着这二十四骑出了京师,一行人冒着风险穿过战区,快马朝通州而去。 等孙承宗走后,崇祯皇帝再一次调整了防御京师的部队。名义上依旧把这些部队交由大同总兵满桂来节制,可一来担心满桂压制不住各部,二来也是不放心满桂,崇祯皇帝想来想去后直接派出太监监军,让太监吕直入驻满桂军中,作为皇帝的代表。 这一系列操作如同走马灯一般,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别说下面的军队看不懂,就连军中大将也搞不明白崇祯皇帝这些安排的用意是什么。 等到满桂接到旨意,得知他莫名其妙又一次成为了节制诸军的主帅后脑袋都大了。 之前得知孙承宗被召回京师委以重任,满桂还是很高兴的,对于这位老上级满桂向来就是心服口服,能继续在老领导的手下干,满桂对守卫京师充满了信心。 可转眼间孙承宗却被崇祯皇帝打发去了通州,节制诸军的统帅帽子又一次落到了自己头上,这让满桂诧异之下又是哭笑不得。 满桂耿直却不傻,他很明白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个料,宣大两部还好些,关宁军那边本就和自己不对付,自己下达的命令祖大寿会听?简直就是笑话。 假如是孙承宗自然不同,祖大寿敢给别人脸色看,但在孙承宗面前却大气都不敢出,要知道孙承宗当蓟辽督师多年,他们这些人无一个不是孙承宗的老部下,就连下狱的袁崇焕也是孙承宗一手提拔起来的,怎么敢不听孙承宗的号令? “公公,这……。”看着吕直送来的尚方宝剑和王命旗牌,满桂面露难色。 “满帅,皇爷如此重用满帅,咱家可羡慕的紧啊!满帅,还不快快接旨?”吕直笑呵呵地对满桂道。 “臣……领旨……。”满桂嘴里一片苦涩,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圣旨和吕直带来的信物,并朝京师方向叩首以谢皇恩。 等从地上爬起来,吕直上前拉着满桂的手亲切道:“如今各部都由满帅节制,咱家想通满帅私下说几句心里话。” “公公请讲。” “建奴入长城以来至今,京师之危已有月余,这些日子皇爷在宫中吃不好睡不好,咱家看在眼里也急在心中。如今皇爷对满帅委以重任,满帅可不要辜负皇爷和朝廷,当为皇爷排忧解难才是啊!” 满桂点头道:“在下明白,还请公公回禀陛下,满桂定不负陛下信任!” “好!好!”吕直抚手大笑,他这一次来军中就是当监军的,目的是督促满桂尽快和建奴交战,打退建奴以解京师之危。 现在满桂的回答让吕直很是满意,吕直直接继续追问:“不知满帅何时调兵打退建奴?解皇爷之忧?” “麻辣个巴子!”见吕直前话刚说完,接着连气都不给自己喘一口就追问出兵的具体时间,满桂肚子里顿时来气。 出兵出兵?出个毛兵!这是打仗不是玩家家,哪里有说出兵就出兵的道理? 吕直这个没卵子的太监懂个屁,只知道在皇帝面前拍马屁,根本就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勤王满桂带了五千大同军日夜兼程赶到,说是五千精锐骑兵,可实际上根本就称不上真正的骑兵,充其量只是骑着马的步兵而已。其中能有作战能力的是满桂的五百亲卫,其余四千五百人都是战斗力不怎么样的普通士卒。 等满桂赶到京师,不多久宣府和后续的勤王部队也陆续抵达,宣大两部现在加起来总兵力大约在三万左右,这个人数听起来似乎不少,可战斗力参差不齐,哪怕矮子里挑高个充其量也就不到三千人,这还是把满桂的亲卫(家丁)也算在了里面,至于其他军队人数纯粹就是凑数的。 这些军队作战能力堪忧,如果仅仅防守,靠着身后的城墙和大炮掩护或许还能和建奴一战,可要论进攻根本就不可能。满桂又不是没和建奴八旗打过仗,他当然清楚八旗的凶悍,自己这点兵力别说赢了,弄不好上去没多久就得给对方打得满头是包。 就连实力较强的关宁铁骑也是一样,之前袁崇焕不是没有试过,结局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满桂驻守京师外围,他心中想的只有怎么挡住八旗的进攻,至于主动发起进攻击退八旗,在满桂心中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现在吕直刚到军中就督促他尽快和八旗开战,这不是让自己送死去么?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能守住就不错了,何谈主动交战? 不过满桂知道自己不能说这些话,吕直是皇帝派来的监军,他的背后就是崇祯皇帝,一旦说错了话自己就得倒霉了,虽然他和袁崇焕不对付,可袁崇焕下狱后满桂也不由得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更小心了几分。 “公公,要调兵布置开战还需时间,还请公公耐心等候,等我妥善安排好各部,同诸将商议好,到时候一起反击建奴,这样的把握就更大些。” “好好!满帅不亏是皇爷看重的大将,既然满帅心中已有了主意,咱家自然听满帅的。咱家不懂军事,皇爷派咱家来是辅助满帅,军中之事自然由满帅做主,咱家一定全力配合。” 满桂微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拍着胸脯向吕直保证自己一定不负君恩打退建奴,不过开战需要准备,还请吕直回禀崇祯皇帝,再给他些准备时间。 等送走了吕直,满桂之前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愁容。 虽然他以准备为由打发走了吕直,可这件事并没算完。崇祯皇帝还在京师看着呢,如果一直拖延下去难保崇祯皇帝对自己有看法。以这位主子的脾气,到时候一直没见自己动作,说不定一怒之下以畏敌避战为由找他麻烦不是不可能,说不定就和袁崇焕一样直接夺职下狱,这样的话满桂不得冤枉死? 打肯定是要打的,可怎么打满桂还要好好想想。他总不能毫无准备就带兵去和建奴决战吧?这不是打仗而是去送死啊! 想来想去,满桂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作为武将的他让他冲锋陷阵毫无问题,可让他玩脑子却不行,无奈之下只能把手下找来商议,同时给近在咫尺的祖大寿去信,告知此事,希望关宁军在大敌当前之时放下私人仇怨,共同对敌,等打退了建奴,要自己怎么都成,哪怕给袁崇焕去磕头赔罪,他满桂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很快,账下众将赶到帅帐开会,满桂也不瞒他们,当即告诉了众人现在的情况,并且说了崇祯皇帝催促自己主动开战的要求。 听到这,众人大惊失色,因为大家都清楚仅凭宣大两军根本不是八旗的对手。现在仅仅只是防御就很吃力了,假如主动开战更是没有半分把握。众人你一言我一句,都是表示不同意主动开战,希望满桂和崇祯皇帝好好解释,打消这个念头。 对于大家的反对,满桂也是苦笑,他坦率告诉大家开战与否不在于他,更不是他能劝得了皇帝的。 满桂的想法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其他地方的勤王大军抵达京师,这样的话自己这边实力就能强些。战斗力不如,就用人数来凑,等到人数足够,那么主动出击哪怕敌不过八旗,也能和对方交手一二。 现在满桂让众人回去做好准备,随时等待他的命令,因为他也没把握各地的勤王大军究竟能什么时候到。但不管怎么样,能拖延一日就是一日,反正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这么干了。 听了满桂的坦言,众人也是无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不说话,可目光中全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见此满桂也不再多说,摆手让大家各自回去准备,就这样一个会草草就开完了,参加会议的宣府参加黑云龙跟着其他人离开了帅帐,朝着自己的驻地返回。 第四百九十二章 黑云龙的焦虑 建奴从京畿后,崇祯皇帝就号令天下勤王,宣大本就离京师不远,接到勤王命令宣大两部很快就赶到了京师,除去满桂所带的五千大同骑兵外,还有宣府的军队,而参将黑云龙作为宣府将领也在其中。 黑云龙抵达京师的时间比满桂稍晚些,他带的军队有三千多人,其中骑兵三百,其余都是步兵,在勤王军中实力并不算强,毕竟他只是参将,手中的兵力本就不多,而且离开驻地还要派部队驻守边关,不可能把所有军队全带上。 到了京师,黑云龙跟着宣府总兵侯世禄和八旗兵交了几次手,交手规模并不大,只是小范围的战斗。不过几次下来黑云龙都没占到便宜,反而吃了点亏,更让他清楚的明白八旗的强悍和双方实力对比悬殊。 就和满桂说的一样,凭借手里的部队依托京师为后盾进行防御战问题不大,可要主动出击其结果极为凶险。明军的战斗力不如八旗,而且八旗又都是骑兵部队,京畿外围一片坦途,极利于骑兵作战。 原本黑云龙以为只要坚守京师就足够了,可现在满桂却带来了皇帝催促出战的消息,这让他一颗心瞬间就凉了。黑云龙倒不是怕死,他从低级军官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其战功是实实在在的,当年辽东大战的时候,他黑云龙也是亲自上阵和八旗兵打过的。 作为武将,战死沙场也算是宿命,黑云龙早就有了马革还尸的准备。可不怕死就代表他心甘情愿去死,人如果能活着谁愿意去死?白白送命的事谁愿意干? 黑云龙的驻地离满桂不远,很快他就回到了自己的驻地,其子黑明忠见父亲回来连忙上前,正要询问开会的情况和结果,黑云龙摆了摆手没说,直接反问了一句:“先生人在哪里?” “回父亲,在您的营帐中。”黑明忠压低声音说道。 “去,准备些酒菜,晚些送我营帐去。” “是!” 说完,黑云龙就朝着自己的营帐而去,到了帐前,有两个全副武装的明军站在帐外站岗,见到黑云龙来依旧站得笔直,丝毫没有行礼的姿态。而黑云龙似乎也对这两个明军的反应没有半点意外,反而向他们微微点头,接着走过他们身边,直接掀起帘子走进了帐中。 作为勤王部队的一员,又是参将这样级别的军官,黑云龙的大帐虽不如满桂和侯世禄,可也不算差了。 当他进入帐中,一眼就看见一个人坐在里面,手里拿着一本书,案几上摆在茶,悠闲自得地正在看书呢。可奇怪的是这个人的穿着打扮让人意外,因为他穿着一身很普通的士卒服饰,看起来就和最低级的士兵没什么两样,可他的姿态却如同是这个营帐真正的主人一般,而实际的主人黑云龙仿佛是来访的客人。 听到动静,那人抬头朝门口望去,见是黑云龙回来了顿时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拿起面前的茶盏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对黑云龙问:“黑将军,见过满帅了?如何?” “不怎么样!”黑云龙脸色不怎么好,没好气地说了这么一句,直接走到那人面前一屁股坐下,拿起刚给自己倒的那盏茶抬手就喝了个干净,随后重重把茶盏一放,就对那男子说起了满桂找他们去开会的内容。 简简单单几句话把情况说完,黑云龙忍不住就骂道:“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出的馊主意,居然让满帅出动出击。眼下局势能守住就不错了,要真打凭我们手中的兵力根本就赢不了建奴。一旦战败,难道就不考虑这样的后果?” “哈哈哈!”那男子顿时大笑,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事一般,黑云龙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一抹怒色,可紧接着又被无奈所取代。 “黑将军,这样的事不是很正常么?”那男子给黑云龙添了茶水,笑呵呵说道:“昨日孙承宗大人被调离京师,只带二十四骑去通州,按照朝廷所说,孙大人去京师是救援京师的,你觉得此言如何?” 黑云龙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没能讲出来。作为武将,而且是经常打仗的边军武将,黑云龙怎么看不明白这个操作背后的问题。 如果说通州告急的确需要孙承宗去支援的话,那么应该让孙承宗带兵去救援才是。可偏偏崇祯皇帝一兵一卒都没派给孙承宗,只派给了他二十四骑锦衣卫随同而行。 孙承宗的才能有目共睹,在朝中的资格和威望也是无人能比。自从崇祯皇帝重新起复孙承宗以来,给了他诸多官位和荣誉,前几日还把驻防京师的重任交给了孙承宗,更下旨给了他极大权利。 从这点来讲,孙承宗几乎和传说中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没区别了,可谁都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啊,孙承宗就被崇祯皇帝打发到通州去了,说是救援通州,可天下哪里有孙承宗这样级别的朝廷大员只带二十四骑锦衣卫去救援的道理?孙承宗是人又不是神仙,更不会撒豆成兵,这二十四锦衣卫能干什么?别说碰到大股八旗骑兵了,哪怕就是碰到小股八旗,弄不好孙承宗和这二十四骑就得全部给干掉。 崇祯皇帝这么干不仅是把这位重臣打发的远远的,更是几乎让他直接去送死的。前后仅仅这么几天时间,崇祯皇帝对孙承宗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先生说这是为何?”黑云龙开口询问,目光朝着坐在对面的男子望去。 那男子手里把玩着茶盅,抬手笑眯眯往一个方向指去:“我记得前日孙大人去了一趟关宁军?” “关宁军刚回来,孙大人受陛下重托统帅各部,去关宁军视察不是理所应当么?”黑云龙纳闷道。 “是呀,是理所应当。”那男子笑着点点头,接着叹道:“可是传言孙大人至军中后就把祖大寿等人痛骂了一顿,祖大寿包括关宁军上下被骂得面红耳赤,却没一个敢还嘴的,这事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这又怎么了?孙大人德高望重,当年在辽东就任蓟辽督师时,关宁军各部就是他的部下,甚至连关宁军也是孙大人一手创建的。人说袁崇焕在关宁军中说一不二,威望甚高,可在我看来袁崇焕根本就不能和孙大人相比,孙大人在,哪里有袁崇焕说话的地方……。” “对啊!”那男子一合手道:“眼下袁崇焕已经下狱,关宁军大怒之下拔营而走,朝中眼睁睁看着关宁军东行却无能为力,听说最后还是求了在狱中的袁崇焕令其书信一封这才劝回了关宁军。” “如此,袁崇焕在关宁军中的威望可见一斑。而现在孙大人又统领各部,关宁军对孙大人的态度更甚袁崇焕,如你是上位者,见到这一幕伱会如何想呢?” 黑云龙顿时一愣,他瞬间明白过来对方说这话的答案了。 对方说的没错,袁崇焕之所以被下狱固然有袁崇焕自己的原因,可袁崇焕对关宁军的影响力之大也是一个原因,尤其是在皇帝圣旨都不管用,朝廷兵部公文更是当空气的情况下,关宁军居然能被袁崇焕一封书信就给叫回来,面对这样的臣子,当皇帝的如何不忌惮? 如果他黑云龙是皇帝,肯定也会担心袁崇焕尾大不掉,不再信任袁崇焕。而孙承宗同样犯了类似的错误,那就是孙承宗在关宁军的威望更甚袁崇焕,再联想到袁崇焕,崇祯皇帝突然就对孙承宗有了疑心也是很自然的,所以才会做出和之前完全相反的决定来。 “还有件事你在城外并不知晓。”那男子淡淡说道:“孙承宗回京后就见了皇帝,单独奏对时给皇帝出了个主意。” “出主意?什么主意?”黑云龙顿时好奇问,这事他的确不知道,或者说不仅是他,包括他的顶头上司侯世禄和满桂都不知道。 那男子也不卖关子,直接就把孙承宗和崇祯皇帝的对话说了说,虽然不是完全的重复,可其中的意思尤其是包括孙承宗的谋划讲得清清楚楚。 等听完这些后,黑云龙微皱眉头,他凝神细想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就赞道:“好谋划!真是好谋划!如此布局简直天马行空,一旦此计成功,不仅京师之局可解,就连辽东也能一战而定,等到那时候辽东大平,再无边患,孙大人不亏是孙大人,也只有孙大人才有如此远见!” “是啊!孙承宗孙大人非常人也,目光所远谋划之深无人能及,这天下恐怕也就他能如此出谋了。此策虽看起来有些风险,可实际细想之下却处处稳妥,而且操作好了,能一扫建奴之患,哪怕不成,也能重创建奴,得保辽东至少十年安稳,可惜……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可惜崇祯皇帝患得患失,既没魄力又没担当,居然没有答应孙承宗的建议,反而求稳只想力保京师不失,强行让孙承宗留在京师负责京师守卫。 这也就算了,可前脚圣旨刚刚下达,后脚却又变卦了,因为孙承宗去了一趟关宁军后崇祯皇帝又不放心孙承宗了,担心他成为又一个袁崇焕,借着通州求援直接把孙承宗打发出了京师,就连军队也不给他,只让他带着二十四骑锦衣卫去通州。 现在黑云龙算明白了为什么孙承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去了通州,而满桂又莫名其妙成了节制各部的将领,皇帝为什么会派太监来军中当监军催促满桂出兵作战,这一切的变化全是因为崇祯皇帝的缘故。 第四百九十三章 隐名军中 朝令夕改又不信人,在这样的主子手下干活实在是……。黑云龙想明白了这一切,顿时心灰意冷,更对眼前的局势很不看好。 “先生,如今此局如何破?” “破?拿什么破?”那男子悠悠反问:“难不成满帅能抗旨不尊?又或者你违背满帅军令?” “这……。”黑云龙被这一句话驳的哑口无言,是啊,他难道能这么干么?先不说他是宣府参将,头上还有总兵侯世禄在呢,而且宣府、大同为一体,常被人称为“宣大军”,满桂眼下更是崇祯皇帝指定的统帅人选。 别说自己了,就连侯世禄也没办法,何况今天会议他也看出来了,满桂心里也不想这么打,可他同样身不由己。后面皇帝催的紧,甚至还派来了太监监军,圣意之下,主将满桂都做不了主,更何况他一个区区参将? 一想到毫无胜算的战争即将打响,黑云龙心中就是阵阵悲哀,他不是怕死,他是怕没有任何意义地去送死。更何况凭宣大军根本就不是八旗的对手,在没有半点把握的情况之下冒险出击,这和白白送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也不必担忧,一旦开战其他的不敢保证,如仅仅护住你撤离的后路应当没问题。”就在这时,那男子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黑云龙眼睛顿时一亮,对啊!他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呢? “如先生能助黑某一臂之力……。”还没等黑云龙把话说完,那男子一摆手就道:“别的就不用多想了,怎么?伱难不成还打算仅靠这么点人力挽狂澜?甚至击溃建奴?呵呵,建奴骑兵凶悍你可是知晓的,你我又不是神仙,就算保你后路也只是勉强,需知战场瞬息万变,这个事没人敢说有绝对把握。” “这倒也是……。”黑云龙被这话猛然提醒,他倒忘记了这些,不过有了对方的这个承诺黑云龙却也放心了不少。他想了想对那男子道:“为将者战死沙场是常有的,黑某早就有这觉悟,黑某自然是不怕死的,不过想求先生一件事。” “何事?” “黑某想把犬子交由先生手中,一旦开战先生如能救黑某自然感激不尽。如事不可为,黑某希望先生护住犬子,可否?” “这自然没有问题,黑将军尽管放心,必不负所托。” “好!”黑云龙眉毛一挑露出笑容,正色对那男子道:“此战后,无论黑某生死如何,我黑家必尊承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言重了言重了。”那男子笑了起来,嘴上随这么说,但神色却对黑云龙的表态很是满意。 这时候,外面传来黑明忠声音,说是酒菜弄来了,是否要现在送进来。 黑云龙对那男子解释了一句,那男子点点头道了声谢,接着黑云龙就让儿子进来,转眼间黑明忠带着几人端着酒菜进了帐营,等把酒菜摆好正要告辞离去的时候,黑云龙让其他人先出去,又喊住了他,当着那男子的面交代儿子从今日起就跟着对方行动,没有先生的同意,绝不能擅离,先生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自己遇险也必须听先生的指挥。 听到这话,黑明忠顿时一愣,他诧异地朝着自己父亲望去,却见黑云龙表情严肃盯着自己,而一旁那男子面带微笑也朝自己望来,似乎在等待自己的态度。 黑明忠开口正要说什么,但在黑云龙严厉的目光之下却把下意识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最后点头称是。 见儿子领会了自己的安排,黑云龙也算放下心来。 黑云龙的儿子不少,黑明忠是他的五子,可自己的几个儿子中他最看重的就是黑明忠了,黑家子弟中如果说未来谁能继承自己,其他几人都不成,唯独有勇有谋的黑明忠最为合适。 自己年纪大了,眼下战事凶险,他死也就罢了,反正作为将领上了战场生死难料,可黑明忠还年轻,他未来还有大好前途,黑云龙可不想让自己这个优秀的儿子白白死在这毫无意义的战场之上。 交代完此事,黑云龙让黑明忠离开,接着就亲自倒酒举杯谢那男子。那男子也不推辞,和黑云龙喝了两杯,吃着酒菜对现在的战局继续聊了起来。 因为大战开即,又在军中,双方都没多饮,一壶浊酒两人喝根本就没多少。等酒喝完,饭菜也吃的差不多了,黑云龙起身告辞,这个帐虽是黑云龙的主帐,可眼下那男子却成了这里的主人,反而黑云龙去了边上的小帐居住。 这样的安排黑云龙做的很是自然,而那男子却也毫不推辞,仿佛他才是这军中真正主人一般。 黑云龙走后没多久,一个明军小旗打扮的男子来到了营帐外,很快就进了帐内。 “六爷!”李佑拱手向朱慎锥行礼。 刚才和黑云龙饮酒谈话的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朱慎锥。 要说朱慎锥为何会在黑云龙的军中,这说来话就长了。 两个月前,土默特草原通过天花一事,腾格尔部确定了其在土默特草原的统治地位。这个统治地位不再是卜石兔时期仅仅名义上的土默特之主,而是真正的土默特草原的首领地位。 由于通过萨满赐福(牛痘),让土默特草原各部很幸运躲过了天花这个死神的笼罩,再加上宗教等一系列宣传,普通牧民已把腾格尔部的崛起识为长生天的旨意,虽然一些头脑清醒的蒙古贵族包括部落台吉或许不这么想,可在大势之下也不能不向腾格尔部低头,从而承认腾格尔部队土默特草原的统治。 借这个势,朱慎锥一方面通过牛痘来逼迫各部落表态,另一方面以长生天的旨意给生活在土默特的蒙古人灌输意识,此外还要各部落的台吉、头领等派出子弟至归化城。说白了,这些子弟就是人质,把他们送来归化城不仅是表明了部落的态度,朱慎锥同时也打算通过影响这些人潜移默化地对草原各部进行改变。 安排完这些,朱慎锥在草原呆的时间也很久了,此时他准备回一趟大明。 因为草原上天花传遍的缘故,原本从土默特直接回大明的道路已经被封锁了,靠近原本贸易的关口不再通行,倒不是朱慎锥不能从这条路走,而是走起来比较麻烦,何况朱慎锥也不是一个人回去,跟随他同时返回的还有部分新军和随行的骑兵,加起来足有千余人。 如此多的人,哪怕就是分成两三股走,这人数也是不少,为避免麻烦朱慎锥考虑后决定绕道而行,直接向东然后再折返向南,从宣府黑云龙的防线进入长城,然后再回山西去。 这个路线是绝对可靠的,这些年来黑云龙已算得上是朱慎锥的人了,早在黑云龙父子在蒙古落难被朱慎锥所救,之后又帮他搭上了魏忠贤的线,安排他返回大明后非但没因为之前的辽东兵败受到惩罚,反而升了官,如今更成是名副其实的参将。 朱慎锥对黑云龙父子有恩,手里又捏着黑云龙父子的把柄。魏忠贤倒台之前,朱慎锥帮着黑云龙父子处理了同阉党的瓜葛,并没让黑云龙牵扯进阉党事件之中,从而保全了黑云龙。 对此,黑云龙心知肚明,再加上自镇虏堡的双边贸易交出去后,周安民主动退让不再负责大明和腾格尔部的贸易。可实际上从双边贸易展开之前到现在,腾格尔部和大明的私下贸易或者走私依旧存在,而且双方的贸易接触已从镇虏堡渐渐转移到了黑云龙的防线,黑云龙在这点上可以说已成了利益既得者,这些年的紧密合作之下,黑云龙虽然还不清楚朱慎锥的真正身份,却对朱慎锥是心服口服。 作为边关将领,黑云龙的级别虽然不高,可手中的权利却是不小。而且他为官多年,有些事也能看得明白。朱慎锥作为一个大明人,不仅能自由出入大明和草原两地,而且还在这两地拥有令人惊愕的能量。 草原那边就不说了,之前仅仅只是腾格尔部,眼下已是整个土默特草原。朱慎锥对土默特草原的影响力极其强大。而在大明这边同样也是如此,山西的锦衣卫、卫所甚至朝廷上层朱慎锥都能说得上话,就连当年权势滔天的魏忠贤也能搭上线。 现在魏忠贤虽然垮台,阉党也飞灰湮灭,可朱慎锥在朝中的人脉关系却依旧稳固,这一系列的能量实实在在,不得不让黑云龙心中震惊,再加上双方的利益共享和之前的救命之恩,黑云龙虽还算不得朱慎锥的真正手下,可从实际情况来看也相差不多了。 在确定返回大明的路线后,朱慎锥就带着人启程,先向东而行,然后再折返向南。 可没想刚走了没多久,就接到了东边皇太极带兵直接从遵化到蓟州一线长城外的蒙古人区域突入大明的情报。得知这件事后,朱慎锥已离黑云龙的防线不远了,他急忙下令加快速度返回大明。 第四百九十四章 冒险 等到了长城的时候,黑云龙恰好也接到了朝廷发来的勤王命令。 军令如山,黑云龙紧急调动军队跟随总兵侯世禄赶赴京畿救援,此时朱慎锥刚进长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黑云龙询问战况如何。 黑云龙见朱慎锥带人抵达,又询问战况也不隐瞒,当即就把他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了朱慎锥。不过这时候对皇太极的行军路线和兵力情况他也知道的不多,朝廷眼下只是说有大股建奴和蒙古人入侵,京师危在旦夕,让各地军队立即赶赴京师勤王。 听完了黑云龙的讲述,朱慎锥眉头紧锁,考虑再三后决定跟黑云龙一起去京畿看看。 这么多年,朱慎锥和蒙古人没少打交道,可偏偏就没和八旗兵交过手。 一直传闻后金不满万,满万不能敌的说法,但在朱慎锥来看,建奴这番话只是夸夸其谈罢了,根本没有传言的那样可怕,更重要的是朱慎锥想借此机会摸一下底,不仅看看皇太极的八旗兵的真正战斗力如何,同时也瞧瞧号称大明精锐的各路边军情况。 这样做是有巨大风险的,在如此规模的大战中,朱慎锥的人再能打也毕竟只是少数。仅仅千人的军队在大规模作战中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一旦遇险弄不好就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可就算这样朱慎锥最终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虽然这一次冒了很大风险,可朱慎锥认为也是值得的。而且他去也不是自己行动,是跟随黑云龙的部队同行。此外朱慎锥更相信自己的部下,一旦真有风险,朱慎锥完全有独立行动的能力,只要不给包围,凭本事脱身问题应该不大,所以朱慎锥就此下了决心,向黑云龙提出要同去的要求。 面对朱慎锥的请求,黑云龙一开始是拒绝的,不过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毕竟黑云龙虽不算朱慎锥的手下,可实际上已受朱慎锥的影响,面对朱慎锥态度强硬的要求他只能答应。二来,军情紧急,黑云龙手上的兵力不足,这一次勤王凶多吉少,而朱慎锥所带的新军和骑兵都是精锐,如果有这么一支军队帮自己,黑云龙也多了几分把握。 就这样,朱慎锥在安排了两百人带着货物先行返回大明后,其余的近八百人直接编入了黑云龙的军中。其中五百新军自行编成一部,由朱慎锥亲自指挥,而副手就是李佑。 至于剩余的三百骑兵,充作黑云龙的家丁骑兵,同黑云龙原本的家丁骑兵各分为左右二部。 骑兵指挥官是王晋武,这小子是一个见了打仗就兴奋嗷嗷叫的家伙,原本朱慎锥是让他直接回潞州卫去的,可这家伙却死活不肯走,还嚷嚷着如果让他回潞州卫,那么他回到潞州卫肯定也要带兵出征,毕竟朝廷的勤王命令已经下达了,山西各部卫所不可能无动于衷,与其带着卫所军去勤王,倒不如直接就跟着去,更何况这些骑兵都是王晋武的部下,也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既然部下都去了,他作为主将怎么可能落下? 考虑之后朱慎锥同意了王晋武的请求,但也同他约法三章,不得擅自行动,必须听从自己号令。王晋武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咧嘴直乐,仿佛去勤王在他看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一般,兴奋得脸都红了。 就这样,朱慎锥跟随黑云龙行动,由驻地出兵前去京师勤王。 等赶到京师附近,满桂和侯世禄已和皇太极的八旗兵小范围交手了,因为黑云龙来的晚些,并没有赶上前几场战斗。等抵达京师后,黑云龙部在侯世禄的安排下先驻扎在德胜门外作为左翼,过了没几日,袁崇焕指挥部队给八旗兵设下圈套,意图引诱八旗来攻后再左右夹击意图一举歼敌。 但没想袁崇焕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八旗的战斗力,他的谋划非但没能成功,反而差一点把自己都陷了进去。 要不是部下拼死来救,这位袁督师就直接战死当场了。等到袁崇焕一败,狼狈回逃后,明军整个防线顿时动摇,关宁军拼死抵抗却眼看着就要奔溃,这时候满桂见情况不对急忙亲自带兵救援,但万万没想到袁崇焕前脚逃回去,后脚就命令火炮部队拼命阻拦,百炮齐发之下而在这时候满桂带兵恰好赶到,因为两军沟通不畅,袁崇焕的火炮一通乱射直接就误伤了满桂,虽然八旗兵见明军炮火凶狠主动退了回去,明军也守住了防线,可满桂那边不仅损失了上百人,就连满桂本人也差一点被袁崇焕的大炮给打死。 此时一出,宣大两部顿时一片哗然,而朱慎锥在军中也看得清清楚楚,更是哭笑不得。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堂堂蓟辽督师怎么会有如此不靠谱的操作,两军配合作战非但没能给敌人有效打击,居然自己人的大炮差一点打死了友军的主将,简直可笑。 这一战,让朱慎锥对袁崇焕临战的指挥能力有了清醒的认识,这位袁督师名气虽然大,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军事能力,其他的不说仅仅看他野战的指挥能力就名不副实,而号称精锐的关宁军除去骑兵部队尚可外,至于其他各部表现的实在差强人意。 不过想来倒也不奇怪,仔细回忆一下袁崇焕的战绩就能看出,无论是袁崇焕当年兵备道时还是后来当巡抚乃至经略、督师的时候,袁崇焕虽和建奴多次交手,可每次交手基本都是以防御为主。 袁崇焕被世人最为称赞的战绩就是在宁远大战中以火炮击伤努尔哈赤,使得老奴最终“重伤而亡”。 这个事究竟是真是假不得而知,毕竟从时间上来推算,努尔哈赤死的时候已经离当时的宁远大战已过去大半年了,如果是当时被火炮重伤的话,以建奴的医疗水平和条件根本不可能熬这么久,要死早就死了。 不过这事的真假暂且不去追究,仅仅说被吹得天花乱坠的宁远大捷吧,这一仗同样也是防御战,袁崇焕依靠宁远的坚固城墙和设置的火炮守住了宁远城,从而打退了建奴的进攻。从这点来讲,说袁崇焕只会守城并不算错,而守城靠的是什么?守城和野战是不同的,根本不需要灵活的指挥和应对能力,只要有足够的士气再加上城墙和火器的威力,面对缺乏火器攻城乏力的建奴,坚守并不算是难事。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换一个人同样也行,袁崇焕的这点功劳在朱慎锥眼里毫无价值。更何况当年宁远大战同时还爆发了觉华岛失陷的惨剧,作为主将的袁崇焕离觉华岛近在咫尺,却对觉华岛被攻破毫无办法,甚至都没出兵救援,这点也恰恰证明了袁崇焕名气中的水分之大。 亲眼目睹了这场战斗,朱慎锥心中暗暗摇头,对袁崇焕很是失望。同时,他也看明白了八旗兵的战斗力,不得不承认八旗的骑射的确凶悍,战斗力的确强。 可要说八旗不可抵挡却也是吹牛,八旗骑兵虽然强悍,却也没强到离谱的程度。仅仅从战斗力而言,关宁军的精锐骑兵也仅比八旗兵稍差些罢了,双方的战斗力在朱慎锥来看大约是六比四,也就是八旗略占上风。 而八旗骑兵的依靠的是精湛的骑射和凶狠作战,相比之下关宁军的骑射自然是不如的,但关宁军的装备却要比八旗更好些。除去身上的盔甲、刀枪、弓箭外,关宁军骑兵还装备了三眼铳这样的马战火器,假如在人数和士气上能更进一步,骑射再精湛些,未尝不能正面和八旗一决高下。 久在蒙古草原,朱慎锥对骑兵还是有相当了解的,一眼之下就看出了八旗兵的战斗力如何。如果从个人武勇来看,八旗兵的战斗力和蒙古骑兵没多少区别,双方都精于骑射,可从装备和指挥来看,八旗兵更胜一筹,毕竟自努尔哈赤以来八旗兵就是职业军队了,而蒙古人在失去中原后两百多年下来,所保留的职业骑兵军队已不多,除去大汗的近卫或者各部落台吉的亲卫外,蒙古人通常都是上马为兵下马牧羊,并没有形成职业军队。 从这点来说,蒙古人虽然个人武力不差,可要说配合和士气而言却远不如八旗,此外还有装备的问题,虽然八旗的装备不如明军,可要比蒙古骑兵好上太多,要知道普通的蒙古骑兵除了身上有把弓箭和腰刀外,就连皮甲都没几副,武器的差距也导致了双方战力的差距,何况八旗中还有极其精锐的“白甲兵”这些白甲兵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所装备甚至比明军更强些,再加上个人武力和有组织的训练,成为了八旗中无可取代的精锐力量。 由此可见,八旗的确战斗力不弱,但在朱慎锥来看却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早在接手腾格尔部后,朱慎锥就在部落中挑选精壮牧民组成了一支职业化的骑兵部队。 这些年下来,这支骑兵虽然数量不多,可无论装备、训练还是战斗力都丝毫不差。等到吞并了卜石兔部后,这支骑兵又一次进行了扩大,成为了腾格尔部最精锐也最强悍的军事力量。 朱慎锥之所以能够压服土默特各部,手上这支能打的骑兵就是他的底气,而这一次他虽然没带多少骑兵,仅仅只有王晋武指挥的三百骑,但这三百骑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再加上他还有五百新军,两部配合之下根本不怕和上千人规模的八旗正面交战。 第四百九十五章 无所适从 见到李佑来了,朱慎锥点头示意。 李佑行礼后直接禀报了部下的安排,因为这一次是临时来京师,朱慎锥手上可用的人并不多,仅仅只有王晋武和李佑师徒二人,至于其他人不是在草原就是在山西呢,一时间也来不及调过来。 王晋武指挥骑兵,李佑指挥新军,他们两人的能力朱慎锥是不担心的,这些年早就历练出来了。不过大战在即,有些事需交代的还是要交代,他这一次来只是看看情况,并没有打算和建奴死战的想法,何况朱慎锥的部下不是明军,朱慎锥又不傻,怎么可能拿自己好不容易练出来的精兵给崇祯卖命? “下面都已安排好了?” “回六爷,按着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李佑恭恭敬敬地回答。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对了,你师父人呢?怎么没见他来?这小子不会又憋不住了吧?” 李佑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连忙道:“我师父在营中呢,您交代过绝不能让他乱跑,派人看着他呢,所以这才没来。” “呵呵,让你这个当徒弟的看着伱师父,心里是不是有些不得劲?”朱慎锥笑问道。 李佑尬笑了一声,摇摇头道:“您也是为了他好,我师父这个脾气您也知道,您尽管放心,上次您处置后我已劝过他了,他也明白了您的想法,决计不会再犯。” “嗯,这就好,你给我带话给他,这打仗拼的不是蛮劲,当初来的时候就和他约法三章,他也一口答应了下来。上一次就算了,如再犯,别怪我以后直接把他摁在潞州卫奶孩子去!” “是……是……。”李佑连忙点头,说话的同时憋着笑,想到王晋武昨日被朱慎锥骂得狗血淋头,差一点把他赶回山西时,王晋武又是赔罪又是好话一箩筐,赌咒发誓好不容易让朱慎锥网开一面的样子就有些忍不住。 说起来也是王晋武自己的错,这小子别看年龄不大,可杀性比谁都重。尤其是前些年先跟着朱慎锥走私盐,第一次过羊头山没说上两句话就和李虎打了起来,两人还差一点斗了个两败俱伤。 之后每次走私盐,这小子都不闲着,要不是朱慎锥看着严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事来。 等到了草原后,王晋武这小子更和野马撒欢似的,再也没有了在大明的顾虑。阿失帖木儿部叛乱,王晋武更是带人杀了个痛快,之后几次战争除他成婚那段日子外,其他几回都没落下。 这家伙虽然年轻,却有极强领军的天赋,尤其一个天生的骑兵将领,打起仗来非但勇猛,还灵活无比,战场嗅觉敏锐,出击果断毒辣,也不知道他这一手是从哪里学来的,也许是与生惧来的本事吧,这也是朱慎锥把骑兵交给他指挥的原因。 这一次跟着来京师,转眼就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内王晋武眼睁睁看着明军和建奴的八旗多次交战,可偏偏每次交战都没他的份。这可把跃跃欲试的王晋武给憋坏了,眼瞧着几番交战都不让他出战,王晋武哪里还能坐得住?蒙古人他可是杀了不少,可偏偏就没杀过建奴,而且在他眼里八旗强则强也,可看下来也就那么一回事,真要和自己手下的三百骑兵相比却还是自己更强些,王晋武摩拳擦掌就想露一下风头,亲自上阵和八旗兵打上一场,可偏偏朱慎锥根本不搭理他,强压着不让他出战。 一次两次,王晋武实在是忍不住了,几日前明军和八旗又小规模交战了一回,双方出动人数并不多,双方加起来仅仅只有几百人而已,这一仗刚打起来没多久,按捺不住的王晋武就带数十人冲了出去,等到朱慎锥发现,这小子已经一阵风般冲到了阵前。 王晋武的确勇猛,而且对骑兵指挥极有天赋,他虽然带的人不多,连同自己仅仅只有二十八骑而已,可他的突然进攻直接打破了战局的平衡,正和明军交战的八旗兵起初根本不以为然,派出几十骑兵拦截,可初一接战王晋武就先使用三眼铳应敌,接着取弓直射,他带的二十七骑骑兵装备精良,骑射精湛,丝毫不比八旗骑兵差,甚至还有些过之。 八旗那边的领军小将根本没想到这二十八骑如此凶悍,一时间被王晋武打了个措手不及,眨眼功夫自己这边就损失了十来人,瞧着明军士气大振全力反攻,八旗那边急忙后撤,拉开距离和明军对射,王晋武毫不示弱以骑射对骑射,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损失。 打了片刻,八旗见拿不下明军主动撤军,明军这边王晋武正要追击时听到身后军中的鸣金之声,无奈也撤了回来。 等回到军中,正洋洋得意的王晋武一眼就看见了寒着脸的朱慎锥,顿时心中知道不好。他下了马收敛起笑容,一路小跑到朱慎锥身边低头哈腰正要解释什么,可朱慎锥理都不理他,直接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王晋武见此知道犯错,垂头丧气跟着朱慎锥回了营帐。 回到营帐,没了外人后朱慎锥毫不客气就把王晋武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要夺了他指挥骑兵的权利,甚至要把他赶回潞州卫去。王晋武知道不好,连忙讨饶,跪在朱慎锥面前承认错误,丝毫不敢分辨半句。 最后还是李佑等人劝了朱慎锥,朱慎锥这才放过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这小子图一时之快,居然擅自出战,简直不把自己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上,要不是王晋武是自己表弟,仅凭这点朱慎锥直接打他八十军棍,直接把屁股打烂都算便宜他了。 自己和自己的新军、骑兵藏在黑云龙的军中,这是除了黑云龙父子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就连他们的身份也没外人知晓,这一次来朱慎锥根本就没要和八旗狠狠打一场的想法,他是来看看的,如果有机会捡点便宜也就罢了,可在这样小规模的正式交战中王晋武带精锐骑兵出战,万一被八旗察觉到什么,又或者引起满桂等人的注意就麻烦了。 幸好这一次没惹出大祸,虽然小胜了一阵,可因为战斗规模小,王晋武带的人也不多,最终这一仗没被八旗和明军的高层注意。而且黑云龙也对外做了掩饰,说是王晋武等人是他的家丁骑兵,是他下令支援友军的,这件事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不过事过去了,王晋武的举动罚还是肯定要罚的,要不然这小子还会再犯。所以朱慎锥直接就让人把他给拘在了骑兵营中,让李佑派人看管着,没有自己的命令谁都不允许放他出来,这也是李佑听到朱慎锥问王晋武后憋不住好笑的缘故。 交代完李佑,朱慎锥挥挥手让他退下,等李佑走后朱慎锥闭眼凝神思索了起来。 现在京师的情况问题不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各路勤王大军很快就会陆续抵达京师,而且就算这些勤王军不来,京师也不会陷落。 别看皇太极在京畿附近纵横,八旗似乎势不可挡,可实际上皇太极这老小子心里估计也慌着呢。这是建奴第一次打到大明腹地来,而且是来到京畿之地,如此轻易打进来,皇太极肯定志得意满,得意洋洋。 不过皇太极不是普通人,从他目前的排兵布阵就能看出皇太极从来没有想过打破京师。先不说京师的城高墙厚,又有这么多军民和火器防御,仅仅靠骑兵想攻下京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而且随着各路勤王军的抵达,皇太极在京畿之地的活动范围也会越来越小,地方的反抗力度也会越来越大。八旗再能打,也不过区区几万人而已,一旦陷入各方面的明军围攻,皇太极就算有天大能耐也双拳敌不过四手。 这点皇太极心里很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派出偏师在京畿之地大肆烧杀抢掠,不断把抢掠到的物资和人口朝着遵化方向转移了。因为皇太极很明白他肯定是要回去的,这一次打进来只是侥幸罢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通过这个方式一方面吓住明军,把明军的主力拖在京师方向,而他的偏师能在大明掠夺多少就多少,这些掠夺的物资和人口是未来建奴能在辽东立足发展的根本,这也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朱慎锥心中感慨,如果崇祯皇帝能够听取孙承宗的意见,果断采取孙承宗的办法话,那么不仅京师之局可解,就连皇太极也会在大明吃一个难以忘怀的大亏。 说不定堵住皇太极的退路后,一举灭掉建奴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假如能做到这点辽东战事不再成为问题,辽东收复指日可待,等辽东战事平定后,大明没了外患,集中力量解决内部问题,大明未尝不能逐步恢复。 可惜啊可惜,可惜坐在宝座上的那位天子不是之前的天启,而是刚愎自用又疑心病极重的崇祯。崇祯皇帝自以为聪明,但他却从皇太极领兵入长城以来接连几次决策失误。 如果说把袁崇焕下狱是一个错误的话,那么这一次决策是一个更大的错误。 袁崇焕不是不能抓,也不是不能下狱,而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处置他。动袁崇焕容易,可问题抓了袁崇焕之后的一系列反应却显露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关宁军的去而复返。 而这一次没有听取孙承宗的建议,甚至还把孙承宗给打发去通州,更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孙承宗一走,满桂再一次接替帅权,满桂虽然对大明忠心耿耿,也是一个猛将,可满桂此人为将也就罢了,为帅却是不行,现在满桂为帅,他非但指挥不动其他各部明军,也抵挡不住从上面下来的压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实在令人担忧。 第四百九十六章 移营遇敌 朱慎锥担忧的一点都没错,就在朝廷再一次让满桂节制各部后没几日,监军太监吕直很快又找到了满桂,督促他尽快出兵和建奴决战。 满桂耐心和吕直解释,建奴势大,明军野战不如建奴,贸然出兵恐怕胜少败多。满桂告诉吕直,他打算再等几日,听说各地的勤王部队已离京师不远了,只要等他们抵达后明军的数量就足够稳稳压倒建奴,到时候无论是是攻是守都多了几分把握。 可满桂的解释吕直根本不听,吕直冷笑着对满桂说,你满桂前两日不是说要做准备么?好!他作为监军给了满桂两天时间,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可满桂依旧没有丝毫出战的迹象,难道之前所为的承诺是搪塞不成? 吕直对满桂道,你搪塞我也就罢了,反正他只是一个太监,可不要忘记他是皇帝派来的监军,作为监军他代表的是谁,背后又是何人,你满桂心里应该明白。 袁崇焕的前车之鉴为时不远,伱难道想和袁崇焕学么?别以为对朝廷对大明有所功劳就能违抗皇帝的旨意,要拿下你满桂,甚至以军法从事也就皇帝的一句话而已。 话就说到这了,你满桂听也罢,不听也罢,自己已尽到了提醒责任,如果你再不出兵,那么自己就要去回禀崇祯皇帝,至于崇祯皇帝怎么决断,那是皇帝的事,自己一个太监也是无能为力。 吕直的这番话让满桂心中一片苦涩,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面对这样的情况,满桂只能答应明日出战,请吕直最后给他一日时间。 吕直听到这个承诺瞬间就笑了,和练过变脸一般从冷若寒霜一下子成了如沐春风。 拍着满桂的肩膀,吕直笑呵呵说满帅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有一颗赤子之心,更对朝廷忠心耿耿。明日出战好,这个好啊!他马上去禀报皇帝,等明日坐看满桂和建奴大战,等打退了建奴,一定给满桂请功。 说完,吕直拍拍屁股就走了,吕直走后满桂呆坐许久,好一会儿才提起精神,把众人找来说明情况,告诉大家明日出战。 听到明日出战,众将全大惊,都提出反对。可满桂直接告诉他们这不是自己的意思,是朝廷的意思,是皇帝的意思,如果明日不出战就是畏敌避战,后果无法想象,听到满桂这么说,众人沉默了,一个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诸位,此战凶险本帅心里清楚,不过诸位放心,明日出战本帅打算先试探一番,如见不可为及时收兵,就算有所损失也能保住本部。” “满帅,您这话何意?”宣府总兵侯世禄皱眉问道。 满桂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眼,开口道:“诸位来看!” 说着,他走到一旁,手指着挂着的地图,这地图是京畿地形,包括京师和周边地区。 满桂手点在其中一处,这里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也就是安定门的位置。 自救援京师以来,因为八旗游走不定,明军驻守的位置发生了几次变化,最早时候宣大军是在德胜门,后来和袁崇焕配合作战,部队转移到了德胜门到广渠门附近,也就是说从京师的北门打到了东门一侧,而最激烈的战况就是在东南方向的广渠门打响的。 之后的战事也一直在北门和东门附近爆发,还有几次在南门也就是永定门打响。现在满桂的部队驻守在安定门,安定门靠近东北方向,向左是是德胜门,向下就是东边的东直门到广渠门。 建奴八旗都是骑兵,骑兵游走不定,一直在京师北、东北、东、东南和南部各方四处出击,这几日建奴已经南下到了广渠门和安定门附近,按照京师的驻防情况来看,原本满桂就打算移师永定门,现在吕直几次催促他和建奴开战,满桂打算借此机会从安定门移师永定门,也算给上面一个态度看看。 “明日大军拔营,由安定门出,顺东直门一路南下过广渠门、左安门,驻营永定门。等到了永定门,各部扎营设防,建奴不来就罢,如建奴来攻,我部背靠永定门坚守也是无妨。” 说到这,满桂迟疑了下,手指又点在了广渠门的位置,这里是关宁军的驻防区域,祖大寿带着关宁军就在广渠门。 满桂继续道:“关宁军的广渠门离永定门近在咫尺,我部移师后,直接同关宁军左右互依,建奴一旦来攻,无论攻永定门或是打广渠门,都能及时回援,如此安全不成问题。” “可是满帅,祖大寿能帮我们?您可别忘了关宁军当初可是直接弃京师不顾而走的。假如一旦开战,关宁军按兵不动怎么办?”一个将领当即开口问道。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面带忧色。宣大军和关宁军的矛盾众人都知道,先不说满桂本就和袁崇焕、祖大寿等人关系不好,就说后来袁崇焕下狱一事吧,说起来也和满桂有些原因,如果不是满桂当着皇帝的面狠狠告了袁崇焕一状,或许还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之后祖大寿带关宁军赌气而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虽然关宁军回来了,可祖大寿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谁能清楚?万一真的开战,作为左翼的关宁军不出力,那么仅凭宣大军是否能挡得住八旗精锐骑兵?这谁心里都没底啊。 “这个诸位不用担心,我已经去信给祖将军,祖将军既然能带兵回京,自然足见祖将军心中大义。何况这是国战,祖家大明世代为将,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这……。”众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好,虽然满桂拍着胸脯给祖大寿保证,可大家心中依旧忐忑,别说普通将领了,就连仅次于满桂的宣府总兵侯世禄也是不放心。 “此战无论如何终究要打,如不打本帅去职问罪也就罢了,可宣大两军又如何处置?诸位无需多言,各自回去准备吧,明日一早拔营!”满桂不等其他人再反对,直接一锤定音决定了此事。 听着满桂的话,众人心中也没了办法,主帅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还能说什么呢?而且满桂说的清楚,朝廷和皇帝的施压下如果再不开战,依旧驻守原地的话,那么他作为主帅是没好果子吃的。一旦朝廷拿下满桂问罪于他,或者再派个人来统领宣大两军,这样的后果也不是宣大各将领能够承受的。 无奈,众人只能领命而去。等众人走后,满桂把侯世禄留了下来,和他细谈了足足一个时辰,谈完后送走侯世禄,出了大帐满桂抬头朝着天边望去,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了,西边晚霞一片,映红云彩,显得极为艳丽。可惜啊!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也不知道明日究竟会如何呢。 翌日,宣大军在满桂的指挥下开始移军,从安定门拔营起寨,然后沿着东边而行,接着折返向南,过东直门、朝阳门、东便门,随后来到了关宁军驻扎的广渠门。 过广渠门的时候,宣大两军并没停留,只是派人提前知会了祖大寿那边,祖大寿也很配合,让开通道安排宣大两军从广渠门附近通过。 临近午时,满桂的部队已过了广渠门,再从左安门抵达了永定门。 永定门是京师外城最大的城门,建于嘉靖三十二年,不仅拥有城楼、箭楼和瓮城,还有护城河。 因为京师各门早就关闭,吊桥也拉了上去,宣大两军不可能直接过河在城墙下扎营,所以满桂指挥部队在永定门外二里处,也就是从永定门出后过护城河再往前大约一里左右的地方扎营。 命令下达,抵达永定门的明军开始扎营,扎营的同时在营盘外围竖立起栅栏,以做防御准备。 到傍晚时分,营盘基本完成,并没见建奴大军来犯,除了小股建奴骑兵骚扰外,一切如常。 见此,满桂等将领略松了口气,看来一切还算顺利,建奴没来就好。接着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整顿营盘,等待变化,假如建奴不来,那边至少满桂也和崇祯皇帝有了交代,假如建奴来了,依托现在的营盘和身后的永定门城头的火炮掩护,满桂也有信心守住。 一夜无眠,很快这一日就平安的过去了,当第二日来临,东边渐渐泛起白肚皮的时候,明军大营许多人刚从睡梦中醒来,正在准备吃早食和其他的时候,突然间在营帐中的朱慎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地上隐隐有震动传来。 久在草原,朱慎锥对这个动静非常敏感,瞬间立即站起了身,一夜没脱盔甲的他拿起身边的长刀插在腰中,接着又取了两支已经装好弹子的梅花枪,随后再取过自己惯用的长矛,快步就走出了营帐。 “六爷!建奴来了!”刚出营帐,李佑就急急赶到了。 “让部队立即集合!准备迎战!”朱慎锥神色严峻道,李佑连忙一拱手就快跑而去,而这时穿戴整齐的黑云龙父子也来了,见到黑云龙父子朱慎锥微微点头,随后把目光放到了黑明忠身上,开口道:“五公子,从此时起跟我身边,寸步不离。” “父亲!”黑明忠下意识朝黑云龙望去。 黑云龙正色道:“听先生的,别忘了前日对你说的话!” 黑明忠迟疑了下,咬牙对黑云龙行礼道:“父亲,战阵刀枪无眼,还请父亲小心!” 黑云龙默默点头,并没和儿子多说什么,把目光投向了朱慎锥,朱慎锥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接着大步流星就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这时候黑明忠在黑云龙的示意下再一次给父亲行礼,神色毅然,转身跟着朱慎锥去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敌袭 建奴的确来了。 皇太极的战术和朱慎锥判断的一模一样,他的八旗兵除部分在京师外围牵制明军主力外,其余各部都在京畿四处掠夺。满桂指挥明军毫无预兆地移师永定门,昨日大军刚刚一动,密切注意京师动静的皇太极就明白了明军要干什么,嗅觉敏锐的他立马判断出了满桂的目标,察觉到了战机。 如果满桂一直留在原来的驻地,皇太极或许不会有这个想法,因为自开战以来宣大两部的驻地都在安定门附近,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定门附近的明军营盘已经有了气候,再加上城墙上的明军火炮掩护,要想正面突破明军防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现在满桂率部从安定门直接转移到了永定门,等于放弃了原本稳固的营盘,直接在他地重设大营。这样的做法表面看似乎没什么,无非就是移军罢了,可实际上这样的部队转移危险性很大,尤其是丢掉了原本的营盘,包括在安定门外设置的防线跑到永定门重起炉灶,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成。 昨天傍晚才刚刚设下营盘,满桂各部根本来不及做好全部防御准备,眼下仅仅只是在营盘外布下了些栅栏而已。至于其他手段还没来得及用上,本来满桂打算用这两日时间进行重设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皇太极来的这么快,仅仅一晚刚过,八旗主力就到了。 皇太极得知满桂移师后就快速调动了军队,除去本在京师监视明军的八旗外,正在良乡、黄村附近掠夺的八旗各部接到命令火速掉头返回,凌晨时分和皇太极的本部汇合,总兵力达到了一万两千多人。 部队到达,皇太极直接就下令全军进攻,他要趁满桂立足未稳直接打掉这支明军。当明军听到骑兵动静反应过来,营盘中的明军各部正要紧急集合的时候,皇太极就指挥八旗兵从三面冲了过来。 万马奔腾,惊心动魄。 转眼间正南、西南、东南三个方向各有数千精锐八旗骑兵出现,马蹄声敲打在地面的震动令人心惊,凶悍无比的八旗精锐呼啸而来,转眼就到了跟前。 明军大惊之下仓促防御,这时候大部分明军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呢,骑兵来的如此之快,根本就没给他们多少时间。 这时候,满桂、侯世禄等将领第一批反应过来,紧急整合军队展开防御,可刚刚集结起来的明军仅占全军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其余大部分明军还在慌乱之中,许多人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大部分士兵就连棉甲、武器都没来得及装备,空着双手一脸惊恐在大营中四处乱跑。 见到这一幕,满桂眉头紧皱,他的目光朝着八旗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握刀的手中全是汗水。 “总兵侯世禄!” “卑职在!” “你留在营中迅速集结部队,本帅带人先去挡住建奴!” “满帅,还是让卑职去吧!”侯世禄急道,他身边带着几百亲军,自己的其他几个部下还没到,至于下面的军队因为八旗的突袭已乱成一团,而满桂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主将的身边也仅有千人而已,仓促之下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军情紧急不必多言,速去!速去!”满桂根本不给侯世禄反驳的机会,直接就下了军令。打老仗的他心里很清楚,一旦不能有效组织起军队,等八旗兵冲到阵前一切就全完了。 虽然明军的总数量不少,相比八旗人数上并不弱,可明军的战斗力却比不上八旗,而且现在八旗是突袭,明军在毫无防备之下遇袭,再加上永定门的营盘又是昨天草草设下的,防御能力并不强,一旦被骑兵冲进来就彻底完了,满桂现在能做的只能依托昨日设下的栅栏挡住八旗兵的一波攻击,尽量给集结部队争取时间,现在宣大军除了自己外级别最高的就是总兵侯世禄了,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快速帮自己集结军队。 下达命令后,满桂毫不迟疑拔出长刀,朝八旗袭来的方向一挥:“儿郎们!随我去杀敌!” “杀!杀杀!” 满桂大吼一声,带着近千人就朝着营前而去,在满桂的鼓舞之下,这千人一个个悍不畏死,跟随满桂而去,一时间喊杀声震天,所有人都知道必须拦住八旗兵,要不然营盘就完了。 见满桂转身杀去,侯世禄微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的他一跺脚也不迟疑,急忙回身就组织军队去。他回奔到大营正中,让亲兵立即竖起自己的将旗,对营中那些如同无头苍蝇到处乱窜的士兵大声呼喊,让他们快速围绕自己的将旗集结重整。 此时,黑云龙恰好匆匆赶来,他反应极快,身边也带了集结起来的一千多部下,见到黑云龙赶到,还有全副武装的千余人时侯世禄顿时大喜,想都不想就下令让黑云龙不要等在这里,快速去增援满桂。 这时候,副总兵麻登云也带着几百人赶到,侯世禄直接也给了他同样的命令,让他和黑云龙一起增援满桂,两人领命后带着部队就朝满桂那边火速增援,而这时满桂和他的手下已挡不住来袭的八旗了。 短短几分钟时间,八旗兵就从三个方向冲到了满桂的大营之前,虽然满桂的大营外围有设置栅栏,可这些栅栏挡挡步兵还马马虎虎,要挡住骑兵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处。 冲在前头的八旗兵对付这些玩意早就有准备,等到了近前几十个八旗兵呼啸着挥舞手中的套索,用力向前一掷,套索划破空间转眼就套住了栅栏一角。 接着,八旗兵根本就不停马,催促的胯下战马由正面冲锋转为横跑,在马力的驱动之下,那些竖起的栅栏根本支撑不住,转眼就被生生从泥土中拔出。 仅仅几个呼吸之下,一大片栅栏就被八旗给破坏,没了栅栏阻碍,明军的大营等于放开了怀抱,任凭对方驰骋。 这时候,后面的八旗兵飞奔而来,他们并没有直接冲进大营,而是在战马上拉弓就射,无数羽箭破空声响起,在栅栏后面的明军一片惨叫连连,转瞬就倒下了一片。 “盾呢!盾!快竖盾!”满桂见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他没想到八旗如此凶悍,自己营帐外的栅栏连档住八旗兵片刻都做不到。见飞射而来的羽箭,满桂急忙大喊竖盾抵挡,可他的部下根本就没什么盾,因为事发突然根本就没做好准备,他们是仓促应战,能这么快赶到就算不错了。 八旗的骑射的确强,在不断地羽箭中明军瞬间死伤一片,满桂几次想反冲却根本就冲不过去,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中了两箭,要不是身上盔甲防御够好再加上亲卫拼命掩护,说不定这位主帅就给八旗射成刺猬了。 “大帅,我们往后撤一撤吧?”亲卫急忙劝道,八旗太凶残也太能打了,满桂带的部下虽然不怕死,可眼下根本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而是根本没办法打。 以步兵对骑兵,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袭,现在就连大营的栅栏都给破坏了,继续这样坚持下去根本就拦不住对方。 “撤个屁!顶不住也要顶!乱我军心者斩!”满桂怒目圆睁,伸手就拨开了身边的亲卫,挥刀猛呼:“儿郎们!报国杀敌就在今日!给老子顶住!顶住!” 喊完,满桂伸手抓起一个小盾,护住头脸继续上,而他身边的亲卫们见主将如此勇猛士气顿时大增,众人一声发喊之下,跟着满桂就朝着正面的八旗骑兵反冲了过去,见到满桂这区区几百人在栅栏被破坏后死伤惨重的情况下居然还敢反冲,八旗将领也是诧异莫名,一时间倒被满桂等人的凶性给镇住了。 可就算这样,八旗的反应依旧不慢,八旗兵的骑射丝毫不停,已冲到近处的几十骑兵更是直接就从缺口冲了进去,挥舞着马刀不断砍杀,片刻之下就干掉了好些明军。 见此,满桂更是大怒,他毫不迟疑就对最近的一个八旗兵猛冲而去,他看得清楚,这个八旗兵身上的装备和其他八旗不一样,穿着来看分明就是八旗中最精锐的白甲。满桂一手握盾一手挥刀,如同一阵风般就冲到了前头,正刚刚砍杀又一个明军的这个白甲见满桂朝着自己而来不退反进,面露狞笑借着马力一刀就向满桂挥来,眼看着满桂就要亡于刀下,正当白甲以为满桂会被自己这刀劈死时,突然满桂一个侧身躲过了这一刀,让对方势在必得的这刀居然砍了个空。 还没等白甲反应过来,满桂合身就直接撞了上去,握盾的左手连着身躯生生就撞到了对方的战马右侧,这一撞力道之大居然令白甲的战马也承受不住,打横着一声嘶鸣跌了出去,骑在马上的白甲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大意之下坐不稳战马,双腿紧紧一夹马腹,正要勒住战马保持身体稳定,而满桂的后手也到了。 “建奴!给老子去死!”满桂一声怒吼,右手的战刀毫不迟疑就劈了过去,白甲见此瞬间亡魂大冒,他抬起右手马刀要去拦住满桂这一刀,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眼前雪亮闪过,紧接着就是一片血色,随后这个白甲的头颅直接被满桂一刀砍断,无头的身躯喷出一股热血,在马上摇晃了两下,最终跌落尘埃。 “杀!杀!杀!”一刀结果了白甲,满桂脚步不停,继续持刀朝下一个目标而去,而在他身后的亲兵们见主将如此士气振奋,口中杀声震天,跟随着满桂奋力杀敌。 第四百九十八章 死战 满桂的武勇在军中向来有名,而且他本就是蒙古人出身,对于骑射也比普通明军将领更为精通。虽然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披甲上马厮杀,而且目前这个情况单人匹马还不如和部下配合步战呢。 一刀活劈了白甲,满桂脚步不停继续掩杀,几个回合又砍翻了一个八旗兵,而他的部下也个个勇猛不畏死,在他的带领下和冲进来的八旗战成一团,转眼间互有伤亡。 虽然满桂武勇,可毕竟他的人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冲进来的八旗越来越多。 八旗兵配合默契,有的在营中以骑射,有的手持火把到处放火,更多的是在白甲带领下冲入营中后肆无忌惮地屠杀明军,转眼之间明军伤亡惨重,而满桂虽接连杀了四人,可依旧抵挡不住八旗的猛攻。 “满帅休慌!我黑云龙来了!” “满帅!俺麻登云也来了!”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满桂回头一看顿时大喜,只见黑云龙和麻登云各带部队赶来增援,随着他们的到达,已伤亡近半的满桂看到了挡住八旗的希望。 “黑云龙你去左边!麻登云你掩护我军右翼!随我杀敌啊!”满桂身处战场很清楚局势危急,他并没有让黑云龙和麻登云和自己合兵一处,因为现在合兵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所要的最重要的事是尽量多拖住八旗进攻,给侯世禄多一些准备的时间,只要侯世禄能集结好兵马,以中军大帐为基稳住大营,那么就算这一仗败了也能保持实力。 如果做不到这,一旦等八旗突破外围,直接冲进营盘内部的话,那么明军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黑云龙和麻登云应了一声,按着满桂的指挥火速朝着左右两翼迎了上去,可刚刚迎上去八旗就到了,在八旗兵凶狠的打击下,明军虽然拼命抵抗,可依旧节节败退。 “阵中这是何人?”离着战阵不到两里,一身戎装的皇太极骑在战马上目光盯着前面,当他看见正带着百余人和八旗战成一团,却依旧死战不退的满桂时,皇太极忍不住就问身边的人。 “回大汗,这就是满桂!” “真是条好汉!”皇太极忍不住赞道,开战至今仅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八旗就突破了明军外围栅栏,直接杀到了明军大营前。皇太极本以为自己的八旗打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坚决,明军仓促之间定会大乱。 可没想到明军虽然仓促应战,军中也没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可明军小部分却做出了及时反应,虽然他们的战斗力和人数都比不上自己的八旗兵,可依旧死战不退,还给八旗造成了些许伤亡。 因为离得远,皇太极并没看清楚带着明军拼死反扑的那人是谁,可他的凶悍和武勇却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当他从部下口中得知这就是满桂的时候,皇太极更是露出一副极为欣赏赞同的模样,如此勇将实在难得,像这样的人就连八旗中也是罕见。 “大汗如惜才,要不奴才上去劝降满桂?”见皇太极对满桂如此赞叹,身边人迟疑问了一声。 自己这个主子向来就是爱才惜才之人,更是不拘一格用人。满人就不用说了,就连那些汉人但凡有才的皇太极同样也会重用,更不管对方的出身,这点和老汗努尔哈赤完全不同。 现在对面的明军岌岌可危,打破明军大营只是时间问题,满桂虽然勇猛可他毕竟只是一人,而且他根本就来不及集结军队进行有效的反击,败亡是一定的。 既然皇太极对满桂如此欣赏,如果能劝降满桂或许正中皇太极下怀。虽然满桂是明军大将和主帅,可满桂却是蒙古人,一旦满桂投降,不仅能让皇太极收获一员猛将,更能令明军士气瓦解。 “劝降?呵呵。”皇太极笑了笑,如是其他时候他或许会考虑这个问题,可现在劝降根本就没这个必要。他欣赏满桂是真,可作为大汗的皇太极更多的是考虑全局。 这一次调集八旗主力发动突袭,猛攻满桂的大营,皇太极是要一举解决宣大军。现在一切正在他的预料之中,只要继续猛攻,不给宣大军整军反扑的机会,那么一仗就赢定了。 而这时候劝降已没意义了,反而会给宣大军喘息之机。孰轻孰重皇太极还是能分得清楚的,先不说劝降成功的概率有多大,在皇太极眼里,拿下这仗才是最重要的。 皇太极抬手,脸上闪过凌厉。 “阿巴泰何在!” “奴才在!” “你带一千骑支援左翼,压制明军反扑!” “奴才遵命!” “豪格!伱带两千骑压制正面,务必击杀满桂!” “孩儿遵命!” “多尔衮!你带一千骑去右翼,切断宣大军和关宁军通道,配合中军歼敌!” “奴才遵命!” “好了,都去吧!此战本汗在此看着你们建功立业!战后为诸位庆功!” 一声齐应,阿巴泰、豪格、多尔衮三人出阵,各自带着部众杀向明军,如此一来,皇太极的精锐几乎尽出,他身边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亲卫,如果这时候有一支明军趁虚而入,直扑皇太极的话,以他手中的兵力虚弱很是危险。 可皇太极丝毫没考虑到这点,因为他相信明军根本不敢出动,开战至今东边的关宁军虽做出了支援宣大军的姿态,可关宁军非但没派出最能打的关宁铁骑,就连出击的姿态都没摆出来,除了派出一部掩护满桂的左翼外,其主力缩在军营中半步不出,显然就没打算反击皇太极。 更何况皇太极身边虽只有不到三千人,可都是他的精锐八旗,靠这些人别说几千明军了,来的更多皇太极也丝毫不惧。现在满桂的宣大军已危在旦夕,只要解决满桂,面前的明军就再也没有抵抗之力,这一仗就赢定了。 随着阿巴泰、豪格、多尔衮三人陆续抵达战场,原本就勉力支撑的明军再也抵挡不住,虽然明军各部在满桂等人的带领下苦战,可凭他们这些人怎能是数倍八旗的对手? 战场上,满桂浑身浴血,这些血有的是敌人的,有的是他自己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挥了多少刀,砍翻了多少八旗兵,可敌人却依旧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杀不胜杀。 满桂感觉到手中的战刀越来越沉重,脚步也远没有最初那样灵活。他知道这是厮杀过久所至,自己虽然依旧能战,可毕竟只是血肉之躯,看着身边一个个部下被八旗兵砍倒或者射杀,满桂双目赤红,狂呼大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挡住敌人,再挡片刻也好,只要后面的部队能集结起来,还有守住的可能。 “当啷”一声,满桂挥刀朝着又一个八旗兵砍去,可这一次却被对方直接挡住了。 早就脱力的满桂在双方兵刃交加之下虎口剧震,手中已有缺口的战刀再也把握不住,脱手而出,而交战的八旗兵丝毫不停,露出狞笑继续挥刀朝满桂砍来,满桂这时候再躲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马刀到了眼前,耳边只听得一声:“大帅小心!”接着被人一撞横着跌出去,等回过神望去,只见跟随自己的亲兵在撞开自己后被那八旗兵一刀砍中,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再无气息。 “啊!啊!啊!” 满桂咬牙大喊,声音已经嘶哑,他一手支撑着勉强站起身来,抽出腰间挂着的尚方宝剑,整个人摇摇欲坠已站不稳了。 “杀!杀!杀!”满桂口中不断呼喊,依旧想要杀敌,可这时候他已经杀不动了,而他身边的亲卫也几乎损失殆尽,四周几乎看不到站立着的明军了。 更多的是不断冲来的八旗兵,这些八旗兵见满桂悍勇如此,一个个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打也不畏死的明军将领呢,一时间却没上前,勒马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满桂。 “哈哈!哈哈哈!”见到这一幕,满桂仰天狂笑,同时落下泪来。 此时此刻,他也许是在笑那些八旗的胆怯,同时也在痛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挡住上面的命令,一意孤行拔营来此。 自己死就死吧,可自己那些忠心的部下却死得太不值了,如果不是自己的原因,他们根本不会战死在此,而现在自己也即将迎来人生最后的一刻,等自己死后,大营必破,宣大军此战后是否还在谁都无法知晓。 “陛下!陛下啊!”满桂拄剑仰天呼道:“臣满桂今日为国尽忠!臣生外大明臣,死为大明鬼!臣死战不退!大明万岁!陛下万岁!” “杀!” 满桂厉喝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不远处的八旗兵冲去,此时他脑海中只有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拼尽全力也要再杀一个敌人。可惜的是,严阵以待的八旗兵并没有满足满桂这最后的愿望,随着一声令下,八旗兵拉弓就射,无数羽箭朝着满桂而来,转眼直接满桂身中数十箭,再也站立不住,他摇晃着身子勉强又往前走了一步,怒目圆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喊杀声,最后轰然仰天倒地。 第四百九十九章 迎敌 大同总兵,权武经略,赐尚方宝剑,统领京师勤王各部主帅满桂战死。 满桂一死,明军大悲,士气大跌,原本就在八旗猛攻之下摇摇欲坠的明军彻底没了抵抗的念头,开始崩溃。 随着明军的崩溃,大量没了战斗意识的明军开始朝着大营方向奔逃,因为八旗三面包抄,明军只有掉头向后的唯一一条路,而正是因为明军的这个举动,导致了更为严重的后果。 这时候,在中军已经集结了部分兵力准备去支援满桂的侯世禄正带兵往大营外赶,还没等他们出营呢,迎面就碰上了溃败下来的明军。 溃败下来的明军为了逃命大部分连手中的武器都丢掉了,脸上全是惊恐,尖叫声求救声此起彼伏,更让人惊愕的是满桂阵亡的消息,当听到满桂阵亡后,侯世禄顿时如同雷击一般,整个人站立不稳,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虽然侯世禄很快就清醒过来,带着部下意图稳住阵脚。可这时候八旗兵也已赶到了。八旗人未至箭先到,一阵乱射侯世禄躲避不及当场负伤,而他的部下包括逃回来的明军也是死伤一片,惊恐之下全军大乱,再也阻止不起有效抵抗,裹挟着侯世禄等将领向后狂奔。 明军崩溃,全军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为了逃命朝中军方向奔跑,而外围的八旗此时却没有直接突入厮杀,反而放缓了动作,三面包抄不断给明军施加压力,压迫明军向后聚集。 从战场上方来看,八旗兵分成三部,分别位于东南、正南和西南三个方向,如同一张网朝着永定门的宣大军大营压去。 而宣大军在失去主将后已没了半点战斗意志,在人的下意识驱使之下,所有人都在往后方奔逃,似乎在他们看来只要逃到后方就能躲过八旗的屠杀一般。 但这些士兵根本就没想到,随着他们的奔逃,八旗对明军的包围圈逐步缩小,而整个宣大军大营除去跟随满桂战死的军士外,还有近两万多人。 所谓一人上万无边无际,足足两万多明军,要摆开的话是很大一个地盘。而当这么多明军挤成一团的时候,其后果可想而知,不少明军被自己人给推到,然后踩踏而亡,就算不死的也在地上哀嚎着。除去这些外,还有更多的明军为了保命拼命往里面挤,你挤我我挤你乱成一团,在这种情况下不用八旗兵来打,就自己先挤丢了半条命。 挤到后面无路可走,眼看着建奴就要杀过来,不少明军索性不顾一切跳进了护城河里,拼命朝着城墙方向游去。 在他们看来,只要游过护城河,抵达城墙下,甚至逃进瓮城就安全了。可是京师的护城河又宽又大,而且宣大军中大部分都是北方人,北方人会水的不多,更不用说游过这么宽的护城河了,不少明军跳进水中游了没多久就支持不住,呼叫着沉入水中,有些明军本不想下水,可被后面挤来的友军生生给挤下了河去,根本不会水的这些明军连棉甲都没来得及脱,只来得及在河面上扑腾几下,几声求救声后冒了几个泡,再也没见露头。 短短一炷香的时候,主动跳水逃生或被挤入河中的明军就高达上千人,这么多人中最后能游到对岸的寥寥无几。 这时候,八旗看着明军狼狈的样子继续不断压迫,同时以骑射不断进攻明军,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无数明军死伤,现场惨不忍睹。 这一切朱慎锥全看在眼里,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他虽然预料满桂恐怕不是八旗的对手,但没想到明军会败的如此之快更如此惨烈。 现在明军根本不用八旗兵来打了,只要继续这么压迫下去宣大军只有全军覆没的结果。更让人愤怒的是,位于宣大军左翼的关宁军至此都没全力支援,只派出了部分军队试探了一下,等到多尔衮的增援军队抵达后,祖大寿见情况不对直接就把试探的军队收了回去,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坐看着友军被八旗屠杀。 至于京师的京军就更不用说了,大明京军早就烂的不成样子,当年的三大营眼下只剩了个空架子,让他们出战是痴心妄想。 就连架在城头的大炮也好不到哪里去,开战到现在城头的火炮根本就没打几下,有气无力的几发炮简直给建奴挠痒痒一般,等到营盘崩溃,明军被挤压后,城头操炮的明军更傻了眼,也不知道应该是开炮还是不开。 在如此乱局中,唯一还好些的就是朱慎锥所处的位置了。 早在发现八旗兵来袭的时候,朱慎锥的部队就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集结,等集结完毕后他并没有主动出战,而是以营盘的一角作为依托,用早就准备好的拒马再加厢车布置了一个小营盘,他的五百新军和三百骑兵,再加上临时收拢来的近千明军龟缩在此,严阵以待。 “六哥,让我出去冲一下吧!”见到营盘大乱,明军不断死伤,王晋武有些忍不住了。 “急什么!这时候你出战是自寻死路!难不成伱觉得区区三百骑兵能打过几千八旗?给我老实呆着!要是擅自行动别怪我军法从事!”朱慎锥一瞪眼就驳回了他的请求,简直就是笑话,这样的大战王晋武这么点人能派得上什么用处?现在出去就是找死! “李佑!” “在!”在一旁的李佑连忙应了一声。 “让兄弟们做好准备,但凡有来袭者按计划行事!” “是!”李佑抱拳答应,不过他迟疑了下问:“如是我军将士来又当如何?” “不管是谁,冲阵者,杀无赦!”朱慎锥冷冷答道,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哪怕就是友军冲阵也是如此。大营的明军惨状大家看得清楚,如果被上千甚至更多的明军直接挤压过来,那么朱慎锥这么点人根本就挡不住,假如也被卷进去的话,生死难料。 “可是……。”李佑正要说什么,朱慎锥严厉瞪了他一眼:“这是军令!” “是!冲阵者杀无赦!”李佑心中一凌,连忙应道。 见李佑如此,朱慎锥微微点头,接着他看了看左右,放缓口气道:“但凡冲阵绝不可心慈手软,让友军从我部左右迂回,去后方重新列阵整顿,如不听者,杀!” “是!”李佑眼睛一亮,斩钉截铁回令。 “先生!”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黑明忠开口。 见朱慎锥目光朝自己扫来,黑明忠道:“末将可为先生在阵后收拢残部,整顿兵马。” “如此……可!”朱慎锥略想了下就同意了黑明忠的要求,眼下情况危机,能多有点力量终究是好的,更何况黑明忠本就是明军将领,身上还有着千户的军职。 现在朱慎锥收拢了近千人,一旦打起来因为新军的战法和普通明军不一样,这些人根本帮不上太多忙,倒不如交给黑明忠来指挥。 黑明忠带这些人去后方两翼,协助收拢败退的明军,只要收拢一部分,这些明军就成了自己的战力,虽然无法连同自己的新军应敌,可在左右配合作战还是问题不大的,也算是减轻了自己的压力。 当即朱慎锥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黑明忠,黑明忠抱拳领命很快就带人去了后发两翼,而这时候一股被八旗兵压迫的明军也朝这边来了,远远望去约有两千多人,而在他们身后有几百八旗耀武扬威,或骑射或纵马厮杀,不断有落后的明军被砍杀当场。 在前奔跑的明军惊恐万分,每个人都恨爹妈少生了自己两条腿,生怕自己落在后面成为八旗兵屠杀的目标。 等跑了一阵,突然看见前面有友军在,而且远远望去前面的友军严阵以待,军列前摆在拒马和厢车为阵,后方明军盔甲整齐,手中握着兵器,似乎还有火铳等火器,见此所有人顿时大喜,急忙加快脚步朝那边飞奔。 “来者不得冲撞阵列,左右分散,迂回而行,如冲撞本阵,杀无赦!”当这些明军奔跑而来时,严阵以待的军阵中突然发出百人呼喊,呼喊声响彻一片,听得清清楚楚。 可这时候许多明军哪里顾得上其他,更没把这个提醒放在心上。他们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快跑!跑过去就有救了! 就这样,除了部分头脑清醒的明军开始调整方向,朝着军阵两翼迂回奔跑外,跑在前头的大部分明军根本就不顾提醒,依旧不顾一切朝着军阵而来。 “火炮准备!”李佑看得清清楚楚,脸色铁青的他毫不迟疑下达了火炮准备的命令,早就架好的佛郎机和虎蹲炮已做好了准备,等到奔逃而来的明军抵达射程后,李佑直接下令开火。 命令下达,十数门佛郎机和虎蹲炮开始发射,隆隆的炮声中炮子喷射而出,转瞬及至。 瞬间,冲在最前头的上百明军被生生打中,齐刷刷倒下了一片,有的当场被打的支离破碎,有的缺胳膊少腿却一时未死,现场一片惨状,令人触目惊心。 突然炮击友军,奔逃的明军吓了一大跳,等到见前面死伤一片的惨状时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双腿打颤。正当他们下意识停下脚步,不知道是应该继续冲还是掉头跑的时候,对面军阵中又传来呼喊声:“不得冲撞阵列,左右分散,迂回而行,如冲撞本阵,杀无赦!”这声音一下子就提醒了这些明军,回过神来的他们再也不敢冲撞阵营,急急调整方向朝着军阵两翼迂回奔逃。 第五百章 正蓝旗 当逃来的明军开始转向,朝着朱慎锥营盘左右迂回奔逃,到后面由黑明忠带人进行重整时,追赶的八旗兵也杀到了。 耀武扬威的八旗兵正在后面杀得兴起呢,突然见到明军大营中居然还有稳住阵脚严阵以待的一股军队,惊讶之下倒也没有多想。 在这些八旗兵看来,整个宣大军都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何况这么一支小股的明军了。哪怕摆开了架势又有拒马这些玩意又如何?八旗天下无敌,凭着他们几百人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对方给冲垮。 八旗兵毫不停留,直接就向前冲,意图一举突入朱慎锥的营盘打垮这股明军,等到那时候,明军就和待斩的牛羊一般任其屠杀,想到这八旗兵个个眼冒精光,精神振奋,看着对面的明军就和看见一颗颗人头战功一般。 眯着眼见到八旗兵不再驱赶奔逃的明军溃兵,反而直接朝自己杀来时,朱慎锥心中阵阵冷笑。 他没想到八旗兵居然如此骄横,连停留都没就打算正面冲破自己的营阵。 看来,这些建奴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了,胜利已经冲昏了他们的头脑,如果来的多些也就罢了,可偏偏来的仅几百骑,凭这些八旗就想打垮自己?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朱慎锥的新军虽然人数不多,可却全是精兵,而且都是经历过几次战阵的老兵。这些年,新军一直在蒙古草原作战,同蒙古骑兵交战多次,怎么打这一仗早就心里有数,见八旗兵呼啸着朝本阵而来,新军毫不动摇,依旧严阵以待,丝毫没有惧色。 当八旗兵冲进火炮射程后,李佑就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新军携带的火炮不少,而且除了自己携带的外,还有收拢残兵时大营中原本明军的火炮,这些火炮虽比不上红夷大炮的威力,可要对付正面的八旗兵却是足够了。 随着一声令下,火炮开火,架在拒马和厢车后的火炮发出轰鸣,一颗颗炮子飞射而出,直接朝着正面横扫过去。 转瞬之间,冲在最前头的数十八旗兵就处于火炮打击之下,伤亡惨重,可就算这样后面的八旗兵依旧没有停下冲锋,甚至还加快了马速,和明军多次作战的八旗兵很清楚,明军开战无非就三板斧,先是用火器打击,只要抗过去一轮,只要冲到近前明军就没什么抵抗能力了。 “杀!” 一个牛录章京大喊一声,弓马娴熟的他拉弓就射,双方已经很近了,他的战马越过被明军火炮打中的部下却丝毫不停,继续向前冲。而在他的前面是三排拒马,这些拒马他根本就没看在眼里,至于拒马后的厢车对他来说更是不屑一顾,这种玩意在他看来只要直接冲过去就能撞开,等没了它们,明军根本挡不住八旗铁骑。 随着牛录章京拉弓射箭,跟随他身边的其他八旗兵也陆续开弓,但他们一箭射出却没想到效果并不好,空中的羽箭划破双方空间,落到对面明军的阵营中时,对面的明军早就有准备,举起的盾牌防护再加上长武器的挥舞还有厢车的掩护,数十支羽箭却没给明军带来任何伤亡,不是射偏了就是给挡住了,而那些明军依旧站得稳稳,丝毫没有退却的迹象,仿佛视狂奔而来的八旗兵如无物一般。 一抹诧异从牛录章京的脸上闪过,但他此时却依旧没有多想,或者说战况的转瞬已令不得他多想了。 眼看着就到了近前,牛录章京把弓往战马上一放,随手取出携带的套索,挥舞起来正打算把套索抛出去,就和拽开明军大营外的栅栏一样拽开那些讨厌的拒马时,突然对面的明军厢车间隙冒出数十火光,随后如同炒豆一般的枪声响起,还没等牛录章京回过神,就感觉到一股重力直接打在了自己声上,他的身子顿时在战马上摇晃了下,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等牛录章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他才发现自己被明军的火铳弹子给打中了,胸口多了个窟窿,鲜血已流淌了出来,呼吸更是困难,短暂的麻木后就是剧痛传遍全身,他捂着右胸怎么都想明白如何会这样,此时再也在战马上坐不住的他一头栽倒滚落马下,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嘴里冒出血沫,可偏偏只有出气却没有半点进气,仅仅一小会儿,他的身子就没了动静,瞪大的双眼也失去了神色。 牛录章京倒地而亡,和他同样被火枪击中的还有十几个八旗兵,可剩余的八旗兵依旧凶悍不退,继续朝这边冲来。在他们看来,明军火枪也只是一轮而已,既然火炮和火枪都已经发射过了,那么接下来就不足以惧了。 正当这些八旗兵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谁想到明军刚刚发射完一轮火枪,突然又是一轮打响,而同时佛郎机炮手也再一次装填完毕,李佑直接下达继续开火的命令,瞬间火炮继续射击,这一次因为距离近,佛郎机的威力可比第一轮强太多,这一轮炮火覆盖再加上持续不断的火枪射击,转眼间这股八旗兵被打得措手不及,齐刷刷就倒下了一片。 整个战场的变化极快,前后也不过十几个呼吸而已,可就在这十几个呼吸之间,冲锋而来的几百八旗兵就如同被狂风扫过似的少了近半,侥幸没被炮火和火枪所伤的八旗一个个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打的明军,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明军的火器发射什么时候变这么快了?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战局突然就变成自己伤亡惨重,而对面的明军却毫发无损,依旧不急不躁地向自己开火。 “撤!撤!”另一个牛录章京惊恐大呼,急忙调转马头转身飞奔。他虽然弄不明白这股明军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却知道继续冲锋已经没有胜利的可能了,因为拒马和厢车的缘故,他们必须先处理掉这些玩意后才能直接冲到明军面前,而明军的火器实在太过凶狠,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抵挡的。 八旗兵来如一阵风,去同样也是如此。 随着八旗兵的逃离战场,新军这边的火炮陆续停止射击,炮手抓紧时间清理火炮,重新装填,而火枪的射击在追着八旗逃离又发射了一轮,留下了几具尸体后也停了下来,随后火枪手也抓紧时间重新装填,做好随时再次射击的准备。 短暂的交战前后不过十来分钟而已,凶悍一直追着明军溃兵打的八旗就被生生击退,新军这边非但没有战损一人,反而留下了八旗兵近半,如此战况让后面正在重整的明军溃败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什么时候自己军中冒出了这样一支精锐部队,这战斗力简直惊人。 八旗退去,一时间不敢再来,双方间隔老远形成了对峙,此时朱慎锥也没闲着,他趁这个难得的间隙让黑明忠抓紧组织溃败,重整队列,随后把重整完的明军摆在了军阵略后的左右两翼,协助新军稳固这个临时阵营,虽然这些明军战斗力不怎么样,可毕竟宣大军是大明的边军精锐,之所以会败这么惨,一是因为给皇太极打了个措手不及,二来是满桂阵亡后士气大跌部队崩溃所至。 边军再不行也比卫所兵强许多,而且这些溃兵中有血性的也不少,刚才奔逃时也不是没人想着掉头回去拼命,可在大部分裹挟之下这些人根本身不由己只能随着人流奔逃。 现在朱慎锥直接挡住了追杀的八旗兵,还给了他们难得的喘息和重整机会。看着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那些八旗尸体,还有几个将死未死的建奴,胸中一口恶气顿出,士气瞬间大振,再联想到刚才被追杀的和一条狗似,又想到无数胞泽惨死在这些建奴手上,这些边军再也没了胆怯,一个个同仇敌忾,勇气渐渐回来了。 逃过来的明军已被打乱了编制,大部分不要说武器了,就连棉甲都没穿。黑明忠带着他的人进行重整,这时候也不管其他,重新按人头进行编队,让自己的部下临时作为他们的基层长官。 至于武器什么的,朱慎锥提前就准备了些,虽然数量不多无法装备所有明军,可也够几百人使用了,再加上原本黑明忠收拢的近千人,又在附近搜弄到了些被其他明军所丢弃的武器,这才勉强完成了暂时的重整。 这时候,前面不远处有上千八旗兵赶到,和刚才逃回去的一百多八旗兵汇合,远远望去,新来的这股八旗兵打的是正蓝旗的旗号,领军者身上的铠甲和普通牛录章京不同,看着要好上不少,骑在马上望着朱慎锥这边,一旁逃回去的那位牛录章京正和他在说着什么。 “似乎是一个大人物?”朱慎锥眺目望去,心中如此想着,也不知道这来的究竟是谁?正蓝旗?难道对面穿着铠甲身份不低的家伙是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不成? 第五百零二章 砍瓜切菜 莽古尔泰没有小看对面的明军,他清楚对面的明军能够打败之前八旗的冲阵肯定是有点东西的,虽然他暂时没弄清楚这股明军的来历,不过以他对明军的了解下意识认为这是明军那位将领的家丁部队。 明军中最精锐的就是家丁部队了,这等于是明军将领看家和保命的部队,无论是装备、训练还是待遇都远超普通明军,有些厉害的甚至不亚于精锐的八旗兵。 和明军多次交战的莽古尔泰很清楚这些,别看他暴怒之下一刀就砍掉了那牛录章京的脑袋,又直接让剩余的八旗去冲阵,口口说说让他们将功折罪。可实际上莽古尔泰面憨心奸,久经战阵的他之所以这么干是要用这些八旗兵去试探一下,亲眼瞧瞧对方的能耐,弄清楚这股明军的底细再做决断。 至于这些冲阵的八旗兵能不能冲进去,又或者和之前那位牛录章京一样被打得打败而归损失惨重?这些就不管莽古尔泰的事了。 反正死的不是自己正蓝旗的人,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刚才那位牛录章京就是豪格的部下,而抽调出去的其他旗骑兵一部分也属于豪格,还有部分属于各旗。 这些人哪怕全部战死莽古尔泰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说不定还会暗暗高兴呢。他和皇太极向来不对付,皇太极的力量削弱一分,就代表着自己的力量增强一分,对此求之不得呢。 朱慎锥哪里知道莽古尔泰的盘算,他只看见莽古尔泰先斩杀了一人,随后点出一部八旗兵在做准备,看来对方是要继续冲阵了。 可明明刚才冲阵已经失败,可对方怎么根本不管不顾又故伎重演?难不成对面领军的将领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不过这样也好,来就来吧,以自己的阵营根本不是区区三百八旗兵能冲破的,哪怕更多朱慎锥也不惧,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朱慎锥巴不得八旗兵几百几百往自己这里送,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和准备,朱慎锥有绝对的把握让他们永生难忘。 片刻后,对面的八旗兵做好了准备,拿起武器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紧接着战马跑了起来,短短距离越跑越快,或许是因为之前冲阵失败的经验,这一次来的八旗兵没有第一次那么争先恐后,而是故意分散冲阵,冲锋显得有些疏落,而且把地形利用到了极致,两边摆开前后保持一段距离,其目的朱慎锥一眼就能看出,无非是打算用这种阵型让自己的火器威力无法发挥到最大罢了。 不仅如此,这些八旗兵在冲到离朱慎锥一定距离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拉弓射箭,无数羽箭飞向天空,然后到达顶点后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落下,朝着朱慎锥的新军而来。 此外,八旗兵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什么在马鞍上左右晃动甚至跳跃,还把整个人藏在了战马一侧,花里胡哨各种马术全使了出来,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面对飞射而来的羽箭,朱慎锥丝毫不惧,在和蒙古人作战时这种战术他们见得多了。而且八旗的骑术的确不错,可要真和更擅长骑术的蒙古人相比,他们根本算不得什么。 在主阵靠后的位置,王晋武和他的骑兵把前面八旗兵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不仅是他,就连他手下的骑兵笑出声的也不少,要知道王晋武的三百骑兵中近半都是蒙古人,也是部落中最强的蒙古勇士,对面的八旗兵所施展出来的骑术在他们眼里如同小丑没什么两样,这种骑术别说他们了,普通蒙古牧民都能使得出来,现在跑到这里来显摆,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八旗的羽箭只给明军带来少许麻烦,除了新军中有一人大意之下被射伤外,其余人毫发无损。就算射伤的伤的也不重,仅仅只是手臂中了一箭,由于穿着盔甲防护的好,受伤的士兵直接把箭从手臂上拔了下来,略微活动了下手臂,除去些许皮肉浅伤根本就没碍着筋骨。 等八旗的骑射使出,接着就轮到明军了。 早就准备妥当的火炮开始连续射击,这一次可不是集中打击了,因为八旗冲阵的队列分散,火炮中虎蹲炮以拦截为主,朝着几个方向猛轰,以此打散八旗冲阵的队列,并使其前后军阵脱节,逼迫后面的八旗骑兵转向。 而能快速射击的佛郎机全部是散弹,这玩意一打一大片,杀伤力虽然没实心炮子那么强,可面对大范围的攻击是最合适不过。 连续的炮击下,冲锋的八旗兵接连发出惨叫声,不断有八旗兵包括他们的战马倒地。 短短瞬间,三百多八旗兵就损失了好几十人,而剩余的八旗兵却丝毫没有后退的迹象,因为他们知道回去也是死,倒不如直接战死在这,如果侥幸能冲进去破阵,不仅能将功折罪,还能保住性命。 这一次八旗冲阵的不要命和坚决让朱慎锥略有惊讶,他没想到冲来的八旗兵居然直接和自己玩命了,有这个必要么? 呵呵,玩命就玩命,玩命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他们就以为自己靠这几门大炮和火枪不成?真正的杀手锏自己还没动呢!朱慎锥目光淡然,依旧在军中不动,冷冷看着冲阵的八旗兵越来越近。 终于,冲在最前的几十八旗兵到了阵前,虽然这时候新军的火枪开始射击,也打死了好几个八旗兵,可剩余的八旗兵根本不顾自己的伤亡,直接开始用各种手段破坏阵前的拒马,在他们不要命疯狂之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把前列的拒马拉开了一个口子,就连第二排的拒马也岌岌可危。 见到如此,剩余的八旗兵更狂热了,他们似乎看到了破阵在望,迫不及待得冲破第一列拒马,朝着后面的阻拦而去。在他们看来,后面两列拒马只要再打开一个缺口,明军的阻拦就再也不在,靠着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只要杀进阵去,这股明军再也没有抵抗能力,就只能令他们屠杀。 这一幕远处的莽古尔泰也看得清清楚楚,他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对面的明军战斗力之强的确出乎他的预料,怪不得之前的牛录章京会兵败逃回来呢。 莽古尔泰觉得,这支明军毫无疑问就是那位明军将领手下精锐家丁部队,要不然不会有这样强的战斗力,更不可能拥有如此猛烈的火器。不过这一切马上就要过去了,没了火器和拒马,这些明军再能打也是无济于事,而自己的人马上就要冲进去了,虽然现在冲阵的八旗兵已经只剩下了不足两百人,也就等于三分之一已经战死,可就凭这些人也足以让对面的明军崩溃了。 想到这,莽古尔泰毫不迟疑下达了让自己正蓝旗精锐去支援的命令,在他看来大局已定,明军败亡已是时间问题,这时候不支援更待何时呢?如果等冲阵的那些人全部死光,自己再派兵上去不等于那些人白死了么? 打仗就要一鼓作气,莽古尔泰深得其中精髓,所以他果断派兵支援冲阵的八旗骑兵,要一举拿下对面的明军,彻底击垮这个对手,等彻底赢了后,他得好好瞧瞧究竟是谁的家丁兵有这样的战斗力。 就在莽古尔泰下令增援,他的正蓝旗做好准备,打算派出五百骑朝着明军阵营冲去的时候,突然正已杀到明军阵营前,离着明军只有近在咫尺的时候,局势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直列阵未动的明军在一声哨声下突然就动了,前列的明军在以厢车和最后一列拒马的掩护之下展开了战斗阵型,这还不算,他们的阵型极为奇怪,和普通的明军步兵交战阵型完全不同,非但没有整齐进退,反而分成了一个个小队各自为战,同时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也是千奇百怪,有刀盾,有长矛,还有如同树杈一般精钢制作的不知道什么玩意,这玩意又长又大,一摆出来就和撑起把大伞似的,不过这伞非但没有伞面全是伞骨,而且伞骨全是倒过来的,边缘处闪着寒芒,一根根如同利刃。 此外,躲藏在其后的还有火铳手,这些火铳手手里拿着的火铳也和八旗兵常见的略有不同,既不是鸟枪也不是鲁密铳,更不是明军骑兵常见的三眼铳。奇怪的是这些火枪居然不需要火绳甚至可以连发,火枪把手至枪管之间有个凸起的不知道什么装置,明军火枪手开了一枪后,用手扭转机关那凸起就会转动,随后就能继续打出第二枪,一枪接着一枪,连续就是四五枪,打得八旗兵叫苦不迭。 这还不算,那些明军步兵挥舞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武器不退反进,直接就朝着冲来的八旗兵迎了上去。他们组成小阵配合默契,一个照面之下就把对面的八旗打得大溃。 八旗兵根本就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打法,这些八旗精锐虽都要有一身好武艺,骑在马上却近不能近,手里的武器被对方手里又长又大的玩意给克制的得死死,无论如何挥舞都无法打到对方,而明军那边从两边而来的长矛却犹如毒蛇吐芯直指自己要害,任凭自己怎么抵挡都顾此失彼,没两下就给扎了个透心凉,坠马倒地后一时间不死,后面提着刀盾的明军上来直接补刀,干脆利落了解其性命。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从明军主动出击到攻近的八旗兵一个个惨呼落马而亡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转眼功夫冲阵而来的八旗兵就给杀了大半,剩余的八旗兵们一时间全惊呆了,他们不知道是应该继续冲还是掉头跑,可明军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还没等他们回过神就包抄到了近前,几个呼吸之下又给干掉了好些,剩余的十几骑惊恐大呼,哪里还顾得上莽古尔泰的惩罚,不顾一切掉头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