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弄香闺》 第一章 嫡妹的夫君 夏日的夜里本就燥热,即便是屋中放了冰也压不住。 苏容妘的腰被男人掐在手中,掌心滚烫的温度席卷全身,床幔在眼前晃个不停。 意识涣散间,陡然听到身上男子闷哼一声:“婵娘……放松些。”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内里是卷着情欲的暗哑,却猛地将苏容妘从沉沦之中拉了出来。 微薄的月光透过楠木窗洒在床榻上,照亮了男人极好的皮相,疏冷的眸光同苏容妘对视上,叫她一个机灵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忙将头侧转过去。 她的容貌不能叫男人看清,只因这人,是她嫡妹所嫁之人,裴家麒麟子裴涿邂。 难挨的挣扎、痛苦与情欲纠缠在一起将她吞噬,似有一团湍急的洪水在涌动,在冰盆中的冰彻底融化时,随着她的坚持一通溃散,打乱了她所有的理智。 直到所有的亲密都停下,耳边粗沉的喘息趋于平稳,苏容妘思绪回笼,脑中还想着如何将裴涿邂搪塞过去,他便已经起了身。 余光看去,他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打着腰间的系带,漠然开了口:“我先去沐浴。” 苏容妘稍稍松了口气,身子也终于能放松下来,只是人刚走不过片刻,便有人推门进来。 女子轻柔的声音开了口:“今夜,有劳姐姐了。” 说话的,是她的嫡妹苏容婵。 嫡妹生了一张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脸,现在也穿着与她相同的月白色寝衣,只是她的寝衣已被团成一团扔在床上,嫡妹的却是端庄穿在身上,将身子裹的紧紧的。 彼时苏容妘身上衣衫不整,粘腻的感觉更是叫她觉得难堪。 嫡妹手中捏着一串佛珠,念上一句阿弥佗佛,好似一尊矜贵的菩萨,眸中带着悲悯来瞧她。 “姐姐今夜不容易,这助嗣的汤药趁热喝了罢。” 苏容妘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她宰割,苦涩的汤药入了喉,今夜发生的事如同噩梦一般。 苏容婵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唇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来:“瞧姐姐这个样子,怎得似上刑一般,我瞧你……不是挺舒快的吗?” 她用帕子掩唇轻笑:“姐姐别急,你就陪他睡几次,到时候有了孩子我再给他纳个妾就是了,还能怕他不安分?” 苏容妘喉咙发干发紧,说不出话,只能伸出布满红痕的胳膊来将床尾的寝衣拿起,随意裹在自己身上。 莹润的胳膊连着半露的肩头,细细看来,还能瞧见男人掐出的指痕。 那红痕晃动闪到了苏容婵的眼,她心中升起一阵嫌恶来,幸而有这个庶姐替她行夫妻事,若换作她,她可受不得同糟污的男人做那种事。 女子贞洁最为要紧,裴家郎再好,都比不过她藏在心中的明月,除了那个不染凡尘的郎君外,世上男人皆赃污,她又怎能被裴郎污浊? 夫妻行事后,总得小意温存,说上几句贴心话后拥眠到天明,而这一步苏容妘无法代劳,为免生变,她需得拖着疲累发软的身子立在隔间之中,以防生变。 岂料裴涿邂未曾再回来,只叫人来传话早些休息,便又回书房处理公文。 这叫姐妹二人都松了一口气,苏容婵蹙眉在充斥着旖旎味道的屋中踱步,最后视线落到床上的圆帕上,颇为满意点点头:“做的不错,毕竟你并非完璧,若未能落红,失的可是我的面子……可有被夫君发现不对?” 苏容妘摇摇头,只是视线别过去不愿看那圆帕。 只因这上面并非是嫡妹准备的,唯有她一人知晓,那是真真切切由她身子流出,证明她清清白白处子血。 第二章 无媒苟合,摘花无数 夜里蝉鸣响了一宿,苏容妘亦是一宿未曾睡安稳。 天刚蒙蒙亮她便被一阵尖酸的声音吵嚷到了耳朵:“大姑娘也合该有些自知之明,这是裴府,可不是什么乡间草垛,容不得姑娘睡到日上三竿。” 来人是嫡妹身边伺候的管事妈妈,言罢隔着门扉白了她一眼,昂首离去。 身上的酸楚还在,但苏容妘只能强撑着起身漱洗,脖子上的痕迹明显的很,她挖出块膏子来涂上去,这才勉强遮住。 她在裴家是借住,名头上也算是半个客人,今日合该同嫡妹一起面见裴家的主子去。 河东裴家乃是命门望族,裴涿邂这一脉权柄最重,却又是最为单薄,家中无公爹婆母,只是上头一个丧夫归家的长姐,下面两个妹妹,一个年岁尚小,一个花期未嫁。 苏容妘跟在嫡妹身后,绕过了小半个裴府到了正厅,遥遥见到厅内圆桌上端坐着一妇人,应当就是孀居的裴大姑奶奶,而裴涿邂就坐在其身侧。 苏容婵稍稍侧头,对上她略显清冷的眉眼,低声在她耳畔道:“姐姐,笑一笑,摆出这副冷脸做什么?” 苏容妘淡淡扫她一眼:“我可未曾答应过,要讨好你的婆家。” 苏容婵无奈莞尔:“姐姐,你还真是亲姐妹、明算账。” 只是她们二人还没迈进门槛,便听见裴大姑奶奶裴沉菱道:“主人家的席面,不三不四的人还是不要进来了。” 谁都能听得出来,这不三不四的人,不就是她苏容妘?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抬眼看去,只对上裴沉菱那不悦的视线。 看她时就好似高高在上的仙人俯瞰泥淖中的污物,而其身侧的裴涿邂头都不曾抬,慢条斯理吃着盘中菜食,举手投足间透着贵气。 他的矜贵叫这道门成了楚河汉界,把他的妻子与妻姐也隔在了外面。 苏容妘倒是不在意这个,直接侧走几步立在了门口,叫嫡妹自己进去就是。 晨起的天还能吹来些微风,外面要比屋里凉快,苏容妘听着嫡妹落座后,裴沉菱语气不善地发了难。 “苏氏,我母亲去的早,故而无婆母对你约束,我身为长姐便不得不挑起这个担子。” 她用帕子擦了擦唇,紧接着语气凌厉起来:“洞房花烛来月事,这便是你们苏家的规矩?当真不嫌晦气!” 苏容婵是铁了心不愿成夫妻事,成亲那日便谎称来了葵水,三日归宁后便将苏容妘带了来,裴涿邂不知晓此事,也未曾帮着遮掩,只顺着将圆房的日子放缓三日,这事自然就传到了裴沉菱耳朵里。 在她看来,分明是苏家人生怕这门亲事再生变动,便是忍着新婚夜来葵水的晦气,也要将人赶紧嫁到裴家来,便更是不喜这裴家姐妹。 “你满打满算嫁过来四日,昨夜才算是做了真真正正的新娘子,却急着将你那个庶姐接了过来,她难道是什么光彩人?你们苏家不要脸面,我们裴家还是要的!” 苏容婵面上摆出一副惭愧模样,语气亦是婉柔的:“长姐息怒,弟媳也不想如此,只是归宁那日瞧着姐姐日子过的实在不容易,便想着拉上一把,长姐放心,她定不会给贵府添乱。” 贵府二字一出,便将这夫妻关系生分起来,一直未曾有什么反应的裴涿邂手上一顿,疏冷的眉眼落在了苏容婵身上。 裴沉菱面色却是一沉:“她无媒苟合、未婚生子的事,还有谁不知?你们苏家丢过一场人,还要我们裴家再丢一场?我今日便将这话放在这,赶紧将人弄走,少来我裴家打秋风!” 苏容婵捏了捏手中帕子,一副艾艾凄凄的模样,半晌不应话。 裴涿邂慢慢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他嗓音低沉而清冷,终于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婵娘如今与我们是一家人,长姐莫要再分什么你我。” 他生了一张极为好看了脸,即便是神色淡淡的,但仍如高天冷月般矜贵。 他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手:“长姐,我吃好了。” 言罢起身,也不多维护新婚的夫人,只撂下这一句勉强算是调和的话,直接出了门去。 裴涿邂出身名门,孤傲是浸在骨子里的,即便寻常时举止温文尔雅,却还是叫人难以接近,也好似什么东西都入不得他的眼,即便是昨夜刚与他亲密过的妻子,也不能是例外。 只是他匆匆而过间,却陡然闻到一股清甜香气,惹得他不由蹙眉。 下意识回眸间,却是陡然看到门外立着的女子。 生的同他的夫人有七八分相似,可周身的气质全然不同,他的夫人身量纤纤举止端方,是用心教养过的姑娘,可面前之人身量丰韵,眼角眉梢都带着媚态,似一朵聘婷的芍药,立在那叫人移不开视线。 想来此人,便是他夫人的那个庶姐。 裴涿邂想起方才长姐说过的话,他不由得蹙了蹙眉,觉得这女子当真算不得安分。 可这一眼叫苏容妘浑身不自在,腰间仿若仍旧有只烫热的掌心贴着。 她不想露出什么破绽来,只强压下因亲密过而生出的异样感,对着他微微颔首:“妹夫。” 墨发拂落,无意识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脖颈,顺着延伸进衣裙之中。 猝不及防瞥见旖旎风光,惹得裴涿邂蹙眉更甚,叫他忍不住怀疑夫人的这位姐姐来府上的用意。 这倒是给苏容婵惊动了,她谎称身子疲累胃口不好,出门后几步站到了二人中间,不声不响隔开二人视线:“夫君可是要去上职?” “嗯。”裴涿邂淡淡应了一声,将视线收回在妻子身上。 他没忍住想到了昨夜,他的夫人初尝欢好,疲累地软在她身下,连指头都动不得。 饶是他向来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也还是要给夫人体面,他生疏地吐露出一声关怀:“夫人昨夜辛苦,早些休息。” 他走的干脆,却叫凑巧听到这句话的苏容妘背脊一紧,好似这话是贴在她耳侧所言般。 昨夜他也是如此,微凉的唇贴在她脖颈处,粗沉的呼吸混合着欢好后的旖旎,说她辛苦。 回去的路上,苏容婵冷不丁道:“夫君他还挺温柔的,是不是?” 苏容妘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斜看她一眼:“与我何干?” “姐姐最好是如此,可不要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苏容妘脚步顿住,语调清清泠泠地反问了一句:“你既这般在乎,不若直接各归其位,你们二人照样夫妻和顺,举案齐眉。” 苏容婵面色一闪而过的嫌恶,掩唇轻笑:“女子的贞洁最为要紧,我可不愿同他行这种糟污事,姐姐和我倒是不同,跟谁都能对付一宿。” 她眼睛眨呀眨,透出与她嘲弄声音不同的温婉灵动:“姐姐当真是有福气,随便揣个野种都能一举得男,只是不知是这孩子的父亲薄情,竟是连自己的种都不愿认祖归宗,还是姐姐摘花无数,连孩子的父亲都分不清了。” 苏容妘眸光冷了下来,脚步也停了住,苏容婵向前走着,突然发觉身后没人,笑盈盈往后看。 “走呀姐姐,愣着做什么。” 她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般,哎呦一声,“瞧妹妹我这记性,险些忘了你们母子还分隔两地呢,听说你走了后那孩子委屈的哭了好久,可怜见儿的,别是以为你不要他了。” 苏容妘心上一紧,几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揪起她襦裙的领口,扯得她一个趔趄。 苏容妘拔下头上簪子抵在她脖颈,惊得她身侧丫鬟捂口低呼。 “他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大可以试一试我会不会送你去见阎王。” 苏容婵却是笑意更浓,轻轻拍了拍扯着自己领口的手:“别急,这也是我的小外甥呢,我哪里舍得把他如何,姐姐啊,你昨夜那般卖力气,我自也是有赏的,今日下午,必叫你们母子团聚。” 第三章 不似白日端庄贤良 嫡妹的话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黏黏腻腻绕在苏容妘耳畔。 只是不管如何,她的宣穆能在她身边便好。 她松开了手,跟着嫡妹回了院子,即便她的身子还因昨夜的欢好而酸痛,但却仍旧留在嫡妹这生等着,却是惹得嫡妹停了念经,侧目来瞧她。 她将手中的佛珠套在手腕上,饶有兴致道:“姐姐把这孩子看顾的跟眼珠般,要不等事成了,我亲自出面帮这孩子认祖归宗如何?你若是分不清孩子的父亲是谁,就把你能记得住的男子都与我说说,我挨家挨户帮你问,滴血认亲总容不得他们抵赖。” 苏容妘听出了她言语里的讥讽,只冷冷扫她一眼:“不用你多管闲事。” 此时院子来了人,小宣穆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戒备,一双眸子警惕地看着四周,又是在搜寻娘亲的身影,只是来的不止是她的宣穆,还有嫡母孙氏。 她一瞬的恍神后,心瞬间沉了下来,袖中的手也攥的紧了紧。 嫡母与她小娘本是双生姐妹,可嫡母却是不如她小娘温柔和善,看见她时眼里不加掩饰的嫌恶,进屋后都未曾等婆子丫鬟退下,劈头盖脸便将苏容婵数落一顿。 “你初为人妇,还未在夫家站稳脚跟,便把这失了廉耻的人带过来,裴家本就看不上咱们,你是盼着你那姑姐将你休回家中不成?你一人被休,丢了颜面不要紧,连累了你父亲和弟弟可如何是好?” 仆妇们匆匆退下,忙将门窗关住,而小宣穆则是一脸凝重扑到苏容妘怀里:“娘,你可有受欺负?” 她的宣穆最是听话懂事,她离开这一夜定然叫他担心坏了。 可他这话却是惹怒了孙氏,她冷嗤一声:“你娘沾着我女儿的光,来这裴府吃香喝辣,你还怕她受委屈?她分明是得了天大的好处!哪日她借着我女儿的东风捡了高枝,便将你这小杂种远远踹到一边去!” 宣穆小小一张脸冷了下来,他忍不得旁人说她娘亲半句,当即恶狠狠瞪着孙氏,恨不得冲过去咬下她一块肉来。 苏容妘一把将他拉到怀里,捂住了他的耳朵,轻轻摇摇头。 这叫孙氏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呦,小小的人脾气倒是不小,果真是野种一个有娘生没娘养,婵娘你瞧瞧,你要把这两人留下,这不是明摆着给你添乱吗?” 苏容婵无奈道:“娘,女儿只是觉得自己一人在裴府有些孤寂罢了。” 孙氏的气焰未减:“那你怎得不把你弟弟叫过来?那可是你亲弟弟,不比这什么劳什子姐姐强?” 顿了顿,孙氏似想到了什么,坐下来拉女儿的手:“好孩子,你昨夜可同姑爷圆房了?” 苏容婵别过眼去点点头,摆出一副羞赧模样,只是余光向苏容妘投来了个眼神。 苏容妘这才明了,原来嫡妹与自己的事,连孙氏这个亲生母亲都瞒着。 但孙氏心思却不在这上,闻言只面露欢喜:“这样正好,既已成了枕边人,没事你也得吹吹枕边风,为你父亲和弟弟谋求些东西才好,你弟弟如今也没什么好光景,这几日你叫女婿给他安排个肥差,不必多大的官,能捞油水就行。” 孙氏说的轻松不已,言语里并非商量,而是趾高气昂的命令,丝毫不考虑新婚的女儿同郎婿提这种功利的事,会不会伤了夫妻情分。 但苏容婵没搪塞拒绝,那双明艳的眼眸却是望向了苏容妘。 她唇角含笑:“好啊娘,女儿今夜就同夫君提一提。” 孙氏这下开怀了,又好一顿嘱咐她守着分寸,别丢了苏家的人,这才终是离开。 吹枕边风,就得在同寝的时候吹,这差事落在了苏容妘头上,她心中沉郁,既是觉得此事难办,又是抗拒晚上同裴诼邂的同塌,带着宣穆回自己房间时,面上仍旧凝重。 小宣穆也有自己在乎的事,一脸戒备地跟着娘亲回了房间,仔仔细细看上一圈,见床榻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虫雕鼠咬的模样,屋顶也未曾刮风漏雨,心里稍稍放心下来了些。 只是回转过身后,他突然认真道:“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瞧你走起路来都不自在。” 被儿子陡然这么一问,苏容妘心里慌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少操心我,谁敢欺负了我去?” 小宣穆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懂事,苏容妘无法解释自己所行的淫靡之事,只能说了些旁的事将他糊弄过去。 晚上,裴涿邂踩着时辰入了正房,他上职很忙,来的时候都未曾留下同妻子小意温存的时辰,只是为了办事而办事。 他进屋来,灰暗的烛火叫他看不清妻子的容貌,他张开手臂,等着妻子为自己更衣。 夫妻欢情在他看来像是上职点卯般,他声音冷的叫人生不起半分情欲:“褪衣安置罢。” 苏容妘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服侍他。 抬起手时,袖口的衣襟微微滑下,露出莹润洁白的手腕来,在本就不算亮的屋子里格外夺目。 裴涿邂来时兴致本不算大,却在看到旖旎光景后呼吸滞了一瞬。 他觉得自己娶的这位夫人,并不似白日里那般端庄贤良,无论昨夜还是现在,分明自己来的时候还是心绪平平,可与她站到一处,感受她的触碰与靠近,便叫他忍不住升起些亲近的欲望来,想要用些办法,弄得她气息紊乱才好。 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能直白地去猜疑是不是夫人用了什么固宠的手段。 故而,他眉心微微蹙起,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你是我的正头夫人,不必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做派。” 第四章 应有的体面 正在脱衣的苏容妘手上一顿,觉得他这话说的莫名又荒谬。 她抬眸去看裴涿邂,对上他一双沉寂如水的眸子,他缓步靠近自己。 他眼里未曾含半分情欲,却是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顺着便将她压在了床榻上:“婵娘,你是我的妻,我自会给你应有的体面。” 裴涿邂鼻腔之中充斥着她身上的味道,那莫名的味道混合着她身上自带的莹莹淡香,叫他回忆起昨夜的初尝云雨,亦是鼓动他褪去怀中人的衣裳。 苏容妘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喉咙也紧的不行。 可她不能抗拒,只能强迫环上他的脖颈,迎接他的入侵。 直到夜已深沉,她受不住地咬上他的肩膀,他才意识到弄的有些狠了,才与她一起结束,可这次却与昨夜不同,他未曾直接撤离,而是搂抱着她,陪着她一起到喘匀了气。 苏容妘张了张口,还在想如何开口说出讨要官职的事,便听身上的人道:“裴家乃百年大族,一言一行皆要为人表率,家门自也该清正,今日长姐所言虽严厉了些,但却不无道理。” 裴涿邂声音有些暗哑,但语气却是不容反驳:“你的庶姐行事不端,还是趁早离府,我可以叫账上支一笔银钱,日后还是莫要再继续来往了。” 苏容妘沉默着,没说话。 难听的话听得多了,她也习惯了,只是这事她倒是犯了难,这种事为何一定要放在床榻上说,这人还是不知,他夜里的“夫人”,可做不得白日里夫人的主。 顿了顿,她学着嫡妹的语调:“夫君,妾身疲累,这些事还是明日再说罢。” 裴涿邂从她身上起了来,他不觉得自己的夫人会忤逆自己的决定,心中已经认定那位妻姐不会再出现在府中。 他依旧是撂下一句早些休息,去净房清洗后,套了衣裳回了书房。 次日早上,苏容妘去嫡妹屋中之时,嫡妹正拨动着手中的檀珠串,口中喃喃念着佛经。 瞧见她来了,苏容婵摆摆手:“污秽的言语,还是莫要在这说,随我去庭中罢。” 嫡妹所谓的污秽,便是她同裴涿邂床榻上那点事,为了不露馅,她需得将晚上发生的,事无巨细同嫡妹道出。 床笫间的事,说出来叫她难堪,这何尝不算是折磨? 庭中野猫叫的欢快,在苏容妘语毕时正好走到了嫡妹腿边,轻轻蹭着她。 苏容婵干脆将猫抱起,一边抚着它的背,一边道:“姐姐莫不是以为,夫君说上两句话,你就可以从府里出去?姐姐,你我如今是一跳船上的人了,你觉得夫君若是知道你我二人这般将他戏弄,可会放过你?” 苏容妘将头侧到一边去,她本也不奢望只裴涿邂这一句话,便能叫她带着宣穆离了这里。 “好了姐姐,你昨夜累了一宿,快去歇着罢。” 苏容婵面上悲悯,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狸奴实在可怜,四处漂泊,瞧瞧这瘦的,都脱了相了,云晓,给它抱下去罢,送它早登极乐也好少受些苦,我去为它念上几遍往生咒。” 苏容妘要离开的身子一僵,回头看去,却见云晓将那猫抱离了去,活生生的猫,竟就要这般处置了。 她手攥的紧了紧,瞧着嫡妹这张恭顺且悲悯的脸,后脊背一阵阵发凉。 离开的时候,她瞧见云晓亦是一脸的不忍,掐着猫脖颈的手在颤,而猫呜呜叫着,即便是饿的没了力气,仍挣扎乱动着。 她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到了她身边将猫要了过来:“我来处置罢。” 去见宣穆的时候,也不知他胡思乱想了什么,几步便扑到了苏容妘怀里:“娘,我昨晚去看你,你为何不在房间中?” 小宣穆眼眸中溢出担忧来,抱着她的力气很紧,可却叫苏容妘眼神止不住的躲闪。 “许是正好赶上我起夜罢,你小孩子一个,夜里别出去乱跑。” 说着,她将怀中的猫塞到了宣穆怀里:“府里捡的,你且养着罢,免得你闲着没事总盯着我。” 宣穆不说话了,只垂头看着怀中的小猫,认真点了点头。 苏容妘陪着他说说话,还一同给猫置办了窝,只是眼看着要用晚膳,外头便又响嫡妹身边那个尖酸婆子的动静:“大姑娘,我们夫人唤你过去。” 透着窗子,婆子撇了一眼屋中的宣穆:“野种就不必带了,大姑娘你不清不白的,便已经给我们夫人蒙了尘,还想带着野种去我们夫人面前晃?” 宣穆气的站了起来:“你闭嘴!” 他尽力压低声音,却因年纪太小,半点气势都没有,惹得那婆子哎呦呦好几声,难听的话倒豆子似的往外冒:“小野种生气了?果真是有娘养没娘教,半点规矩都不懂,难怪你爹都不认你,不对……是你连你爹是谁都不知道哩!” 宣穆咬着唇,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容妘冷着脸,眼神凌厉的似刀子,几步冲到了那婆子身边给了她一个耳光。 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屋子,婆子被打的倒在了地上,捂着脸满眼的震惊。 她指着苏容妘的鼻子:“你!你个小娼妇敢打我!” 婆子作势要还手,但苏容妘已经反手将她制住:“妹妹身边竟养了你这种刁妇,我便是打你又如何?你既不服,我便带你去妹妹面前分说清楚罢。” 她转身对宣穆撂下一句:“在屋里好好带着,不许跟着我。” 宣穆小小的心跟着被揪了起来,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他怎能不着急? 他在房间里踱步,最后倒是将视线落在了小猫身上。 要是猫跑了,他出去追猫,是不是娘就不生气他出房间了? 心中有了办法,他立刻便将门打开,把猫撵了出去,而后也不管猫跑去了哪,直接往娘亲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只是这院子实在是大,大得他分不得东南西北,他急的四处张望,却是在冲过一片假山后,猛然撞到了什么东西,直接被弹坐在了地上。 下一瞬,裴涿邂视线垂落,看着这个莫名冲到自己身上的孩子,双眸微微眯起:“你是谁家的孩子?” 第五章 床榻间颇为调和 裴涿邂清冽沉稳的声音传到宣穆的耳中,叫他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他小脸上微有些愣神,但很快反应过来站起身,对着裴涿邂拱手作揖:“家母苏容妘。” 他的礼数是跟着村中书生学的,外加年纪小,做起来一板一眼也算不得多标准好看,但却很讨人好感。 裴涿邂眼底寒冰稍溶:“你为何出现在此处?” 凑巧这时那只疯跑的猫翘着尾巴闲庭漫步过来,到宣穆腿边蹭了蹭,就此躺在他鞋面上。 “我、我来寻猫。” 裴涿邂盯着这一人一猫看了一会儿,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刚要抬手叫人退下,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抬眸看去,一个女子匆匆而来,轻纱衣裙随着她的步子绕在她身上,勾勒的身形若隐若现,她发丝在耳畔浮动,有几缕顺着绕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许是因为着急,她红唇微张,面颊也有些红,惹眼的很。 裴涿邂意识到自己被她吸引了目光,没忍住蹙了蹙眉,连带着都有些怀疑这孩子出现在这里是否是偶然。 苏容妘却是险些将心肝都吓出来,再慈的母亲也忍不住要棍棒出孝子,她直接在宣穆脑后上怕了一下,低低道:“不是叫你不要乱走乱跑?” 她咬着牙,更觉得这好死不死竟遇上裴涿邂也实属倒霉的紧。 这人本就想将她撵出去,这下瞧见了宣穆,岂不是又要动这个念头? 苏容妘将孩子护在身后,再抬眸时,却对上裴涿邂那双疏离又含蔑视的眉眼。 他沉凝的声音吐出:“只图片刻欢愉,却不尽为母之责,稚子何辜?” 言罢,他抬步从苏容妘身侧而过,再不屑分给她半分眸光。 苏容妘楞了一瞬,片刻后倒是反应过来他话中意思,更觉得他莫名奇妙。 但读书人到底还是读书人,这话她也从旁人口中听过,不过是说她同人行欢的时候自己舒坦了,生了孩子又不管不顾。 这边苏容妘将宣穆带回去教训,那边裴涿邂便已踏进了苏容婵的屋子。 他提前传过话来,今日会一起用膳,彼时苏容婵面带恰到好处的羞赧,当真像同夫君圆房后,白日里再相见的情怯模样。 “夫君,你回来了。” 她起身相迎,裴涿邂却不为所动,陪妻子用膳在他看来是为人丈夫的任务,更是他理应给夫人的体面。 苏容婵不愿与他触碰,同他坐在圆桌的对面,但却还是摆出贤良模样,亲手盛了碗汤递过去。 只是裴涿邂不曾接过,只淡声道:“今日你父亲来寻我,言说你弟弟一事。” 他伸手将汤羹接过,修长的指扣着碗沿,言语不带半分温情:“你弟弟苏尽淮抢占民女未遂,苦主告到了官衙,幸而没出什么大事,但免不得一顿棍棒,即便是找我来,我亦不能轻饶,律法乃国之根本,我身居高位,更不能违。” 汤匙在碗中轻搅,他下了吩咐:“只是我虽拒绝,但岳父大人应当未曾散了求情的心,还请夫人从中斡旋,你我两家既结为姻亲,脸面便是一体,万不可以权谋私乱了律法。” 他这番话,便是将苏容婵要为弟弟讨官职的话压在了喉咙口,再也吐不出来。 苏容婵尴尬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筷,只觉得这顿饭是不能好好吃了,但面对裴涿邂,她也只能咬着牙摆出一个笑模样:“夫君说的是,是苏家给夫君添麻烦了。” “无妨。”他淡淡回。 苏家原本就是商户,也是因当初天下未定得了从龙之功才有了如今的位置,家风不严也是自然。 裴涿邂未曾怪罪,毕竟他对自己这位夫人,还算是满意。 苏家两女一子,长姐未婚孕子,小弟品行不端,倒是他这位夫人与另两位不同,白日里温柔小意,也识大体,夜里床榻间也颇为调和,如此这般,就已满足作为他夫人的资格。 一顿饭吃罢,苏容婵照例询问:“夫君今晚可要宿在妾身这儿?” 裴涿邂擦着手的动作一顿,脑中倒是想起了昨夜床榻云雨,那种好像不该属于他的噬魂夺骨的享受又蔓上他的腰身与背脊。 他想,既是成婚没多久且膝下尚无子嗣,沉迷于这种舒畅的欢愉之中,放纵些也无妨。 “好。”他顿了顿,“便现在罢,如今这个时辰,更容易有子嗣。” 苏容婵身子一僵,现在? 她忙给丫鬟使眼色的功夫,裴涿邂已经向她伸出了手,甚至察觉出了她面上的些许不对:“夫人,你在等什么?” 第六章 多行此事,早些有孕 苏容婵的手在袖中攥的紧了紧,强将心中的抗拒与厌恶往下压,这才慢慢将手伸出去。 只是在即将放到他手心时,她还是猛地收回来,慌忙之中摆出羞赧模样:“总要先沐浴才好。” 裴涿邂手心一空,面上却是没什么反应:“无妨,你我一同沐浴更快些。” 他只图省去不必要的时辰,可这话却叫苏容婵在这夏日里惊出一身冷汗。 如今日头还未曾西沉,怕是唯有瞎子才会看不清是谁。 苏容婵面上却仍旧保持着羞赧模样:“不成不成,这若是传到长姐耳中又要如何看待妾身?” 裴涿邂淡淡道一句无妨,而后站起身来一点点向她逼近。 苏容婵慌了,猛地转过身隔开他的触碰,率先一步道:“妾身先去沐浴了,夫君且稍等等。” 她一边唤人备水,一边暗自给丫鬟使眼色,匆匆忙忙去到隔壁净室。 苏容妘对这一变故毫不知情,只冷着脸在屋中给宣穆上药,他抱猫之时反被猫挠了一下,手腕上留下鲜红抓痕。 宣穆可怜兮兮反复认错不该乱跑,但她心有余悸,即便不说训诫他的话,面色仍缓和不来。 云晓却在此时赶了过来:“大姑娘,夫人唤您过去一趟。” 苏容妘蹙了蹙眉,犹豫一瞬,才在宣穆头上狠狠点了一下,算是放过他,嘱咐他不许再乱走,这便跟着云晓离去。 只是出了门她便觉得不对,云晓带着她顺着小路走到净房后窗,竟要叫她翻窗进去。 她瞧见云晓面色愈发急迫来,心中升起警惕不愿再靠近。 云晓急得直跺脚,这才告诉她:“是咱们家郎君,非要在净室……” 这是要她在这里服侍裴涿邂? 这种羞辱如何能成! 苏容妘转身便要走,但云晓却死死拉住她,顺手打开了后窗,净室内的嫡妹正倚靠在浴桶边,指尖一下一下拨弄水面。 “姐姐来都来了,走什么?” 苏容妘蹙了蹙眉:“我可未曾应过你,要随着他的喜好行闺房之乐。” 她环顾四周,室内中央仅有一个浴桶在,确实很大,能装得下两个人,门窗紧闭外面还挡上了帘子。 苏容婵走到窗边,手肘撑在窗沿上,指尖点着面颊。 “姐姐现在说不愿可不成了,现下你我二人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被夫君发现了,这李代桃僵的戏弄他,他定是要生气的,姐姐猜猜看,你与我那小外甥会是什么下场?” 裴涿邂可不是苏容婵,她们谁也不敢赌,惹怒了他的后果会是如何。 苏容妘被架了起来,袖中的手紧攥,指尖好似要嵌入掌心。 她闭了闭眼:“好,我应你。” 苏容婵早便想到她会如此,唇角的笑意更浓,侧身让开个位置来:“好姐姐,笑一笑,多行此事也能早些有孕不是?” 苏容妘刚翻身跃进了窗,便裴涿邂沉稳的声线:“夫人,何故去了这般久?” 苏容婵顿时眸色一沉,忙推了苏容妘一把。 外面的裴涿邂听不到里面的回应,修长的手指搭在了门扉上:“夫人,我进来了。” 苏容婵带着婢女匆匆从后窗翻出,苏容妘只能压着难以启齿的羞辱感,背对着门,一点点将自己的衣裳退去。 下一瞬门被打开,室内氤氲的水气涌起,黄昏晦暗的光亮洒进后一瞬又重新陷入朦胧。。 苏容妘捂着自己的肩头,拿捏着嫡妹的声线:“夫君……” 裴涿邂只瞧见了她玉雪清润的肩头,只因这实在夺目,他缓步靠近自己的夫人,更觉每走一步气血都在向下涌。 他下意识伸出手去,却在触及她腰身时她感受到她身子轻轻发颤,系带绕进指缝间,浴桶中溅起水声,被暖意包裹着的便不再只是他的指尖。 他感觉怀中的人格外动情,浴桶之中水声似清铃在耳边荡漾,是极尽的温存与回应,他呼吸愈发粗沉,鼻尖萦绕着略带熟悉的味道,叫他更为沉迷其中。 苏容妘的难堪与屈辱更甚,无论她再怎么隐忍,呻吟声还是控制不住从唇边溢出,自己的腿也随着浴桶之中的清水环绕被推着盘在其腰间,方便他继续的动作。 控制不住的沉浮与沉溺逼得她眼角划过泪来,滴落到浴桶之中。 “哭什么?” 裴涿邂暗哑的声音吐出,苏容妘却没能回答。 他还算是克制,算着时辰收了动作,将人从浴桶抱出来之时,那种属于他身上的味道更是清晰。 “夫人,你好香。”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个透彻,二人落于床榻间时,他埋在她脖颈间深嗅,却陡然想起这味道为何熟悉。 是属于那日长姐门外立着的女子,他夫人的庶姐。 第七章 身子青青紫紫,没法见人 裴涿邂眼眸倏尔睁开,墨色的瞳眸在黑夜之中更叫人瞧不清情绪。 “夫人身上这味道,倒是同你那庶姐很是相似。” 苏容妘惊的陡然清醒过来,下意识便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想来是她为了遮盖痕迹涂抹的这膏药上的味道,叫他给注意到了。 她咬了咬唇,身子紧绷着,沉默一瞬后反咬他一口:“夫君未免有些太关注姐姐了。” 裴涿邂一瞬没答话,苏容妘趁此机会点了点自己的脖颈:“是妾身找姐姐寻来的药膏,这是从杨州带来的方子听说很是管用,要不然妾身子青青紫紫的,真没法子见人了。” 顺着她的话,裴涿邂修长的指轻触她的脖颈,他指腹轻轻抚着他吻过且留下痕迹的地方,最后落到了她耳垂上,她这地方个格外敏感手感也是不错。 苏容妘身子忍不住敏感的战栗,他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已经没了方才的情欲:“你若是没有别的心思,便是最好。” 苏容妘还紧张着怕他发现,却听他道:“岳父家风不正,岳母也曾与亲姐妹共侍一夫,这在高门之中是丑事,切不能将此风气沾染过来,夫人可明白?” 她隐隐有些发懵,不明白他的意思,裴涿邂便又填了一句。 “我现下没有纳妾的心思,即便是纳也不想纳心思不正之人,更不想娶一门姐妹,若这是你的安排,那日后还是收敛些,若这非你的安排,那你庶姐心思不纯,合该趁早请回家中去。” 苏容妘被气的一时语塞,更觉他自作多情的可笑,强忍着没将嘲讽的话说出来,只把脸别过去,不咸不淡道了一句:“夫君放宽心,姐姐她没那个意思。” 气氛有些发僵,裴涿邂也没说话,他觉得是他的夫人太过心善,豺狼环伺却不察觉,太良善的人可难做他裴家正头夫人。 他干脆起了身:“我的话,夫人自己思量罢。” 他将净室准备的衣裳穿在身,欣长的身形立在小榻边,依稀能看清床榻上女子柔弱的身形,薄毯遮住旖旎的地方,难得的,他竟生出些怜爱的心思。 他轻轻一叹气,俯下了身去,直接将苏容妘打横抱起。 苏容妘一惊,险些将自己的声调暴露出来:“你做什么!” “夫人累了,不能歇在净房,我送你回去。” 苏容妘本就被折腾的头脑发昏,不知外面是否全然黑下来,她慌忙挣扎着:“不,不成!” “为何?”裴涿邂蹙眉,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将她抱的更稳了些,长腿一迈就要往外面走。 夏日里天黑的本就晚,屋子又被层层遮住瞧不清外面情况,明月如何是否有云,这些苏容妘根本不敢去赌。 可无论她如何挣扎,裴涿邂皆是将她抱的稳稳的,几步便到了门前:“夫人不必羞赧。” 说着便将她身子靠在自己怀里,只一手抱她,空闲一只手去开门。 苏容妘牙关紧咬,恨不得锤他两下,可慌乱之中只能伸出手来抵在门上,阻止他开门的动作。 微薄的光亮只能叫她殷红的唇和白皙的手臂隐隐被他看清,他喉结滚动,倒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还是早些回房,不能太过纵欲。” 他抚上苏容妘的手腕,一点点滑向她的手,竟是带着她,一点点将门打开。 外面柔白的月光随着门打开的一点点缝隙透了过来,苏容妘身子紧绷不能犹豫,直接搂紧了他的脖颈,贴紧他的面颊与他交颈,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双腿也盘在他腰上:“那……夫君可得将妾身抱稳了才成。” 裴涿邂难得的心弦微动,气血又有下涌的趋势,但他自觉自制力不错,只是长长呼出一口气,稳稳抱着她往出走。 走在连廊之中,裴涿邂的眸光被她的脖颈尽数吸引了去,他下意识想要移开眸光,却又觉得这是自己的夫人,何必有那些欲盖弥彰的遮掩? 苏容妘心跳的愈发快,她只露出半张脸,如临大敌。 只因她方才猝不及防同一丫鬟对视,那人她见过,是裴家大姑奶奶原理洒扫丫头,黛儿。 第八章 耳垂 这次回房,裴涿邂又是待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他自开蒙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耽误晚上看书的时辰,即便是多年前当今圣上率军攻掠前朝王都,他亦稳坐书房中,今日却是为了这个新娶的夫人破了例。 在院门口等着的小厮也有点急了,却一直被管事婆子推三阻四不让进,直到看见主君出来这才放心:“主君,大姑奶奶叫您过去呢。” 说着他四下里看了看,嘟囔道:“诶,黛儿呢?” 裴涿邂撇了他一眼,小厮当即噤声,也没了去管旁人的心思。 裴涿邂刚走,苏容婵便进了屋。 只瞧见苏容妘坐在榻边,寝衣松松套在身上,只抬眸的一瞬间便能瞧见她身上平添了股说不出风情,似被滋润的芍药,开的正烈。 苏容婵的笑不达眼底,自认为戳破了她的装模作样:“姐姐方才还百般不愿呢,可那春啼与水声,我可是搁好几扇门都能听得到,在净房闹腾还不够,回了屋子竟还要折腾。” 苏容妘冷眼扫了过去:“那下次你自己来。” 她站起身时,强忍着身上的酸痛,正色道:“裴沉菱院里的黛儿应当瞧见我了。” “姐姐也太不知警觉了,一做起来发了狠忘了情的,正大光明被抱着回屋欢好的感觉,就这么爽快?” 苏容婵略一颔首,便有婆子将一个人丢了进来。 姑娘手上绑着绳子,口中塞了帕子,却还是睡的沉。 这是那个恍惚对视上的那个黛儿。 苏容妘呼吸一滞:“你把她怎么了?” “不过是捂了些迷药罢了,姐姐,我素日里吃斋念佛的,哪里会杀生呢?” 苏容婵唇角勾了勾,笑的无害:“还是灌了哑药丢出去罢,免得说漏了什么出来,若是传到了裴沉菱的耳朵里,不止你我,就是被你护得跟眼珠子般的野种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苏容妘后脊背发凉,垂眸看了一眼地上姑娘稚嫩的脸,约莫她都未到及笄的年岁,故意拖拽到她面前来处置,想必是杀鸡儆猴。 她手攥的紧了紧:“院子里平白少个丫鬟难免惹人生疑,不如直接将她送到院子外去,就叫她把今夜当成一场梦就是了。” 苏容婵盯了她半响,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无奈一摊手:“罢了,就照姐姐所说的来办罢,不过姐姐可要小心,别最后将我给连累了去。” 苏容妘松了一口气,能少牵连一个人也是好的。 她今夜被折腾的实在是有些狠了,怕被宣穆瞧出异样来,回屋时也只能忍着没去瞧他一眼。 直到次日晨起,她将衣裳穿好,所有的痕迹都遮住,这才敢站在宣穆面前。 吃饭的时候,宣穆一直不说话,只是眼眸轻颤,他是苏容妘亲手带大的,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寻常。 只是她开口询问,宣穆则是仰起头,稚嫩的脸上配上一双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眸:“娘,他们昨夜是不是欺负你了?” 苏容妘将他的脸推到一边去:“小年纪胡思乱想什么。” “可我闻到你身上有药膏的味道。”宣穆眸色认真,还将手中的粥碗向上捧了捧,“若他们昨夜没有欺负你,今日又为什么给咱们吃的这么好?” 苏容妘答不上来,她抿了抿唇,压下心里的酸涩:“咱们两个谁是娘?你还管上我的事了,你若是真心疼我,就不许乱跑,昨日你遇上的那个是你姨父,是这府里最最不好惹的人,日后你若是遇上他,一定要躲的远远的知道吗?” 宣穆回想了一番昨日那男人的模样,那人确实瞧见他娘亲时,就变得横眉冷对起来。 他捧起了粥碗,面色没说话,心里却是有了一番自己的打算。 只是这一顿饭刚吃罢,嫡妹那边便派了人来,说是裴沉菱差人唤她们姐妹二人一同去请安。 路上,苏容婵同她并肩走着:“姐姐昨夜里留着那个丫头,现下可是后悔了?现下可是给她留个机会告状去。” 苏容妘神色倒是淡然:“若真是如此,现下就不应该是叫人唤你我过去,而是应该叫人压着你我去。” 苏容婵不置可否,只嗤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拐过廊角,淡青色衣角落入眼中,随着脚步声慢慢靠近,裴涿邂清冷的声音响起:“夫人?”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他独有的不怒自威在其中,只是往日里双眸似疏离入寒潭内的冰岩,现下竟有了几分冰雪消融的意味。 这一声熟悉的夫人叫苏容妘身子控制不住一颤,昨夜种种尽数从脑中重新翻涌出来,她下意识就想要逃离,趁着拐弯的功夫忙躲下去,只留嫡妹一人来面对他。 苏容婵满意她的识趣,只拿捏着温柔端方的笑缓步上前:“夫君昨夜睡得可安好?” “嗯。”裴涿邂看着她,喉结轻动了一下。 他还记得,昨夜他的夫人疲惫不已,最后的时候手臂环在他脖颈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细细的呻吟在他耳边勾缠。 他的视线下意识落在面前人耳垂上,却是叫他眉心一动。 脑中思绪一瞬的冗杂,他记得,夫人是极为受不住他捏揉这里的。 他怎么记得,昨夜的手感是圆润软糯的,怎得现下看起来,夫人的耳垂却是薄且尖的? 第十章 一举得男 “姐姐何必这般看着我,当家的主母,那里能没嫡子傍身呢?” 苏容婵笑的无害,言语轻快的好似再说一件勾勾手就能办成的事:“姐姐也不必担心,我自会日夜求菩萨保佑,祝你一举得男,你前头不是刚有了个儿子?想来再生一个也是不难的。” 苏容妘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可你之前不是这般说的。” 嫡妹疼的眉头蹙起:“姐姐,你非要在这里同我吵?现下你还没揣上孩子呢,想这些为时尚早,你怎知到时候我没有旁的法子?” 苏容妘眉心一跳,嫡妹用了些力道,挣脱手腕的禁锢:“好姐姐,咱现下还是先去拜见裴家大姐要紧。” 通向裴大姑娘院子的路冗长,苏容妘步履沉重,更觉似一步步陷入虎穴,即便是被撕咬的血肉模糊也未必能闯出一条活路来。 当初她带着宣穆过活艰难,却从未想过踏入京都去寻苏家,可不知嫡妹是如何还想得起她这个庶姐的,费劲心思寻上她,原本以利相诱,见她不肯又将宣穆夺了去,用他的性命相威胁。 苏容妘闭了闭眼,身子还残留着昨晚的酸痛,脑中却是袭来一阵阵眩晕,强撑着到了裴大姑娘院前。 只是刚踏到正厅之中拜见,裴沉菱身边的婆子便开了口:“夫人,咱们姑奶奶心善不愿叫你这夏日里的奔走晨昏定醒,但你这新嫁妇,可不能不守这个规矩。” 说罢婆子又白了苏容妘一眼:“新嫁妇尚且如此不懂规矩,也难怪打秋风的跟着不成体统。” 下人的舌头与主子也都是一条心,裴沉菱虽自持身份,但想来这两日心里已经积攒了不满。 苏容妘同嫡妹对视一眼,都明白裴沉菱是故意为难,之前来拜见时,还嫌恶的不叫她进门,现下倒是怪罪起来不来拜见。 裴沉菱眼皮一掀,听见人把话说完才抬抬手制止:“少说两句罢,母亲早逝,家中无婆母坐镇,自是没了什么规矩,我这个外嫁的姑娘,想来弟妹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苏容妘没说话,这是她们裴家内眷的事,与自己总归是不相干。 她只安静立在一旁,看着嫡妹面露愧色的俯身:“是我的不是,惹了长姐不快,原想着长姐经丧夫之痛,而我正是新婚燕尔,昨夜还与郎君在一处,若是来的勤了,这岂不是故意给长姐难堪吗?” 这话里带着十足的挑衅,裴沉菱面色瞬间难看起来,只是还没等开口,便又被苏容婵抢了先。 “夫君过的凄苦,父母皆亡故,旁人羡我无婆母服侍,却不知我羡旁人有婆母疼爱,我虽在房中,却是日夜诵着佛经,只为求故去的公爹婆母一个安宁。” 诵经是真,只是求的是不是这个,就无人得知了。 裴沉菱气的发笑:“好伶俐的一张嘴啊,想来也是这般哄得我弟弟昨夜在你那里逗留那般久,你院里的人真是好本事,竟将我派去请人的丫鬟给打晕了扔出来,这就是你们苏家的规矩?” 苏容妘心下一松,原来昨夜的黛儿并非是因察觉了什么特来打探,而是要将裴涿邂传唤过去,现下瞧着裴沉菱的反应,想来黛儿并没有说出什么来。 嫡妹可从不会在口头上落了下风,她当即换上一副委屈模样:“长姐这般说可就是冤枉了,我昨夜一直同夫君在一处,可从未见到什么丫鬟呀,那里有什么打晕的事?” 裴沉菱冷笑一声,抬眸给婆子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被扶了进来。 这正是昨夜苏容妘对视上的那个黛儿,只是瞧着并非打晕那般简单,不止脖颈青黑一块,连带着额上也缠着白布,额角似有血渗出。 苏容妘眉头微蹙,更觉嫡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分明说好将人扔出去便是,可人伤成这个样子,谁会觉得是意外? 嫡妹却好似这事同她没什么关系一般,掩唇哎呦了一声:“阿弥陀佛,可怜见的,这人怎得伤成了这副模样!” 裴沉菱却是不吃她这一套:“你上前来,自己说。” 黛儿被人搀扶着一步步进了来,先是对着在场的几个人施礼,而后才将昨夜的事道了出来。 “奴婢昨夜瞧见……瞧见了不该看的,只是还没出夫人的院子便被夫人给打晕了去。” 苏容妘一口气提起,侧眸向黛儿看去,却正好瞧她抬眸看过来—— 第十一章 身子吃不消 黛儿向苏容妘瞧过来时,话刚要说出口,却是一瞬的怔愣。 她仔细盯着苏容妘瞧了瞧,又下意识瞟了苏容婵一眼,似有一瞬的迷惑上头,可在她还没来得及抓住时,便被身后婆子催促了一声。 她忙回过神来,将原本要说的话继续吐出:“奴婢瞧见夫人被主君抱着回了寝房,衣、衣衫不整,很是不成体统。” 苏容妘提起的心重新落了回去,黛儿未曾在这指认,便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日后就算是再重新把这事翻找出来说,自有可辩的余地。 裴沉菱心里嫌恶这丫鬟缩头缩手,连个话都说不完整,但还是由此发难:“我不知你们苏家的家风如何,竟行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行径!夫妻以礼相待,勾缠丈夫那是不要脸的通房婢妾才做得出来的事,你们朝夕相对何至于争抢那一时片刻,可有想过会损了夫君身子!” 苏容妘略一挑眉,淡然瞧着嫡妹。 苏容婵只能将这事认领到自己头上:“长姐,这丫鬟说的是夫君将我抱回去的,又并非是我将夫君抱回去,我也得听着夫君的话来行事,我与夫君情浓和睦,这分明是件好事,怎得从长姐口中说出,竟变得这般不堪?” 她眼眶里蓄了泪水,顺势跪了下来:“长姐既觉得我错了,我自是不该顶嘴,甘愿受罚。” 她跪,苏容妘身为她带来的人,自也应该同她一起跪着才是。 双腿本就被折腾的有些酸软,跪下的时候免不得眉头紧锁,这在裴沉菱看来,便是这姐妹二人一个委屈不忿,一个甩脸不愿。 她气的一拍桌子:“涿邂的媳妇,我是管不得了,一切还是交给母亲去罢,你既觉得心不甘情不愿,便去你婆母灵堂前跪着罢!” 这对苏容婵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平日里诵经皆是跪拜,换成跪牌位也没什么,只可惜苏容妘也要陪着站立在她身旁陪着。 这边二人出了屋子,裴沉菱仍旧憋着火气没发出来,顺着便迁怒到了黛儿身上。 “将这婢子拖出去,远远打发了,莫要留在我身边碍眼!” 黛儿当即跪下哭求,裴沉菱仍旧不为所动,可在这时,屋里的姑娘开了口:“嫂嫂,这婢子怪可怜的,不若调到我房里伺候罢。” 说话的是她婆家的小姑子齐婉玉,今日刚来瞧她这个嫂子。 裴沉菱觉得面上臊得慌,小姑子一来,竟叫她看了这场热闹,忙拉过她的手叫她坐下:“你那若是缺人,我给你挑些伶俐的过去,留着这个蠢笨的做什么。” 齐婉玉却是不在乎,柔声安慰了嫂子几句,将裴沉菱说的心里熨帖。 “好妹子,那新媳妇从前也不过是个商户,要不是咱们陛下登了位,也不能便宜他苏家捡了从龙之功,若现下还是前朝,那里轮的上他苏家女儿嫁过来?” 齐婉玉轻咳了两声,如今新朝正好,可不能乱说前朝的事。 裴沉菱自知失言,忙调转了话头:“我还未曾嫁你哥哥时,你便已经跟着我了,我原想让咱们亲上加亲,可惜有苏家女横着,也不知你会不会嫌弃涿邂。” 齐婉玉当即红了脸:“嫂嫂,裴阿兄是全京都最好的儿郎,哪里会有人嫌弃呢。” 裴沉菱满意的笑了笑,心底的郁气终是消散了大半:“好,有你一句准话,我就放心了。” 裴涿邂回来的时候,便听说自己的夫人在母亲灵堂前跪了大半日,原本长姐管弟媳,他不该插手,只是刚要回书房,脑中便想起了昨夜妻子那般娇弱模样。 跪了这么久,她的身子可能扛得住? 思及此,他终还是调转了步调,去了灵堂。 苏容妘立在嫡妹身旁,脚步已是半点不动地站了一下午,下身酸痛的已叫她有些麻木。 但听到裴涿邂过来的通传,她身子还是猛地一紧。 她大抵能猜出嫡妹今日毫不顾忌顶撞裴沉菱的用意,新婚的媳妇入门就跪了婆母,传扬出去谁都知道裴沉菱一个外嫁的姑娘回来越俎代庖行了婆母之责,给弟媳立规矩。 世家大族最看重名声,外加嫡妹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由此来向裴涿邂给弟弟讨些好处,定然能成。 裴涿邂来时,便看到妻子与妻姐一站一跪,他眉心微蹙,步子倒是不自觉加快了些。 “起来罢,长姐那边我去说,你昨夜劳累,跪久的身子吃不消。” 他欣长的身形立在二人面前,身后夕阳的暖光洒进来,端方儒雅的郎君此时施以援手,是最惹人心动的时候。 只是这施以援手的对象,并非是真正受了劳累的苏容妘。 裴涿邂却在此事看向了她,似有些不悦,用着极其冷漠的语调:“庶姐竟也在此,只是家母灵前,还是不要有外人在为好。” 第十二章 嫁一个好郎婿 苏容妘在此处多余又碍眼,她避开裴涿邂不悦的视线,只颔首微一点头,本也不在乎他对自己是何种态度。 裴涿邂不再看她,进而对苏容婵伸出手去:“起来罢。” 他的手骨节分明很是修长好看,可却仍旧叫苏容婵避如蛇蝎,她眸子转了两圈,最后落在苏容妘身上,当即换上一脸的为难模样,自顾自站起身来到她身边去。 “姐姐也是担心我才在此陪同,夫君要怪就怪我罢。” 嫡妹顺势摆出一副安慰的模样,去挽上苏容妘的胳膊,倒是她被迫又重新卷入了裴涿邂的视线,她下意识想避,却被嫡妹拉的死死的。 裴涿邂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己的夫人心善的过了头,也重情谊的过了头,他心下微微有些失望,更觉这样心软的人,日后若遇到旁人攀交,说不准要成为旁人探入裴家的门路。 他慢慢将手收回袖中,心想,自己的夫人还需得长姐慢慢教才是。 “走罢,今日家宴。”顿了顿,他看向苏容妘,“苏大姑娘若没什么事,不妨一同过去罢。” 苏容妘眉心一动,分明这裴府里的人都不待见她,为何还要叫她去吃什么家宴? 一路跟着到了席面上,她才多少有了眉目。 裴涿邂这一脉人口并不繁茂,席上除却裴家几人,还多了另一个外人,便是裴沉菱夫家的小姑子,齐婉玉。 一屋子的女子,若是只有齐婉玉一个外人,心里那点算计未免显得太明显些,想来叫她来此也不过是欲盖弥彰。 众人都落了座,裴沉菱也发了话:“婉玉念着我,想来伴我小住几日,咱们两家本就是姻亲,两家里多来往来往也好,只可惜你姐夫去的早,她没了兄长,涿邂你平日里可要多关照她些。”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席面上的人心中都有数,齐家没了嫡兄还有庶兄,旁系还有堂兄表兄,怎得就得裴涿邂来关照。 再瞧着齐婉玉面若桃花,眉目水波流转,暖暖情谊皆向裴涿邂流去。 苏容妘似笑非笑地看了嫡妹一眼,事不关己地抿了口甜酒。 而苏容婵正等着裴涿邂的反应,若真是哥哥妹妹的早就有了情分,她贸然开口没准要落个善妒的名头。 裴涿邂泰然的很,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随口道:“我素日里公务繁忙,叫婵娘多照看些罢。” 裴沉菱略一蹙眉,弟弟不听她的话虽心下不悦,但还是给弟弟留了颜面没有似从前般当众斥责。 齐婉玉倒是个心性稳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而是举起杯盏冲着苏容婵敬了一杯:“日后要麻烦嫂嫂关照了。” 她柳眉微扬,好似下了战帖般。 裴沉菱顺势看了一眼碍事的弟媳,若非是娶了她,现下婉玉与弟弟在一起,哪里还用这般波折? 她心里更是不悦,转而她看向刚从宫中随侍皇后二妹。 “你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岁,不可马虎。男子之于仕途,女子之于郎婿,都是这辈子重中之重,咱们女子家不能似男子般建功立业,本就是个没用的,若是不能嫁到个好郎君,为母家有助利,那倒不如老死家中算了,也是家里白养了一场。” 苏容妘闻言不由蹙眉,看着席面上的裴家三姑娘,也不过比宣穆长两岁,裴沉菱就是这样当着小姑娘的面说这些荒唐话的? 可眼瞧着裴二裴三颔首听着长姐教训,似是早就习以为常,而裴沉菱却颇为自得,毕竟她嫁的可是侯府,自认为给两个妹妹打了个好模子。 顺着,她意味深长看着苏家姐妹:“你瞧你嫂嫂不也是这个道理?一人得道,什么鸡犬都能跟着升天。” 第十三章 十分般配 裴沉菱说话也没留什么情面,白日里的账还没清算,现下新仇旧恨混在一起,打压苏容婵一分,就算是为日后的齐婉玉铺路一分。 “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就去母亲面前跪着,可怜母亲居于祠堂之中,生生忍了你一下午的烦。” 苏容婵面色一白,当即似忍受雨打飘零的娇花般惹人怜爱,她咬着唇摆出倔强模样,求助地看了一眼裴涿邂,又似失望般收回眼眸,往苏容妘身侧躲了躲。 苏容妘看着她,实在语塞,动了动却没能将胳膊收回来。 她重新被嫡妹拉到了人前,叫旁人的视线都落在她们身上,好似再说身为新妇在夫家多凄苦无般,要拉着姐姐在身边才安心。 裴涿邂也终是慢条斯理放下筷子,视线落在苏容妘身上时,墨色的眸子沉了沉。 他细细斟酌了一番,又看了一眼长姐,心里原本想让夫人将苏大姑娘送回去的心思稍稍歇了下去些。 “长姐,家宴上,还是先用饭罢。” 他声音冷冷淡淡,分明这席面上的事是因他而起,却又好似唯有他一人能抽离其中。 一顿饭吃得噎人的很,裴涿邂终还算是有点良心,离席的时候,还知道将新婚的妻子带出去。 不过刚走出院口月洞门,他便开口:“我少时父母离世的早,是长姐撑起裴家门楣,她日子过的艰难又盛年丧夫,若又什么不是,还要辛苦夫人担待。” 苏容婵懦懦应了一声是。 裴涿邂深觉夫人脾性好,转而看向妻姐,忍着不悦道:“你既想留苏大姑娘作伴,便留下罢。” 他自觉自己对夫人很是宽厚忍让,希望她对长姐也能是如此。 他转身离开时,苏容婵揉了揉笑僵的脸,苏容妘也终于能将她的手甩开。 苏容婵笑了:“姐姐怎得都不心疼妹妹,你也瞧见妹妹处境如何了。” 苏容妘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升不起来。 “若我当真旁观,说不准真要怜你些,只是我被你卷入其中,我竟还会心疼你?” 她双臂环抱在胸口,似笑非笑道:“我瞧今日那位齐姑娘可不是好对付的,你若是被她取而代之,你我之事是不是就此作罢?” 嫡妹面色稍稍冷了下来:“原来姐姐打的是这样的算盘。” 苏容妘幽幽看了一眼,不去回答,转身往回院的方向走。 只是她身子实在疲乏,被嫡妹急走两步就赶了上来:“姐姐真以为若我保不住裴家正妻的位置,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裴沉菱话说的虽难听了些,但我却觉得她没为难错人。” 苏容妘无奈停住脚步,却是笑了:“一个自命清高手伸得死长的姑姐,一个睁眼瞎的夫君,与你倒是颇为相配。” 苏容婵自觉对裴家人皆虚与委蛇,猛得听此言,竟将她与一等遭污俗人放在一起,气的一瞬失态。 可却听见一声冷嗤:“原来苏大姑娘竟是这般看待裴家。” 沉凝的声音冷不丁从旁侧响起,猝然回眸,却是见裴涿邂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不远处。 苏容妘心中陡然一惊,他到底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第十四章 代嫡妹承欢 裴涿邂的身形原本隐匿在黑夜之中,随着苏容妘的视线投去,一点点缓步靠近,欣长的身影透着些许压迫的意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容妘面上强维持着平静,只是袖中的手已经攥的死紧,她不知这人为何好端端的去而复返,脑中反复想着自己方才说的话,哪句会让他察觉不对。 她状似坦然开口:“原不知妹夫竟有听墙角的喜好。” “我也不知裴府的哪个墙角归了苏大姑娘,有什么事是我听不得。” 裴涿邂眯着眼瞧她,周身都好似散着冷意。 “我竟不知姑娘这般看不上裴府,每个人都入不得姑娘的眼,长姐的错也能轮得到苏大姑娘提点,便是婵娘在姑娘口中也得不到什么好。” 他下一句话便是又要撵人了,但苏容妘也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察觉她代嫡妹承欢的事,其他一切都还有转圜。 苏容婵忙插话道:“夫君息怒,姐姐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也是为妾身不平。” 裴涿邂第一次直白地对夫人表露出不悦来,亲疏有别,姐妹之间纵容偏袒理所应当,但她这般护着这个庶姐,却又要听其当面诋毁,实在是软弱过了头。 “夫人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在此是裴家妇而并非苏家女,软弱好性也要有个度,原本我还想叫长姐将家中长家之权交到你手里来,可如今看,夫人还不能胜任。” 苏容婵面色微变了变,掐着苏容妘胳膊的力道也下意识重了些。 这番被拿捏到了错处,若是不挽回,怕是前脚被逐出裴府,后脚自己和宣穆便要被苏容婵报复回来。 她没了办法,只能上前一步,对着裴涿邂俯了俯身。 “我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妹夫体谅。”她不卑不亢,“实话总归是刺耳的,妹夫心有不悦也是自然,只是今日席上贵府大姑奶奶的意思,妹夫是当真看不懂?” 苏容妘也摆出长姐的款来:“我知苏家如今与贵府结亲是高攀,但当初这门婚事也是贵府上定的,如今婚事成了,贵府就不拿我们苏家的姑娘当人,竟叫那齐姑娘与我们同桌,莫不是刚成婚就要纳个妾室回来?不,妾室哪里能填上她的胃口,怕是要娶为平妻罢!” 她冷笑一声:“我当妹夫为何要赶走我,原也是自知心虚,今日我在此尚且对我们姐妹二人言语奚落、动辄罚跪,若是我走了,我妹妹又要受多少委屈?” 她这一番话说的裴涿邂眉头越蹙越紧,可这并没有叫他彻底恼怒,反而是略沉思了起来。 苏容婵眼珠一转,当即明白了苏容妘的意思,摆出一副哀婉的模样,柔柔躲在她身边。 这倒是叫方才苏容妘说的那些话,变成了娘家人的打抱不平。 裴涿邂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眸中透着几分坚毅,而并非是破罐子破摔,竟也是叫他的不悦稍稍压下去些。 他也是觉得长姐做的有些过了。 这般一想,苏大姑娘为着婵娘动怒,数落裴家时也连带着将婵娘也数落去,虽没积什么口德,但也算是护妹心切。 “苏大姑娘误会了,我对齐姑娘无意。” 他顿了顿道:“姑娘的话我记下了,婵娘既嫁给我,我自也会给她应有的体面。” 苏容妘见他话风有变,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直接头转过去,不去理会。 苏容婵见状帮着来打圆场,几句姐妹情深的话,将裴涿邂要驱赶人的话都堵了回去。 最后,裴涿邂松了口:“苏大姑娘若是心中有什么不满,日后大可直说,莫要再背后这般编排。” 苏容妘颔首,权当是应了下来,而后同苏容婵一起回了院子,独留下裴涿邂深思了片刻,这才继续向前,寻长姐去。 倒是真叫那苏大姑娘给说准了,长姐见到他,话里话外都在说苏氏的不堪,就差明着说叫她休妻,去娶齐姑娘。 裴涿邂却是脑中想起苏大姑娘的话。 他蹙眉道:“我既娶了苏氏,她便是裴家主母,长姐将主母的脸踩到泥里,这也是伤了弟弟的颜面。” 裴沉菱被气的发笑:“好啊,那苏家人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好好的贵女你不要,偏生将那商户女捧起成宝!” 裴涿邂眉心微动,更觉长姐自丧夫后,性子愈发刁钻了些,他不便与长姐争辩,只干听着她一顿教诲,却未曾往心里去,瞧着时辰差不多,便借口告辞离去。 他这边刚走,倒是给裴沉菱气个倒仰,齐婉玉从后堂进来安抚她,被她拉着诉苦:“我好好的弟弟,成亲前多么听我的话,这才成亲几日,今叫我这个姐姐抛在脑后。” 她捏着帕子要抹眼泪,齐婉玉却是沉吟一瞬道:“方才听院子里的婆子说,阿兄来之前,似是被嫂嫂的那个庶姐拉着说了一会儿话,会不会是——” 裴沉菱面色一凝:“我倒是小看了她,原以为只是个打秋风的,竟不成想有这本事,改日我便去寻那亲家母好好说一说,她将这人送进裴府来,到底安的什么心!” 第十五章 与她同宿 只是从长姐院子出来后,裴涿邂要回屋子的脚步一顿,叫人收拾了被褥衣裳,直接搬去了苏容婵的院中。 他临时起意,倒是叫苏容妘措手不及。 若是宿在一处,这事如何能遮掩? 她如今同嫡妹绑在一起,若是此事被发现,谁也得不到什么好。 她看着嫡妹在外面迎人,下人将他的东西一个接一个抬进来,心中免不得有些打鼓。 “夫君,你这是——”嫡妹试探着开了口。 裴涿邂的语气并非是商量:“我素日里公务繁忙,你我夫妇新婚,恐易生了嫌隙,倒不如我直接搬过来与你同住。” 这话传入苏容妘耳中,叫她不由想,是不是方才的话给他激得过了头,这搬过来住,莫不是为了做给那齐姑娘看的? 眼看着嫡妹她搅了搅帕子,摆出一副羞赧模样:“夫君能这般,妾身心中自是欢喜的,只是夫君是个喜静的性子,住在一处怕是有些不便,不若……夫君在院中寻另一间屋子罢。” 直到片刻后,才听到他沉沉应了一声:“也好。” 苏容妘提起的一颗心刚稍稍平复,便见他四下里一看,随意一指:“就那罢。” 视线所至是一处一阁楼,冬日里虽住不得人,但夏日里小住最好,苏容妘柳眉蹙起。 那阁楼下,不就是她和宣穆住的矮房? 嫡妹却似没什么察觉,继而扬起笑脸来:“夫君今夜可要回妾身房中休息?” 裴涿邂眸色一暗,看着妻子的模样,也不知怎得,竟生不出什么行周公之礼的念头。 本来此事就不易多行,缓上一日也好。 “不了,夫人早些休息罢。” 事已成定局,苏容妘悄悄离开,免得再被他察觉。 裴涿邂搬进来的事,确实叫院子的里的人手忙脚乱了一番,苏容妘心事重重,陪着宣穆给猫梳洗。 猫儿怕水得多加安抚,动不动蹬的爪子就弄的二人一身水。 宣穆很开心,可看着娘亲面上似有愁云,原本的高兴也一点点烟消云散。 他忍不住问:“娘亲,咱们什么时候能从这里出去?” 苏容妘手上一顿,沉默了半晌才道:“最快,也要十个月。” 最快的可能便是她现在就腹中有了孩子,等上十个月孩子降生一举得男,然后月子都不做,直接带着宣穆离开。 只是这般确实……难了些。 宣穆却似感受到了她情绪的低落,自责道:“只要能同娘亲在一处,无论在哪宣穆都不怕,是宣穆年纪小,保护不得娘亲。” 苏容妘心里不是滋味,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刚要开口安慰,猫儿猛地挣扎了起来,从铜盆中跳了出去,甚至一爪将铜盆踢翻。 猝然叮咣的声音传入耳中,竟将愁闷打散,母子两个对视一眼,倒是都不由失笑。 这声音朗朗穿过木窗,传到阁楼上的裴涿邂耳中,倒是成了扰人的杂音。 他蹙眉走向楼台,随意向下一望,正好瞧见下面矮房之中,他的妻姐将袖子撸上去,露出一节莹白的手臂,混着她清灵的笑声,只堪堪能见她侧颜,便含着他与她这匆匆几面中未曾见过的温柔与灵动,叫人便移不开视线。 他自己也未曾察觉,蹙起的眉不知何时平了下来,下意识拿着书本靠近楼台。 只是苏容妘似有感应般,下意识抬眸,正好对上了他黑沉的双眸—— 第十六章 狂徒 饶是知晓裴涿邂就在那阁楼上,苏容妘也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交集竟来的这般快。 她顿觉尴尬又语塞,反手猛地将窗户关上。 裴涿邂眉心一动,拿着书册的手也紧了紧。 怎得弄得他同登徒浪子一般? 下一瞬,便听这寂静的夜里,女子的声音混合着蝉鸣传入耳中:“日后夜里也莫要开窗了,免得被什么失了分寸的狂徒瞧见,反过来却要说咱们不安分。” 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裴涿邂耳力又极好,倒是将话听了个十乘十。 他眉峰一扬,莫名其妙到失笑,只是下一瞬他便反应过来,这话似是在头日夜里,他同他的夫人说起的。 他顿觉有说不清的滋味,虽则希望妻子能将这个庶姐约束好,却又觉得夫妻间床榻上的话,不经转圜,这般直白地说与旁的女子听,别扭的紧。 他轻咳了两声,转身回了桌案旁,将精力放在书册上,把这股不自在之感压下去。 次日一早,苏容妘准备去寻嫡妹,既裴涿邂不好撵,那她可以带着宣穆搬到旁处去住,躲开他便是。 要出门时,宣穆对她不舍的很,她心头一软,觉得老将他关在这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带着他在这院里走上一圈也好。 她这宣穆的手走着,一边叮嘱道:“若是下人说你什么不好听的,你不必去理会,见到你姨母要问好,若是见到你裴姨父,记得躲得远远的。” “苏姑娘平日就是这般教导孩子的?” 苏容妘身子一僵,暗道一声晦气,却只能硬着头皮回身:“妹夫今日怎得没去上早朝?” 裴涿邂身着月白色常服,身型拉的修长,看着倒更似矜贵公子,之前周身的那种冷硬也稍稍褪去几分。 他没说话缓步上前,苏容妘心中升起戒备,将宣穆拉到自己身后。 裴涿邂见状略一挑眉,她莫不是真以为,他会同一个孩子计较? 而宣穆记得这个裴姨父,之前他去寻娘亲时撞到这个姨父,结果当夜娘亲便一整晚没回来,回来时又在擦药膏。 他一咬牙,直接站出来将娘亲挡在身后:“姨父恕罪,之前是宣穆的不是,若有什么责罚对着宣穆来就是,莫要迁怒娘亲。” 宣穆扬起头来,身量都未到裴涿邂的腰,却还是张着手臂将在意的人护在身后。 苏容妘下意识要拦他,却被裴涿邂制止。 他眼眸微眯,看着这小人同他这般戒备:“我何时因着你迁怒你娘亲了?” 宣穆扬起头,稚嫩的脸上透着股与年纪不符的决绝:“宣穆年岁虽小,但也并非眼瞎耳聋之人,娘亲只能每每夜里被传唤去受罚才能为宣穆换来些吃食,还请姨父放过——” 苏容妘被他的话惊得浑身出冷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往回扯,可说的这些已经足够叫裴涿邂生疑。 他眉心蹙起,一双墨色的眸子对上了她,困惑中又带着似审问般的压迫:“苏大姑娘,他这话是何意?” 第十七章 二嫁 苏容妘强装镇定:“童言无忌,许是生了些误会。” 裴涿邂看着她细白的手遮住宣穆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来望着他,分明是还有话来说。 “你先松开他。” 苏容妘可不敢松,她在心中暗暗给宣穆道歉,而后开口道:“孩子嘛,总归是希望娘亲陪在自己身侧,我去陪了妹妹就不能陪他,许是生我的气了。” 裴涿邂狐疑看她,她却是不能再逗留:“妹夫自便。” 言罢,她带着宣穆转身就走,终是将裴涿邂躲开,宣穆才开口:“娘亲,我没有胡说。” 他这下知晓娘亲不愿意叫他同姨父说,他便将声音放的很小,只叫她一人能听到。 苏容妘心疼地抚了抚他的面颊:“我知道,方才的话是说来搪塞你姨父的,我知晓宣穆不是会随意胡说的人。” 宣穆低垂下头来,很是颓然,觉得自己既不能帮娘亲,反倒是害得娘亲惊惶。 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随着苏容妘去拜见了姨母,他想,若是帮不上娘亲,最起码不要给娘亲添麻烦。 嫡妹现下正诵早经,苏容妘到的时候只能在外间等着。 她心有余悸,无意识捏着宣穆的手心,只是怕什么来什么,裴涿邂这时候却缓步从门外进来,瞧见她时倒是没多少意外。 “苏姑娘原是来寻婵娘的。” 也不知怎得,她竟从这话之中听出来些戏谑的意味,似是在笑她走的匆忙有什么用,在这里还是得遇上。 裴涿邂一来,嫡妹的经也不读了,直接从佛堂出来见人,只是瞧见苏容妘后,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夫君同姐姐,是一同来的?” 苏容妘开口要否认,裴涿邂却是率先一步道:“算是罢。” 苏容婵意味深长看了庶姐一眼,而后将视线移开,邀请道:“夫君既来了,不若留下一起用早膳罢。” 裴涿邂没拒绝,苏容妘见状不好再留:“妹妹,那我带着宣穆先回去。” 她刚要走,裴涿邂却是在这时开了口:“苏姑娘——” 他视线落在宣穆身上:“他年岁还小,如何能饿着肚子来回走?” 苏容妘这下倒是没了理由,只能带着宣穆坐下跟着一起吃。 席面上谁都不说话,气氛倒是有些微妙,早膳用的简单,但对宣穆来说却算是很难得的好吃食,他自己每吃一口,便要给苏容妘夹一口放在碗中。 这在高门之中不是很合规矩,但落在裴涿邂眼中,却是觉得有些真情实意的温情。 虽则只见过几次,但他能看出这孩子心性不错,只觉可惜,竟是跟了这样的娘亲,不曾在父亲身边受教导,正开蒙的年岁也不曾寻先生授课。 难不成是以为借住裴家,就能镀上一层裴家的金? “倒是一直未曾听说这孩子的父亲,不知可有认祖归宗?” 苏容妘手上一顿,飞快道:“他爹死了,还请妹夫莫要提起伤心事。” 裴涿邂一怔,也不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只是下意识对上了宣穆水灵的双眸,顿时觉得无论她这话是真是假,受苦的都是这个孩子。 他清了清嗓子,自以为终是戳破了她的心思,开口道:“那苏姑娘入京都来,可有中意的人家二嫁?” 他想,一个女子带着孩子终究艰难,且也难叫孩子立足,若是二嫁,将孩子落在那人户名下,倒也算是个出路,科考也好、经商也罢,也好过跟着女子四处漂泊。 亲戚一场,若是选中的那户人家不会随意攀扯裴家,他倒是愿意叫她借着裴家的势头去说亲。 只是还不等苏容妘回答,宣穆看着他的眸光便戒备了起来。 尚且透着几分稚气的童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姨父劝我娘亲二嫁,莫不是也动了要纳我娘为妾的心思?” 第十八章 折腾她 桌面上气氛瞬时微妙起来,苏容妘也未曾想过宣穆会说这样的话。 裴涿邂却是轻笑了一声,眉目微微舒展,只觉这孩子有趣,饶有兴致反问:“怎得听你这语气,竟似十分不愿?” 他怕是都不知道,他娘亲为了攀附裴家费了多少心思。 屋内的话传到了门外,原本要进来的齐婉玉脚步一顿,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侧身来听里面所言。 宣穆稍稍沉思一瞬,十分郑重地点点头。 “裴姨父,色字头上一把刀。” 他面上一派认真,丝毫没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什么问题:“我娘亲生的貌美,自我记事起,娘亲身边从不缺想将她或纳或聘之人,只是宣穆拙见,见色起意的男人嫁不得。” 裴涿邂双眸微微眯起,他一直洁身自好,倒是从未被人这般说过。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你娘亲?” 似是这问题早在宣穆心中想过很多遍般,他脱口而出:“自然是要对我娘亲好的,三妻四妾之人何来真心?若是真遇上好的,嫌我在娘亲身边多余,我宁愿去慈孤堂,唯愿娘亲日后过的安稳。” 苏容妘听着宣穆这话后背直冒冷汗,却又控制不住心头一暖,倒是不枉费她一个人将他拉扯长大。 可她还是照着他的头拍了一下,板起脸来:“分寸呢?张口便是胡说。” 转而她对着裴涿邂颔首,免不得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孩子说的话,还请妹夫不要当真。” 裴涿邂眉心动了动,倒是不甚在意,他指尖扣着碗沿,沉声道:“无妨,虽则璞玉未经雕琢,但也是讨喜,这孩子心性不错。” 这话叫苏容妘松了一口气,却是叫门外的齐婉玉心中警铃大作。 她提裙就往屋里进:“原想着来拜访嫂嫂,却不曾想阿兄竟也在。” 不等人反应,她率先一步道:“嫂嫂可介意再填一副碗筷?” 她姿态的熟稔得很,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不等碗筷端上来,便寻位置坐下,虽同裴涿邂有些距离,但同挨着坐没什么区别。 齐婉玉看了看身侧的宣穆,心下更是确定这苏氏姐妹没揣什么好心,想来是提前教好了这野种要说什么做什么,过来故意在裴家阿兄面前演呢。 她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进来前在院里听了这孩子说的话,真是叫人心暖,看来苏家姐姐将这孩子,可是教导的极好呢。” 教导二字被她咬的很重,饶是宣穆都听出来了她话中的意味。 苏容妘抚了抚宣穆的头算是安抚,但面色算不得好看。 裴涿邂微微眯起眸子,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人子女亦当如此。” 这是明晃晃地替宣穆说话,齐婉玉眸子一闪,却只能咬了咬唇附和一声。 苏容妘察觉到她的敌意,想着还是赶紧离开为好,她同嫡妹道:“妹夫既搬进院子来住,我在此处多有不便,可否为我和宣穆另辟一处住所,免得扰了妹夫清净。” 苏容婵觉得无所谓,但她毕竟套着贤妻的皮,还是得柔声询问夫君的意见。 这回,裴涿邂的视线正大光明落在苏容妘身上,不放过她面上表情,也是将她的眉眼同昨日夜里在阁楼之中瞧见的模样相合。 不同的是,昨日她的笑里明媚温柔,今日却是含着戒备与不悦。 他想起了昨日她暗讽自己是狂徒,现下便不太想随了她的心思。 他眉峰一挑,稍稍抬了抬下颚:“不必折腾。” 苏容妘被他这话弄的一愣,他这是图什么? 第十九章 夜里欢愉,不知分寸 苏容妘盯着裴涿邂的眸光,只能咬咬牙,回一个笑去:“既妹夫不嫌我与宣穆吵闹,那我自也不好折腾下人。” 言罢,她拉着宣穆起身,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离开。 齐婉玉攥紧了袖口看得心急,她忍不住想,这苏家庶女,难道同裴阿兄住一起了不成?真叫他们这般长久相处下去那里得了? 她面上重又带起浅淡的笑,略带落寞道:“自打我兄长过世,已经许久未曾见这般热闹了,不如我也搬过来罢,素日里也能多跟嫂嫂说说话。” 苏容婵自是能勘破她的心思,似笑非笑道:“齐姑娘不陪长姐了?” “宿在这里又不打紧,嫂嫂冷不丁嫁过来对府上的事还不了解,我也能帮帮嫂嫂嘛。” 她话里话外都摆出对裴府十分熟稔的姿态,未等苏容婵开口,裴涿邂便已经有些不悦,谁会容忍自己的家中,被外人了如指掌? 偏生齐婉玉还要往他面前来凑:“裴阿兄,其实我有些诗词不懂,阿兄文采斐然能否帮我——” “我没这个功夫。”裴涿邂站起身来,“失陪。” 他连多余的场面话都不说,转身便踏步出了屋中。 齐婉玉似被打了一个巴掌般,尴尬又怔然抬头,倒是苏容婵见状嗤笑一声,似挑衅般:“齐姑娘,这早膳你还吃吗?” 齐婉玉咬着牙,很是不服输地挑挑眉,她端着身份,才不将这商户出身的女子放在心上,转身便跟着裴涿邂出了屋门。 裴涿邂休沐日也不曾懈怠,依旧回去看公文,今日天气很好,他命人将桌椅搬到阁楼外窗旁。 只是微风不安分地吹拂他手中书卷,他下意识向外面一望,却正好看见阁楼之下,他的妻姐躺在躺椅上,怀中的猫儿懒洋洋打滚,而宣穆一边看书一边给她打扇。 暖盈的日光铺陈在她身上,风浮过她鬓角与衣裙,叫她身上独生出股极为勾人的韵味来。 却在此时,镇纸未曾压住的公文就此吹拂了出去,飘荡向下,引得下面人抬头。 又似昨夜般,苏容妘下意识抬眸,正见裴涿邂立在阁楼之上,骨节分明的手扣在扶阑上,在她抬眸时视线从漂浮的纸张上移转到她身上来。 苏容妘冷不丁瞧见上面有人,连汗毛都吓的竖起,下意识就蹙眉起身,要将宣穆带回去,可刚坐起身来便觉得不服气。 她受嫡妹胁迫,要陪着这个人夜里欢愉,白日里连带着孩子晒晒太阳都不成,怕是青楼楚馆中的妓子都没她憋屈。 这般想来,她便顶着他的眸光,泰然躺了回去,抚过猫的手顺势去抚了两下宣穆的头:“好好看书,莫要管不相干的人。” 裴涿邂面上维持一派平静,但却无人知晓他在妻姐抬眸的霎那间心猛地一动,见妻姐要起身时他觉得走了也好,免得扰他思绪,可却不曾想她又明晃晃地坐了回去,还说了这话。 好似在斥他不守规矩一般。 他眉头微蹙,忍着热反手将镂窗关上,倒是有些后悔方才没准许她搬离。 下人被他打发了去,掉下去的公文又不得不捡,他干脆自己起身下去,未曾想刚走到月洞门处便听见身后传来齐婉玉的声音:“阿兄,你去哪?” 齐婉玉来的时候,便瞧见了方才二人对视的一幕。 她现下面色很是难看,更是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含着不符合她现下身份的质问:“那是女子住的地方,阿兄不知分寸的吗?” 第二十章 他们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齐婉玉方才眼睁睁看着二人对望,她越发品出些不对的意味来。 既是觉得自己自小到大都爱慕着的郎君,目光竟是会在这种坏了伦理纲常的人身上停留,又觉是这苏家姐妹不守规矩,竟将商贾之中的做派带到高门大户里来。 “齐姑娘管的未免过宽了些。” 裴涿邂声音冷沉如深谭中的寒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的这些急迫与不悦,能出现在裴涿邂正妻身上,亦可以来自于他的长姐,但不该出在她这个外姓小姑子身上。 声音入了耳,齐婉玉终觉察出了自己的失态,忙道:“阿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话没说完,便听见一声猫叫传了过来,紧接着一团东西扑过来,直接跳到了齐婉玉的裙角,惹得她惊呼一声,踉跄一步往丫鬟身上倒去。 猫儿反过来又往裴涿邂身上跳,却未曾将他吓到,反而被揪住了脖后皮肉,老老实实被抱在怀里。 “裴姨父。” 宣穆的声音传过来,他拿着方才吹落的公文上前,而苏容妘则站在其后的月洞门前,微微有些喘,是方才追猫时跑的急了些。 她视线在面前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牵了牵唇角:“对不住,打扰妹夫了。” 齐婉玉在裴涿邂面前失了态,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被丫鬟扶着站稳身子便憋不住向苏容妘发难:“苏姑娘怎得连个畜生都看管不好,当真要叫人怀疑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苏容妘不接她的话,只朝着裴涿邂缓步走了去,她立在不远处,对着猫伸出手去:“妹夫,给我罢。” 裴涿邂眯着眼打量她,却是同齐婉玉一样怀疑她的用意。 他慢慢抚着怀中的猫,淡淡道:“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因为猫的乱跑,叫她们母子二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苏容妘也觉着这猫同裴涿邂有些犯冲,但面上还是维持一派泰然:“许是它同妹夫投缘。” 裴涿邂挑挑眉,将猫递过去。 却是在苏容妘即将触到时,又故意调转方向,放到了宣穆怀中去。 苏容妘手上一空,心知他这是故意戏弄,却在抬头时看见他一面正派的模样,修长指尖将宣穆手中的公文抽出:“我不希望有第三次。” 不等苏容妘回话,他便转身往回走。 齐婉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气的眼眶发红,裴阿兄待人向来冷淡,素日里连多说一句话的时候都少有,哪里会这般逗弄一个女子? 她第一次正视这个苏氏庶姐,虽则生的同那个碍事的苏二有几分相似,但却更有美貌风韵,一个入不得郎君心里的正妻不足为惧,但一个叫郎君微变性情的人,可绝不容小觑。 她转身跟着裴涿邂离开,却是在要跟着上阁楼时被裴涿邂叫停。 “齐姑娘,孤男寡女不合规矩。” 他顿了顿,他疏离的声音中透着警告:“日后夫人的院子,齐姑娘还是莫要踏足。” 言罢,他转身上了阁楼,将她一个人扔在外面。 齐婉玉呼吸都有些不顺,自小到大裴阿兄待她都十分守礼,她何时听过这种冷言冷语? 她心里酸胀不已,分明裴阿兄与她自小一起长大,这情分竟是不如一个新娶的妻子、一个不清不白的妻姐? 回了自己的客院,她委屈的泪再也忍不住:“他究竟是气我进了他夫人的院子,还是气了我搅了他同妻姐眉来眼去!” 她身边的丫鬟吓了一跳,忙去关门,但这话却叫外院的黛儿听了个正着。 她得齐婉玉所救,正是报主恩心切,并没将她这话当作气话,却是正好同那日自己在苏夫人住所处所见串了起来。 她记得,那时连廊下天色昏沉,家主抱着夫人往寝房里走去,她才刚对视了一眼,还没看清那人的面貌,转头便晕了过去。 第二日她得主子命去指正苏夫人,这才仔细看了那位苏家的大姑娘。 当时她没多想,如今听了齐姑娘这番话,却是叫瞬间捂住唇低呼出声。 她忙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姑娘,那晚我看到裴少爷抱着一个女人,好像不是裴夫人,而是……” 齐婉玉一愣,“不是裴夫人,那还能是谁?” 嘴上这么问着,但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答案:“该不会是院里的那一位?” 黛儿不敢把话说太清楚,只好低着头,言辞含糊闪烁:“……说不准他们早就勾搭在了一起,不巧被奴婢撞破,那时才要灭奴婢的口。” 齐婉玉闻言,浮躁的心愈发狂跳,脑中回想起二人之前的眉目传情,更觉这事既荒谬又真实。 不怕那娼妇使手段,就怕她什么都不做,叫人拿不到她的错处。 “去叫人盯着苏氏的院子,我定要将这事同嫂嫂好生说上一说!” 第二十一章 动的不是你,你累什么 入了夜,白日里的清凉尽数被一股闷热取代,苏容婵着急有子嗣,自是不会放过每一次夫妻情欢的机会,天色一黑,她便差人来请裴涿邂过去。 夫妻敦伦没什么好规避的,裴涿邂净了手,便往苏容婵的屋子去。 苏容妘原本正陪着宣穆,却似有感应般往窗外看去,便见阁楼处漆黑一片,她心下一沉,果不其然下一瞬门便被敲响:“大姑娘,夫人唤您过去。” 宣穆一脸担心地拦着她:“娘亲,这么晚了,姨母叫你过去做什么?” 苏容妘不好解释,只能含糊两句:“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好好睡觉,等你睡醒了娘就回来了。” 她同裴涿邂的这几次,唯有在净室那次时间长些,但他还算是克制,她能感觉出来他到最后虽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停了下来。 依旧是沐浴更衣,先是将身上所有不属于嫡妹的味道全部掩盖,最后换成嫡妹常用的润肤膏子涂上去。 此时,外面的裴夫人小意温柔,说着夫妻间笼络情意的话,而屋内的“裴夫人”正藏匿在黑夜中,将自己裹在薄衾内,沉默的等待。 外面的声音渐小,该是两人说罢了话。 苏容妘听见苏容婵高声唤了句:“夫君,时候不早了,你我先去沐浴罢。” 她心里清楚,该是轮转到她这个“裴夫人”了。 不消等太长时间,门便被推开,几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身侧的床褥微微陷入,苏容妘顷刻间被一把揽入怀中。 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瞬间将她笼罩,她似陷入了他的领地,叫她下意识要挣扎却又在手触及到他胸膛时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婵娘,久等了。”他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你沐浴倒是比我要快。” 裴涿邂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即便是在黑夜里也叫苏容妘脑中闪过他的模样。 之前未曾同他有什么交流,行这种事时,她只当是一场旖旎的梦,梦醒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现下在梦里肆虐的人有了脸。 在黑夜之中,她似能感受到他似莹润棋子般的墨色眸子在盯着自己瞧,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从腰身向下探。 就连他停留在自己身上那微凉的指尖,她也能想到白日里用膳时他轻扣碗沿的模样。 这种清晰的熟悉折磨着她,叫她呼吸急促,拼了命想要挣脱开,可却又被他牢牢握住手腕:“躲什么?” 苏容妘第一次尝试拒绝他:“今夜妾身有些累了,能不能……” 她话没说完,却听到他轻笑一声:“动的不是你,你累什么?” 她的抗拒在男人面前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还成为了助兴的欲拒还迎。 苏容妘被他强硬地拉入情欲之中,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能任由自己在他身下绽开。 可她却不知,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裴沉菱带着签了死契的家生子到了院门前,将院内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容婵身边得力的婆子上前要询问,却被她身边的人狠狠赏了一个巴掌,塞了嘴巴压到一边去。 她环顾四周,见院里的人缩手缩脚再不敢上前,她嗤笑一声开口:“都是群没骨气的。” “今日的事,都管好你们的舌头。”下人搬了个椅子过来叫她坐在正屋寝房的院中。 她盯着紧关着的房门,眸色一凛:“去敲门,将家主唤出来。” 她身后的婆子抱着已故爹娘的牌位,她倒要看看,她的好弟弟当着爹娘的面,还能不能做得下去同妻姐敦伦的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