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废静心多年,你们才开始后悔?》 第1章 破落道观 北国深山,于密林深处。 清晨,日出东方,朝阳洒落一处林中道观,占地不大,其牌匾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能勉强认出“静心”二字。 此刻,一青年站在道观门口,伸着懒腰。 他的容貌俊俏,只是脖颈处有一些伤疤,似乎顺着皮肤脉络蔓延而下,只是被道袍所遮掩,看不真切。 “杨道长早安。”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着宽松衣袍的少女,眼神依稀有些朦胧,显然还没睡醒。 “居士早。” 杨清流回首,朝女子打了个招呼,出尘且淡然。 “道长是要修行吗?” 沐霜揉了揉眼睛,神色清明了些,眼中带着期盼。 她曾被杨清流救助,觉得他很非凡,是个隐居的神仙,所以时常来此,想学个一招半式,踏上仙路。 事实上,她算是这里唯一的香客,每次来都捐献不少钱财,也好在家中富裕,能经得起这样挥霍。 “在下只是个道士,讲修心,哪会那些神仙做的事情?” 杨清流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换做二十年前,他可能真的是沐霜口中的神仙,但如今,自己早已被最敬爱的师尊逐出仙门,修为遭废,术法神通也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叮,昨日躺平奖励到账。】 【恭喜宿主又成功躺平一天,获得修为+1】 熟悉的生冷音调在杨清流耳中响起,提醒他昨日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天。 这个系统是在他被逐出师门后才出现的,说是每天无所事事就有奖励,恰巧那会他心灰意冷,与对方的要求不谋而合。 故此在离宗门很远的深山老林中建了个道观,每天浇花养树,平复自己的内心。 二十年过去,那些旧事也早如过眼云烟,不被他放在心上了。 “那道长今日怎起的这么早?” 沐霜有些疑惑,杨清流平日里都得睡到辰时之后,今天不知怎的起了个大早。 “心中有感,会发生一些特别的事情。” 杨清流转过身,眼神望的很远,非常缥缈,在晨曦的照射下愈发出尘了。 自得到系统后,他并没感到有什么大的改变。 硬要说的话,不过是气力稍大了点,灵觉更敏锐了些而已。 “哦。” 沐霜有些痴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杨清流的模样,但每隔段时间,对方好像就更俊美了一分。 半晌,她才歪着脑袋,回过神,似懂非懂的应和着。 为了踏上仙路,她翻阅过很多书籍,里面把神仙写的很玄乎,其中有些可以推算过去,演化未来,厉害得紧。 在她看来,杨清流就是这样的神仙,只不过隐世了,不愿显山露水。 “看来时候未到。” “沐居士饿了吧,我先生火烧点饭吃。” 站了一会,见无事发生,杨清流摇了摇头,说道。 他宛若从神坛走进人间,一身光华自敛,笑的很亲切。 “道长亲自烧饭吗?又有口福了!” 闻言,沐霜很高兴,因为杨清流煮的饭很香甜,且每次吃完,她都感觉身体轻盈,浑身更通透了一些。 她曾想学艺,旁观过。 可对方不过将生米放在锅中熬煮,没有什么驳杂步骤,做出来就是很不同。 这也是沐霜坚定杨清流绝对是神仙的理由之一。 “居士喜欢便好。” 杨清流笑了笑,迈步进入伙房中。 时间缓缓流逝。 满天霞光照耀,时间已经来到了辰时,身着道袍的青年端着碗稀粥来到院中。 他眺望远方的河山,心中很平静。 他很喜欢现在的日子,没有勾心斗角与打打杀杀,不会遇见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一切都很美好,安详。 下一刻,沐霜走出,蹲在杨清流身旁,将粥放在台阶上,手指则捏着耳垂,微微有些泛红。 “道长,真的不能教我修仙吗?” 她小声的询问,因为真的很想做那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体验在天上飞翔的感觉。 “贫道真的不会,也是一介凡人。” 杨清流闵了口粥,有些无奈,这个少女太执着了,且充满了幻想,殊不知那里是地狱,尔虞我诈,没有俗世间的律法一说。 “道长骗人,说好的不打诳语。”少女嘟着嘴,嘀咕道。 她不相信杨清流说的话,因为几年前险些葬身虎口。 那虎妖成了精,体型很庞大,是寻常老虎的数倍,恰巧杨清流路过,才救了她的命。 那时她看的真切,对方只用了一拳,虎妖就没了气息。 自那以后,沐霜就经常往道观跑,祈求对方收她为徒或者传授些神通术法。 杨清流笑着摇头,不作回答。 .................... 两个时辰后。 “道长,中午还是喝粥吗?” 沐霜坐在石椅上,双手撑着下颌,显得很可爱。 “是的,平日里没有什么收入,倒是委屈居士了。” 杨清流正打扫后院的落叶,发丝披肩,动作很是舒缓。 “我不是带了很多银子吗,都可以花的!” “那些是给道祖的供奉,贫道不能拿。” 杨清流停下动作,笑着说道“居士若喝不惯这白粥咸菜,贫道也可送你下山,去买些吃食。” 沐霜思忖一阵,摇了摇头“那倒不用,我下次多带一些银子,单独给道长,这样就算是你的钱了。” “无功不受禄,多谢居士心意。” 杨清流出言婉拒,两人关系平等,他不愿互相亏欠什么。 “那道长可以教我修行!” “贫道真的不会。” 杨清流声音很轻,感到有些好笑,因为拒绝了少女很多次,对方还是不死心。 “咚咚。” 敲门声传来,令沐霜一愣。 这个道观很偏僻,她还没见过其他香客,第一次听见有人敲门。 杨清流则心中有感,早先就有了预感。 他上前打开门,清风扑面而来。 一名身着血红色长裙的仙子站在门外,青丝扎成马尾,肤若凝脂,带着一股十足的英气。 “师兄。” 女子红唇轻启,神色复杂。 第2章 师妹上门 “是你啊....” “好久不见,我不是你师兄,二十年前就不是了。” 杨清流轻笑一声,波澜不惊,这张脸很陌生,变化很大,可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找我有什么事么?” 他转身,走到院中的摇椅上躺下,很是安逸。 “有。” 以先让我进去坐坐么?” 红衣仙女红唇开阖,没有贸然踏入,而是征求杨清流的意见。 “请便。” 杨清流声音很缥缈,听起来很远,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看到了故人,想起了曾经的美好。 不过很快,杨清流就撇去了这些杂念。 那些回忆太遥远了,且对于他来说,结局很悲哀,彻底死心了。 “谢谢师兄。” 红衣仙女不曾反驳,但很坚持,依旧这么喊着。 她很有礼貌,没有太逾越,站在了杨清流不远处,显得有些局促。 “师尊希望你回山一趟。” 半晌,上官明月开口,脸上燥热,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谪仙青年。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曾经他们关系莫逆,是最亲近的师兄妹,可世事无常,若干年后,再次相见,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怎么,是觉得我受的刑罚还不够,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想接着折磨我吗?”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动手了,你清楚的,我早就被废了。” 杨清流自嘲一笑,闭上眼睛,享受日光。 闻言,上官明月心口一颤,眼眶有水雾弥漫,她将头埋得更低了是的!” “是老宗主出关了,寻不见你,着手调查了那件事,师尊也觉得有蹊跷,可能误会师兄了。” 她的声音颤抖,手指捏紧了衣角,替杨清流感到委屈。 “哦。” “原来是宗主爷爷出关了啊。” 杨清流应和,并不在意,将躺椅侧对斜阳,此刻刚入春,阳光正好。 “那人还在山上?” 他继续询问,随意说道。 “还在,但正被审讯。” 上官明月紧咬下唇,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位小师弟。 上官明月咬紧牙关,对方的每一声冷笑都像是对她的嘲讽,但她不生气,反而觉得悲哀。 半晌,杨清流脸色逐渐恢复平静,他很久没听到这么幽默的话语了。 “当年是她亲手将我押送到执法殿,如今说要为我翻案?” “我这身上的疤,有多少是她亲手打出来的?” 杨清流神色微寒,扯开道袍,露出一身精壮的躯体,他的身材很好,富有肌肉的线条美感。 这本是一道风景,可上官明月却猛的撇过头,眼眶中的水滴再也忍不住,如泉水般往下掉落。 只因在杨清流的躯体上,本该白冷的皮肤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密密麻麻。 最宽的一条,足有手掌一般粗,极为狰狞与吓人,甚至很难找出一处完好的皮肤! “道长...” 一旁的沐霜也呆住了,捂着嘴不敢出声,她很难想象,当年杨清流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种伤痕,常人被打出一条,就足以致命,可杨清流身上,足有数条这样的伤痕,这还只是能看见的那部分... 见上官明月沉默,杨清流合上衣裳,接着说道“当年,我修为被废,带着这些伤如同野狗般被丢出宗门,她们可曾多看我一眼?” “满眼都是你的好师弟。” “若非有至交好友相助,我早已死在了山脚。” “我不怨她,自小为她抚养成人,有养育恩。” “但如今,我只是一介凡人,都还了,与其两清。” “让那个女人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若是要命,让她亲自来取。” 杨清流眼中泛着冷意,语气很僵硬,却透着无尽的煞气! 尽管再释怀,也不能接受被一直挑开伤疤,此刻,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轰!”的一声。 杨清流身上的气势顿时一变。 浩瀚如海的气息爆发,如波涛般荡漾开来,令上官明月感到窒息,讲不出一句话来。 第3章 拒绝与修行 “道长,你以前真的是神仙!” 沐霜裹在被子里,这些都是她自带的,因为每次来都会小住些时日。 “.....” 杨清流不言语,依旧在往炉子中丢着柴火。 “这次你可不准骗我了,那个仙子喊你师兄呢!” 沐霜嘟囔着嘴,她坚信那个人一定是神仙,仙气飘飘的,而且没见过凡人可以跑的那么快。 都化成了一道光,眨个眼睛的功夫就离去了。 “你真的想修行吗?” 杨清流神色莫名。 “当然想啦!” 沐霜一愣,随即很惊喜的说道。 “过几日有位朋友会来看我,他是真的仙师。” “若是想清楚了,我可以为你引荐一番。” 杨清流起身,脱去道袍,房间里已经有了温度,不需要穿的太厚。 他来到沐霜面前,眼神很认真,在修行前,必须告诉对方一些事情。 “这条路很艰难,充满了背叛与荆棘,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一切资源都靠争,动辄就要身陨。” “你确定自己想好了吗?” 杨清流表情很郑重,令少女心慌,她抿住嘴唇,半晌后,才怯懦开口“那还能见到我的家人吗?” 修行是她的梦想,唯一害怕的便是与双亲天人永隔。 “不一定。” 沉默片刻,杨清流开口。 修行路很长,望不到头,大部分修士都无缘与父母再见,因为动辄闭关十数年,人间早已沧海桑田。 “如果我后悔了,还能回头吗?” 沐霜询问,家人很好,晚年她还要给二老尽孝,不愿了无音讯,想常回家看看。 “可以。” “但没有那股冲劲的话,在这条路上走不远。” 杨清流笑了笑。 寻常修士想离开宗门,轻则修为尽废,重则性命不保。 但他那位朋友位高权重,保下一个少女倒也算不上多难。 “那就好。” 少女轻呼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那我想去试试。” 她笑的很开心。 不奢求成为多厉害的神仙,能飞就好,想人前显圣,满足儿时的心愿与幻想。 第4章 病重的沐父 “吱吱吱!!” 朱鸟出声抗议,却无用,被沐霜抓在手中把玩,不时扑腾一下,想找机会飞走。 “它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沐霜有些失望,感觉到了朱鸟的嫌弃,将其递还给杨清流, “多养养,相处久了,自然就熟了。” 杨清流说着,将朱鸟接过。 才刚放在肩膀上,它就不再乱叫了,显得很安静,像一只“淑鸟”。 “得加快脚步了,不然中午赶不上吃饭。” 杨清流调笑道,脚下速度快了些许。 他自己倒是没关系,这么多年来,系统一点一滴改善体质,已经能做到辟谷了。 可沐霜不行,还是普通人,路途不短,没吃午饭绝对走不动道。 “来了来了!” 沐霜应和,三步作两跟上杨清流步伐。 临近正午,两人才堪堪到达沐家。 “看来有些情况...” 望着这座宅邸,杨清流眉头微蹙,轻声呢喃,感觉到了丝丝不寻常的味道。 “哎呀,道长你嘀咕什么呢。” “我们家午餐超级丰盛,我母亲的手艺可好了,你一定要尝尝...” 沐霜拉着杨清流的袖袍,一边拉着他,一边念叨着推开门。 只是下一刻,她的声音骤停,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 因为此时,沐家大堂围满了人,几乎都是城里有名的郎中。 沐母坐在床边,担忧的看向床上双眼紧闭的沐天雄,脸上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泪痕。 “沐主母,尊夫的身体无恙,老夫看不出什么异常,无能为力。” 一名老者把完脉后,叹息着说道。 么会这样?” “您可是城中医术最好的先生,您再好好看一看,拜托您了。” 沐母紧咬下唇,不死心,因为这是她能请到最好的大夫了。 若是连对方都没有办法,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去找谁。 “恕老夫直言,尊夫可能招惹到了神仙,这是遭了天谴。” 老者犹豫着开口,他活了一把年纪,什么病都见到过,这种情况太过反常,不是什么小病。 “不可能!” “我夫君一向乐善好施,从不与人为恶,怎么可能得罪神仙?” “求您再好好看看!” 沐母摇头,不同意这种说法,沐天雄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怎会与神仙有交集? 老者显得很为难,他不敢参与神仙之间的事情,可就这样离开有背他的行医原则。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作揖行礼,歉然道“沐主母别为难我这小老头了,这事我们不好参与,先行告辞了。” 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去。 神仙的手段他见识过。 他子孙三代,不能因为这件事害了整个家族。 有老者带头,剩下的郎中也纷纷行礼告退,留下一脸茫然的沐母坐在床边,一阵出神。 “娘!” “发生了什么事,爹这是怎么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 沐霜这才出声,脸色苍白,踉跄着跑到床边,开口询问。 “霜儿,你爹...你爹他前两日突然昏迷。” “到了今天都没醒....” “那些郎中说,他是招惹了神仙。” 看到沐霜,沐母终于是坚持不住,将其抱住,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神仙?” 沐霜犹如遭到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呆住了。 要真是神仙施法,谁能救? 寻常人一辈子都不一定可以遇到个神仙! “不是什么神仙,只是被邪修下了咒。” 杨清流上前,看了沐天雄两眼,出声道。 “霜儿,这位是?” 沐母抬头,方才不曾注意,现在才看到眼前这位出尘俊俏的年轻道人。 “这位就是我经常去拜访的道长。” “哎呀,我怎么忘记道长了!” “道长,您能救救我爹吗?” 沐霜眸底透出希冀的光,莲步轻移,上前问道。 “可以。” 杨清流笑着说道。 下咒的邪修境界很低,若是换做以前,他随手就能解了这咒术。 但如今他聚集不了灵气,只能靠符篆来达成同样的效果。 “还好闲暇时没少写写画画,否则早就忘了个干净。” 杨清流心中自语。 自道袍中取出一张白纸,食指沾水,在其上描绘极为繁奥的符文。 沐霜扭头,只觉得这符文很神秘,看的云里雾里。 片刻后,符篆成型。 “呼!” 杨清流轻呼,吐出一口先天清气,符篆顿时火光大作,绕着沐天雄的躯体不断旋转。 道道黑气升腾,被焚烧,发出滋滋的声响。 眼前神奇诡异的一幕令母女二人张大了红唇,显然极为震惊。 不消多时,黑气被灼烧殆尽,沐天雄的脸色逐渐红润,不再是那般面无血色。 远方,一处茅屋中,脸上布满青色纹身的中年人蓦地吐出一口黑血。 不可置信的望向沐家方向。 ........ “仙师,夫君他怎么样了?” 沐母上前,看着沐天雄的脸色,提心吊胆的问道。 “咒术已经去除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血气亏空,过几个时辰就会醒来。” 杨清流端详了片刻,笑着说道。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见识过杨清流的手段后,沐母不疑有他。 她神色激动,想要跪地行礼,却被杨清流轻轻托起。 “我与沐霜也算好友,夫人不必行此大礼。” 言罢,他扭头看向沐霜“有没有兴趣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 沐霜有些疑惑,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杨清流。 “去找给令尊下咒的人。” 杨清流眸底有金光闪过,笑着说道。 ............. 清风山,植被茂盛,高耸入云,是世俗界难得的灵山。 在山顶。 一座破旧的茅草屋处。 “是谁破解了我的咒法?” 在草屋里,脸上满是纹身的中年人嘴角溢血,其眼神怨毒。 他修为不高,咒术被破后受到反噬,此刻整个人晕乎,很是难受。 “不管是谁,先走为妙!” 纹身中年脑袋很清明,想要逃离,知道对方境界在自己之上,不能久留。 第5章 邪修与父母心 “遁!” 纹身中年轻喝,手指捏诀,想用遁法逃离此处。 下一刻,庞大的场域笼罩而来,金色神芒照耀四野。 所有术法神通都消散了。 “道友,这是想去哪儿?” 不远处,杨清流领着沐霜走近,笑着说道。 他的手中,金银色符纸在发光,引动四方能量维持场域。 “你...” 纹身中年定睛望去,面露惊色,隔着很远看不真切。 “你认得我?” 杨清流稍显讶异。 二十年过去,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自己。 是杨清流?” 纹身中年声音颤抖,良久才出声道。 他不敢确认,在心底回避,不愿相信是杨清流再现,但这样的容貌很少见,整个修行界都未必有出其右者。 “是我。” 杨清流大方承认,脚步却不停,平稳向着茅屋走来。 “轰!” 伴随一声巨响,地面被踩出大坑,纹身中年扭头朝反方向疾驰。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字。 跑! 纹身中年修行时间不长,却听到过太多对方的传说,曾被邪道列为不可招惹的禁忌之一,他也见过其画像。 尽管对方二十年前就被废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于邪修来说,杨清流与杀神无异。 “既然是朋友,何不留下叙叙旧?” 杨清流轻笑,袖袍轻挥,几道符纸冲出,加持在四周。 顿时,金光更耀眼了,整座山峰都透着仙芒,至神至圣。 山下,一众官兵与百姓放下武器朝拜。 他们都是被沐母请来的,被告知有仙师在山中降妖伏魔,请求他们在此地接应。 本来众人还半信半疑,可如今都在虔诚的跪服,因为眼前的现象与神迹无异。 他们相信这是神仙在赐福。 “轰隆!” 场域中,金色雷光被凝炼,伴随着惊雷声,似天罚,立劈而下。 下一刻,惨叫声响起。 纹身中年被雷霆包裹,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声,浑身上下都呈现焦黑色,血肉模糊。 杨清流神色淡漠,不曾同情分毫。 对方下的咒很恶毒,若是他晚来几天,沐天雄怕是要出意外。 至于下咒缘由,他多半能猜到。 邪修在修行界不受待见,修行资源匮乏。 这纹身中年应当是去沐家求财被拒,心怀怨恨才下咒害人。 不多时,场域消散。 纹身中年尸体横陈,躺在深坑中,周遭是遍地狼藉。 “终究不如当年。” 杨清流看着脚下的废墟,如谪仙,在低声轻叹。 曾经可以只针对一人,不会造成这么大范围的破坏。 沐霜捂着嘴巴,胃里翻江倒海,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到底是个富家女,没怎么见过尸体,何况对方死的这般扭曲,内脏都挂在体外。 “没必要强迫自己。” 杨清流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种杀伐在修行界屡见不鲜,迟早会适应。 “嗯...” 沐霜应和一声,强行压下喉头干呕的感觉,点头道。 “走吧,去见你的父母。” 杨清流招呼了声,先行下山。 长等等我!” 沐霜在他身后呼喊,小跑追了上去。 ......... 傍晚,杨清流回到沐家宅邸。 沐母迎上,眉宇间尽是担忧“仙师,此行...可还顺利?” 在她眼里,两人都是神仙,不知道对方的实力比起杨清流来如何。 害怕那神仙逃掉,再来祸害家里人。 “幸不辱命。” “那就好,那就好...” 沐母呼出一口浊气,多日蹙紧的眉头终是展开,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沐天雄被下人搀着走出,颤颤巍巍的,要对杨清流行跪拜礼。 在一个时辰前他便醒了。 从沐母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很是感激杨清流。 “沐家主不必行此大礼。” “如今您不宜多走动,应静养才是。” 杨清流将对方虚托而起,提醒道。 沐天雄拄着拐站起,神色很是激动“仙师,您帮了我家这么大的忙,还救了鄙人的命,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 “贫道与令爱有些因果,此事不过举手之劳。” 杨清流摆手示意。 他见多识广,把玩过很多宝物,不图沐家的财富。 如今千金难买他愿意,行事很随心。 “不然道长你留下来吃顿饭吧!” “尝尝我母亲的手艺,肯定让你胃口大开!” 沐霜眼睛一亮,拉住他的袖袍,眨巴着大眼道。 杨清流思忖片刻,点头道“嗯,也并无不可。” 天色已晚,他本就没想这时候回山,也刚好趁此机会给两人解释沐霜修行之事。 ............. 半时辰后。 沐家庭院。 数道丰盛的菜品被端上餐桌,色香味俱全。 沐霜大口扒着饭菜。 在山上咸菜稀粥的日子把她馋惨了,虽然粥的味道很好,但也耐不住天天这么喝呀。 “可是不合仙师胃口?” “不若我让下人去城中的酒楼取一份回来。” 见杨清流不时才吃上一口,沐母出言,以为味道不好,欲伸手招呼丫鬟。 “您误会了。” “这些菜都很好,只是贫道素食多年,需要些时间适应。” 杨清流制止了沐母,开口道。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说谎,并非装清高。 修行时吃的都是灵果灵肉,这二十年吃的也都是些斋饭素菜,不沾油荤,没法一下子适应。 见沐母还要说些什么,杨清流先行出口,将来意表明。 闻言,两位中年夫妇都沉默了,连沐霜都停下筷子,神色很是复杂。 半晌,沐天雄先行开口,态度恭敬“仙师,这修行路,危险吗?” 一旁的沐母也是很紧张,抓紧了手中的丝帕。 沉吟片刻,杨清流才笑着说道“不危险,只要心向正道,就是一片坦途。”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理解这种心情。 沐霜只是想体验修行而已,只要不去争机缘,在他那至交好友身边,不会出问题。 “呼...” 两夫妇不约而同的出了口气,随即眼眶泛红。 孩子终究是要离家了,从小看着长大,两人心里最是不舍。 第6章 离别与至交 这一去,不知要多少时候才能回来... 两人心头万般难过,却也没出言阻止。 他们知晓,这是沐霜的梦想,从小到大都在念叨,期盼踏上仙路。 “霜儿,在外要听仙师的话,知道了吗?” “也不要使性子,外面不比家里。” “缺了什么,写信跟爹娘说,我们给你寄过去。” “....” 两人一字一句的嘱咐着,生怕遗漏了什么。 沐霜喉头哽咽,说不出话,眼泪夺眶而出。 杨清流看着这一幕,悄然起身,不着痕迹的退至院外。 他行走在月光下,春风拂面,将满头发丝吹起。 “真好啊...” 他寻了处石墩坐下,望着着皎洁的月光,自语道。 蓦地,杨清流脸上露出些许孤寂。 这样的美好让他想起一些破碎的回忆。 片刻后,所有的神情消失了,他的神色再度恢复平静。 夜色中,一名青年倚在粗壮的柳树下,在月光照耀下,袖袍猎猎,显得出尘且孤独。 .......... 翌日,清晨。 杨清流站在院门口,听着两夫妇对少女的嘱咐。 他闭目养神,神色并无不耐。 片刻后,他眼皮微动,缓缓睁眼。 只见沐天雄携着沐母,缓缓在自己面前跪下,头抢地,很是郑重。 沐天雄的身子还没恢复好,行动很迟缓,显得很累,。 仅是屈膝弯腰这般动作都要在沐母的帮助下才能完成 “沐家主这是作甚?” 杨清流轻叹,虚扶起二人。 “仙师,小女刁蛮,不奢望习得多大本事,只求平安喜乐便可。” “望仙师多多提携...” 两人说着,就要再拜,却被杨清流伸手拦住。 “两位放心,我与令爱有缘,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若是缘分尽了,二位再拜也无用。” 杨清流出言解释道。 他若将沐霜领进门,按修行界的说法,当为半师,因果不小,有事自然要出手相助。 但未来很长,自己也曾遭到过背叛,谁也说不准以后。 故此,他没有将话说的太满。 “好啦!” “爹娘你们不要为难道长啦!” 沐霜上前,拉走两夫妇,嘟着嘴说道。 “你个小丫头,我们这还不是担心你,出去可不准乱给仙师闯祸!” 沐天雄摸着她的脑袋,带着宠溺道。 “嗯,我知道!” 沐霜应和。 不多时,一家人进行了正式的分别。 走出了很远,两人依稀能看见夫妇俩遥望的身影,在对着这里挥手告别。 “爹,娘!” “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沐霜回头,冲着远方大叫,脸色与眼眸皆红润,声音传出很远.... .............. “道长,谢谢你。” 两人走入山林,很久后,沐霜才开口。 “没什么。” 杨清流随口应和。 游子都不想让父母担心,他可以理解,况且也没有说假话,只是保平安的话,不难。 “道长,你以前在修行界很出名吧!” “我看那个邪修好怕你的样子!” 少女思维活跃,眼珠咕溜转一圈,就想到了别的话题。 她莫名的有些骄傲。 因为是被这样厉害的人物带着入仙门,很是开心。 “他恰巧认识我而已。”杨清流开口,不经意道。 “道长又骗人。” 沐霜嘀咕,打心底不相信。 因为纹身男的反应剧烈,跟她小时候被鬼故事吓到的样子差不多。 两人又走了一会,来到半山腰。 杨清流拨开眼前的草木,不远处,道观炊烟袅袅,显然有人在里面生火。 “道长!观里进贼了!” 沐霜惊呼,感觉对方太大胆了,偷完东西不跑,还要做些吃食! 杨清流肩上的朱鸟也飞起,在天空盘旋,查探情况。 “是我那好友来了。” 杨清流笑着说道。 事实上,真进贼了也无所谓,观里一穷二白,没什么值得惦记的。 他的脸上浮现追忆之色,表情有些温柔。 沐霜有些讶异,相处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杨清流出现这种表情。 这令她对那位好友心生好奇。 杨清流脚步很轻缓,推开道观大门。 只见一位素衣女子站在火灶旁,脸上不加粉饰,却美得出奇,一双凤眼好似含着星辰大海,长发被扎起,绾在脑后,很是干练,正熬煮着什么。 “你回来了?” 女子抬头望去,巧笑嫣然,手上动作不停,不时在锅中翻面。 清流点头,看着石桌上的灵肉与瓶瓶罐罐,神色有些无奈“不是说人来了就好么。” “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 他随手打开一个瓶子,闻着飘然而出的丹香,顿时有些无言。 这些东西很珍贵,随便一颗都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神丹,可望不可及,如今却琳琅满目,被摆在一座破落道观中。 “谁让你不知道照顾自己?” 姜茯苓没好气的白了杨清流一眼。 天知道她到这里时有多无语,怕是贼来了都看不过眼,得丢下两铜板再走。 “餐霞饮露习惯了。” “哼,都是借口。” 姜茯苓轻哼一声,低头舀起肉汤,浅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她莲步轻移,来到杨清流面前,将汤匙放在他的嘴边“尝尝,很久没做了,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这样不好吧。” 杨清流眨眼,看见了对方在上面留下的唇印,有些为难。 这一幕若是被修行者看到,绝对要发疯,嫉妒到眼红。 因为女子身份尊贵到吓人,是众星拱月的仙子,追求者多如繁星,但其从未假以辞色。 如今却为一个男人下厨,看起来亲密无间。 “哎呀,你怎么越来越墨迹了!” “快喝!” 姜茯苓自然也注意到了,但她脸色如常,将汤匙往杨清流的嘴里塞。 杨清流拗不过她,只得顺从的张口。 “味道怎么样?” 姜茯苓有些紧张,感到手艺生疏,因为平日里不曾下厨,除了杨清流,没有人值得她如此。 “很好喝。” “跟以前的味道一样。” 温热汤水入喉,直达心头,两人十年未见,却不曾生疏丝毫。 第7章 同我上山,为你正名! 傍晚,一桌很丰盛的菜肴被端上石桌。 姜茯苓不断进进出出,显得很忙碌。 朱鸟飞起,叼走了几片灵肉,不知道跑哪去吃独食了。 半晌,她才堪堪坐下,看着满桌的菜品,露出满意的神情。 “介绍一下,这是我至交好友,姜茯苓。” 杨清流向着沐霜介绍道。 “真的只是好友吗...” 沐霜在心头暗自嘀咕。 两人间的互动她看在眼里,有着一个眼神就能沟通的默契。 说是好友,在她看来更像是夫妻,特别是女方,行为亲密,做出例如投喂之类的举动,没有男女之防。 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但她依旧很是恭敬,作揖行礼“仙子姐姐好!” “小姑娘长得真秀气。” 姜茯苓笑的很亲切,不吝啬的夸奖,同时眸中有符文透出,在其眼前不断流转,查探少女根骨。 “很有灵气,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片刻后,她眸中的符文消散,侧身对着杨清流说道。 对方的资质很好,灵气很富足,有慧根,除了修行晚了点外,没什么缺点。 “真的吗?” 沐霜喜出望外,脸上的表情很开心,受到了神仙认可。 “嗯,就算正常拜山,也能入得三清门。” 闻言,杨清流为姜茯苓斟了一杯酒“那样太难,需要去争去夺,太危险了。” “当是如此,少了磨砺,很难走得远。” 姜茯苓开口,她与杨清流都是底层走上去的,手中有鲜血,清楚那些残酷。 尽管两人天资卓越,早已被所有人看好,但若没有那颗一往无前的心,也走不到这个位置,要被埋没在芸芸众生里。 她不想浪费一个好苗子。 “我答应过她的双亲,护她修行路平安。” “你就当帮我个忙” 杨清流眼神很清澈,就这么看着女子,随即酒杯对碰,仰头一饮而尽。 “你还没问人家小姑娘的意见呢!” 姜茯苓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很不满的道。 闻言,沐霜显得有些紧张听道长的。” 她哪懂修行上的事,一切都以杨清流为主。 杨清流轻抬下颌,眼中带着笑意,看向姜茯苓。 “真是败给你了。” 姜茯苓以手扶额,也将酒一口饮下。 她没有强求,因为这不是很大的问题,最多未来的上限不会那么高。 但呆在她身边,足以达到绝大部分修士无法企及的境界。 .......... 酒过三巡,沐霜酒足饭饱,在一旁逗弄着朱鸟,她想跟对方亲近些,奈何这鸟不领情,很有灵性,感觉出了嫌弃。 因为每当她靠近,就绕着她身子转圈,把沐霜弄得晕头转向。 另一边。 姜茯苓脸色有些红润“要带上这小姑娘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件事。” 杨清流一愣,随即轻笑道“就我如今这样,能帮上你什么。” 对方身居高位,底下能人数不胜数,他想不到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 “你别管,总之得先答应我!” 姜茯苓倚靠在杨清流身上,抱着他的肩膀,嘟囔道。 她没有用灵力解酒,此刻有些醉了。 平日里她绝不会这样,但在杨清流身边,她很安心,没有设防。 “好,我答应你。” 杨清流没有迟疑,对方待自己极好,相交甚笃,是如今他唯一信任的人,若是能帮忙,他会全力以赴。 “你说的哦~” “陪我..三清门。” 姜茯苓打了个酒嗝,水灵的眼眸盯着青年,清纯中带着些许娇媚。 “就这样?” “对,就这样!” “为何?” 杨清流不解,他感觉云里雾里的,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连这都忘了,今年是中域顶尖宗门大比呀,凭此划分资源。” “本来三清门今年的对手是道天宗,我可是特意恳请师尊换成了太一门呢!” “够意思吧!” 姜茯苓坐正,勾住杨清流肩头,神态慵懒,不羁的性格显露无余。 “太一门比道天宗强上一筹。” “那些陈年旧事我早就看开了,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杨清流出言相劝,心头有暖流流过。 他如何不知道对方此行的意图? 肯定是想为自己报当年的仇。 但作为当年太一门的亲传,他比旁人更了解其底蕴。 三清门虽然很强,但未必稳操胜券,且因为换对手这件事乃姜茯苓亲自提出,若是败了,少不得落人口舌。 即便姜茯苓地位稳固,杨清流也不愿其为了那些人冒风险。 因为太一门不配,曾经害自己的人更不配! “你放下了,我没有!” “那些人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 姜茯苓眼神很冷,杀气冲霄,太阳穴在鼓动,有青筋暴起。 杨清流为太一门征伐那么多岁月,带领年轻一辈探索秘境,争夺机缘,一度问鼎中洲,最后却遭到抛弃,结局悲凉且酸楚。 她伸手轻抚对方脖颈上的伤疤,眼中饱含煞气。 当年,他的身上可不止这些伤,光是被洞穿的伤口就有十几处,手脚筋全断了,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若非她及时赶到,杨清流早已是一抔黄土。 至今,姜茯苓也无法理解,太一门高层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怎能对昔日功臣下这样的手! 杨清流沉默片刻,饮下一杯仙酿“那我需要做什么?” “在我身旁,看我替你正名,告知全天下!” 姜茯苓玉唇开阖,声音坚定且倔强,眼中有无尽神光闪烁,极为摄人。 “好。” 杨清流轻声答应。 他是真的放下了,可以坦然的面对那些人,过往也没有亏欠,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结局很不好。 现在让他去见那些人,可以细数他们的罪行,做到心中无波澜。 只是他累了,不愿再去计较,故此隐居了二十载。 如今至交想为自己出头,他自然不会拂逆这片心意。 见杨清流答应,姜茯苓心情很好,笑的很甜,脸上有酒窝浮现。 “好,那我们明日便出发。” “现在,我要先睡一会~” 片刻,她轻声低语,眼神都有些迷离了,双手环住青年脖颈,枕着臂膀,闭眼睡去。 ........... 第8章 三清门 三日后。 三清门。 姜茯苓领着杨清流走在路上,沐霜则被她安排去检验资质。 这样方便日后她安排其修行的方向。 “那人是谁,哪一峰弟子?怎跟圣女殿下那般亲近?” “是啊,从来没见过圣女殿下跟男人走在一块。” “天,他长得好帅,有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峰修行?我出钱买他的所有信息!” 有人在远处窃窃私语,在好奇,皆投来目光。 他们大多是刚入门没多久的修士,没见过杨清流的样子,不曾听闻他的事迹。 “你们是新入门的吧?” “那是杨清流,你们居然不认识?” 有老弟子来到他们身旁,望着远处谈笑风生的两人,表情也很是惊讶。 二十年了,修行界都没有杨清流的消息,大部分人都猜测其身陨了。 如今却再次出现。 “师兄,他很有名吗?” “可我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是不是修为很高?” 有女弟子眼冒金星,年岁不大,有花痴的迹象。 “是很有名。” “但现在应当是一介凡人。” 那名老弟子出言,带着感叹与唏嘘。 “为什么?” “没有修为的人也可以出名吗?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越来越多的弟子围过来,在八卦与好奇。 这样一名男子太引人注目了,特别是跟姜茯苓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事迹太多,讲不过来。” “曾为年轻一代所有人的目标,乃一座大山,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却被最亲近的人构陷了。” “遇人不淑。” 有几名老弟子神色复杂,在轻叹,为他所不值。 远处,姜茯苓耳垂微动,听到了远处的议论声。 “连外人都知道你是被陷害,太一宗却始终不肯承认。” 她出言,替杨清流抱不平,表情很冷,在咬牙切齿。 作为好友,她很清楚,这些年太一宗别说补偿,甚至连句慰问都没有,令人心寒。 “无所谓,我不在乎。” 杨清流很平静,不在意太一宗什么做法,因为该还的都还了,就是要债也心安理得。 “杨师兄!真的是你!” “太好了,我就说杨师兄福缘深厚,怎会轻易身陨?” 进入内门后,老弟子便多了起来。 大多都在修行界修炼了近百年,看见姜茯苓身旁的人影,先是一愣,感到恍惚,随后都围了过来。 “诸位许久不见。” 杨清流弯腰,行拱手礼。 他认出了很多人的面孔,曾因姜茯苓的原因,在秘境伸出援手,助他们获得过机缘。 按理说,他有恩于这些人,不用行此大礼。 但如今他只是一介凡人,谦逊些总是好的。 “不可不可,杨师兄折煞我们了!” 众人受宠若惊,不敢受礼,从侧旁将他扶起,开口说道。 这令杨清流内心有些感叹。 当年为了太一宗做出那么多,到头来却被所有人讨伐责骂。 而眼前这些人,当初自己仅是略施援手,便一直记着这份恩情。 升米恩斗米仇,不外如是。 他刚起身。 蓦地,一名娇小玲珑的小娃娃出现,她左看看右瞧瞧,声音很清脆,带着些许奶意“杨师兄这次回来,是要跟圣女殿下再续前缘嘛?” 她脸上很纯真,眸底却透着狡黠的光,声音不大,却令在场所有人一惊。 “是也是也,圣女殿下亲自带杨师兄回来,定是有此意!” “说不定正要到三清峰见圣师呢!” “哎呀,那我们还拦着干什么,快走快走!” 众人交头接耳,齐齐给了杨清流一个眼神,随后一哄而散。 也就因为姜茯苓身边的人是杨清流。 换做旁人,他们绝对要不爽,绝对得刁难一番,去打压,进行竞争。 另一边。 姜茯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往日里,只要杨清流来拜山,这些人都会起哄,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怎么感觉我在门中的威望还没你高呢?” 她纳闷,感觉对方更像圣子,自己则是被冷落的那个。 “你的错觉。” 杨清流笑着说道,很有自知之明。 他蹲下,看着方才出声的小丫头,很是好奇,将她抱起,细细打量。 “哎呀,杨师兄,你干嘛,是不是恋童啊!” “你都有圣女姐姐了,不准再打我主意!” 苏锦奶声奶气,有点婴儿肥,大眼睛扑灵扑灵的,头顶飞仙髻,很是可爱。 口中虽这么说,苏锦却没有挣扎,任由杨清流将她抱起。 “都几十岁的阿姨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呢。” 杨清流无情的揭穿她,调笑道。 在二十多年前,两人初遇时对方便是这副模样。 如今岁月荏苒,自己都成熟了些许,苏锦孩童的模样却一点也没变。 “哇啊啊啊,你才阿姨,你才是怪叔叔!” 闻言,苏锦脸色一黑,嘟着嘴,显得很不开心,她用力挣扎,不愿给杨清流继续抱着。 当然,她并没有使用灵力,知道杨清流的身体情况,真的像个孩童,在哇哇大叫。 见状,姜茯苓以手扶额,一把将苏锦从杨清流怀中夺过,无奈道“真是的,刚见面就欺负小苏!” 她琼鼻微微抽动,没好气的嗔了杨清流一眼。 “就是就是,杨师兄大坏蛋!” 苏锦单手环着姜茯苓雪白的脖颈,朝着对方做了个大鬼脸。 下一刻,她感觉脑瓜被什么东西啄了一下。 抬头一望,只见有只红色的朱鸟扑腾着飞了起来,眼神愤愤,好似不满意她说杨清流坏话。 “区区小鸟,捉了炖汤喝!” 苏锦咬牙,从姜茯苓怀中跳下。 她虽是孩童身,但真的修行了很久,没曾想被一只鸟儿挑衅了。 这让她很不开心,想教训下对方。 奈何使出浑身解数,却连鸟尾巴都碰不到。 “你从哪里捉来的这只鸟?” 姜茯苓眼神很奇,感觉朱鸟相当非凡,要知道苏锦修为不低,为她的侍女之一,却拿对方没有办法。 “它自愿跟着我的。” 杨清流轻笑着摇头。 他也不清楚朱鸟的来历,但确实很有灵性,惹人喜爱。 第9章 圣师 上清峰。 三清门禁地之一,只有圣女与其师能够居住其中。 寻常弟子要上山,得经过这两人批准。 只有杨清流算是例外,由于同姜茯苓关系极好,且与圣师有些因果。 故此,姜茯苓成功为他求取了块令牌。 带着它,不仅能自由出入上清峰,更有居住在其中的权利。 “没想到你还留着它。” 姜茯苓看着杨清流手中的令牌,脸上洋溢着笑容。 刚被废的那年,对方自暴自弃,将所有与修行有关的东西全丢了。 方才姜茯苓还考虑,如何为杨清流再求取一块。 “这是我最珍惜的宝物。” “就是仙药也不换。” 杨清流很坦然,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珍藏。 并非因它的权利,而是其代表着两人数十年来的情谊。 “....” 姜茯苓心头一跳,感到身上有些发烫,脸色颇为红润,显得很娇媚。 春风拂面,她拢了拢青丝,借此将俏脸瞥向一旁,不愿让杨清流看见自己的囧样。 “总是说一些撩人的话。” 她在心里嘀咕,默念清心诀,将这股感觉压下。 待她再回过头来时,一切异样的表情都不见了,神色如常。 两人接着向上清峰顶飞去。 到接近山顶处,姜茯苓将杨清流放了下来。 这里不允许飞行,是圣师住处,要表达该有的尊敬。 就是掌门来了都得徒步而行。 所幸路途不远,两人很快就到达了大院门口。 姜茯苓推门而入。 只见在院中的石台上,一名修士端坐其上,背对着门户,身形出尘,宛若与道相合。 任谁见了,都要叩拜,因为其是此方天地最强大的几人之一。 下一刻,姜茯苓上前,禀告道“师尊,我带清流来看你了。” 杨清流也走上前,来到正面,弯腰拱手。 只是半晌过去,老者也没有回话。 “老头,赶紧说句话!” 姜茯苓面色无奈,上前轻摇老者的肩膀,这次显得很不客气。 “谁来了都别想打扰本座睡觉。” 老者不耐烦,拂开姜茯苓的手,接着打盹。 “快起,不然我就下山了!” 姜茯苓鼓起了脸,很不忿,摇晃的更为用力了。 半晌,老者才悠悠转醒,用掌心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随后,他盯着眼前的少年,嘀咕道“走的真慢,本座都等的睡着了。” “辛苦圣师了。” 杨清流行礼。 对方修行天衍术,传闻能衍算天机,通晓世间万物,能算出自己要来三清门并不奇怪。 “本座大度,不与你计较。” “先来陪我喝顿酒!” 老者笑的不怀好意,袖袍一挥,眼前便多了套桌椅,在桌子上,放着数个酒杯与葫芦。 “小子如今为凡体,喝不得仙酿。” 杨清流摆手婉拒。 很久以前曾小酌过一杯,结果出了大糗,这件事他现在还记得。 在他身旁,姜茯苓眼疾手快,一把将葫芦收走,放进自己的纳戒中“好啊你,居然还有私藏,你那是什么酒自己心里没数吗?” “都一把老骨头了,少喝点!” “也别欺负清流!” 她娇叱,丝毫不客气,外人见了绝对要大惊。 对方可是圣师,如今却为小辈这般呵斥,按理说绝对要发怒,教训姜茯苓一顿。 可令人震惊的是,老者仅是一阵捶胸顿足,口中之乎者也,便没了下文。 “你俩不是来看我的么?” “连酒都不陪我喝,本座不满意!” 老者见两人一直没有反应,撇了撇嘴,轻哼道。 “不满意就不满意,清流我们走。” 姜茯苓一点都不惯着这老顽童,作势便要离开。 这顿时令杨清流有些两难。 姜茯苓与老者为师徒,可以很随意,但他不行,这样直接走了,有失礼节。 “茯苓,不要着急。” 杨清流轻声细语,止住了步伐,将鼓着脸的姜茯苓拉回。 “就是,就是。” “还是杨小子乖巧,早知道当初把你一起拐上山了,放在太一宗,倒是受了大苦。” 说着,老者也有些生气。 当初,姜茯苓与杨清流都是他掏出来的金子。 只可惜一个宗门不能有两位传人,资源不平衡,这才将杨清流推给了太一宗。 但在过继前,他还是用天衍术推算过杨清流的命运,卦象显示其未来一片坦途。 只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二十年前,他再次为杨清流推演时,却呈了完全对立的卦象。 这些年他也不时后悔,感觉当时太过草率了。 也因这件事,他不再与太一宗的那老头往来,有了很深的隔阂。 “都过去了,多谢圣师挂念。” 杨清流弯腰拱手 ,再次行礼,很有诚意。 老者曾去观中寻过他,直言可以帮自己重塑经脉。 他也相信老者可以做到。 只不过那时他心已死,没有修行的想法,并未答应对方。 “好了好了,不要搞这些虚的。” 老者不着痕迹的将葫芦偷了出来,一点不在乎姜茯苓愤愤的眼神。 “既然来了,陪本座唠唠嗑。” 他强行按住杨清流,不想让其离开。 ................. 等两人下山时,已接近傍晚。 杨清流的眉心多了道印记。 离开院子时,圣师特地为他算了一卦,脸色很凝重,烙了一道神意,说是关键时候可以保他性命。 片刻后。 他们接到了回来的沐霜,少女看起来开心,显然资质不差,收到了很多夸奖。 “明日要去太一宗拜山,你随我一起么?” 姜茯苓巧笑嫣然。 “好。” 杨清流下颌轻点。 三清门作为主战方,需要前往太一宗下战帖,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绝大部分势力都严格遵守。 “太一宗是哪儿?” “我可以去吗?会不会拖累你们呀?” 沐霜探出头,刚入修行界,她很懵懂,对一切都抱着强烈的好奇心。 杨清流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是我以前的师门。” “想去可以,带着你就是。” 此番只是去下战帖,不会爆发什么流血冲突。 刚好也让沐霜见见世面。 第10章 太一宗,后悔与争执 暮色很快降临。 沐霜被姜茯苓带到了正殿,那里有很多房间。 本来姜茯苓想让杨清流睡在她的隔壁,不过正殿里都是女修士。 男女有别,杨清流主动拒绝,独自前往侧殿过夜。 朱鸟则陪着他,此刻正蜷缩着,在枕头旁安睡。 【叮,恭喜宿主成功躺平一日。】 【获得奖励,体质+1】 系统冷硬的声音响起,在杨清流脑海里回荡。 “这也算躺平吗?” 杨清流疑惑。 在他看来,躺平就是字面意思,应该一整天浇浇花,种种草,晒晒太阳才是。 可昨日他一整天都在东奔西跑,却也领到了奖励。 “只要不争不抢,就可以了么?” 杨清流仔细思考。 下一刻,他察觉身体中出现一道暖流,顺血液循环全身,不断滋养着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经常发生,屡见不鲜。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身体里澎湃的力量。 仙路十景。 杨清流估算,他的肉身未必弱于五景强者, 不过他一直没有接续经脉,体内无灵气留存,说是凡人也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在修行界,肉身强横只能算武夫,古往今来没有肉身成仙者。 “要见到那些人了。” “真期待他们脸上的表情。” 杨清流脑海中浮现很多面孔,那是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半晌,他摇了摇头,不再去多想。 反正明日就要见了,将该讨的债讨了,至此因果两清,此生不见。 ............ 与此同时。 太一宗,执法殿内。 首座的位置上,坐着一名国字脸的中年人,为太一宗宗主,道通天。 在他的两侧,人影错落。 细看去,皆是当年审判杨清流的长老,而杨清流的昔日师尊,沈清幽赫然在其列。 大堂正中,摆放着一面玉镜,周遭仙气环绕,正播放着一些画面,四周金光闪耀,显得高贵且神圣。 这是太一宗的镇宗仙器,东皇镜。 有推衍过去,洞悉未来的神秘伟力,是太一宗的崛起的关键。 只不过动用的代价很大,且非掌教不可使用,耗费的资源也很多,足以吸去太一宗的小部分家底。 良久,东皇镜的仙气内敛了,所有金光都消失,画面也化作丝丝缥缈雾霭逝去。 大堂内安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沉默了,被东皇镜中的画面震撼。 沈清幽更是如同被五雷轰顶,整个人僵住了,美目圆瞪,口中重复念叨着什么。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我就说,我就说清流怎会做出那种道德沦丧的事情?” “当年,你们一个个都坚信他屠戮门人,在宗门大开杀戒!” “现在看到真相了吗?后悔了吗?” “呸!一群狗东西!” “是你们亲手葬送了太一宗的未来!等着吧!因果轮回谁也躲不过!都要被清算!” “小人!一群忘恩负义的猪狗之辈!” 蓦地,一名老者突然站起,在大殿中扬声狂笑,指着众人,在怒骂,眼角有泪水滴落。 他的形象很不好,蓬头垢面,垂垂老矣,脸上布满老人斑,显然快要寿尽了 尽管如此,他的声音依旧很洪亮,如洪钟,在肆意狂笑。 当年,他为杨清流发声,曾据理力争,被所有人口诛笔伐,甚至有人怀疑其为帮凶,公开审判过他。 虽然最后不了了之。 但由于这件事,这些年他过得很不好,无人愿意拜入他的山门,师徒更是离心,时至今日仍孤苦伶仃。 但如今,他很痛快,因为心中的委屈得到了释放,正名了,可以死而无憾。 “够了!不要再说了!” 沈清幽拍案而起,怒目而瞪,胸口上下起伏。 她的声音沙哑且低沉,对方说的每句话都像细小的刀片,划过心脏,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所有人都侧目。 因为众人知晓,此刻,最不该开口的,就是这位杨清流曾经的师尊。 果不其然,老者冷笑,不屑的讥讽 “你也配说话?” “清流当年最是敬重你,万事都将你摆在第一位。” “你无心教导弟子,为了不让别人说你闲话,他代师授艺,牺牲自己的修炼时间去帮助你的徒弟。” “你喜闭关悟道,清流不愿打扰,亲自下秘境为你的几个弟子夺机缘,九死一生,哪次不是带着重伤回门?” “而你们呢?如何回报他的?” “诬陷他的人是你的弟子,亲自押送他来执法殿的,是你这个师尊!” “更是眼睁睁看着他修为遭废,被丢出宗门。” “呸!什么清幽仙子,不过一头白眼狼,我要是你,早他妈的自刎了,养了一窝子的畜生玩意!” “咳咳咳咳....” 老者说着,整个人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紧接着止不住的咳嗽。 他本就寿命无多,体内有顽疾,此时情绪太过激动,影响到了心脉,开始大口咳血。 “好了,道乾,你现在的身体应该静养。” “这些事交给我处理。” 首座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道通天开口,为老者渡去了一缕生气。 说着,他望向沈清幽。 只见其咬紧嘴唇,指关节因握拳发白,鲜血顺着手指间的缝隙蔓延而下。 “唉。” 道通天轻叹,他不明白,曾经那么聪明的师妹,到底中了什么邪? “你那位弟子呢?” 道通天开口,对着沈清幽说道。 还发的火早就发完了,而今还是得静下心来处理这件事。 中歇息。” “我不是让你将他押去天牢么?” 道通天眼神微凝,眸中再次有了些许怒意。 他一向不喜有人阳奉阴违。 “我...” 沈清幽拱手,可半晌也说不出话。 林凡体质很差,她本以为请出东皇镜能很快还其清白,就先行将对方接回峰中照料。 未曾想过会是这般结果。 第11章 洗刷冤屈 “呵呵,不就是心疼那个林凡吗?” “当年清流那般凄惨,也未见你多看他一眼。” “那小畜生不过咳嗽两声,你们就舔着脸上去照顾,不知道还以为得了什么绝症,马上就要死了。” “真是替清流不值!” 名为道乾的老者直接坐在了地上,丝毫不在意形象。 他晚年凄惨,且寿命无多,如今什么都敢说,无所顾忌。 “你!” 沈清幽被刺激,恶狠狠的盯着他,却说不出话。 因为她追忆往昔,发现自己真的像对方说的一样无情,愧对杨清流。 一时间,她整个人恍惚了。 她努力的回想,甚至动用了符文,寻找自己当年那般绝情的动机。 蓦地,针线断裂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 沈清幽一愣,随即,泼天的刺痛感袭来。 她整个人捂着头蹲在地上,在嘶吼,无边伟力透出,如浪涛般席卷四方。 此刻,她感到难以呼吸,记忆最深处的片段被翻出,如走马灯般回放。 有与杨清流的初次相遇时的画面,对方亲切的叫自己师尊,在她面前认真的叩拜。 也有在她外出重伤而归时,杨清流在一旁服侍数日,未曾合眼的情景。 更有两人对月酌酒,谈天说地的情形。 一张张一幕幕,皆是两人之间美好的回忆。 但这一切,都在林凡来到这里后破碎了,画面裂成了数块,最后定格在杨清流被丢出宗门的那一刻。 此刻,众长老面面相觑,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因为沈清幽宛若疯魔,发丝飞舞,周身有黑气在逸散,气息波动的很可怕。 怎么忘了?” “我怎么会忘了!清流!我的清流!” 再抬起头时,她已泪流满面,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与以往那股出尘的气质相违背,面容很是扭曲! 下一刻,她极速冲出,无视所有人的目光。 整个人化作一道流星,直逼东流峰! “轰!” 随着一声巨响,沈清幽落于庭院中,她眼含煞气,脸色黑的可怕。 “师尊?” 院内,一名品貌出众的女子闻声走出,她是杨清流的师妹之一,万娇柔。 “您终于回来了!可是证明了师弟的清白?” 此刻她的表情没有担忧,显得很放松。 在万娇柔看来,沈清幽回来的这么快,林凡肯定已经沉冤得雪了,不用继续遭受刑罚。 想到这她心头一松。 这些日子林凡过得太辛苦了,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 沈清幽静静盯着自己的徒弟,神情很复杂,内心发苦。 她想到了很多。 这一幕似曾相识,曾经杨清流也受了罚,伤势比之林凡不知重了多少,在床上佝偻着身体,每一寸肌肤都染血。 但她们只是将其丢在了房中,无人替他包扎与疗伤,没有半句关心的话语。 “道乾说的没错,我确实不配。” 沈清幽咬紧下唇,心头一阵阵的抽疼。 “师尊,您这是怎么了?” 万娇柔被盯的发毛,怯声询问。 往日,沈清幽总是很温柔,从不会这样看自己,眼神里永远带着宠溺。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闻言,沈清幽移开了目光,冷唇轻启“林凡在何处?” 密室中休息。” 万娇柔有些犹豫,半晌才开口回答。 话音未落,沈清幽如幽灵般闪现,雷厉风行,瞬间就入了密室。 见状。 万娇柔心头咯噔一声,自家师尊的态度很奇怪,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再多想,整个人飘了起来,紧随其后进入了密室。 ........... 密室的通道很长,有不少机关,能够屏蔽神识。 建时的初衷是为了躲避外敌,各峰均有一处。 但随着太一宗愈发强盛,此处也逐渐变为了各峰亲传的闭关之地。 沈清幽为一方大能,速度超越极境,将万娇柔甩在后头。 等万娇柔来到中心。 沈清幽早已伫立多时。 她的目光很冷,在其眼前,林凡双膝跪地,眼中满是惊疑与害怕。 同时,他的脸上还带着两道掌印,鲜红无比,显然离挨打的时间不远。 “说吧,当年都做了什么,为何诬陷清流。” 沈清幽目光下沉,声如九幽寒风“据实坦白,念及旧情,我可以请求宗主饶你一命。” “师尊,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何曾诬陷过大师兄?” “连您都不愿相信凡儿了吗?” 林凡显得有些病弱,面色苍白,仿佛迎风就倒,眼神无辜。 往日里,他不是没有犯过错,但只要摆出这副面孔,对方就一定会原谅他,替他承担一切责罚! 他在地面上膝行而进,在求情。 见林凡这副模样,沈清幽破天荒的不觉得他可怜,反而想起了杨清流那坚毅的眼神。 他从不让自己为难。 他不完美,但有错就认,不屑于说谎,所有后果都承担,不愿麻烦自己。 “我都做了什么...” 她后悔,因为所有人可以不信杨清流,唯独她不行。 本应是最了解杨清流的人,却伤他最深。 念及至此,沈清幽咬紧下唇,鲜血流出而不自知。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林凡心中一喜,以为沈清幽在犹豫。 他伸出手,想要抱住那双玉腿,继续卖惨。 然而,一道强横至极的灵气爆发。 沈清幽面色很冷,袖袍轻挥,将林凡直接扬了出去! “轰”的一声。 他被嵌进了墙中,光滑的石壁上出现了道人形空洞。 “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声音很冷。 东皇镜不会骗人,当年确实被蒙蔽了,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影响她。 今天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师尊!你这是做什么?” 万娇柔脸色大变,不明白沈清幽为何要突然出手。 想上前拉出林凡,却刚好对上沈清幽淡漠的眼神。 顿时,她如坠冰窟,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停下了脚步。 “那日...我看见的,确实是师兄!” 第12章 没有杂质的情分 林凡从壁墙中艰难爬出。 他本就有伤在身,又受了沈清幽一击,此刻显得更为虚弱了。 “你的意思,是东皇镜有假?” 沈清幽凤眉微眯,森冷道。 “其中定有蹊跷,请师尊查明,还弟子清白!” 林凡咬牙。 他面上很委屈,心中却在咆哮,因为余光瞥到手中戒指的微光在减弱。 年少时,他曾坠入山崖,侥幸未死,从山洞中得到了这枚可影响他人心智的戒指。 凭此,他一路顺风顺水。 在入太一宗前便得到了不少机缘。 二十年前,他拜入太一宗,惊艳于沈清幽的仙颜,便动用戒指中的力量,影响了对方,将他纳入了峰中。 往日里,只要他看上哪个女人,直接将对方抱上床便是。 那股神秘力量会帮助他扭曲对方心智,令对方将自己当做最心爱的人。 可这里是太一宗,沈清幽修为高绝,即便那股力量强大,也无法直接渗透她的内心,最多些微影响对方的决定。 而且,林凡能明显感受到,沈清幽对于杨清流有股依赖。 无论他做什么,对方的目光都不曾在其身上停留一瞬。 他恨,他嫉妒! 故此,他花了一整年的时间,去布局,在杨清流外出的时候,接近峰中的每个人。 潜移默化所有人对他的感观。 最终,林凡成功了。 用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计谋,真的将杨清流赶出了太一宗! 这些年,他一直不曾提及当年的事与人,就这般利用那股神秘力量,默默影响着周围的人。 漫长的二十年岁月,他将要功成,令所有人忘却杨清流。 可破关而出的道通天打乱了一切,让林凡所有的心血功亏一篑。 “有无蹊跷,我自会查明。” “念及这些年的师徒情谊,我给你些时日。”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沈清幽抬手,想要逼供,可看着这张脸,却是下不了手。 回想这二十年的师徒情谊。 她轻叹,给了对方最后坦白的机会。 “师尊...” 万娇柔还想再说点什么,替林凡求情。 可沈清幽却不管她,莲步轻移,凭空消失不见。 .............. 翌日。 三清门侧殿。 “金窝银窝不如草窝啊...” 杨清流有些朦胧的睁开眼,喃喃自语。 这一觉他睡得不是很香。 曾在外征伐,在陌生环境里,会下意识的保持警觉。 用土一点的话说,就是有认床的毛病。 这种意识刻在骨子里,即便离开修行界多年也没有改掉。 他侧脸,看向一旁的朱鸟,嘴角轻扯出一抹弧度“明明是只鸟,倒是挺能睡的。” 杨清流笑着摇摇头,起身推开门户。 此时,红日出海,刺破黑暗的裂隙,万道金光透过树梢,映的山林格外耀眼。 圣女殿位置很好,为一峰最高处,出门便可以俯瞰整片山林。 “还是山里的生活惬意。” 杨清流伸了个懒腰,眺望朝霞。 这种生活他很喜欢,坐看日升日落,比起修士间的征伐,更为有趣。 “道长,早啊!” 少女的声音传入耳畔,杨清流侧眼望去。 沐霜一边挥手,一边顺着台阶跑来。 在其身后,姜茯苓不紧不慢的跟着,显得从容淡定。 “你这修士服倒是与众不同。” 杨清流轻笑,转身背对朝霞,替少女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 以他的目力,一眼就看出了这套衣服价值不菲。 不说各处暗嵌的护身法宝,便是这布料,都昂贵的吓人。 “是呀,茯苓姐姐连夜安排人做的呢!” 沐霜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因先前杨清流那般亲密举动的原因,还是受到朝阳映射。 显得活泼可爱。 她往后轻跳了两步,在杨清流面前转了个圈,曼妙身姿一览无遗。 沐霜不懂什么宝具,只觉得这件衣服很漂亮,符合她的心意。 “很适合你。” 杨清流目光很清澈,不吝称赞。 随即,他转过头,看着缓步走来的姜茯苓,笑着说道“倒是麻烦你了。” “干嘛这么客气?” 姜茯苓不满,对着杨清流胸口擂了一拳。 俩人为至交,携手共度无数生死危机。 曾在月下共饮,洒脱不羁,敢于剑指天公,说不出的潇洒与狂放。 她不喜杨清流这般有距离感的话语。 “我的错。” 杨清流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很坦然的道歉。 这是隐居时养成的习惯,对谁都客气一些。 “知道错就好!”姜茯苓轻哼一道鼻音“准备准备,等日上三竿,便出发前往太一宗。” “就我们么?” 杨清流看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人。 “自然还有其他宗门高手。” 姜茯苓拢了拢青丝,感受迎面吹来的晨风,笑着开口。 下战帖这种事情,基本都由信使去办,一人足矣。 姜茯苓为了杨清流,特地揽下了这差事。 此行另有目的,自然需要护道者与大能修士陪同。 “怎么,紧张了?” “有姐在,他们害不了你。” 姜茯苓来到他身旁,侧脸映着朝阳,发丝随风舞动,笑的很明媚。 “最凶险的秘境都淌过,有什么好紧张的?” “今时不同往日。”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相谈。 多年未见,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 “咕噜噜。” 一旁传来的声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沐霜有些窘迫的捂着肚子。 她资质很好,但刚入仙门,还未能辟谷。 “拿着这个。” 杨清流轻笑,从纳戒中掏出一瓶丹药与几株草药,递交给沐霜。 “道长,这是什么东西?” 沐霜接过,面露好奇之色。 草药味道很好闻,带着浓郁芳香,令人沉醉,一看便不是凡品。 “这丹药可以生津止饿,一枚足以够你数月不食五谷。” “至于这药草,你现在还用不到。” “带回房中栽培,有利于你的修炼与感悟。” 杨清流开口解释。 这些都是系统送的东西,他用不到,索性当做饯别礼。 毕竟,此间事了,他就准备离开三清门,而沐霜则要留下修行。 第13章 路遇 “哦哦。” 沐霜懵懂,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哇,你居然藏了这种好东西。” 姜茯苓凑近,美眸盯着沐霜手中的早餐,眼神很是灵动“还有没有,也给我来点。” 她博闻强识,认出了那些草药的珍贵,用途很多,是某些仙丹的主材之一。 便是最粗暴的食用,也能大受裨益。 “有。” 杨清流笑着点头。 二十年来,系统给他送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但他无心修炼,往往瞟了一眼,就往纳戒里丢去。 如今他拿出十几株,一股脑的塞给姜茯苓。 “你哪里掏的这些宝贝?” “带我去见见世面?” 姜茯苓尽数接过,细细辨认,凤眸放着精光。 这些药草珍贵且难寻,比起沐霜的要高上一个档次,甚至有两株已经绝迹了,太清门都搜寻不到。 “以前存的,没给太一宗收走。”他漫不经心,随口说道。 “都给我了?” “不然呢,拿出来吊你胃口么?” 杨清流接着拿出草药,在他看来,这些都对姜茯苓修行有帮助。 “好了好了,不要再拿了。” 姜茯苓出声制止,她没带纳戒,怀中快盛不下了。 山下,几道人影如鬼魅般闪烁,速度很快,几个呼吸便来到了侧殿。 “见过诸位前辈。” 杨清流扫过几人面孔,拱手说道。 这几人他都见过,也算得上故交。 不过那也是曾经,如今他以晚辈自居更为合适。 一旁的沐霜有样学样,模仿他的动作。 “杨贤弟真是羞煞吾等了。” 几名老年人来到近前,脸色大变,连忙拖住杨清流的手。 沐霜耳朵微动,眼中满是好奇。 因为看面相,几人足够做杨清流的爷奶了,如今却显得很恭敬。 “不过虚长贤弟一些年岁,各方面皆有不如。” “怎敢以长辈自居?” 几名老头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了沐霜心中的疑惑,抚着白须笑道。 杨清流巅峰时的境界不弱于他们,战力犹有过之。 曾经比斗过,给杨清流打的找不着北,丢了老脸。 “几位莫要自谦,当年清流不懂事,多有冒犯。” 杨清流摸了摸鼻子,很诚恳的致歉。 那时年少轻狂,脾性也不比现在,下手没个轻重,将这几名老头揍得不轻。 “哪里哪里....” 几名老者皆摸着后脑勺讪笑。 这是一件糗事,如今被提及,他们也有些尴尬。 一旁,姜茯苓捂嘴偷乐,彼时她也参与其中,目睹了全部过程,记下了几名老头被揍时的惨样。 “唔~” 人群中,沐霜悄悄鼓起了腮帮子。 她感觉被排斥在外了,不曾经历过那些岁月,没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 一番寒暄过后,他们便上了路。 太一宗距离三清门不远,极速奔驰两个时辰就能抵达。 不过几人都没急事,乐的悠哉,在闲聊,短短的路硬是走了大半日。 杨清流大部分时候不出言。 听他们说近些年修行界发生的大事。 而沐霜眼中有憧憬,光是脑补那些移山镇海的场面,都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热血沸腾。 “道长,我以后也能像他们一样吗?” 她拉住道人的袖袍,斟酌着开口。 “有希望。” 杨清流摸了摸她的头,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并非闷头修行便能达到的境界。 若没有大机缘,终生无望。 但世事难料,毕竟,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同太一宗刀剑相向。 就在这时,有人影走近。 “师兄?” 一袭火红色长裙的上官明月出现在队伍面前,她的神色很惊喜。 “明月,你怎么也在这。” 杨清流微微偏头,有些费解。 这里距太一宗还有段路程,没想遇到了对方。 “去了趟霍山镇,替宗门拿些物资。” 上官明月毫不隐瞒,很高兴。 拜访过杨清流后,她被安排去做了其他任务,没想到回来还能遇见。 “师兄可是改主意,准备去见师尊了吗?!” “我带你上山!” 她接着补充。 因为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太一宗,上官明月很自然的认为杨清流心软,改了主意。 至于其身后的那些人,她有些眼熟,却一下认不出来。 下意识的将他们归为护送杨清流的修士。 她莲步向前,要牵住杨清流的手。 不料下一刻,绝强的气机爆发。 姜茯苓一步踏出,脸色很冷,直接拂开上官明月的手。 同时,拉住杨清流手腕,将其护在身后,对着少女怒声呵斥“太一宗的,不要随意动手动脚。” “你是谁?” “我与师兄情同手足,有你什么事?!” 上官明月眉头蹙紧,在娇叱,却没有动手。 她能感觉到那几名老者很可怕,威压如海。 绝对是大能级别的强者。 不仅如此。 对方身上的气机让她感到了压力,知晓其绝非等闲之辈,且看样子,与自家师兄关系莫逆。 “呵,情同手足?” 姜茯苓冷笑,声音充满了嘲讽“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太一宗的人配说这种话?” 杨清流被废时,对方还只是个孩童,自然不识得她,可她却见过这位小师妹。 虽然其在那件事中无功无过,却不代表姜茯苓对她有什么好印象。 倒不如说就是对方没有伤害过杨清流。 换做她的两位师姐,姜茯苓早就出手拿下了。 “你!” 上官明月紧咬下唇,双目圆瞪,一双凤眸充斥着怒火,没法发泄。 对方戳中她的软肋,一直感觉太一宗愧对杨清流。 “好了好了,不要有这么大敌意。” 杨清流拍了拍姜茯苓肩膀,示意她冷静。 随后站出,对着上官明月淡淡道“此行,我确是找沈清幽。” “但不为见面,而是要清算。” 杨清流语气不波不澜,却有力,宛若战锤直击少女内心。 他不是犹豫的人。 既然姜茯苓要替自己申冤,那他的意志必须坚定,不能置身事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师兄,你...” 上官明月整个人僵住了,从未想过会从杨清流口中听到清算这个词。 第14章 师徒再见 “回去吧。” “就当没有见过我。” 杨清流的声音宛如九天而来,传入耳畔。 他不想让上官明月两头为难。 ............... 片刻后。 一道红色流光极速冲出,扰乱了云海。 “道长,那位仙子...” 沐霜望着那道背影,欲言又止。 这已是第二回见到上官明月了。 在她看来,对方一举一动皆从心,是真的想寻回杨清流。 而且她也能感觉到,杨清流对上官明月的没什么恨意。 但话语却出奇的冷漠。 杨清流揉了揉沐霜的脑袋,有些感慨“断,自是要断个干净。” 他确实不恨这个小师妹。 依稀还能回忆起,那个满脸灰尘,却跋山涉水坚持给自己递送灵果的小女孩。 也正因如此,他不想让对方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 接下来的路程,一行人加快了脚步。 几名老者的话语也少了很多。 不多时,众人眼前出现了一座极为堂皇的山门。 仅牌匾就有数十丈长,一笔一画皆是采用最上等的彩墨,极尽奢华。 “真是有够浪费的。” 姜茯苓摇头轻叹。 她不是没来过太一宗,只是每次看到这幅牌匾,都无言。 因为这些彩墨很非凡,有诸多妙用,却浪费在此处。 “来者何人?!” 这时,一名男子摇头晃脑的走出,横肉满身,看起来戾气很重,说话喷薄着酒气。 他是执法殿新来的修士,家族背靠门中的某座大山。 纨绔惯了,不喜静心修行,故此境界不高。 家中见其如此,就为他求了个看门的差事。 平日里清闲的很,无事就喝酒吃肉,在男子看来快哉的很。 “呵,连个看门的都玩忽职守。” “我看太一宗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姜茯苓身后,一名白须老者冷笑,毫不客气的出言讽刺。 “老头我看你活是的不耐烦了!” “敢在这里放肆!” 横肉男指向身后,趾高气扬的怒斥。 这里可是太一宗,修行人心中的圣地,非本宗人上山都要朝拜。 虽然他只是一名看门弟子,但态度也端的很高,将狐假虎威诠释的淋漓尽致。 “识相的,就来给本大爷....” 横肉男叫嚣着,面色狂傲,只是未等他说完。 “嘭”的一声。 老者食指轻点,空间挤压崩塌,山体顷刻间滑落,将横肉男掩埋。 他轻哼一声。 符文之力扩散而出,印在碎石堆成的山体上,牢牢加固。 浩大的动静引起了过路弟子的注意,纷纷侧目高喊,神色惊疑不定。 “有人闯山了?!” “快去禀告长老!” 有弟子化作长虹,向着门内疾驰。 剩余的弟子则惊慌失措,因为杨清流一行不像善茬,一时不知该不该阻止对方上山。 见太一宗弟子面面相觑,皆不阻拦,杨清流眼中闪过些许惆怅。 先行迈步,同姜茯苓并肩。 两人走的很慢,目的是下战帖,并非真的要挑衅太一宗,得给对方一点反应时间。 “没了你,这些人什么也不是。” “一群懦夫。” 姜茯苓扫视了一圈,淡淡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所有人耳畔,令周遭弟子涨红了脸。 “终究时过境迁。” 杨清流轻轻摇着头。 他依稀记得,那些岁月,太一宗弟子铁血征伐,以战闻名。 这才离开多少年,就养出了一群酒囊饭袋。 个个哆嗦似筛糠,放在往日绝对要受罚,接受残酷的历练。 ............. 不过半炷香时间。 有流光自仙宫中奔袭而来,只见一位黑裙着身,姿容冶丽的仙女落下。 其眉目如画,体如白雪团成,青丝绾做华鬓,美艳的不可方物,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在她身后,上官明月跟随,眸底含泪,低着头,不敢正视杨清流。 黑裙女子缓步上前,停在杨清流不远处。 她的眸光很复杂,望着曾经最亲近的人,几次开口,都以语无伦次告终。 另一边。 杨清流神色平静,同样不言语。 气氛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场大多是新入门弟子,不认识杨清流。 可清幽仙子在太一宗大名鼎鼎,如今却这般作态.. 他们不是傻子,看的出两人之间肯定有故事。 半晌。 终究是沈清幽按耐不住,嘴唇数次蠕动,千言万语化为一声轻叹。 “清流,好久不见。” “是啊,很久不见了。” 杨清流很客气,脸上还带着些许微笑。 时过境迁,他盯着这张曾为之倾慕的绝美俏脸,心中不起波澜。 他有些恍惚,因为当年对沈清幽真的很尊敬,如今却无感。 时光抚平了一切,他对眼前人无爱也无恨。 要说的话,更像时光裂隙中擦肩而过的生人。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沈清幽主动搭话,她想与杨清流亲近一些,可不知如何开口,吞吐不定。 “好,也不好。” “开始的两年很痛苦。” 杨清流目光有些缥缈,在轻叹。 刚隐居的那几年真的很难熬,一身修为尽废,心中恨欲狂。 夜里时常惊醒,砸着床板,想了此残生。 所幸最后挺过来了,放下一切,彻底斩去了这段情。 “道长...” 沐霜眼眶泛红,抓住了杨清流的手掌,给以温暖,她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故事一角,很心疼。 不敢想,若是有一天,父母将她打成残废,丢在路边,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她不曾经历,可光是想象就足够窒息,那绝对是一段充满黑暗的日子。 “真的...真的对不起...” 沈清幽的声音带着哽咽,眼前一片模糊。 她看着杨清流平淡的表情,胸口起伏,感觉难以呼吸。 心口宛若被开了条缝,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消逝。 她宁可杨清流恨她,怨她,甚至折磨她! 也不想对方这般平淡。 “你不欠我什么,没必要抱歉。” “是太一宗欠我的,如今要还。” 杨清流不疾不徐的开口。 对方于他有养育之恩,亲手逐了自己,也算因果两清,互不相欠。 ................ 第15章 你要身先士卒,做第一个死人? 可太一宗不同。 当年,他那一身修为,大多从拼杀中得来,历经无数生死险境。 更是带领核心弟子出入最残酷的秘境,铁血征伐。 关于太一宗年轻一代的传说与辉煌同他息息相关。 他给了宗门很多。 可到头来,却没有什么回报,也未曾享受过圣子该有的待遇。 像不知歇息的牛马,终日在最前线搏杀,傻得可怜。 “哼,一介废徒。” “当年屠戮师门同胞,如今还敢来这大放厥词?!” 蓦地,空间被撕开一道裂缝,一面容阴鸷,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迈步走出。 他声若洪钟,如九霄战鼓擂动,清晰传入每一位弟子耳中。 “屠戮师门同胞?” “他不会是那个杨清流吧?” “八成没跑了,我听过他很多传说,如今终于见到真人了!” “你高兴什么,他可是屠杀门人的恶徒!” 山中围观弟子议论纷纷,有人兴奋,有人害怕。 当年的事被太一宗遮的很严实,杨清流这个名字都成了门中禁忌。 新入门弟子大都不知晓。 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昔年经历过的核心弟子有口信透露,一传十十传百,逐渐成了太一宗门人心照不宣的秘文。 “孰是孰非你心里清楚。” “我懒得争辩,不过今天你主动露头,是想身先士卒,做第一个死人?” 杨清流眉头微蹙,眼神半眯,看着八字胡老者,平静道。 他对这个中年人有印象,名胡超,为太一宗长老。 早年有仇怨,属于落井下石最狠的那批人。 “呵,不过废人一个。” “还沉浸在当年么,一介凡人,妄图弑仙?可笑!” 胡超嗤之以鼻。 若是当年,他还真不敢挑衅杨清流。 可如今他感觉不到对方丝毫修为,自然有恃无恐。 同时。 围观的弟子也在议论,有人嗤笑,不屑一顾,感觉杨清流太狂妄了。 需知胡超再如何不堪,也是太一宗长老,有七景巅峰修为,若前往一流宗门,是要被供起来的存在。 怎可能被轻易打杀? 连沐霜都抓紧杨清流的手,在担忧,怒视眼前的中年男子。 ........... 面对周遭的吵杂声,杨清流无动于衷,心中在不断盘算。 尽管不愿承认,但以他现在的实力,众目睽睽下,想杀胡超确实有些困难。 只是谁都没注意到,杨清流肩头上的朱鸟眼中,有璀璨火光闪烁,凌厉至极。 蓦地,一只玉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杨清流回首望去,只见姜茯苓对着自己轻笑“在犹豫什么?” “有我在谁能轻辱你?” “帮你做掉这老匹夫!” 姜茯苓看向胡超,收起了笑颜,平静的说道。 尽管在轻语。 可任谁都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杀意,如浪涛般向四周席卷开来。 有弟子受到影响,连站立都做不到,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 两人身后的几名老者蹙紧眉头,在犹豫要不要制止姜茯苓。 胡超贵为一门长老。 若任由她出手,接下来绝对要演变成两派大战,后果难以预料。 就连胡超也是变了脸色,他万万没想到姜茯苓居然为了一个废人要公然出手! 对方跟杨清流为一个时期的天骄,修为强横,都是盖压同代之辈。 胡超心中清楚,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 可在这太一宗,弟子都在看着,他怎可能逃? 气氛焦灼的可怕,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他们不清楚女子是何人物,但从其释放的气机与胡超认真的眼神中也能够判断。 对方绝对是个强者,超乎想象的强! 青蓝色剑气横扫苍穹。 “轰”的一声巨响! 胡超被嵌入地底,手脚扭曲,在大口咳血。 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姜茯苓都停下脚步,眼中带着些许玩味。 “留你一命,下次管好自己的嘴!” “滚!” 沈清幽收回佩剑,脸色冰寒,在怒斥,气势摄人。 三清门的几位老头则悄悄松了口气。 “这只作何?” 姜茯苓收敛气机,平静开口。 “清流是我门下....弟子,自是不能受委屈。” 沈清幽深吸一口气,话语有些心虚,瞥了眼杨清流,见其没有反驳,这才放下心来。 同时,她内心还有些许欣喜。 至少,对方不反对徒弟这个称呼.... “无需如此,我们早已不是师徒。” 杨清流站出,撇清了关系,淡淡说道。 敢来此处,本就无惧这些魑魅魍魉。 他伸手一点,纳戒中飞出一柄仙刀,声如惊雷,极速冲到胡超面前,轰入其丹田。 “咔嚓!” 凄厉的惨叫声震破云霄,鲜血飞溅。 众人皆是一惊,这一刀太突然了,且毫无预兆,前后不过眨眼,快到吓人。 “轰隆隆!” 下一瞬,虚空碎裂,数道强大至极的气息显露,来到胡超身旁,直接将仙刀震碎。 他们皆是长老,此刻脸色却凝重,在俯身查看。 片刻后,一名老者脸色发黑,有愠怒,如一尊怒目佛陀“清流,你过了!” 他在怒斥,方才探查过胡超,确认其丹田被废了。 七景巅峰修士很难得,失去一位,绝对要伤筋动骨。 “竖子,安敢下杀手?!” “忘了当年为何被逐出山门吗?!” 空间中,陆续有声音传来。 在老者身旁,先后出现几道人影,气机如汪洋般深邃,都在黑着脸呵斥。 他们很早就听闻了风声,来到此处。 只是在那日得知真相后,心中都有愧,故此隐藏了身形。 “留了一条命。” “再者,便是杀了又如何?” 杨清流微微偏头,无视几大长老的威压,森冷开口。 斩草除根是他一直以来的准则。 曾经看在同门份上,没找胡超麻烦,而今修为大不如前,自然要更加果断。 当然,他并不轻松,动用底牌,将所有气力用尽了,此刻还能站着,完全靠的是其过人的意志力。 下一刻,浑厚气息自背心奔涌而来。 杨清流只觉浑身一轻,部分疲惫被扫去了。 第16章 斩! 他回首。 只见姜茯苓将手抵在他的背后,不断输送灵力,同时,还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干得漂亮!” 姜茯苓带着笑意,在他耳畔说道。 底下。 所有弟子都咽了口唾沫,先前嗤笑的人更是退远。 这一幕太出乎预料了。 竟在各长老眼皮底下杀人,还得以功成。 若非亲眼见证,他们根本不会相信。 “不是传闻杨清流废了吗?” “没有灵力波动,确实是废了呀...” “应当是改修了武道,不过还是好恐怖。” 众弟子议论纷纷。 有机敏的门人推测,猜出了部分真相。 望着场中青年,皆畏之如虎,脚步移动,再次退出一段距离。 杨清流就这般站着,衣袍猎猎,淡然且出尘。 “清流,随吾等回去领罚。” 宛若怒目佛陀的老者开口,佛音漫天,摄人心灵。 他不可能就这般放任杨清流离去,不仅是因为七景巅峰修士难得。 更有杨清流本身的原因。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谪仙青年的可怕,曾是太一宗的骄傲,刀芒所向,无物不斩! 他们从那一刀中,见到了其当年的影子。 这令他们忌惮。 而今兵戎相见,必须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呵,好大的威风。” “抓人?问过我三清门了吗!” 姜茯苓傲然一笑。 一步跨出,脚下涟漪扩散,席卷苍穹,顷刻便震散了佛音。 “三清门,莫非是要开战?” 太一宗几名长老同时开口,眉头紧蹙,无形威压降落,令大地都震动,宛如地龙翻身。 “怕你们不成!” “今天就是来讨债的,你们都逃不过清算!” 姜茯苓满头青丝飞舞,怒声撼天穹。 在其身后,几名老者同样面色不善,爆发出无上气机,与对方分庭抗礼。 远处,无数太一宗弟子望着这一幕,皆愤怒,涨红了脸。 这么多年,头一回被打上门。 更令他们感觉到憋屈的,是几大长老出手,在自己的地盘上都奈何不了对方。 这与赤裸裸的打脸无异。 若是传出去,绝对有损太一宗威名。 “清流,不要这样好不好。” “有事我们坐下说,宗门完全可以弥补你!” 沈清幽紧咬下唇,眸中含泪,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她已经完全慌了神,不知道该帮哪边。 人生从未有过这么无助的时刻。 “弥补?” “你能弥补些什么?” 杨清流上前,望着沈清幽,轻飘飘的说道。 “我...!” “东流峰中有最上等的灵根。” “仙草与神丹无数,只要你愿意回来,随时都能使用!” 沈清幽眼中闪过希冀的光,认为对方松口了,在一一细数。 她相信有这些宝物,再请宗主出手,花费些代价,肯定能令杨清流恢复如初! 怎料,杨清流只是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些许嘲弄“那上等灵根,是我去东洲,斩杀一头八景恶蛟得来。” “后山的仙草,为我亲自开垦,你们可曾上去看过一眼?” “至于那些神丹,呵。” “你扪心自问,除了我,东流峰可还有谁会炼丹?” “拿着我的东西,说弥补我,不觉得可笑吗?” 这般说着,杨清流不由得先笑了起来,带着苦涩与酸楚。 他忽然感觉很荒谬。 曾经所做的一切,出生入死,却被所有人当作理所应当。 “不是的!” “我...” 沈清幽内心悲切,杨清流字字诛心,令她心头震颤。 她倏地发现,真没有能给予对方的东西。 因为自身不喜动,一心向道,唯有佩剑相伴。 正如杨清流所言,若非他躬耕打理,东流峰只是座光秃的大山罢了。 见沈清幽这副模样,杨清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罢了,权当喂了白眼狼。” 他自说自话,不再理沈清幽师徒二人,淡淡瞥了眼,大步流星离去。 只留下一脸呆滞的沈清幽,望着青年背影,红唇开阖,却说不出话来。 .......... 与此同时。 姜茯苓长裙飘飘,血红战铠着身,背后亦有青龙显化,宛若一尊女战仙,睥睨当世。 苍穹之上,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到极致。 所有人都侧目,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够了。” 倏然,天空传来神音,好似在叹息,引发大道轰鸣,苍空变色。 下一瞬,国字脸的中年人出现,正气凛然。 他步伐很轻,却快的不可思议,缩地成寸,来到战场中央。 袖袍挥舞间,轻易打散了漫天气机。 “宗主,是宗主来了!” 有人眼尖,认出了国字脸中年的身份,心头激荡。 这是当世有数的九景强者,出手则必胜,可以平定一切动乱。 “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是啊,他们再强都不可能同宗主抗衡!” “收拾掉这些进犯之人!” 得知来人姓名,众弟子皆振奋,这是他们的憧憬,不败的象征。 他们心中所有委屈得到释放,在兴奋的大叫。 “宗主。” 几名长老拱手行礼。 道通天微微颔首,从他们身旁走过。 另一边,姜茯苓脸色凝重,没想到这位传奇出关了,先前不曾得到消息。 但她也无惧,因为有底牌,至少离开不成问题。 “咚咚咚~” 道通天踩着空气阶梯走下,如仙人降世。 他径直来到杨清流面前,就这般看着,无视了所有人。 “宗主准备直接拿下叛徒么?” “真是霸气!” 众人眼睛都瞪大了,在期盼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只有部分人蹙眉,察觉到了丝丝异样。 “你长大了。” 道通天伸出了手,轻抚杨清流的脑袋,笑的很慈祥。 “宗主爷爷,您也年轻了不少。” 杨清流不曾反抗,神情中带着复杂。 自放下后,他沉淀了许多,很少会有这种情绪了,已是宠辱不惊。 “闭关有所收获,添了些寿元。” “但失去了你,多撑几年又有何用。” 道通天轻叹。 他活了漫长岁月,酸甜苦辣皆尝遍。 不曾留恋世间的繁华,只剩一份责任感压在肩头。 当年闭关,用尽神丹妙药续命,不过是想为杨清流再熬些日子。 第17章 冤情 他早就想好了。 待杨清流突破九景,就卸任,寻一处灵峰安享晚年。 奈何世事难料。 出关后,他心中亦是懊悔。 “没有那个缘分。” “可是还恨?” “不曾,只是想断干净因果,待废了林凡,往后做陌路人。” “....” 杨清流不卑不亢,平静中带着疏远。 这笔账太烂了,算不清楚,将主谋抓出来惩戒就足矣。 “好,你随我来。” 道通天沉默片刻,转身向主殿走去。 他并未开口挽留,因为比谁都清楚杨清流的性子,且心中有愧。 昔年曾答应三清门的老头,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却没有做到。 “宗主...” 有长老艰难开口,在恍惚,感觉这道顶天立地的身影好似佝偻了些。 “还想说什么?” “而今是在为你们的错误买单。” 道通天的声音传来,春风和煦,吹动他的衣裳与长发,隐约间,能看见夹杂的几缕白丝。 “走吧,莫要继续哗众取宠。” 言毕,他的身形化作沙尘,飘散而去。 方才杀机四溢的战场霎时间沉闷了。 场中身影错落离开。 只余下远处的围观弟子一脸疑惑,在面面相觑。 “现在是什么情况?” 半晌,有人出言,摸不着头脑。 本以为宗主出现后,会强势镇压那位叛徒。 可道通天脸上的慈祥不似作假,两人像是爷俩般熟络,与想象中的画面大相径庭! “果然,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有亲传弟子开口,道出了些许隐秘,当年有很多人未遭到林凡蛊惑,猜测杨清流被冤枉。 可人轻言微,执法堂下了判决,他们如何敢违逆? “所以,是有人设局污蔑杨师兄?!” “妈的,是谁!找出来,老子剥了他的皮!” 刹那间,风向倒转,方才还觉屈辱的弟子,此刻义愤填膺,一阵气血上涌。 哪怕是刚入门的弟子,也听过杨清流的传说。 过往皆为荣耀,修行路便是璀璨的代名词。 无数顶级势力伸出橄榄枝,欲要招揽。 曾有隐世高人预言,太一宗将在对方的带领下极尽辉煌。 若是对方真叛宗也就罢了,而今被证实其中有冤情,这令所有人心口发堵。 亲手将一名盖代天骄清扫。 传出去,绝对要被人耻笑。 “走,跟上去看看。” 有人招呼,领着一批人前进,想探个究竟。 ............... 东流峰山亭。 杨清流轻抚树枝,眺望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山林。 他走的很慢,不疾不徐。 方才点名要清算林凡,得给太一宗一些时间。 此刻,他更像是在欣赏风景,眼中有追忆之色。 因为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仙草,都是昔年亲手种下的,此刻不断摇曳,好似在欢迎主人的到来。 在其身旁,姜茯苓与沐霜左右陪同,一言不发。 几名老者已经被遣散了。 道通天出关后,有没有几人护送差别不大。 姜茯苓思忖过后,便命他们回宗处理其他事宜。 “杨清流?” 一道讶异的声音传来,只见万娇柔着洁白长裙,外套纱衣,从树林中走出,手里还捧着一株玲珑仙草。 “你个屠戮门人的恶徒,居然还敢潜入宗门?” 微愣过后,万娇柔高声怒斥。 她一直在照顾林凡,受对方所托来林中寻一株仙草,已经寻了几日,故此不知晓外界发生的事情。 “呵。” 杨清流厌恶的瞥了她一眼,不愿与其搭话,自顾自的上山。 见被无视,万娇柔怒火中烧,脚尖轻点,拦住了杨清流的去路。 同时,她眼角余光瞧见了对方身旁的二女,先是一愣,而后发出冷笑 “呵呵,当年被师弟检举,如今找姜圣女替你报仇么?” “二十年过去,没想到你依旧不知悔改!” “现在离开,念及往日旧情,我就当没见过你们!” 她认识姜茯苓,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故此恶意揣测。 “滚远点!没空听你废话!” 杨清流神色淡漠。 同时,一股金光壁障扩散,将万娇柔逼开,这是姜茯苓在出手。 她懒得与对方争辩,同杨清流一样,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你给我站住!” 万娇柔眉头蹙的很紧,再次上前,阻拦一行人“不要以为有姜圣女庇护就能无法无天!” “待师尊亲临,谁也保不住你!” 她居高临下,带着一股傲人的姿态,在指责与斥骂,不将一行人放在眼中。 浑然忘了杨清流曾经对她的好。 “闭嘴!” “嘭”的一声。 姜茯苓悍然出手,身后青龙凭空显化,随着她的身形舞动,带着璀璨神芒,极速逼近。 万娇柔眼前一黑,下一刻,她整个人被砸入了山壁,脸上传来火辣的痛感。 “姜茯苓!这里是东流峰!” “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万娇柔捂着胸口,震开山石,眼眶与脸颊皆红。 只不过,前者是她自己委屈的。 后者则是被姜茯苓打出来的。 “能有什么后果?” 姜茯苓拢了拢发丝,嗤之以鼻“你应该庆幸此地是东流峰,不然现在你已经是具尸体了!” 青龙游走在她身旁,不时发出龙吼,在敌视白裙女子。 作为当年指认杨清流的人之一,姜茯苓对万娇柔没有一丝好感。 若非道通天出关,对方绝对要被废掉,体验因果轮回。 “你们等着!” “待禀告师尊,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万娇柔抹着泪,向山峰跑去,要诉苦,请沈清幽出手制裁一行人。 浑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是替林凡采摘药草。 “我以前怎么没觉得她这么蠢?” 姜茯苓落下,看着那背影,一阵无言。 挨了教训就去打小报告,她一直嫌恶这种性格的修士。 修行路唯有靠自己,不可能一辈子活在羽翼之下。 “现在觉得也不晚。” 杨清流洒然一笑。 曾经确实保护的太好了,不忍其受委屈,故而养成了这种娇蛮性子。 不过无所谓,以后吃亏的也不是自己。 他走近石堆,将其拨开,找到了那株仙草。 “真是暴殄天物。” 他自语,替草药惋惜。 在被驱逐前,这株草已经产生了些许灵性,有望进阶神药,诞生灵智。 而今,这部分灵性将要消散了,显然平日里无人照看,逐渐蒙尘自晦。 第18章 将清算 “道长,这株草看起来好可怜。” 在他身旁,沐霜怯生生的开口。 “嗯?” 看着杨清流投来的目光,少女有些退缩。 认真思忖后,才鼓起勇气道“我可以把它带回去养么?” “咦?”杨清流略微惊讶的低头,看向少女 “你能察觉这股灵性?” 这出乎他的预料,要知道沐霜还未正式踏入修行,不曾引气入体,没有灵觉一说。 闻言,沐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它好像在求救,真的快要死了。” 她不清楚灵性是什么,只是感觉这株草在呼唤自己,很微弱,似乎奄奄一息。 “真是修行的好苗子。” 杨清流与姜茯苓相视一笑。 两人博闻强识,很快洞悉了部分真相。 少女天生与大道亲近,否则无法聆听到这种声音,若真踏上修行路,注定要成为最亮的那颗星。 可以碾压无数天骄与妖孽。 “下山时,可以多寻几株,带回去栽培。” 杨清流笑着开口。 “真的吗?” 沐霜大眼不断眨巴,带着纯真与无暇,为一道靓丽风景。 她方才听到了许多呼救声,心中怜悯,还在思考如何开口求助杨清流。 没想到对方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自然是真的,喜欢的都可以取。” 杨清流抚着少女脑袋,低声轻语。 这些神药皆为他所养,且并非将整座山搬空,杨清流没什么心理负担。 .............. 待几人来到峰顶,已经过了半时辰有余。 道通天与诸峰长老都在,还有不少的堂主与执事,甚至都没限制亲传弟子的出入。 只是此刻,他们在交头接耳,场面显得十分混乱。 杨清流扫视了一圈,眼帘微垂,被不远处的动静所吸引。 只见万娇柔双膝跪地,不敢抬头,脸上隐约有着红印未消,整个人抖似筛糠。 而沈清幽则站在中央,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在她的身前,林凡双手被反绑,以头抢地,看不见表情。 远处,无数弟子皆私语,表情有愤怒,也有惊讶,对着场中几人指指点点。 “林凡,你可知罪?” 蓦地,一道惊雷声响起,道通天端坐于天空,如神只,在进行审判。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林凡从未愧对过宗门。” “望宗主明鉴!” 林凡语气凄凉,眸中含泪,在颤颤巍巍的磕头,显得很是可怜。 这令周遭人都有些动摇。 事实上,他们看见林凡后的第一眼是不敢相信,因为这些年表现的很良善,时常帮助门内弟子。 就连围观的人群中,都有不少受过其恩惠。 可道通天修为高深,且阅历无数,自然不会被其蒙蔽“东皇镜已昭示你的罪行。” “还不认罪么?” 道通天声若洪钟,气息冲九霄,震撼人心。 林凡被这股威势所吓,整个人都要趴在了地上。 片刻后,他扭头看向沈清幽,眼中带着期盼“师尊,师尊你替我说句话呀?” “当年我们不是一起将那叛徒押到执法殿的么?” “我身上的伤都是证据!” 他此时不可能松口,始终咬定杨清流是叛徒,因为有底牌,就是真亡了也不怕,可以于另一身体中重生。 日后修炼有成,还可以回来,颠倒黑白, 顶尖势力的资源,他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放弃。 况且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他相信沈清幽会救他一命! “当年我受你蛊惑,愧对清流。” “而今不能一错再错。” 沈清幽艰难开口,眼神却很坚定。 她手持佩剑,和光同尘,站在林凡身侧,气息如剑仙般凌厉。 “师尊,你...” 林凡脸色大变,膝行而进,刚欲磕头狡辩。 下一刻。 杨清流化作流光闪电,如虎豹出行,瞬间来到林凡眼前,抬脚踏在了对方胸口之上。 轰的一声巨响! 方才林凡所处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大坑,山石崩碎,裂纹顺着中心向四周辐射,蔓延到众人脚下。 所有人都震惊,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这是东流峰,一切都被加固过,寻常修士全力都不见得可以留下痕迹! 如今却被踏碎了,硝烟四起,残暴的吓人! “咳咳咳!” “是你!” 林凡躺在深坑中,眸底有符文闪烁,金光大盛,透过雾霭烟尘,看清袭击者的模样! 顿时,他整个人发抖,在害怕。 本能的释放灵气,想要逃跑。 “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长进没有。” “做师兄的,得教考一番。” 杨清流垂目,看着这张柔弱可怜的脸,抬手给了一掌掴。 清脆的声音响彻云霄。 林凡半张脸都变形了,颧骨碎裂,连观看的众人都恍惚,感觉脸上有幻痛。 “到底没有白活二十年,至少皮不算薄。” “杨清流,你欺人太甚!” 林凡怒吼,他虚荣心切,众目睽睽下怎能忍受这种屈辱? 霎时间,狂暴灵力席卷天地,化作一头凶恶白虎,震碎周遭的山石。 它血口大开,宛若要将一切吞噬! 围观众人皆捏了把冷汗,这种威势太恐怖了,不亚于六景修士全力出手! 普通亲传都不一定能够接下! 与此同时。 看着向自己扑来的恶虎,杨清流心不在焉,似毫无察觉般,愣神不动。 “这股气息...杨师兄能接下么?!” “他太托大了,八成要遭!” “这下不死也得要重伤了!” 很多人都知晓杨清流修为散尽,见他没反应,以为被吓坏了。 纷纷撇过头,不愿观看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聒噪。” 倏然,杨清流不耐的声音响起。 同时,他周遭散发淡淡辉光。 白虎凶猛,可在辉光萦绕下,顷刻间就消散了,不曾令其动摇分毫。 “先天宝光!” 众人惊骇。 世上武修多如牛毛,可修出宝光者,却风毛菱角,每一个都有名,可以载入史册。 可以说这种神通对灵气克制,能抵消很多宝术的威力。 “有什么遗言么?” 杨清流抬起脚,而后再次踩下,俯视着林凡,语气不咸不淡。 第19章 疯狂 此刻,林凡的肋骨尽皆碎裂,胸口瘪下去一块,在大口溢血,看起来颇为扭曲。 万娇柔眸中含泪,化作一道流光扑来,要制止他的动作 “杨清流,你这个恶魔!” “杀人不过点头地,你为何还要折磨师弟!” 她怒喝,掌心放光,朝着杨清流劈去! 下一刻,姜茯苓同样出手,施展宝术,将对方轰了出去“别在这碍事!” “否则,将你一同斩了!” 她冷声警告,丝毫不给沈清幽面子,直接进行呵斥。 “师尊,你看...” 万娇柔来到沈清幽身旁,声色哽咽,想让其替自己出头。 但下一瞬,冰冷到极致的目光袭来,让她瞬间闭上了嘴。 “呵呵,哈哈哈哈!!” “遗言?” “杨清流,你不会觉得你赢了吧?” “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蓦地,林凡放声大笑,眼中的恐惧消散了,化为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绑着他的绳索早已断裂。 他伸手指向万娇柔,眼中嘲讽之意渐浓“看见了吗,我都快死了,她还放不下我。” “昔年你为她出生入死,求取灵药,算得了什么?不过我勾勾手指的事!” “还有那沈清幽,你待她如何,没人比我更清楚,可她呢?亲手送你上了通天柱!你看看自己身上的疤!” “那都是我让她打的!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 “我只是在病床上呻吟了几句,稍微卖了个惨,她就屁颠屁颠的去动手了。” “若非她心中怀疑,凭我当年那点修为,哪怕有些手段,又怎可能影响八景修士?” “哦,对了,还有那个终日闭关的师姐,你对她好的我都羡慕,可自你走后,她却从未过问一句!” “他们只当你是条狗,指哪咬哪的恶犬!” “而我,则是他们的主人!一切唯我是从!” “就这样,你还觉得你赢了吗?!” 林凡放声大笑,嗓子吼到沙哑,在不断咳血。 但他不在乎。 被羞辱后,他丧失了理智,只想报复,要令杨清流道心蒙尘! “清流!不是的!” “不是他说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沈清幽面无血色,显得苍白,想要上前,却被一股宝光所逼开。 杨清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因此而发怒,随即垂目看向林凡,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不以为意 “你说得对,我当年确实有眼无珠,所以还要谢谢你。” “让我看清了她们的真面目。” 他笑的很释怀,却令所有人都感觉到凄凉。 曾经的功臣沦为阶下囚,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连昔日仇敌都替他惋惜。 而主谋却高高在上,坐拥着他所获取的一切。 这应是话本中的情节,如今却血淋淋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的眼神如刀,恶狠狠的盯着林凡。 连众长老都面面相觑,嘴角泛着苦涩。 远处,沐霜拉着姜茯苓的战甲,手中捧着那株仙草,泪水如断了线的风筝滑落“道长...道长他好可怜。” 她在呜咽,替杨清流不值。 亦想起了曾经看到的那些疤痕,竟然不是为敌所伤,而是自己人留下的。 “记住那些身影,未来修行有成,替清流报仇。” 姜茯苓轻拍少女的肩膀,伸手指向在场的诸位长老,在低语,为其设立目标。 “轰”的一声! 好似地龙翻身,杨清流犹如一尊火神,浑身被炽焰所包裹,朱鸟在其头顶盘旋鸣叫。 林凡整个人都爆碎了,血光漫天,五脏六腑皆化为灰烬。 众人呆滞,满场皆沉默。 虽然有预感是这个结局,却没想到杨清流如此果断。 看这情形,连尸身都不曾留下。 此刻夕阳薄暮,只余下一线绯红色的光,如同被划破的皓腕,绽放血色之花。 “这是....落幕了吗?” 半晌,才有人回过神,喃喃道。 “对,他回来了,依旧这般强势。” 很多人神色恍惚,好似回到了当年,对方横空出世的时代。 他们相信,过了今夜,就会有很多势力得知消息,将花费大代价招揽。 场中。 沈清幽紧咬下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林凡死前说的话刺痛了她的心。 不可否认,当年她确实怀疑杨清流了。 尽管只有一些,但也被那股神秘力量趁虚而入。 而万娇柔眼神则空洞无比。 跌坐在石堆旁,眼中无神也无光。 “清流,你不要相信林凡说的话。” “跟我回宗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加倍对你好,不会再被蛊惑!” 沈清幽三步作两,脚下有些虚浮,想上前牵住杨清流的手。 “不必了。” 杨清流眼神淡漠,侧身擦肩而过,走向道通天,拱手行礼。 “孩子,真的不考虑下么?” “我可以将你收入门墙,做唯一亲传,不归属太一宗。” 道通天开口。 他还是想尝试一番,失去这样一个弟子真的让人心痛,找遍修行界都不见得能再寻觅。 “不了,这一路走来,太累。” 杨清流摇头,在这位当世强者面前流露出了些许疲惫。 他回忆这条路,除开在东流峰的时间,几乎都在厮杀,披荆斩棘。 不然何以打破纪录,二十出头便成为八景强者? 这些都是一步步拼出来的,过程血腥到吓人。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了。” 道通天轻叹,随后出言提醒 “但我观那林凡并未死绝,你还需多加小心。” 到了他这个境界,说是半仙也不为过,眼中的世界早已与常人不同,直透本质。 “晓得了,多谢宗主。” 杨清流再次拱手,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曾经在对方身上看到过很浓郁的气运,为天道所钟,不可能轻易的就死掉。 绝对有很多底牌。 “此间事了,我就先行下山了。” 杨清流将战帖恭敬交给对方,接着往后退了几步,与姜茯苓两人一同下山。 期间,不曾向沈清幽投入一丝目光,冷漠到近乎绝情。 “清流...” “要怎样,你才能回到我的身边?” 第20章 忆往昔峥嵘岁月 沈清幽呆呆的站在场中,口中喃喃自语,四周一片狼藉。 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声音渐渐颤抖,尽管想要保持镇静,可泪水却止不住的上涌,模糊了视线。 仿佛置身于虚无的黑暗,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与依靠。 .................. 天魔宗,杀神堂中。 一名青年安静的躺在床头,浑身被血光包裹,面容与林凡竟有九分相像。 下一刻,他蹦跳而起,胸口上下起伏,在大口喘气,心有余悸。 “杨清流,下手真是够狠的!” 青年咬牙,那股火焰仿佛能烧尽神魂与因果。 即便自己一魂双体,却还能感受到那股疼痛。 “让老子亏了这么多,怎能让你过得轻松?” 林凡眼神怨毒,心头在滴血。 若非当年侥幸习得一魂双体的绝世秘法,在魔道顶尖势力天魔宗里立足,方才就真死了。 即便如此,此次也亏损太多,不说那具身体与宝物,就连保命的底牌都动用了。 这种秘法两百年才能动用一次。 期间他要是再出意外,便真的身死道消了! “影杀!” 念及至此,林凡脑中的恨念更重了,他对着门外怒吼,呼唤着一个名字。 “大人!您出关了?” 倏然,在林凡身前,出现了一位黑袍男子,单膝下跪,显得很恭敬。 他身世凄苦,自小丧失双亲,吃百家饭长大,若非林凡,他早饿死在犄角旮旯里了。 也因此,被捡回来后,他一直鞠躬尽瘁,做林凡马前卒,侍奉对方。 “有些收获。” “前些日子我略有感应,感觉到杨清流好似还未死,你替我将这消息散出去,要做的隐蔽。” 林凡心中盘算。 现在他有神魂伤,需要静养,不能找事,无法实施报复。 但魔族中有不少人记恨杨清流,其中就包括几名老魔头,修为皆有八景。 只要将消息传播出去,绝对能给对方带来大麻烦! “杨清流...” “应该不是那个人吧。” 影杀头皮发麻,即便他天生话少,此刻也忍不住发问。 “确实是那个魔族杀神杨清流。” “怎么,可是怕了?” 林凡眼神微眯,暴虐之意汹涌而出! 曾!” “属下这就去告知其余宗门!” 影杀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不妙,扭头快速离开。 ............. 与此同时。 三清门,圣女殿外。 杨清流与姜茯苓坐于石板上,不顾及形象,朱鸟早已不晓得跑到了何处。 在他们身旁摆着几壶仙酿,闻起来清香扑鼻。 “此行,多谢你了。” 杨清流端起酒杯,此刻已经有些微醺,脑海中却很清明。 因为了却了一桩心事,感觉心头轻松。 “死去!再说这种话,我可要揍你了!” “现在你可不是我对手!” 姜茯苓不满的嘟囔,靠在他的肩头,挥舞着拳头威胁。 “.....” 杨清流笑了笑,抬头望月,这样的场景让他恍惚,仿若昨日重现。 “是不是想到被追杀的时候?” 姜茯苓吐气如兰,美眸紧盯着杨清流,好似能看穿他的内心。 随后,她大咧咧的往后一躺,眼底放空,在追忆往昔。 当年两人修为还不高,对方不是圣子,她也还未当上圣女。 少年总是气盛,想着做出一番惊世骇俗的事情。 后来,他们意外得知一座魔窟中有不世机缘... 守护的魔头很强大,背靠顶级势力,准备将这份机缘上供。 那是一段坎坷的路,但他们都很不凡,且心中有股劲,不屈服。 最终,倒也成功斩杀了那位七景老魔,得了菩提妙树,但也因此身负重伤,被倾巢围剿。 万里奔逃,耗尽了所有。 即便现在,姜茯苓依旧认为当时的自己活不下来。 因为两人实在跑不动了,身后皆是追兵,前路茫茫,看不见希望。 在同样月朗星疏的夜晚。 就如今夜一般,两坛酒,一双人,将那未成熟的至宝分食,当做下酒菜,同明月共饮。 不消片刻,她便醉了。 迷蒙之际,她嘱托少年将自己斩了,不愿落入魔修之手。 因为那是炼狱,要遭受最惨烈的折磨。 后来,她睡得很沉。 待太阳东升,玫瑰的光吻红了天边的白,她惊奇的发现,自己未死,依旧躺在那块石板上。 周遭是鲜血淋漓,尸体堆积成山。 可绕着她为中心的三尺内,宛若一片无人区,连花儿都不曾被践踏。 少年拄剑,席地而坐,深红的血浸湿白衣,身上布满了刀伤,但却笑得很开朗。 那一刻,她觉得世间一切都没有眼前少年的笑容珍贵。 ................ 自那日起,两名妖孽如烈日般横空,斩尽四方敌,一路高歌,走到了此世巅峰。 姜茯苓侧头,眼中好似有周天星辰在流转“能不能告诉我,当年是如何做到的?” “无他,一股少年意气。” 杨清流倚着树,遥望远方的湖泊,笑着说道。 那时他也近乎绝望,可心中有执念,不想轻易死去,燃烧了菩提妙树的精华,补充自身血气。 即便如此,那一战依旧很艰难,这株神树乃世间仅有,顶尖大教得知消息后,派了很多高手来追击。 所幸,他胜出了,且在神树的帮助下涅盘,实力与底蕴更进一步。 事实上,若是回到过去,他对于能否活下来没有把握,早已失了那股锐气。 闻言,姜茯苓眼帘微垂。 过往总是云淡风轻,几多心酸只有自己知晓。 春风和煦,两人饮着酒,说了很多话。 “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蓦地,姜茯苓轻声开口。 她又躺下了,侧头看着青年。 “不知道,可以到处走走,见见老朋友。” “沐霜呢?” “自然是随你修行。” “能不能....不走。” 姜茯苓挪了挪身子,来到杨清流身边,同他一起靠着老树。 第21章 人间四月天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打小就认识,连踏入仙途都是同年。 对于杨清流,她心里有一份不为人知晓的感情。 “踏仙途太累,我想再多休息休息。” “当是红尘历练。” 杨清流轻揽佳人臂膀,抬首望月。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又不是木头,能感受到对方心里的那股情意。 但他真的很累了,一路皆是战,没有停歇。 而今刚好有机会,当是红尘炼心。 “...” 姜茯苓轻点下颌,并不言语。 她心中有股冲动,想陪杨清流走这一遭。 但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为一门圣女,不可能这般撂挑子走人。 “又非此生不见。” “不过先一步游历人间,等哪天你这圣女当腻了,也好去看那桃花满天。” 杨清流笑着调侃。 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的承诺。 姜茯苓蓦地抬头,愣愣的看着对方。 随后,她的嘴角牵起最为明媚的笑容,宛若山谷中的幽莲,馨香悠远,令人心神俱醉。 “好。” “我等你,不许食言。” 她拥上青年,两唇相触,绽放说不尽的春色满园。 ........................... 次日。 姜茯苓带着沐霜与杨清流告别。 不久前两人又去拜访了圣师。 对方也没有说什么,眼神在两人之间飘忽,不时露出阴笑声,弄得姜茯苓脸红,直骂对方老不羞。 拿出宝具就往其身上招呼。 打了一顿后,拉着杨清流就下了山。 惹得老头一阵嘟囔其不尊师重道什么的。 而此时。 沐霜哭的很大声,很是不舍。 “我的任务完成了。” “希望下次再见,你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修士。” 杨清流声如温玉,替少女擦去眼泪。 沐霜红着眼睛啜泣。 她在修行界举目无亲,而今对方要离开,让她感到很彷徨“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道长?” “我也不清楚,有缘自会再见。” 此行山高且路远,杨清流自己也不清楚目的地在哪。 “我该走了。” “送我一程吧。” 杨清流轻声开口,他察觉到了几位大能的气息。 昨日发生的事很轰动,各大顶尖势力都在第一时间知晓了。 若是走正路,肯定要被跟踪,惹出一堆麻烦事。 “好。” “路上多加小心,而今不比当年。” 姜茯苓很坦然,给了对方一个拥抱,而后开辟出一条虚空缝隙,反复叮嘱。 “嗯。” “那些人,就麻烦你了。” 杨清流颔首,迈步走入虚空,回首说道。 “知道了!快走吧!” “就知道甩麻烦给我。” 姜茯苓不满的嘟囔,不待杨清流回话,挥手关闭了空间通道。 她怕再等下去,自己就想撂担子,与对方一同上路。 “茯苓姐姐?” 一旁的沐霜满头雾水。 她还想跟杨清流再寒暄会,没想到姜茯苓这么急着将对方送走。 “好啦,知道你舍不得,未来有的是机会见面。” “先跟我去会会那几个老头。” “啊?什么老头?” “见面就知道了,看我给你要一些见面礼回来。” “哦哦...” ............... 宁海城。 这是一处坐落在中洲东部的城市,相较于其他的城市,它格外特殊。 这里是灵脉交集地,四处都可以看见在外被称作仙人的修士。 他们大多都行色匆匆,不敢在此地逗留。 因为,在宁海城千里外的荒原,便是魔域。 若将中州比喻成一整个皇朝,那么宁海城就是边关,为抵抗魔修的第一线。 每一任宁海城主都很强大,实力非同一般,放在外界,至少也能做一宗之主。 只不过此刻。 宁海城显得很有烟火气,四周一片祥和。 街上行人不断,有人迎着朝阳,架着牛车送货。 虽然时间还早,但街头巷尾,小摊贩子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竟然传送到了这里。” “话说,你的动作也太快了些。” 在一处巷子口,一袭湛青色道袍的杨清流走出。 只不过此刻,他的眸中带着些许无奈。 因为一名身着红色劲装的少女紧跟着他,藏身于阴影中,容貌上佳,只是还未长开,年岁看起来也不大,怀中抱着一柄青虹长剑。 “昨天,城主说你干了件大事,闹的修行界沸沸扬扬,推断你今天会出来。” “恰巧,当年您送给城主了些东西。” “府上有能人,可以借此为锚点,推断您的位置。” 劲装少女没有开口,声音却在杨清流脑海中响起。 “倒是忘了这茬。” 杨清流一愣,而后摇头失笑道“所以呢,她派你来干什么?” “城主想请您叙叙旧。” 劲装少女的回答很简单,惜字如金。 事实上,比起干这种事,她更多看看修行秘典。 只不过眼前这人的传说太多了,她很想见见。 “我也有这打算。” “但在此之前,先逛一逛。” 杨清流微微颔首。 出声的同时,他目光扫视这片街道。 在不远处,开着一家茶馆。 烧饼的麦香味扑鼻而来,食客络绎不绝,生意相较于其他家显得更好。 “小二,一碗臊子面,再来两蒸饼。” “得嘞!” 他来到茶馆中坐下,这般招呼着。 很快,一碗热面与两张热腾腾的蒸饼便被呈了上来。 “客官,您慢用!” 小二显得很殷勤。 杨清流将其中一面饼推到了少女面前,笑着问道“吃点么?” 在他看来,少女还没长大,顿顿不能落。 “杂质太多,会影响修行。” 武允儿摇头,将饼推了回去“像您这种强者,为什么会食这种五谷?” 她追问,心中很疑惑。 “你感觉得到我身上的灵力么?” “早就不行了。” 杨清流摆了摆手,但心中确实有些恍惚。 上次吃这些东西的时候,至少在四十多年前,那会他还不是大修士,做不到辟谷。 外出路过这些城镇,就会顺路带很多干粮。 但随着他修为逐渐强大。 凡俗间的食物再无法补充精气。 后来几乎便开始携带各式各样的灵丹。 “入俗世,这些都要捡起来啊...” 杨清流摇头,夹起面条往嘴里送。 他吃的很慢,令远处观望的小二都觉别扭。 第22章 游街 活了小半辈子,除开小孩,他还没见过谁一根根的夹面条吃。 “您不用勉强自己,我这有气血丹,虽然您可能看不上它的品级,但聊胜于无。” 说着,武允儿拿出一个玉瓶,从中倒出几枚丹药。 这是她平日里不舍得吃的东西。 其色泽金黄,表面布满了繁杂的纹路。 浓郁丹香吸引了茶馆许多人的视线。 .................. “姑娘,财不露白。” 杨清流有些无言。 将丹药重新塞入玉瓶,交还给少女。 他已经逐渐习惯那股油荤味,嗦了一大口面条。 这东西他确实看不上,因为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对一些散修绝对很有诱惑力。 此地不比仙门,资源与灵气都很匮乏,提升境界很难。 一些仙门内的普通丹药都可以卖出好价钱。 武允儿显得很平静,虽然年岁不大,可经历过不少,一一扫过那些贪婪的目光“在宁海城就没关系。” 她的眼神如刀,将所有目光都瞪了回去。 ........... 街头外。 杨清流一边啃着蒸饼,一边在早市闲逛。 那是他方才还没有吃完的早点。 在被武允儿打搅后,茶馆里就不好坐了。 他只想安静的吃个早饭,但不时会有一些目光袭来,盯着自己,好似要打劫一般,影响他的心情。 “大爷,来一串糖葫芦。” “好嘞,大人,两文钱。” “允儿,付钱。” 杨清流接过糖葫芦,往后一撇,像是招呼丫鬟一般叫道。 他现在心情不错。 武允儿没有什么表情,很听话,自怀中掏出两文钱,递给了那老者。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老头显得有些惶恐,他不认得武允儿,但对方的气场很强大,绝对出自大户人家,令他很有压力。 “老爷爷不必如此拘谨。” 她颔首,扶起老者后,继续跟在杨清流身后。 距离不长不短,不会太亲密,也能听见对方的话语。 一路上,杨清流左瞧瞧右看看,显得没见过世面。 这令少女有些无言。 她从宁海城主那里听过很多关于杨清流的传说。 那些故事都很壮丽,可歌可泣。 每一件都值得不世天骄去吹嘘。 在武允儿眼中,杨清流该是白玉仙人的形象,拒所有人千里之外。 她很难将故事中的主角与眼前这位青年联系在一起。 另一边,杨清流神色轻松,不曾察觉身后少女的心思。 他沉浸在这种氛围里,整个人都没有那么出世了,平易近人。 不时与路边的商贩交谈。 事实上,这是一种修行,他在反省自身,感觉以前的执念太重了,沦为修行的傀儡。 忘记了俗世的烟火气。 “啾啾!” 一阵啼鸣声传来,朱鸟拍着翅膀飞到他面前。 它眼中带着人性化的不满,好似在责怪杨清流把自己忘掉,丢在了三清门 “我知道你会跟上来。” 杨清流笑了笑。 早先便有猜测,觉得它并非凡鸟。 果不其然,自己虽没带上它,可其依然能来到自己身边,境界绝对非同一般,为大妖所化。 虽不知其为何跟着自己。 但他无所谓了,因为感觉不到恶意。 “笃笃笃。”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几道人影骑着骏马飞驰。 在队伍正中,一少年被众人簇拥。 他们速度很快,不过眨眼间就到了杨清流不远处。 “魏家少爷出行!” “无关人员等逼退!” 冲在最前面青年人大喊,手上提着一长鞭,在空中甩的呼呼作响。 很快,周遭的人群就被清空了。 只剩一孩童站在路径上,追着蹴鞠。 杨清流口中咬着一颗糖葫芦,有些好奇。 “这魏家是哪门哪派?’” “这般霸道。” 他转过头,询问武允儿。 彼时离开宁海,并没有听闻什么魏家,也无人敢在城里嚣张行事。 “是这些年才崭露头角的家族,与城主有些关系。” “近年他身体抱恙,没精力管束。” 武允儿眼帘微垂,看不清表情。 杨清流在脑中搜寻片刻。 不多时,便回忆起好像对方确实有个姓魏的堂弟,当年还被自己削过一番。 后来几人的关系很好,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另一边。 青年策马横冲直撞,很快来到那孩童眼前。 “小子,不想死就赶紧滚开!” 男孩弯腰捡起蹴鞠,脸上带着笑意,刚准备迈步,转头却被吓傻了。 到底是个小孩,意外横生,他腿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此刻,战马嘶鸣,距离男孩不过几丈,看这架势,恐多性命不保。 他的母亲在不远处,踉跄着跑来,面无血色。 很多人都撇过头,不敢看这血腥一幕。 “喂,城里不许杀人,你不知道吗?” 杨清流挡在男孩身前。 他的声音不大,自有一股气势透出。 方才还兴奋的战马倏然止步,无论马上青年如何鞭挞都不再向前。 “老子是魏家人!” “魏家人又如何?” 青年眉头紧皱。 一鞭子抽向杨清流面门。 他嚣张跋扈惯了,第一次被人阻拦,且这张脸太过惊艳了,让他心生嫉妒。 “小心!” 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提醒。 杨清流侧身躲过,抓住长鞭,反手一扯,就将青年从马上拉下。 咔嚓一声。 凄厉的惨叫自青年口中发出,他的手骨被踩碎了,抑制不住那种钻心的疼痛。 其余的护卫很惊恐,将粉面少年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 粉面少年策马走出,盯着杨清流。 他的声线细腻,阳刚之气不足,听起来很娇弱。 “一介山野道人。” 杨清流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头也不抬。 “多谢道长救下这个孩子。” 粉面少年沉吟片刻,没有替杨清流脚下的侍卫求情,反而下马,躬身行礼道。 “咦?” 杨清流扭头,有些好奇的看向少年“我打了你的人,你反倒来谢我?”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着对方是否在先礼后兵。 “那是他咎由自取。”一旁的武允儿走上前,踢了那年轻侍卫两脚。 第23章 月色如此,当把酒言欢 “允儿姐姐!” 少年一愣,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他上前拉住对方的手,显得很亲昵。 “千峰,怎么又出来了。” 武允儿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温柔。 杨清流在一旁,眼神有些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关系不一般,脸上的表情都很腻。 少年挥手遣散了身后的侍卫。 最开始有些人抗拒,但在武允儿危险的眼神下不得不同意。 ............... 三人在城里闲逛。 碰上魏千峰后,武允儿就话就变的多了起来。 他本想将两人都打发走, 奈何少女坚持跟随,嘴里念叨着奉命行事之类的话。 杨清流索性就随他们去。 从两人的对话与武允儿的解释中。 他也了解到了男孩的身世。 对方确实是当今魏家少爷,为前任家主魏季独子。 宁海城属于中州大燕皇朝管辖。 论实力背景,大燕不弱于一些普通的一流势力。 而魏季,算是大燕皇朝开国功勋之一。 本来,按照他这样的地位,足以享受皇朝最高规格的待遇。 谁也不晓得,其为何来到抵抗魔修最前线的宁海城,成立一个魏家。 虽不知晓原因,但宁海城的百姓很欢迎。 魏季善使刀,一身刀功直逼六景强者,几年下来,同宁海城主一起挡下了无数次魔修的冲击。 后来,他在这里娶了个媳妇,修为不弱,为仙门弟子。 没过多久,女子便顺利怀上了个男孩。 得知这件事后,百姓张灯结彩,宁海城主亲自上门道贺。 但好景不长,在女子怀胎九月时,其一家遭到了魔修袭击,魔头修为很高,魏季断后先亡。 其母也在产下他后,旧疾复发,没几年就撒手人寰。 而魏千峰因在母亲腹中受到魔气浸染,先天体质羸弱,不少时间在病床上度过。 但家不可一日无主。 这些年的时间里,魏家逐渐被其叔父叔母所把持。 虽平日里对他不差,可总归有戒心,害怕被拨乱反正。 故此魏千峰但凡出门,都要派亲信随行。 监视其一举一动。 “你今年可是十五?” 蓦地,杨清流出声。 他走在最前头,双手交叉,背负于身后,声音听起来很飘忽。 “是的。” “道长问此为何?” 魏千峰态度恭敬的回应。 因为武允儿刚才悄悄跟他说,这是个大人物,不能得罪。 “无事,随口问问。” 杨清流对着身后摆了摆手。 月色如水,洒在巍峨耸立的城墙之上,他的目光沉静,遥望远方。 彼时,吕景还不是宁海城主,魏季也只是个毛头小子。 因妹妹在回乡省亲的途中被魔修杀害。 魏季拉着吕景苦寻千里,只为替妹妹报仇。 恰巧,那年他奉命下山抓捕一魔修,在其老巢外苦等。 他蹲守了数日,行头很狼狈,被怒急攻心的魏季错认。 那是他们的初识。 杨清流刚满十二岁,很青涩,但修为却是三人中最高。 自然的,两人被他按住,狠狠暴打了一顿。 之后,那魔修归巢,被几人合力制服。 头颅由杨清流带回去交差,尸身则化了个干净。 他依稀记得,那日暴雨滂沱,雷电交加,却掩盖不住魏季的哭声。 后来,三人不打不相识,一同荡魔窟,走秘境,闲暇时把酒言欢。 .......... 再后来,便没了后来.... 大家都有各自的人生,只能陪同一段路。 云彩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是。 “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这...” 眼前造型独特的建筑将杨清流思绪拉回。 他记得,那是某一日醉酒后,自己给吕景画的建筑图。 酒醒后,还被两人嘲笑了很久,因为真的很像鬼画符,不具美感。 “喂,发什么呆呢。” “都等你一天了。” 一名庞眉皓发的老头站在府邸前,大声的嘀咕,没有什么威仪可言,神情语态一如当年。 杨清流迈步上前,很自然的搭上老头的肩膀“今天给我备了什么好酒?” “没有酒了,早给你们两家伙喝光了!” 他们并肩,行走在月色下。 .................. 月色朦胧。 宁海城府的别院中,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武允儿在一旁等候,为两人斟酒。 不大的石桌上,两坛酒,三盏杯。 “这么多年过去,酿酒的手艺也没多少长进。” 杨清流浅尝了一口,感受口中蔓延的酸意,不禁翻了个白眼。 “爱喝不喝,反正这是我最后两坛老窖了,喝完,就真没喽~” 吕景端起酒杯,同样轻轻抿了一口,却满不在乎。 他不会品酒,尝不出其中的酸甜苦辣,主打一个能喝就行。 “每次见面你都这么说。” “这次我真不骗你,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还酿酒做什么?” 吕景面色含笑,而杨清流则是有些沉默。 时过境迁,他还是一副青年模样,对方却已华发横生,垂垂老矣。 事实上,吕景年纪不过六十出头,只不过为体修,且一直在与魔修征战,没有人引导,体内暗疾过多。 这影响到了他的本源,确实没多少寿命了。 “林小小呢?” “当年不是说要讨人家做媳妇?” 春风拂过,带起了杨柳的沙沙声。 杨清流沉吟片刻,笑着打趣道。 那是一个宁海女子,生于书香门第,家境不凡。 他曾见过几面,对方看起来很聪慧,身上有股别样的气质。 吕景一愣,浑浊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追忆,月色照亮了他的白发。 “嫁人了。” 他这般说着,表情有些复杂,摸着无名指上那枚朴素的戒指。 他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自从三十年前,看到一个孩童抱着她喊妈妈的时候,就没有再去叨扰过人家。 吕景依稀记得,他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 自己曾在桑树旁立下誓言,要娶少女过门。 彼时他还未修行,年少无为且自卑,心中一腔热血,殊不知有些路一去便无回。 “这样啊....” “倒是有些可惜。” 杨清流抿了口酒。 第24章 风云渐起 他明白,吕景不想耽误良家。 活了六十年,杀魔修无数,而今位高权重,自是要遭人惦记。 “有什么可惜的,儿女情长,不过相忘于江湖。” 吕景抚须大笑,显得很豪迈。 修行过后,两人便没见过面了。 他偶尔路过林府,也只是状做不经意的匆匆一瞥。 吕景不想讨论这些风月往事,转移了话题“算命的说我天煞孤星,这辈子注定孤苦,也就你命硬,没给克死。” 他的声音揶揄。 “是啊,但也就差了一点。”杨清流哑然失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活着就好。” “不像魏季....” 杨清流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没有多说,又陪了一杯。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两人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了往昔的峥嵘岁月。 武允儿一边斟酒,一边竖着耳朵偷听。 “这两坛酒,本来是我替魏季酿的。” 酒过三巡,吕景缓缓开口,带着些许追忆“他身体比我还差,许是杀生太多,造了孽。” “那些日子,他常来找我喝酒,叨叨着寿元快到尽头了。” “总想着再见你一面,说什么这辈子没赢过你,至少想要在喝酒上,赢你一次。” “真是小孩子脾气。” 杨清流哑然失笑。 吕景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喝酒赢了有什么用?” “都没我这老头活得长。” “....” 他颤颤巍巍的起身,将那樽空杯抓在手中,提着一坛酒,向着后院走去。 杨清流跟在他身后。 不曾催促,也没有询问。 两人来到后院,那里有一处小坟堆,是一座衣冠冢,上面刻着魏季二字。 “遗体呢?” 杨清流上前轻抚墓碑,表情不明。 “当年我得知消息赶去时,那一战已经结束了。” “一把火烧光了所有,什么都没留下。” 吕景将酒杯斟满,放在了墓碑前。 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在乎形象,扒着墓碑,已然有些醉了。 “那小子来看你了。” “可惜你走的早,他酒量也大不如前,我看你真的有机会。” 吕景喃喃自语,像是在打趣。 两人不仅为堂兄弟,更是战友,若非为了自己,对方也不会来宁海城。 杨清流蹲下,看着墓碑。 “好久不见。” 他打着招呼,又斟了一盅酒,仰头一饮而尽。 酒很酸,带着辛辣,却又有些许回甘。 一阵狂风徐来。 墓前的酒杯被晃的倾斜,白色清流顺着孔隙渗入大地。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关系莫逆,而今却阴阳两隔,岁月变迁的太快。 同时,他也想到了很多朋友。 并非所有人都与他一样是修行者。 数十年的岁月,对修士来说,弹指一挥间,却足以将很多人埋入时间的河流。 故人山海别,几度隔山川。 或许,某一次的告别,便是此生最后一次的相见。 ............... 翌日。 天色未亮。 杨清流坐在城主府中,找了处高地,等待日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看朝阳,观日升日落。 朱鸟又不见了,不知道飞去哪儿浪荡。 它总是神出鬼没,杨清流不知不觉间也习惯了。 吕景则早早与他道了别。 不久前下属觐见,称那边荒原又有了些动静,多半又有魔修进犯。 【叮,恭喜宿主成功躺平一日。】 【获得奖励,丹田破损度-1】 随着系统声音落下。 杨清流丹田处刮起了一阵灵力风暴。 本该裂纹密布的金丹在隐隐发光,透着些许晶莹。 “可以留存灵力了。” 杨清流内视后,喃喃自语。 金丹并未彻底愈合,但修补了大半,裂纹少了许多。 对此,他并不惊讶,因为这些年系统给的好东西不少。 他甚至觉得,某天气运爆发,能立地飞升成仙。 ........... 倏然。 轻微脚步声响起,打散了杨清流飘飘忽的思绪。 他扭头看去。 只见武允儿从不远处走来,手中端着个盘子,身上依旧昨日是那袭红色劲装。 “早,怎么没跟着吕景?” 他先打了个招呼。 “城主让我跟着您。” 武允儿行礼,眼中带闪过一抹惊艳。 不过几个时辰,她感觉杨清流不一样了,周身好似有仙气飘飘。 举手投足间,更出尘了几分。 “这样啊。” 扬清流轻声应和。 他觉得吕景这是在托孤。 昨夜醉酒后,他悄悄探查了对方的身体状态。 可以说很糟糕,没有意外的话,不出两年就要寿尽了。 若是魔族大举攻城,可能都撑不到那时候。 吕景一生孤苦,将武允儿当做亲生闺女抚养。 少女嫉恶如仇,性子很直。 这些年,教训了不少达官厚禄的子弟。 不过好在,有吕景撑腰,没人敢拿她怎样。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吕景深知人间险恶,担心自己死后,换了新城主,少女会受欺负,故此让两人多相处。 没有其他意思,就想让他给少女安排个好去处。 “你学剑?” 杨清流看着少女怀中的青虹剑,问道。 武允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将盘子放于石桌上,上面是一些糕点与稀粥。 这是她方才送魏千峰回家后,在巷子中的胡同口买的。 那一家的糕点很出名,经常有人在那里排队。 她运气好,是今天的第一批客人。 轻轻将油纸打开,武允儿细心的摆盘后,才施施然道 “回大人,练过几招假把式。” 她说的很谦虚。 事实上,她练剑天赋不弱,小时候便崭露头角,被寄予厚望。 但她清楚,眼前之人更加非凡,曾一剑荡魔城。 吕景每次说到这件事,都很骄傲,当年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武允儿自小听到大,耳朵都长茧了。 “哦。” 杨清流颔首,没有说什么,撑着下巴,继续看向东方。 他在思考将对方丢到哪个剑修门派中比较好。 武允儿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她有点纳闷,本以为眼前这个青年会指点自己两招。 不过她也没有气馁,沉默半晌后,鼓起勇气开口“前辈,我想跟您学剑!” 第25章 守城 武允儿深知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走去的道理。 “我的剑你学不了。” 杨清流哑然,伸了个懒腰,轻笑道。 “.....” 武允儿无言,平生第一次听闻学不了的剑。 在她看来,这更像杨清流不愿教。 “我现在是道士,不打诳语。” 此刻,满天红云,金波碧海,红日如同一炉沸腾的钢水,喷薄而出。 杨清流感受着霞光,跳下假山。 他看穿了少女心思,摇着头解释。 世人皆知他剑法通神,足以开宗立派。 却没几人晓得,杨清流强的并非剑,而是自身。 他的那套法,乃是入了七景后自创的。 事实上,它也可以是刀法,枪法。 不过彼时杨清流年少,觉得耍剑比较酷,就随便套了本剑谱上的招式,也才有了后来剑仙的传说。 这般想着,他又觉得有些手痒,伸出剑指,在面前中随意比划。 “哧拉...” 在武允儿眼中,灵光划破虚空,对方好似在描绘世间最繁奥的剑式,直指剑之大道。 糕点入口微甜,带着桂花的清香。 味道刚好合适,显然是武允儿花了时间,特意挑选的。 “大人,恳请授剑!” 武允儿单膝跪地,行半师礼。 她很激动,同时,脸上也有些红。 对方并没有要收徒的意思,自己像是在强买强卖。 “若是真想试试也行,我传你起手式。” “能学会,我再教你后面的剑招。” 杨清流拖住了少女,不受礼。 随着境界攀升,他越发相信因果与宿命。 “多谢大人!” 武允儿很高兴,这是所有学剑者梦寐以求的机缘。 见此,杨清流笑着摇了摇头。 他取出少女腰间长剑,身如腾蛇,好似在描绘一幅山海画卷。 “记住了吗?” 剑招很短,不过几个呼吸便完成了。 少女看的很认真,在脑海中回放对方的动作。 “嗯!” “那就试试。” 杨清流将青虹剑递了回去。 下一刻,他来到少女身后,在其背上描绘了一条线路。 一股热流顺着独特的灵脉游走,最后来到手掌心。 武允儿知道,这是起手式的灵力运行路径。 缺少了这种本质,再怎么挥剑也只是花架子。 “好了,试试吧~” 做完这些,杨清流来到石桌旁,拿起一块糕点,咬下一半。 “还不错。” 他不吝称赞。 另一边,少女摆出架势,重复杨清流刚才的动作。 “好像也不难?” 武允儿这般想着。 她感觉自己舞的很不错,只是没有对方那么行云流水。 杨清流坐在椅子上,扶着石桌。 在少女身后,太阳初升,绽放万道光芒。 少女确实很有天赋,模仿的惟妙惟肖,让杨清流觉得挺养眼。 “大人,请教允儿第二式剑招。”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武允儿反手握剑,拱手抱拳,来到青年面前。 她的气势很凌厉,四周遍布着剑气剑痕,这是入门的征兆。 “还早呢。” 杨清流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 他有些困倦,想回去补个回笼觉。 “还早?” 武允儿不解,以她的认知,自己已经能算是登堂入室了。 “是啊,剑气还不够凝实。” 杨清流回头,带着很认真的神情。 他指向天边的一朵云。 “什么时候能将它斩开,我就教你第二招。” 武允儿愕然,在发愣。 因为这无异于天方夜谭,从没见过能斩开云彩的剑罡。 待回过神时,眼前已经没了杨清流的身影。 武允儿沉吟片刻,继续开始练剑。 她相信传说中的剑仙不会欺骗自己。 ........... 接下来的一个月,杨清流与吕景没再见过面。 听武允儿说,魔修此番声势不小,疑似要大举攻城,前线将领都很紧张。 寻常百姓家听不到这些风言风语。 宁海城内依旧很热闹,杨清流大多时间都在闹市中闲逛。 因为他还没想好去哪,顺便也有看看俗世浮华的念头。 期间,武允儿来求过学。 剑已经练的很好了,姿势动作挥洒自如。 她真的很能沉下心,一招剑式苦练月余,但真斩不出能够切开云彩的剑罡。 用尽全身灵力,压缩到极致,也不过离地数丈。 “我的剑可没那么容易学。” “再沉淀一番。” 彼时杨清走在大街上,头也不回的说道。 武允儿沉默片刻,便告退了,继续回府中挥剑。 她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若是真这么容易学,那人人都是剑仙了。 ............. 时光匆匆。 转眼间又过了半月。 这一日清晨,城门紧闭,有战争的号角响起。 小贩不再出摊,没有农民驾牛车送货,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杨清流知晓,这是魔修要攻城了。 天空中,有许多御剑而来的身影。 都算是大修士,实力皆在五景,于一些宗门内能做上供奉。 他们被派来增援。 共同抵御外敌。 这也是几大国家间不成文的规矩,毕竟中洲不是大燕一个人的中洲。 若是魔修长驱直入,谁都没好果子吃。 “各国的六景大能呢!” “怎么!这关,我只替大燕看守么?!” 吕景目光环视,在大声怒斥。 月前,他派信使前往诸国送信,点明此次魔修攻城的严重性。 要求各国重视,派大修前来镇守。 但此刻,在人群中,他只见到了一名大燕的六景修士。 他心中有郁气,很不忿,感觉诸国将自己的话语当做儿戏。 此时,魔修已经在百里外安营扎寨,随时都有可能发起冲击。 “这不是有您在吗?” 有一名大乾国的五景修士开口,眼神看起来很谄媚。 驰援宁海城不是什么好活,魔修凶残,吕景未继任前,有很多六景修士曾在此地丧命。 他们都是一国之瑰宝,有希望踏入上三景,每损失一名都是大出血。 而吕景为七景体修,当世罕见。 往日魔修攻城,对方总是如洪荒猛兽般杀入敌营,一人便可抵千军。 也是自他继任后,各国家逐渐对宁海这座边关不上心。 战争太顺利了。 后面几年,诸国便不再派遣大能,只让一些不强不弱的修士来应付了事。 第26章 绝境 吕景冷冷的扫了那名修士一眼,无心与对方客套。 此刻。 宁海城中静悄悄的,门户紧闭,像一座死城。 吕景回头,看着熟悉的城池,心中担忧到了极点。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而今真的没有七景战力。 甚至比不过一些六景巅峰修士。 魔族此次攻城声势浩大,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吕景不怕死,本来就没两年好活了。 他只怕城关被破,无数鲜活的生命被抹杀,尸横遍地,血流千里。 更怕那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面容,惨死在魔修的屠刀之下。 .............. 没过多久,城中再次变得喧嚣。 官兵们挨家挨户的通知,让他们尽快撤离。 百姓很迷茫,往日里他们只需要躲在地窖中,等待这场战争结束便可。 有人好奇询问,也没得到回答。 官兵们也不清楚,上面说的很模糊,大概意思是此次是场恶战,为保险起见,先转移走部分。 于是,百姓们收拾着财物,将值钱的物件尽可能带上。 有人告诉他们,可以前往后方的城池。 吕城主都打过招呼了,均能接纳一部分。 此刻,雨声淅沥。 杨清流站在府前,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人群,没有什么表情。 “大人,允儿要去前线。” 武允儿推门而入,在他身后道别。 不久前,魏千峰来找过她,也是这般道别,而后上了战场。 身为魏季嫡子,他受民众拥戴,自然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你修为太低,能改变什么?” 杨清流的话语很锋利。 战争开始了。 两人都很清楚,结局大抵是守不住的,上了战场基本与死无异。 “尽一份力。” “不过多死一个人。” 武允儿紧咬下唇,没有继续回答。 她知道杨清流说的没错,自己修为太差了,改变不了战局。 气氛异常的沉默。 “若是逃了,此生都将伴着心魔。” “倒不如死在战场上,轰轰烈烈一回。” 最终,武允儿做了决断。 她磕了两个响头。 这是拜师礼,对方传授了绝学,虽然仅一招,也能算做半师。 “.....” 良久无声。 待武允儿再次抬头时,眼前早已是空荡荡一片,哪还有杨清流的人影? 她微微一愣,表情显得失落。 轻呼了一口浊气,深深看了眼周遭的景色。 “应该,没机会再回来了吧。” 片刻后,她自说自话,不再留恋,迈开了脚步,背影很萧瑟,却也带着一股决绝。 ........... “轰隆隆!” 城外,大地在震颤,黑色的火焰升腾,道道祭祀声响起,如同千万人在哭泣与哀鸣。 神秘通道划破了虚空。 一头体型硕大的漆黑恶犬从那里挤出,浑身蔓延着幽绿色火焰,好似从地狱而来。 每迈出一步,都能带起浓郁的血腥味。 大燕来的那名六景修士很强大,长枪抡动,扫净了一大片区域。 他手中染血,身先士卒,在最前线厮杀,虽斩掉了很多五景修士,但自身状态也很糟糕,躯体被洞穿,伤口处冒着黑烟,在阻止它愈合。 但此刻,他无心在意这些,目光凝重,注视着最前方。 “九幽魔犬...” 他道破了恶犬的根脚,令众人心头一颤。 那是魔族战争兵器,实力直逼七景修士。 其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需要献祭一座城的鲜血才能够唤醒,驱使的代价很大,即便魔族也不会轻易动用。 除此之外,还有几名六景魔修站在它的头颅上,伴随着滔天血光。 “宁海城危矣!” 有人悲观,感觉太过掉以轻心了。 他们先前看见了城下百姓的动作,也跟着打退堂鼓。 在另一片战场,吕景则在轻叹。 对方准备的很充分,付出了大代价,此行势在必得。 “吕景,上次一别,我可是想你的紧。” “喜欢我给你带的礼物吗?” 坐在恶犬头颅上的一名魔修开口,言语间满是戏谑。 吕景战戟径直戳出,将一名魔修洞穿,而后才看向出声的那人。 “是你!” 他惊异,认出了这个人,上次魔族攻城时与其交过手。 以往他手下基本不留活口,奈何当时已经衰老了,被对方侥幸逃得一命。 他此刻在后悔,觉得当时应该透支本源将其斩掉。 放虎归山后,对方多半透露了他的身体情况。 不然魔修不会这般大举攻城。 “还认得我便好,上次你砍出来的那个疤,这次我要数倍奉还!” 那名魔修指着一道从脖颈处向下延伸的疤痕,在冷声嗤笑。 “嗷呜!” 在其身下,九幽恶犬配合着吼叫,它闻到了强者的血味,显得很是兴奋。 几名魔修从它的脑袋上跳下,放开了压制的枷锁“去吧,陪那老头玩一玩。” 下一刻,恶犬冲出,口中血肉横飞。 吕景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白发逐渐被漆黑所染色,身体也不再佝偻,仿佛再次年轻,回到了巅峰。 “杀!” 他怒吼,战戟震裂大地,身后亦是金光漫天,如一尊太阳降世,迎击拍落而下的巨爪! 两者交击,产生的震动如地龙翻身,整座城都在摇颤。 “轰”的一声! 恶犬被斩飞了出去,掌心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染红大地。 这本是翻盘的号角,可在当下,众人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因为吕景的状态也不好,每挥出一击,发丝都要雪白一分。 “城主?!” “诸国为何不派些高手来?!” “都在坐以待毙吗!” 城墙上的一些将领在悲喊,掐住别国修士的领子,大声质问。 他们是吕景一手带大的兵,生涯充满铁血,而今却在流泪,替吕景不值。 “.....” 没有人回应他们。 因为说什么都无用了,就是去搬救兵都来不及,一来一回,宁海早已被屠了个干净。 此刻。 武允儿刚登上城墙,看见这一幕,脑中如有惊雷炸开。 她明白,吕景燃烧了本源,升华了生命本质,短暂回到了巅峰。 但这不可能长久,本身就没有多少寿命可以挥霍。 而在另一边,大燕王朝的六景修士陨落了。 他被三名魔修重点照顾,遭到了围攻,加之本身就有伤,拼掉一个后,自己也被摘了头颅。 惊怒与惨叫声此起彼伏。 魔族带了很多高手,黑压压的一片,几乎都是在围攻,宁海城这边唯有拼命,才有机会带走一个。 第27章 一人守城 ........... “轰隆。” 天空雨势渐起,伴着电闪与雷鸣,耽搁了人们撤离的脚步。 城外,苍茫大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入目皆是断肢残骸,头颅在翻滚,战死的修士怒瞪着不甘的双眼。 战争进行的很快,宁海城一方几乎是被碾压,所有四景以上的修士皆死。 白发老者扶着战戟,伫立在城门口。 吕景所有的气力都用完了,本源枯竭,皮肤褶皱,身躯干瘪的不成样子。 尽管如此,他的身姿依旧挺立,一人面对大军,无所畏惧。 在远处。 那头九幽恶犬身上满是伤口,远远的看着白发老者,眼中有些许惧怕。 它不敢轻易上前,被打的很惨,对方的最后一击差点要了它的命。 魔族大军也没有着急,在等待吕景死去。 昔年给了太多的恐惧。 他们害怕对方有底牌,隐忍不发,贸然接近会产生不必要牺牲。 “一群魔崽子,想活活耗死城主?” “妈的,老子必须要宰一个!” 有暴躁将领在斥骂,从城墙上跃下,站在吕景身后。 连一景修为的魏千峰都走了下来。 他们是最后守城的人,决心要战死。 即便修为很一般,甚至都没到中三景。 “下来干什么?” “还不赶紧跑。” 吕景轻叹,他看到了武允儿的身影,心中既欣慰也难过。 “与城主同生共死!” 将领们大喊。 同时,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们不忿,若是诸国听劝,怎会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最起码还能坚持,留出足够多的时间,供一城百姓撤退。 此刻。 战场上飞沙走石,四处皆是断壁残垣,弥漫着别样的寂静。 时间好似在这刹那定格。 魔族在等吕景身死,而另一方也乐得如此,能拖多久算多久。 .......... “咔嚓....” 蓦地,城门被推开 一名飘逸出尘的道人走出,戴着一顶斗笠,脚步很轻,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臭道士,赶紧走!” “这里不是看热闹的地方!” 有将领在催赶,以为对方是路过宁海城,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 “杨大哥?” 魏千峰见过杨清流,下意识的惊呼而出“杨大哥,你不是宁海人,还是快走吧!” “这里非常危险!” 他也在催赶,尽管知道对方很厉害,但依旧不看好。 毕竟连吕景都无法解决的事情,他不认为看起来没比自己年长多少的杨清流能够处理。 “.....” 杨清流没理会两人,只是看向武允儿,开口道“借剑一用。” “啊?” “哦哦....” 武允儿微愣,下意识的将青虹剑递出。 “铮”的一声。 长剑出鞘,剑鸣声直冲云霄,响彻这片血腥战场。 “都回去吧。” 杨清流声音很轻,像是从九天飘下。 “听他的,都走。” 吕景没有回头,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出了一口气。 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终于不用再继续强撑着身子了。 “遵命....” 几人迟疑片刻,都退去了,返回了城墙上。 偌大的战场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人,在面对魔族大军。 杨清流持剑向前,来到吕景身旁“老头子了,还这么折腾。” 语气像是责怪,又带着些许感叹。 “都要入土了,想那么多干嘛?” “放手一搏就是了。” “倒是你,伤势痊愈了?” 吕景眉头舒展,心中没有一点担忧,反倒对着青年挤眉弄眼。 “并未,我只能出一剑。” 杨清流将目光投向魔族大军。 若非前些日子丹田修复了些许,或许他连出手的机会都不会有。 此刻。 他手中的青虹剑在震颤,不时发出高亢的剑鸣声,在欢呼与雀跃。 “足够了。” 吕景直接躺下了,而今彻底放心,在场没人比他更清楚对方的实力。 那一剑荡魔城的光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杨清流将斗笠压下,看不清表情。 “酒还剩半坛。” “回去接着喝!” “回不去了。” “....” “我的错,下辈子吧,换我去找你。” 沉吟片刻,吕景脸上的褶子凑在一起,笑着的说道。 两人在闲聊,宛如将这里当做后院,而非残酷的血腥战场。 “好。” 杨清流轻声应和,接着迈步向前。 “来的路上,我经过了林府。” “那里有个老妪,坐在桑树底下,我看着有点面熟。” “你应该认识。” “....” 他走出了很远,声音似有似无,可在吕景听来,却字字可闻。 ........... “你是何人!” 看着战场中央的那名青年,魔族大军中有人高喊。 对方不过一人而已,却宛若与道相合,气势抵得上千军万马。 “山野道人。” 杨清流的话语简短,手中的青虹剑透着莫名的光。 “不想死,就滚远点,不要妨碍我魔族大事,浪费时间!” 那名六景魔修出言警告。 他是近些年的魔族新星,修行岁月不长,故此不认识杨清流。 但本能的,他能感觉到对方不是善茬。 其身上的灵力波动很微弱,却让他感到压抑,浑身弥漫着一种源于骨子里的恐惧。 “真巧,我也赶时间...” 杨清流颔首,同意对方的说法。 他脸色无波澜,每一步落下都很轻,却在逼退众多魔修。 “轰隆隆!” 魔族一名大修走出,制止了倒退的大军。 他身躯魁梧,境界足有七景,是这一次任务的底牌。 若是吕景爆发,可以暗中出手,给予雷霆一击。 他是老江湖,认出了杨清流,正汗如雨下。 城关上,众人呼吸一窒。 没人想到魔军中还藏着一名七景大修。 这几乎令人绝望,旁边还有一头恶犬在虎视眈眈,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第28章 再相见 “杨真人,许久不见。” “传闻您身体抱恙,想来也不便出手。” “不若这般,我立即带着人离开,百年内不再进犯宁海!” “您也高抬贵手,饶过这些小崽子一命如何?” 出乎所有人预料,那名魔修在拱手,姿态放的很低。 尽管有传闻杨清流被废了,但他不敢赌。 对方光是站在那都很可怕,让人提不起对抗的念头。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事。” “就是你们那一门的话事人来都无用。” 杨清流摇头,并不同意。 还没有魔修能从他手里安然无恙的走掉。 就是顶尖势力的魔门圣主都曾被其斩伤过。 当然,那一战他也很惨,差点就死在那了。 另一边,那名魔将惊怒,但还是压着声音沟通“真人真要赶尽杀绝?” “我魔族大军中高手不少,您未必稳操胜券。” 军中有很多年轻天骄,都是出来历练的,进行征伐,若是都陨落,绝对要伤筋动骨! “我仅此一剑,侥幸活命的,可以离去。” 滔天气势顷刻间爆发,震散了云雾,剑气冲九霄,连雨水都被消融。 同时,青虹剑嗡嗡作响,剑身上出现了些许裂隙,似是承受不住这股灵力。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 杨清流不曾将目光聚焦,他嘴唇微启,声音响彻天际。 所有人都迷茫,只有武允儿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下一刻,一道横跨整片战场的剑罡被横扫而出,带着炽热的火光。 世间一切在这道剑罡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魔军四散奔逃。 恶犬在咆哮,幽光大盛,尽全力抵抗。 就是那名七景修士也祭出了宝器,在进行防御。 可这都无用。 剑罡洁白而纯净,无物不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片刻。 “哧啦!” 刀剑划过血肉的响起。 璀璨夺目的炽光闪耀了所有人的双眼。 几个呼吸的时间后。 一切尘埃落定,众人抬眼望去,战场上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什么魔族的踪迹? 就是道人与吕景也都消失了。 唯有远处错位的山峰与天空中被斩成两半的云朵在提醒众人,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 林府。 一名老妪倚着桑树,双眸紧闭,口中不断念叨,在向上苍祈祷。 以往,魔修攻城时,她都会这么做,期望记忆中的那个少年能大胜而归。 雨下的很大,大到要淹没过往与回忆。 她的眼神失了往日的灵动,显得浑浊。 “想再见你一面。” “可我好像...等不下去了。” 老妪撑着伞躲在树下,喃喃自语。 六十年间,她时常会站在这,望着门口出神。 而今,她感觉自己大限将至,好像要失约了.... 另一边。 街口的转角处, 吕景深吸一口气,心头忐忑。 他穿着一套与其年龄不相匹的婚服。 “看起来怎么样?” 吕景理顺了领子,见惯了大风浪的他,此刻竟是颇为紧张。 “不错,很适合你。” 杨清流面色含笑。 这套婚服款式有些老旧,压在对方衣柜的最深处,显然放了不少年头。 “合适就好....合适就好。” 吕景轻舒了口气,脸色有些红润,显得年轻了些。 杨清流知晓,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事实上,对方的身体在龟裂,自丹田处有裂纹蔓延开来。 他沉默片刻,笑着开口道“快走吧,没有多少时间了。” “记得多烧点纸钱给我。” “可以的话,帮我看好那丫头。” 吕景点了点头,深深看了杨清流一眼,语气轻松,扭头而去。 他步履蹒跚,背影却分外的洒脱。 这次,他们都没有说再见.... 此刻,雨势渐停,天空中乌云散去,露出了那一抹湛蓝。 雨后的阳光分外柔和,温暖而不炽热,金色的光洒遍人间。 杨清流取出一串糖葫芦,来到了街角。 在那里,一名少女泪如雨下,却不敢出声,捂着嘴巴,胸口剧烈浮动。 “吃点糖吧。” “会开心一些。” 他轻声说道。 ............ 一个时辰后。 那林府中,已找不见吕景的身影了。 老妪同样换上了婚装,与身旁的那一件很搭。 此刻,她双眸紧闭,面色安详,还保持着依靠的姿势。 杨清流在屋顶伸了个懒腰,有些出神。 他看见了两人相认,相拥,彼此倚靠着,坐在桑树下聊着家长里短。 明知时间不多,他们却说的很慢,好似未来路远,来日方长。 原来,林小小并未嫁人,只是领养过一个孩子。 她一直在等吕景。 曾无数次目送对方自府前离去的背影。 她知道,对方身上的担子很重。 她也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一直不来找自己。 她什么都懂,可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向上天祷告,保佑他一路平安。 一如那时,少年负剑而去,少女站在桑树下祈祷的样子。 时间无情。 改变了很多,却也让留下的那些东西弥足珍贵。 杨清流从屋顶一跃而下“走吧。” “去哪儿?” 武允儿问道。 她的眼眶还是很红,但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 “取酒,立碑。” .............. 傍晚,落日余晖,霞光醉人。 杨清流在桑树下立了个碑,底下是林小小与吕景的墓。 由于吕景燃烧了本源,肉体不存世间, 杨清流便将那袭婚服放入,伴着那老妪。 武允儿跪在碑前,泣不成声。 她自小被吕景捡来抚养,有很深的父女情,此刻难过异常。 杨清流站在门外,遥望夕阳。 他的腰间多了个葫芦,里头是那半坛没喝完的酒。 很酸,比不上他喝过的许多仙酿,却也能琢磨出一种名为怀念的味道。 翌日。 杨清流与武允儿再次见面。 他在征求对方的意见,询问是否要随自己一同离开。 虽然吕景的遗愿是想让武允儿离开这里,但杨清流尊重少女的意见。 若是她真的不想走,杨清流不会说什么。 第29章 拜山学剑 “还回来吗?” 武允儿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昨夜回去后,又哭了一顿。 “多半是没机会了。” 杨清流实话实说。 踏上修行路后,很多事情身不由己,道行不够高,宗门不会放任自流。 “......” 少女无言,内心有挣扎。 她清楚,过段时间,大燕就会派新城主来接替吕景的位置。 届时,作为上一任城主亲信,自己可能要被边缘化。 但她从小在这里长大,怎可能没有一丝感情? 犹豫半晌。 最终,她还是决定同杨清流一起上路。 只不过临行前,武允儿去找了魏千峰,跟他进行最后的道别。 两人处在这个懵懂的年纪,彼此都有不一样的感情。 而今要分别了,自然不舍,少年给了很多宝具与钱财。 武允儿全都接过。 这是心意,于情于理她都该收下,不然就等同拒绝,会寒了对方的心。 做完这些,两人便上了路。 少年在城门前目送,两人挥手道别。 中洲最西部。 山脚下名不见经传的客栈中。 一名谪仙似的道人带着少女,在此处落脚。 “小二,两碗阳春面,再来两个肉饼子。”道人招呼。 “客官稍等~” 娇滴滴的声音从伙房传出。 很快,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便被呈了上来,清汤上还点缀着几片薄肉。 许是看道士模样俊美,给了些便宜。 除此之外,肉饼也多放了两个。 “客官,我们做小本生意,没有小二。” “有事您直接吩咐我就行。” 说话的,是客栈的掌柜,为一介女流,姿色不凡,我见犹怜。 她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看起来很是温暖亲切。 “..... ” 杨清流颔首,感觉这名掌柜身上的气质有些熟悉。 眼神在其脸上停留许久,却没在记忆中搜寻到与之相匹配的容颜。 掌柜扭头,被看的娇羞“客官怎的...这般盯着奴家看?” 贫道冒昧了,望居士海涵。” 杨清流回过神,起身拱手行礼,脸上带着歉意。 碍。” “客官请自便....” 掌柜挥了挥手,一边说着没事,一边迈着小碎步离去。 同时,一旁的武允儿投来好奇的目光“大人,您方才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莫非这是一家黑店?” 她不觉得杨清流是个登徒子,故此往别的地方去想。 “并非如此,只是感觉有些熟悉,像是故人。” “是吗,那怎么不相认?” “记不起来是谁,兴许是认错了吧。” 杨清流笑了笑,没有继续深究。 他没有改换容貌,若真是故交,对方有心也会与自己相认。 若是无心,自己这般绞尽脑汁,反倒有些做作。 何况,他确实没有印象,大抵是真的认错了。 “哦。” 武允儿轻声应和,拿起肉饼就咬了一大口。 她真的很饿,走了很长一段路,途中并没有怎么休息。 “好香啊!” 她眼睛放光。 不过三两口,巴掌大的饼就被她吞进了肚。 “慢慢吃,还有。” 杨清流将剩下几块肉饼都推到少女面前。 或许是因为失了亲人,知晓一切都将靠自己。 武允儿的性子变了一些,并非压抑,反倒是更加的外向了,不再那般清冷,也没有以往过得精致。 一路上更是时常与杨清流搭话,有了那么点二八少女的样子。 他依稀记得,初见时,对方还询问自己为何食五谷,觉得这些凡物影响修行。 而今却吃的比谁都欢.... 武允儿咽下口中的肉沫,感觉不再那么饿了后,才开口问道“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 “天剑宗。” 杨清流随口说道。 知晓少女学剑后,他便想到了这个门派。 那地方有熟悉的人。 而今距离不远了,其宗门就坐落在后方山脉的最顶处。 虽然仅是一流势力,规模与资源比不上太一宗与三清门这样的巨头。 可却是无数剑修心中的圣地,为剑道之首。 “去那里干嘛?” “拜山门,送你去学剑。” 闻言,武允儿表情显得失落,顿时感觉手中的肉饼不香了。 “我想跟着您学剑。” 她声音有些低,让人听的不是很清楚。 自从看过杨清流那惊世骇俗的一剑后,她就坚定了跟随对方的念头。 “我不是纯粹的剑修,教导不了你。” 杨清流笑了笑。 在七景前他几乎不用剑,属于半路出家。 只不过悟性强,天赋高,且到了那个境界后,很多东西都能触类旁通。 “.....” 后还能再见吗?” 武允儿沉吟良久,才再次开口。 路上跟杨清流聊了很多,明白其志在四方,大概率不会在天剑宗待多久。 “嗯....” “等你把那起手式练到大成,我就去寻你。” “届时传授我所有的剑道绝学。” 杨清流思考了一番,给出承诺。 “好!您不许骗人!” “我是道士,从不打诳语。” 武允儿笑了起来。 她记得吕景说过,杨清流是个很讲信用的人,不会轻易许下诺言。 她觉得,两人还有再见的时候。 只不过,在遥远的未来。 当少女成为了那名震天下的女剑仙,能轻易挥出足以斩开山河的剑气时。 却也没再寻到当初的谪仙道人。 只有一本薄薄的神通秘典,躺在纳戒中,被她不时翻阅。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夜色笼罩苍茫大地,只留下一片安静与祥和。 杨清流与武允儿在这里住下。 待明日正式拜山。 在距离客栈的不远处,两名男子蹲守在黑暗中,不时将目光投向客栈,显得很犹豫。 他们二人皆是魔修,为魔族顶尖势力的子弟。 前些日子,宗门下达了一份通缉令,命所有弟子去追查杨清流的踪迹。 那份通缉令很清楚的写着,对方修为被废。 若是能提头回宗,可立升亲传,享受与圣子相等的修行资源。 “巴胜,你说,我们要不要杀进去?” 问话的是一名红色短发的男子,他脑门有汗,显得很紧张。 他名胡昌,本是与那名巴胜的魔修一同来执行任务。 回宗的途中,恰巧看到了杨清流。 对方真的如传言中一般,失了修为,灵力波动极其微弱。 故此,他们起了心思,一路跟随,蛰伏到了现在。 巴胜深吸了口气“你觉得,他是真废还是假废?” 第30章 试剑 “不知道, 但前些日子无极魔宗攻打宁海城,里面有两名七景战力,却没留下活口....” 胡昌若有所思,不曾把话说全,但一旁的巴胜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怀疑,那是杀神做的?” 他瞪大了眼睛,瞬间汗毛炸立。 那一战无极魔宗伤筋动骨,上下皆震怒,要追杀那行凶者。 可两边人都死绝了,给不出更多的信息。 几日过去,也只查到出手的人是个道士,且一剑定乾坤,直接斩灭了所有。 “只是猜测,但天下有这份实力的剑修数得过来,几乎都不在中洲。” 胡昌的神色也颇为紧张。 若那道人真是杨清流,那他们现在的行为就与找死没什么区别。 可富贵险中求,这儿偏僻且安静,是动手的好地方。 若对方真的没了修为,那这可能就是他们此生飞黄腾达的唯一机会! “妈的,拼了!” “不过人死灯灭,搏一世富贵!” 犹豫过后,巴胜发狠,做下了决定。 夜幕低垂,微风轻抚面庞,一道冷冽的剑势如冬日寒风般扫过。 两人身子陡然一僵。 “二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呢?” 一道曼妙身躯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冷巷中,声音娇媚,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气! “是你!” 两人蓦地转身,借着月光,他们看清了来人。 尽管对方面容绝美,与夏午看见的不一致,但他们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就是那所客栈的掌柜。 “我们与阁下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阁下这是何意?” 胡昌开口,尽量将话说的客气些。 对方身上的气势很强,令他们如坐针毡,连血液都流动不畅,绝对是大修士。 “我一介草民,哪能跟你们这些修士扯上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看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这才出来瞧瞧。” “毕竟,人家交了钱,我这做掌柜的,自然要让他睡个好觉喽。” 女子说的客气,脚步却不停,迈着猫步缓缓靠近。 “我这也有钱!” “那你给我吧。” 胡昌一听,心中轻舒了口气。 虽不明白这么大的修士,为何喜欢钱财,但也从纳戒中掏出一袋银两“好说好说....” 他话刚说一半。。 倏然,一道剑光闪过。 在巴胜惊骇的目光中,胡昌从头到脚被砍成了两截,且剑气附着其身,不一会便化成了残渣。 “哎呀,怎么连钱都拿不稳了呢?” 女子走上前,捡起那带血的锦囊,有些开心,像是发了笔横财。 一旁的巴胜被溅了一脸血,指着女子满眼惊骇。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转身就跑。 这娘们不正常,比他们这些魔修更像杀人狂! “嘘!” 他刚欲出声,就感觉喉咙被一股无形大手捏住,脸上憋的一片通红。 艰难扭头,回首望去。 只见女子将食指竖于红唇前,示意他噤声,表情有些嗔怒。 “都说了!不要吵到贵客休息!” 她来到巴胜不远处,将声音压得很低,一脸郑重的说道。 巴胜一脸惊慌,点头如捣蒜。 “孺子可教也。” 女子满意的开口。 “哎呀,该打烊了。” 下一刻,女子算了算时辰,小声惊呼道。 巴胜感觉喉咙一松,整个人瘫在了地上,臀下湿了一块。 眼前的景色依旧如先前那般安详,不见女子人影。 他重重喘了口气,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从胡昌身死到女子消失,前后不过半炷香时间,对方如同幽灵,神出鬼没。 巴胜有些恍惚,好似方才那一切都是幻觉。 “真是倒霉!” 他停留在原地休息良久。 回过神后,在心头暗骂,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还没走两步,他突然感觉喉咙有些发痒,轻轻咳嗽了一声。 “哧啦!” 无形剑光自虚空中斩来,霎时间,血光冲天。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带着嘟囔与埋怨。 “都说了,不要吵到客人休息。” .......... 翌日清晨。 杨清流带着少女走出客栈。 见掌柜的不在,他便在台前多放了几两碎银。 虽失了修为,但他灵觉依旧敏锐。 昨夜街角发生的事,杨清流全都知晓。 事实上,入住客栈前,他便发现了有人在跟踪自己。 昨夜等到了很晚,也没等到对方。 现在看来,是那女子帮自己解决了。 本来,他想当面感谢。 奈何对方不在,只能留下碎银几两,当做是昨夜的报酬。 .......... 此刻,万籁俱寂,空气弥漫着清新,阳光透过雾气洒下。 杨清流带着武允儿来到山顶。 与山脚下不同。 这里有很多修士,皆是御剑而行,在空中划过,看的少女炫目。 她也有些紧张。 武允儿知道,这是一个大宗门,里面有很多与吕景相当,甚至比其更加厉害的人物。 身份地位不会弱于大燕王朝的皇帝。 “紧张了?” 杨清流笑着问道。 “有一点。” 武允儿不避讳,如实说道。 杨清流告诉她,会帮自己找一个非常厉害的师傅。 只不过在此之前,那人要求她去试剑石处检验资质。 这是天剑宗的传统,决定了她未来的培养路线。 而今, 她害怕自己不够出众,丢了杨清流的脸。 “放宽心,别想那么多。” 杨清流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安慰道。 试剑石检测出的资质好坏都无所谓。 他一向都不信那玩意。 反正前些日子已经安排好了,对方也没那胆子敢说一句不收。 两人继续往山中走去。 没过多久,他们就望见了一副门匾,上面清晰刻着天剑宗三个大字。 “诺。” “去试试。” 杨清流努了努嘴。 在他指的那个方向,有一块切面整洁的石头,透着五彩光华。 那是试剑石,传闻与斩开天门飞升成仙的剑祖有莫大关系,能测出每个人的剑道资质。 但凡想要拜入山门的,都要先测试一番 往年便有几位资质无匹的少年少女,于此一朝冲天,被大人物收为弟子。 第31章 山中 武允儿点了点头,来到试剑石前。 她长相出众,眉目间有一股英气,引得几位路过的弟子驻足。 少女将手掌按入那石缝中。 霎时间,五彩光华绽放,照耀晴空满天,缓缓凝成一抹绿。 “只是绿色吗?” “可惜了,还以为能做师兄妹呢!” “就你那花花肠子,门内谁不知道?” “去,少说几句,赶紧走。” 那几名弟子交头接耳,再次御剑离去。 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少女耳中。 她后退两步,将手抽了回来,回到杨清流身边,不安的问道“大人,绿色....很差劲吗?” 武允儿心情忐忑。 那些人虽没有明说,可她依然能感受到惋惜之情。 “不差,是最好的颜色。” 少女低垂着头,声音闷闷的,将信将疑“可他们好像都瞧不上。” “所以他们不是剑仙。” 杨清流随口说道。 事实上,他觉得这东西是某人特地弄出来的恶趣味。 同剑祖扯不上一点关系。 “那大人有测试过吗?” “有,白色。” “最厉害的颜色?” “没,那是最差的色彩。” “.....” 武允儿无言。 修行界皆知杨清流为当世剑仙,剑道资质不可能那样糟糕。 “所以说,不要在意。” “这些决定不了你未来的路。” 杨清流淡淡的说道。 遥想当年,大日当空,试剑石绽放白光,在空气中几乎都要看不见了。 那是最低等的资质,比之武允儿的绿还要差上一筹。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他自己也沮丧了片刻。 直到看见不远处捂嘴偷笑的女子时,才回过神,惊觉自己被耍了。 哪怕修养身心二十年。 回想起这件事,他依然觉得有些丢脸。 而另一旁。 武允儿还处在震惊当中,一双冷眸怔怔的看着杨清流。 半晌后,才轻轻摇头。 “大人,您不用这般安慰允儿。” 她不信杨清流说的话为真。 更像是为了不让自己伤心而编造出的借口。 “我从来都不骗人。” 杨清流摇头轻笑。 他觉得少女的思维很发散,令人意想不到。 也能成为剑仙吗?” 武允儿眼神再次迸发希冀的光。 “可以的。” “走下去,一定会成为世间最强的剑仙。” 杨清流迈步向山峰走去,语气很平静,却带给少女莫大的力量。 ............ 不多时。 两人来到一座山峰前。 它地方不被纳入天剑宗,是其侧边的另一座山头,且无人看守,显得颇为幽静。 “大人,我们这是要上去吗?” “要不要通知下此地主人?” 武允儿面色有些白。 林中似有蛟龙,本能告诉她不能贸然踏入其中,绝对很危险! “别怕,就是一些剑阵而已。” 杨清流轻描淡写,显得不在意。 他一把扛起少女,脚步轻踏,便消失在原地。 不过半炷香时间。 两人便出现在一座雅庭外。 少女被放在地上后,神情依旧很恍惚。 她甚至怀疑这是对方曾经的居所。 因为太不可思议了,山林中剑阵无数,环环相套,每一个都充满了杀机。 只要踏错一步,顷刻间就会引起所有剑阵的共同轰杀。 哪怕七景修士,也要小心翼翼,花费无数时间去试错。 可杨清流闲庭却信步,犹如在逛自家后院,每一步落下都不带犹豫,速度快到了极致。 “好厉害...” “怎么做到的?” 半晌,少女回过神,扭头望向杨清流,显得很是崇拜。 验?” 杨清流斟酌道。 事实上,这些剑阵都是当年他自己琢磨出来后,传授给对方的,自是熟悉无比。 但他也不说,毕竟武允儿马上要成为那人的弟子。 第一印象很重要。 不能破坏了其光辉伟岸的形象。 .............. 庭院中,房门大开。 这是一进的院落。 此刻,面色淡雅的年轻人正端坐于房中,闭着眼面对院子。 他的气质很缥缈,像红尘仙人,周遭流动着淡淡白雾,身前还放着古筝。 看起来神秘且超脱。 “他就是我的师傅吗?” 武允儿声音很低,近乎要听不见了。 因为那青年很神圣,她担心惊扰对方。 “嗯...” 杨清流应和,眉头蹙紧,像是见了什么奇观。 “你来了。” 青年的声音宛若从四面八方而来,气场很足。 少女微微侧身,躲在了杨清流身后,感觉青年很难相处,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是喜欢严肃的师傅,还是随和的师傅?” 杨清流没有回答青年,反而轻声对着少女问道。 闻言,武允儿一愣,不明所以“我可以选吗?” “嗯。” “那还是....随和点的好。” 武允儿眨巴着眼睛,考虑良久后,回道。 她不想每天面对个冰人,光是想想就很有压力。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杨清流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武允儿不明所以,刚想出声询问,下一刻,却蓦地瞪大了眼睛。 “大人!” 她惊呼出声。 只见杨清流一步向前,不由分说,直接给了那仙人似的身影一棒椎。 “你会弹古筝么?” “装什么大尾巴狼....” 杨清流少见的翻了个白眼。 时过境迁,这家伙还是那么不着调。 “居士,你为何偷袭在下?” “不讲武德。” 青年并不睁眼,依旧端坐,语气很平静,好似放下贪嗔痴怨的出家和尚。 杨清流没惯着,接着来了一棒梗。 “嘶!!” “居士莫要蹬鼻子上脸!!” 杨清流仿佛没听到一般,手中动作不停。 半盏茶的时间。 那青年终于忍不住了,因为脑袋已经通红一片,先前飘逸的黑发此刻乱作一团。 “哎哟!” “我错了,哥,你别打了!” 惨叫声响起。 那青年终于是绷不住了,抬手制止了杨清流。 “二十年没见,你还是这么不懂礼数!” “拜托,你是在求我办事诶?!” 青年开口,却不睁眼,表情颇为不忿。 第32章 又一名剑仙 他不过是想在未来徒弟面前树立一些良好的形象。 谁知道杨清流让自己这般下不来台! “谁让你这么贱的?” 杨清流淡淡的说了一句。 随后,便招呼武允儿来到近前,向青年介绍。 “晚辈武允儿。” “特来拜会前辈,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少女说的很客气,也相当得体。 两人还未结为师徒,以晚辈相称显然更为合适。 “叶梦书。” “在修行界有些名气,说不定你听说过我。” 青年浅笑,没有像先前那样端着。 而今这才是他的本性。 是叶前辈?!” “那名红尘剑仙?” 少女捂着嘴,眼神放光,有一种不真实感。 修行界八大剑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叶梦书幼时因意外失聪,父母因此早亡,未踏入修行前过得很是凄苦。 作为瞎子,他不能像寻常人一般务工,只能去讨一点剩饭剩菜。 有的店家心善,见他可怜,生意好时,便会多给一些吃食。 叶梦书吃的很少,稍温饱后,就会将这些吃的分给一些乞讨的小孩。 这样的日子过了数年。 幸得有资质,被一修行人看上了,带入天剑宗。 他在剑途上很有天赋,虽目不能视,但心神很强大,自创心剑后,所向披靡。 又因其少时苦难,于红尘中摸爬滚打。 便被人冠以红尘剑仙的名号。 “哎呀。” “什么红尘剑仙,修行界的虚名而已!” 叶梦书口中谦虚,但下巴翘得老高,鼻孔对着杨清流,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 杨清流不答,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 他不明白这家伙在嘚瑟什么,好像谁不是个剑仙似得。 “允儿,过来拜师。” 他轻声招呼着。 ............. 拜师的仪式很快完成了。 一切从简。 少女磕了三个响头,对着剑祖发了道誓,就这么被叶梦书收入门墙。 事实上,武允儿依然有些恍惚。 不过几日而已,她先后认识了两位传说中的人物。 一人与自己成了师徒。 另一人则有授剑之恩,可算半师。 传出去绝对要令无数剑修嫉妒的死去活来! 此刻,叶梦书直勾勾盯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少女。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令武允儿浑身起鸡皮疙瘩。 因为对方并未睁眼,是瞎子,可自己却有被注视的错觉,好似透明人,一切都被看穿。 “根骨不错。” “什么颜色的资质?” 叶梦书询问道。 武允儿沉吟片刻,看了眼杨清流古井无波的表情后,才鼓起勇气道“回师傅,绿色。” “咦,绿色?” “不应该呀!” 叶梦书表情讶异,再次凝神投望少女,确认自己没走眼后,一脸的不解。 在他看来,少女这般好的根骨,资质最少也是第二档。 一旁,杨清流撇了撇嘴“早跟你说过,那东西没什么用。” “就是那女人糊弄傻子玩的。” 他对那块石头很不满。 因为昔年真的上过当,出了大糗。 “你再诽谤宗主,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现在你可打不过我!” 叶梦书轻哼,趾高气扬。 同为八大剑仙,实力亦有差距。 当年没少被杨清流点菜,虽然收获颇丰,可总归是挨了揍,丢了脸。 今儿若是有机会,他自然想找回些场子。 “是吗?” “要不要来切磋一番?” 看着对方跃跃欲试的贱样,杨清流一点不惯着,淡淡道。 同时,一股凌厉的剑气升腾,充斥雅庭,可怕到极致。 见状,武允儿先是紧张,随即而来的便是窃喜。 “打起来!打起来!” 她在心中暗暗鼓劲, 两大剑仙交手,绝对为世上最罕见的事之一,若被外人记载,完全有资格写进史书。 而且清楚两人关系匪浅,不会下杀手。 同为剑修,自己绝对能学到很多。 “卧槽,你恢复啦?” 感受着熟悉的剑势与气力,方才还大放厥词的叶梦书猛的缩了缩脑袋,一蹦三尺高。 “哎呀,大哥你早说嘛!”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藏着掖着!” 他笑容可掬,从主位上起身“是小弟不懂事了,大哥请入坐!” 叶梦书一番话语真心实意,完全不像阿谀奉承。 当年真的被锤了太多次,整个人都有阴影,感受到这股剑势便要下意识的哆嗦。 “去,离我远点。” 杨清流无奈的拍开叶梦书的爪子,以手扶额,对这性子无可奈何。 就连武允儿也很无言。 因为这便宜师傅一点都不像剑仙,身上有种狗腿子的气质,打破了她的第一印象。 更与剑仙传中记载的性格大相径庭。 “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 她在心中默念,改变了认知。 ............... 片刻后,一名身着侍服的女人飘来,领着武允儿去办理入宗事宜。 临行前,叶梦书给了她一块可以自由出入山峰的令牌。 并很郑重的告知,这牌子世上仅有一块,藏着无上机缘,连自己都未曾破解。 往日不离身,而今手无长物,只得将其作为见面礼。 叮嘱武允儿妥善保管。 少女先是狐疑,但看到对方严肃表情后,也不由得认真起来,点头称是。 “恶趣味。” “骗小孩做什么?” 望着武允儿下山的背影,杨清流抿了口茶,白眼道。 那令牌里哪有什么机缘? 不过是用陨铁雕刻而成,存下了叶梦书的气机,能够不激活阵法而已。 一旁。 叶梦书笑得很开心,龇牙咧嘴“仙途漫漫,都像你修的清心寡欲怎么行?” “做不到像你一样。” 杨清流摇头,有些放空。 经历了太多,无法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过往的一些回忆令他伤心。 见对方如此,叶梦书也不再提这件事,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呢,我这弟子什么来历?” “天赋异禀,不会是你私生女吧?” 叶梦书挤眉弄眼,左右看了看,凑过去低声道“你大胆说,我不会告诉师姐的!” 见对方又开始八卦,杨清流一脸无奈的摇头。 “朋友的遗孤。” “哪个朋友?” “吕景,你见过。” 闻言,叶梦书脑中浮现一道身影。 他确实同吕景有几面之缘。 那时对方的气血还很旺盛,犹如江河,如今他并未感觉有过多少年,没想对方就这般离去了。 第33章 饮茶 炼体者便是如此,寿命与常人无异。 虽然门槛低,且战力不弱于吞吐灵气的修士,可终究熬不过时间。 叶梦书拍了拍杨清流的肩膀,以示安慰。 杨清流则擦了擦被他拍过的肩膀,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嘶!” “我这暴脾气!” 见对方这般动作,叶梦书气不打一处来。 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这般嫌弃过?! 撸起袖子就准备干上一架。 可还未动手。 蓦地,一道流光拖着长长的尾迹降落,来到院中,打断了他的动作。 叶梦书伸手招过,眉头微微蹙紧。 这是剑纸,为剑修传讯的手段。 “发生了什么?” “飞云宗来找麻烦了,有人来下战书。” 叶梦书将剑纸揉成团,向桶中一丢,漫不经心道。 那是一个不弱于天剑宗的势力,在中洲西部扎根。 由于离得近,数百年来时常会发生摩擦。 曾经这里两尊剑仙坐镇,飞云宗不敢乱来。 但自从萧念慈离开后,对方便愈发的有恃无恐,吞去了不少本属于天剑宗的资源。 “哟,这是被人打上门了?” 杨清流揶揄道。 他记得这个宗门,昔年在秘境中偶遇过其宗主之子, 行事嚣张跋扈,要强抢机缘,被他教训了一顿。 后来大抵是气不过,喊了其父来找场子。 不出意外,又被杨清流削了一顿。 自此便结下了梁子。 不过彼时他已是太一宗圣子,家大业大,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哼,不过小小飞云宗!” “这就去把他们全抽回去!” 见对方调侃自己,叶梦书轻哼一句,甩了甩袖袍,大步流星的踏空离去。 “被打哭了,别找我替你报仇就行。” ............. 几个时辰过去了。 夜幕将要吞噬青空。 叶梦书出去的时候天色还亮,而今夕阳只剩一丝余辉了,对方都还没回来。 “啧,真是好茶。” 杨清流端着一茶杯,不时的抿一口清茶,感受喉咙的温润,细细品味。 在他面前,摆了各式各样的茶饼。 这些都是叶梦书的珍藏,有静心悟道的作用,也可增进修为。 随便丢出去一份,都能换来许多宝贝。 平日里对方不舍得喝,今儿都被他找出来,开了封。 “不然就炼剑?” 杨清流将茶杯捧起,来到房顶,盘膝而坐,在思考要送什么样的饯别礼给武允儿。 萧念慈不在,见完叶梦书后,他就准备离开了。 走之前,他想着出手炼一柄飞剑。 因为青虹在宁海城一战碎裂了。 炼制它的材料很不错,算的上好剑,却依旧承受不住杨清流发出的剑罡。 虽然少女一直没说,但他还是想着补偿一下。 只不过他很久没炼器了,手法生疏,有些不自信。 当然,系统送的绝世好剑也有几柄。 他最开始想送一柄给武允儿。 后来又想到,那些东西品级太高了,没有八景连催动都做不到,就熄了这个念头。 “让那骚包帮个忙好了。” 思虑良久后,杨清流这般想到。 他决定让叶梦书协助自己,炼制柄飞剑。 ............... 微风拂面,此时已经入夏了,空气中泛着点点炽热。 就在夕阳彻底落山的一瞬。 天空中一道人影落下,白袍上有些污浊,不复先前洁净。 “这么狼狈,肉搏去了?” “不是说很快就回吗,天都等黑了。” 杨清流一跃而下,端详了一番,打趣道。 他清楚这家伙最是骚包,不时就用除尘术扫一遍全身。 现在搞得这般脏兮兮,八成是灵力耗尽了,没来得及补充。 “嗨,别提了。” “那老登最近突破了,我说他怎么敢带人上山。” 叶梦书愤愤的说着。 三步作两夺过杨清流手中的茶杯,也不嫌弃,哐哐往嘴里灌水。 他渴极了,一战从早打到晚,身上的丹药都用光了,依旧是平手收场。 “呀,好茶!” “没想到你也会带好东西来。” 一杯茶水下肚,感受体内荡漾的灵力,叶梦书咂吧着嘴。 不同于杨清流的爱好,他是真正的茶道大师。 刚入口便通晓茶叶非凡,品质极佳。 “再来点?” 杨清流变戏法般,又盛了一杯。 叶梦书凑上前,也没客气,接过便闷头喝完。 “算你有点良心!” “不枉我师姐对你那么好。” 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一张俊脸堆成了菊花。 昔年萧念慈在宗时,每当杨清流来拜山,总要塞一堆宝贝给人家。 拦都拦不住。 他甚至有一种宗门宝库要被搬空的错觉... 另一边。 杨清流笑意盎然,并不言语,再次盛了一杯。 “.....” 见到对方这副表情,叶梦书心中咯噔一声。 倏然,他鼻子抽了抽,在茶叶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心中预感不妙,狐疑的凑上前,对着杯底的茶水嗅了又嗅。 “你属狗的吗?” 杨清流咧着嘴,因为对方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搞笑。 叶梦书不答,闻的更起劲了。 下一刻,他脸色大变,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侧院。 “杨清流,你对我的茶做了什么?!!!” 蓦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传出,惊的远处树上的鸟儿都四散。 “叫那么大声作甚?” 杨清流捅了捅耳朵。 他带着笑意,不疾不徐的走进房间。 “呜呜呜,我的茶....” 伴随着呻吟,叶梦书怀中抱着茶饼,无力的瘫软在茶案前。 就如那被糟蹋了的小媳妇一般。 “几饼茶,被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准备传给你儿子么?” “早喝完得了。” 杨清流的笑声传来,在进行开导。 叶梦书委屈的噘着嘴“你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夫懂什么?” “而且我真有打算传给我儿子!” 说着,他更不忿了,怒目圆瞪,直勾勾盯着杨清流,好似随时要扑上来一般。 “......” 杨清流无言,一时分不清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未曾想过对方真有这种念头。 第34章 比试 ............ 片刻后,两人在茶案前相对而坐。 叶梦书已经换了一身洁白的长袍,在泡着茶。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随缘了,因为被拆开后,茶叶中的灵气将逐渐逸散,需要尽早泡完。 “所以,你跟清微道人战了一场?” “他还下了战书,三日后比武交流?” 杨清流抿了一口茶,用指腹轻敲白玉桌。 他从叶梦书口中了解到了前因后果, “是啊。” “还用一条灵脉做赌注,豪横的吓人。” 叶梦书脸上也有些愁容。 天剑宗培育弟子主打一个随性与放养,论斗法还真不一定狠的过飞云宗的那群憨货。 可被打上门下战书,他焉能有不接的道理? 但一条灵脉的价值又太大了,而今叶梦书也是矛盾得很。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不然你去一剑把那老登砍了?” 闻言,杨清流白眼翻上了天“我现在哪有这水平?” “也就唬一唬你这怂货。” 说到这,他想起了先前叶梦书谄媚的模样,不由笑的很开心。 “要不你跟我一块出去,吓都吓死那老登!” “我?我身上的灵力波动近乎没有,想要吓得住那老头,非是他中了邪不可。” 杨清流再次否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叶梦书双手抱胸,将脸瞥向一旁,声音闷闷的“我不管,你收了我师姐那么多宝贝,怎么也得出点力!” 他耍起了无赖,真的不喜欢动脑子,光是想想都头疼。 “其实真输了也未必不是好事,对于宗门来说,你确实不够严厉。” 杨清流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 带武允儿去测试资质时,他大致过了下宗门里的情况,氛围太松懈了,缺乏来自外界的压力。 作为曾带领铁血之师征伐四方的自己来说,这很难想象。 气聚而不凝,对宗门气运不是好事。 或许只有失败才能拉起弟子们奋斗的心。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做宗主的活,麻烦。” 叶梦书叹气。 平心而论,他与如今的杨清流性子差不多,喜静不喜动。 平日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几位长老处理。 “可这一战又不能输,那可是一条灵脉,失去了我无颜面对师姐。”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胜负未定,还是两说之数,何必这般忧愁?” “没办法,我是悲观主义者。” ............ 时间匆匆,又过了两日。 杨清流依旧在叶梦书这休息,并未急着离开。 确实如他所说,两人关系极好,自然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一把。 同时。 那只朱鸟又回来了。 自宁海一别后,杨清流第一次看到对方。 它显得有些疲累,显然消耗不轻,落在肩头后就睡去了。 另外,在这两日里,武允儿也找过杨清流。 叶梦书将她报上了名。 她底子确实不错。 叶梦书想借此机会,对外公布一下自己这名弟子。 也是因此,少女压力不小。 杨清流感觉没有什么可教她的,只是让其放松,将这场比斗看做是切磋便可。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两宗比武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天剑宗弟子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四周,窃窃私语。 飞云宗则是聚做一团,并不御剑或者飞行,就这么一路从山门走到了比武场。 “依我看,清微道人御下比你有水平。” 杨清流望见这一幕,摇着头说道。 这是在凝气势。 同境修士对垒,若是实力相差不大,很难分出胜负。 那么外在因素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当年他打出了名头,无论是谁,跟在他身后就会染上一股凶气。 一旦动手就是拼命,往往能发挥高出自身境界半截实力。 而对方看见这不要命的打法,惜命者自然会畏缩。 一来二去,便出现了战力差距。 而今飞云宗的做法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妙,天剑宗弟子从气势上已经弱了一筹。 “我说,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 “是不是收了那老头好处?!” “好啊,没想到你居然是对面派来的细作!” 叶梦书不满的放声大叫,蹦出三尺远。 同时双手交叉于胸前,很是防备的样子。 “慎言,莫要瞎猜。” 杨清流故作高深。 叶梦书嘴巴张大,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看你果然是这样想的!!” “怪不得拆了我的传家宝!” “今儿实力不如我就使阴招,原来是想把本剑仙活活气死!” 看得出来,他还是对那些茶叶耿耿于怀,忘不掉它们最初的模样.... 另一边。 杨清流白眼翻上了天。 自从相遇后,他觉得翻白眼的次数抵得上过去二十年总和。 他跨步上前,直接给了一棒椎,对这货很是无奈“别人都堵门了,你还有闲心插科打诨。” “那能怎么办?” 叶梦书双手一摊,看起来像是摆烂了。 “前些日子不是还说愧对你师姐么?” “是吗?那今天我想开了。” 他双手背负脑后,悠哉的吹着口哨。 不过几个晚上,他便信奉了道法自然,徒孙自有徒孙福的哲理。 下方,有十数名天剑宗弟子站出,两方遥遥相望,气势在虚空中摩擦,宛若实质。 “太嚣张了,是欺我天剑宗无人吗?!” “妈的,强抢地盘就不说了,居然还敢打上门,今天要飞云宗的好看!” “狠狠的斩了他们!” 围观的很多弟子皆不忿,在高声呵斥。 天剑宗贵为剑道圣地,从未有人敢这般上门挑衅,这无异于赤裸裸的打脸。 若是不能强势回击,外界会认为他们衰败了,或许第一剑宗的名号将不保。 “堂堂剑道圣地,只敢放狠话么?” “上台来,手底下见真章!” 一名飞云宗弟子跃上擂台,虎背熊腰,身躯活像一头小型猛兽。 “大言不惭,受死!” 擂台上,一道剑芒先至,随后,声音才传入众人耳中。 这是一名很出彩的内门弟子,修为五景,与对方相当。 两人不多言语,视线对上的一刻便各自化作流光,在台上交错轰击 第35章 狠辣 刀剑相交声不绝于耳。 那男孩的剑法很好,不多时便让凶悍男子身上挂了彩。 “这孩子不错,剑势凌厉,招式也没有那么死板。” 杨清流看了会,评价道。 叶梦书打了个哈欠,侧脸询问“你觉得胜负如何?” “五五之数吧。” 他笑着摇头。 事实上,那男孩的剑法很精妙,大概是因为没杀过人,少了点果决,出手总是犹豫一瞬。 若非如此,五招内就能将对方挑下擂台。 “唉,终究是少了磨砺...” 场外,加油呐喊声此起彼伏,却没能影响两人的状态。 此时阴雨绵绵,却浇灭不了众人的热情。 很快,胜负便揭晓了开来。 男孩本占尽优势,可惜最后出剑时犹豫了一瞬,被对方抓住机会,欺身轰下了擂台。 人虽无碍,却也输了这场比试。 “哼,温室里的花朵!” 虎背熊腰的男子躯体剑伤无数,可眼神中的不屑却呼之欲出。 “你!” 男孩愠怒,他几乎无伤,一时手下留情,却反倒为对方羞辱。 想要接着跳上擂台与对方再行比斗,又被身旁的师兄拉住。 “输便输了,剑要一往无前,好好看着。” 这名少年一身白袍,轻轻跃上擂台,不带起一丝纤尘。 在他对面,是一名身着暴露的女修,手持长鞭,衣物几乎如挂在身躯上一般。 只遮挡了重要部分。 她并着猫步,香舌轻舔红唇“小弟弟长得还挺俊,不如陪我一晚,这场就算你赢。” 说着,还俯下身,将手撑在膝盖上,露出胸前一片春光。 “脏。” 白袍少年惜字如金,眼中更是古井无波。 “斩!” 下一刻,他口中轻喝,剑罡如闪电般轰出。 女子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手掌便被齐根削落!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慑天穹,妩媚女修跪倒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捡起断掉的手掌,眼中满是怨毒。 “早些医治,还能接的上。” 白袍少年跃下擂台,头也不回。 从头至尾,竟连盏茶的时间都未到。 “这少年不错。” “叫什么?” “顾立。” 杨清流颔首。 这才是剑修,若没有一往无前,万物皆斩的决心,剑法再精妙都是花架子。 妖艳女子很快退了场,周遭的天剑宗弟子则大声呼喊,有的女修甚至在尖叫。 找回了场子,心中痛快无比。 ......... 或许由于见了血,接下来双方出手皆不留情。 总得算下来,各有胜负,没有哪一方领先特别多。 这场擂台自晌午持续至夜半。 刚好打平。 最后一场,则是由武允儿出战。 天剑宗众人没见过这个少女,却不由得为她捏一把汗。 在其对面,是一名四景修为的少年。 事实上,他在修行界有些名气,名为林志,称得上天骄,修行不过三年,便跻身中三景之列。 “你不是我的对手,下去吧。” 林志传音,眼神则漠视眼前的少女。 先前他收到了指示,要不遗余力镇压对方。 武允儿不过三景,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对方长得实在惊艳,他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昔年太一宗杨圣子以七景修为逆伐三名八景魔修。” “你怎知我赢不了你?” 武允儿手中握剑,丝毫不惧。 这些故事她时常从吕景口中听闻,自然是信口拈来。 “世上只有一个杨圣子!” “你也并非那八景巨头。”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 话不投机半句多,下一刻,他们势如破竹,如两道流星般耀眼,闪转腾挪间妙招频出。 林志很不凡,一双肉掌如同陨铁,坚不可摧。 而武允儿也不弱,剑骨天成,且时常与魔修厮杀,灵觉很敏锐,几次险之又险的避过轰击。 惊险至极的拼招引得围观弟子惊呼连连。 远处的高峰上。 叶梦书与杨清流的表情则有些凝重。 你来我往的攻杀很精彩,可两人却在其中感受到了一股至邪之气。 带着不祥与狂躁,宛若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此刻,天空中阴云密布,雨声淅沥,阵阵狂风呼啸而来,卷去了场中的部分燥热。 “飞云宗弟子身上有魔气扎根?” 叶梦书眉头蹙紧,这很不寻常。 若是别人,或许是偶遇魔修,一番杀伐后,没来得及去除。 但那可是林志,跟随清微道人而来。 以对方八景修为,怎会察觉不出这股气息? 需知,这气息会导致人入魔,就是太一宗也不可能这般轻视一个天骄,任他受侵蚀。 “来者不善,你先找清微道人。” “我去下面探探情况。” 杨清流计划道。 “不妥。” “他们恐怕是冲你来的。” “你现在修为还没恢复,很危险。” 叶梦书很是担忧,因为数十年来天剑宗一直无魔修进犯。 而今杨清流才来了几日,便被找上门,很容易推测出原因。 “无妨,不用担心我。” 杨清流取出一副面具,戴在脸上。 刹那间,容貌便换了一重,周身气息彻底变了,连叶梦书一时都没分辨出来。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见状,叶梦书稍微放下心,也不耽搁,叮嘱一句后便御剑冲上云霄。 擂台上,武允儿与林志的决斗来到尾声。 少女紧咬下唇,长剑早已在上一击中脱手而出。 面前则是林志疾冲而来的身影。 望着拍向自己胸口的铁掌,武允儿心有不甘。 终究是境界差了一筹,若同为四景,她有信心战而胜之! “快上去救人!” “来不及,离得太近了!” “林志给老子住手!” 周遭的天剑宗弟子在怒喝。 因为看见了林志掌心奔涌的黑色闪电。 这一神通威力很大,就是同境专攻肉身的妖兽都未必抗得住,更何况一个小姑娘? 任其拍落,只怕少女当场便是香消玉殒。 “我给过你机会!” 林志脸色有些疯狂,眼角隐约可见一缕黑气蔓延而上。 ..................................... 第36章 强势斩杀 “轰”的一声! 林志一掌拍落,霎时间烟尘四起。 “干!” “这狗娘养的!” 有部分围观的天剑宗修士涨红了脸,放声怒喝。 更多人则是别过了头,不忍直视。 在这般威力下,少女大抵是要被轰成碎渣。 “哧啦!” 蓦地,一道破风声响起,场中硝烟宛如被深渊所吞噬,在极致的浓缩后,猛的逆时针爆裂开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 只见武允儿被一青年男子护在身后,林志正跪在两人跟前,大口咳血。 武允儿一愣,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略微放松下来。 “大人?” 她试探着开口,尽管这个男子的面容很陌生,但莫名的,心中却有股熟悉感。 “嘘。” 杨清流没有回答,只是将食指竖起,示意少女暂时噤声。 随后,他将目光放在林志身上,眼中有符文流转。 与此同时,属于飞云宗的团体中,一名中年人站出,目光很冷,遥指杨清流。 除清微老道外,属他修为最高,已是半只脚踏入上三景的强者。 “你是谁?” “不知道这样做坏了规矩么?” 他盛气凌人,自身却不上前,在远处观望。 因为本能的感觉到危险,神识探去如石沉大海,令他颇为忌惮。 没有人回答他。 杨清流充耳不闻,眉头紧蹙,好似在捕捉什么。 下一刻,他眼中符文亮起,手如疾风,径直向林志颅顶探去! “竖子尔敢!” 中年人怒喝,音波宛若实质,荡出道道涟漪。 这是真正的狮吼功,不少弟子在音波下眩晕,连站立都不稳,纷纷跌坐而下。 连杨清流都受到了影响,手臂一顿,被那东西溜了出去。 他眼中的符文消散了。 直到此时,杨清流才抬眼看向那中年人。 “趁我还没发火,带着你的人,滚!”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因为方才在抓那一缕魔气。 通过它可以追溯其主人,通晓谁在针对自己。 本来将要得手,奈何被对方神通所阻拦,错过了机会。 而今那缕魔气很可能自灭,没了线索。 换作曾经,他都不会给对方机会,绝对要扣下,先教训一顿再说。 另一边,中年人脸色铁青。 多少年了,没有被人这般羞辱过,更不要说对方看起来还比他小上不少。 事实上,不仅是他。 周遭的天剑宗门人也是一惊,感觉这陌生人太强势了。 要知道对方半只脚踏入七景,可以说迈入了当世强者的行列。 这般让其下不来台,很不明智。 “轰隆隆!” 阵阵鼓声响起。 中年人含怒出手,体内宛若神鼓擂鸣,与天地共振,引动飓风,席卷了整片场地! 同时,无穷无尽的威压自四面八方袭来。 就是六景的天剑宗护法也心惊。 哪怕是半只脚踏入上三景,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因为这是质的飞跃,生命的极致升华! 面对这样狂躁的轰杀,杨清流神色淡漠,没有一丝波澜。 “他怎么不动?” “傻了吗?!” “快跑啊!” 有人发现了这情况,顶着狂风怒吼,出言提醒。 下一刻,杨清流手中蓦地多了柄长剑,在空气中折射出七彩流光。 隐约间,能看到剑身上刻着的赤霄二字。 “跪下!” 威严的声音响彻天地,所有的异动都静止了。 一道湛蓝剑光斩出,劈开了狂风与山岳,冲出极远极远。 “轰”的一声。 擂台上出现巨大的裂缝与深坑。 那名六景修士双膝深深陷入地面,眼神中弥漫着无尽恐惧。 上仙饶小的一命!” 他不断磕着响头,血液迸溅而出,染红了碎石瓦砾,哪还有半点方才那颐指气使的模样? “死不足惜...” 杨清流的眼神如刀。 自修身养性后,他很少动怒。 只不过今儿,是起了些真火。 魔修残忍,嗜战好杀,若是因自己导致天剑宗受灾,他难咎其辞。 念及至此,杨清流眉头紧蹙。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他随手一划,一颗头颅便掉了下来。 其脖颈处切口平整,鲜血如喷泉般汹涌而出。 “一名有望七景的修士,就这么死了?”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众人呓语,那是修行界的顶端,号称大能,却死的这么轻易, 令所有人都有种不真实感。 “咔嚓!” 蓦地,浩瀚青空破碎了一角,宛若天裂,那是虚空被打塌陷的场景。 两名巨头强者落下,身上都带着丝丝血迹。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清微老道,看起来颇为恐怖。 一张苍老的脸上布满裂纹,且流动着黑色液体,一路自脖颈蔓延入躯体中。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可以让你这般心甘情愿的入魔?” 叶梦书眼神凌冽,带着滔天杀意! 人魔两族不共戴天,两宗再怎么相斗也属于内务,有事划下道来,都能够解决。 但清微道人投身魔教,性质便完全不同,已是彻底离经叛道了。 “寿命...” 清微老道轻叹,接着补充道“我寿元无多,没两年就要死了。” 身为八景强者,即便入魔,也能保留自己的神智, 此刻,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同寻常魔修一般的狂猎与暴躁。 “你已经有所突破了,何必急于求成?” 叶梦书怒斥,为他所不齿。 “惜命,我怕那条路是错的。” “人呐,越老越怕死。” 清微很坦然,并不在意看台下的弟子。 入魔前,他确实没多久好活了。 虽踏出了延长寿元的那一步。 但他不敢赌,这条路九死一生,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他还不想死,手握滔天权势,高坐云端,迷恋世间的一切。 “你们都还年轻。” “不明白这些年我如何煎熬。” 清微放声大笑。 入魔后,他的境界攀升,躯体不再衰败,整个人好似重回巅峰,精气神得到了满足。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杨清流。 其身旁,虚空被缓缓撑开,着银色铠甲的魔族将领走出。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肚大如牛的肥胖魔头,眼神嗜血且贪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