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恶魔》 第 1 章 今天是唐灵醒来的第13天。 在这个破落的、充满烟花燃烧后硫磺味道的地狱。 从前她就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下地狱。 毕竟，自己既傲慢又贪婪。 只不过她没想到地狱的环境会这么…… 草率。 她只能用草率这个词来形容。 地狱岩浆池像是年久失修一般，“噗……噗……噗……”有一股没一股地往外喷着红褐色的地狱岩浆。 岩浆旁边的绞刑架上，一具半死不活的灵魂体被捆绑在十字架上面，敷衍地喊着，“嗷……疼……疼……嗷……” 每一声叫喊都会间隔三到五分钟不等。 这是因为旁边有比他更敷衍的行刑恶魔，躺在摇椅上，小幅度晃动，有一搭没一搭挥舞裹挟着岩浆带着火星的鞭子。 唐灵的眉头本能地一皱。 就这种工作态度，在她手底下待不过一个月，就会直接被扣完绩效加上辞退一条龙。 曾经她还是人类时，手底下团队里的员工都是和她一样的卷王之王。 唐灵一直深谙一个道理，她不是富二代又没背景，更没有逆天能力改变大环境，她只有适应环境这一条路。 不趁年轻拼命往上爬，难不成等着35+被公司优化？ 所以她日夜颠倒玩了命的拼，成功爬上了管理层，准备带领着一群跟她一样拼的团队成员，再攀高峰。 攀着攀着……猝死了。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把自己卷死了！ 只可惜了那套好不容易拼出来的一线城市的房子，以及手中正在做的项目要是完成，那可就算彻底实现阶级跃升了。 后悔了吗？并没有。 就连现在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不断想着临死前的那个项目谁会交给谁接手。 她就是这么卷。 她此刻，能够站在这里就是证明！ —— 13天前，唐灵依靠着一股‘我唐灵绝对不能比别人差’的强大信念，坚定地踩着无数灵魂体，从深渊中挣扎着爬出来。 刚爬出来的她，还不等适应就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压趴在地。那力量似乎能将她身体的每一处都死死钉在地上，不管她再怎么挣扎都无能为力。 可唐灵人生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两个字，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放弃。 她拼尽全力扭动着身体，用自己所有的意志力去抵抗，才堪堪能够将头颅侧开一点点弧度。 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从前方照射过来。强光照得她浑身刺痛，眼球都被灼得生疼。在那道强光的照射下，她只能隐约看到有个黑色的轮廓，似乎……是一个椅背？ 与强光同时传来的是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就是这股压迫感，让她一动也不能动。强大的压迫感似乎让房间内的空气都变得粘滞起来。 这股力量让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渺小过。像是一只不能动的蚊子蚂蚁，对方毫不费力就能把自己碾死。 她本能地眯起了眼。 如果有镜子，她能看到自己漆黑的双眼中没有一丁点眼白，全黑的眼珠像是两个黑洞一般。 她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不知道该说这是死亡还是新生。她从那个深渊中爬出来后，属于恶魔的本能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她知道自己是一只初生的恶魔。 前方传来一道声音，语气似是调侃又似是鄙夷，带着丝慵懒不羁。 “有趣。 你才下去没多久就爬上来了。 阿撒兹勒，上一个最快爬出来的用了多久。” 阿撒兹勒？传说中的堕天使？唐灵听到身后左侧传来另一道声音，可她的头颅根本没办法转回去看，只能听出那道声音低沉压抑，恭敬到了极点：“回大人，6年。” “最久的呢。” “约莫是百年。剩下的，不是被用掉了，就是消散了。” 若有似无的笑声从正前方传来，“下去吧，我特别的孩子。” 随着这句话结束，压在她身上的力量顷刻间消失殆尽。 她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 那道金光并没有消失，她无法看到金光中心处的身影，只能看到站在门口等她的那个叫阿撒兹勒的男人。 阿撒兹勒在金光的照射下，一身莹白色的肌肤几近透明，边缘甚至能看到些光晕。高挺的鼻梁上，有着双浅金色的眼睛，与人类不同，瞳仁看上去似乎是方形的，倒像是……一头山羊。 他身上的金色盔甲破破烂烂，一头颇长的白发，草草系在脑后，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 这样的造型跟他古典雕塑般比例完美的面容十分违和。 战损版山羊哥？ 唐灵正在心里偷偷吐槽呢，阿撒兹勒的嘴唇轻启，形状完美的薄唇吐出了冰冷的话语： “不可直视于我。” 唐灵立马识趣地低下头。 她能感知到，这位战损山羊哥身上的压迫感虽没有之前那位强，弄死她依旧是挥挥手的事，自己在对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感知的能力像是属于恶魔的独特本能，能够感知到同为恶魔的双方之间的力量差异。 她被那个叫做阿撒兹勒的人带出房间。 一路上石壁掉渣，地上混杂着各种杂物，不明的骨头，到处都是黑红的污渍，像是干涸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血渍。 阿撒兹勒将她带到外面后，只说了一句话： “在这儿等着召唤。” 唐灵一等就是13天。 是的。 地狱中就只有一个外面。 她严重怀疑整个地狱就只有之前那一个房间。 所有恶魔都在这个有着血色昏暗天空，荒芜空旷怪石嶙峋的“外面”发呆。那些老恶魔或躺着或倚着，一个个像是尸体一般。要不是时不时翻个身，她真的会以为这帮恶魔都死了！全都是死恶魔！ 说是所有恶魔，却只有零零散散不到千人。 唐灵深吸一口气。 堂堂地狱，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就没待过条件这么差的公司！！！ 运行效率低下，员工慵懒没有责任心。这帮人，不是，这帮恶魔究竟在干什么东西！ 当天唐灵就忍不住了。 她在将这片地界熟悉得差不多后，走到地上某只恶魔的身边蹲下，表面上恭敬十足地问：“请问前辈，您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召唤吗？” 那只恶魔上下打量唐灵：“新转化的？” “是的。今天是我成为恶魔的第一天。” 唐灵态度恭敬，是因为她能从灵魂深处感知到自己与其他恶魔的力量差异。正因如此，她才迫切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她源自于卷王之王的骄傲，让她哪怕做恶魔，也一定要做最强的那只！ 那只恶魔抬手随意指向一道凭空而立的石框：“等那里亮起来，就是有人类在召唤恶魔，我们可以出去跟他们做交易。如果你太闲，也可以顺路挤出去，去人类的世界玩玩，不过待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类世界的神父发现，被驱逐回来。” 唐灵仔细打量那道石框。 只有框没有门。 突兀地立在一堆碎石头中间，能一眼从一边看到另一边。她之前……还以为那只是个丑陋的石头造景…… 不是，这么重要的地方都没有标识的吗？消防通道好歹还有个感应灯牌呢！ 这可是堂堂地狱之门啊！ 连个箭头符号都不配吗！！！ 唐灵强忍着自己快要脱口而出的不满话语，死死拧着眉头，压制情绪继续恭敬地问：“请问前辈，大概过去几个小时了吧，为什么还没有人类召唤呢？” “哈？……哈哈哈哈……” 那只恶魔像是听到了惊天笑话一样大笑了起来，直到笑够了才说：“几个小时？那里上次亮起来是四年前。” “四年？四年？？四年间就，就这么……干等着？？？” “不然呢？”那只恶魔反问。 不然呢？不然呢？？ 没有人上门当然是主动出击啊！ 还等着别人主动上门不成？ 什么时代了啊！不搞营销，谁知道你家产品！ 唐灵一肚子训斥的话，碍于对方实力比自己强大不能说出口，一双黑眼珠都快憋成红眼珠了。 她不断在心中劝着自己，现在她只是刚刚转化的小恶魔，绝对不能冲动。 等她有朝一日爬上去，第一件事就是整顿这些懒散的恶魔！再把地狱重新装修一遍！ 这地方简直辣眼睛！ 就这？就这也配叫地狱？！ 在接下来的十三天里，唐灵暗暗用领导考察的眼光，将地狱看了个遍。将所有自己认为需要整顿的地方，都记到了脑海中的小本本上。 一直到今天—— 地狱的召唤之门亮了。 唐灵在心中高喊着幸运！幸运！幸运！ 这13天里，她听老恶魔说过，13是地狱的幸运数字。 这不就让她等到了吗！ 这样好的开端，她已经可以想象自己的新“职场”生涯，前途一片光明，不，是黑暗了，因为黑暗才是地狱至高无上的追求！ 她大步一迈飞速朝着亮起的大门冲了过去。 等她冲进光幕之中后，周围一众懒散的恶魔半点没动弹，只剩下无语。 他们摇头叹气，不耐烦到了极点。 “啧啧啧，新人啊……” “谁跟着去啊。” “我不去。” “新人什么都不会啊。” “我不管。” “跟我没关系。” “放个新人单独跑上去，阿撒兹勒大人会生气的。” “哎，真麻烦啊。等她回来得好好给她个教训。” 距离召唤之门最近的那只恶魔，被一众恶魔派遣，慢悠悠走进了那道发光的门。 路西法慵懒地换了个姿势。 他已经十年没怎么动弹过了，十年如一日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路西法的语气中似乎有些玩味，“阿撒兹勒，好像……来了个有趣的孩子啊。” 第 2 章 唐灵先一步到达了十字路口。 周围很空旷，像是某个乡间的田野。 路边停着一辆蓝色皮卡。 她迅速环视四周，与之前地狱里的浓重硫磺味不同，她能清晰闻出土地的气息、汽车的尾气、路边野草的清香、还有更远一些地方传来的小麦香气。 她迅速查看汽车的牌照，并不是她生前熟知的蓝底白字的牌照，牌照上画着尖顶的建筑，饱满的麦穗，上面有着硕大的英文字母。 她这是……在国外吗？ 也是，这样的召唤仪式，她所熟知的蓝国人怎么可能了解呢，她们可是无神论者的国度。就连这里都没多少人知道如何召唤恶魔了吧，不然也不会等了四年才等到有人类召唤。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恶魔召唤仪式带回自己的国家！自己国家蓝国有20多亿的人口，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垂直飞升的业绩图在向她招手。 她习惯性地给自己打起了鸡血。一个优秀的卷王就是这样，要学会自己给自己画大饼。 “你，你是，恶恶恶魔？” 惊恐颤抖的声音从路边的田埂里传来。 唐灵看到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趴在路边，将自己身体隐藏得并不完美。一颗硕大的脑袋暴露在外面，地中海的发型在月光的照耀下发顶锃锃发亮，稀疏的毛发被风吹得高高竖起，随着身体的颤抖不断摆动。 她早在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气息，只不过不了解周围环境，所以没有贸然出声。 路边藏着的男人是布鲁斯。 今晚他在和朋友喝酒时，发现经常去的那家老酒馆墙缝中隐约塞着一张纸条。 因为好奇纸条上写着什么，他用刀叉费了好大麻烦，才将里面那张纸条抠出来。 发黄的羊皮纸上潦草记载着一个人的胡言乱语，说什么成功完成了恶魔召唤之类的。 众人喝得正起兴，以为这上面是哪个崇拜□□的疯子在胡言乱语。 可羊皮纸的背面，详细记载着召唤恶魔的步骤。 布鲁斯总觉得不太对，这间偏僻的小酒馆，怎么会有人刻意做旧搞出这东西，再塞进墙缝之中呢。羊皮纸上褪色的字迹，明显是有些年头了。 朋友中有人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着用指尖夹起羊皮纸卷，“有没有人敢照着这张纸条试试。没准真的能召唤出恶魔呢。” 剩下的人笑得更大声了。 “别开玩笑了，德鲁克，这种东西怎么会有用！如果我召唤出恶魔，我要中大奖一夜暴富！” “等你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帮兄弟！” “没问题！等我中了强力球头奖，给你买你的梦中情车！” “……” 酒吧的老板娘丽兹叼着根烟随手给吧台前的客人倒酒。 烟雾缭绕之中，人脸上的细节变得模糊，皱纹不再清晰可见，只能看清立体的五官点缀在骨相完美的脸上。岁月不败美人，如今仍能从老板娘脸上看到她年轻时的风韵。 听到这些人吵吵闹闹说什么恶魔召唤，她倒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事。 她用手夹开嘴边的烟，红唇轻吐，吧台附近的烟雾更浓了，烟雾散去，她嘶了一声，“我记得约莫是十年前有个过路的男人，在这边呆了很久，一直在说什么恶魔召唤仪式。” 偏僻乡下的酒馆中全都是熟客。 客人们拿老板娘打趣：“能让丽兹你念念不忘十年的男人，一定能力不凡吧。” 酒馆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调侃笑声。 老板娘笑骂了他们一句，随后接着说：“人家可不像你们，那可是个少有的好男人。虽然有些疯癫，但一直在念叨着的是，想要召唤恶魔治好绝症的妻子。” 酒馆中的笑声骤停，这样值得钦佩的男人，没有人能笑话他。爱人得了绝症，谁能怪他因此疯癫呢。 有人问：“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他兴冲冲地说妻子的病有了转机，之后再没出现过。” 酒馆中的某位男士举杯： “敬那位兄弟。” “敬那位兄弟。”酒馆中的其他人跟着一同举杯。 只有布鲁斯摩挲着手中的羊皮纸卷陷入了沉思。 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活遇到了难题。 他已经失业半年了。再找不到工作，房子就要不保了。更别说妻子前几天还检查出有孕，怀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妻子开口。他一向报喜不报忧，不愿意麻烦别人，所以当遇到困难后总想着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次是实在撑不住了，所以才想今天对好友开口，看看好友们有没有什么能给他推荐的工作。 布鲁斯灌了一口烈酒，在心中感叹。他是真的想不到自己一个好好的中产阶层，一失业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该死的经济大环境！ 听着好友们的碰杯声，他告诉自己，试一次，就试一次。万一什么都没发生，明天酒醒就给好友致电，扔掉面子，对朋友们请求帮助。 此时此刻，他趴在田埂处，看着十字路口凭空出现的不知名女人。还不到第二天，酒意就直接被吓走了一半。等他试探着开口，看到那女人转过头后那双全黑的眼珠子，更是将剩下一半的酒意吓得一干二净。 她不是人！真的不是人！ 人不会凭空出现！更没有全黑的眼睛，连一点眼白都没有的人！ 自己会死吗？ 布鲁斯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为什么把面子看得比天大。为什么要宁可尝试这种事，也不直接对好友开口。 一阵夜风吹过，他浑身打着寒战，恨不得自己能够原地消失。 “是你要做交易？你想要什么？” 一道十分不耐烦的男声在布鲁斯的耳边突然响起，距离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耳垂传来的阵阵酥麻。 “啊啊啊啊！” 布鲁斯被吓得大喊一声，连滚带爬到一旁，嘴里开始胡乱喊着：“救命！救命！帮帮我！不！上帝啊！救我！” 唐灵看到恶魔卡特在秃头男人的身后现身，恶趣味十足地俯身贴着秃头男的耳边说话。 在听到那个秃头男惊慌失措喊上帝后，她立刻警觉了起来，考虑要不要先回地狱。 她现在可是恶魔，与上面两个派系！ 她可不想丰功伟业尚未建立，提前死于派系争端。 正忐忑不安时，她看到那名恶魔前辈卡特用小拇指掏了掏鼻子，掏完还在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擦了擦，完全不在乎形象。 不耐烦地说：“别喊了。你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以为你喊就会有人来吗？不然一百亿人口，祂们忙得过来吗。” 卡特有恃无恐的样子，让唐灵放下心。原来在人类世界不用担心天使吗？ 两只恶魔就站在那里一步动不动看着布鲁斯，等他冷静下来后，好进行交易。 无人的十字路口，布鲁斯鬼哭狼嚎好一阵，才缓过来。 太过恐惧的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两只恶魔衣衫不整简直像是救助站跑出来的流浪汉。 “你想要什么？权力？名声？财富？天赋才能？只要你想要，你可以得到这世上的一切！抓紧时间，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遇。” 恶魔的低语声中尽是引诱，引诱这个平凡的中年男人一步一步走向地狱的深渊。 布鲁斯等了好半天，这两位传说中的恶魔都没有伤害他，理智回笼，他想起了酒吧老板娘那句话，十年前那个男人。 难道那个男人就是这样治好了绝症的妻子？跟恶魔做交易？ 布鲁斯鼓起勇气提问，声音有些颤抖，“什么，什么。什么都行吗？” 他看到那只女恶魔看向了那只男恶魔，男恶魔耸了耸肩，“当然，你甚至可以成为世界首富，拥有无尽的财富！” 已经失业很久的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钱！一听到无尽的财富，他想都没想，直接开口追问：“代价呢？我知道肯定不是白来的！一定有代价！” “死后，你的灵魂归地狱所有。很公平，对吧。” 布鲁斯已经被无尽的财富这几个字冲昏了头脑，哪里还顾得上身后事！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就算下地狱又能怎么样，只要这辈子活得好不就行了！ 他刚想开口答应，卡特接下来的话，泼了他一头冷水。 “不过……你的灵魂根本不值得那么多钱。我们地狱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布鲁斯瞬间清醒，想起了自己正在跟恶魔打交道。 恶魔！ 不是什么慈善家！ 他心中的恐惧再次涌了上来，惴惴不安，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唐灵听到前辈卡特的话后审视这个人类男性的灵魂。 灰蒙蒙的，有些混沌。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点，更没在上面写价值多少多少钱。 所以……灵魂的价值依靠什么来评判？这位前辈恶魔卡特是真的能看出灵魂价值，还是只是在交易中例行压价？ 她没有贸然开口打断他们的对谈，这是交易过程中的大忌。 作为新人什么都不了解的时候，一定要积极往前凑，但是尽量少添一点麻烦。争取多学东西，才能在新单位站稳脚跟。 她这次着急先出来就是担心自己跑慢了出不来，因为听说多余的恶魔想出去是靠挤的，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恶魔，肯定挤不上来。 人类世界里没有一个岗位的老人愿意带新人。带得不好遭埋怨，带得好了还容易把自己挤走。更别提教导中造成的额外工作量了。 所以她才想尽自己最大可能，主动多了解一些地狱业务流程，不然地狱里那帮摆烂的同事可不会教她。 布鲁斯想交易的念头有些动摇，下地狱的后果在他的心中逐渐明朗了起来。 下地狱会很惨吗？他会怎么样？会变成恶魔吗？就像这两只恶魔一样。 布鲁斯踌躇着不敢开口。 卡特再次说道：“但是呢，也没有那么不值钱。” 布鲁斯痛恨自己这颗心被这只阴险狡诈的恶魔钓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继续问：“到底，到底值多少啊？如果，如果我不换……会有什么代价吗？” 第 3 章 布鲁斯看到那只男恶魔突然对他笑了起来，变得十分友好的样子，“当然不会有什么代价了。如果不想交易，你可以随时开车离开。不过……” “你确定不想要交易吗？世界首富嘛，你倒是不值那么多钱。几百几千万，倒还是有的。” 唐灵迅速在脑海中换算着汇率。几千万星国币，那是几个亿蓝国币。 这秃头中年男人灵魂这么值钱？自己怎么完全看不出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只是个刚转换的小恶魔吗？ 布鲁斯原以为恶魔开价最多几十万，毕竟自己这么普通平凡，没想到自己的灵魂能够换来几百万，甚至几千万？ 这么多钱，简直够他们花几辈子了！ 他可以买豪宅，买跑车，给三个孩子设立教育基金。这都绰绰有余。 他下半辈子可以和妻子到处旅行！ “我答应！我答应！请问恶魔大人，我该怎么交易？” 卡特掏出一张羊皮纸和一只羽毛笔，“签上你的名字，你会得到三千万。十年后，我们来收你的灵魂。” “十年？” “对，不然呢？三千万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得到？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天使吗？” 布鲁斯原本愉悦的心情直接散去了大半。 他今年才42，做完交易，寿命只剩下十年了！也就是52就会死，他甚至等不到第三个孩子长大。 可如果不做交易…… 房子就会被收走，一家人以及尚在怀孕的妻子……难道睡在车上成为流浪汉吗。 还有孩子怎么办。 如果交易，三个孩子以后去大学的巨额学费也不用愁了。 又一阵冷风吹过。 布鲁斯打了个寒战，用颤抖的声音祈求着，“能，能再加一点钱吗？” 卡特沉吟片刻，“嗯……三千二百万。友情赠送二百万，怎么样，我很慷慨吧。”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您是我见过最慷慨最善良的人，不，恶魔了。真的感谢您，您改变了一切，让我们一家人不至于流落街头！” 布鲁斯连连作揖，不断道谢，磕磕绊绊说着奉承的话语。他完全没想到传说中的恶魔这般善良体贴，不但没有攻击他，还多给了他两百万。 两百万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 在星国百万富翁已是十分罕见，他现在就要变成千万富翁了吗。 十年就十年吧。只要妻子以及三个孩子能够幸福快乐过一辈子，只剩十年寿命又能怎么样。作为富豪度过十年，可比穷困潦倒一辈子要幸福多了。 他在心中不断劝着自己，颤抖着在牛皮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到布鲁斯离开后，唐灵恭敬地请教，“前辈，请问您是怎么看出来他灵魂价值几何的？” “当然是随口说的。人类灵魂都差不多。大部分都是灰色混沌的。” “那……三千两百万？” “他要是要价五千万，一个亿，我也会给啊。毕竟人类的金钱对我们来说一文不值。金钱不像健康寿命天赋才能之类的价值高。但，谁让他乱叫吵到我的耳朵了呢。你看没看到多给他两百万，他那感激涕零的样子，多可笑。哈哈哈哈哈，人类可真蠢啊！为了这点钱，就卖掉了自己的灵魂。这些拿灵魂换钱的，大多数三五年就会贫困潦倒，不管要价多少都一样。” 唐灵有些笑不出来。 自从成为恶魔后，她原本属于人类的情感淡漠了不少，但依旧存在些许。 她不知道其他恶魔是不是这样。眼前这个卡特肯定跟她不一样，卡特已经完全摒弃人性了。 如果是生前的她，或许会对卡特的行为很愤怒。可现在的她对于卡特的行为只有些不满，但并不多，绝对不足以让她跟卡特翻脸。 “前辈，交易的契约，是怎么拿到的呢？” “地狱里有专门放契约的地方，我们身上都会携带一些。”卡特打了个响指，手中出现了一叠契约纸和羽毛笔。 他随手扔给唐灵：“拿着吧，反正也用不上。上次拿出来的这点破玩意几十年了都没用完。你以后商定好契约让人类签字就行了。” 唐灵看到手中的羊皮纸卷有些发黄，老旧得像是刚出土的文物。羊皮纸被卡特胡乱卷成一个卷轴，打开后能看到羊皮纸上面画着许多符文。签订的契约内容，会自动浮现在符文的上面。 羽毛笔前端的金属杆子上面也刻着类似的符文，拿起羽毛笔的瞬间，上面的符文闪着红光。 这些……是谁做出来的？看卡特的态度，这些东西好像并不算珍贵。他连签订好的契约也一并扔给了自己。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些符文很眼熟？明明看不懂，却觉得莫名眼熟。 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吗？ 唐灵快速回忆自己二十多年来的经历，很确信自己并没有接触过什么恶魔地狱。甚至作为无神论者，她连奇闻志异都很反感。 这熟悉感真的来得莫名其妙！ “如果人类签下的不是自己的真名呢？”唐灵继续问。 “签什么都无所谓，当人类灵魂认同契约内容，并在上面签字时，人类的灵魂就与地狱绑定了。哪怕只画了条线也是一样的。我去喝酒了。你记得要在天亮前回到地狱，别在外面惹出太大麻烦。不然等回去后，阿撒兹勒大人怪罪下来……你可就惨了。” 唐灵想问为什么一定要在天亮前？天亮后会怎么样？可眼前的恶魔前辈瞬间消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于是只好仔仔细细收好契约，瞬移到自己还是人类时的房子里。 虽是新转化的恶魔，但瞬移、操控物品之类的能力是恶魔的本能。就像人类能够走路，抓握物品，她完全能够运用自如。 市中心大平层豪宅里空荡荡的，和她死前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有一层几不可查的薄灰。 复古风格的室内装修可以称得上奢华，家具很多都是她淘来的中古家具，她总是会莫名被有年代感的东西吸引。 她一直能赚钱更能花钱，从来不亏待自己，更从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觉得自己不配。一直觉得自己理应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唐灵生前是个孤儿，所以早就公证好了遗嘱。死后房子归孤儿院所有。现在许是房子还没被孤儿院卖出去，所以闲置在这里。 古董桌上的老式钟表上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距离她死的那天，刚过了20天。 也就是说……她只在地狱的深渊中待了7天就爬了出来？ 不愧是自己！ 或许是没有家人的原因，她一直将工作看作了生命中的全部，看成了唯一能够抓住，能够把握掌控的东西。 这是她全部成就感的来源，支撑她的全部力量。 成为恶魔后，这种往上爬的驱动力，不仅没有磨灭，反倒比之前更甚。 唐灵在古董书桌上操作了一阵，打开书桌里隐藏的机关。她当年高价收了这张桌子，耗费了很久才送回国就是为了桌子里隐秘的机关。哪怕这张桌子被人卖掉，也不容易被人发现里面的东西。机关小盒子里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记录着某个虚拟账户的密钥。 她是绝对不会一直待在地狱里，跟那帮恶魔望天发呆的。她要想办法尽可能待在人类世界，到时候这个备用账户就会用得上。 唐灵将东西收好后，走进浴室，轻轻一挥手，浴室里的所有电器同时启动。浴缸也自动放出了热水，浴球在水中翻腾，将水染成了夜空星辰般星星点点的蓝色。 热水冲刷着她灵魂深处的疲惫，唐灵摆弄操控着浴缸里的水球，将水捏成不同的形状，抛向半空中，然后炸开，滴落到她白皙胴体上，覆盖住凹凸有致的轮廓。 她对体内充盈的恶魔之力十分满意。她能感受到内心深处隐隐的喜悦，像是贪婪又饥渴地觊觎这种力量很久了一样。 但很快这股愉悦就被更强大的贪婪占据。 不够！远远不够！她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唐灵打了个响指，浴室中所有香薰蜡烛同时点燃。 在跳焰的烛火中她开始思考。 所以，现在该怎么提升自己的实力和势力呢？首先一定要多做交易。像地狱里的其他恶魔一样躺平是绝对不可能躺平的。 按照地狱现在的趋势，绝对不能立刻回去，不然回去后下次再想出来，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在网络上发帖是最好的扩散办法，或者是写小纸条发小广告，只不过这样做可信度太低。除了闲出屁的网友，一般人都不会轻易尝试。 医院和赌场或许是绝佳的交易地点，这些地方的人，大多很绝望。 唐灵快速思考一番过后，瞥了一眼时钟。距离天亮不到三个小时，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浴室的镜子，倒映出她漆黑的眼珠子。 这副尊荣出去，会吓死人吧。 唐灵洗漱完毕走进自己的衣帽间，顺手拿起一只墨镜带上，换了身正装，不带半点留恋离开了这个奋斗许久才买下的房子。 新的征程已经开启，她唐灵从不回望过去。 转瞬间唐灵出现在星国一间偏远医院附近。 医院外的长椅上，有个年轻男人胳膊肘撑着腿，抱头坐着，丝毫没有感觉到有陌生人悄无声息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家人患了什么病？” 男人循着声音抬头，发现身侧多了个陌生女人。尽管这女人大半夜带着墨镜十分奇怪，他依旧坦诚回答：“肝病。一直等不到配型。你呢？” 大半夜会在医院附近的，只有病人家属。病人家属之间的谈话，多半是交流家人的病情。因为妻子的病，他最近跟许多病人的家属都熟悉了起来。 “我没有家人。” 男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她自己的病？ 他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你……”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恶魔吗？” 男人更懵了，心中对唐灵的评价已经不是奇怪，而是觉得她有点诡异。 “我……并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但是……其实……很多病人家属都会祈祷。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恶魔盯上了，才会遇到这样的事。哎，说到底天使恶魔什么的，肯定不存在吧，我妻子特别善良。如果世界上有天使，绝对不会让她遭遇这种病痛的折磨。” 唐灵撇了撇嘴，语气中满是些嫌弃，“我很确定那些病人没被恶魔盯上。”就地狱里那帮懒货，要是有这种上进心，地狱也不会发展成那个德行。 “什么？” 男人越发觉得这个大半夜带着墨镜的女人诡异，起身想要离开。 唐灵忍不住叹气。这样主动上门交易，弊端太大。 与被召唤不同，进行恶魔召唤的人，哪怕不相信恶魔召唤这种事，可等到恶魔真的出现，也会明白发生了什么。 主动送上门不一样。如果有人突然说自己是恶魔，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这人是不是疯了。 可……目前她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唐灵摘下自己的墨镜，用纯黑的眼珠子望向已经起身的男人。 “要做交易吗？我可以让你的妻子恢复如初。” 男人愣了两秒，突然激动地冲唐灵吼：“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带上什么隐形眼镜，然后在医院附近整蛊病人家属。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比恶魔还要邪恶！” 愤怒的男人看见那个带着黑色隐形眼镜的诡异女人，伸出纤细素白的手指，朝自己一指。 只那么轻飘飘地一下，毫不费力。 下一秒，他就被定在原地，再无法动弹半分。 无论如何挣扎，依旧一动也不能动。 震惊之余，他心中升起强烈的恐惧。 “你，你怎么……” 唐灵伸出的手指轻挥，指向身侧的长椅。 男人不受控制地随着唐灵手指挥动的路径撞到了长椅上，被迫坐下，像是个能被一根手指控制的木偶。 “就像我说的。恶魔。”唐灵重新带上了墨镜，“我本来不想对客户这么粗鲁的。但是只有这种办法能让你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 她打了个响指，男人身上的手机直接从兜里飞了出来，飞到了唐灵的手里。 “还有就是……杰森是吧，我真的很赶时间。” 唐灵看到男人的社交媒体软件上的名字叫杰森，用他的手机快速地在各大社交论坛上发布着恶魔召唤的步骤。 杰森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你真的是恶魔？别杀我！求你了！我，我妻子重病还需要我的照顾。” 唐灵手指飞速在屏幕上敲动，尽可能在网上多发出一些消息。 “嗯，不杀你。我可是个本分的生意人。所以，要交易吗？你的妻子可以恢复如初，就像是从来没得过病一样。” 杰森沉默了好久，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传说中的恶魔，正在疯狂玩着自己的手机，像是患了什么社交网络上瘾症一样。 从大脑宕机中回过神后，杰森喉头滚动，声音有些低哑，“肯定是有代价的吧。跟恶魔交易……” “当然。十年后，我们会收走你的灵魂。如果觉得亏，还可以要点金钱补偿。我不像其他恶魔，我是真的很慷慨，并且守信。” 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十年……十年……”杰森喃喃自语，片刻后突然暴怒，“我不会跟你做交易的！你是魔鬼！我绝不会跟魔鬼做交易！更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 第 4 章 唐灵发出最后一条短讯后，锁屏。 “为什么不直接承认你不想为了你的妻子牺牲你自己的寿命与灵魂。” 杰森像是被戳中痛点一样，更气了，“不是！我不是！我只是不想把灵魂卖给魔鬼！再说……你凭什么道德绑架我，凭什么让我牺牲我自己！” “我可没要求你牺牲自己。我只是说让你直接承认不想交易的真正原因。像我，我就绝对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这很正常。用暴怒来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又找借口说什么不会出卖灵魂……如果生病的是你，你可不会在乎什么灵魂不灵魂的。” 杰森还想辩驳，可身侧的恶魔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压制他的力量也一同消失，就像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他拿起长椅上遗留的手机。 备忘录里，与恶魔交易的仪式写得清清楚楚： 无人的十字路口。 看不懂的诡异符号。 毛发血液等召唤者的部分身体组织。 …… 是真的！这不是他的幻觉！ 杰森握着手机出神。 怎么办？要告诉妻子吗？ 如果妻子真的去跟恶魔做交易，会遇到这只恶魔吗？这只恶魔……会告诉妻子……自己没有选择救她吗？ 如果说了……那他…… 杰森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刚被一阵冷风吹醒，正看着枕边纸条上的内容发呆…… 夜晚的医院里，太过冷清安静。 唐灵不希望引起病人的尖叫惹出太大动静。所以她在用人类的手机发完帖子后，进入医院内部，将恶魔召唤仪式的小纸条，塞到了重症区各个熟睡病人的枕边。 只要她不选择显形，人类并不能看到她的身影。 悄无声息，像是在张贴恼人的开锁小广告。 昔日的高管，如今成了地推，她却没有任何不满。她相信这都只是暂时的，自己一定能够东山再起，做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癌症病区的患者们形同枯槁，孤零零躺在重症监护的病房中。有些病人的家属，坐在医院的休息区，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因为灵魂转变成恶魔，共情能力大幅缩减的唐灵第一反应不是同情而是好奇。 她好奇有多少病人家属愿意为了家人牺牲自己，有多少病人愿意为了多活几年出卖自己的灵魂。 她未转变多久，所以能清晰记得所有自己是人类时的感受。 没有家人的她，一直以为人们都愿意为自己的家人爱人付出一切。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全是这样的。影视剧都是扯蛋，哪有那么多人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一张又一张记载着恶魔交易仪式的纸条，出现在人们的口袋里，飘落在医院走廊上，被人拾起。 她已经开始期待，地狱之门再一次亮起。 —— 唐灵的身影从医院里消失，闪身来到了星国的赌城。 这座城市街头上喧哗吵闹的厉害，就算有人在街上大喊大叫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人们只会想着或许是个玩得太嗨的游客，或是又一个失了智的赌徒。 赌场附近的某条路边坐着三三两两的人。 这些人双眼瞪得很大，但无法聚焦。神情看上去既颓废又亢奋。还有人在不断扇自己嘴巴，嘴里念念叨叨说着什么的。 唐灵在这些人的身上发现了一个共同点。 这些人的灵魂，不像之前看到的人是灰蒙蒙的。这些人的灵魂偏灰黑，明显比普通人颜色重了一个色号。靠近后，还能感知到这些灵魂污浊的厉害，散发着阵阵恶臭。 这些人需要做交易吗？ 这些人比自己更容易下地狱吧！ 她摇了摇头，甩出自己的杂念。这些人下不下地狱不重要，更多人开启召唤仪式，给自己提供能够降临人间的机会才重要。 再没有比这群赌徒更适合的宣传者了。 唐灵拍了拍手，吸引街边那些人的注意： “嘿，有人想要钱吗？” 离她最近的一个男人，一听到钱字，像是被按下不知名开关一样，像只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她冲了过来。 “老板，老板，老板。我叫罗杰，需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能做！借我一百就行！我进去一把就能赚回来！然后我还给你，两倍，不，三倍，十倍！” 冲过来的罗杰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说到进去两个字时神态癫狂，完全不是之前那副眼神失焦无神的样子。 在他之后冲过来的几个人神态也跟他差不多，每个人都在说自己一定能赢回来，只要借他一百就行。 一辆路过的车，看到这里有赌徒聚集，将一个女人围了起来，减速查看情况。 当听到这些疯狂的赌徒在借钱后，好心地出声提醒：“女士，别看这些人可怜就心软。我是本地人，我告诉你吧，这种人，手里只要一有钱就会去赌，已经彻底没有救了。” 带着墨镜的唐灵礼貌十足，笑着道谢，然后信口胡诌：“没关系的，我们家的长辈教育我，看到有人遇到困难就要主动提供帮助。” 车里的男人见劝不住，升起车窗无奈地摇头离去，暗想着以后可不能把自己家的女儿教得这样天真愚蠢。 围过来的赌徒一共五名。他们在听到唐灵说要帮助遇到困难的人后更兴奋了，不断驱赶着那辆车，叫喊着让他快滚，说他太邪恶，是个十足的混蛋，不像这位天使这么善良。 唐灵在一声声“美丽天使”的恭维声中，汗毛倒竖。想着可快别喊了，万一真把正主喊来，都不够她死的！ “好了，好了，我们找个更方便说话的地方。” 唐灵主动将那五个男人带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 因为长期赌博失去理智的五个大男人，完全没想到为什么一个年轻女子敢孤身带着五个男人进入漆黑的小巷。没想到会不会有诈，会不会被什么团伙绑架。 他们的心中只有钱，只有赌，只想把失去的一切全部翻倍赢回来。 “我能给你们更多钱，可不是几百这样的小数目。只要你们签一份契约，我可以提供给你们10万。” 唐灵对这些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的赌徒没有什么好感，提供给他们的钱，连给正常人的零头都没有。 曾经是人类的时候，她听过很多赌徒的故事。这些大脑被充满刺激性的赌博搞坏的人有个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永远也不会改变。 “你，你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怎么可能！哪有人会给陌生人这么多钱！”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其中输得最惨的一个男人罗杰，根本不在乎那些，只想拿钱。他曾经在赌场里从五千赢到了一千万，又从一千万输到一分不剩，最后为了赢回那五千，负债几十万。 他失去了一切！ 房子，车子，妻子，孩子！ 经历过那样的大起大落，他完全失去了正常的思想逻辑，只想着自己曾经是千万富翁，认为只要再给他五千，他就能把一千万赢回来，甚至赢得更多。 “契约？不管是什么契约我都签，只要你能给我钱！” 唐灵打了响指，契约在她的手中出现，“确定吗？哪怕契约的内容，是要你出卖你的灵魂？”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灵魂！”男人大喊着，喊完才意识到，那些东西……是从女人手里凭空出现的。 “你，你……” 五个男人里反应最快的那个已经大喊大叫着掉头跑了。 唐灵又打了个响指，一张特殊的纸条，悄无声息钻进了逃跑那个男人的口袋里。 不怕没人做交易，就怕知道的人不够多。尽管宣扬出去吧，越多人知道越好！ “所以，要做交易吗？签上这个契约，你就能得到十万元，十年后，我们会来收走你的灵魂。” 剩下的四个人也想跑。可又担心会惹怒这个诡异的存在，所以犹豫了。现在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跑也不是，留下也不是。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犹豫就会败北。 “也就是说，十年后，我们就会死？” “没错。” “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不做交易呢？” 唐灵挥动了一下手指，一张字迹略有些潦草的纸条，漂浮在男人的面前。 “不想做交易，可以随时离开，拿好纸条，这上面写着召唤我们的步骤。一个人只有一次交易的机会，要好好珍惜，想好再召唤我们。” 有三个男人手里攥着纸条，快步跑出胡同，直到走出去好远，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如果不是手里的纸条，他们甚至会以为是一场幻觉。 “会不会，会不会那个女人是什么魔术师啊？” “难道是拍摄什么恶作剧的节目吗？摄制组，快滚出来，摄制组！” “我们明天看看那个男人不就知道了。他一定会在赌场里的！” “……” 巷子里仅剩的罗杰拿着纸条的手都在颤抖。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就算是假的，这种契约也不会有法律效益，对吧？” 罗杰走了两步，靠在了墙边，试图用墙来支撑他有些发软的双腿。 妻子跟他离婚，被他害得没有了房子，现在一直跟孩子们被迫在廉价的汽车旅馆租住。 他不是没有后悔过。就是因为后悔，所以拼命想要赚回来。 罗杰的神情慢慢从恐惧变成了坚定，“如果，如果是真的，我可以只活十年，但我要更多！我要一百万！我，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的家人。” 一百万足以还清他的债务，还能给妻子孩子留不少，至于他自己，只活十年又能怎么样。 只是……这个女魔，会同意他的要求吗。 为了家人吗？唐灵看着他发臭的灵魂，讽刺地轻笑，“可以，现在签契约吧。” 罗杰看唐灵那么轻松地答应，立刻反应过来，他好像要少了，于是连忙改口，“不，我要两百万！两百万。” 听到这话，唐灵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右手食指轻轻拉下一部分墨镜，露出漆黑恐怖的双瞳直勾勾盯着他，嗓音阴森冰冷，“你以为……你一个烂赌鬼的灵魂，能值多少钱？” “别测试我的耐心啊。” 第 5 章 罗杰被唐灵的黑眸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哪怕有墙倚靠，都没办法支撑住他发软的身体。 “恶恶恶恶魔……” 漆黑无人的小巷，陷入了诡异的沉寂，只有垃圾箱传来阵阵臭气，仔细听，能听到老鼠踩在铁箱上的声音。一张羊皮纸和一只老式羽毛笔飘到了罗杰的面前，凭空漂浮的物品，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还有一道越来越不耐烦的声音。 “你到底签不签！” 不耐烦地呵斥一出口，唐灵自己都感到了惊讶。 不对劲！ 这不像她。 她不会这样冲动。 她平时做事，比这更有计划，比这更有耐心。 她回想自己今晚的一系列举动。之前她以为心中越发急躁是因为时间紧迫，以及她手里能打的牌实在是不多。 直到这不耐烦的训斥脱口而出，她才察觉到异常。 她唐灵，绝对不会对客户大呼小叫！ 这不符合她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仔细感知了一下，她才发现自己想要变强的欲望与冲动，越来越重，以至于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急躁得厉害。 旁边墙角的男人罗杰在惊恐之下，歪七扭八地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罗杰颤颤巍巍从小巷中走出去，小巷中的那个恶魔女人已经消失了，或者说是他的眼睛看不到了。 他之前问那只恶魔，什么时候能拿到钱，那只恶魔只说很快他就知道了。 不会……被骗了吧…… 罗杰刚从小巷走出去没多远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名律师，律师说他某个远房亲戚快要死了，想要赠与他一百万，已经打到了他的账户，让他注意查收。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留给我，不对，她为什么会想起我。” “不清楚啊。她与子女的关系不好，剩下的财产全部捐了出去，连她自己的孩子都没给。谁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给你呢。不过那都不重要，你收到了钱才是最重要的。恭喜你啊！你可真是个运气好的男人。” 运气好吗？ 他已经好久没有运气好过了。 挂断电话好久，他脑子里都是晕乎乎的。 那个亲戚，是她妈妈的舅舅的同父异母姐姐。跟他的血缘关系简直远着十万八千里，怎么会死前给他转账。 不过想到跟他交易的是恶魔，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 罗杰走回熟悉的地点，之前那几个男人已经在那里等他很久了，旁边还围着更多眼熟的赌徒。 “兄弟，你还活着？” “怎么回事？那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得到钱了吗？钱呢？钱呢！”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真的能收到钱？” “……” 罗杰咽下口水，直勾勾盯着面前几张期待的面孔。 “你们也能看到她，我不是在做梦对吧？” 几个男人早已经等不及了，不断追问：“什么做梦啊，你到底得没得到钱啊！” 罗杰轻轻点了点头，“得到了，突然有了远房亲戚……” 附近围着的赌徒们在听到有人讲述这样离奇的遭遇，都以为是他联合之前几个男人在骗人。 可看到罗杰电子账户的余额后，在场所有人全部沸腾了。 “天呐，竟然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吗？我不在乎我只能活十年，反正我已经在大街上流浪了，不如成为百万富翁，奢侈的潇洒十年！” “那个恶魔还在吗？我想去！” 罗杰不自觉地摸着裤兜里的纸条。那张纸条上有恶魔召唤的仪式步骤。 “那个女魔说，她会在那个小巷里等一个小时。如果有人想要交易，尽快去。” 之前与他一起进入小巷的一个男人，再次跑回小巷，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想要交易的男人，还有几个凑热闹的，总共十几个人。 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卖了灵魂，只剩下十年的寿命了。 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不甘袭上罗杰的心头。之前觉得划算的交易，突然变得有些不值得。 看着不远处赌场的大门，他不免再次想起之前在赌场靠五千赢到了千万。自己曾经是那么的富有，现在为了区区百万，只剩下十年的寿命了。 难道自己的生命这般廉价吗。 更别说还出卖了灵魂，出卖灵魂会怎么样，会变成恶魔吗？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不知不觉走近熟悉的赌场门边。 望着充满诱惑的赌场大门，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再多赢一些就收手。 最终，再次走进了那个罪恶的大门。 —— 唐灵在小巷中做完这批交易，总共签下了十二个单子，契约完成后还嘱咐那些人尽管去扩散这一讯息。 她突然听到了那位前辈恶魔卡特的召唤。 恶魔之间的交流很奇特，像是灵魂自带能无视距离、频段特殊的无线电一样。 卡特只对她说了一句让她过去。 不明情况的她只好停止继续交易，匆匆离开这座赌城。 唐灵赶到后，看到卡特坐在一家老酒馆里，距离她们出来的地点不算太远。 卡特一手握着一瓶酒，正在同时举着两瓶酒对瓶吹，大口大口灌着酒。 看起来理智全无，整只魔都有些癫狂。 酒吧内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老式点唱机的声音，在播放着上个世纪末的老歌，歌声宛转悠扬，音质不高却别有一番韵味。 唐灵有些嫌弃地走上前，成为恶魔后过于灵敏的嗅觉，将所有气味都放大了无数倍。卡特周身浓烈的酒味，十分呛鼻。 “前辈，你这是喝了多少……” 脚下一绊，唐灵踢上了一具尸体。 地上那具尸体，明明是面朝地趴着，脑袋却扭转了180度，直直面向天花板。 是个骨相极好的美人，在乡村小酒馆昏暗的灯光下，颇具美感。只要不去看她那双因为惊恐，快要瞪出眼眶的两只眼珠子。 女人身侧掉落了一个钱包。 唐灵挥手打开钱包看，钱包里放着她的驾驶证，死掉的女人叫做丽兹。钱包中还有一张合照，合照上的女孩跟丽兹长得十分相像，似乎是她的女儿。 此刻的唐灵第一次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恶魔。 不是人类。 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更不在乎人类的死活。 她的理智对此无比震撼。 但更让她心惊的是，现在的她，情感上对这一切，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她只想继续找人类交易，疯狂地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自己真的不是人了！ 唐灵粗略扫视了一下，地上有三具人类的遗体，全部被扭断了脖子。 这位同事，比她想的还要麻烦。 明明之前还叮嘱自己不要惹事，他却杀了三个普通人。幸好已近天明，酒吧里顾客不多，只剩下三个人，不然…… 唐灵挥手将酒馆里的尸体全部复位，将他们掉转的头颅全部拧回去，又将餐巾纸盖到了他们的脸上。 她仅剩的、不多的人类情感驱使她这么做。 但没有更多。 她不会为他们做更多，更绝对不会为这些可怜的无辜普通人类与那个比自己强大许多的恶魔前辈对上，为这些无辜可怜的人讨回公道。 卡特吹完两瓶才说：“不记得了，也就30多瓶吧……我们需要回去了，我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30多瓶？你喝的可是伏特加，不是小麦啤酒。” “对，就是30多瓶，我还能喝更多。但是我忍不住杀了这些人，所以我们该提前回去。”卡特一边喝一边抱怨：“如果不是带着你，怕你惹麻烦，我一定会多在人类世界玩一会儿，穿上一套皮囊就能待几天。你这个新来的，属实讨厌。” 听到卡特这番抱怨的怪罪话语，唐灵不禁挑眉。 怕自己惹麻烦？那他这算什么？ 难道说，在恶魔看来，杀死三个人类不算麻烦吗？ 那做出什么才算惹麻烦？ 地狱怎么连个行为守则都不给新人发！搞得她完全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唐灵眼看卡特的理智肉眼可见越来越少。吧台后方摆放的酒瓶，还在不断朝他的手中飞去，被他不断灌进自己的嘴里。 她理智尚存，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急躁。同时出来的恶魔前辈，怎么比她还要失智？ 不能在人类世界继续待下去了！ 他这要是真搞出什么乱子，自己说不定要被一起罚。 “前辈，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以免阿撒兹勒大人生气。” 听到阿撒兹勒的名字，失了智的恶魔，终于找回了些许神志，扔掉了手中的酒瓶。 无人的酒馆里，两只恶魔瞬间消失。地上只留下空荡荡的酒瓶掉在地上发出的脆响和三具断气多时的尸体。 —— 地狱依旧是那番衰败的景象。 唐灵还没来得及体会这其中的落差感，周围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嘲讽。 “看看是谁回来了，够积极的了。” “你再怎么积极，在我们这里也不会给你什么奖赏的。哈哈哈。” “卡特这是喝了多少啊。没惹出什么乱子吧。” “我还以为你们会过一阵灰溜溜地被神父驱逐回来呢。” “……” 阿撒兹勒突然现身。 强大的力量压制，让恶魔们瞬间收声闭嘴。 他瞥了眼灵魂体已经迷糊的卡特，有些嫌弃的皱眉。 “你，跟我来。” 唐灵谨慎地跟在战损版山羊哥的身后，与他始终保持的一步之遥，低着头，等待着来自直属上司的问询。 “发生了什么。” 唐灵整理了一下语言，尽量客观地陈述着外面发生的所有事件。叙述的过程中，不加任何主观臆断与情感上的描述，更没有批判那位同事恶魔的行为。 地狱在她看来，就是一家全新的公司。她根本就不熟悉这里的做事风格，随意发表自己的臆断，得罪同事不说，还会给上司留下不好的印象。 至于瞒住上面的事件不说？那更不可能了。她根本就没办法确定上司能不能知晓人类世界发生的事。说不定早就知道了，只是在考验她。同事关系固然重要，可她刚上班没几天，犯不着为了同事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加情绪地陈述客观事实，这是她目前的最优解。 阿撒兹勒听完没有出声，也没有斥责，挥手打开了一处石壁。 石壁后面有一个昏暗的房间，房间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木头架，上面胡乱放着很多羊皮卷轴之类的杂物。 “签好的协议放在这上面。” 阿撒兹勒指向其中一个架子，唐灵从善如流地把契约放了上去，想着原来地狱不是只有一个房间。 架子上的契约数量很多，大多是早已经收回的灵魂契约。已经完成与未完成的契约混杂放在一起，像是从来没有被好好归类整理过。 唐灵环视四周，发现这个架子旁边的那个架子上，有几张散开的卷轴，上面写着的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 这些字……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仔细一看，又根本认不出具体是什么文字。看不懂那卷轴上面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架子上面刻着的标识倒是能看懂，是恶魔语，写着女巫。 这个应该是放着女巫物品的架子。 女巫？ 女巫是真实存在的？ 也是，自己都成了恶魔，女巫没准也是真的呢。 唐灵又多看了两眼，看到架子上有一本牛皮包裹的书，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陈旧，表面上落着灰有磨损的痕迹，却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 “住手！” 她不自觉地伸手想要去拿，却被阿撒兹勒呵斥住。 阿撒兹勒站在门口，她不方便多看，只好收回手，连连认错说自己只是好奇。 想到那些恶魔的起哄，她不免心焦。如果能学会巫术就好了，多学会一门技能，就能多有一些底气。 不知道巫术难不难，需要怎么入门，有什么要求。 还有那些恶魔说的是真的吗？地狱完成交易，都不算提成的吗？怪不得地狱发展得这么差。 唐灵的心中不免有些怨念，地狱管事的，真是黑心资本家，只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 心里骂归骂，她放完协议，依旧恭敬地请教：“战……阿撒兹勒大人，请问我下次去人类世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我才刚转换成为恶魔，不想下次去人类世界，坏了咱们地狱的规矩。” 阿撒兹勒听到这话，有些疑惑地瞥了唐灵一眼，“你没感觉到吗？” 第 6 章 感觉到？感觉到什么？ 恶魔的一些基本能力，她使用起来没阻碍。这次出去也熟悉了业务流程，下次哪怕独自出去做任务也没有任何问题。 唐灵有些莫名。她应该感觉到什么吗？ “失控。” “失控？” 唐灵想了想回答道：“这个确实有一点点，感觉自己有些急躁，迫切地想要完成更多笔交易。大人，您是指这个吗？” “就只是有一点点？” 阿撒兹勒听到这话后突然冷哼一声，“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你们人类所有的低劣欲望，在成为恶魔后都会被放大数倍。转化成恶魔重回人类世界后，更是会随着停留的时间推移被放大无数倍。你就只有一点点？” 嫌弃的语气太过明显，唐灵毫不费力就察觉到了战损山羊哥对于人类与恶魔的强烈鄙夷。 尽管不满，她依旧诚实地回答：“……傲慢贪婪是有一些，但其他的，我没感觉到。” “没有失去理智，像那只恶魔一样？” “没有。” “你全程没有穿上人类皮囊？” “没有。” 阿撒兹勒正视唐灵。 唐灵能感觉到自己身为恶魔的灵魂体在被对方扫视，审阅检查。 “我准许你下次去往人类世界时待到天明。” 唐灵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可她目前只是一只能被轻易碾死的蚂蚁，没有任何反抗的本钱。 哪怕明知道有风险，也得去做。 不过她不急。 自从回到地狱后，她失控的理智全部回笼，她有的是耐心。 地狱唯一比人间好的一点就是不会35+被公司优化，成为恶魔后，她现在拥有的最多的就是时间。 迟早有一天，蚂蚁也能咬死大象。 “大人，我看到有个架子上写着女巫，女巫的巫术很厉害吗？” 阿撒兹勒不屑轻哼，“不过是愚蠢把戏，没有任何价值，不值一提。” 唐灵：…… 行吧，你是天使，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无差别鄙视所有生物。早晚有一天…… 阿撒兹勒离去后，恶魔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更多的恶魔依旧四肢不勤地躺在原地，连个眼神都没给唐灵。 “你，新转化的那个，滚过来。” 唐灵像是没听见一样，径直走向地狱的大门，坐靠在门框上。 大块头恶魔巴克见唐灵半点不给他面子，闪身出现在唐灵的身边。 巴克膀大腰圆，腆着大白肚子气冲冲地嘲讽：“你以为你很牛吗？不过是去了一趟人间，被阿撒兹勒大人叫去问话罢了。新来的就该有新来的样子！去，去把琼斯换下来，接替他行刑的工作。” “如果我不呢。” 巴克原本以为这只力量孱弱的小恶魔，会灰溜溜地听他的安排滚去干活，完全没料到她敢拒绝。 他站在原地伸出自己的手做出了掐脖子的动作，“你以为我不能杀你吗。” 靠坐在石门框的唐灵，明显感觉到了灵魂体传来一阵比人类身体还要强烈无数倍的窒息感。 与她脖子有很远距离的手，隔着地狱中炙热的空气，将她牢牢掐住。 面对死亡的威胁，唐灵没有恐惧，而是冷静地笑着，一字一顿地说着：“阿撒兹勒大人安排给我一项特殊的任务，你尽管杀了我。杀了我，看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巴克又使劲掐了一下，想要证明自己不害怕，可手中的力道终究还是慢慢松弛下来。 阿撒兹勒大人的手段，他们这些老恶魔比谁都清楚。真把大人惹生气了，他们绝对会比死更难受。 “你给我等着！等你做完任务回来，就是你的死期！我只是不想坏了大人的要事！” 巴克悻悻离去，离开的时候，还泄愤般地踢碎了好几块岩石。 他的脾气很大，整个地狱里的恶魔都知道。比他实力强的那些恶魔，懒得搭理他，他也不敢往前凑，比他实力弱的那些就惨了，平时没少被他欺负。 如今见到巴克吃瘪，不少恶魔都在心里偷笑。 有个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深肤色恶魔在巴克离开后凑到唐灵身边，“嘿，新来的唐灵，我叫凯尔，阿撒兹勒大人把什么任务给你了，是让你寻人吗？” “寻人？找谁？” “没谁，没谁。” 凯尔摆了摆手，并不愿意深入这个话题，“那大人他让你干什么啊？” “阿撒兹勒大人没让我说。”当然也没强调不能说，不过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告诉这个陌生恶魔。 唐灵指向一块石堆角落里喝多了昏睡的卡特，向凯尔打听：“去人类世界对我们恶魔造成的影响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昏睡的卡特一开始对她这个新人还是很有耐心的，跟巴克比起来，绝对算得上是好脾气的恶魔了。可几个小时没见就性情大变，杀光了小酒馆的人类，对她也很不友善。 人类世界对恶魔的影响真有那么大吗？ 凯尔扫视了唐灵两遍：“你没有感觉到吗？你们两个在外面杀了多少人，惹出了什么麻烦？大人交给你的任务肯定和这有关吧。” 唐灵越听越糊涂，总觉得他们两只恶魔鸡同鸭讲，完全没切中对方的要点。 “死了三个人，卡特杀的，我没杀人。” “你没杀人？？？” “没有。” “那你做了什么？” “做交易啊。我一直在赌场外面做交易，听到卡特的召唤后，去到他身边，发现了三具人类的尸体。” 凯尔再次打量起了唐灵。 “你第一次出去就能控制你自己吗？一般实力弱的小恶魔，一旦去往人类世界，会立刻被欲望吞噬，只剩下本能。然后依靠恶魔的本能附身于人类的躯体发疯作乱，最后被神父赶回地狱。你的自控能力很强嘛。我知道了，怪不得大人……” 凯尔的话戛然而止，没有继续下去。 唐灵也在分析对方的话。新恶魔去人类世界会被欲望吞噬？像卡特那样失控喝酒杀人？那为什么自己没事，只感觉到有些急躁？ 还有人类皮囊，不管是阿撒兹勒大人，还是凯尔都说到了这个。 “人类皮囊是指什么？是说附身在死人身体里吗？” “当然不是！”凯尔兴冲冲地分享着自己的经验，“死人的尸体在没有灵魂后会开始腐烂，根本就用不了呀！当然是要附身在活人身上了。” 皮囊……是指活人？ 把人类看作是皮囊？ 这，算是物种不同，所引起的认知差异吗？ 凯尔兴冲冲地分享着自己的经验，“下次你出去可以试试附身，附身人类能延缓我们被本能欲望侵蚀的速度。不过人类的躯体是受到保护的，天然排斥恶魔。地狱最高记录是27天，27天后那只恶魔开始在人类的身体里失控，发疯作乱，最后被神父驱逐回来了。” 唐灵原本的计划，是想找机会长期在人类世界生活，那样才能签订更多契约，而不是一直在地狱里干等着召唤。 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太行。 “就没有什么能长期在上面待着的办法吗？” “没有吧……除非跟人类签订契约，得到人类的同意，才能不受排斥地入住人类的躯体。不过你别想了，人类是蠢到出卖灵魂，但是绝对没蠢到同意恶魔附身！” 才不是！唐灵但笑不语。 这些恶魔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个人类，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现在的人什么样。社会的进步，间接保护了太多本该被基因筛选掉的人类。 这些恶魔对小部分人类的愚蠢一无所知！ 只要多出去几次，她就能找到同意签订契约，同意恶魔附身的人类。 “对了，等你完成大人的事务后，没有必要急着出去。我们这里做得好没人夸奖，做得差还要受罚。” 凯尔的好心提醒，让唐灵心里更堵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里工作氛围这么差！领导层这么安排，公司没倒闭都算不错了。苦了谁也不能苦了一线跑销售的人啊！一点奖赏都没有，还动不动就罚？有恶魔愿意积极干活那就怪了。 地狱这是缺个正常的管理层啊！ 唐灵猛地坐直了身体，突然感觉自己更有干劲儿了。 凯尔看到唐灵突然目光如炬，眼中似有火焰在熊熊燃烧，还以为唐灵很满意地狱里的安排，认为唐灵和他一样，喜欢这种咸鱼躺平的生活。 “你放心，就算什么都不做，大人也不会怪罪。我们都是什么都不做的，只有实在太闲才会出去。看那边那个，已经躺了一年了，一动不动。” 凯尔热心地给唐灵介绍地狱里的基本情况，不全是因为他好心热情，更多是因为唐灵表现出来的特殊性。 他是个老恶魔了，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特殊性如果是真的，那么唐灵一定会被阿撒兹勒大人重用。 “对了，你说你去赌场附近交易了是吧。卡特有告诉你，黑色的灵魂没有价值吗？” “没有价值？” “对，那种发黑恶臭的灵魂，一点都没用，我们一般都用来喂狗。” “喂狗？？？” 也就是说，她收集回来的那些灵魂屁用都没有，白忙了一场？ “灰黑色的也没有用吗？纯黑的我倒是还没遇到。” “灰黑色……反正用处也不大。就算进了深渊，也很快会变黑。” “你说的喂狗……” 唐灵正纳闷这地狱哪来的狗时，另一处石壁轰隆隆响了起来。 碎石与灰尘四散飘扬，石壁升起，一个洞穴显露了出来，洞穴里面还隐隐冒着红光。 一道壮硕的身影在这红光与粉尘中，大步朝着外面迈进，闪亮登场。 那身影看起来不像是人，而像是一只怪兽。 是传说中的地狱犬吗？ 灰尘与红光散去，唐灵定睛一看。 迎面走来了一只大白猪。 “猪！？” 地狱里为什么会有猪？ 这年头连猪都要下地狱了吗？ 凯尔见唐灵惊讶，对她解释：“对，没错，就是猪。是某个倒霉蛋的十年之限到了吧，所以它们要去人类世界收魂。” 唐灵原以为地狱已经不能更破败了，没想到地狱还能跌破她的想象。 “大白猪收魂？？？三头犬呢？” 传说中的地狱三头犬、狂拽炫酷吊炸天的三头犬呢？为什么地狱里只剩下哼哼唧唧的大白猪了？ 凯尔耸了耸肩，朝着猪的方向指，“三头的没有了，一头的倒是剩下一个。那不在那儿呢吗。” 唐灵顺着凯尔手指的方向看去，大白猪的身后，一只哈士奇从大白猪的屁股后面钻了出来，正歪着头在看她，似乎是对地狱里的新恶魔伙伴十分好奇。 “哼…哼…哼……” “哈…哈…哈……” 唐灵彻底傻了，呆呆地看着远处那对走两步都哼哼哈哈大喘气的猪狗。 NO！！! HELL!PLEASE!NO! 唐灵语言系统彻底紊乱，胡乱比画着，指向那对猪狗，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路。 “就，就就只有这两个了？地狱里就只有这两只了？为什么会这样？” “上一场战争中都消耗掉了。愿意养地狱犬的那只恶魔也死了。剩下的大家懒得养啊。毕竟真的很麻烦，这些畜生太蠢了还很臭。” “战争？什么战争？” 凯尔并不愿继续这个问题，而是转移话题说：“如果你愿意养这些畜生，可以交给你养。” 唐灵看着这对猪狗灵光一闪：“我能跟着它们一起出去吗？去人类世界。”主动出去总比干坐着等待人类召唤要强。 第 7 章 有了阿撒兹勒大人的话，她可以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只要多出去一次，就能多打点广告，创造更多去人类世界的机会。 “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我已经告诉你，多做事也没有奖赏啊。这两只真的很难带，你最好等下次人类召唤再去完成阿撒兹勒大人的任务。” “这个……我就是单纯喜欢做交易。” 现在不给提成也无所谓，早晚她会想办法改变这一条规矩。等到她上位那天，所有累积的交易，都可以计算上，她必然会拿到所有该收取的提成！ 唐灵起身走到那对猪狗的身边，问凯尔，“它们两个有名字吗？” “不知道，我们就叫它们猪狗。” “它们是怎么下地狱的？” “那只猪本是连环杀手养的肉猪，杀手每次杀人后，都会把尸体喂给猪吃。被抓后，猪也被安乐死了。双双下地狱后，那个杀手没转化成功，这只猪倒是转化成功了。” “狗呢？” “狗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宠物犬。大概是太蠢了吧。它的主人被收魂的过程中，它凑热闹也被咬死了。按理说一般动物魂魄不会被收走，但它非要跟着它主人走。它的主人就是之前负责养地狱犬的那个。它主人死后……我是指死彻底的那种。这两个小东西就再没人管了。” 唐灵仔细观察这对猪狗。 猪的眼神里能看到些许智慧的光辉，不知道是因为吃人吃多了导致的，还是因为变成了恶魔猪导致的。 至于狗……狗的眼神里只能看到失智的光芒。 “你们能放心让它们去收魂？这收得回来吗！” “当然收得回来！收魂又不难，把人弄死不就行了，近些年来收魂的活都是它们俩做的。” 地狱里这帮恶魔，还能再不靠谱点吗！ 如果不是已经死了，唐灵真的想掐自己的人中，以免自己被地狱这帮恶魔气死。 猪狗的脖子上都有项圈，唐灵猜想应该是之前养它们的那个恶魔给它们带上的。 两个项圈中间有条很粗的铁链。项圈铁链上刻着不知名符文，跟资料室里的奇怪符号很像。 这套东西将两只猪狗拴在了一起，限制住了它们的行动，让它们不能分开太远。 拿着人类到期的交易契约，猪狗一靠近地狱的大门，地狱之门就亮起了微光。 唐灵手握铁链，毅然决然地带着猪狗走向了地狱的大门。 她宁可去人类世界遛猪狗，也不愿意跟这帮不靠谱的恶魔一起躺平。 渐隐的微光中，还隐隐传来猪狗哼哈的喘息声。 —— 刚一到人类世界，唐灵就后悔了。 哈士奇刚踏上人类世界的土地上，就是一个暴冲。 唐灵直接被扯倒在地。幸亏大白猪察觉到唐灵摔倒后及时停了下来，才不至于让唐灵酿成贴地飞行数米的惨剧。 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她当年掌管着公司最重要的项目，谁成想死后……如果她实力强悍，绝对不会一时不察，连猪狗都拉不住！ 唐灵爬起来摸了摸大白猪的头，大白猪很懂事地哼哼。一旁的哈士奇兴奋地上蹿下跳，整只狗都被扯成了站立的姿态。狗明知道被拴在猪身上，跑不了多远，依旧不断暴冲，试图跑走去玩。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对猪狗的前主人要把狗拴在猪身上了。 唐灵拍了拍自己磨损了的新套装，探查起了周围的环境。 依旧是星国，她们正站在一处独栋别墅的院子里。看房子的状况，以及周围的环境，这套房子应该算比较值钱。这户人家应该是比中产家庭要强上许多，但算不上富豪。 明明是后半夜，房子里却灯光大亮。 这是……这家人知道地狱要来收魂，所以在等着吗？也是，任谁做了这种交易后，都会数着日子，等地狱上门来收账的那天吧。 * 木质房屋最大的缺点，就是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吱吱作响。 理查德将所有的门窗紧闭，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书桌上有一个酒杯，酒杯中有块将要彻底化掉的冰块在酒液中漂浮，旁边有一瓶快要喝光的白兰地，还有一把上了膛的□□。 嘎吱—— 过于安静的老式宅子里，他听到大门被拉开的声音，还有门框遭到挤压，木头难以承受的吱吱声。 随后就是咚…咚…咚，扑通…扑通…扑通的杂乱脚步声。 夜晚本就安静，屋子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他的所有感官由于恐惧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能清楚地听到，那串混杂不明的脚步声距离他的房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理查德轻轻拿起桌上的□□，瞄准了房门的方向…… * 唐灵还是个人的时候，就不喜欢哈士奇这种“充满智慧”的宠物。 她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仅容一猪通过的大门，它为什么非要跟猪挤。 就不能等等吗！就那么着急吗！ 她都没着急，耐心跟在猪后面啊！ 唐灵眼看着本就不太结实的木门框，都被挤得快要断裂了。 好不容易进入这栋房子后。 唐灵看着走路沉稳，发出咚咚咚声音的猪，和连蹦带跳，扑通扑通像跳踢踏舞一样的狗。 第一次，第一次能够跟一只猪产生共情！ 真是可怜这只猪了，每次出任务都要带一只这么二百五的队友。 她们三个都能嗅到房间里人类气息的位置。 唐灵刚缓慢拧开书房的门，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她看到有一发子弹，径直朝着自己飞了过来。子弹在她的眼中，像是开了慢速一样。她本能地一挥手，子弹顺着她挥手的方向，径直|射|向天花板。 啪——哗啦啦。 天花板上的吊灯被打了个稀巴烂。 房间骤暗，只剩下书桌旁的一盏落地灯。 唐灵能清楚地看到书桌后方，办公椅上坐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一头棕褐色的头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似乎早已准备好迎接自己的死亡。 不过…… 从这一发子弹，能够看出来，他并不甘心。或许人都是这样的，哪怕早知结局，依旧垂死挣扎。 “我说你这就没意思了。虽然这东西对我们没用，伤不到我们，但不代表我们愿意被打中。” 理查德握着枪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做了交易，就迟早会有这一天。 可死亡临近，依旧免不了恐惧。 “你要杀了我是不是？我，我会怎么样。死后，我会怎么样？” 唐灵能看到理查德的灵魂，比起一般人要清澈一些，但依旧浑浊。 “不知道，这是我上岗第二天。我也挺好奇你会怎么样的。”就是因为不知道，她才会过来近距离观看，想知道人类死后，灵魂会是什么样子。 猪狗在看到理查德后，分辨出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它们的目标。狗不断暴冲，想要往他的身上扑。大白猪也没有了之前的沉稳，猪头微微下沉，做出了要顶人的架势。 几百斤的大白猪，还是地狱出品，这要是被顶一下子，别说普通人类了，就连唐灵都够受得。 唐灵死死拉住铁链，控制着猪狗试图让它们服从自己。 “停。坐。停。” 不管唐灵怎么说，这一大一小两只宠物都不听话。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唐灵松开铁链，一个抬手，一猪一狗同时撞向了天花板，哐当一声，直接把天花板撞出了个大坑。 她能感知到，这对猪狗能听明白她的意思，毕竟是地狱出品，不是普通动物。只是它们两个的服从性太弱，之前的主人显然也没驯好。 唐灵掸了掸双手，盯着天花板教训猪狗，“以后我说‘去’，你们才能动。记住没！” 理查德眼看着一头恶魔猪朝自己撞过来，原本以为自己没命了，没想到被那个恶魔拦了下来。 “你，你不杀我了吗？” “啊……这个，不好意思，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训练一下宠物的服从性。” 怎么可能不收魂呢。 恶魔交易又不是什么强买强卖，都是双方同意，早就谈好了的。 合同都签了！ 虽说有点奸商的成分在，可那也是市场行为，谁让她们地狱能提供别人提供不了的东西呢。 只此一家，当然任由她们定价了。 反正…… 反正又没什么地狱市场监督管理局…… 在地狱里当奸商，一点也不用心虚！ 理查德闻言眼中最后的光芒消散，手中握着的枪也松开，掉在了桌面上。 见过唐灵的手段后，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的。 他看向书桌上的照片。 妻子和两儿一女，正在对他笑。 后事他早就安排好了，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我死后……下地狱会被折磨吗？会变成恶魔吗？” 唐灵看了眼天花板上还在闹腾的哈士奇，还需要治它一会儿，于是对他信口胡诌： “折磨，倒不会。他们很懒。放心，地狱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除了恶魔们懒了点，没别的毛病。变成恶魔……也没那么简单。概率很低的。” 说实话，唐灵也不确定转化成恶魔的必要条件是什么。深渊中她几次神志涣散，甚至要消失。全凭一股信念在撑。 想来……能否转化应该跟灵魂能量之类的有关。 宅子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汽车的引擎声，听起来像是有人开车回来了。 理查德大惊失色，连害怕都顾不上了，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查看。她看到妻子一个人正在停车，准备回家。 怎么回事！他不是让妻子带着孩子去她妈妈家吗！怎么她提前回来了！ 理查德第一时间回头，看向门口的那只恶魔，低声不断哀求：“我妻子跟这一切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求你放过她！我还有三个孩子，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理查德此刻比自己就要死亡还要慌乱，就差跪下来。 唐灵大方地承诺：“放心，契约上只有你，我很守信。” 第 8 章 “亲爱的，亲爱的，听得到吗？你在哪个房间里？” 露西不像唐灵，不能远远就感知到人类身上的气息，所以正在一间房一间房地寻找自己的丈夫。 “亲爱的，我喊你，你怎么不答应啊。”露西推门进入书房里，看着六神无主的理查德满脸担忧，“亲爱的，你最近的状态太不好了，怎么了，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我说了好多次了，钱是赚不完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呢！” 露西一头柔顺的金发，披散在肩膀上，一边头发别在耳后，面上始终带着笑意。虽然是责怪的话，但她的语气十分温柔，言语中处处透露着关心。 还不等进门她就看到自己丈夫理查德，直勾勾地盯着书房角落的空椅子。 “亲爱的？你在看什么？那里有什么吗？” 理查德看见唐灵靠坐在书架旁边的椅子上，好奇地打量他们夫妻。 “你，你看不到吗？” “我应该看到什么吗？” 理查德转而看向天花板，天花板上一只大肥猪一动不动，旁边还有一只哈士奇在不断挣扎。 “啊——” 露西看着天花板叫出了声。 正当理查德想要安慰妻子，给妻子解释这一切，让妻子不要害怕时。 “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把天花板搞出了个这么大的坑啊！灯也碎了。咦？这不是天花板下陷啊……这是……从下往上的凹陷？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看不到吗？”理查德再次问。 “我看到了啊！天花板的大坑嘛！没关系，我们也该翻修了。是因为这个你让孩子们去我妈妈家住吗。这个看起来确实挺危险的，天花板看着都要掉下来了。” 角落里的唐灵，无比好奇地观察着这对夫妻。 她没有父母，更从来没有考虑过组建家庭。事业就是她的全部。同事们甚至调侃她处处都卷，连在寡这件事都不例外，是寡王中的卷王。 她是真的很好奇，为了爱人献出自己生命的人，是该有多么—— 愚蠢。 唐灵：“不会后悔吗？” 理查德：“什么？” 露西左顾右盼，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更没看到书房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完全不知道丈夫在说什么。 露西：“什么什么？亲爱的，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理查德：“不是……我不是在问你，我……” 唐灵：“你马上就要死了。灵魂会进入地狱。收割你性命的我，此刻就站在这里，而你的爱人却对此一无所知。你不会后悔吗？” 露西：“亲爱的，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理查德：“我不后悔！像你这样的恶魔，永远不会理解我们人类的情感！我爱我的妻子，我爱我们的孩子！我能为他们付出一切！” 露西：“亲爱的，你不要吓我，你在跟谁说话？什么恶魔？” 是她不能理解人类的情感吗？角落里的唐灵无所谓地撇嘴。 明明不论她是人类时，还是成为恶魔后。见过的人里，像理查德这样的人，才是少数啊。 角落里的恶魔轻轻叹息。 来自恶魔的怜悯，说不清到底是怜悯亦或是诅咒。 “他在跟我说话。” 唐灵打了个响指。 露西看到书房的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女人。带着墨镜，穿着正装，只是正装上有些褶皱和白灰，看起来略有一些狼狈。她比理查德要镇定得多，观察到了很多理查德没注意到的细节。 露西迅速后退，躲到了自己丈夫身边。 不管这陌生女人是谁，反正肯定不会是人。人绝对不会这样悄无声息的瞬间出现。 “你是什么东西！” “恶魔。” “恶魔？！” 露西被吓得立刻回身抱住了自己的丈夫，摸上了脖颈上的十字架。 理查德将妻子护住愤怒地对着唐灵吼：“你答应我不会伤害她的！” 唐灵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有伤害她。我对着地狱发誓，我坐在这里一动没动。” 她看见天花板上那两只，已经老实了，猪不哼哼了，就连狗都放弃了挣扎。 于是打了个响指，一猪一狗飞到她的脚下。这次哪怕没拽紧铁链，它们两个也不失控往前冲了。 露西看着从天花板飘下来的猪狗，这才明白之前丈夫一直在看什么。 “亲爱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理查德神色哀痛，并不愿见到心爱的妻子余生都要背负上自己死亡的枷锁。他气愤地指责唐灵：“为什么你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你要如此残忍！” 理查德说完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恶魔。不是人类，跟他不是同类。恶魔哪里会有人类的情感，哪里会在乎他怎么想呢。 “别担心。”唐灵并不生气，“之后我会消除她的记忆。” 对恶魔来说，洗脑这种简单的能力，她还是没有问题的。不然她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现身。 理查德的妻子露西的灵魂比理查德更加清透。唐灵想验证自己的猜想。更想知道，如果她猜错了，理查德会不会后悔。 值得吗？她是真的很好奇。 露西很聪明，立刻就意识到，丈夫跟这个恶魔似乎认识。 “亲爱的，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与恶魔做了交易……如今，交易到了限期。” 露西摸索着脖颈上的十字架吊坠，口中重复着，“到了……限期？” “是你要死了吗？”露西死死抓住丈夫的胳膊，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和魔鬼做交易！” 露西实在想不通这一点。她是个虔诚的信徒，丈夫一直知道这一点。为什么丈夫会背弃上帝和魔鬼做交易呢。 “当然是为了你。”唐灵看着手里的契约问：“你还记得你的病吗？你丈夫为了让你的病情能够痊愈，与地狱里的恶魔做了交易。” 露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置信。 “我，我以为那是上帝显灵！” 唐灵：“……你呼唤了他那么多年，他可曾有显过灵？” 理查德听到唐灵的话后，脱力坐回到椅子上。 “是啊。对啊。我曾无比绝望，无比虔诚地祈祷，可从来没有任何反应。一次都没有！最后还是恶魔给了我回应……”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再也不跟我去教堂了吗？” 露西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丈夫在她病愈后再也不肯进入教堂，现在才知道为什么。 她摸着脖颈上的吊坠，一次又一次，在心中不断呼唤天使与圣灵之名，想让自己以及丈夫能够得救。 时间过去越久，她越绝望。 唐灵起身，她脚下的猪狗也跟着躁动了起来。 露西在绝望中大喊： “带走我！” “请您带走我！” “我是被恶魔的交易所救活的，那请您把我带走！我的丈夫是无辜的。” 唐灵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善良无私的人，或许灵魂要洁净一些。 这么看来，怪不得那么自私的自己会下地狱。 心满意足的唐灵拍了拍手，“好了，时间到了。有什么遗言吗？最好写下来，你的妻子一会儿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自夸着：“要知道，一般恶魔可不像我这样体贴。” 理查德已经彻底认命，接受了自己将死的结局。他近乎贪婪地凝视着自己深爱的妻子，提笔想要给妻子和孩子们留下遗言。 这只恶魔说得对，她确实比一般恶魔体贴，十年前与他做交易的那只恶魔性格特别恶劣。 露西眼看着丈夫要被恶魔收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后悔吗？”唐灵再次问。 “不。”理查德的回答十分坚定。 “恶魔是永远没有办法理解的。不理解家人与爱的含义，不理解人会不计得失的付出与牺牲。” “像你这样的人很少。我之前遇到的那个，并不愿意牺牲自己的灵魂与寿命，拯救自己的妻子。” “像您这样的恶魔，我猜也不多。” 虽说理查德上次与恶魔接触是十年前，但是这样的经历，哪怕再过五十年，都不会忘。 理查德能够清楚地记得与恶魔做交易时的每一分每一秒。记得那只恶魔对他的嘲弄，不耐烦的神色。 “每一只恶魔的性格都不同。” 唐灵在下地狱前，也没想到地狱里恶魔会各有各的离谱。 “我们人类也是这样啊，各有各的不同。” “我知道。不久前，我也是人类。” “那，就请您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 理查德说完这句话，上前一步，从容赴死。 他相信这只恶魔能够安顿好自己的妻子，消除自己妻子的记忆。他能察觉到这只恶魔流露出来的、并不算多的善意。 “不，亲爱的，不！”露西抱着理查德的胳膊，不愿意放手。 “我求您了，您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好吗！我和我丈夫从来没做过坏事，为什么我们的身上会发生这种事！” 唐灵看着哭花了妆的露西有片刻的心软，似乎曾经也有人像这样在自己面前哭求过。 她于心不忍，轻声安慰：“合同就是合同，规矩就是规矩，美丽的女士，对此，我万分抱歉。” 她仅有的一丝怜悯，不足以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地狱里的手段，绝对比死好不了多少。不然那个嚣张的巴克也不会那么怕阿撒兹勒大人。 “我也做交易！我也卖我的灵魂！这样行吗！这样可以吗？求您了！我求求您了！” 最虔诚的信徒，为了自己的爱人一把扯下脖颈上的十字项链扔到一旁，滚落到暗处的角落里。 向罪恶的地狱臣服。 低声下气发出了交易的请求。 第 9 章 唐灵在听到露西说出这句话后，有一闪而过的直觉。 她直觉这个露西会下地狱。 哪怕最后没有跟她做成交易。 “这……好像……太不合规矩。” 地狱向来是到时限一到就收魂，还从没听说有这样特殊的情况。 唐灵翻看理查德的那份契约，契约起得非常潦草，全是能钻的空子，漏洞比她的心眼子都多。 “但好像……也不是不行。” 似乎真的能在有限的操作空间内帮到她们一点点。 露西先前听到不合规矩后，已经绝望了。可在听到恶魔说也不是不行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帮帮我吧，求您了，善良的天使，不，善良慷慨的恶魔大人。” 理查德听到妻子也要卖自己的灵魂，一下子就急了。 “不行！露西，不行！我们还有三个孩子！孩子怎么办！” “十年后，他们都已经毕业成家了啊。看不到孙子孙女确实难过，可我也不能眼睁睁失去你啊！” “你是要上天堂的啊！露西，你那么虔诚，背弃了上帝你该有多痛苦！” “……” 理查德和露西夫妇十分相爱，都不想让对方受到伤害，不断争执上演着情感大戏。 不解风情的唐灵出声打断他们。 “嘘——你们两个小点声。” 唐灵可没时间欣赏这出感情戏，她正在一字一句看着恶魔语，试图在契约里钻空子。顺便思考未来契约该怎么改善。 恶魔交易的灵活性特别大，如果让她来起草契约，少说也得半米长。最后还得加一句，最终解释权归地狱所有。 做这笔交易的，应该算得上是唐灵的熟人了，巴克，那个试图教训她的那个巴克。 当年理查德召唤恶魔，想要用自己的灵魂换取妻子的疾病痊愈。巴克提供的版本是只管十年，等十年之期到了后，她妻子如果复发，那算她命不好。 这样的交易理查德怎么可能同意。他想到如果他死后妻子疾病再次复发，该有多遭罪，到时候只有妻子一个人，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再加上这只恶魔一看就是脾气暴躁。万一十年后报复妻子，杀了妻子怎么办。 于是理查德提出，要换取妻子健康活到最少八十岁。巴克当场反驳说，放屁，人类才有多少能活到八十的。 一番争论后签字的版本是双方协定，让露西健康活到74岁。 唐灵放下契约，叹了口气。 这巴克是真的够缺心眼的！整个交易过程中，全程都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重点都被带跑偏了。 这根本不该是围绕让人类活到哪年，而是露西的疾病！ 契约内容上限最多是保她一辈子疾病不复发，并且要仅限于这种疾病。而不是像安保一样，付出那样多的能量，保护露西健康活到74岁。 妥妥的赔本买卖。 地狱销售人员要都是这种素质，那地狱不是成了有求必应屋了吗！ 自己这是出于怜悯，所以才薅公司羊毛。还要看交易对象配不配让她动手薅公司羊毛。 巴克这种就不一样了。他这就是纯纯一个送福利的二百五。 “恶魔大人，是，是不行吗？” 行！当然行了！ 就算阿撒兹勒大人怪罪下来，她完全可以推到巴克头上，让大人看看手底下的恶魔搞出来的是什么样的交易。 她只是个刚转换的恶魔，最多算是业务不熟练，不懂规矩。可巴克不一样，巴克一个老恶魔这种行为比自己蠢多了。 敢掐她脖子，就别怪她挖坑拉他下水！ “是这样的，我是个新上任的恶魔，所以不知道有没有被交易对象，变成交易者的先例。一般来说，交易者会在交易成功后的十年整被收走灵魂，但你……你丈夫上次的契约上，要求让你健康活到74岁……” 唐灵说完就盯着这对夫妻看。 她都已经透题透成这样了，要是再反应不过来，还是直接去死吧。 “您是说，我不能做交易？” 唐灵给了理查德使一个眼色，示意他把他的傻媳妇拉住，别再说话了。 “对于你的灵魂，我还是有些许意向的。” 露西的灵魂可比理查德清透多了，质量绝对是上层，还是个对家公司的信仰者。 理查德明白了唐灵的示意，犹豫着要不要让妻子同意恶魔的交易。如果他没会错意的话，他们夫妻或许有相伴到老的可能性。 至于下地狱……反正他早就背弃信仰了，只是妻子……那样虔诚的妻子，背弃信仰后，往后余生该有多痛苦。 “你别……” “亲爱的，别说了，无论如何我今天都不会看着你去死的。” 夫妻二人对视的眼神从不安，慢慢变成了坚定，二人商议一番后对唐灵说： “我想做交易，交易的内容是，让我的丈夫，能够健康地跟我活到同一时刻。” 露西看着恶魔，心中很是忐忑。不知道恶魔能不能同意自己的交易请求。 “你曾经是虔诚的信徒……” “对，但是我错了。我错了！如果您能同意我交易的请求，我甚至愿意从此改为信仰地狱！” 听到露西的这番话，唐灵笑了。 这不就来了吗！ 漏洞，有。 借口，有。 现在连卖点都有了。 这个露西也是挺上道的。 唐灵打了个响指，露西先前扔到地上的十字架重新漂浮了起来，倒置着飘到露西的面前。 露西看着昔日不离身的十字架，心里五味杂陈，她听到恶魔清冷的嗓音，带着几不可查的愉悦： “那就请你自今日起十字倒挂，正式成为地狱的信徒吧。” —— 契约达成后，地狱猪狗找不到任务目标，不再闹腾。 露西搂着差点失去的丈夫，略带不安地提问：“恶魔大人，成为恶魔的信徒……我们需要做什么吗？”恶魔会不会让她伤害别人？她真的做不来那些事！ 唐灵收好契约，“嗯……多做善事。”保持灵魂的纯净。因为越纯净的灵魂价值越高，她越能收到高质量的提成。 “做，做善事？”露西有些懵，“这听起来，并不像……并不像……” “并不像地狱？”唐灵挑眉道，“看，这就是你们人类的刻板印象了！我们地狱被污名化太严重了。想想我们做了什么，我们积极帮助人类解决眼前遇到的难题。是，我承认我们收取的代价比较昂贵，可这并不存在坑骗隐瞒胁迫的成分在。对吧？只有双方都认同，契约才能成立。人类大可以拒绝交易。” 唐灵在说这段强词夺理的话时，刻意忽略了恶魔同事前不久随手扭断三个人类脖子的事实。 当她还是人类时，同事就说过，她真的是天生的资本家。不过她比一般资本家好的地方在于，她从来不亏待自己手底下的人。她深知只有这样，手底下的员工们才能创造出更多的价值，更有工作的动力。 谁努力工作不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能有几个愿意为爱发电。傻不傻按下不评判，反正她是做不到。 她只想得到更多的资源，提升自己，从而更有底气。 贪婪地想要拥有一切，想要往上爬，将一切能够压制她的力量踩在脚下。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她不惜任何代价。 说出几句有偏向性的话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给她放权，她甚至能把地狱涂上一层金漆，宣扬成人人想要进入的天堂。 露西既善良又天真，今晚对她来讲冲击属实不小。 近在咫尺的恶魔和呼唤不来的天使，让她的信仰从根基开始动摇。 再加上恶魔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恶魔凭什么无条件帮助她们呢，治疗她的疾病肯定要施展法力，付出代价，收取灵魂似乎很公平。 更何况，恶魔说信仰地狱并不是像那些撒旦崇拜者一样，疯疯癫癫坏事做尽，极尽邪恶。 而是要多做善事…… “我，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地狱是这个样子的……” 唐灵看她被洗脑后困惑的眼神笑得更加和蔼亲切了。 隐藏在笑容背后，是她无比强烈傲慢的鄙夷。她一向对这些盲目崇拜的信仰者们没什么好感，不管崇拜什么都一样。 宗教信仰、偶像崇拜、家人、爱人……不管那个寄托是什么都一样。将自己的全部价值寄托在他人身上，盲目地让他人成为自己的力量源泉，承载自己的全部希望与寄托。说得好听点叫有个心理安慰，说得难听点就是懦弱，因为这样最简单，不用自己受苦受累就能获得精神上的愉悦满足。 向他人投去自己的全部目光，那自己怎么能够发光。 不管别人怎么想，在她看来，外界对她诸如只在乎自己、自私自利自我、充满膨胀的野心、一身反骨、过于强势等等，以及女性不该这样评价，是对她身为女人最高的褒奖与赞扬。 天堂也好，地狱也罢。 不管环境如何，她都会只注视着自己、坚定地往上爬，一步一步，爬到她想要到达的地方。 “不知道没关系，你现在不就知道了吗。我不否认我们中有些……有些暴脾气的恶魔，可你看过经文吧，天使也都不是什么好脾气，不是吗。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未必是全部的真相。你可以在做善事的同时，帮助我们，帮我们正名。” 信徒往往是最容易煽动的，和蔼亲切的恶魔温声细语地煽动着善良的人类。 理查德察觉出了这其中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对。因为天使从来不曾现身，他只能听到来自恶魔这边单方面的声音。 露西已经对礼貌的恶魔升起了一丝丝好感，想着或许地狱里的恶魔，真的不像她想的那样邪恶，最起码很讲道理，更没有逼迫她做出选择。 “恶魔大人，能告诉我您的名号吗？如果信仰您……” 唐灵听到她这么说，脑海中警铃大作。就连由于现身人类世界越来越久，不断疯涨的傲慢与贪婪都驱散了不少。 枪打出头鸟！ 再说她只是个刚转正的菜鸟，哪能心安理得接受这样的大功，这是职场中的大忌！ “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你不用在意。如果愿意，你可以信仰路西法大人。” “可，路西法厌恶人类，不服……” “眼见为实，美丽的女士，眼见为实。什么都可以作假，你的亲身经历，你的亲眼所见不会作假。我说得对吗？” “对……” 唐灵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心虚。 凯尔说过阿撒兹勒大人平时主要为路西法大人服务。她那时就明白了金光中心处的那道男声是路西法。至于路大讨不讨厌人类？阿撒兹勒都那么讨厌人类，更何况路大了。 不过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成功给顶头上司的上司拉到个信仰者，虽然不知道这事儿有没有用。 * 地狱深处的路西法胳膊撑着石椅的扶手，慵懒地托着自己的头颅，闭目养神。 每一位天使都能听到人类呼唤自己的名号。路西法也不例外。 只不过每次呼唤他的都是一些蠢蛋。 近几十年每次他兴起去感知的时候，都能看到信仰者五颜六色的头发和漆黑的眼圈，脖颈上带着尖钉的项圈，放着嘈杂吵闹的乐曲，吐着舌头在比着奇怪的手势。 许久没有降临人间的路西法，并不知道什么叫小众文化、流行趋势、追赶潮流。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信徒为什么越变越低能。 明明几十年前，试图追随他的信徒还在钻研厚厚的书籍，破解古老的咒语，试图让他能现身人间。现在怎么都是这种德行。 身负圣光的信徒出现的那一刹就被路西法锁定。 石椅上的路西法猛地睁开了双眼。 第 10 章 石椅在感知到路西法的动作后瞬间亮起，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闪着红光的符文。 符文将路西法牢牢地困在石椅上。 这是路西法的封印。 他已经快要忘了这封印困了他多少年了。 路西法湛蓝的双眸在红光的照射下有些发紫，一头卷曲的金发也映成了橙黄色。 战袍上的盔甲早已卸掉，看着像是个普通的白袍，领口被他扯得很松，半遮半掩中露出健硕的胸肌。放浪形骸没有半点神之子本该有的模样。 许多天使都很不满他这一点，不过他从来不在意。 路西法能感知到上面那位信徒灵魂充斥着喜悦的圣光，这样的人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应到了。 父亲的信众竟然投身他的怀抱？ 这可真是稀奇了。 “……眼见为实……” 听到信徒周围的声音后，他想起这是前不久那个新转化的小恶魔，转化速度破纪录的那个。 他原想继续沉睡，以度过漫长的无聊时光。现在看来……好像不必了。他没看错，那只小恶魔的灵魂中就透着不安分，要有好戏看了。 唐灵一顿忽悠诈骗后，还顺走了理查德家的一部最新款手机。原本是理查德给他们家大儿子新买的。 还承诺在人间时会接收来自他们家的讯息，大言不惭地说这算是给露西夫妇的专属特殊福利。 离开理查德家，唐灵将猪狗送回地狱，立刻用手机查起了自己上次在人间发出的消息。 发出去的那些都是在老家蓝国的论坛。大多都被删除了。留存下来的那些评论区也是极尽嘲讽。 【编的吧。那些鬼画符也能召唤恶魔？】 【有人要试试吗。】 【不会真有人信吧。】 【为什么会有数字666啊。】 【不知道了吧，666是代表恶魔崇拜。】 【好蠢……】 蠢？看到这些言论的唐灵心中斗志飙升，立誓早晚有一天，要让666这个数字传遍大小社交网络！悄无声息地让所有人都在无意间呼唤她们地狱之名，为滋养壮大地狱贡献一份力量。 看着网络上嘈杂的言论，她立刻想到了对应的办法。 她打了一个响指，更多熟睡中普通人的手机出现了在她手里。 她一人分饰多角，用许多不同的账号发帖： 【是真的是假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怎么不去试！年轻人就是不信邪，绝对不要尝试这种东西！】 【我是不敢。有敢的吗？哪里有勇士想要尝试，记得@我。】 【我试过了！你们千万别试！千万别试！千万别试！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也别问我发生了什么！千万别试就对了！】 【所以……你怎么知道的？】 【反正别试就对了！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 唐灵的手指飞速点动，没有人知道，所有不同立场的声音，全是来自她一个人。不停带节奏，等好事的人被吸引。 许多熟睡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手机在枕边悄悄消失了一段时间，在朝着异国他乡发送宣扬地狱的讯息。 由于打字太认真，她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几条街外的贫民区。 街上的流浪汉们除了睡着的那些，剩下的全部都好奇地盯着她看，不知道大半夜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穿着正装的女人。 她一直用不同人的手机与网友针对恶魔召唤的仪式疯狂对线，试图挑拨其他人的情绪。还在认真构思等她着手建设地狱时，一定要专门设立一个地狱运营部门。最最重要的是，WiFi必须早日通进地狱！ 直到察觉到周围人打量的视线，这才想起来，她忙着在网上对线，还没有隐匿身形。 星国街头上的流浪汉们大多吃药太多神志不清，浑浊的灵魂有些暗灰。 某个纸壳子下方覆盖的灵魂，吸引了唐灵的全部注意，让唐灵收起了手机。 众多深灰色的灵魂中，有一个纯白色的灵魂格外显眼，像是迷雾中的一盏明灯。 纯白的灵魂？露西是个虔诚的信徒，可灵魂只比普通人浅白洁净一些。 这里为什么会有纯白的灵魂？ 纯白的灵魂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 评判灵魂的标准是什么？又是由谁设定的？ 唐灵先前的猜想好像有些不太对，现在有一肚子的问号得不到解答。 前方不远处的纯白灵魂极具吸引力，勾着她，让她忍不住上前探查。 靠近后，她察觉到这纯白灵魂里蕴含的力量十分充沛，完全不是那些普通人可比。 她更好奇了。 体内拥有这般能量的人，为什么会流落街头？ 她将纸壳子拾起，发现纸壳子下面躺着一位老人，看起来已经六七十岁了。一头花白的头发并不算整洁，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胸前背着一个包，哪怕睡觉时也紧紧抱在怀里，似乎是他最重要的家当。 “嘿，先生。” 埃里克听到声音后条件反射紧紧抱住自己的包，迅速睁开眼，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是在街头生存的必要技能。在街头上混，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本就不富余的全部家当。 见到喊他的是个衣着整齐的女孩，埃里克坐了起来，“你是……找我？” “没错，我从这里路过，想为您提供一些帮助。” 埃里克抱着包爬了起来，“真的吗？哦，善良的姑娘，我只要一些食物就行。” 街头偶尔会有好心人来发放食物，也有人驱赶他们欺负他们，埃里克原以为要饿肚子到天明了，没想到自己今天这样幸运遇到了好心人。 埃里克看到周围其他流浪者们警惕地盯着唐灵这个小姑娘，立刻提醒她，“这里对你来说并不安全，我们去那边更安全的街区吧。” 星国哪怕是相邻的街区都天差地别，一步之遥的距离，一边是繁华的商业街，有着完善的安保，另一边满是流浪汉的帐篷与纸箱房。 唐灵在一家快餐店为埃里克买了满满一大兜食物。 “我叫唐灵，请问您怎么称呼？” “埃里克。” “您在街上流浪多久了？” “已经十五六年了。” 说到流浪的话题，埃里克有些难堪，“我……我失业后交不起房产税，房子被收走了。” “您的家人呢？” “都死了。” 埃里克大口地吃着食物，囫囵地说着：“有时候，我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被诅咒了。从小就被同学们欺负嘲笑，好不容易长大工作，又被同事们欺负，辛辛苦苦工作，贷款买房子组建家庭，可孩子还不到成年就药物过量致死，妻子也出车祸死了，公司又把我开了，仅剩的房子也没了，我甚至拿不到退休金。就这么……失去了一切。” “您……”信息量太大，唐灵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这样密集的悲剧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真的是巧合吗？随便拿出一个，都能称得上是人间惨案了吧。 “您真的很坚强。如果是其他人，肯定早就无法承受了。” 埃里克喝着饮料，尽情享用着这顿从天而降的美餐，“我一开始也无法接受，不过现在已经整理好心态了。既然我们无法决定命运如何对待我们，那不如珍惜生活中的每一刻美好。比如你今天提供给我的这餐食物。这一刻就很美好。我很感恩。” 感恩个毛线啊！ 唐灵听得浑身发毛。或许是从小抗争心理就比较强，她完全没有办法共情他的想法。 命运劈头盖脸打你一顿，打得你粉身碎骨几近瘫痪，然后给你一块，不，是一粒糖，连冰糖都不是，是一小粒白砂糖、就这还能感恩得下去？ 唐灵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双眼上。之前觉得闪耀的灵魂白光，都仿似变得刺眼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圣父的光辉灼瞎了！ “先生，您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可以提供给你更多，比如一套房子，金钱。” 埃里克咽下口中的食物连连摆手，“不，我不需要这些。我在街头挺好的，有更多比我需要帮助的人，你可以去帮助那些人。我现在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唐灵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好不容易碰到了这么高质量的灵魂，但是根本无法签订交易，对方压根没有什么想要的。 这样高质量的纯白灵魂，真的是因为他善良无私到甚至有些圣父吗？ 对方不愿意交易，唐灵并没有强迫他，而是给他留了些零钱然后离开。 距离天亮越来越近，为了防止自己留在人类世界后会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伤害到普通人，唐灵给自己找了个无人的森林。 随着时间的推移，森林中悦耳的虫鸣在她听来越来越吵闹。 她能感受到自己灵魂变得越来越躁动，极其的焦虑，满脑子都是怎么改革地狱怎么爬上去。直到她之前残余的人性被欲望彻底吞噬，唐灵无法再考虑普通人的立场，满脑子都是交易与变强，想的全都是自己的利益。 * 唐灵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医院旁的无人小巷。打了个响指，整理好自己的套装，顺便将附近某辆车里的公文包拿到自己的手里，带上墨镜，大摇大摆走进医院。 与上次进入医院时不同，这次的她没有半分对人类的怜悯，兴奋的灵魂都开始战栗。 看那一张张绝望痛苦的脸，全都是她飞升的业绩。 站在重病住院区的唐灵没忍住嘿嘿笑出了声。 笑声过于突兀，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甚至打断了不远处一位病人家属的低泣。 她一下子就引起了护士的注意：“女士，女士，请问您是要找哪位病人？” “每一个人。”唐灵对护士耳语：“你太忙了，不会注意到我。去吧，去做你自己的事。” 护士小姐原本有些责备的目光瞬间转变，变得有些茫然，自顾自地重复着：“我太忙了，我太忙了……做自己的事……” 唐灵毫不忌讳地在人类身上用上了恶魔的蛊惑技能，转身走进了一间重症病房里。 第 11 章 前天夜里，朵拉莫名被一阵冷风吹醒。 枕边多了一张写着恶魔召唤仪式的纸条，周围却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她按铃呼叫值班护士，值班护士却说根本没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怎么会这样？ 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纸条上写的如果是真的，只要卖灵魂，她就能再多活十年。 会是真的吗？ 她拿起手机想要给丈夫发消息，却发现丈夫在不久前给自己发了条短讯，短讯的内容与纸条上一模一样。 杰森从门口走进来笑着打招呼：“嘿，宝贝，我回来了，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朵拉拿起手中记载着恶魔召唤仪式的纸条，毫无防备地问自己的丈夫：“这个是你放在我枕边的吗？” “纸条？什么纸条？”杰森拿起那张纸条一看，神色大变，急忙追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我醒来就出现在我枕边了，护士说没有人进来过。不是你放的？” 杰森将纸条紧紧攥在手里，竭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肯定是什么□□的人散发的吧，你不要相信这种东西。” 丈夫明明将同样内容的短讯发给了自己啊…… 朵拉看着慌张的丈夫，满脑袋都是问号。 难道是其他人动了丈夫的手机？ “我能看看你的手机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要看我的手机？” “我不能看吗？” “你这是不信任我吗！” “我从来没这样说过，我只是说想看一下你的手机。” “你就是不信任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每天照顾你有多累！你根本不知道我压力多大！你根本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 丈夫的突然爆发，让朵拉更无措了。她根本不知道丈夫这情绪从何而来。她想解释也没有机会，因为丈夫已经摔门离去。 离开病房的杰森在手机上找了许久，也没找到那只恶魔在他手机上做了什么。除了备忘录里的那个仪式步骤，其他什么都找不到。 杰森用力捏着手里的纸条，恨不得能把纸条捏成粉末，让这张纸条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每个人都夸他是个好男人，他也确实做得很好，细心照顾自己的妻子。可近两年来妻子生病，日复一日的消磨早就耗干了他的全部爱意。 直到他遇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一个不需要他照顾，能照顾他的女人。 有一天他甚至想……配不上型也是好事，对两个人都是一种解脱。可随后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这种想法有多过分，于是加倍补偿自己的妻子。 从那以后，他时不时就会想起妻子身上那份医疗保险。如果妻子死了，他会得到百万的赔偿。 他一边希望妻子能够配型成功活下来，一边又忍不住打那份保险的主意。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不断交织打架。 恶魔说交易后他只剩十年寿命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自己还有大好的人生呢！自己还不到三十岁！怎么能只剩十年能活呢！ 杰森将纸条撕碎，直至无法辨认，最后扔进了走廊里的垃圾桶里。 肯定是那只恶魔放到妻子的枕边的，那只恶魔一定是想告诉妻子自己不打算救她这件事！ 如果妻子知道了，完成交易会跟他离婚吗？会告诉所有人他根本不是那个表演出来的好男人吗？ 他对外塑造的所有形象都会毁于一旦，别人不会在背后夸他，而是会在背后鄙视他，觉得他很假很虚伪。 形象、婚姻、妻子、他会失去一切，还有最重要的……财产。 隔壁病房中，另一位病人也拿着相似的纸条，说着什么恶魔交易。杰森一打听，才发现好多人都收到了这种纸条。 没有人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某个人的恶作剧，病人家属们陆陆续续都在讨论这种东西。 杰森松了一口气，庆幸是那只恶魔在广撒网，而不是自己被恶魔盯上了。 他立刻返回病房对自己的妻子柔声解释：“外面很多病人都收到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所有人都在讨论，说这是恶作剧，你不要再想了，休息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朵拉正色问：“你从来没看过这种东西？” “当然！怎么，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什么□□的信徒吗？我怎么会接触这种东西！你还不了解我吗。” 朵拉听到丈夫这笃定的话后头皮发麻，后脊背发凉，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不了解！看来是真的不了解！ “我，我累了，你回家吧，我今晚不需要你陪着我。” 空荡荡的病房里，朵拉摩挲着手机上的文字出神。为什么明明是从丈夫手机发出来的短讯，丈夫却不承认呢？ * 一大早，护工将食物给她端到餐桌上后随口问：“今天怎么没看到你丈夫杰森？” 朵拉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由于严重的肝病脸上呈现出不健康的黄色。 “杰森……和我起了一些争执。” “哦，亲爱的。别难过，或许他只是一时压力太大。毕竟照顾病人不是一件容易事儿，我相信他会调整好的。相信我，像他这样好性格的男人可不常见，医院里很多工作人员都很喜欢他。朵拉，你真的很幸运。” “是啊……” 是吗？朵拉从前这样坚信着，可现在她好像什么都无法相信了。她唯一能肯定的是丈夫有事瞒着她，因为那张纸条，那条短讯。 护士与护工都在讨论那些神秘的纸条，说医院需要加强安保，说保安检查了监控，但是没发现这东西是谁放的。 朵拉知道这件事跟丈夫有关，可又不能对外人说这件事，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出神，护工给她摆上餐桌的食物，她一口都吃不下去。 “嘿，女士。” “你……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是来向你提供一项交易的。” “交易？” 朵拉看着身穿黑西装带着墨镜的女人，觉得她十分眼生，自己从来没见过她。再说她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能走路不发出一点声音，周身还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抱歉，我好像不认识你。” “你已经收到了我的短讯了，不是吗？从你丈夫的手机里。” 朵拉瞬间变了脸色，支撑着自己坐起身来。 “是你？你到底是谁？” “恶魔。我来自地狱。” * 朵拉看着丈夫掏出给自己带的最喜欢那家餐馆的披萨，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十几分钟前自己与恶魔的对话。 “……” “所以……他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是真的。可不想再对你好了也是真的。爱你是真的，不爱你了也是真的。人类的情感太复杂，太容易发生改变，远没有物质可靠。你不如追求点实际的东西，比如金钱财富，比如天赋能力，比如……健康寿命。” 唐灵在得知杰森没有告诉她妻子后，再结合在他手机上看到的东西，立刻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杰森自己不愿意交易无可厚非，可他试图断绝妻子做交易的可能性。这已经脱离了自不自私能讨论的范畴了。他这是想让她死，合情合理合法地让她死。 杰森不断从包里往外拿着妻子朵拉爱吃的食物，一副好丈夫的样子，轻声劝说：“以后别想那些没用的东西了，对你的病没什么好处。我一大早开车好远，给你带了你喜欢的吃的，别生气了。” 朵拉沉吟片刻说道：“晚上带我去十字路口好吗？我想试一试这个办法。” 杰森手中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要试这种东西，这种东西都是假的！现在整个医院都在找那个偷偷发□□传单的人。很多病人都在说，要把神父找来。万一试了真发生不好的事呢。这种东西显然是恶魔崇拜！是□□！你不要相信这种东西！” “为什么你说的话如此矛盾。假的试了不会怎么样。真的召唤出来后就能治好我的病。你难道不想让我恢复健康吗？” 杰森想了好久要怎么反驳，憋到最后，红着脖子呵斥朵拉：“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变成这种人！居然想和恶魔做交易！” 朵拉气极反笑，“呵，哪种人？明明亲身经历过，被恶魔压制一动不能动，明知道恶魔是存在的。却对我说恶魔是假的，这种人吗？还是不光出轨，连浏览器的搜索记录全部都是我保险金这种人？” “你为什么宁可相信邪恶的恶魔，也不肯相信我。恶魔是邪恶的！她是想杀了你，弄走你的灵魂，恶魔绝对不会帮助你的！” 朵拉看着眼前这个无比陌生的丈夫轻叹：“杰森，所有人都说你付出了多少，实际上，你通过我在各方面获得了什么好处你比谁都清楚。你更清楚我绝对不会让你牺牲自己来救我，我只会自己去做交易！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曾经有过婚姻的誓言。可现在，你想让我死？你竟然想害死我？” “不同意恶魔的交易，难道就是要害死你吗？我是在救你你知道吗，我是在帮助你，让你免于被恶魔害死！” “我正在死啊！”朵拉近乎绝望地嘶吼：“我正在死！我一天比一天虚弱，我每天一睁眼都能感受到死神的逼近！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你全部都看在眼里！” 杰森不断喘着粗气：“好。你想要出卖灵魂下地狱。那就去！那你就去做这种邪恶的交易吧！我不管你了！” 朵拉一把扯掉身上的仪器，举起自己的手机，“我已经做完交易了。我已经恢复健康了。我不会死！我还和恶魔要了五千万，已经到账了。我们离婚吧。” 杰森在知道妻子不会死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巨额金钱的考验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他不像妻子从小衣食无忧的中产家庭，在私立学校长大。他家很穷，他只能上公立破学校，小时候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长大后物质条件才好了一些。 妻子的财产，再加上医疗保险的补偿，那么多钱全部能供他自己支配。他从来没有距离大笔可支配财富那么近过！ 思绪混乱的杰森，听到离婚这样的字眼还觉得有些解脱，毕竟已经与妻子闹成这样了，肯定没有办法再过下去了。 可很快，他想起了那个数字。 “五，五千万？你是说五千万？你的灵魂值那么多钱？！” 朵拉本就愤怒到了极点，听到丈夫的话更气了，“怎么，你觉得我的灵魂不配吗！”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没想到灵魂这样值钱，上次那只恶魔，在提出交易的时候，只说金钱补偿，他哪里知道是这么多！ “我，我不会离婚的！朵拉。” 第 12 章 杰森在看到妻子的手机的账户余额后，坚定地说：“我们没有婚前协议，就算离婚，这五千万你也该分我一半！” 门口的护工听到吵架声进屋，听到这番话离婚分钱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想了想还是走进病房内搀扶朵拉，“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别刺激病人！” “你出轨也就算了，你还试图害死我，现在又想分我的钱？”朵拉听到丈夫的话后退了两步，靠在病床边重新坐下，嘴里呢喃着：“她是对的……她说的是对的！” “谁？你在说谁？” “她！她提醒我，让我不要考验人性！她说的是对的。杰森，我好像不认识你了，不，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你。你比恶魔还要恐怖！” 朵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丈夫能恶劣到这种地步。 不敢跟恶魔交易，她不怪他，没有人理所应当为其他人做出那样大的牺牲，哪怕是家人也一样。 可现在，为了这份钱，不同意离婚，离婚就要分走她用出卖灵魂换来的钱，这算什么…… 杰森似乎自己都不愿意直面如此不堪的自己，将头偏到一边，不敢跟妻子对上视线。 病床上的朵拉不断摇着头，眼神从不敢置信慢慢变得冷漠狠绝。 “杰森，我正式问你，你确定一定要我的钱？” “对。两千五百万，我要两千五百万！给我一半我就同意离婚。” 门口的护士护工们越聚越多，听到他们的争吵，已经快要吓傻了。没有人想到这个很多医护人员眼中的好丈夫杰森，早就出轨了，就等着妻子死呢。原来所有的好竟是因为钱，是为了钱！ 一位护工极其看不起杰森这种人，朝他啐了一口：“大部分照顾的工作都是我们护工做的。这要是给我一百万，我能细心照顾她一辈子！说到底你做了什么？你就每天来一趟看她，给她带点东西，陪她说说话。我早就说了，现在的人对好男人的标准太他妈低！呵，你这钱可真好挣。她还是个病人，你怎么敢这样做！” 朵拉面无表情地开始打律师的电话，顺便办理了出院。医院的人不同意，可朵拉再三坚持，医院只好让她签署放弃治疗的协议。 杰森的做法，很快传遍了整间医院，之前大家有多喜欢他，现在就有多鄙视他。 可杰森脑袋里已经被一夜暴富，千万富翁这类的字眼填满了，哪里会在意这些人的酸言酸语。 在律师的协定下，双方共同签署了离婚协议。因为没有财产分配上的纠纷，不到两个小时，曾经令人称赞的眷侣就此一拍两散。 身体已经恢复健康的朵拉，因为不想引起医院的注意，所以拒绝了身体检查，准备直接去国外旅行，顺便检查身体。她只剩下十年的寿命，一天都不想浪费在与这种人渣的纠缠上。 离开医院前，朵拉看着昔日的丈夫，如今的前夫，眼神中满是怜悯。 “杰森，她说你心口不一，还大呼小叫，很不喜欢你。我，我觉得她并不邪恶，我很感激她，衷心地感激她。我不在乎她是不是恶魔，我只知道她救赎了我。不管是身体，亦或是心灵。” 拿到钱的杰森登时变了嘴脸，穷人乍富，狂妄心态开始显现，训斥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天真。别人怎么可能没有代价白帮你！你的灵魂注定要下地狱了，只剩下十年的寿命了。我就不一样了，我还有好几十年寿命，能够用两千多万潇洒过一辈子！” 朵拉并没有被激怒，而是笑了笑，“那我祝愿你能够活久一点，更久一点，再久一点……” 杰森拿到钱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去购置了一台豪华跑车。他从前就喜欢跑车，可妻子一直说不实用，不同意他买，连二手的都不行。 他一路开着豪车，幻想着自己下半辈子该怎么尽情消费。之前那个情人，他也觉得有些看不上了，以他现在的身价值得更高质量的女人。 想买个游艇，买个豪宅，到处旅行…… 要是能买辆飞机就好了，可惜钱不够啊！ 两千五百万实在是太少了！ 杰森甚至怪罪起了前妻不知道多换一点钱。 恶魔愿意提供这么多钱，肯定是人类灵魂很重要，应该提价格才对。怎么能对方说多少，就同意多少呢。肯定是前妻太蠢不会谈判。 至此杰森对妻子仅剩的爱意彻底消散，脑海里全部都是利益与金钱。 “嘭——” 猝不及防，杰森的跑车突然失控，撞上了侧方车道的一辆货车，钻到对方的车底。 货车司机毫发无伤，立刻下车查看，发现一辆跑车，卡在货车屁股里面。 这种情况想把伤者拉出来十分困难，他冲着里面的跑车大喊：“嘿，兄弟，你还好吗？听得到吗？我看不见你！” 车里的杰森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双腿，解开安全带试图将腿从卡住的地方抽出来，可完全没有力气。 他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汽油？ “救，救，救……” 虚弱的杰森拼尽全力想要呼救，无比恐惧的杰森，听到了来自副驾驶的女声，清冷带着嘲弄，语气轻松，似乎对他身上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当我还是个人的时候，我就不喜欢这么小空间的车。” “救……救……” “虽然我买的也是小车，但是只是因为出门办事停车方便，啧，要知道我们蓝国的车是真的多啊。” “救……救……” “如果什么都不考虑的话，我想我会买辆乌尼莫克到处旅行。” “救……” 唐灵在副驾驶打了个响指，杰森终于恢复了些，起码能够正常说话了。 “救我，恶魔大人！救我，求求您。” 副驾驶的唐灵几乎笑了鹅叫，“你之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交换你的灵魂吗。还在你妻子面前，不，是前妻面前，一口一个‘邪恶的恶魔’称呼我。” 杰森被吓得瞳孔猛地放大，“你在那里？一直都在那里？” “倒是没在你们那间房，但是在医院其他病房里。你可是我与朵拉契约内容的重头戏。我怎么能忍住不听。” 唐灵在医院里收获颇丰，蛊惑所有碍事的闲杂人等，一连做了好多单交易。 这批灵魂的质量可不像上次的赌场门口，签订的全部都是正常人类的灵魂。这一次怕不是谈成了过去二十年的单子，她已经能想象十年后的今天，收回灵魂时该多忙了。 “契约？契约！是她？她想让我死？” 唐灵一阵儿无语，或许自己是什么人，就会觉得别人也是一样的人吧。她想起了朵拉的交易。 “……” “我不怪他不救我，我不相信他是这种人。” “试试不就知道了。对他有信心，那就在契约上加上附加条件。如果离婚时他要求分你出卖灵魂换来的钱，那他就永远无法享受这些钱。怎么，对你的丈夫没信心？”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只是看你可怜，不想你受骗罢了……” 这是唐灵的谎言。 她会这样做当然是因为利益的驱使。此时此刻的唐灵，对人类没有半分怜悯，心中只有利益。 事实是，恶魔受到法则影响，无法通过毁掉一个人的生活，然后再跟人类做交易。 黑心的唐灵早在地狱里就想到了这样邪恶的招数。客户没有需求和意向，那就去创造他们的需求和意向啊！ 可凯尔说这样契约会不起作用。为什么不管用，凯尔也不知道，也没有人敢去问。 总之钓鱼执法不管用！ 地狱里的恶魔可以随意杀人，但是不能在伤害人类，制造出他们交易的需求后钓鱼。 明知道不管用，她当然不会白费功夫。但……经过她的巧妙设计，她并没有直接伤害杰森，是朵拉签订的契约在伤害杰森。 伤害杰森的是朵拉，她只不过随口提了个建议被采纳罢了。 这一切都跟她无关。 所以她现在才能出现在这辆车里，与贪生怕死、毫无交易意向、评级最低的客户杰森达成交易！ 唐灵在心中替自己鼓掌，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在事故结束后才赶过来，在你车祸这件事上，我的双手是干净的，并没有操控你的车。大概还有两分钟，这辆车就会爆炸，你就会和这个美丽的世界说再见了。交易吗？还有一分半。哎，只可惜了你刚到手的两千五百万啊……” “交易，交易！救我！救我的命！” “契约内容：让你从这场事故中活下来。十年后，地狱会来收走你的灵魂。有异议吗？” “没有！没有！” 杰森从来没觉得时间这样紧迫过。一分钟内，他如果不签上自己的名字，他就会立刻死掉！ 他根本没有选择！ 签下这份契约，他最起码能再活十年！ 肾上激素的作用下，杰森一把抢过恶魔唐灵手中的契约和笔，迫不及待地出卖自己的灵魂，在契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契约的杰森松了一口气，刚想问恶魔怎么把她救出去。 “轰隆”又一声巨响。 灼热的气息被他吸进鼻子里，鼻腔都被烧得发疼，皮肤表皮像是被人一块块撕扯下来一样，他感觉自己的脸部在慢慢融化。 他能听到远方的声音，听到消防车的特殊鸣响，听到不远处不断有人在喊着救火。 救火？ 救火？ 他看到升腾的火焰之中，副驾驶上的恶魔正在对他笑。 笑容极尽邪恶阴森。 熊熊的烈火不能伤害那只恶魔半分，恶魔朝他呲着一口大白牙，带着墨镜闲适得像是在海边度假。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是做交易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唐灵拉下墨镜，用看不出半点情绪的黑眸，若无其事地偏头看他。 熊熊烈火中，唐灵的声音没受到任何影响，声音似乎能穿透灵魂，直达杰森的心里： “你看起来似乎很疑惑。让我给你解释一下，我们的契约是让你从这场事故中活下来。”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你一定能活下来的。” “毕竟我们恶魔，别的不说，主打的就是一个诚信。” 第 13 章 昏迷前的杰森，想到了妻子临行前的那句话，希望他能多活几年…… 后知后觉的杰森，明白自己中计了。一切都是邪恶的前妻和恶魔之间的阴谋交易。 再次醒来的杰森被包成了木乃伊，浑身都是纱布，只有眼球能够移动。被注射了大量止疼剂依旧无法抑制全身的疼痛。 他看到之前熟悉的医生走到他的身边，“杰森，我真的不想通知你如此噩耗，你重度烧伤，浑身百分之八十都被烧伤了，在这场事故中还造成了瘫痪……” 医生说不确定他后续能否脱离危险，但他知道自己肯定能。 因为恶魔说了，他会从这场事故中活下来。 可这样……还不如不活！ 不能动弹，让他的耳朵十分灵敏。他听到处理事故的人说他撞的那辆车里是价值连城的拍卖品，他要赔至少一个亿。 他听到护士和护工们窃窃私语，讨论他这算不算报应。说她前妻声称在国外成功治好了病，准备环游世界。 他听到其他病人的家属，在听说这场事故后交头接耳说他这是活该，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脸被烧毁是上帝给他的报应。 气管被灼伤的他，甚至没办法大声反驳回去。 不！不！不！ 不是上帝！一切都是邪恶的恶魔！是恶魔做的！还有自己邪恶的前妻！ “神父……我要见神父……” —— 唐灵刚想转战下一间医院，就接到了其他恶魔同事的传讯。 等她赶到后，发现同事被赌徒召唤，正在进行交易。 “阿撒兹勒大人问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大人说准许我待到天亮。” “是啊，天亮！可现在已经黄昏了！还有，你一个新转化的恶魔到底是怎么在外面待这么久的？我最多待两个半小时就要赶紧回去了。” 对于恶魔来说，在人类世界待越久，本能欲望就会越强越失控。一般普通恶魔最多在人类世界待6个小时，也就是正好天明。 跟白天夜晚无关。 天亮前回到地狱的规定全拜人类的某种奇怪误解所赐。 人类总喜欢把召唤恶魔的时间设定为午夜十二点，像是某种奇怪偏执癖一样，偏执地认为邪恶生物只会在夜晚出现，似乎这样就能在白天感到安心。 “幸好有这几个缺钱的蠢货，天还没黑就找到了个无人的十字路口，不然我都没办法上来通知你。” 唐灵匆忙回到地狱，被叫到了存放交易契约的房间。 “大人。” 阿撒兹勒一如既往的冷漠：“怎么样？” 唐灵掏出厚厚一叠契约纸，交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山羊哥，笑着说：“收获颇丰，大人。” 阿撒兹勒居高临下地睨视唐灵：“我不是在问这个。我是在问你的理智，在人间能够保持清醒吗。” 许是还没转换成恶魔太久，不到一个月前的记忆清晰可见。唐灵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错位感。 这种类似，‘你如何评估你的抗压能力’的问题，过去都是她问别的人的。 不能回答得太满，因为她也不确定自己在人类世界具体能待多久，后续会不会有别的意外。万一被上司安排重任结果搞砸了……地狱虽然不会因为年龄大被优化，但会因为坏事被弄死。 但也不能回答得太低调，不然上司觉得她无能哪里会重视她培养她。 随着回到地狱，她傲慢贪婪的本能消退，消失的那一丝丝人性开始显现，理性重新占上风。 她斟酌着回道：“距离我回来之前，我并没有发狂杀人。但我确实……变得有些……嗯……不择手段。不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地狱，为了能交易更多的灵魂，进而让我们地狱做大做强。” 阿撒兹勒睁开了之前半张的双眼，呼吸有一瞬间紊乱，但很快调整了回来。 他似乎并不在乎唐灵结尾升华主题的发言，不在乎什么把地狱做大做强。 而是看着唐灵，郑重其事地吩咐起另一件事：“你要尽可能多在人类世界待着，留意一个特殊的灵魂。” “特殊的灵魂？” 唐灵脑海中的警铃再次响了起来，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交代事情不够严谨全靠意会的领导！ 不清不楚的指令，会大大拖慢办事进程。新人不敢问，办坏了还要被批评。直接问又会被认为理解能力不行。 唐灵感觉自己拳头硬了，PTSD都快要犯了。阿撒兹勒的一番话让她想起了当年刚入行那个自大的二百五老板了。欣慰的是她跳槽没多久，那家公司就倒闭了。有阿撒兹勒这种大领导管事，怪不得地狱这个德行！ “大人，很抱歉，我刚转换没几天，目前看到的灵魂有限，大多是普通的灰色，少量灰黑色无用的灵魂。只遇到了一次纯白的灵魂，您是想找这种吗？” “不，我想要找黄色的灵魂。” 黄色的灵魂？有这种灵魂存在吗？哪种黄色的灵魂啊！话能不能一次说清啊喂！ 唐灵咬死后槽牙，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嘴角弧度，“明黄？暗黄？您具体想要哪种黄？抱歉大人，我只是不想错过……” 阿撒兹勒突然激动地大喊：“你不会错过的！你一看就知道！那是独一无二的！比纯白灵魂更珍贵的灵魂！像我们天使身上的圣光一样，暖黄色的灵魂！” 你喊你爹啊！！！ 唐灵感觉自己灵魂都在沸腾燃烧，忍不住想动手。可又暂时打不过对方，只好死死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的。大人。没问题。大人。” 暖黄色的灵魂是吧…… 看阿撒兹勒的样子，这灵魂对他很重要啊。 唐灵强挤出标准的笑容，笑意并不进眼底。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有一点任何人都比不了。 她没有软肋。 诚然，她从不吝啬在有条件的范围内帮助别人，可从来没有人能住进她的心里。 她就是要不带任何包袱，坚定地爬上去，爬到最顶端去。为了能更长久地站得更高、站得更稳，她不在乎一时的忍辱屈膝。 “大人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为您找到那个独一无二的灵魂。” 唐灵趁着阿撒兹勒接下来用得上自己，及时主动提出自己定了个稍微不那么合规的交易契约。 毕竟自己交代，总比被查出来要好。 “大人，我在上面做交易时，遇到了一个特殊的情况。交易者的灵魂，十年后无法收回来。” “什么？这不可能。” 阿撒兹勒虽然很多年不管那些恶魔与人类的交易了，但他能确信十年之期不会被打破，因为契约纸是他设计的，上面有他亲手画下的符文。 不管恶魔与人类怎么交易，契约的内容是什么，有一点永远不会变，就是契约签订十年后交易人的灵魂都被地狱感知到，从而被收回地狱。 唐灵拿出那两份特殊的契约，“大人，是这样的……” “我看那位妻子是个信徒，想着这样的灵魂或许对我们地狱有益，所以做了交易。可因为之前那个旧契约，无法及时收魂。” “大人，万分抱歉，这样的情况对我这个新生的恶魔来说太复杂，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阿撒兹勒一手一份契约，目光在两份契约上来回扫视。 “所以……他们都是在为对方牺牲自己的灵魂？” 唐灵：……这是你关注的重点？ “是的，大人。我觉得我们的契约是不是有些不太严谨呢，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执行标准，没办法确定人类仅剩的十年寿命加上灵魂到底值多少……” 唐灵说着说着停了，他发现阿撒兹勒根本没认真听他的话，在捧着两份契约发呆。 “大人？” “你先下去吧。” 唐灵从存放契约的房间内走出来后，立刻就察觉到了无数恶魔试探她的视线。 她若无其事地进入装猪狗的那间洞穴里，去看比自己先一步回来的猪狗。 猪狗居住的环境非常恶劣，洞穴里到处都是石头，连个能舒服躺下的地方都没有。食槽是空的，一猪一狗就那么躺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发呆。 狗在看到唐灵进来的瞬间翻身起来，摇头晃尾巴朝着唐灵走来。猪也紧跟着狗起身，只是因为肥硕的身体起得不那么灵活。 狗在岩石制成的食槽上跳来跳去，猪也不断拱着食槽，试图示意唐灵，饿饿饭饭。 “停！停下来！” 唐灵翻遍了整个洞穴，但一无所获。 这狗粮猪食上哪找啊。 凯尔正好过来找她，想要打探消息，唐灵直接问：“能给他们喂食的灵魂呢？我该上哪找？” 凯尔瞥了疯狂讨要食物的猪狗一眼，满不在乎地说：“反正又饿不死，喂它们干嘛，怪麻烦的。想拿到那些低等灵魂，还要下到深渊里抓。真不知道之前那个恶魔怎么忍的。对了，阿撒兹勒大人找你干嘛？” “没什么，就是交契约。下深渊要提前申请吗？” 她记得从深渊爬上去后，是路西法大人的房间。 “那倒也没那么麻烦。转变成恶魔之前在深渊中很艰难，转变成为恶魔之后，那里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个储存人类灵魂的地窖罢了。可以随时进出，不一定非要从路大那里经过。我说的麻烦是指分类。” 凯尔十分郑重地警告：“灰色、深灰色之类的灵魂我们是绝对不能动的，只有阿撒兹勒大人能够碰触，有权分配使用。你要是去，只能收集纯黑色灵魂的拿来喂狗。” 唐灵：公司……不是，地狱这么铁公鸡真的没问题？！！！ 第 14 章 就算是养驴转磨，都要在驴前面吊一根胡萝卜吧！ 这算什么，就纯纯的干白工？ “那我们体内的能量要怎么增长提升呢？” “时间。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们会越来越强大的。” 时间？？？ 唐灵迅速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会脱口而出辱骂地狱以及两位大人的话，从而惹麻烦。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就纯纯熬工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人曾经奖赏过灵魂之力，是意志消散掉的灵魂凝聚而成的。人类的灵魂具有非常强大的能量。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了。” 唐灵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有提升的办法，那就好。 “深灰色的灵魂不能碰？到底具体深到什么程度能够拿走喂狗？” 凯尔：“emmm……不清楚。总之挑最黑那种，那就不会出错了。” 唐灵真的是快受够地狱这些标准含糊不明的规矩了，真不知道阿撒兹勒这么多年都在忙些什么，把地狱统领成这副样子。 “那……灵魂颜色是怎么划分的？善良的好人灵魂更白，坏人灵魂更黑？” 凯尔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踌躇了半天才说道：“这个……差不多，基本上是，但也不完全是。这里面……嗯……很复杂。” “为什么我们能成功转化，其他人不行？” “这个就更不清楚了。谁都不能确定哪个灵魂能够转化成功。但是有一点是能肯定的。灵魂颜色越深，越容易被侵蚀，转化成功的可能性越小。地狱里现存的恶魔都是曾经和恶魔做过交易的普通人。真正的恶棍早就烂在深渊底部拿去喂狗了。” 现在的所有恶魔都是曾经做过恶魔交易的人？ “那为什么卡特会嘲笑做交易的人类？他这不是曾经也做过恶魔交易吗。” 凯尔看了眼洞口，示意她小点声。 “嘘……小点声，别声张！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我听说三百年前，他曾经卖了自己的灵魂，就为了换三头山羊！后来被一个有钱的贵族男人诬陷偷羊，又无法自证，换到山羊第三天就被吊死了。灵魂直通地狱！那速度叫一个快！比另一个暴富被亲戚砍死的还要快！他大概是在笑话他自己吧。” “……” 整个地狱只有她一个新转换的恶魔。这点破事，估计除了自己谁都知道了！ 这个凯尔绝对是个嘴上没有把门的！怕不是对谁都说，‘我告诉你，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恶魔同事卡特的过往让唐灵很难评价。 生前老实本分到极点的人，才会不愿对恶魔索求太多，只换三头山羊，而不是大笔金币吧。换山羊也是想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慢慢创造自己的生活。 结果…… 真的太讽刺了。 凯尔：“深渊中储存的灵魂，大多都是做了恶魔交易的人。正常人类灵魂稍微深一点，也不会下地狱的。对了，你是哪年生的人？与谁做了什么交易？跟你做交易的那个恶魔还记得吗？没看到他吗？” 喜欢散播八卦的凯尔，也热衷于收集八卦，接连不断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可问题是…… 她没做交易啊。 她到底怎么下的地狱？ 首先肯定能排除自己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畜生王八蛋，因为凯尔说了，那种灵魂不会转换成功。更何况自己七天就爬出来了，灵魂颜色绝对不会太深。 难道是自己不知不觉做了恶魔交易自己却不知道？可那也不对啊，她死前也没看见地狱猪狗，没被收魂。 她是猝死的。死得特别突然，特别莫名其妙，明明每年体检都很健康。 “我先喂猪狗去捞点灵魂，咱们回聊。”唐灵一个闪身进入了深渊，并不想被凯尔套出隐私。 这次跟前不久在深渊体验完全不同。 上次她在深渊中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情绪、理智时隐时现，缓慢从自己的灵魂里流走，然后被各种不同的负面情绪充斥，填满。 那是一种灵魂层面上的，最极致的痛苦。 这次不一样，从旁观者的视角，她能看到无数灵魂被黑暗能量侵蚀，在深渊中痛苦地挣扎，凭借着生存的本能在进行转换，在试图保持清醒。 深渊中这些全部都是人类的灵魂，或者说目前仍旧是人类的灵魂。 无数灵魂的光辉若隐若现。 它们只有两个选择：成功转换或慢慢消散成为灵魂能量。 这些绝望痛苦的灵魂，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完全没有察觉到有外来者接近。 唐灵一路往下走，发现越往下走灵魂的颜色越深，味道越臭。 她知道为什么没人愿意下深渊了。 真的好臭好恶心！ 最底层的灵魂，已经没有意识了，只是一团漆黑的记忆情绪黑团。 唐灵伸手掏了掏，能感知到这些灵魂中蕴藏的所有阴暗负面的情绪记忆。 杀戮、□□、妒忌…… 这让她无比恶心。 在她的灵魂中占据比例最多的就是傲慢。 在别人眼里她极其贪婪，贪婪地朝着权利与物质前进。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与她的傲慢相比，她的贪婪根本不值一提。 傲慢占据百分之九十九，贪婪只有百分之一。 她的傲慢让她无法容忍这些低劣的灵魂所做出的毫无底线的兽行。 唐灵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阿撒兹勒或者路西法大人，看他们人类与恶魔也是这种感觉吗？是不是像人类看一群鬣狗时的感受。 当她的手穿过某个灵魂团时，感受到了一丝异常。 诅咒。 带着仇恨诅咒？ 这是一个中年的男性灵魂，发黑发臭的灵魂中充斥着极端的嫉妒，早就没有了人类意志，只剩下记忆或许连灵魂都称不上。 嫉妒什么？ 因为好奇，唐灵仔细探查。 这个男人的记忆显示，他曾经污蔑一个刚失去双亲的女孩是女巫，只因女孩继承了父母大笔的财产，还不同意他的求爱请求。 女孩遭受女巫审判死亡后，他的内心得到了病态的满足，从那以后污蔑好多女人，最后连他嫉妒的年轻男孩都不放过。那个男孩临终激动地对他大喊，问他都是男人，他们还一起围剿过“女巫”，为什么要诬陷他，为什么要诬陷他这个男性！ 这个体验到女巫审判的男孩至死都不明白，灵魂病态扭曲的人，哪里会因为他们曾同一阵营，就放过他呢。 这个中年男人嫉妒着身边每一个比他过得好的人，根本不管对方为什么过得好，更不会在乎对方是谁。 中年男人的灵魂记忆中，有一张又一张惊恐的女人女孩的脸，她们绝望地大喊着自己真的不是女巫。 唐灵抽出探查的手，打了个响指。 中年男人的灵魂就此粉碎，落到了最底层，跟无数破损的灵魂碎片融合在了一起。 陌生的记忆入侵唐灵的脑海，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我不管你愚蠢的爱情会把你带到什么境地，但你至少不能把我们整个女巫团置于险境！是，我只追求强大的力量，自私自我，可那又怎么了，至少我从来不干蠢事，更不曾伤害到整个团体！” “……” 似乎是在声嘶力竭跟很多人争吵，记不起来对方的话甚至面孔，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语气、声音甚至是内容，都很像自己能说出来的话。 难不成自己上辈子是个被烧死的女巫？所以才会对女巫的东西格外感兴趣？ 唐灵随意收了一部分漆黑的低等灵魂，又将旁边一具有部分残留意识的漆黑灵魂抓住，带出了深渊，回到养猪狗的洞穴里。 凯尔还在原地等着，想要多打听一点消息，结果在唐灵出现的瞬间一连后退好几步。 凯尔捏着自己的鼻子，不断扇着自己面前的空气，“哕……我说唐，你是真的不嫌脏啊。哕……哕……” 凯尔在一旁直干哕，猪狗却兴奋地不听围着唐灵转圈。 “坐！坐！” 唐灵不为所动，坚定地训着猪狗。 这些躺平的咸鱼恶魔是不会懂的，这世上没有无用的累积。没准有一天，这对废物猪狗也能在关键时刻成为帮到自己的助力。 猪狗哼哼哈哈完全不听训，它们已经饿了太久太久了，肮脏的灵魂对他们来说是无比香醇的美食。 唐灵纤细的十指轻轻一扯，成团的漆黑灵魂被她扯成小块，没有人类的意志，只有一段段的记忆碎片。 她刚刚扯断的灵魂，生前是个□□犯，因为行事谨慎一直没有被抓获，最后还是死于服用刺激性药物导致的突发心脏病。 旁边一个完整有残余意识的漆黑灵魂体出生在五十多年前，生前卖了自己一家老小，甚至包括自己亲爹妈。 唐灵看凯尔干哕的差不多了，继续打探地狱里的消息：“对了，谣传的撒旦，到底是路西法大人的名号，还是阿撒兹勒大人的名号啊？” 第 15 章 凯尔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回答：“那只是一个管理者的名头称谓罢了，谁管事谁就叫撒旦，现在是阿撒兹勒大人。” 原来撒旦是地狱CEO的意思。 阿撒兹勒看起来完全不在乎地狱的运营，那是不是说明，早晚有一天…… 想到这儿唐灵撕扯灵魂撕得更来劲了，十指翻飞，欢快得简直要把恶臭的灵魂扯出了残影。 巴克突然在洞口叫嚣着：“那个新来的，给我滚出来！” 唐灵听出了那个二百五巴克的声音，将成团杂糅分辨不出来的漆黑灵魂，交给一旁完整保持着人形有残余意识的灵魂，嘱咐他： “你看着它们，等它们听话坐下后，再喂它们，知道吗。” 卖了自己全家老小，张狂了一辈子的人类灵魂体，在恶魔的面前低声下气，弓着腰连连点头。他能感知到，对面的恶魔不是他这个人类惹得起的。恶人哪里能对抗恶魔。 唐灵交代好一切后，打了个响指，把自己身上清理干净，和凯尔一起走出洞穴。 “你又想干什么。” 巴克原本以为这个新来的是因为怕自己，所以才躲进了兽洞里，还在跟其他恶魔对此吹嘘，没想到她竟然依旧这么嚣张。 不仅不对自己俯首帖耳，还敢对自己大小声！ “我上次说了，再回来就是你的死期。” “是吗，那你杀了我啊，大人交给了我更重要的任务。”唐灵主动挑衅，往前走了几步，“不敢了？后退什么？没脑子的蠢货。” 巴克在地狱里没少欺负实力弱的恶魔，还从来没被这样骂过，怒气上头，他根本想不到更多，“你骂我？你竟敢骂我？我要杀了你！” 唐灵在巴克无比强大的压制下不怒反笑，灵魂体被对方掐得生疼，可她知道自己不会死。 只要她在人类世界能展现出其他恶魔没有的优势，还没帮阿撒兹勒找到那个重要的黄色灵魂，那她就不会死。 欺软怕硬倒没什么，可不会审时度势地欺软怕硬…… 上次敢掐她，她没办法还回去。这次不一样，她有了借天使杀恶魔的优势与底气。 “住手！” 阿撒兹勒愤怒的声音自带空灵的混响，在整个地狱中回荡，圣洁的似乎能净化一切，尤其是他们这群恶魔。 洁白的羽翼从他的身后张开，巨大的羽翼遮天蔽日，金色的圣光像无数细密的针线扎在恶魔的身上一样，让这群恶魔从灵魂深处感受到剧痛。 地狱里的所有恶魔都不能幸免，全被这金光压趴在地，整个灵魂体都在颤抖。 罪恶、审判。 自己是罪恶的，需要被审判。 这一念头随着金色的圣光同时出现在地狱中所有恶魔的脑海里回荡。 唐灵也是一样。 不过唐灵的脑海中有另一道更清晰的声音、自己的声音在不断抵抗： 罪你*&#！ 不服判决！ 我没有错！ 阿撒兹勒的羽翼只张开了一瞬便立刻收起。他知道这群恶魔受不住天使的圣光，他不能让地狱本就不富裕的恶魔数量雪上加霜。 可这一瞬对于这群恶魔来说简直比一年还要漫长。 所有恶魔都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灵魂体因为疼痛还在不断抽搐。这圣光，比地狱的岩浆对他们恶魔的伤害还要大。他们宁可被拴在岩浆池旁边，被抽鞭子一年，也不会愿意被这金光照一下。 “因何闹事。” 唐灵依靠强大的意志力从地上爬起，尽管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不断抖动，但依旧强撑着站立的姿势。 “大人，他威胁要杀了我。哪怕我说了您交代了我一项任务，现在我还不能死，他依旧不愿意看在任务的份上放过我。” 巴克虽然爬不起来，但反驳的声音很大，趴在地上大吼大叫：“不！是她，她挑衅我！是她不服从我！” “我为何要服从于你！我只服从路西法大人和阿撒兹勒大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地狱。你不与我立场一致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阻挠我建设地狱！” 巴克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想到该从何处反驳。他的初衷只是教训新来的小恶魔，找回自己的场子，没想阻碍她建设什么地狱啊！再说这地狱破破烂烂有什么可建设的。 刚才地狱里发生的一切，阿撒兹勒都知道。他不是傻子，能看出来那个新转换的恶魔唐灵小心思很多，是个不安分的。 不过唐灵对他还有用，比起唐灵他更讨厌巴克。唐灵有一点说得对，巴克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还是个用不上的废物。 他讨厌废物蠢货！ 阿撒兹勒将两份协议甩到了巴克的脸上，“看看你做了什么！地狱的恶魔什么时候变成人类的保护天使了！保护人类健康活到74岁，你究竟蠢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出这种交易！你以后禁止进入人类世界，禁止与人类进行交易！” 巴克看完两份交易后更气了，明明那个新来的唐灵也让人类活到74，凭什么只怪自己啊！ “大人，她也做出了同样的交易！为什么只禁止我！” 唐灵听到他这番话，表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花。她可太喜欢看到这种公司里心里没数的蠢货了。上司不骂别人，可能别人可能有后台，或者上司在别的地方用得上那人。真当上司都是好骗的傻子吗。 阿撒兹勒显然没有心情给他解释那么多，更强大的威压，针对性地朝着巴克身上施展。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胆敢质疑我的决策。” 其他恶魔陆陆续续都爬了起来，都看到了巴克灵魂体痛苦地不停抽搐翻滚，纷纷立正站好，担心自己也会受到这样的惩罚，担心阿撒兹勒大人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他们。 有一只刚从人类世界回来的恶魔，进入地狱之门就开始大声抱怨：“我说新来的唐灵！你搞出那么多低等恶臭灵魂，那可有什么用——” 抱怨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到了地狱里焦灼的气氛。 所有恶魔都站在一起，低着头不敢吭声，正中心阿撒兹勒大人的脸上带着愠怒。 “我，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只恶魔看到这场面，声音放轻到微不可闻。不过五感灵敏的恶魔们，全都听到了他的话。 这只恶魔不敢再多说话，悄咪咪瞬移上前，贴到众多恶魔的旁边，低着头，乖巧地和众恶魔一起排排站挨训。低头看地装着鹌鹑，心中的悔意简直翻江倒海。 晚点回来好了！这下可倒好。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他招谁惹谁了啊这是！他不会什么都没干，就要跟着同僚们一起受罚吧！ 唐灵适时地解释：“大人，我知道这些灵魂无用，我只是在利用这些，创造更多次·去人类世界的机会。”她知道阿撒兹勒一定巴不得她多去人类世界几次，帮他找灵魂。 “嗯。很好。” 阿撒兹勒的表扬，让在场的恶魔都惊呆了，他们在地狱里待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大人表扬恶魔，恶魔！以往那么多年，大人看着他们恶魔时无时无刻不带着嫌弃。 之前焦灼紧张的气氛，被那只回家的恶魔打破。阿撒兹勒也不会跟在他看来低等的恶魔们计较太多。 随着阿撒兹勒大人闪身消失，在场的恶魔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次他们不敢再对唐灵动手了。 唐灵的狐假虎威起了作用，所有恶魔都看出来唐灵这个狗腿子运气好，正好拍到了马屁股上，阿撒兹勒大人在护着她。 有只老恶魔是妥妥的躺平派，躺了十年多了，这次对他来说真是天降横祸无辜遭殃。 碍于大人刚走，他小声抱怨：“唐，你这么积极，瞎折腾，就搞回来一堆低劣的灵魂，根本就没有用！” “就是啊，害得我们全都跟着受罚！” 唐灵朝地上指，之前嚣张的巴克疼得至今依旧不能站立，“看清楚了，你们被罚可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闲出屁来了乱闹事。还有就是你们签订的满是漏洞的契约。怪不得地狱会是这副破败的样子。” 其他的恶魔听到新转化的小恶魔这么说不满地反驳：“我们这么多年都这样啊！一直没有什么问题！” “就是，还不是因为你，大人之前从来没有查过我们签订的契约。” 地狱里最老的恶魔看了新生的小恶魔唐灵一眼，警告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这个女人眼睛里写满了野心。我们什么都不做是有原因的。你早晚会知道，你才是在犯蠢的那个。” 第 16 章 唐灵明白最后那只老恶魔也是好心提醒，沉吟片刻恭敬地回：“抱歉，前辈，我生来如此，成为恶魔后更严重，这没办法改变。” 每个人的欲望在成为恶魔后都会更严重，她也不例外。她只是在遵循本能欲望。虽然不知道地狱过去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变成如今的样子，但是坐以待毙永远不是她的行事准则。 老恶魔见劝不住她，摇头叹气，寻了一处空旷的地点，继续望天发呆。 唐灵重新回到洞穴，发现洞穴里的人类灵魂已经被猪狗吃得一干二净，就连喂它们食物的那个也一样。 猪狗把喂饭的那个灵魂都给吃了？ 唐灵看到猪趴在原地不动，狗藏在猪的身后，将耳朵背起来，一次又一次在猪庞大的身体后面探头缩头、探头缩头偷瞄自己。 “你！” 唐灵快速上前捏住狗的耳朵想要狠狠教训它一番。 凯尔突然进来喊道：“唐！地狱之门又亮了！你不是要去人类世界为大人办事吗！” 虽然刚刚他也受罚了，还是个摆烂派，可他知道审时度势。看到阿撒兹勒大人对唐灵的态度，凯尔更加打定了跟唐灵混的决心。 唐灵松开手，恶狠狠地警告傻狗：“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她费劲抓到的灵魂，简直跟掏粪坑没区别，还特意从粪坑里找了一个能喂食干活的，结果连干活的都被吃了！养殖猪狗应该用点别的招数。唐灵一边思考地狱的建设一边朝着地狱大门走去。 地狱和人类世界的公司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不能轻易更换。在公司只要她有核心竞争力，她随时能换到更好的公司，得到更优渥的回报。 可地狱不一样。 地狱与天堂…… 想想同一行业只有两家公司，还是敌对公司。这种情况连跳槽都不能跳！ 要是真跳槽了，就算你有再大的能力也只会被原公司举全公司上下之力针对，或者是被现公司当成二五仔一直防备。 面对这个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处处都是问题的地狱公司，她要想自己得到更多好处，变得越来越强，只有一种选择。 带着公司做大做强，做成五百，不是，最强！ 开疆拓土，敲钟上市。 一想到上面有上百亿的灵魂可以进行交易，她恨不得脚底板安上马达，一步也不停！ —— 破旧的建筑工地周围一片荒芜，唐灵隐约听到了远处的狗叫声，联想到了家里不着调的猪狗，她是真的上火。 近处放着一台小电驴，上面的写着两个硕大的蓝国文字，是蓝国的知名品牌。 蓝国人？这可新鲜了，看来她发在论坛上的那些话，没白费工夫。 唐灵久违地有些愉悦，看向不远处躲在土堆里的人，“出来啊，你想交易什么。我心情好可以多给你些好处。” 躲在土堆里的人类男性叫做周进，是个计算机系的大二学生。前不久他被寝室兄弟推送了那个恶魔召唤的帖子。他们寝室一致认为，这是哪个中二病的初中生YY出来的。谁都没当回事，还调侃了一番。 可他却察觉到了细节之处的异常。争执最激烈的全部都是新注册的账号，只注册了一天的新账号！ 为什么有人炒作恶魔召唤这种东西？ 出于好奇，他想试一试。 想仿照过去的那些爆帖，自己开一篇帖子，在上面发照片，证明自己真的去做了这件事。 然后再闪烁其词，博取一些关注。 于是他找了个周围都是烂尾楼的偏僻郊区，按照帖子上的方法复刻了这个仪式，拍了好多照片。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仪式是真的能召唤出来恶魔啊！！！ 周进看到十字路口凭空出现一个女人，那女人四处看了看，就将目光锁定在自己这边，还在对自己不怀好意的笑！ 现在直接跑来不来得及？ 周进刚想跑，就看到十字路口的女人朝自己招手，之后自己就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个诡异的女人走了过去。 “救命！救命！救命！” 他不断大声呼喊着，喊完才意识到，为什么交易的步骤要把无人的十字路口放在最前面第一步！ 这根本不是在故弄玄虚！ 这是为了让恶魔杀人时，不被别人发现，无处求救！ 周进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死在作死犯蠢，试图博眼球这件事上。 “你想要什么？” “什么……什么？”周进的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能拐出好几个音，上下牙不断打架。 “你想要什么。你召唤我，难道不是为了交易？” 周进都快哭出来了，苦着一张脸，双腿不断颤抖，带着哭腔求道：“我错了，我只是，我只是想装个逼啊……” 唐灵倒吸了一口气，一手撑着额头，不断揉着太阳穴。 更上火了啊！！！ 怎么在星国遇到的都是爱情鸟，自己老家遇到的就是乐子人！ 她错了，她不该偷偷吐槽那些人裹脚布一样的爱恨情仇，眼前这个还不如那些人呢。 她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果真的有很多人并不想交易，只是看乐子，她们恶魔总不能一趟趟白折腾吧。 或许……能不能收取一部分灵魂作为召唤恶魔的利息呢？ 唐灵感知了一下，感知到除了自己还有其他恶魔也出来了，于是她呼唤恶魔，想要跟更老的恶魔商讨一下。 两只恶魔用恶魔专属的频道通讯，远程交流。 “前辈，我想了一下，你看能不能收取召唤者的部分灵魂作为召唤我们的代价呢。我相信后续召唤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那只老恶魔只是想来人类世界闲逛，根本不想思考这些复杂问题，不耐烦地敷衍着：“你就不能保持原状吗。为什么你总是想要搞事？你知道你所说的有多麻烦吗。那样连契约都要重新画，只有阿撒兹勒大人会画契约上的符文。你是真的胆大妄为！” 契约上眼熟的符文是阿撒兹勒画出来的？那她要是学会了是不是自己能够修改？她一直觉得上面的符文眼熟来着。 她合同签了不少，到现在连个提成都没有，现在还要白跑一趟。虽然知道现在的投入，是为了以后更好的产出，可依旧十分堵心。 “你，不打算交易是不是。” 周进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颤抖，“是……不是啊……？”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或者干脆就不能搭话。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甚至想到了一个鬼给你红手纸白手纸的老套鬼故事。 他怎么选才能不死？ “我说是还是说不是能活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等着我照顾……” 唐灵打了个响指，周进口袋里的学生证和手机出现在她的手里。 她看着学生证挑眉问：“大二，下有小？你挺着急啊。手机里全是游戏充值的短信，你就是这么照顾一家老小的？” 周进自保的谎言被当场被戳破，一时间尬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计算机系？” 唐灵看到这几个字笑了，她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说不好是胆大还是胆小的男孩了。 “别怕啊，交不交易你都不会死。嗯……起码不会现在死。确定不想交易吗？我可以分分钟让你变成亿万富翁。” “假的吧！” 周进习惯性地喊完后，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跟兄弟们贫嘴习惯了，听到这种吹牛逼的话，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假的吧。 “真的。只要签了这份协议。我就能让你变成亿万富翁。死后你的灵魂会下地狱。” 听到这番话，周进心不慌了，腿不软了，浑身都有劲儿了。 “签，我签！谁管死了什么样呢！” 唐灵递契约的手一顿，“别急，还有就是，十年后，你的灵魂会被收走。” “十年？”十年后，他才刚快要30，他可不想英年早逝啊！ “我……不太想签……” 唐灵并不意外，知道他是个由于好奇心召唤的乐子人后，就预料到这单交易不会成功。 大学生再想要钱，也不会愿意代价是寿命只剩十年。 地狱的契约只有这一种，绝对是个大BUG。 如果让她来设计，她会分为三档。 最绝望的人即时收魂，迅速补充壮大地狱的力量。这最高档可以同意交易者的一切愿望。 一般绝望的人，用这个十年的协议。一切规则照旧。 换不换都行的、怕死的人，可以到他们自然死亡再收魂。不过这种最低档只能完成简单的愿望，比如十万五十万之类的百万元以内的交易，并不能治愈疾病绝症。 大部分普通人愿意用灵魂换金钱，可是只剩十年寿命，就没有几个愿意了。这种最低档的，看起来不起眼，但可以迅速发展起来，大范围标记许许多多的普通人。 唐灵佯怒，“不想签？不想签你召唤我做什么！” 唐灵一挥手，周进的身体失控地迅速后退，直接撞到了旁边的铁架子上，金属的撞击声，在午夜十分诡异恐怖。 她一抬手，周进的身体贴着铁管迅速上升，距离地面两三米，吓得周进哇哇大叫，不断道歉。 “你以为召唤恶魔不需要代价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饶我一命吧！我再也不敢了！” 唐灵的手撤开，周进迅速掉落摔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在疼，骨头都要摔得散架了。 “我还真的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周进听到自己有用，连揉屁股都顾不上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恶魔大人！只要您能用得上我，我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只要您别杀我。” 第 17 章 唐灵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专业能力怎么样。” 周进是个学渣，可他不敢说！ 他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恶魔这么问，肯定是在专业上对他有需求。 “我，您想要我做什么我都能做出来！”哪怕他花钱高薪请别人做，他也要应承下来，不然岂不是没命了。 “很好，现在需要你想办法利用你的专业传播召唤仪式。以后……我需要你的时候，会去你学校找你的。周进。” 周进听到恶魔喊自己的名字心里一紧，可是恶魔下一秒消失了，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觉。 可手机的界面，新储存了一个号码。 新建联系人：666 是真的！恶魔是真的！ 周进连滚带爬，爬上了自己的小电驴，双手发抖，骑着小电驴拐着八字形，朝着学校的方向驶去。 远远地还能听见周进自扇巴掌的啪啪脆响声。 周进恨不得给自己脸扇歪，偷偷跑出来，搞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还被恶魔盯上了，他真是吃饱了撑的！ 唐灵站在一栋高楼的顶层，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近百亿的人口，怎么找到一个特殊的灵魂。 人类的灵魂几乎是透明的，近距离可以观测到带着半透明中带着深灰浅灰浑浊的颜色。 人类世界夜晚到处都是绚丽的灯光。在这种状况下，要是想找特殊的黄色灵魂，无异于大海捞针。 阿撒兹勒既然想让她帮忙办事，也该给她一些好处了，也不枉她跑上跑下这么久。 唐灵并没有继续在人间搜索，而是录了段能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的高清视频回到了地狱，去找阿撒兹勒。 “大人，外面的世界现在日新月异，跟过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到处都是闪烁的灯光，想要找到特殊的灵魂极其艰难，我现在的实力实在有限。” 她将手机里的视频递到阿撒兹勒的面前，按下播放键。 城市耀眼的霓虹灯，还有星星点点连成片的黄光路灯，到处都是阿撒兹勒口中暖黄色的灵魂。 阿撒兹勒看到视频，激动的手紧紧抓着手机。 乍一看以为这个小恶魔这么快就找到了他想找的人。仔细一看才发现其中的问题。 “外面……已经这样了吗？” 唐灵听到这话，意识到阿撒兹勒好像许久没出去过了，也没办法感知到外面的世界。也是，如果能出去，也不会让自己帮他寻找灵魂。 “是的，大人，并非只有一处是这样。许许多多的国家里，每一座城市都是如此，在这样的状况下，如果想要找特殊的灵魂……真的太艰难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灵隐隐听到阿撒兹勒叹了一口气。 唐灵趁热打铁，提出了自己的需求，“大人，我想，只有我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能为大人更好地效力。能否让我吸收一些能量呢，我保证可以加倍地为我们地狱赚回来。” 阿撒兹勒将手机扔回唐灵怀里，不冷不热地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唐灵从不认为恰当地提出自己的需求有什么错，她干得比别的魔好，比别的魔强，就该涨工资！ 要是地狱里没有晋升空间，她还不如当场死了算了，反正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她宁可瞬间消散，也不愿意一辈子当一只任人宰割的小恶魔。 “大人，您可以放心，我吸收的能量，一定会十万百万倍地为我们地狱赚回来。” “口气倒是不小。” “这只不过是我依据自己的能力，客观分析得出的结论罢了。” 阿撒兹勒闻言将另一样东西也扔到唐灵的怀里。 唐灵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个瓶子，瓶子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符文。 “我知道你不会满足于此的，你是我见过最贪婪的恶魔。别忘了最重要的任务。” 贪婪吗？唐灵在心中不屑地轻哼。 她丝毫没有因为这种评价难过，或是觉得羞耻，她从来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可值得羞耻的。 人类世界里男人的贪婪野心实现后能被人崇拜，女人的贪婪野心实现后只会遭人憎恨鄙夷。 就算背上整个世界的骂名，傲慢与贪婪也一直都会是我最引以为傲的罪名。 她捏紧瓶子不动声色地回应：“是。大人。找到特殊的灵魂，我一定拼尽全力。” 阿撒兹勒闪身离开，不想跟这只恶魔待太久，他讨厌这种灵魂。他喜欢圣洁没有欲望的灵魂，而不是这种贪婪到极致的灵魂。 “很讨厌她？”石椅上的路西法笑问，他好久没见到自己的副手阿撒兹勒露出恶心又不能动手的憋屈表情了。 “是的，大人。”阿撒兹勒诚实地回答：“不过她确实比其他恶魔要强多了，起码没那么愚蠢，还能用得上。” 其他恶魔又蠢又笨又无用让他讨厌到分分钟想要全灭掉，这个唐灵倒不至于。 “我倒是有点欣赏她，她有点像我，没觉得吗？” 阿撒兹勒大惊失色，连连反驳，“她一个低劣的恶魔，怎么会像大人您呢！” 路西法努了努嘴，“你不是也看到了她的灵魂，她确实极其贪婪，我并非如此。但是她除了贪婪之外，还有更加极致的傲慢。少有如此傲慢的人类，上一个还是莉莉丝……” 低级的傲慢令人作呕，可极致的傲慢不同。如路西法一般拥有极致傲慢的灵魂，反倒会不屑于做出许多的事，从根本上远离罪恶的本源。 “注视着她吧，阿撒兹勒，注视着她。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她未来遇到我的兄弟们了。” 地狱里的恶魔们，见唐灵回来这么快都很吃惊，不知道这个地狱里少见的奋斗型恶魔，怎么不积极在人间交易了。 感知过后，他们更心惊了。 地狱这是要变天了吗！ 这个新来的能量怎么突然暴涨到这种地步了！她才转换成恶魔几天啊！怎么跟他们百年的恶魔体内的能量不相上下。 难道像她一样上蹿下跳，瞎跑来跑去，然后去阿撒兹勒大人那里邀功真的有用？就能被大人大人奖赏类灵魂？ “新来的，你怎么回来了？” “我觉得我们的协议有问题，那个人类根本就不想交易，只是试着玩的。” 老恶魔们不以为然：“那不是很正常吗，不是每一个人类最后都会达成交易啊。你总不能按头让每个人都必须交易吧，强制人类交易，契约协议根本不会生效。” “你根本没明白这其中的严重性。不久后想要交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那时候的场面，根本不是我们这点人手能够解决的。大量没有成交意向的客户，会疯狂挤压我们有意向的高质量客户的交易时间，拉低我们交易成功的概率。” 有只恶魔看着唐灵充沛的能量十分眼馋，极其不满，不明白凭什么这个新转化的小恶魔能量比自己还要足！凭什么大人奖赏她不奖赏自己。 他阴阳怪气地说着：“你才去了人间三次，就狂妄成了这个样子。我在地狱一百来年了，不比你清楚？你放心，根本不会有那么多人类召唤我们的。” “就是，你个新转化的懂什么！还说什么事态很难控制，我看你就会夸大其词，搞一些有的没的，然后去大人那里邀功。” 周围的恶魔们谴责的声音此起彼伏，唐灵却半点不在意他们的狗叫。 亲历后，她发现地狱里的处事还是跟人类公司有区别的。她不需要为这帮恶魔的感受负责，他们不管怎么想都不会给自己的实力提升添砖加瓦。 地狱的恶魔中，最不满的就是之前被教训的巴克。 巴克虽然不敢动手了，但是嘴里依旧不依不饶，“你无非就是能在人类世界多待久一些，多出去了几次。我去外面的次数比你多，凭什么你能够吸收那么多能量啊！” 唐灵语调平缓，轻飘飘地问：“你是在质疑阿撒兹勒大人的决定吗？” “我没有！”巴克激动地大喊：“你这个坏女人！你上次也是这样！你总是曲解我的意思！我才没这么说！” 唐灵：“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我没有！”巴克被吓得一边反驳一边左顾右盼，生怕阿撒兹勒大人突然出现。 就在这时。 地狱之门疯狂地闪烁了起来。 常年沉寂的石门框，踩电门一样疯狂闪烁不停，甚至有些晃眼。每一道闪光都是某处某个人类完成了召唤仪式，寻求着与人类的交易。 所有恶魔一同看向那个破落的、疯狂闪烁的石门框。 地狱从来不曾有过这等盛况。 “我警告过你们了。”唐灵朝着地狱之门走去，在迈进大门前回头说道：“你们与其嫉妒我，说那些酸言酸语，不如挪动你们那一个又一个的懒屁股赶快动起来！”吸收了大量能量的她，已经稍稍有了说话的底气。 人类世界的不同角落，很多人都在十字路口，或是屏气凝神躲在暗处的角落，担心恶魔随时会出现；或是大摇大摆站在十字路口，对这一眼假的仪式不以为然。 恶魔没有立刻出现，不少人都在手机上跟朋友吐槽，这仪式根本就是假的。 地狱里，不少恶魔面面相觑。 他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唐灵说的是对的。真的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人类在召唤他们。 接下来会怎么样？会有更多的人类召唤恶魔吗？ 无数恶魔陆续进入地狱之门，前往人间。总觉得地狱长久以来的沉寂，就要被这只讨厌的新生小恶魔彻底打破。 第 18 章 蓝国小城市无人的十字路口，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穿着一身红裙，仪式感十足，一边哭一边在火堆里烧着什么。 哭声哀痛，唐灵起初还以为这个女孩刚失去至亲。等走到女孩身边一看，才发现女孩在烧的是照片，信件，甚至还有一堆纸叠的小星星。 “你在干什么？” 突然现身的唐灵吓了女孩一跳，女孩尖叫一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停止了哭泣。 “是真的！那个传闻是真的！真的能够召唤出恶魔！真的！” “是是是，真的。冷静下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女孩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要我变了心的男朋友回心转意！” “嘶——”唐灵倒抽一口凉气，无语望天。她发誓如果不是她眼睛没剩眼白，只有全黑的眼珠子，面前的女孩一定会收到她一连串的白眼。 她错了！她又错了！ 她不该吐槽周进那个乐子人，不如星国的爱情鸟的！这不老家也有了吗！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运气，怎么遇到的都是痴男怨女。 “跟恶魔做交易，要付出灵魂的代价！交易完成后，你的寿命只剩十年！哪怕是这样，你也要浪费在这种事上吗？” 女孩一把将所有照片全部扔进火里，小嘴一咧又哭了起来，“我不在乎！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我已经听说过代价了！” 唐灵身为恶魔的欲望，告诉她让她别管这个傻姑娘，直接快点达成交易。可她才刚从地狱出来，身为人类的部分人性让她于心不忍。 “非要把粪球当宝贝，有瘾是不是？你爸妈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因为一个男人跟恶魔卖掉灵魂？”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这种事就特别生气。明明她从小到大，身边接触的最多的都是跟她一样的利己主义者，完全没有这种恋爱脑。所以不会为这种事生气才对。 她喜欢与双商高的利己主义者相处。 双商低的“利己主义者”，低能又愚蠢。总是为了蝇头小利坑害身边的人，将身边一切能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坑个遍，最后落得人人厌烦的下场。这可一丁点不利己！ 真正的利己主义者，是将一切利益得失算得明明白白，最后予人方便，予己方便。达到双赢的目的，才能源源不断获取更多利益。 她身边都是这样的人，所以相处起来十分融洽。 她总是会暗自刻意远离头脑不清醒的人，就像是灵魂中安装了一个预警器。 女孩的啜泣声不停，小声说着：“我父母根本不爱我……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听觉敏锐的唐灵，听到了女孩的呢喃低语，不禁叹了口气。越缺爱的小女孩，越会上爱情的当。 “你今年多大？” “19。” “再过十年，你29。我对着地狱发誓，十年后你绝对不会是今天这种想法。别为了一时之气，毁掉你自己，一个人只有一次卖掉灵魂的机会，别浪费在这种事上。” 女孩抹着眼泪，有些茫然，不知道传说中的恶魔，为什么不与她做交易，或者直接杀了她，反倒是劝起了她。 一想到此时此刻，现在世界上唯一在乎她的是一只恶魔，她心里更难过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就连我父母都不爱我，都不在乎我，都不要我！没有人爱我啊！” “你就不能爱你自己吗？将目光放回到自己身上。停止再看向某个男人，或女人，或者任何人。往后余生，你的目光只注视着自己。” 女孩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恶魔，目光中带着犹疑还有恐惧。 不是对恶魔的恐惧，而是对未来的恐惧。 她的眼神似乎在问：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毫无可爱之处的我，真的值得被爱吗？我真的能做到勇敢爱自己吗？ 恍惚间，唐灵的眼中，女孩的眼神与面孔与另一个面容更加美艳的女孩开始重叠。她好像好久好久好久之前，对另外一个人也说过这个问题。 “真的没有那么难，小姑娘。” 唐灵无奈一笑，“你这胆子都大到不怕恶魔了，连鼓起勇气，去爱自己都做不到吗？你是我目前接触过的那么多人中，唯一一个不害怕恶魔的。” 女孩也是一时情绪上头，越想越钻牛角尖，冲动之下导致了她做出了这种找死行为。 极度悲痛的情绪消退，她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小声回道：“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点怕的。” 唐灵又叹了一口气，警告道：“我先走了。别再召唤恶魔了，下次召唤出的其他恶魔，可不是我这种脾气。” 女孩见恶魔要走，急忙问道：“恶魔大人，您叫什么名字？” “唐灵。” 直到自称唐灵的恶魔离开十字路口好久，女孩才彻底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后知后觉的她，连忙将召唤仪式的东西一起推进了火堆里。熊熊烈火升腾燃起，隐约间烧散了她胸口的郁气。 恶魔说的是对的…… 恶魔……叫唐灵是吗？ 女孩匆忙跑回家，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感春悲秋欣赏火焰中“燃烧的浪漫回忆”的心思。 回到家后，她偷偷在匿名论坛上发帖，到处私信其他自称有和恶魔做交易的人，互相交流恶魔召唤的经历。 跟其他真真假假的交易者对话后，女孩才知道像她这样经历的才是少数，以至于有人说她是哗众取宠的人中，编得最假的一个。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编的，恶魔叫唐灵。那个友善的恶魔叫做唐灵！ 女孩当即打开手机，买了个倒十字的标识。 神从不曾给人回应。 恶魔唐灵却给了她回音。 她不在乎众人的神，只在乎关照自己的恶魔。她愿意从今以后，信奉信仰恶魔唐灵。 唐灵在人类世界，充分体会到了实力提升带来的好处。她能感知到更远的东西，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更加有控制力。 这次出来后，她不打算着急回去。 实力提升了一部分，让她内心的躁动和焦虑有所平息。 阿撒兹勒短时间肯定不会再给她灵魂能量，供给她吸收了。可以趁在人类世界这段时间看看人类世界有没有女巫相关的记载，了解一下人类世界的女巫。 她总觉得地狱资料室里那个放置女巫物品的架子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还有陌生的记忆让她忍不住去探寻。 如果可以最好能找到一套合适的皮囊。只有找到一套能够同意恶魔附身的皮囊，才能长久在人间待下去。 她可不想在人类身体内失去理性，被本能驱使，最后被神父驱逐。 唐灵闪身来到了星国很著名的女巫镇。 女巫镇早就变成了著名的旅行景区。路边的小店橱窗里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晶、灵摆、饰品、塔罗牌、玩偶、蜡烛还有鼠尾草等灵植。 眼花缭乱，五花八门。 好看是挺好看的，可就是跟‘灵’没什么关系。 唐灵甚至在某家店里看到了某个小国的动画周边商品。尽管无语，她也不得不在一间又一间店里搜寻。没办法，她生前是个妥妥的无神论者，实在是对这些神怪之类的东西没什么了解。 有些店铺门口的黑板招牌上有文字提示，上面写着本店最擅长什么，大部分店铺标注最擅长占卜的都是爱情。 大概是越不稳定可靠的东西，越容易引起人类的疯狂追寻。 她不免想起了半个小时前大洋彼岸的那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女孩。 一时恋爱脑没关系，一辈子恋爱脑可就完蛋了。 希望她能早日清醒。 就在这时，唐灵突然感受到体内涌起一股特殊的力量。 这股力量精纯充沛，跟阿撒兹勒给她的百年灵魂之力不相上下。让她浑身像是被充满电了一样，甚至感觉自己做什么都能行。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声音虔诚中带着憧憬：“恶魔大人唐灵，张娣希望您一切顺利。我信仰您，虔诚地为您祈祷，愿您千万不要被邪恶的天使抓到。” 什么？ 恶魔唐灵有一瞬间恍惚。 她是个恶魔没错吧？ 她死后加入了反派阵营没错吧？ 邪恶的……天使？？？ 还有这如果没猜错，是……信仰之力？信仰的力量如此强大？ 不是，那小丫头真就油盐不进。 越让她注视她自己，她怎么越要找个东西来崇拜。 哪怕被崇拜信仰的是自己。 让她体内有了股充盈的能量，可唐灵对此依旧不开心。 还不等唐灵仔细研究感受，她听到身边突然有人说话： “你在找什么？哦，我感觉到了一阵眩晕……我在你身上感知到了黑暗的气息……” 唐灵侧头去看，发现她停留在这家小店门口太久，店主走了出来，是位四五十岁的妇人。 夜晚的小镇远没有白天热闹，这家偏僻小店的附近只有自己和她。 “你在跟我说话？” “对。我是一名女巫，叫珍妮，这家店是我们家祖传的店铺，已经在这里开了一百多年了。我们家祖上曾有一位女性死于女巫的审判。” 珍妮脖子上带了个老旧的挂饰，是一个小圆圈，里面是倒置的五芒星。这样的装饰在这个女巫镇很常见。身上繁琐的裙子，层层叠叠，再配上一头略有些杂乱的长发，乍一看真的很像那么一回事。 唯一的问题是，唐灵没在她身上感应到能量。任何能量都没有感应到，只是普普通通，与正常人一样灰白色的半透明灵魂。 “什么黑暗的气息？”唐灵问。 第 19 章 珍妮主动上前挽住了唐灵的手臂，带着她往店里走。 “亲爱的，让我来帮你好好看看。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珍妮一边走一边介绍推销，“看到墙上的照片了吗。这是当年女巫集会的合影。” 珍妮指着上面的一个年轻女孩说：“这个是我姥姥。我们镇当年就颇具盛名。听姥姥说，那一年很多女巫从其他地方赶来，说是要防止女巫审判再次开始。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镇上的女人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被烧死第二次。” 唐灵停下脚步仔细观察那张照片。照片因为年头久远，褪色得厉害。不过照片上有两个女人和其他人的长相明显不同，颇具异域风情，很是显眼。 其中一个眉眼轮廓和自己十分相似。 她指着像自己的人问珍妮：“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不清楚。姥姥死后留下了一本日记，上面记载了很多女巫相关的事。不过被我舅舅偷拿去卖了，现在被收进了小镇的博物馆里。哎……我姥姥生前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男人都是只会坏事的废物东西 。果然没有说错。” 珍妮家的照片引起了唐灵的好奇，于是她坐在了珍妮的对面，等着珍妮所谓的占卜能占出什么东西。 珍妮二话不说开始洗牌，切牌，动作十分熟练。她手里那副塔罗牌似乎有些年头了，纸牌的边缘略有磨损的痕迹。 珍妮一边洗牌一边搭话聊天，“亲爱的，你的墨镜……” “我刚做了眼部手术。” “哦，可怜的女孩，让我先帮你读牌。” 三张牌依次被抽了出来，珍妮将剩下的牌放到一边，双手交叠笑着说：“好了，让我们看看牌吧。” 第一张牌被翻开，是一张高塔牌。 珍妮略显轻松地说：“你的生活可能遇到了巨变，或许就是指你的手术。但是不要担心，高塔的结束一般意味着新的开始即将到来。” 第二张牌被翻开，是一张死神牌。 珍妮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故作轻松地说：“这不是意味着死亡，而是意味着结束。不管过去多么痛苦，你都即将迎来新生。” 第三张牌被翻开，是一张恶魔牌。 珍妮再也笑不出来了。她本能地后仰，然后看向对面的女孩，肉眼可见的慌乱，比她过往演出来的慌乱真实许多。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根本不是什么女巫。她也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感应的能力。她姥姥最初开店是在哄骗邻里乡亲，给人占卜赚点钱糊口罢了。三代继承下来，她们也只是卖卖饰品摆件，要说感应能力，她们谁都没有过。 可就算不是女巫，给人占卜了这么久，同时抽到三张塔罗中最不吉利的牌的这种情况，她还从来没遇到过。 珍妮握住对面女孩的手，认真又坚定：“亲爱的，我知道你或许不相信这些，但是你接下来一定要小心！” 珍妮看到对面的女孩并没有害怕，而是笑了起来。食指和中指夹起那张恶魔牌端详：“我不认为，你说的是它们原本想表达的含义。这些都只是工具。最开始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不管你用什么占卜工具，不管是什么版本什么图案的塔罗，哪怕是不同卡通人物的小卡片，或是树叶、石块、茶叶渣，都没有固定形式的解读含义。重要的是感觉，你看到这三张牌有什么感觉。” 年轻女孩唐灵的反客为主，让年长的珍妮有些无可适从。三张牌给她带来的震惊感还未消退，她如实回答唐灵的问题。 “恐惧，危险……” “正确！” 唐灵打了个响指，声音惊醒了对面的珍妮。 珍妮被吓得一跳，第一次在自己的店里、自己的地盘感受到了以往吓唬顾客时，顾客们感受到的恐惧。 她看到那个带着墨镜的女孩将恶魔牌放到桌子上，推回到她的面前，然后对她说： “这才是你这副塔罗牌想要告诉你的真正含义。” “知道我看这三张牌是什么感觉吗？高塔牌是奋不顾身的勇气；死神牌是全副武装的开始，上面的数字十三是给我加持的幸运；恶魔牌是满溢的野心和压倒性的实力。” “同一张牌，对于不同人、不同时期、在不同心境下，含义都天差地别。不要被固定思维限制，忽略了本该给你的警醒。” 珍妮有些茫然，不明白她明明是在给顾客占卜，想要赚钱狠宰游客一笔，怎么反被对方进行了一通占卜教学。教得还驴唇不对马嘴的，哪怕她不是真正的女巫，也知道数字十三意味着坏运气。 “你，你到底是谁？你也是个占卜师吗？” “不。不是。” 唐灵也有些诧异，不明白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的自己，怎么说起来这些来头头是道。 反正她就是隐约知道。 她知道比起固定的释义，更重要的是自身的感觉。 不知道牌面释义的人可以凭直觉解读，知道牌面释义，解读起来有所倾向也不会被影响。因为那就是牌这种工具想要在那一刻告诉你的东西。 不是人在占卜，而是占卜工具依据你现有的认知，对你进行的传达。 哪怕是一闪而过的直觉都不应该被忽略掉。 灵性。 灵性才是女巫们在感应时最重要的东西。 珍妮疑惑中带着惊恐：“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原本……还期待着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唐灵有些失望地离开这家小店。 比起塔罗牌，这家店更让她感兴趣的是店里制作巧妙的机关。晃动的桌子、阵阵的冷气、闪烁的灯光等一系列的—— 人造超自然力量。 显然，珍妮还没来得及操作这些开关，让她体验这些道具。 近百亿的人口，想找到一个女巫，估计没比帮阿撒兹勒找黄色的灵魂要容易到哪去。 唐灵刚打算去女巫镇当地的博物馆查一查那本日记，恶魔通讯频道少见地吵闹了起来。 地狱与人类世界有屏障，两界需要特殊的仪式才能传递信息。目前恶魔通讯频道吵闹的，全部都是在人间的恶魔。 业务能力参差不齐，性格迥异的大量恶魔降临在人间不同的地方。 大部分恶魔没想搞事，只想快点做完交易，回到地狱躺平。小部分恶魔，坚持要在人类世界多玩一段时间，附身进人的身体里。 凯尔也趁着这个机会来到了人类世界，正在焦急地呼唤着唐灵。 唐灵也顾不得查什么资料了，立刻赶到凯尔身边。 看到凯尔竟然附身在了一个知名的黑人歌手身体里，正在歌手的半山豪宅里开香槟。 “这什么情况。你是疯了吗？” “如果我早知道人类世界变成这个样子，我肯定早就出来了！你看到了吗，这家伙居然有这么大个大澡池！你能想象吗，我们居然可以住进这样豪华的宅子，而不是棉花地里？！” 面对凯尔的‘真’地狱笑话，唐灵无奈扶额，“那是游泳池！！！还有你真是疯了！附身这么出名的人，万一他说出去引起恐慌，人类世界各个官方禁止恶魔召唤仪式怎么办！” 唐灵能透过这位知名歌手的皮囊，看到凯尔恶魔灵魂的本貌与原身歌手沉睡中的灵魂体。 她之所以小范围传播，而不是直接附身某个权威人士宣扬恶魔召唤消息，就是担心这种仪式会被禁止。 只要各国官方或者宗教势力严格制止召唤，就算全世界都相信恶魔召唤仪式是真的也没有用。 “别担心，我已经把这个灵魂屏蔽了，只要我不让他看到的东西，他就看不到。我借他的身体享受一把，明天天亮他只会以为自己喝多断片了。” 听到凯尔的解释，唐灵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没有找一套皮囊啊？很多恶魔都去找心仪的皮囊了。” “我准备找一个同意恶魔附身的人类。” 她在人间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太大影响，皮囊对她用处不大。 至于长期……她不可能肆意长期抢占他人身体。她的傲慢让她做不出来这等卑劣的事情。 凯尔喝了口香槟，摆了摆手，“别想了，唐。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人类口头答应就有用的。人类的灵魂与□□是天然受到保护的。只要没签契约，附身后我们迟早会恢复本性。必须签订特殊的契约，就像人类出卖灵魂一样，那种特殊契约只有阿撒兹勒大人会画。” 唐灵并不失望，在她看来，再也没有什么比实实在在的契约更稳妥的东西了。这种限制是双向的，除了限制恶魔，也能限制人类，让人类没有反悔的权利。 “救我——”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突然在恶魔通讯频道里响起。 凯尔吓得一激灵，香槟仰头浇了自己一脸，顺着脖颈全流在了价值不菲的沙发上。 两只恶魔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出事了！ 这是恶魔受到伤害的声音。 不久前在地狱里，恶魔们都是这么喊叫的，所以不免对这声音格外熟悉。 凯尔也顾不得享受了，立刻离开了那个知名歌手的身体。 人类世界中的所有恶魔瞬间聚集到了嚎叫的恶魔附近。 一座乡村老旧小教堂，出现在唐灵面前。教堂附近的土地，在人类眼中平平无奇，在恶魔的眼中冒着白色的圣光。无数恶魔们将教堂团团围住，却碍于教堂圣光带给他们的灼烧感，无法前进。 “救我！救我！快把我带出去！” “你这只邪恶的恶魔！我以圣灵之名，命令你快从他的身体中滚出去！我命令你说出你的名字，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