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驯》 第1章 主动 温姒推开那扇古朴的门,就闻到一阵淡淡的木檀香,男人手持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的,像在念什么咒语,扰得她有点头疼。 她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进来,关上那扇门,朝着人走过去。 “哥哥。” 温姒在他旁边蹲下。 被打扰的不悦让男人皱了皱眉,捻着珠子的手停下,徐徐睁开眼,唇口吐出两个字:“是你。” 一个简单的陈述句,语气中还夹杂着些许烦躁。 “我没有说过,我在静室修禅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吗?” “对不起。” 温姒低着头,圆杏般的眼睛水汪汪的,随着那话,晶莹的泪水也跟着掉落,正好落在男人的手上。 男人敛眉,扫了一眼手上的水渍,不动声色的将它擦掉,语气生冷道:“别在我面前装可怜,让人恶心!” 他推开人,指着大门命令道:“滚出去!” 温姒没走,只是收敛住了眼泪,她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一点点靠近,将那修长细白的指节含在嘴里。 男人身子一颤,墨色的瞳仁昏暗几分,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温姒忽略掉那能杀人的眼刀,只按着自己的节奏,细细添弄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水润润的眼睛看着他。 “哥哥,我长大了。” 浓厚的暗示意味,男人不会不懂,除非他是个傻子。 裴尚宣不是。 他眼眸晦暗如深,视线低下来,落在高高挺起的胸脯上。 温姒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V领设计,腰间收拢,很好的突出了她的优势。 她是故意的。 裴尚宣斜歪了一下唇角,眉间露出轻蔑的神色,空着的手却是如她所愿的,揽上了人的腰。 那一颗颗硬实的檀木佛珠咯得她后背生疼,不过温姒面上没显,只是扬起魅惑的笑容,慢慢向他靠近,言语轻佻。 “哥哥,我知道的……” 裴尚宣面容生冷的骂了一句,“你和你那不知廉耻的妈,一样货色!” 温姒仍然是笑的。 她道:“可哥哥跟叔叔一样,喜欢不是吗?” 裴尚宣眼神一暗,似被戳中什么一般,反手将她压到了身下,堵上人的嘴。 …… 温姒像个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摆弄着,不知道过去多久,才终于得以自由呼吸。 “如今你跟我一样了,哥哥。”她亲切的唤着他,眼里却是淡漠的嘲讽意。 裴尚宣脸色难看,刚刚他好像疯了一般,竟是忘了这个女人的身份,也忘了……她的恶劣。 她这么做,定然是有其它目的。 他一点没想起来。 温姒看着裴尚宣脸上如天气一般忽晴忽雨的变化神色,笑容满面,她环着他的精瘦的腰身,提出自己的要求。 “明日跟安家的相亲宴上,你帮我拒了这门亲。” 果然是有目的! 裴尚宣面容生冷,“我要是说不呢?” “那没办法了。”温姒拖着调子,面上笑意盈盈,将他方才情动之下用在她身上的佛珠拿在手里慢条斯理的把玩着。 裴尚宣一把提起她,手扼住她的脖颈,赤红的双眼死命的瞪着她。 温姒被他抓的生疼,脸色充血,活跟猪肝一般,有那么一瞬,她近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眼前直泛着白光。 大抵是求生的意志坚强,又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双手抓着他的手,勉强的扯话,“哥哥,要是让人发现,我衣衫不整的死在专属于你的静室,只怕……外界传得会更加难听吧?” 裴尚宣有一丝松动,手慢慢散开,失去控制的温姒没来得及缓过情绪,就因一阵头晕目眩跌倒在地。 男人对此没有一丝怜悯,斜眼看她,冷声喝道:“滚!” 温姒跌跌撞撞的起来,嘴角微微上扬,勾着尾调道:“哥哥别这么生气,我走就是了。” 她转身离开,回头想起来什么,又折回,将地上的那串佛珠捡起来,对裴尚宣道:“这个,我就先拿走了,等事情解决,哥哥想要,再来找我拿。” 走出静室,回到自己的房间,温姒这才放松下来,人如同失了力一般颓然的坐到地上,呜咽痛哭起来。 她以为她已经习惯那些恶言恶语了,可是再次亲口听到裴尚宣那些侮辱人的话,心还是会有感觉,跟被硬生生扯开一般的疼。 经过这一次,大抵她跟他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样子。 温姒哭了很久,记忆慢慢回笼,她强撑着身子起来,将佛珠放到梳妆台上,拿了套睡衣进浴室,将这一声的脏污洗掉。 裴尚宣呆坐在蒲团上,望着彻底消失,只剩下紧闭着大门的方向,眼神茫然不聚焦。 他的脑子里闪过许多事。 第一次见温姒,她穿着一身白色公主裙,扎着两个小辫子,肉嘟嘟红扑扑的小脸看着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喊着:“哥哥。” 后来……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那份茫然慢慢转变为了恨意。 裴尚宣从蒲团上起来,转身面对那一尊佛像,眼里没有慈悲,只有阴鸷狠辣。 不是不想要嫁安家吗? 哼。 他偏不让人如愿。 她那样的人,就不配有正常的生活。 跟安家那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在一起,最是合适了! 反正,如今她还能继续留在裴家的作用,不就是这个吗? 第2章 相亲 温姒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醒来的时候,一头的冷汗,连呼吸都好像停止了,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汲取着空气,用力的拍着胸脯,好半晌才终于好一些,人低头,莹白的锁骨上一片红痕,那是她昨天一夜荒唐的证明。 至此,她在裴尚宣心中的形象,大概彻底坍塌了。 只是,他会因此顾及一丝旧情,帮她这一次吗? 温姒拿过床头的佛珠来回转着。 心里有两个声音。 一个告诉她,会的,裴尚宣是个好人,他不会忍心看着她深陷泥沼而不管不顾。 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不会。 裴尚宣恨她,恨她母亲,这么些年,没有对她有什么报复举动,已经是善念。 现在……她亲自摧毁了这一丝善念。 他不会再顾及过去,帮她了。 可饶是如此,温姒心里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冀。 但这一切,在相亲宴的饭局上被彻底打破了。 对着连自主进食都做不到,需要人喂,还吃得一塌糊涂,嘴角沾满脏污的相亲对象,裴尚宣道:“不如让阿姒来吧,她将来要嫁过去,提前学习一下,以后也方便照顾安杰弟弟。” 安家父母一顿,随即展开笑颜,“对对对,他们两个以后是要过日子的,现在,现在学一下也好。” 人给专门照顾安杰的保姆使了个眼色,阿姨将碗递给她,“温小姐,辛苦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她。 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是不对,不合适的。 也是。 今天这一场相亲宴,本来就是将她推出去,送给安家,以保持两家在生意上的密切合作来着。 有什么不对呢? 至于她的意见。 她的意见重要吗? 不重要! 温姒掩下心头的悲切,手接过碗,扯了扯嘴角,“不辛苦,应该的。” 她视线投过去,落到裴尚宣身上,“我哥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会服从,毕竟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温姒拿碗的动作大了些,露出腕部那缠了好几圈的檀木佛珠。 “这是法源寺的广元大师加持开过光的那串檀木珠吗?”有人惊讶出声。 裴尚宣脸色冷漠,但没什么反应。 温姒边喂着饭,边礼貌回复:“还是太太您识货,是的。” 谁都清楚,广元大师圆寂多年,唯一做法加持的那串佛珠,留给了他最为看好的俗家弟子。 裴家长子裴尚宣。 人平时对这个东西,宝贝得不得了,据说从不离身,也不允许旁人碰一下。 “我哥素日也是不愿意给的,就是昨夜……” “阿姒妹妹到底长大了,都可以嫁人了,这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她的一点祝福。” 裴尚宣不咸不淡的接过话,把温姒后边的所有都给截住了。 “哥哥到底是重情义,连这害死了妈妈的女人的孩子,都能在这个时候,这么大度。”裴乐怡不满的说。 裴乐怡是裴尚宣同父异母的妹妹。 准确来说,也不完全是异母。 裴尚宣的母亲跟裴乐怡的母亲是亲姐妹。 裴母离世后,作为妹妹,裴乐怡的母亲以不忍心看外人占了自己姐姐的位置,不忍心自己的外甥侄儿无人照拂为由,爬上裴父的床,然后……顺利的成为了裴家主母。 她跟母亲,只无名无分的住着,人人都赞裴父仁义,对旧友的遗孤遗孀不离不弃。 而今日若是没有温姒,那么现在这个场合,该要嫁给安杰的人,就该是这个还没成年的妹妹了。 他们裴家都重情,只要她跟她母亲…… 呵呵! 温姒拧着笑,道:“是了,哥哥和叔叔最是重情义的,尤其是哥哥,知晓今日的相亲,昨夜他还在静室……”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大家一起毁灭吧! 第3章 处境 温姒莞尔一笑,道:“在静室带我修禅念佛,说可以静心。” 她最终没有将事情说出来。 不是因为她仁慈。 只是因为她看清了裴尚宣眼睛里的情绪,他确实不在意。 如果他一点也不在意,那么她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无非是给自己增添麻烦而已。 到时候,她在裴家的日子,只怕更加难过。 安家也交恶,就一点退路没有了。 至于那些是是非非的声音,除了发泄情绪,让她获得短暂的畅快意外,毫无作用。 裴尚宣在圈子里,乃至外界的声誉太好了,是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舆论也肯定多在她这边,指责人放荡,不知廉耻引诱。 尽管她确实是这么做了,为了计划成功,甚至……还特意用了药。 “呵,故作玄虚!”裴乐怡嗤鼻。 她对她的不喜,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 林氏扯了扯女儿的衣角,陪着笑道:“不好意思,叫几位见笑了,这丫头,就是性子比较直。” 安家父母并不把这当一回事儿。 他们今日是为自己的儿子选媳妇儿的。 也清楚自己的孩子这样,没有几个人愿意嫁,温姒娴静柔顺,但不算古板无趣,还有点小俏皮,会说笑的模样,煞是叫人喜欢。 至于那点小脾气,没关系,可以调教。 只要裴家同意人嫁过来就行。 其它的,他们都没什么意见,毕竟谁家中没点鸡毛蒜皮的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不管。 裴松对温姒的不听话很是不满,但这会儿人多,他没什么举动,只是不露声色的瞪了温姒一眼,应着林氏的话,道:“这几个丫头啊,平日都被我们宠坏了,博渊你们别在意。” 安博渊是她今日的相亲对象,安杰的父亲,那人是个精明利益的老人精。 没有好处的事,他不做。 人眯着笑眼,道:“这是说哪里话,我瞧着你这两姑娘倒是生动有趣呢,谁家兄弟姐妹不吵吵闹闹的,正常不过的事了。” 一场饭局在各含算计中结束。 两家的姻亲关系,算是定了下来。 每个人都很高兴,笑容满面的,直到近暮色,安家的人离开。 裴尚宣也跟着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几个。 裴松脸色彻底冷下来。 他转头看向林氏:“你跟她好好说说。” 说罢上楼。 林氏喜笑颜开的迎人,在他上去之后,顷刻间黑脸。 “跪下!” 温姒有些倔强,没有动,裴乐怡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 “你聋了吗,没听到妈妈说的,让你跪下!” 小丫头年纪不大,可是力气不小,疼痛让温姒膝盖一下子软了下去,“砰”的一声磕在了那硬实的地板上。 她听到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不过无人在意。 林氏冷漠的扫了她一眼,哼声道:“一个没名没分的养女,怎么,还真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呢,觉得安家这么亲委屈了你是吗,在饭局上搞那么多事!” 温姒没说话。 裴乐怡道:“妈,你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她今天差点毁了这门亲事,还编排尚宣哥哥。” 说到裴尚宣,她想起来什么,走过来,抬起温姒的手,开始拉扯着,将那串佛珠要从她手上解下。 温姒缠得很紧,饶是她没有怎么反抗,裴乐怡也没那么顺利拿下来。 她的手部被人的指甲刮出好几条血印子,林氏默许了裴乐怡的行为,家里的佣人阿姨,只敢躲在后边看着,没一个人敢出声。 两人争执间,佛珠线被扯断了,那一颗颗温润圆滑的珠子应声落地,四处散开。 裴尚宣去而又返,站在门口,拧着眉看着这一切。 裴乐怡看到他,慌声解释:“尚宣哥哥,她……这个贱人不肯归还偷你的东西,还把它弄坏了!” 颠倒黑白! 裴尚宣没说话,只是一步一步的走过来,那沉重的步子,像是行刑前夺命的钟声。 滴滴答答的,听得人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第4章 大胆 温姒看着眼前这个人,眼里没有一丝慌乱,淡然的站在那里,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宣判。 裴尚宣目光在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裴乐怡对这个哥哥又敬又怕,视线落过来,她下意识的往母亲身后躲了躲。 林氏扯着笑脸,似打圆场的说:“尚宣啊,你妹妹就是这样,心直口快的,你别跟她一般计较,她也是看不过旁人欺辱,污蔑败坏你的名声,今天宴上的事,要是传了出去……” “是吗?” 裴尚宣眉目微敛,语气冷淡的说:“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事,需要一个没有成年的丫头来为我做主了?” “为了什么,你们母女俩自己清楚!”他拔高声调,眼神狠剜了一眼二人,“平时你们女人之间怎么争风吃醋,心机算计,我无所谓,但也别当着我的面,脏了我的眼!” 他不喜欢温姒跟她的母亲苏禾,同样的,也不喜欢这个打着为自己好,在母亲丧期未过就嫁进来的小姨。 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甚至更为恶劣。 她是真切的占了自己母亲的位置。 林氏脸上挂不住,但也不敢跟这个继子兼侄儿硬杠,毕竟……她是一个尊重孩子的好母亲。 她扯了扯女儿的衣角,赔着笑脸,“是,是乐怡不懂事僭越了,我回头会好好管教她的。” 裴尚宣“嗯”的一声,没什么反应。 林氏带着裴乐怡离开。 这时裴尚宣的眼神,终于算是真切的落到了她身上,他俯身,手勾起温姒的下巴,冷漠的看着人,嗤鼻道:“倒是敢啊!” “我不过是说出点实情而已,大家都是一家人,早晚也要清楚的,有什么敢不敢的,这不是哥哥想要的吗?” 温姒扭头,拿开他的手。 落了空的裴尚宣低头瞧了眼,收回,语气仍然是如同裹了寒霜一般的冷。 “我说的是这个吗?” 这件事,他敢在桌面上指出来,就不怕她提。 他指的,是她看到自己,故意扯断佛珠算计裴乐怡的事。 温姒一顿,瞬间清楚他已然知道自己的算计,可他脸上表现却依然淡定,情绪甚至没有珠子落地那一瞬的多。 “将地下的珠子捡起来,少一颗,你自己看着办。” “阿姨让我跪着反省,动不了。” “呵呵!” 裴尚宣冷哼两声,坐到沙发上,挺直了背捻着他手上的新串,神态敛目端庄,只是语气讽刺,“这么听话,那怎么还想方设法逃避这门亲事啊,不应该爽快答应,为你那不知廉耻的母亲遮丑吗?” “裴尚宣!” 温姒几乎是噌的一下从地上起来,可跪得腿麻,加上刚才裴乐怡那一脚,她膝盖从骨子里透着疼,根本站不稳,跌跌撞撞间又要倒下去,是佣人阿姨吴妈扶住,才勉强没有摔得太难看。 “我来捡,我来捡。”她对裴尚宣道:“小姐刚才受了伤,不方便,我来吧。” 她说着要扶温姒坐下,裴尚宣出声制止。 “我跟你说话了吗?” 吴妈陡然一激灵,又听人道:“既然不懂规矩,那么也就不用在这儿干了,裴家不养听不懂话的人。” 这事他真能干得出来。 “我捡吧。” 她软下态度,松开吴妈的手,“没事的,你去歇着吧。” “小姐。” 吴妈眼睛里满是心疼,可她只是一个保姆,还不是做了多年住家那种,做不了什么,饭碗都在别人手上端着呢。 “没事。” 温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她放心走,人离开,她慢慢蹲下身去,将散落在地上的佛珠一颗颗捡起。 裴尚宣坐在那里,眼神微眯成一条线,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变得越发晦暗难看。 第5章 失望 裴尚宣心烦意乱,重重的将烟头按在烟灰缸上,喝道:“行了,捡个东西而已,装什么可怜!” 他指了指躲在一旁的佣人,“你,过来将地上收拾干净。” 人起身,只对温姒丢下一句话:“三天之内,把珠子穿好,送到我的住处来!” 说完转身离开,身影彻底消失在裴家,温姒这才撑着身体起来,对那阿姨道:“辛苦了。”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回了房。 温姒住的地方在一楼,跟住家保姆的房间挨着,那住家保姆是林氏的人,与其说是为了方便她的活动,不如说是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而已。 她坐在床上,茫然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回想今日之前的一切。 她高估了自己跟裴尚宣过去的情谊,也低估了他对自己的恨意。 能够不脏自己的手,将她从裴家踢出去,甚至可以困顿后半生。 他怎么会因为那点私情就放弃呢? 说得好听点,那人是超脱方外,不问世事,说难听了,就是冷漠无情罢了。 是她一个人还困在少年时…… 温姒手不自觉捏紧脖颈间的那枚翡翠做的平安扣,一把将它扯下来,转头要丢进垃圾桶,可是想想……又收回了手。 这东西,还挺值钱的。 那玉用的是上好的冰种帝王绿翡翠。 这是十二岁生日那一年,十五岁的裴尚宣亲手为她做的,也亲手帮她带上的。 他说:“这是我亲自选的料,亲手勾的图,磨的样式,以后它就代表着我,一直在你身边,护佑你平平安安。” 温姒信了。 这么多年,哪怕他以学业之名不再回裴家,偶尔回来也没再给她一个好脸色,温姒都没想过拿下来。 昨夜在静室…… 他分明看到,可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其实那会儿她就该明白,她赌错了。 思忱片刻,她拿出手机,将它挂上了奢侈品的二手平台。 做完这些,她才恍惚想起身体上的疼痛,没想让这场相亲成功,也没想过会在众人面前揭开她跟裴尚宣的关系,她今日穿得极为保守,杏色的高领毛衣搭着一条高腰牛仔裤。 伤并没有那么好查看。 她费了些功夫才把裤腿卷上去,膝盖弯上青紫一片,没出血,但是碰着就疼。 中间有个小部位,本来该是连着骨头的,可是这会儿温姒摸着却是软趴趴的。 大抵是裂了。 难怪她刚才那么疼,连路都走不稳。 裴乐怡下手还真是狠,这个被惯坏了的小姑娘,做事向来是不会考虑其它的。 她不喜欢她,但是不得不说,还有几分羡慕她…… 温姒给秦筱雅发了一条消息,半个小时后,人出现在了裴家门口。 “小姐,你的朋友。”吴妈喊。 这个家里,只有吴妈这个刚来不久的做饭阿姨会这么唤她,真当自己是裴家的小姐。 她来的时候,温姒已经换上方便的连衣裙,只是疼痛忍得久了,让她脸色看上去有些惨白。 秦筱雅见着她就红眼,“不过才回来几天,你怎么就……” 温姒轻轻摇头,示意这家里有旁人在,不要多话。 她拉着她的手,对吴妈道:“我跟朋友有点事出去,晚点就不回来吃饭了,过后会直接回学校,你跟先生太太说一声。” “是。” 她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就没打算长待在裴家,行李也没带,只提了一个小包,里边放两套衣物,还有一些护肤水乳之类的,现在走也轻松。 第6章 矛盾 裴尚宣跪在那尊佛像前,一遍又一遍的念着静心咒,可是心却似乎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闭上眼睛,是父亲漠然上楼的眼神。 是裴乐怡那不由分说的一脚。 是她蹲在地上艰难挪步的模样。 她这些年……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吗? “砰!” 手里的线被一股重力扯断,佛珠如同雨点般猝不及防的散落一地。 可人没管,他起身,走出静室,驱车离开别墅,经过路边的药店,买了一堆跌打损伤的药,再次回到裴家。 一家人在吃晚饭,连那个还在上小学的弟弟都回来了,唯有一个人不在。 “吴妈,给尚宣添双碗筷。”林氏吩咐。 “哥你生病了吗,拿那么多药。” 裴尚文第一眼注意到了哥哥手上的袋子。 这一好奇的问,餐桌上几个人,脸色各有姿态。 裴尚宣不屑于回答,看向已经放到桌面上的碗筷,也没有动,只道:“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吃饭,先走了。” “站住!” 裴松喝住人,“难得你弟妹都放学在家,一家人整整齐齐吃个饭怎么了,你这摆什么姿态!” “我要摆姿态,这顿饭你们还吃得下去吗?” 裴尚宣一点没客气,“我已经很给面子没掀桌子了,大家各退一步,维持一下表面的和平就好,没必要硬装和谐美好。” 说完人半点没停留,抬步就走,裴松被气得直捂着心口,指着人大骂:“逆子,逆子啊!” 林氏和裴乐怡,裴尚文围着人,给他拍背顺气。 吴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却不敢多言,悄悄的退了下去。 “大少爷。” 裴尚宣发动车子要走,人刚好赶上,他熄了火,“是你,怎么了?” 吴妈看向被放在副驾上的药,支吾道:“温小姐很早就走了,跟她朋友一块,你要找她的话,或许去学校……” 裴尚宣面无表情,“我有说我找她吗?” “你拿了药,不是特意过来……” 脱口而出的话,随即立马意识到不对,吴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道歉:“不好意思,看到你的药,又想起温小姐走时的状态,我还以为……对不起,是我多事了。” 她话说完,连头都不敢抬。 这个大少爷,她也是这两天才见,可是每一次都让她感到胆战心惊,然想到温姒离开时的模样…… 那是裴家里难得的好人,只有她会将她当做一个人来看,她不忍心…… 裴尚宣还是那个模样,脸上没什么神色,不咸不淡的说:“行了,回去做你的事吧。” 吴妈松一口气,应声离开。 她走后,裴尚宣也发动车子消失在裴家的视野范围。 车内。 他边打着方向盘边拨电话,那头倒是很快的接了。 一个男声透过听筒传来。 “这个点,找我干嘛?” “温姒念哪间大学,住的哪里?” “你不是最讨厌她,巴不得她死吗,怎么还突然关心起这个?” 裴尚宣很是不高兴听到这样的话,那英气的剑眉微微拧皱起来,怼了一句:“有事找,怎么,需要问过你意见?” “你要肯问,我很乐意做这个导师。”那头人耍宝的说。 裴尚宣脸色越发难看了,控不住的爆粗口,“做你个头,知道不知道,不说我好找别人。” 那边的人清楚他是真生气了,立马收敛住了打趣的情绪,道:“好像是陵城师范吧,具体住哪儿我就不清楚了。” “嗯。” 电话挂断。 人油门近乎踩到底,直往大学城的方向走。 第7章 打算 “有点轻微骨裂,打个石膏吧,这半个月也注意一下,不要剧烈运动。” 果然,意料之中。 从医院出来已经过了八点。 几人随便找了一家餐厅吃过饭,秦筱雅道:“这个点学校校门差不多要关了,要不我们明天再回去吧,先去我哥那儿住一晚。” “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 秦少游道:“我的房子就在这附近,而且平时也没什么人住,你跟筱雅就当是去帮我暖暖房吧,明天我再开车送你们去学校。” 温姒有些犹豫。 “没事的阿姒,反正要毕业了也没课,不着急的,不然现在回去,万一赶不上还被发现,背个处分,不是更糟糕。” “好吧。” 这么说也对。 她想了想,到底答应下来,将心底那点莫名的不安,全部抛之脑后。 秦少游的房子在市中心,是个一百来平米的平层。 装修风格很简单,就是黑白的冷色调,隔出了三间屋子。 一间主卧,另一件大概是特意给秦筱雅留的,和房子其它装修格局完全格格不入,很是粉嫩,最后一间,是他工作用的书房。 “今晚你跟筱雅一块睡,你这伤不好动,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帮衬。” “谢谢。” 男人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呵呵道:“客气什么,你是筱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应该的。” 温姒笑了笑,作礼貌回应。 她跟秦筱雅是大学社团活动认识的。 温姒那时的性子,不是什么讨喜的,也不喜欢跟人接触,很阴沉,大部分时候只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是秦筱雅主动过来的。 她夸她吉他弹得好,说会弹吉他的女生,感觉都特别酷,非得加她的联系方式,缠着自己,让她教人。 两人就慢慢这么相熟了。 这些年,她在裴家的境遇,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温姒打心眼里羡慕秦筱雅,有个处处为她着想,宠着她的哥哥。 自己作为她的好朋友,爱屋及乌,也受到了不少的优待。 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是充盈的,没有那么孤独,不过……这么多年的伤口,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治愈的,面对秦少游的亲近。 她总还不能做到像面对秦筱雅对她的好那般坦然。 好在秦少游也没太在意,交代过后就离开了。 秦筱雅看她怔愣的样子,揽上她的肩,玩笑道:“阿姒,其实我哥还不错吧,他还单身呢,如果毕业真的没办法要嫁人的话,不如考虑考虑他,我哥再怎么样,那也比安家那个傻子强啊!” “又胡说了!” 温姒不把这话当真。 她跟秦筱雅是好友,可正因为是好友,不想因为任何关系失去。 自己的情况太复杂了,不该拖累他们。 “我好累,我们早点洗漱睡吧。” 她找了个理由避讳开话题。 秦筱雅知道,但没戳穿,掺着她进了浴室。 医生说不能碰水,温姒只是简单擦洗了一下,而且都刻意避开了伤处。 睡前,秦筱雅问:“阿姒,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一个女孩的梦想是毕业就结婚,还是作为工具一样被送出去,嫁给一个傻子的。 可她们目前都无力去改变这种现状,那种巨大的无力感,让人如同溺水一般的难受,几乎喘不过气来。 温姒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 因为她,也不清楚。 她想过,让裴尚宣帮忙拖延,给她一个过渡的时间,叫她可以找到方法,在不影响母亲治疗的情况下,从裴家脱身出来。 可是很显然失败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不愿再去想这个问题。 秦筱雅从身后抱住她,安慰道:“阿姒,你记住了,你不是一个人,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陪着你的。” 温姒握住她的手,心里直感觉暖暖的,面上也舒展开些。 她应声:“我知道。” 第8章 等待 温姒习惯早起。 起来的时候,正看到秦少游在厨房忙活着。 他穿着一套简单的灰色家居服,挂着一个褐色围兜,手里动作干净利落。 看他这般,不知怎么的,温姒脑海里闪过昨夜秦筱雅的话,如果…… 她果然是病急乱投医,开始糊涂了。 秦少游回头就见人低头抿唇浅笑的模样,不由心神一颤,可顷刻间想起这是妹妹的朋友,他大了她们好几岁,便又强唤自己回了神。 “起来了,你先坐会儿吧,早饭很快就好。” 温姒想说我帮你,但意识到自己的腿,应承下来。 “嗯,麻烦少游哥了。”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无聊的翻着手机,上面有不少的消息。 室友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导师发来消息,问她论文进度。 还有好几条验证信息。 不用看也大概知道,是安家那边的人,她本想不理会,可到底最后还是点了通过。 安母的消息在通过的一瞬立马发了过来。 是安杰坐在那里,不吃饭,喊着她名字的视频。 “这小子,从回来以后就一直念着你呢,以前那么多人,也没见他这样过,可见是真的喜欢你,阿姒,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阿姨这边玩啊?” 她说着补充了一句:“没空的话,阿姨带小杰去你们学校也行。” 温姒看得皱眉。 他们是真把她当做了毫无思想的工具人,这一桩亲事,在昨日见过面后,得到裴家的松口,便认为是板上钉钉的了。 “我最近在忙着毕业论文,没什么空,怕招待不周,改天吧,等忙完这一阵我看看。” 不能得罪。 温姒忍着脾气回复了消息。 再后边的,她就当作看不到了。 还有另外的一个验证信息,没有说是谁,只是不停质问:“你现在在哪儿!” 语气十分恶劣。 温姒没管。 她知道是谁。 除了裴尚宣,通常情况下,不会有人这么跟她说话。 可她不想见那个人,也不想再跟他有太多的联系。 她顺带手,将那个消息删了。 眼不见为净。 …… 吃过早饭,秦少游送她们去学校。 人的住处离学校比较远,开车也要一小时的路程,到地方的时候,已经近十点。 车子到校门口,温姒一眼就看到了裴尚宣的那辆大G。 他怎么到这儿了? 温姒不会去猜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他们如今的关系,裴尚宣恨她,对人避之不及,怎么会到她学校来呢。 何况,他也不清楚她在哪念书,两人实际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秦筱雅没看到,手里拿着一包辣条,将最后一片消灭,道:“哥,你直接开进去,送我们到宿舍楼下吧,阿姒她腿不方便,要走还得好长一段路呢。” 秦少游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好。” 说话间。 他们的车跟那辆大G擦身而过,温姒余光看到,裴尚宣在闭目养神,没什么大动作,可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他现在很是烦躁。 大抵他是有什么约,特意来等人。 不过他这人,向来最是讨厌的就是等,那样的表情,很是正常。 以前两人关系还好的时候,他等过她放学,上车时,脸色就不好看,那么个大男人,嘴里念念个没完。 现在看来,这么多年,这个习惯也没改掉,只是遗憾,有人要遭殃了。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 车到宿舍门口,温姒推开车门,颤颤巍巍的迈出一只脚,行动的不便让她整个身体僵硬至极,跟提线木偶一般。 秦少游看不下去,上前搀扶,秦筱雅拿着她的拐杖跟在后边。 三人正要上楼,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阴沉沉的声音。 “温姒!” 第9章 无用 黑色的大G尤为惹眼。 车门打开。 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他穿着一身暗黑色的中式长衫,手里捻着一串翠绿的佛珠,打扮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更加格格不入的,是他那浑身肃杀的寒意。 “你谁啊!”秦筱雅呛声,本能的将她护到身后。 裴尚宣微蹙眉,视线略过秦筱雅,落到身后的人身上,看到那打着石膏的双腿,眉头皱得更深了。 温姒没想到他真是过来找自己的,但转念一想,也是,他最为看重他那串珠子了,要找不到她人,不确定什么时候还回去,心里自然不安。 至于知道她的学校。 就裴家在陵城的地位,随便找个私家侦探查一查,不成问题。 她仰头迎上去,道:“不是说三日吗,三日后我弄好自然会寄过去给你,哥哥倒也不用这么急,我不像你,我不信这些,它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个工具,如今很显然那工具也没什么用了,放心,我不会扣留的。” “哥?” 秦筱雅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风风火火性子的人抬手就是一拳头过去。 “有你这么给人家当哥哥的吗!” 裴尚宣没来得及反应,被打了个正着,嘴角出血,但秦筱雅觉得不解气,又是要一拳过去,这回被裴尚宣用手挡住,没有成功。 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眸子晦暗,低沉嘶哑的嗓音寒声道:“我不打女人,滚!” 秦筱雅从来都是不受气的,听到这话,更是来火了,摩拳擦掌,眼瞧着一场战火要点燃,秦少游拉住了妹妹。 他代秦筱雅向人道了歉,又道:“既然是阿姒的哥哥,不如一块吧,正好她这伤着,也不方便,多一个人帮忙也好。” “阿姒?” 裴尚宣咂摸着这个亲密的称呼,目光再次落到温姒身上。 曾经他也是这么唤她的,不过……记忆太过久远,他有点记不清了。 两辆车挤在女寝门口的路上,又经刚才那么一番争执,不少人都围了过来,在看热闹。 温姒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只是昨日的事还历历在目,她本能的避开了他的目光,眼前的一切关注,也让她有些不适从。 为了尽快脱身。 她深呼吸一口气,艰难的往前挪了一步,再次对他承诺:“东西我都带过来了,三日后一定处理好给你送过去,您先回去吧,别在这里闹什么事,为难我朋友。” 裴尚宣薄唇紧抿着,没说话,只转着手上的菩提佛珠,一下又一下,开始很规律,慢慢的变快,几乎肉眼只能看到残影。 温姒很害怕他不说话的样子。 记忆里每一次他不说话,他们之间关系就恶劣一分,到最后,曾经说会保护她的人,将她丢在了那个家里,一声不响离开。 “哥,算我求你。” 她抓住他的手,眼神里满是哀切。 裴尚宣手上动作停止,低头,目光落在手腕处,那十指纤纤,细白如雪,第二根食指的指背上,缀了一颗红痣,他依稀记得前日…… 这个人,也是这么唤他,如现在一般娇弱可怜,却是只想让人把她弄哭。 他在想什么! 裴尚宣鄙视了下自己,怎么在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想到…… 他挺直背,清了清嗓子,道:“你也知道东西贵重,不亲眼看着你弄好,我不放心。” 温姒问:“那你想怎么样,总不可能你住到我们宿舍来吧,你乐意,学校容你吗?” “我不住,但你可以出来。” “什么……意思?” 第10章 同居 “从今天开始,你不住校了。”裴尚宣说道。 温姒不想回去,甚至可能的话,她不想跟裴家任何一个人有什么关联,可眼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 “我不会回裴家住。”她再次告诉他自己的态度:“你的东西,我保证会弄好,我不会再拿这件事……” 温姒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可裴尚宣视若无睹,只专注开车,一边联系他的助理。 车子在陵城最好的医院门前停下。 温姒怔了下,捏了捏衣角小声道:“我已经看过医生了。” 她不是在这里看的。 这里的费用,她支付不起。 裴家有钱,可那些钱,真正落到她身上的,没有多少。 她也不想要。 大学的费用是全额奖学金包揽的,生活费是自己兼职,能不用裴家一分钱就不用,这样好像……她跟裴家的联系就能少一点。 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有母亲在,她就不可能完全脱离裴家。 裴尚宣没有理会,将她抱下车。 助理小徐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到他们迎上来。 “怎么样?” “都安排好了。” “带路。” 两人忙前忙后好一阵,重新拍了CT,还做了其它的项目检查,最终确定治疗方案。 “问题不大,不用这么麻烦打石膏什么的,我开点药回去按时抹,注意一下休养就好了。” “好。” 医生又看了看裴尚宣的嘴角,道:“你这个……要不要也看一下?” 秦筱雅是跆拳道黑带,出手还是很有力量的。 “不用。” …… 温姒没有被带回裴家,只是被带到了景园。 这是裴尚宣母亲给他留的。 仿的是苏州建筑园林,移步换景,美不胜收。 裴尚宣从国外回来,一直没回裴家,选择一个人住在这里。 “温小姐?”张妈对于温姒的出现明显是吃惊的,毕竟谁不知道这些年两个人的关系。 裴尚宣也没解释,只沉着嗓子对人吩咐道:“将水榭斋那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从今天开始,她住这儿。” 张妈是裴家的老人了,从裴尚宣母亲还在的时候就在裴家做事,认得她,也清楚他们之间的过往,更清楚自己这个小老板的脾气,不该说的不多说,不多问,应声安排下去。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温姒话说得没有多少底气,声音弱弱的,“随便收拾一间客房就好了,我住一天,把你的东西弄好就走。” 裴尚宣扫了她一眼,没说话,起身离开。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她跟助理面面相觑,不一会儿,人也被叫走了,只有温姒一个。 她撑着手,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屋子。 其实温姒对景园并不陌生,小时候,每年夏天,裴尚轩的母亲都会带着她跟裴尚宣过来避暑,一住就有小两个月。 这园子里的一草一木,她都无比熟悉,她甚至还钻过北门后院那个狗洞。 日前,也是得益于它,温姒才能这么顺利进来,找到静室,只是可惜……到底不过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想到前两天的事,她不禁悲从中来,手不觉摸向一旁的手提袋,碰触到那用小荷包装着的珠子,神态更是黯然。 走神间,外边传来一阵声音,温姒恍惚,手一斜,包从沙发上滑了下去,那里边的东西,包括那珠子也跟着散了出来。 “糟糕!” 温姒惊呼,慌得不行,那天裴尚宣的态度,实在将她吓到了,不敢多耽误,她艰难的挪动身子,蹲下去捡东西。 “是沙发上坐不住你是吧?” 第11章 贪欲 裴尚宣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自己不过离开一会儿,她就开始折腾,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 “东西掉了。”温姒软着调子解释,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哥哥说过,不能少一颗。” 裴尚宣走过来,将目光所及的东西捡起,居高临下的盯着眼前人,语气嘲讽道:“不是胆子挺大的吗,都敢自枕席荐,现在装什么小兔子!” 温姒瑟缩了下,不敢抬头。 那日……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是她孤注一掷选择后的伪装假面。 如今这个胆小怯弱的人,才是这些真实的自己。 裴尚宣将这份小心翼翼看在眼里,眸光有些阴沉,他将人从地上提起来,按着她重新坐回沙发上,对外间的人吩咐:“进来收拾一下。” 刚刚还闹哄哄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阿姨低着头走进门忙活起来。 温姒有些不好意思,本能的屈身,立马被一双大手拉住。 男人不悦道:“瞎动什么!” “是我自己惹的事,我可以……” “你惹的事多了,不在这一个。” 不等她将话说完,裴尚宣就打断了,他讲完这一句,抬手将她的腿抬起来。 温姒穿的是一件保守黄色长裙,落到脚踝处,猛然的动作,下盘生风,让她慌乱一瞬。 “干……干什么?” 她拉扯着自己的裙子,盖住该盖的地方。 裴尚宣看她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嘴角不觉弯了下。 温姒怔神,弱声道:“哥哥……是笑了吗?”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裴尚宣笑了,连对他笑容的记忆都那么模糊,不确定。 裴尚宣脸拉下来,嗤鼻道:“你说呢?” 他眼睛落在她死攥着的裙角上,带着些许讥讽的说:“什么没见过,这时候装什么纯!” 温姒涨红了脸,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地上的阿姨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劲爆的瓜,好奇心使人抬头看了一眼,裴尚宣正好看过去,沉着嗓子道:“家政培训的时候没有教过你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吗?” “对不起,对不起!”阿姨道歉,慌忙的捡着东西。 越慌事情就越做不好,原本捡得差不多的珠子又从手上滑出去。 裴尚宣看着人的举动,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正要说什么,就听耳边传来一阵娇切声。 “哥哥,疼!” 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转移阵地,打到她的膝盖处,碰触间,温姒只感觉透骨一般的疼。 裴尚宣吐槽:“娇气!” 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药,挤开,给人抹到伤处。 温凉的药膏一点点浸润伤口,开始有些许的疼,适应过后,竟然还有点舒服。 温姒干脆仰头倒在了沙发上,任人动作着,自己闭目养神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分钟后,她的双腿被放下来,接着温姒迷糊间听到裴尚宣说道:“呵,倒是会享受,真把我当护工了!” 这颇为无奈的语气叫温姒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回到多年以前,可她清楚他们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了。 裴尚宣这话,大概率是真的嫌弃,然而温姒还是贪恋这片刻的温暖,她不想醒来。 索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觉身体腾空,紧接着是一阵熟悉的味道,淡淡的,不冲鼻,但是又并非无味,总之很是好闻。 是裴尚宣身上的味道,不沾一点外用物散发出来的。 她记得。 “装够了吗?” 第12章 奢想 “哥哥。” 被发现了。 他果然是厌极了人,连这么一点奢望都不给留。 温姒见装不下去,撑着身子坐起来,“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错在哪儿,但她还是道了歉。 裴尚宣不喜欢她现在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脸色黑沉着,问:“怎么,我会吃人?” “不是。” “那摆着这一张臭脸给谁看!” 温姒:“……” 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让温姒感觉害怕极了,还好当时他刚回来没多久,两人也没接触,否则她不一定有勇气再做一次那个决定。 简直是虎口拔牙……太危险了。 裴尚宣皱眉,命令道:“抬起头来。” 温姒不知道他想干嘛,可这么些年在裴家养成的习惯还是叫她照做了,只是神色有几分倔强不甘。 尽管这份不甘一点用没有。 在裴家不会有人在意,在这里也是。 裴尚宣一字一顿严肃认真的说道:“以后少在我面前扮可怜,你耍的那些心思,对我一点用没有,别妄想借此做我什么主!” 刚刚在客厅的事,他比谁都清楚,只是不屑于跟她计较而已。 温姒不知道他说的是客厅的事,只当他是厌烦自己现在这样,听话道:“知道了。” 她大着胆子道:“哥哥放心,我不会打扰太久的。” 裴尚宣没理她,只沉声道:“水榭斋还在收拾,暂时过不去,你住这里,我现在要出去,有事你找张妈。” “好。” 人离开,温姒松一口气,目光四处乱瞄着。 这是裴尚宣住的房间。 仿中式的设计,古色古香的屋子里放着几副名贵的画,在屏风隔开的前厅中间,隐约看到一个极大的紫金香炉,里边燃的香,是沉香,味道馥郁醇厚,跟他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用沉香熏香,是裴阿姨在时的习惯,她说它能使人静心,陶冶性情。 裴阿姨。 温姒记忆不禁回到多年以前,那个气质如兰般,永远那么端庄优雅的女子…… “想什么?” 裴尚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她在发呆,问了一句。 温姒本能的回答:“我想阿姨了。” 听到关于自己母亲的,裴尚宣面上有一瞬的柔软,随即变得阴沉,恨恨咬牙道:“你不配提她!” 嗯。 她不配。 温姒没有跟他反驳这个话,只是抬头看向人,“哥哥不是说要出去吗,怎么回来了?” 裴尚宣听到她的话,也从回忆里回过神,他没好气道:“怎么,我的地方,我不能回?” “不是。” 温姒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怯怯的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裴尚宣拉着脸,“刚说什么,抬起头来,扮什么无辜可怜!” 她照做,仰头看着人,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用尽了力气憋着,这才勉强没让它落下来。 “对不起。”她压抑着哭腔说。 裴尚宣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冷着一张脸,拧了拧眉心,吩咐道:“手机拿出来!” 温姒不敢问干嘛,乖乖的将手机给他。 很快又送还到了她手上。 “解锁。” 她照做,葱白般的手指颤巍巍的在上边输入几个数字,微信消息99+,但她也没敢细看一眼,又将手机递给裴尚宣。 他修长的指节飞快跳动着,约莫一分钟后停下,把手机交还给人,道:“以后没我的话,不准删联系方式,听到没!” 她没有删过,只是以前的手机丢了。 对于那个号码,她一直烂熟于心,以至于他一发验证消息,她就认出来了,只是不敢再奢想罢了。 “知道了。” 她点头,又听人道:“那个姓秦的小子,对你没什么用,我删了,以后少跟他往来。” 第13章 照顾 温姒几乎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你给我删了?” 裴尚宣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问题,反问道:“怎么,不可以吗?”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只是那一双眼睛就那么看着她,如同鹰隼一般,盯得她心里发慌。 温姒暗暗深呼吸一下,大着胆子道:“也不是,只是这样不好。” 她解释:“少游哥是个很好的人,筱雅又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这样,我不太好交代。” “少游哥?” 裴尚宣冷嗤一声,道:“叫得还挺亲啊!” 温姒感觉他情绪似乎不太好,可这是很重要的事,她也没有妥协下来。 “秦家兄妹对我很是照顾。” 裴尚宣不会懂他走后那些年,她的无助。 就好像一块浮木,突然被丢到了大海里,沉不下去,靠不了岸,日日受着狂风骤雨的无情侵袭。 每一个夜晚,当灯光彻底暗下去,万籁俱寂之时…… “算了。”温姒话说到这里没再继续,只是说道:“哥哥有你自己的生活空间,有你的交友权利,我也是,希望下次不要这样了。” 秦筱雅在她的微信里是置顶的,虽然现在多了一个…… 但她还是一眼看到了她的消息。 她在问她的状况,很显然刚刚裴尚宣删人的举动那边已经知道了,好几条消息连着过来,语气很是不友好,都是骂裴尚宣的。 温姒想了想,到底还是自己认下来,“我刚刚在清理朋友圈,不小心误触了。” “别为他解释了阿姒,你那朋友圈里有多少人我还不知道,你知道删除一个人需要几个步骤吗?这要能误触,我都怀疑你帕金森了。” 温姒苦笑,秦筱雅真的太了解她了。 “对不起。”她道歉。 “是你那混蛋哥的问题,你道什么歉啊!” 温姒没否认,颇为无奈的说:“你给我推一下少游哥,我跟他解释吧。” 裴尚宣看着将自己视若空气的人,心里闷堵得慌。 手机的工作电话一次又一次打进来,他都没有接。 还是温姒听到,提醒他:“哥哥,电话响了很多回,不是有什么急事吧?” “你接吧,有事就先去忙,不用管我。” 裴尚宣哼了一声,“你想多了,谁愿意管你!” 他阔步迈开走出去,看着背影消失,温姒眼睛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说者也许无心,可听者有意。 她听进去了。 裴尚宣不愿意管她。 跟八年前一样,他抛弃她,不声不响的,就不管了,放任她一个人…… 不过她到底也不是八年前了。 已经习惯了这种没有依赖的状态,她允许自己软弱了一会儿,又很快的打起精神专注眼前。 秦筱雅没推,她说下次见面,她当面说清楚比较有诚意。 温姒想想也是。 而且她在这里不会住太长时间,裴尚宣也没说限制她的行动,随时有机会,于是没有强求。 她跟秦筱雅聊了两句,回复了下论文导师的消息,刚刚捡珠子的阿姨带着东西进来,她就将手机丢到了一旁。 裴尚宣带她回来的目的,无非就是为此。 她早些弄完,也免得在此处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温姒找阿姨拿了些工具,她腿脚不太方便,干脆就这么坐在床上弄起来。 这不算难,她手不巧,但是也能弄,等裴尚宣晚间回来的时候,她就结束了。 第14章 听话 “哥哥。” 温姒走到前厅,就见裴尚宣从门外进来,他穿着一身妥帖精致的西装,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用一句秦筱雅她们的话来说,是妥妥的斯文败类气质。 跟那手持佛珠,穿着长袖青衫的人,完全不一样。 裴尚宣看到她,眉头微皱,用不友善的语气对人厉声质问道:“出来干嘛!” 温姒被他严肃冷漠的态度吓住,步子蹒跚往后退,差点没摔下去。 不过这让她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离开这里。 赶紧离开! 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好几次,终于上前,从兜里拿出刚串好的佛珠递过去。 “我……我做好了,你看一下。” 男人扫了眼,没接,但也没见什么举动,温姒猜不太来,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只是这气氛尴尬,她站在那里,怎么都不自在,于是开口道:“哥哥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裴尚宣挑了挑眉,语气倨傲,“你说呢?” 他半点没给她留面子,将她做的东西从头到尾低损了一遍。 温姒其实也清楚,这跟原来的不一样,但是…… 她道歉:“对不起哥哥,那个结,我不太会打。” 原来的珠子上有一个中国结,就缀在顶头的位置。 裴尚宣道:“那就学,别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他说着越过人,将西装外套丢给一直在旁等着的人,坐到餐桌上,背着她用不可置喙的语气道:“过来吃饭!” 温姒没动,站在那里,手捏着那佛珠,近乎要将它捏碎一般。 餐桌前的人见她没动静,悠悠回头,勾着唇讽声道:“怎么,要我亲自请你啊?” “不用。” 她颤颤巍巍的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满桌子都是她年少时爱吃的,不过这么多年,她都已经快忘了,这些菜是什么味道了。 裴尚宣夹了两块糖醋小排到她碗里。 “吃!” 他实在厌极了她现在的模样,唯唯诺诺不说,那小身子骨瘦得好像只有一把骨头在撑着似的,分明是极为好看的眉眼,可现在,连那双眼睛都挂着说不出的忧伤。 裴尚宣不理解。 裴家有钱,他爸那么重视他的生意跟名誉,就是装,也不可能在物质上太亏待了她。 一个没有经济压力的在校学生,怎么会有这种浓重愁怨的眼睛? 温姒将这当做是裴尚宣的一点好,充满了感激,“谢谢哥。” 她咬了一小口,鲜嫩的肉质在嘴里化开,不过跟少时的味道,总是有些不一样了。 …… 吃完饭,裴尚宣将她带到了水榭斋。 这里离他原本的住处并不远,就这一池塘的距离。 小时候来避暑,她也是住在这儿,夏夜,她就趴在窗台上,听着风声,看着满池的荷花,跟裴尚宣遥而相望,没心没肺的笑着。 “今天开始你就住这儿,学校那边我会让人去处理,你在裴家的东西,我也会找人去拿过来。”他看了眼那串佛珠,声音无波无澜的说:“什么时候把它弄得跟原来一模一样了再说吧。” “我知道了。” 她不想跟他驳什么话,没意思,左右她现在伤没好,去哪里都不是很方便,有个安栖的地方,她没要求。 “行,听话就好。” 裴尚宣不喜欢她的唯唯诺诺,却对她这乖顺的模样很是满意,他顺手拿出药,命令道:“坐好了,给你擦药。” 第15章 害怕 “其实我自己可以。” 温姒伤的是膝盖,又不是手和腰,是有点不便,但擦药这事,她自己是能做到的,最主要的……这显然有点不合适。 她不想这样。 自己没有把他当护工,也不敢。 裴尚宣根本没听她说什么,兀自将药打开,将坐下来,给她涂抹着。 温姒有些不自在,身体绷得紧直,呼吸都是卡在嗓子里,不敢动作一下。 裴尚宣睨了眼人,没好气道:“放松些!” “哥哥。”温姒喊他,声音弱弱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其实不用勉强,这些我自己可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可以去忙你的,但是……” 她声音越来越小,“你现在这样,让我很害怕。” 温姒猜不透裴尚宣的心思,他是恨她的,这一点,她无比确定,可他又时常会做一些令人误解的事。 就算是为了那串珠子,他也没必要讨好……她想去猜,他是念及旧情,可已经不敢了,她猜错赌错过一回。 如果必须要在这里一段时间的话,他们或许避而不见,各自生活,是最好最自在的方式。 “害怕?” 裴尚宣抬头,幽深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一动没动。 温姒心跳到了嗓子眼,手心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银牙死咬着下唇,近乎要将它咬出血来。 “呵,处处跟我作对的时候不怕,自枕席荐的时候也不怕,这会儿倒是怕了?” 话这么说,可裴尚宣的手还是收了回去。 温姒听他三番五次提这事,想他是觉得自己脏,侮辱了他,于是主动解释道:“我那会儿不懂事,哥哥别在意,以后不会了,你放心。” “我要是在意呢?” 他坐上前些,半拉身子凑过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距离很近,说话的呼吸都近乎全部打在了她面上。 温姒身子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这才敢直面向他。 她无奈又带着几分倔性的说:“那我很抱歉。” 事情做都做了,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她也没办法,何况……温姒其实不觉自己对不住他。 她是做了,可他不也报复回来,让她跟安家如今是牵扯到一起,完全分不开,也许在不久之后,她就会在他的见证之下,跳进那不知未来的深渊。 他们之间,说起来是两清。 “抱歉?” 裴尚宣的手抬过来,扣住她的后脑勺。 “干什么!” 温姒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愕然睁大眼,瑟缩着身子还想往后退,可是已经没有退的余地了,她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的禁锢。 “哥哥。” 绵软的嗓子娇怯怯的喊着,希望能够唤醒人的一丝同情。 不过没有。 唤起的,只是眼前人那隐匿不为人知的恶劣心思。 他想把她弄哭。 想看她在自己身下无助可怜的喊着他的名字,求他停下来的模样。 温姒感觉到气氛正在变得古怪,她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手抓住他那锢着自己的大臂,企图将它拿开。 “哥哥你别这样!” “不怎么样?”裴尚宣贴着她的耳朵反问,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弧度,“这不是你一直想的吗?” 温姒脸红透了,面上直觉烧得慌,本能的否认。 “我没有。” “没有吗?” 裴尚宣的手从她头上拿下来,抚到面上,一寸寸的在她面颊上丈量着,最后落到她红润的唇口上,两根手指那么轻易的撬开她的贝齿,探了进去。 如同在静室那一夜,她对他所做的一样。 第16章 争执 温姒整个人僵在那里,甚至忘记了怎么呼吸。 “不是很会吗,现在在做什么?” 冷漠的嘲讽声让温姒终于清醒回神,她一把打掉他的手。 “裴尚宣,你就算不喜欢我,恨极了我,也不用这么羞辱人!” 她起身下床,“我没有求着住在这里,也没有一次次要求你做这些,你要真不乐意,可以不做,或者直接让我走就是……” 温姒越说越委屈,眼眶变得红红的,湿润起来,她猛吸着鼻子,努力憋着,这才勉强没有叫自己形象变得太过难看。 “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也可以,我过得很好,之前用那样的法子找上你帮忙,是我的错,可你也反击回来了,我不欠你的!” 她步履维艰的往外走,膝盖和肚子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有些受不住,样子很是难看,可比起这些,心理上的疼痛,叫她更加难受。 她只想离开这个让她压抑不已的地方。 裴尚宣被打掉的手悬空在那里,呆愣的往向人离开的方向,直到身影完全消失,人回神,变得紧张局促起来。 他快步跟出去。 果然。 不远处就看到温姒蹲在墙角,手捂着肚子,壁灯映照她的脸,可以看到,是惨白的一片,五官近乎扭曲到一起,俨然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 高大的影子将她整个人覆盖,两个身影重叠交错到一起。 温姒没抬头,就知道人是谁。 她不理会,强撑着身体起来,扶着墙继续往外走。 裴尚宣上前一步,搀住她。 温姒甩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她下盘不稳,两处都是要命的疼,这一使力,人站不住,身体左摇右晃的,眼看着要摔下去。 “谁想……” 裴尚宣下意识的放狠话,却是在最后一刻收住。 “我想管,我欠的,我自己愿意管行了吧。” 他再次上前,这次没有是搀扶人,而是直接将她拦腰横抱起来,往回走。 “我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 温姒挣扎,手脚并用,对人拳打脚踢的,她人长得娇小,可用尽全力还是挺折腾人的,裴尚宣抱着她,又要躲避她的攻击,又要控制住自己的身形,显然也有点吃力了,脚步都在晃,但是也没有松开。 “别闹了!”他喝道。 温姒红肿着眼,委屈得不行,她说了那么多,在他眼里不过是闹脾气而已,他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不理会她的痛苦。 疼痛和委屈两种情绪占据了她所有的理智,看着眼前人,温姒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子,覆在他的肩膀上,狠咬下去。 用力极了,仿佛是真冲着要人命去一般。 没多会儿,那白衬衫肩头的位置就渗出了血,沾染着津液,迅速晕染开来。 裴尚宣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阵阵痛感,疼痛的同时,还有一丝湿热意。 他分不清是她的眼泪,或者是口水,可也没心思去细辨这个。 他抱着人进屋,将她放到床上,看了一眼那血红一片的黄裙子,神色淡然。 “你坐会儿,我去找张妈来给你处理。” 他出门,转身拨了个电话。 张妈很快就出现在了水榭斋,手里还拿着一包卫生用品。 “这是我自己的,还剩一点,小姐你先将就着用吧,这里离市区远,周边也很少店铺,不太好买。” 裴尚宣扫了眼东西,眉头微拧,但没说什么,只道:“今晚你在这看着她。” 说完人就走了。 第17章 例假 “熬点红糖水给水榭斋那边送过去。” 裴尚宣回到前院,找了个还没歇下的阿姨吩咐。 人放下手里的活,应声进厨房。 交代完,裴尚宣径直的来到车库,随意的上了一辆车,消失在暮夜。 一个小时后,市区的超市便利店出现人的身影。 他看上去很是熟悉这些东西,目标很明确,精准只拿一个牌子,不过塞了很多,最后又拿了同系列的安睡裤。 晚上十点。 陵城市区还是挺热闹的,男人高大的身影跟手里提着的东西格格不入,引来不少异样的目光。 但那人依旧泰然自若,把所有物品拿到柜台,结账离开。 …… 回到景园的时候,时间已近零点,不过房子还是灯火通明的。 只是不少人都睡去了,不同白日的喧闹,异常安静,连那鸟兽蝉鸣声都格外清晰。 裴尚宣提着一袋子东西来到水榭斋。 张妈没睡,在那里局促不安的走来走去,屋子里不见温姒的身影,她拿来的那袋子东西,打开,肉眼可见的少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 张妈低着头,一个劲儿的道歉。 裴尚宣微拧眉,但是早已了然的人没说什么,只问道:“人呢?” “在卫生间。” 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把袋子递给她,“你给她拿过去,里边还有抗过敏的药,记得让她吃。” 张妈扫了一眼,有些尴尬,这都是她平时舍不得买的,好用舒适,但是价格很是昂贵…… “您不跟小姐见一面吗?自己将东西给她。”她犹犹豫豫开口。 裴尚宣道:“不用了。” 人这么说,张妈也没再挽留,接过东西敲开了卫生间的门。 裴尚宣没走远,待听到两人窸窣的交谈声,看到她完好的出来才离去,回到自己的地方。 他将那件衬衣脱下,古铜色的肌肤下,肩膀处还是能够看到一个明显的牙印子,上边缀了一圈红色,血迹已经干了。 “这死丫头下手还真狠!” 他低声吐槽了句,但没多在意,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出来,这才把刚买的药膏拿出来,给它涂上歇下。 …… 温姒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少年时。 盛夏,雨夜。 偌大的裴家别墅静悄悄的,透着一股死寂的气氛。 楼上房间一角。 地上。 少女满头的汗,捂着肚子滚来滚去,仔细看,身上还起了一片片的小疙瘩,身下不能言之处,更是说不出的感觉。 第一次碰这种情况,一旁青涩的少年也急坏了,抱着人,手足无措。 “哥哥,我会不会死啊?” “不会的,不会的。” 他嘴里喊着不会,可泪珠子却不停的往下坠。 落到女孩儿的脸上。 “啊!” 温姒猛然从梦中惊醒。 “小姐醒了。”好几个人围了过来,她不自在的躲了躲,颤声问:“这是做什么?” 温姒一脸狐疑,她的膝盖是受伤了,可还不至于到用这么多人随身照顾的地步。 “老板说了,您现在在例假期,腿上又有伤,不方便行动,所以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她们都全部为你服务。” 温姒:“……” 张妈一一向她介绍了这些人,有专门负责饮食的,有按摩的,还有……心理理疗的…… “她们的存在,是为了让您更好的……” “啊?” 温姒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老板对小姐可真好。”有人发出唏嘘感叹。 温姒受之愧然,没有答话,问张妈:“哥哥呢?” 张妈道:“老板今天一早就出门工作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你要找他的话,可以打电话。” 第18章 离开 温姒到底最后也没打。 主要她其实不知道怎么面对裴尚宣…… 她从来没想过跟他起争执闹什么,哪怕他帮着裴家敲定了这门亲事,依然如是。 她不想跟他争吵,不想跟他闹,只想离裴家所有人都远远的,但他强行将自己带回来,又做那种折辱人的事……她也是一时气性上头才会那么出格,清醒过后…… 有懊悔,也有羞愧,更多无所适从。她不习惯这么多人伺候,想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可如果人真的在这儿,其实她可能更加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裴尚宣很忙,并没有那么空闲搭理她,计较这件事。 在那天过后,两人都没再见过面。 一周后。 膝盖上的伤好得差不多,手里的珠子也重新弄好,跟之前肉眼所见并无二样。 她将它放到他房间桌子上,简单收拾过东西离开。 上了车,她给裴尚宣发了一条消息。 “我走了,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你的那串佛珠我弄好放在桌子上了,有空你回来看看。” 消息发出去,很久也没有得到回复。 温姒没管。 她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宾馆住下,放下东西,去找了自己的论文导师,跟她讨论毕业论文,之后跟秦筱雅一块吃午饭,晚点两人去逛街。 一直到晚上八点。 她出现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吧。 “腿才刚好点就着急回来干活,你真是一点也闲不下来。”秦筱雅吐槽。 “快毕业了,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现在有时间,能挣一点是一点呗。” 温姒笑着说,从她手里接过自己的琴,坐到凳子上调音。 她在这家酒吧兼职要得益于一个人,不过后来那人说,他不会为了谁,停下自己追逐自由的脚步,然后走了。 温姒就在这里留了下来,毕竟,这里给的薪水,是外边一个普通服务员的好几倍。 她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没有那像裴尚宣那样的本事,可以不靠家里,从一无所有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在商场上覆雨翻云。也没有太多的能力,可以在裴家搅动风云,让他们都为自己所用,倾尽全力帮她,托举她成功。 人只是一个寄住在裴家,无依无靠的小孩,说好听了是养女,可实际…… 她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这一次安家的亲事…… 自己要攒钱,要想办法离开,就得先学会低头。 …… 裴尚宣看到她那条消息时,刚谈完一笔生意出来跟一群好友闲聚。 辜铭扫到信息,笑问:“又是你那个妹妹吧?” “你要舍不得就回去看看呗,整天跟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待在一起,又不解风情,也没意思!” 裴尚宣给他翻了个白眼,低斥一句:“闭嘴!” 其他人见状打圆场,“别胡说,这儿谁不知道,阿宣最是讨厌的,就是那个鸠占鹊巢的妹妹了,什么舍得不舍得的,也就现在法治社会了,否则这小子都巴不得弄死她,怎么可能?” 整个陵城上流圈子,没有人不知道裴尚宣讨厌温姒,巴不得她消失。 辜铭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人,一脸你不懂的表情。 裴尚宣握着酒杯,懒散随意的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杯壁,节拍混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判断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情绪。 点的姑娘陆续到来,一个个自来熟的找着位置坐下。 酒和女人是男人最好的兴奋剂。 其中之一,都可以让人上头,失去原本的理性。 何况现在。 很快因为那一条信息僵化的气氛就被打破,卡座上又热火朝天,还有几分旖旎起来。 一个穿着亮片裙,浓妆艳抹的女人手搭上裴尚宣的腿,一点点往上延伸。 热闹的气氛盖住了现场刚换的音乐,那空灵而忧郁的声音成为了背景板。 第19章 堕落 温姒看到了裴尚宣。 同时。 他也看到了她。 视线相撞那一刻,她心跳仿佛停了。 他怎么会在这? 他认出来自己了吗? 温姒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恐慌过,本来很熟悉,闭着眼睛都可以表演的曲,因为心绪不宁,手那么一顿,错了拍子,如果稍微专业一点的人,甚至可以听到她声音里的颤抖。 不过好在一点,似乎还没有人听出来,现场反应仍然热烈。 温姒暗暗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去在意裴尚宣那边的一切。 嗯! 就是这样! 她忽略掉裴尚宣那摄人的目光,还有搭在他身上那个漂亮妖艳的女人,努力找回自己的节奏。 “阿铭,你怎么找的地儿,算是挖到宝了,这歌手挺有水平的,声音很有个人特点,就是差了点技巧,刚才转音都抖了。” 孙浩自己是学音乐的,不过这些年,音乐市场不景气,便转了幕后,开了个经纪公司,也是捧出来了几个,算是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可初心犹在,听到这声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怀里的女人都没顾上,当着她的面说:“等会儿可以去后台拿个联系方式,跟她谈一下签约。” 女郎娇嗔的拍了他一下,“孙总,那我呢?” “你?” 孙浩上下扫了她一眼,搭在腰间的手一重,在她耳边吐了一口气,暧昧的说:“你说呢?” 他是个精明的商人,玩玩和利益,分得很清楚。 眼前这个,长得还算可以,但在演艺圈根本排不上号,没有捧的必要,图个开心就行。 女人也只是话赶话,两人调/情而已,听到他这么说熟练的演绎着娇羞低下头,“你真坏!” 裴尚宣不参与几人之间的话题,只是死死地盯着台上人,脸色黑沉沉的,握着杯子的手猛烈收拢,青筋暴起,如果不是这个杯子材质过硬,丝毫不怀疑,现在它已经是地上的一堆碎片。 辜铭眼含深意的看着他,笑语问:“怎么,心疼了?” 他早就知道温姒在这里兼职,也特意确认过,确认她今天会出现。 “我心疼什么?”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真实一般,又补充了一句:“她要自甘堕落,关我什么事?” 人说着抓过身边女人的手,低头在她耳边亲昵摩挲着。 温姒努力忽略,可到底不能完全做到,她还是看到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连着那琴音,都变了调子,哀怨起来,好不容易表演完,她终于承受不住,急急下台。 可这个地方,向来就不是什么善地,人员更是鱼龙混杂,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就像现在。 以为可以顺利离开之际,温姒被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拦住了去路,他手搭上她的肩膀,在她莹白的锁骨间流转,语气粗鄙的说:“急着走做什么,来,陪哥哥喝一杯。” “对不起,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温姒拒绝,将他的手拿开。 男人脸色暗下来,钳制着温姒的脖子,骂了一句,“给你三分颜色还开染坊,哥让你喝是看得起你!” 人说着不管不顾将酒往她嘴里灌。 “我不喝!”温姒挣扎。 动作间直接将他手里的酒打翻在地,然后……一切时间好像静止了。 片刻。 男人怒骂了一句:“麻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瞠目欲裂,边抬手边骂道:“一个出来卖的还装,今天劳资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你说谁是卖的?” 第20章 出头 男人被一拳打倒在地。 巨大的动静引起了现场短暂的瘫痪,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此时的裴尚宣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不管不顾,只一脚又一脚朝着那男人踢过去,“你说谁是卖的,你说谁是卖的!” 那男人抱着头,蜷缩着身子认错。 周边窸窸窣窣的争论声起,还有人好像认出了裴尚宣,拿着手机在拍。 这么下去得出事的! 万一…… 温姒拉住裴尚宣的手,“哥,哥别打了!” 辜铭和孙浩也在一旁劝,这才终于歇。 “给我滚,下次别让我看见你!” 男人跌撞起来,兔子一般往外跑,跑远了才敢放狠话,“你给劳资等着!” 他走了。 这回轮到温姒了。 裴尚宣阴冷的目光看过来。 “给我出来!” 温姒揪着心,目光四处打量想找救星,可是…… “她谁啊,阿宣反应这么大?” 辜铭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勾了勾唇,道:“你说呢?” 孙浩一怔,随即恍然。 “他那个……” …… 温姒被一路拉扯着往外走。 看到人出来,在附近咖啡厅等着的秦筱雅急忙跑过来。 “阿姒!” 她扫了一眼裴尚宣,怒声斥道:“你又要干什么!” 裴尚宣垂眸冷睨,不屑道:“我看在你是温姒朋友的面上,不跟你计较,给我让开!” “我不让,你以为你谁啊!”秦筱雅拉住温姒的手,“我不可能让你给她带走的!” 裴尚宣拧眉,不说话。 温姒知道,他是又生气了! 思忱再三,温姒开口:“哥,让我跟筱雅说两句吧,说完我跟你回去。” “三分钟,自己看着办吧!” 裴尚宣走开,上了车,温姒长话短说,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整个事情经过,让她暂时先回去。 “可是……”秦筱雅犹豫。 “他再怎么说,也算是我哥,不会真对我怎么样的。” “好吧。”秦筱雅抱住她,“对不起阿姒,如果我刚才进去……” “不关你的事。” …… 两人分别,温姒走向那辆打着闪光灯的迈凯伦,隔着玻璃窗低低怯怯的喊:“哥哥。” 男人降下车窗,抬眸睨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勾了勾唇角,冷冷的说道:“上车。” 温姒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位置。 跑车的空间有限,她的琴放不下,温姒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请求:“可以打开车顶吗?” 男人没答,但动作这么做了。 温姒坐进去,跟他道了一声谢。 裴尚宣不理她,温姒也自觉的没在开口,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琴,享受着晚风的清爽。 走了大半程,裴尚宣突然开口:“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温姒答:“高三那一年暑假。” “还挺有天分。” 温姒分不清他这句话是夸赞还是嘲讽,低着头没应声,又听他问:“在这里做多久了?” “快两年。” 怕他误会什么,温姒又补了一句:“你放心,这里没人知道我的身份,不会丢了裴家的脸面的。” 裴尚宣嗤鼻,“谁在意!” 果然是她多想了。 也是,他怎么会在意呢? 温姒头再次低了下去,不再说话,好半天,裴尚宣开口,她才不得不答。 “不行!” 她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他的要求,自己会离开酒吧,不再做这份工,但不是现在。 被人这么拒绝让裴尚宣脸色很是难看,他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开车的手那么一顿,直接在路面上来了一个漂移。 惯力让温姒没坐稳,整个身子往前倾,头直接撞到了琴头上,结实的木材质料给她额上撞红了一块,隐隐作疼。 好像刚从死亡边缘走回来般,她心跳得极快,每一声都能让人清楚的听到。 可造成这个事故的始作俑者却一脸坦然,好似没事人一样在那里,甚至还可以冷着脸责问她:“这么喜欢这份抛头露面,被人指着说是来卖的工作?还是说,你想在那里,趁着年轻,掐个尖儿?” “他们怎么说我管不了,我知道自己不是就行。” “不是就给我辞了!” 第21章 亲亲 裴尚宣亲过来的时候,温姒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两人不是在争论吗,怎么突然的…… 她好久才渐渐找回自己的思绪,推了推他。 “哥?” 裴尚宣眼尾泛着红,双眼挤开一条线,怔怔地看了会儿她,锢在人身上的手松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突然的变故让两人都有点尴尬,谁也没说话。 好半天,温姒才小心翼翼开口。 “今天是个意外,那个酒吧老板是个挺好的人,是非分明,我在那里做得挺好的,不会有什么事,你放心吧。” 裴尚宣冷漠回答:“随你。” 温姒已经习惯了他这冷漠的态度,得到肯定答案后,她道:“那如果没有事的话,把我放前边那个路口就行,我自己打车回去。” 跟裴尚宣在一块,永远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阴沉的一张脸,压抑的气氛让她感到很不自在。 还是分开为好。 这时的裴尚宣终于愿意转过头来看她,只是语气依然没那么友好:“把女人丢在半道上?你是变法儿的想我身败名裂?” 温姒抖着身子,风吹起她长直的头发,路上的灯光时不时照到她脸上,忽明忽暗的。 她颤着声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搬出来了,跟你不顺路,而且……要是被旁人看到,会误会,更加影响你的声誉。” 裴尚宣没听后边的话,只问:“搬到哪儿了?” 温姒不言。 她不想让他知道。 好在裴尚宣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个,见她不愿意说,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冷冷的说:“搬回来。” 说完随即又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只是看着越来越近的房子,温姒心底发沉。 她不知道裴尚宣到底想干什么? 裴尚宣自己也不知道。 看到她那条消息,他是打定主意不管了,想着人爱上哪儿去上哪儿。 可在酒吧碰到她…… 看着台下那些热烈的声音,听别人随意的对她评头论足,哪怕是自己的朋友…… 他都感到很烦躁。 更加烦躁的,是她的态度。 这个人,看似娇娇怯怯的,软得很,可实际心肠硬着呢,总有她的一套理论。 一点没过去可爱了。 …… 车子驶进景园,在停车坪的角落停下。 温姒要下车,手却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她震惊,回过头,呼吸再次被掠夺。 心跳快得不能想象,温姒甚至怀疑它会那么从喉口跑出来。 “哥哥,这是在家!” 她提醒。 这里有很多人,他们,随时会发现。 裴尚宣挑眉,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屑,道:“在家怎么了?” 他声音很好听,尤其是这会儿,染了些欲色,更有种说不上来的性感。 很勾人。 温姒光听着他的声音,身子就软了大半,要不是有一把琴在他们中间梗着…… “我们……不可以这样。” 她憋了半天找出一个理由。 可这个理由在裴尚宣听来只是可笑,“不可以,那上次在静室主动献身的是谁?” 温姒被噎住,好半天才磕巴道:“那是没办法。” 裴尚宣勾了勾唇,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面上,哑音道:“那我也没办法。” 他重重的啄着她的唇口,温姒有点吃痛,咿咿呀呀的闷哼着,裴尚宣似乎很喜欢这种看着她痛苦的感觉,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不过这点微不可察的笑意,在碰到脖子上空荡荡一片的时候,瞬间消失不见。 “东西呢?” 温姒一怔,霎时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有些心虚,“东西太贵重,我收起来了。” 她卖了,在住到这里的第三天,有个买主联系了她,给的价格还不错,她着急出手,交易很顺利。 “以后没事别摘。” 他说了一句,松开她,道:“下车!” 从车里出来。 温姒颤着腿下去,拿过自己的琴,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停车场。 裴尚宣没跟着,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抽了根烟。 他觉得他好像有些疯了。 可特么的可怕的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他喜欢这种感觉。 温姒,是个会折磨人的。 打小都是! 第22章 试试 看到温姒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景园的人没有一个感到奇怪,张妈很自然的迎上来。 “小姐回来了。”她伸手过来接她的琴,温姒躲闪过。 “不用,你去忙你的吧!” 她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身子,生怕她们发现一点不对,答完就快步离开前厅,轻车熟路回到水榭斋。 将吉他放下,躲进被子里。 寂静,黑暗一片的环境让她跳动不已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几分。 可温姒的大脑却不受控的想到了刚才车上的一切。 今晚,裴尚宣主动亲了她两次。 那狭小逼仄的空间…… 野风肆意吹着。 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这次没有药,两个人都清醒着,可是…… 事情好像在朝着不受控的方向发展。 那她……是不是可以再赌一次? 温姒思绪烦乱间,电话响了起来,是秦筱雅。 “阿姒,怎么样,没事吧?” “没,没事。” “是吗?”那头似乎听出来不太对,问:“那你声音怎么这么哑,这么虚啊?” “我刚刚回来,吹了点风,感冒了。” 她不是有意瞒着秦筱雅的,只是她跟裴尚轩现在这样的关系……说白了是见不得光的,也不会有什么未来。 如果秦筱雅知道,她不担心人会怎么想她,但是她担心她会冲动之下,又对裴尚宣动手。 他是不打女人,但不代表会一次次的接受她的挑衅,没有任何举动。 就他自己,或者裴家在陵城的地位,真认真些,秦筱雅可能都要进去,毕业证都拿不到…… 好在那边没有太多怀疑,道:“那就好。” “你哥那副死人脸,还挺唬人的。”她吐槽。 温姒笑笑,为裴尚宣说了一句话,只是秦筱雅将这当成是她对人的滤镜而已,并不是很想听。 她打断她的话,“不说这个了,那考试成绩出来了。” 温姒考了外地的教师岗,前段时间刚笔试完。 “我还没来得及查呢。” 秦筱雅了然道:“我早猜到了是这样,我帮你看了,安心准备你的面试吧,面试不拉,你就稳了。” “呼。” 听到这儿,温姒长松了一口气。 十八岁那一年,她就该离开陵城的,然而因为意外,到底晚了四年,但这一次……谁都不可以。 秦筱雅将这事说完,道:“既然都考完安心了,不如我们出去旅行吧阿姒。” 她很喜欢旅行,相识以来,温姒被她带着,也算是去见过了不少的世面,不过近一年她又要兼职又要准备各种考试的还有论文,忙得要死,秦筱雅提出来过几次出去玩,她都拒绝了。 想到这儿温姒有点心软,问:“你想去哪儿?” 秦筱雅:“佘山,听说那儿近期会有狮子座流星雨经过,是最佳的观测地。” “好。” 温姒想都没有想答应下来。 两人又闲聊了些其它,煲了好一会儿电话粥,才终于挂断。 跟秦筱雅的通话缓解了方才她不少情绪,面上红云褪去,恢复自然的模样。 人冷静下来,会想到很多现实的事。 今晚在酒吧的一切…… 温姒想了想,重新拿起手机,熟练的找到通讯录里的号码,拨了过去。 第23章 资格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已经先有人知会过,收到温姒的来电,那头人并不感觉奇怪。 他安抚温姒:“这件事我了解过了,不关你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嗯。” 温姒松一口气,向他解释,“那个,今晚动手的人是我哥,他也是关心我才会一时冲动,就是如果可以,能不能就这么算了,店里的损失,就从我工资里扣,我来赔。” 那边人一听就笑了,“你赔?你工资多少够赔?” 温姒:“……” 她沉默了。 那七七八八的损失加起来,大概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单靠这几个月的工资,是肯定不够的,那势必要动她的……存款。 “行了阿姒,我知道你的难处,这件事不关你事,你别管了。” 在她打电话之时。 裴尚宣也刚好接到了辜铭的来电。 “都处理好了,你那边怎么样,妹妹没吓到吧?” “没有,好得很!” 裴尚宣说这话的时候,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想到自己让她离开那个污糟的地儿,她想都没想就拒绝,还认为她们那个老板很好…… 呵呵。 对人性一无所知,一点防备心没有。 “听你这话,可不像好的样子,怎么,你俩谈崩了?” 辜铭说着语重心长的劝:“你有点耐心,她到底是个女孩子。” 年少时,辜铭也跟裴尚宣一样讨厌温姒,觉得她和她母亲忘恩负义,为好友打抱不平。 随着年龄渐长,再回展过去,对那些过往,他也看淡了很多。 不后悔当年对她的敌视,可那是大人的事,不是她能够左右的。 做不到太亲近的往来,可念及当初一起玩耍过的情谊,他还是希望她可以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我知道了。”裴尚宣薅了一把头发,看向东南角的方向,对辜铭道:“你帮我查一下,她在那儿的原因,不对,这几年的,也都给我查查。” “好。” …… 温姒没那么心安,她这一夜又习惯性失眠了。 醒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红丝遍布。 不过似乎……裴尚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两人面面相觑。 “没睡好?”他问。 “我不太习惯。” 她趁机说,“其实尚宣哥你不用担心我,我长大了,很多事可以自己处理,搬出去也是一种锻炼。” 温姒不认为他强留自己在这儿是因为担心,可这么些年,她学得最多的就是曲意逢迎,这种口是心非的话张嘴就来。 “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是不习惯,还是另有心事?”裴尚宣戳穿她,“温姒,别拿你在外边唬弄人那一套来忽悠我,我比谁都清楚你什么样!” 两人的谈话再次不欢而散。 吃过早饭,裴尚宣强制性跟她一块去拿行李。 知道他这人认定的事,自己大概率拗不过,温姒没再坚持。 看到临时住的酒店,他脸色阴沉得难看,“宁愿住这种地方都不回去,这就是你说的会照顾自己?” “这只是暂时的,本来我约了……” 她住在景园那几天就琢磨着找住处,也约了几个房东,只是她不留陵城,短租过渡而已,便一直没有谈下来。 “约了什么?” “没事。” 温姒将行李箱拿上来,她才住半天,好多东西都没拿出来,收拾得很快。 不用几分钟就弄完了。 “走吧。” 她拉着行李箱往外走,裴尚宣主动伸手过来,将它接过去,两人上车,路过药店,他停下来。 “怎么了?” “买点东西。” 他下去,进了药店,没一会儿又出来,手上多了一袋子东西。 那袋子是白色的,不算透明,但是也能个清楚的看到里边是什么。 温姒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 她转过头去,当做不知道,往车边角落缩。 裴尚宣看着人笑,戏语道:“别缩了,这地方就这么大点,藏不住你人。” “你!” 温姒觉得外界传言是一点也不可信。 裴尚宣这人性子可恶劣了,真捉弄起人来,不比圈子里的花花公子少,那些戏弄或者臊人的话,一套一套的。 可看着他的笑容,温姒却生不起气来,她仰着头,这么盯了他好一会儿,得寸进尺的提要求。 “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多笑笑可不可以?” 温姒的话让人意识到什么,他笑意收敛,恢复原本冷淡的模样,板着一张脸教训道:“跟我提条件,你还没有资格。” 第24章 讨厌 “对不起。” 她只是想缓解气氛而已,没想到会触到他的雷点,才起的那一点胆子又立马蔫了下去。 那一瞬的情绪上头,晶莹的泪珠就从眼眶里拥了出来。 裴尚宣讨厌她的眼泪。 他掰过她的脑袋,叫人正面对他,抬手在她那双大眼睛周边一寸寸抚过,擦拭干净。 动作温柔,可说出的话却是比那数九寒天还要冷。 “乖一点,该说的说,不该的别说,惹我生气,也许我心情一好,真愿意帮你断了安家这门亲。” “好。” …… 之后的日子,温姒一直在顺着他的意思扮乖巧,两人没什么大矛盾冲突,过得倒是也惬意自在。 只是这样的惬意到底不过镜花水月而已,总是要有人打破的。 裴家的人就是。 林氏的电话打进来时,温姒正在后园的池子里喂鱼。 “阿姨。”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那头是不满的质问,声音很大,静谧的院子里不用太刻意,也能听到。 温姒已经习惯了林氏的说话态度,没其它反应,将手机拿远些,任她自己在那儿数落。 “她在忙,怎么,人不能有点自己的事?” 裴尚宣走进园子就听到林氏的声音,而她还是那副怯懦无能的样子,没敢回一句,索性从她手里抢过电话,怼了回去。 听到裴尚宣的声音,那边态度好不少,“尚宣你也在啊。” “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我似乎不需要向阿姨你交代?” 裴尚宣对于她没有边界感的问题,丝毫不客气。 林氏本来是想寒暄两句,套个近乎,缓和关系,这刚好踢到铁板上,她也有几分不自在,人摸了摸鼻子,将话题转回正事上。 “也不是,就是你安阿姨过来了,你转告阿姒,让她回来一趟,一起吃个饭。” 她说着补充了一句。 “你有空也一块回来,你爸他很想你。” 裴尚宣道:“等他什么时候在医院只有一口气时,我一定会回去的!” 林氏:“……” “尚宣,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爸,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不是?” “既然阿姨这么关心,不如跟我爸离了吧,离了我就回去了,毕竟父子,我也不会忍心他一个人孤苦无依!” “你这孩子!” 林氏见说不通,交代了一句让他提醒温姒回去,随即挂断了电话。 “呸,虚伪,贯会装好人!” 裴尚宣嫌弃的啐了一口,温姒瞧着他这样,不禁笑出声,“哥哥跟传言的一点也不一样,这要叫旁人看到,可是圣洁不可攀的高冷滤镜碎了。” “呵。”裴尚宣嗤鼻,“那些煞笔,他们认识我吗,我认识他们吗,为什么要管他们认为怎么样?” 温姒:“……” 毒舌! 她以前那个风光霁月的尚宣哥哥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 什么都能怼,嘴巴跟淬了毒一样的男人。 温姒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她问:“阿姨说什么了?” 裴尚宣道:“你未来婆婆过来了,让你回裴家吃饭,我帮你拒绝了。” 她这性子,真问意见就是“好的”,然后又回去做受气包……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温姒想,还有点感激裴尚宣这冷漠的性子,否则换了她,这拒绝的话,只怕犯难好半天,最后也许架不住林氏的话就回去了。 想到前段时间他亲她的事,还有这些日子以来他小细节上的关心,温姒决定再试探一次。 她问:“哥哥是怕我回去受委屈,所以才帮我拒绝的,对吗?” 第25章 劝说 话出口,温姒呼吸都要停了,周遭闹哄哄的声音完全被屏蔽,只提着一颗心在等他的答案。 “你想多了。” 裴尚宣否认了她的话,“只是你现在这副毫无主见的样子,看着让人讨厌,我怕麻烦而已。” 人呐,果然不能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否则只会伤人伤己。 温姒短暂的伤神一瞬,逼着自己调整过来心态,扯了个笑容说道:“没关系,即使这样,哥哥还是帮了我,我仍然感激。” 裴尚宣冷哼一声,“油腔滑调!” …… 温姒没回去,本以为安家等不到人就走了,没想到却直接找到了学校来。 温姒走进学院办公室,就见一个打扮端庄华贵的女人坐在那里,旁边是她的孩子,一个看上去近三十岁,但心智只有几岁的男人,他穿着一套马甲西装,带着一个红领结,跟柯南似的,手上抓着一个溜溜球,叭叭叭的说着些什么。 校长还有她们学院的领导,辅导员都在,对人很是恭敬。 越是这样,温姒越恐慌。 她不禁猜测,在她没来之前,人跟他们说了什么? 难道这些糟乱的事都被知道了? 虽然说只有几个月就要离校了,可是想到此,温姒心里还是感觉十分难受。 “阿姒。” 女人的声音跟夺命的钟声一般在办公室响了起来。 她放下咖啡走过来,亲昵的拉住她的手,似抱怨又似说笑的道:“这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安阿姨。”温姒拧着笑,客套的唤她。 “乖了乖了。” 安太太喜笑颜开,拉着她过去坐下,跟她介绍起来。 陵城师范有安家的投资,还因为安杰的事,从二十年前就在学校设了奖学金,说是为孩子祈福。 安太太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陵城师范的大股东,怪不得连校长都对她这么客气。 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说这不是巧了吗,你在这里上学,阿杰在这儿有奖学基金,根本就是缘分。” “我问过老师了,你学习成绩很好,都是拿国奖的……” “是,温同学可是我们学院的尖子生,我们都十分看好……”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直到饭点。 校长做东,辅导员和几个学院老师做陪,跟安太太吃了一顿午饭,后边还想带她去校园走走。 安太太:“让阿姒陪我就行,她在这里念了四年,应该也很熟悉了。” 因为她开口,这簇拥的热闹场面才散去。 温姒跟在安太太身侧,安杰由保姆阿姨带着在林子里玩。 安太太是个好母亲,纵使安杰这样,她看向人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慈爱。 她很直接的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这门亲事,所以一直敷衍我,拒不见面。” “阿姨。” 被点破的温姒有些无所适从,手搅在一起。 安太太低头看了她的手一眼,道:“你别紧张,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其实我也能理解,你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可能愿意就一辈子被锢在宅院里,只是阿姒,他是我的孩子,不论怎么样都是,作为一个母亲,我自然是希望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 “我明白。” “我听说你家以前也是做生意的,是因为破产才到了裴家,你妈还生了病,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吧?” “还行,叔叔阿姨对我挺好的。” 安太太看破又说破,“真对你好,怎么会安家提出来让你嫁进来,你叔叔阿姨都没有拒绝呢,难道他们不知道阿杰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吗?” “要知道,你是个养女,就是做给别人看的,都应该要择优而选,外人都看得清楚的事,可裴松还是不顾声誉做了,是为什么?” “叔叔他们,大概有自己的考量。” 温姒对裴家的感情很是复杂,她想跑,想逃,可是听到外人这么说他们,心里还是会有一丝不高兴,忍不住驳话:“阿姨,叔叔他们养我长大,供我上学,你不觉得你这样当着我的面说话,不合适吗?” 安太太轻笑出声,“看看,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 她抓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阿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阿姨挺喜欢你的,也相信你可以帮我照顾好安杰,” “我很惭愧。” 温姒这话,等于拒绝。 安太太听懂了,但是她没有顺着她的话,将这件事就当作玩笑一样翻篇儿。 她眺望着远方,道:“阿姒,你还小,考虑自己的亲事也许会从感情或者其它方面来考虑,不过这世界很大,当你长大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世界上,除了钱,什么都靠不住。” “安家的产业遍布全国,在国外也有涉猎,资产无数,我们只有两个孩子,他弟弟将来会接管公司,可是阿杰我们也会为他打算好,给他留了一笔丰厚的财富,足够他挥霍好几辈子。”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嫁进来,这些都有你的一份,我们也可以帮你支出母亲在医院所需的所有费用,后一个条件也许裴家可以,但是前一个,是你作为裴家的养女,你在社会上工作,可能辛劳一生都得不到的。” 第26章 质问 温姒回来的时候。 裴尚宣在家,没有去静室修禅,就在大厅那里坐着饮茶,几个阿姨都屏退了,只有他一个,很安静。 头顶昏黄的灯光打到他身上,连头发丝都好像染了光华,这一刻倒真有传言说的那般,是玉山之美,芝兰玉树,不染纤尘的世外谪仙,圣洁而不可攀。 她看着人,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不过很快就被那道冷漠的声音打断了。 “过来。” “哥。” 温姒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喊了一声。 裴尚宣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些晦暗不明,温姒不知道什么意思,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过来。” 温姒犹豫,眼神四处乱瞄着,虽然屋里没有人,可是她却好像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一样。 “我不想说第二次!”裴尚宣警告。 “是。” 她换了位置,明明没有做错事,可因为他的态度,落座的时候,心里都带着惶恐,动作极慢,迟迟没有坐下去。 很显然,裴尚宣是没有耐心看她的“矜持”的。 他大手揽上温姒纤细的腰肢,直接将她往自己身上带。 突然的重力让温姒猝不及防,没有一点防备,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尚宣哥。” 尽管两人认识多年,也有过亲密关系,可对于他这天气一样的情绪,温姒还是拿捏不准,她不知道,今晚的人,又在抽什么疯? “又不是没做过,装什么矜持?” “我没有装。” 温姒小声辩驳。 她不装,她是真的怕,和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怕。 这个人,完全不可控。 算了,争这个没意义,她问:“哥你特地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 裴尚宣的手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捏着,温姒本来很瘦的,不过近日在这儿给养胖了。 张妈居然还记得她的口味,都按着少年时最爱的做的,还有各种名贵的食材补品,一日四五餐不停的吃着,肉肉是疯狂增长,不仅脸圆润了点,腰也丰腴了一圈。 裴尚宣这么捏着,酥酥麻麻的,挠得人心都痒痒的。 她扭捏的挣扎了下,道:“你别这样,阿姨她们会……” “你以为她们不知道吗?” “什么?”温姒乍精,那双圆杏眼睁开,犹如铜铃般大而亮。 裴尚宣道:“他们不是吃干饭的,你跟你那妈一样,贯会用这种手段,任谁都一眼就瞧得出来!” “我妈不是这样的!”她反驳。 裴尚宣没拿她话当回事,只是做了自我理解,“是吗,我记得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当时她慌乱极了,是努力在伪装着镇定,怕被人气势压了下去,这才话赶话…… “说不出来了吧?” 温姒红着眼,委屈得不行,瘪嘴哭腔道:“裴尚宣,你要怎么说我都行,别老拿这种话羞辱我妈。” “还真是孝顺,这么多年,这点倒是一点没变。” 温姒身体僵直,不敢动作,可是哭泣声却让她控制不住,身子还是忍不住抖动起来,一抽一抽的。 裴尚宣锢着她的腰,将人又贴进自己几分,咬了咬她的耳朵,问:“今天跟安杰的母亲都聊了什么?” 听到安母,温姒激灵了一下,吃惊问:“你怎么知道?” 裴尚宣脸上云淡风轻,“只要我想,没有不知道的。” 也是。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安母大张旗鼓的,这也算不得私隐事。 他知道也不奇怪。 “没什么,就是说想我了,来看看,你也知道的,叔叔他们那边算是定下了我跟她儿子的亲事,人家想看儿媳妇,也在情理之中。” 她答得还算坦然,除了最后安母让她考虑那一番话,其实该说的都说了,算如实相告,不过裴尚宣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只有这样吗?” 第27章 心动 裴尚宣捏了一把她的腰肉,哑音道:“温姒,我能知道安家的人跟你见了面,自然也可以知道,你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不老实的后果,你确定是你能承受的?” “真没什么了。” 温姒小声道:“就是安阿姨跟我说了些话,还让我带着安杰玩了会儿,就这样。” “说了什么?” “让我安心待嫁,她说安家身份地位都有,我嫁过去也不会吃亏,会看在安杰的面子上,作为弥补,都分我一份。” 裴尚宣嗤鼻:“还挺大方。”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心动了?” “嗯。”温姒低着头,声音细若不可闻,道:“安阿姨说得有道理,就那些东西,我毕业了,就算做到死,都不一定能挣。” 她顿了一下,道:“我在想,人,是不是有时候是得要屈从于现实?” “屈从现实?” 裴尚宣喃喃念了这一句话,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压到身下,他高出她许多,整个身体重量落下来,沉得温姒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不过更多的……是不可言明的感觉,温度一点点攀升,向四周蔓延开来。 “你说安家要知道你现在这样,会怎么样?” “不知道。” 温姒其实还没有考虑好,她的脑子是混沌的,在挣扎,可听他这么说,却忽有种认命的感觉。 她道:“安家接受不了,顺势这门亲也不用成了,于我当初的目的,算殊途同归,要接受了,那我似乎也没什么好要求的。” 听她摆烂的态度,裴尚宣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很闷,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可又似乎空落落的,找不到落点的感觉。 说不上来,有点难受。 这点难受化为具体,是钳制她的手突然用力,头也一瞬跟着低下来,啃咬着温姒的脖子,甚至是她身上每一寸血肉。 温姒吃痛的闭上眼睛,没有挣扎。 人要得到些什么,就得失去些东西。 裴尚宣恨她。 在明知道的情况下,她还是为了自己的目的算计了人,招惹上他,如今这般,也算咎由自取。 温姒没什么期望,只想着也许哪天他腻了,也就放过她了。 男人都喜欢刺激,她这如同死鱼一般的反应,没有让裴尚宣腻了,只是让他不耐烦起来。 他手捏住她的下巴,神情冷漠的看着她,语气讥诮道:“安家还指着你传宗接代呢,你这样,嫁进去,可不能叫人满意。” 光亮映着他俊朗的五官。 很赏心悦目的一张脸,只是叫人望而生畏,连欣赏的欲望都没有。 温姒抖着声音,问:“那你想怎么样?” 裴尚宣从她身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有些皱乱的青衫,端正以瑕的坐在那里,道:“拿出你那天在静室的姿态来讨好我。” 那天? 温姒很多时候,都是不太愿意去回忆那一天的事的。 那天的她太过出格了,完全不像自己,可看裴尚宣这样,却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颤颤巍巍起身,主动的坐过去,低头,咬住他衣服上的一颗盘扣。 是柔软精致的丝绸缎面,没有什么洗涤剂的味道,可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好闻得让她记忆一下子跳回到两个星期前。 明明没喝,可温姒却感觉有点醉了,身体烧热起来,脸色发烫,目光一点点的失焦,变得迷离。 裴尚宣视线往下,眼神中荡漾开笑意,手再一次扣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