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三国:大乔不想当寡妇了》 第1章 穿越第一天 问,重生穿越的第一天就被人退婚了,是什么感受? 此刻的乔玮可以回答你,没有愤怒、没有痛彻心扉的悲痛,只有茫然。 乔玮看着眼前的中年妇女和年轻男人,一时间并没能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她上下不断打量着,企图能从原主的记忆里搜索出些什么来。 中年妇女穿着缃绮上襦和间色裙,腰间系着一条绣着祥云团的腰带,挂着一块简单的玉石,不甚看得出是什么图样。再外还套着一件厚厚的墨色大袄。 年轻男人穿的长袍,头上带着纶巾,青色的长袍再配上一件玄色大氅,也十分干净清爽。应该是个读书人。 只是和乔玮想象中读书人的儒雅、谦和不同,年轻男人看到乔玮的时候,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眉头微皱,然后撇过眼去,没再去看第二眼。 乔玮是在菜园子里和侍女小夜正在给菜种子铺秸秆的时候,被妹妹乔瑢给叫来的。因此鞋子的底部不免沾着几块泥土,裤脚上也还留了一两根秸秆碎。 “咳。”中年女子站了起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乔玮,眼中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想了想才开口道,“乔公、乔夫人,今日前来也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乔玮心想,你这个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真没看出个“求”的态度。 乔父乔母连忙站了起来,十分客气地回道,“不知黄家嫂嫂家里是有什么事情,能让我们帮得上忙的。只要我们能做的,定然不会推辞。” 由于并不清楚对方所求为何事,乔父乔母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但乔玮却从姓黄这个信息点,终于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 年轻男人叫黄庆,是东汉末年军阀之一黄祖五服之内的侄子,也是乔玮的未婚夫。 黄庆和母亲黄夫人是大约十年前左右逃难而来,当时就住在乔家旁边,因为孩子们也是从小认识的。皖城是个小县城,十分排外,黄夫人为了融入到皖城当地来,便将自己的儿子黄庆和乔家的长女乔玮定了亲。 乔家是个读书人家,虽然门第并不显贵,但乔父乔母是十分和善的人,乔父在县里也挂了一个门吏的小职位。若冬日里农闲,还会在院子里招呼邻舍的孩子读书认字。 所以,乔家在县里的名声也十分不错。 “呵呵,咱们也都认识那么多年了,所以我就开门见山了,乔公,我今日来,是想给两个孩子退了这门婚事的。” 退婚?乔父乔母面面相觑。 “不成!”乔父听见退婚,先是愣了愣,旋即怒从心头升起,“黄夫人,我乔家如何得罪了你,你竟要这般羞辱于我们!” 退婚可不是小事情,尤其是姑娘家,若是被退了婚,那名声可就坏了,再想议亲那可就不容易了。 他们乔家好歹也算是在县中有头有脸的,黄夫人这举动若是传出去,可就是将他们乔家的脸面按在地上踩了。 乔父气得胡子都在颤抖,乔玮怕自己父亲一时间气出个好歹来,连忙上前为父亲轻轻顺着后背。 黄夫人脸上出现了一抹尴尬,想起初来皖城的时候,乔家对他们处处照顾,乔夫人更是将黄庆当做是亲生儿子一般疼爱。但转念想到庐江太守刘家的门第,又只能咬咬牙道,“乔公,并非是我们刻意要羞辱于你们,只是……日前庐江太守刘将军之女看上了我儿,他们家有意要与我们家结亲。 你看,我家子贺原也出身名门,只是时运不济才流落皖城。从前论门当户对,也是应该的。但如今我家三叔已然是江夏太守,与你们家的身份也不够匹配了……” “啪!”乔父拍案而起,“你们家三叔出任江夏太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当初与我们家结亲的时候也从未觉得自己身份高出我们一等,如今倒是觉得了吗?” 黄夫人与乔父相识十年,从未见到乔父这般盛怒的样子,一时间也有些吓着了,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黄庆缓缓站了起来,对着乔父拱手道,“乔父何苦为难我阿母呢?我们不过是孤儿寡母的,如今能得刘家的青眼,也是时来运转。乔家叔父何苦纠缠晚辈不放呢?” 不肯被退婚,就变成是无耻纠缠了? 当初要订下婚约的是你们,如今要退婚的也是你们,倒打一耙的还是你们。这双标的态度,乔玮表示自己可真是开了眼了。 乔父被气得指着黄家母子“你……你,你们”了半晌,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其实晚辈与大乔也不是全然无情义,真是门第不齐,实在难以相配。”黄庆看向乔玮,不由得暗暗咽了一口口水。 双眸清冷若水,里头仿佛藏着星空碧海,有美人兮,遗世而独立,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面对这一张国色天香的脸,他心里还是有几分舍不得。毕竟娇妻美妾,是每个男人心中美好的愿景,他眼珠子定在乔玮的身上,垂涎欲滴的样子,让乔玮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若是乔家叔父当真不愿退婚,待正妻入门后,晚辈定会以厚礼纳大乔进门,不叫叔父面上无光。” 乔玮:贬妻为妾,兄弟,你可真敢想啊!那算盘打得,我在近两千年后的灵魂都听见了。 乔父顿时气得眼前一黑,拄着拐杖大声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我们乔家不欢迎你!” 黄夫人见目的已经达成,便也懒得在乔家多待了,反正他们马上就能搭上庐江太守这条线了,便无需理会乔家一个落魄士族。她今日也是可以不用来的,反正就算自己家直接退了婚,乔家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若不是念在当年还有几分来往,她才不来,如今来了,乔家还如此不识好歹。 黄夫人看了乔玮最后一眼,最后还在乔玮的臀部做了个比量,“屁股小,也不是个好生养的,能做妾都是抬举了。” 身为一个现代人,如何能忍受做妾,就算是到了东汉末年这个封建时代也不行!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乔玮拿起手边的扫帚就朝他们的身上招呼而去,“做妾?做妾这么好,就祝你们满门都做妾去吧!” 原主的身体是常年干农活的,而且因为父亲乔宣年轻时候也是剑术和射箭的一把好手,所以原主从小就跟着父亲习武,因此手上的力气比寻常的女子都大不少。 现代的乔玮更是被生父丢去过峨眉山待过数年,论剑术、骑射也是有一定的底子在的。 所以,别看乔玮看似是个柔弱女子,那一扫帚下去,黄庆直接被推翻在地,扫帚带着呼啸而来的风,左一下右一下地砸在他的身上。 一开始黄庆还能反抗两下,随着乔玮手上的招数越发凌厉,打得黄庆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边喊叫边往外爬去。 来时候一身干净的袍子,如今沾满了泥垢,好不狼狈,周围的邻舍听见动静都纷纷跑出来看热闹,对着趴在地上的黄庆指指点点。 “大乔,回来吧!” 乔父发话了,乔玮不敢不听,她一脚将黄庆踢出了门外。接着“哐”的一声,狠狠关上了自家的大门。 黄夫人连忙把自己的宝贝儿子从地上扶起来,查看了一番伤势,发现脸颊上都带了血痕,气得指着乔家的大门就破口大骂起来。 “还说是什么书香门第呢!就这般泼妇行径,活该你没人要!我儿子肯纳你做妾,都是你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什么破落户的,也敢在这里对我们无礼!” 乔玮“蹭”的一下打开了大门,此时她手里拿着的已经不是扫帚了,而是一柄锄地的锄头,那杀伤力可比方才的扫帚大得多!乔玮的锄头掷地有声,吓得黄夫人身子不由得一震,“你想干什么,还想杀人不成?” 乔玮眼神冰冷,嘴角却勾起一抹微笑,“你可试试。”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黄夫人顶多算是那硬的,碰到乔玮这横的,生怕她发起疯来,真的要了自己的命,扶着黄庆就往外走,走到远处还不忘回过头来,对乔玮叫嚣两句,“等我儿功成名就,只怕你都赶不上巴结,到时候直接带兵来抄你的家,看你还横不横!” 乔玮翻了一个白眼,直接把门再度关上。 带兵来抄家?那你也得有这个命啊! 别说只是攀上了刘勋家的女儿,就算是攀上了刘勋本人,他能让你说带人去抄普通小官的家就去啊。那刘勋又不是没有脑子。 而且,如果她记得不错,庐江太守刘勋在这儿可呆不久。 建安四年,他带兵攻打上缭城,然后就被孙策直接偷了家,从庐江彻底赶了出去,刘勋留在庐江的妻女全部被孙家所俘虏。 孙策,那可是历史上大乔的官配啊! 乔玮在心底冷笑道,我倒是看看,到底咱俩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但乔玮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等等,今年好像就是建安四年,妈呀,孙策要来了,她命中的大灾星要来了! 第2章 大怨种大乔 月明星稀,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路面上的雪还未完全化尽,尚留着些许水迹,倒映着天上的寒宫,碎得一片又一片。 乔父和乔母在房中长吁短叹,恨自己无能,虽是个小官,却没有什么实权,更无法光耀门楣,以至于让一个晚辈看轻,耽误了自家女儿的终身。 当初乔父也是看中了黄庆的才学,容貌也是俊朗,能与自家的女儿相匹配。 但不曾想,一朝得势,就能翻脸不认识。 而另一边,乔玮和妹妹乔瑢正躺在榻上,乔瑢将脑袋轻轻靠在乔玮的肩膀上,试图安慰自己的姐姐,“天下的男儿也不止是他黄庆一个,以阿姊的容貌和才德,定然值得更好的。” 乔瑢小心翼翼地偷看乔玮的脸色,生怕会刺激到自己的姐姐,惹她伤心。毕竟被当众退婚,已经够难堪的了。 何况姐姐还那么喜欢黄庆,当初黄家来提亲的时候,父亲还免不了有几分犹豫,还是姐姐自己去和父亲说,看上了黄庆,父亲这才同意了的。 否则就以姐姐的容貌和品行,单是皖城里多少世家子弟都排着队想要迎娶姐姐进门呢! 而如今,被喜欢的人这般羞辱,任谁都得伤心难过的。 “阿姊?” 而乔玮此时,正在闭目养神,顺便在提取大乔的记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乔瑢在叫她。 “啊?” 乔瑢心里更难过了,姐姐定然是伤心坏了。于是心里越发愧疚,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只好紧紧抱住她,“阿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乔玮也只是随口“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被退婚了就伤心?那乔玮自然是不会的,毕竟她才来到这个时代,甚至也是第一次见到黄庆这个人,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更何况这个人为了攀附权贵,手段相当不堪,她脑子有问题了才会去喜欢这么个品行低劣的人。 不过被当众羞辱和退婚,乔玮还是觉得有几分气愤的,这人要脸树要皮,被人打了脸面,迟早她是要讨回来的。 不过,现在的乔玮,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才能避免嫁给孙策。 按照原主大乔的前世记忆,大概就在一个月之后,孙策就会攻下庐江,占领皖城,乔父乔母死于流民的踩踏,而大乔和小乔就会被当做战利品送到孙策的面前。 孙策看上了大乔,并且把小乔赏给了周瑜,二人被纳为妾室。 在后世看来,这绝对是一场英雄美人的浪漫邂逅,一个是乱世之中的少年英雄,一个拥有绝世容颜的乱世佳人,在风雨飘摇的时代相遇,一见倾心,而后在时代的长河中琴瑟和鸣、恩爱白头。 但事实的情况是,孙策次年就遇刺身亡了,并且留下了遗言,不允许大乔改嫁。于是大乔在漫长的守寡岁月之中,上有婆婆和主母的苛待冷遇,下有养子养女的不孝轻视,最终和被逐出周家的妹妹小乔在孤寂之中双双郁郁而终。 乔玮觉得原主大乔不就是纯纯的一个大冤种加工具人吗? 就结婚一年,就要守寡一辈子,还要替孙策养孩子。真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能写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亮都没那么伟大吧。 妥妥的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圣母啊!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被称为小霸王的孙策,要乔玮自己说,哪里是什么小霸王,分明是PUA之王。 昏暗的房间里,油灯的烛火还在忽明忽暗地跳动,乔玮坐在桌案前,咬着笔杆在帛布上写画着些什么。 她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趁孙策的军队还未占领皖城,提前离开这里。 至于地点,乔玮已经想好了一个,那就是吴郡,江东孙家的大本营。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按照大乔的记忆,从建安四年起,孙策一直和黄祖争夺江淮一带的地盘,根本没有回过吴郡,这样就可以完美避开孙策。 其次,作为江东孙家的大本营,在往后三国历史的发展中,一直都处于无战乱的太平局面。 再者,前世原主大乔在吴郡生活了数十年,对于吴郡的情况也是相当熟悉,而且从皖城到吴郡,路程上也只需要十数日就可以到达。 但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才能说服乔父乔母同意,一家人搬离生活了数十年的老家,去往吴郡呢? 正在熟睡的小乔忽然翻了个身,乔玮忽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翌日,晨光初露,连邻居家的鸡都还没打鸣,乔玮便已经睁开眼睛。盯着房间里的天花板,不禁感慨一句,这原主身体的生物钟可真是准,连多一刻钟的懒觉都不允许她睡。 翻来覆去都再无法进入睡眠状态的乔玮只得起身,先是往菜园子里去逛一逛,看看冬日里埋下的菜种有没有被冻坏,然后再补上一点儿原生态无污染的农家肥。 而一夜无眠的乔父乔母从窗户里瞧见乔玮忙碌的身影,心中越发愧疚。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好不热闹。乔玮也被这不寻常的动静给吸引住了,吩咐侍女小夜出去瞧瞧是什么动静。 小夜从门里探出头去,浩浩荡荡的队伍里从街头排到街尾,好多邻舍都纷纷打开门,想一探究竟。 队伍里的人都穿着深黑色的襦服,前排人的手里还持着大雁为礼,往后是黄母和黄庆,还有一位媒氏打扮的老者,在后排就是雇来负责扛着各类礼物的工仆役。 黄庆眼尖,一眼便看见了门内的小夜,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脸上炫耀的意图显而易见。 邻舍们瞧见这么长的送礼队伍,一个个瞠目结舌的,纷纷都在议论。 “这是要送纳吉礼,送去乔家吗?” 大娘拍了自家的爷们儿一把,“什么乔家,昨儿那场热闹你是没看见,黄庆早就跟乔家的大女儿闹掰了。听说是看上了太守家的女儿,这才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大爷听到这消息也是震惊不已,转而心里又多了几分艳羡,这大丈夫在世,谁能没有几分飞黄腾达的愿景,只是大多数人都没有这般的际遇罢了。 于是乎语气里也有有几分酸酸的,“原来是攀了高枝了。” 另有一位邻舍大娘王氏凑到小夜的面前,“你们家女公子虽然美名在外,但也抵不过人家太守有权有势,你说是吧,小夜姑娘。” “王氏,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的,不就是你家儿子以前惦记过人家大乔,人家没答应。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值得你在这里吐什么酸水?”包大娘一向不满王氏的尖酸刻薄,处处针对乔家的,出声喝止道,“人黄家小子见异思迁的没心没肺,跟人家大乔有什么关系!” 王氏冷哼了一声,“有没有关系我是不知道,只是人家乔家的眼光高,看不上我们家是农户,非要跟黄家结亲,可结果呢,人黄家也看不上她了,还给退亲了。当初要是应了我们家,也不必闹这么大的笑话!” 队伍经过乔家门口的时候,黄庆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不少的钱币,朝着众人撒去,“今日乃是我黄家的喜事,同各位邻舍们同喜同乐,一点点小钱无足挂齿。” 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挑衅地看着小夜,气得小夜翻了个白眼,“砰”一声直接关上了门。 “敲敲敲,这么会敲,怎么不去当铁匠,一辈子让他敲个够!” 乔玮抬眼看她,“快擦擦眼泪吧,没捡到喜钱也不用把自己气哭吧。” 王氏和包氏说话嗓门那么大,她在园子里都听到了。 小夜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女公子,谁要他们家喜钱啊,晦气死了!” 乔玮放下手上的木桶,上下打量了小夜一番,“这就稀奇了,有钱不赚,可不像你。” “女公子,我是在替你不平,那黄家的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太守的家眷分明在城东的方向,黄庆要去送纳吉礼,怎么都不会经过求乔家的院子,所以那黄庆就是故意来膈应人,让乔家丢脸的。 乔玮也知道,若说是一点儿也不生气,那也是假的。 但乔玮现在没空去想对付黄庆的事情,毕竟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麻烦要解决,她方才在干巡视菜园的时候稍微算了算时间点,这个时候的孙策和周瑜应该已经在盘算要夺取庐江的事情了。 按照《三国志》的记载,周瑜为孙策定了调虎离山之计,用厚礼和书信假意与刘勋交好,劝说刘勋起兵攻打上缭城。孙策再起兵直接抄了刘勋的后方庐江,刘勋被逼北上投靠了曹操。 大乔不禁大骂刘勋是个大傻冒,但凡他能聪明点,也不会让上一世大乔碰上孙策这个大猪蹄子!也不会让乔玮现在面临需要背井离乡的局面。 而且能看上黄庆这个小人做女婿,这眼光,这智商,从一方霸主沦落到给人打工,也是活该。 而被骂的那个太守刘勋,此时手里正拿着孙策使者送来的书信,并且没有任何预兆地打出一个大喷嚏。他看着窗外的天色,小声嘟囔道,“这天儿已经要回暖了啊……怎么是这么冷呢!” 第3章 从哪儿冒出来的穿越仙人 乔玮料想的并没有错,此时的孙策和周瑜已经为夺取庐江做好了部署和安排,并且派遣了使者送了大量礼物和一封书信给刘勋。 刘勋打开孙策的书信,看完后抚掌大笑起来,“这江东小霸王终究也不过就是个黄口小儿,三千兵马做外援就想从本将军手里分一杯羹,当真可笑至极。” 众将领将书信一一传阅,刘勋则打开送礼的箱子,黄金、珠宝和各类布匹琳琅满目,便是见惯了财宝的刘勋,也不免多了几分心动。 他吩咐人道,“将这些登记造册,一半入库做军饷用,一半送去给夫人,珠儿定了亲,还是要多多备点嫁妆才好。” 众将领都纷纷恭贺起刘勋来,唯独一个人却站着不动。 他严肃地看着孙策送来的书信,神色十分凝重,全然没有喜悦之情。 此人正是刘晔,字子扬。 刘勋见状,心下多了几分不悦,但刘晔年少成名,十分聪慧明达,刘勋的麾下不少都是刘晔的陈年旧部,因此在军中也十分有威望,刘勋也不能怠慢他,但心中多有几分忌惮。 但刘勋还是耐着性子询问道,“子扬,何故这般忧愁,难道是觉得本将军方才的举动有何不妥吗?” 这态度看似是在询问,但语气中浓浓的不满还是透露了他此时对刘晔的态度。 如果刘晔是个圆滑的人,就应该闭口不言,随众人一起恭贺刘勋。但刘晔不能如此而行的,刘勋军中多有曾拥戴过自己的部曲,他必须要为这些人负责。 刘晔指着手中孙策的书信道,“书信之语多是卑下之语,但孙策此人多有傲骨,断然不会对将军如此恭谦。 何况上缭城虽小,城坚池深,攻难守易不可旬日而举。将军若出兵则兵疲于外,而庐江城中内虚。孙策必然乘虚而入,袭击我庐江之所,我军剩余将领必不能守。 到时候进不能攻下上缭,退又无归所,将军又该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帐中诸将也都变了脸色,此言也甚有道理,孙策此人骁勇善战,不过区区顺便就已然将孙家的地盘扩大了一倍不止。 诸将自认,若是在战场上遇到孙策,也难有胜算。 刘勋环顾众人,见诸将的态度都有了几分退却,心中更是不快。 每次都是这样,但凡他做的决定,这个刘晔总要提出异议,不就是仗着如今的军中多有他曾经的旧部。 刘勋的眉头紧蹙,语气也冰冷了几分,“孙策小儿想以偷袭我后方,也得有这个实力,若不出兵攻取上缭,我军的粮草不足又该如何呢? 既然子扬担忧孙策小儿会袭取我后方,那本将军明日便起兵,子扬留在这里替本将抵挡孙策,本将军早去早回便是。” 孙策将借援兵之名瓜分上缭三成粮草,那本将军便不必用他的援兵,将上缭的粮草全数收入囊中! 刘晔还想再劝,但刘勋抬手直接制止了他的话,“子扬如此聪慧,又能洞察孙策诡计,必然能替本将军守好后方,就将当年你的部曲留下交由子扬全权调动。” 刘晔满眼担忧,眼睁睁看着刘勋阔步离开营帐,只能无奈叹气。 菜园里的种子已经开始三三俩俩的冒出了小芽,这几日的天略微有几分转暖,但也还未到春日来临的时候,反倒是这些嫩芽先露出了一点儿春色。 “女公子,女公子,你……让婢子打听的事情,有……有消息了。”侍女小夜急匆匆地一路小跑回来。 乔玮瞧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手边刚凉好的水递过去,又替她轻轻抚背顺气,“慢慢说,不着急。” 小夜也顾不上喝水,行礼道,“今早太守大人就已经带着大军出发了,去哪儿并不知道,现在还有一位刘姓的大人守城,好像是个军师大人。” 乔玮听完这话,心中大惊,“那应该就对上了……” 她来回在菜园里踱步,脑中疯狂过着她的历史储备和大乔的记忆,心中暗道,“那离开皖城就刻不容缓了,必须现在立刻出发,否则就来不及了。” 刘勋到上缭的路程不过十日,攻城后才发现上缭城中粮草早已被宗帅搬空,想拔军回撤,庐江却已经被孙策所取。 那么孙策袭取庐江,也就是这十日之间的事情了。 乔玮微咬下唇,神色严肃,从腰间取出一袋钱铢递给小夜,“我前几日在包大叔家定了一些箭矢,你拿着这些钱去取,要快。” “好。”小夜喝了两口水,又小跑出门。 乔玮直接拦下了急着出门上值的乔父,“阿父,女儿有话要说。” 乔父瞧着眼前的女儿,脸色讶异,“怎么了?” 乔玮定了定心神,开始了自己的胡编乱造,“阿父可还记得前段时间女儿高热不退,阿父遍寻大夫无果,本以为女儿大限已至,可忽然一夜之间女儿却痊愈无恙。” 乔父点头,当时确实都以为大乔已经药石无医,乔母和小乔日日流泪跪求各路神仙。可也不知道怎么的,一早上起来,大乔就退了烧,说话行动都跟没事人一样。 乔母和小乔直呼神仙显灵了,还买了不少的香火要去观中还愿。 “其实女儿不是病了,是于梦中受了仙人指点。”乔玮眼神真诚地看着乔父,以增加自己说这番话的可信度,“梦中穿越仙人曾告知女儿三件事情,首桩便是黄庆并非良配,还说已经替女儿斩断这段孽缘,因逆天改命,女儿才会有性命一劫。 女儿本是不信的,但发热之疾却无故痊愈,且醒来后,公祝便立刻来退了女儿的婚事,就由不得女儿不信了。” 乔玮一边面上十分认真地瞎编,一边在心中暗道,穿越大神,不管您现在听得见还是听不见,借用名头一用,可千万别见怪。我也是没办法,既然都让我从两千年后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对吧。 乔父闻言,神色也不由得严肃认真了起来,他本也没多相信鬼神之说,毕竟作为世家子弟,自幼学的“敬鬼神而远之”的儒家思想。 但发生在大乔身上的事情的确有些离弃,也让他心里多了几分动摇。 若这世上真有鬼神,而大乔还能受到仙人指点,也算是有仙缘之人了。 “仙人还说了什么?” “庐江将归于孙家之手,乔家恐有倾覆之灾,迁于吴地,尚有一线生机。”大乔的神色多了几分惶恐,“所以近日,女儿让小夜一直留意着太守和外头孙家军的动静,竟然真的让女儿打听出些许消息来。 今日一早太守出兵要攻打上缭,那么仙人所说的话也就会应验了,孙家军应该会借机偷袭庐江,到时候皖城就会是孙家的囊中之物了。 父亲我们逃吧,逃去吴郡,说不定我们还有一条生路。” 乔玮跪倒在乔父的面前,从袖子里取出一条沾着姜汁的帕子来,对着眼角下方轻轻一点,顿时眼眶通红,泪如雨下。 乔父被这一番话乱了心神,加上乔玮一通操作,顿时给整蒙了,连忙将乔玮扶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事儿太过稀奇,为父尚……尚需跟你阿母,商榷,商榷一番。” 乔玮知道这瞎编乱造出来的话,着实还不够接地气,但她才穿越来,哪里能这么快融入到这个时代中去。 但时间它不等人啊,若是乔父再犹豫几日,等孙策带兵来了,她们一家可就是插翅难飞,难免重复大乔上辈子的悲剧了。 可是她是乔玮,不是大乔,她可一点儿也不想去给孙家当寡妇了。 乔玮脑子飞快地转起来,正想再找点什么借口理由来说服乔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不必商榷了,妾相信大乔。” 乔玮回头,是小乔搀扶着乔母站在那里,乔母眼中闪烁着光芒,“大乔病重之时,妾哭求上天能救女儿一命。夜间梦到一道月光从天而降,没入吾女的身躯,次日大乔便复原如常。 这绝非是人力所能为,唯有上天垂怜吾儿。家主,妾相信大乔所言,定然是仙人指点,救吾一家于水火。” 小乔也站了出来,挽着乔玮的手臂,眼神清澈见底,“女儿也相信阿姊。阿父犹疑之心,女儿也明白,但阿父几时见过阿姊说妄言诓骗于人?” 乔玮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原主大乔的征信记录分还相当高啊。 只是为什么她心里的愧疚感越发沉重了,她真不是故意要骗家人的,只是真实的情况只会更加荒唐、令人难以置信罢了。 听见妻女都这般说,乔父神色越发凝重,眉头紧锁。 他们乔家这一支在皖城还有宗祠和祖坟在此,岂能轻易弃绝?何况大乔所言之事,实在太过荒诞离奇,他虽对鬼神之说并不熟稔,但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位仙人名号穿越的。 何况自家妻女所供奉的仙人里,他也没有印象有这一号来历的啊! “此事太过重大,为父先去上值,晚间再做商榷。” “阿父!”乔玮着急了,但乔父好似没听见一般,直接离开了家门。 第4章 来都来了 乔玮跪坐在房中,思绪纷乱,但手中的工作却没停下,手边的零件都是小夜刚从包大叔那里拿回来的。 乔玮自小在峨眉山长大,学的是峨眉派的功夫,对于峨眉派的武器也十分熟悉的,尤其她主修的就是暗器的制造一门,在门派里其实并不吃香,但也没有人敢轻视就是了。 乔玮托包大叔打造的正是峨眉派的五毒梅花针和简易版孔雀翎的零配件。 五毒梅花针是要在特制的针上涂上从五毒虫身上提取的毒素,以特定的手法向敌人发出,因为伤口会留下似梅花一般的印记,所以被称为梅花针。 针上的毒素会迅速通过学业进行扩散,但乔玮刚来,并不知道从哪里能找到毒药的途径,只能在针头抹了一些夹竹桃的汁液。 而孔雀翎,外形看起来只是一柄金属扇,但扇子里暗藏机扣和机关,当扇子打开后按动相应机关按钮,就会暗器四射,有如孔雀开屏,辉煌灿烂,而就在敌人目眩神迷之际,便已命归黄泉。 这也是乔玮用来自保的底牌之一。 此时她正在一边组装自己的随身武器,一边整理思绪。 她是掐着时间准备出逃的,自然是先准备一些简易好上手的武器用于防身。这个时代的黄巾贼那可不是说来玩笑的,即便张角死后,黄巾大势已去,可这些年来,总有一些流寇打着黄巾的旗号,四处作乱,烧杀抢掠是无所不为。 记得前世的时候,孙策破了庐江皖城后,还有人打着黄巾的旗号对流民进行抢掠,乔父乔母也是死于这一场流寇作乱的动荡之中。 所以乔玮必须要做好准备。 而最后的一批零件,是乔玮用来组装峨眉刺的。这也是她上辈子用得最惯手的武器。 乔玮一边组装,一边还不忘记抱怨两句穿越大神。 你说,这人来都来了,也不给个金手指啊、《三国志》参考书啊,或者是什么种田系统都行,总比她现在两眼一抹黑来得好吧。 要是有个攻略任务什么的,搞不好还能逆天改命,成就个女尊王朝什么的,最终名留青史,想想也觉得很刺激。 可她就这么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在古代。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把乔玮的思绪一把拉了回来,吓得差点从地上弹起来,“我,我就是随口,埋怨一句,穿越大神不至于吧!要用雷劈我?” 小夜喘着气从门外跑进来,“女公子,家主回来了,让女公子去前厅回话。” 乔父的神情十分严肃,眉头紧锁,对着乔母缓缓道,“我下了值,去求见了一趟刘大人。” 刘大人,哪个刘大人? “刘晔刘大人。” 乔母是知道刘晔的,为人十分谦和,对乔父也有几分欣赏之情,“那刘大人可曾说过什么吗?” “和大乔所说的并无二致,刘将军出城攻打上缭,孙家军必抄我庐江后路。” 晨间,乔父听了大乔的话后,虽觉得荒诞不堪,但心中却也有自己的考量,越想越觉得心下不安。他从前见过刘勋将军,也觉得此人狂傲自大得很,并不像能镇守一方,为百姓谋福祉的人。 如今各路诸侯混战,今日是这家做主,明日便改换墙头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可怕之处就在于,每一家新主来了,总是征兵征个没完。 他们家已然没有男丁了,难不成要乔父一个半截身子准备入土的人,扛着枪上阵不成。 家中无子,这才是令乔父惴惴不安的事情。 因此为了家人安全,他也要寻一处和平之地,安置一家人才行。 刘晔刘大人问道,“是谁人告诉你孙家军必然会来偷袭我方之事的?” 当时军帐之中都是各级将领,何况也并不认同刘晔的说法,这话也不可能从这里军中传到皖城的乔家去。 “是家中小女。”乔父自然不敢拿那些神鬼言论摆到刘晔的面前,只是避重就轻讲了大乔猜测孙策要来的事情,想全家迁往吴郡。 刘晔听说只是个女子,心里十分叹息道,“你家女公子是个有远见的,你该听她的才是。” 刘晔已然看清了刘勋此人,并非善者,也没有称霸天下的资本和能力。 “既然大人知道孙伯符之谋,也知庐江难守,不若与属下一同离开。” 刘勋摇头,心里多了几分无奈和悲凉,“吾带着当年的部曲来投奔刘勋,也是自知没有争天下的本事,如今既已投奔将军,如何能在此时弃他而去,此为背主之行。” 他不能走,更不能带着当年的部曲走。 他叹息一句,拍拍乔父的肩膀,“公传速速启程吧,尚能避开孙家锋芒,若是晚了,恐事态生变。” 乔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刘晔的书房,他在皖城做小官多年,因不会钻营,并不受到上峰的赏识,以至于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小小县府小官。 刘晔是唯一一个看重他,也从不嫌弃他家世式微,愿意与他相交为友的人。 刘晔对他挥挥手,“快走吧!莫回头。” 乔父一路催着马夫加快脚程,才赶上了晚膳时分,“用完膳,立刻收拾行囊,留一二老仆看守宗祠,天一亮便出城!” 乔父攥着手里刘晔给的路引,心下越发不安。若说乔玮早上的胡言乱语他至多信了三分,那么刘晔的话便让他信了足足十分。 他年轻的时候也上过战场,剿杀过黄巾,知道战场是什么样的,更知道若是城破,这城中的女子们会遭遇什么。 他看着眼前养得如花似玉的两个女儿,心里越发坚定了走的决心。 乔玮到的时候,只听见了乔父的宣判,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白日里出门的时候还坚决不同意抛下宗祠,这下了班回来,就改变主意了? 这年头当爹的都这么随心所欲? 但不管怎么说,乔玮觉得这是个好事,反正别管事情的过程怎么样,结果是她要的就行。 第5章 锦帆贼 乔父的一句话,全家趁着夜色就是开始收拾行装,路上的干粮、住宿要用的钱铢、御寒的衣服也就算了。 乔玮看着小夜扛着土和菜苗上马车的时候,只能露出一张黑人问号脸,“你这是认真的?” 小夜气喘吁吁,香汗如雨,“这菜苗是女公子好容易种下去的,好容易才发了点苗,怎么能不带走呢?” 带走能在路上接着发芽吗? 乔玮扶额,“留下给老仆吧,他们守着宅子,也需要几亩薄田。” 另一边,侍女小月扛着一个大箱子,一路上走得踉踉跄跄,还好乔玮伸手扶了一把。 乔玮从小月手上接过这个比她人还重的箱子,“这里头装得是……?” 乔瑢微微拢紧自己的大氅,“是书。” 乔玮几乎要绝倒。 这个时代的书可还是以竹简为主的,能用得上帛书啊、纸啊的,那都是一等一的世家。 乔家的书,用的也都还是竹简,那重量……可想而知。 乔玮取出一卷书来,上书《黄帝内经》四个大字,然后陷入了沉思。 乔瑢不解,“阿姊,有什么不妥吗?” 乔玮:“我在想,若是遇到流寇的话,拿这个竹简,能砸死人吗?” 乔瑢:…… 在乔玮的强烈要求下,所有人的行装都一减再减,乔瑢的书更是只随身带了两卷,其他都留在了乔家的院子里。 众人一夜忙碌过后,才终于在天微微亮起之时,离开了皖城。 从皖城到吴郡,最快的出行手段还是走水路,最近的港口是庐江口和明口,庐江口实在太过显眼,乔玮并不敢前往,和乔父商量后选择了明口。但明口并不算是大港口,沿江经过采石、建业,最终才会到达吴郡。 乔玮花了重金找到了才最好的船队愿意捎带他们一程。这种船队因为运送货物的缘故,也都会配备力气大能打架的船员。乔玮还特意打听了一圈,这只船队的船员是远近闻名的武功高强。 为保安全,除了乔母,连同侍女也都皆扮作男装,为了掩盖大乔小乔的容貌,乔玮还特意用泥巴将脸涂黑,在眼角和嘴角都用了特殊的草药装作疤痕,连说话也都是压低了嗓音说的。 大家藏在船舱之处,一连两日都不敢轻易离开,乔玮和几个小厮轮流守夜,梅花针和孔雀翎更是时刻不敢离手,两日后算算路程,应该算是离开了庐江地界,才松了一口气。 但事实证明,乔玮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走了水路离开庐江地界就安全了。 但她忘记了一个人,一个叫做甘宁的人! 当夜,乔玮正靠在门边打盹,忽然船身剧烈一晃,显然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一般。正打算出门查看情况,却听见喊杀声四起,乔玮顿时被惊醒过来,船上火光笼罩,杀气和血腥气直接扑面而来。 “突袭!突袭!”船上的船员反应也很快,立刻吹动了哨声,纷纷取出自己的武器,将看到的钩索全部砍断。 乔玮耳尖,立刻听到了有人落水的声音。 很快远远传来一阵一阵的铃铛声,每一声都敲击在乔玮的心里,震得她心里发慌。 “是锦帆贼,是锦帆贼!”船员们的声音顿时慌乱起来。 乔玮的心里本来还存有一番侥幸心理,觉得应该只是普通水贼,这只号称最好的船队应该是能够应付的,她们一家人也只需要躲在船舱里不要出去,等他们收拾了水贼之后,也就安全了。 但当大乔听到锦帆贼的名号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那可是三国里鼎鼎大名的锦帆贼甘宁啊! 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身佩铃铛,粗野凶狠、暴躁弑杀,组织水师专门掠夺船只财物,稍有不顺心,连当地官员都不放过,称霸长江数年之久。 两岸的官员也曾陆陆续续派了数千人,也都未能剿杀成功,若不是为首的甘宁自己改邪归正,只怕谁也吃不下这条大鱼,不对,是大鲨鱼。 另有一小队船员立刻取出弓箭,对着黑夜之中射出数十支羽箭,也有船员对着船身疯狂砍去,试图阻止水贼登船。 但水贼们的行动显然更加迅猛且组织有序,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船员们抵抗的声音便越来越轻。 乔玮环顾船舱之内,角落里堆着不少的稻草,她小声招呼家人和家丁们,全部藏在其中。 乔瑢吓得花容失色,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乔玮紧紧抱住她,如果今日不能躲过此灾祸,一家人都得去地府相见了。 乔玮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死亡倒计时,她甚至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没有人面对死亡是不害怕的,尤其是平平安安在现代社会享受了二十五年太平盛世的乔玮。 舱门被一脚踹开,很快就有人进来,将船舱内的货箱挨个撬开,露出了里头的财物来,众人兴奋地大叫起来,“头儿!果然是条大鱼啊!” 被叫“头儿”的男人,腰间别着一束铃铛,缓步走进来,那铃铛随着他的脚步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想来,这位就是甘宁了。 乔玮从稻草的缝隙中看到了这位锦帆贼甘宁,身材魁梧,面容凶狠。 他走进来了,对着整个船舱扫视了一圈,乔玮下意识屏住呼吸,左手攥紧了孔雀翎,右手握紧了腰间的峨眉刺。 “确定这船上没人了?”他的眼神狠狠盯住了货箱后面的稻草堆,几个呼吸后,忽然换了一种轻松调笑的语气道,“出来吧!” 她和他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心脏都停了两秒。 甘宁从手下的腰间拔出了一把刀,刀划过刀鞘发出清冽的声音,“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忽然眼神一凛,刀直接飞出手掌,直入稻草中,只听见一声闷哼,血溅了满脸。 乔瑢忍不住尖叫出声,乔玮想要捂住她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要命! 甘宁抚掌大笑起来,“看来还有漏网之鱼啊!” 乔父和乔玮拨开稻草,几个家丁也站了出来,今日一战已是难免。 第6章 周泰 “我们不过是想借个船,也无意与英雄为敌,可否与我们行个方便?”乔父看见甘宁的眼神在大乔的身上上下打量,悄悄上前挡在了大乔的面前。 “哦?”甘宁的嘴角方才还带着一丝笑意,瞬间便冷了脸,“只是我甘兴霸为何非要给你行方便呢?除非……” 乔玮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除非,留下你家这个姑娘,怎么样?” “不可能!”乔父一口拒绝。 甘兴霸咬牙道,“那就都留下!”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抽出腰间的刀。 大乔忍不住在心里疯狂骂穿越大神,这穿越不给金手指也就算了,还要搞落地成盒,难不成穿越还得有死伤指标? “杀!”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又是一阵撞击,甘宁脸色一凛,“人呢?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坏我甘兴霸的好事!” 乔玮抓住机会,抽出孔雀翎,机扣轻响,不过眨眼之间,藏于孔雀翎中的三十六枚暗器同时向前方发出,刺耳的破空声瞬间响起。 随之而来的,也是水贼们的喊叫声。 三十六枚暗器同时发出,讲究的就是一个范围性伤害,但因为无法精准瞄准对手,所以大乔选的主要方向,就是甘宁。 但船体摇晃,大乔连自己的身形也无法很好控制,暗器偏离了方向,只从甘宁的耳边呼啸而过,射中了他身后的一个小喽喽。 甘宁的眼神也不禁严肃起来。 这臭娘们,居然来阴的! 一水贼冲上前,举刀向乔玮砍去,她一个飞步上前,闪身避过刀刃,峨眉刺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顿时鲜血如注,沿着手臂蜿蜒而下,低落在地板上。 峨眉刺虽说是刺,最大的杀伤力还是来源于尖端尖刺,但乔玮手上的这柄峨眉刺却做了一点改造,器身布满了如玫瑰刺一般的小型倒钩尖刺。 她自知自己学艺不精,唯独只能在武器上动点脑筋。于是这些尖刺在乔玮的高速挥动下,十分轻易地就能划破水贼的衣服,直接深入皮肤,完成切割。 水贼大怒,换了一只手,抬手继续砍来,乔玮也没有犹豫,反手一招回马枪,直接将峨眉刺送入对方的心脏处。 在现代乔玮练武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就算和同门师兄妹有比武切磋,也从来只是点到即止,若是伤到了同门,还会被师傅体罚。 水贼应声倒地,随后便没了呼吸。乔玮反应过来她杀了人后,她看着沾满了鲜血的峨眉刺,胃里忽然翻腾起来。 但她不敢停下,一遍一遍挡下朝她和家人们砍来的刀。一旦她停下,留给她的下场只有死。 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时候会生出恐惧的心来,但也会生出无比坚定求生的意志和无限的潜力来。 劈刺挑砍,每一招每一式都能迸发出凌厉的杀气。 从前在峨眉练武的时候,师傅总说她练武就像在跳舞一般,少了一种剑气。 从前乔玮一直领悟不了这种所谓的剑气究竟为何,但此时此刻的乔玮从来没有觉得手中的峨眉刺有一日能使得如此行云流水,虎虎生威。 而一旁的乔父看到乔玮杀了人,眼神不禁一缩。 他虽是有教导大乔学些简单的武艺强身健体,但却从未教导过她杀人的武功。 但他实在来不及多想,只能将这些疑惑暂且压在心底,手中的一柄短枪使得行云流水,转眼便已经刺伤了好几个对手。 站在远处的甘宁也不愿恋战,船舱外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显然比起眼前这一对父女,外头不知来路的人更具有威胁性。 该死! 等甘宁赶到甲板的时候,几个兄弟都已经杀红了眼,对方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玄色铠甲的将领,长得彪形虎体,目朗眉浓,一柄大刀在人群中翻飞迅猛,连甘宁平日里最得力的兄弟与之相战都被打得节节败退。 甘宁大吼一声,冲上前去,与之战作一团。 一柄长刀和一柄短刀在半空中不断发出碰撞的声音,甘宁大喝一声,凝聚全身之力朝对手的腹部砍去,玄铠将军虚晃一刀,装作露了破绽,反身一脚将甘宁踹得退了几步。 甘宁心中哪里能服气,大喝一声,“再来!” 他年少为游侠,在这江上闯荡多年,从未遇过敌手,今日能与人酣战数十回合,怪不得自己兄弟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若再打下去,只怕你的兄弟今日都要交代在此处了!”玄铠将军道,“周某敬你是个英雄,若你肯发誓从即日起不在于江上行盗贼之举,为祸一方,周某也可求公子放你一马!” 甘宁大笑起来,“我甘兴霸只能战死,绝没有低头认输的一日!” 玄铠将军心中微微叹息,“某也曾于江上劫掠百姓为生,若非遇到良主,或许也如你一般庸碌一生。但兴霸,你并非池中之鱼,一生为窃贼岂非辱没了祖先秦相甘茂之名。” 甘宁闻言不由得心中大惊,此人如何得知他的身世? “你是谁?” “某乃周泰。” 甘宁心下震动,是他!甘宁年幼丧父,家中清贫,不得已跟着族中的叔父在江中捕鱼来养活自己与母亲二人。 但叔父欺负他年幼,犯了错就会遭到一顿毒打,而且每次都克扣他的工钱。 有一日他跟着叔父再一次出江上打鱼,他在船上未站稳摔了一跤,竟遭到了叔父又一次毒打。他抱着头痛哭,但同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 他被打的神志不清时,听见同船的长辈大喊,“是周贼来了!” 他不知道谁是周贼,只知道,那个人的到来救了他,而且留了口粮和钱铢给他。 等他长成后,亲手屠杀了叔父一家而逃出家中,在江的两岸遍寻周泰却不得。 他成了当年的周泰,但周泰却成了奉命来征讨他的人。 命运当真可笑。 甘宁苦笑着提起自己的刀,“原来是你。今日一战,我甘兴霸输得心服口服!” 但甘宁也有甘宁的骄傲,他抬手让自己的兄弟们停手,“我们走!” 乔父和乔玮带着乔母和小乔且战且走,待走出船舱后却正看见甘宁忽然回头,将手中的刀朝着身后掷出。 乔玮下意识拨动指尖,投出了手中的五毒梅花针,但已然无法阻挡刀朝着乔玮飞来。 乔玮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听到半空中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刀和一支羽箭就躺在她的脚边。 她回头看去,火光之中站着一个少年,一双眸子仿佛寒潭清冽,又仿佛藏着巍峨高山般坚定凌厉。他只是这么站着,乔玮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 她知道,她是谁。 因为大乔认识他。 他叫孙权,字仲谋。 第7章 防略图 此时的乔玮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什么上起话本戏文,下至霸总小说,那套路总是男主英雄救美,然后女主以身相许。 因为救美的英雄,是真的,特么的帅啊! 她也不想要爆粗口的,但是此情此景下,真的只有这么粗鄙的语气助词才能精准表达出她此刻的心情了。 而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次日见到孙权的时候,自动在心里给孙权打开了一层粉丝滤镜。 “原以为是位武艺高强的小郎君,却不想居然是位身怀绝技的美娇娘。” 孙权的语气虽是轻描淡写,但眼神却依旧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看到大乔的第一眼,他眼中的惊艳之色便久久不能散去。 乔父如何能不明白这眼神背后意味着什么,只得拱手谦虚道,“将军夸赞,愧不敢当。” 孙权被乔父的话拉回了思绪,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微微正色道,“今日请乔公前来,也只是为了叙家常罢了,乔公不必太过拘谨。 来人,给乔公上座。” 乔父的眼中多了几分谨慎,孙权说只是叙家常,但这种客套的谦辞若是真信了,那才是个傻子呢! 他对于孙权此人并不太了解,毕竟作为江东小霸王孙策的二弟,上头有如此锋芒毕露的兄长,便很容易让人忽略眼前这个名声不显的少年。 乔父对于孙权不了解,但乔玮可太知道这个人了。 孙权诶,东吴大帝诶!东汉末年三大BOSS之一啊! 最重要的是,三大BOSS之中,只有他是超长待机啊!甚至待机到三大集团之中,东吴是最后一个被吞并的。 毕竟在乱世之中,命长的才是赢家。 乔玮心里暗暗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 而孙权在顾自饮了一盏茶后,才开口提到了他真实的用意,“乔公自皖城而来,又世代居于庐江,想必对于庐江郡中的风土人情十分了解。” 明白了,这是在打算从乔家人的口中打探敌方情报来了。 乔父微微抿唇,“将军,老朽一家不过是平头百姓,如今也只是想渡江迁居吴郡,对庐江郡中诸事所知也甚少,恐帮不上将军的忙,还请将军恕罪。” 孙权也明白乔父的顾虑,也并没有因为乔父的婉拒而生气,“乔公不必如此防备晚辈,晚辈自幼便向往游历山河之行,只是奈何年少从军,并不得志。 庐江郡中多有高识之辈,晚辈十分倾慕,不知道可能得乔公引见一二。” 庐江郡中,丁、周、韩等高门世家确实人才辈出,包括孙家军中的第一军师周瑜本人,就是出身于庐江的舒县。 但乔父这一支本就是旁支,加上乔家的祖父更是庶子,与那些高门世家也更没有往来,“引见”二字,更是无从说起。 “将军抬举了,老朽虽担一个乔姓,却只是皖城一小吏而已,与郡中诸世家更是无交情可言,请将军明鉴。”乔父额上渗出不少冷汗,他对上孙策的眼神,便被这一双眼睛所震慑,微微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孙权轻笑一声,“乔公自谦了,其实晚辈也只是向往庐江风土人情,才想能和乔公请教几句罢了。 乔公这般三缄其口,反倒让晚辈惶恐了,想来是晚辈唐突了,晚辈以茶代酒,向乔公赔罪。” 乔父连道不敢。 乔玮本以为孙权会有所不悦,但却很快转移了话题和乔父聊起了别的。 二人从耕读之道开始一路聊到了百姓民生之事,后又聊到了乔父年轻时候的从军经历,这才渐渐相谈欢愉,颇有主宾尽欢的意思。 二人聊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直到守卫前来送午膳饭食,乔父才想起告退。 “老朽乃是一介平民,于军中既无建树,也无助益,留在将军营中甚是不安。 将军相救之恩,老朽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当结草衔环以报之。” 孙权笑了,结草衔环?他可暂且用不上这样的报恩。 他自认也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面对乔父的“不识好歹”也并不意外,只是多少有些不甘心罢了。 周瑜向大哥孙策献计,夺取庐江,他也想为大哥做点什么。 当从乔家侍从口中克制得知乔氏一家的情况,心里抱有了一丝期待,能从乔父口中得到他想要的情报。 但最终还是失望了。 “乔公客气了,晚辈不过举手之劳,乔公切莫挂怀。 只是吴郡距离此地尚有一些路程,如今这路上也未必就十分太平。甘兴霸此人睚眦必报,若有心报复,恐乔公也再难有还手之力吧!” 乔父一时语塞。 “晚辈本家也是吴郡,待战事一平便会启程回吴,晚辈与乔公一路,也可保护乔公一家平安,乔公也不必再担心锦帆贼作乱了。岂非美哉?” 好是好,但他凭什么啊?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长女。 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将军美意,老朽实在愧领……” 孙权也不等乔父继续拒绝,语气十分坚定,“乔公乃是长辈,见识与才学皆是晚辈要效法之人,有幸能与乔公相识,小小心意还请乔公莫要推辞。” 威逼利诱的,还能怎么推辞。 乔父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眼前这个少年或许也只是藏器待时。若真有凤鸣朝阳的那一日,恐天下也未必不能是他的。 他只能应下这份好意,“那便多谢将军了。” 孙权只是笑笑,准备送客。 乔玮走在了最后,离开营帐的脚步忽然一顿,她微微抬眼,眼眸中的神色明晦不辨,“其实,将军想要的东西,阿父不能给,但或许妾身能给。” 孙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你能给,给什么?” “防略图。” 乔玮从怀里拿出一卷麻布,显然是旧衣服上撕下来的那种,看起来就十分粗糙,而麻布的一角,还有被烧毁的痕迹。 身后的乔父顿时大惊失色,“大乔!” 这是刘晔在乔父临走之时交给他的,“若是路上遭遇孙家军,或可以此物保住一家老小性命!” 第8章 红颜祸水? 关于庐江的防略图,乔父在老友面前起过毒誓,绝不会将此物交给孙家军之人。 刘晔却道不然,“其实无论这防略图献或是不献,吾都不打算坚守此地,何苦打一场必败的仗,又白白牺牲了部下的性命。” 即便如此,乔父依然不愿意将此图留着,离开乔家院子的时候,也是丢进了火盆。 却不想竟被大乔捡了去。 乔父快步上前,伸手要去夺这份防略图,但周泰的动作比乔父更快上一步,将防略图呈到了孙权的面前。 乔父惨白着脸,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孙权打开了这份防略图。 孙权的脸色由疑到喜再到微微蹙眉,这防略图上的某些部分倒是和他军中探子所得的基本相同,那便可证明这份防略图,大概率就是真的了。 只是…… “这防略图,只有一半?” 乔玮点头,“另外一半在这里。” 她指着自己的脑袋。她救下防略图的时候,防略图还是完整的,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烧去了一半,为的就是留一张保命的底牌。 乔父不肯献出防略图,那么孙权想要防略图,就只能让她来画了。 孙权闻弦歌而知雅意,既然献防略图只献上一半,必然是有所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也是可以答应的。 “说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和将军换一份婚约。” 什么?孙权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这个带着几分狡黠和聪慧的女人说要换什么? 婚约? “江船之上,将军救妾一家于水火之中,犹如天神降临,遥遥一见便已倾心。”乔玮的彩虹屁张口就来,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顶着大乔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就算是矫揉造作的马屁,也能多几分信服力。 当然,还得加上大乔盈盈如水、眸波流转、含情脉脉的眼神,以及可以被解读为羞怯,但实际上是因为尴尬而红透的双颊。 而孙权是个什么想法呢?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端庄明艳,但藏着狐狸般狡黠心思的女人,心思不由得动摇了几分,即便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肯定不止这点小算盘。 作为孙家的二公子,他本不是吴夫人所生的弟子,他的生母姓谢,是吴夫人的表妹。 吴夫人生下长子孙策后,久久难再有生育,又有卫姬因得宠于孙坚而时常挑衅,最终信了一位方士之语,为孙坚纳了八字极好的谢氏,为自己固宠。 但谢氏本有婚约在身,与未婚夫也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被迫嫁给孙坚也是无奈,后来生下孙权后就撒手人寰。 吴夫人愧疚难当,将孙权收在膝下,俨然如亲生孩子般疼爱。 但如亲生孩子,终究不是亲生孩子,性子与兄弟们也并非承自一脉,自三弟孙翊出生后,孙权的身份便越发尴尬起来。 他不得不学会察言观色,也不得不学会韬光养晦。乔玮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孙权还是看出了她的破绽。 “是吗?”孙权反问道。 “是!”大乔十分坚定地应下了这句带着质疑的问句,顺便再加了一记砝码。 谈判的时候,既然对方不相信这是全部的真话,那就再多加一点真话,让对方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乔玮微微垂下眼帘,语气里多了两分戚戚,“若说还有什么私心,便是祈望将军能庇护乔氏一家。阿父无大儿,妾亦无长兄,所能倚靠之人,唯有将军。” 顺便再给孙权送一顶高帽。 说完之后,她还不忘悄悄观察一下他的反应,因为她并不确定,孙权这个人到底是吃软还是吃硬。 当然从历史的记载上来看,孙权这个人还是蛮专断的,应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设。 孙权的心思果然又动摇了三分,虽然脸上还是那般严肃、认真的样子,但眼角和嘴角微微上扬的变化,还是让大乔感受到了他内心里的几分窃喜。 没想到美人竟然如此青睐于吾?这个认知非常好地取悦了孙权的自尊心和他的一点大男子主义。 果然,男人需要信任、感激、赞美、认可和鼓励,这条准则古今通用。 乔玮暗暗松了一口气,很好,这个未来的大BOSS还是很好哄。 但孙权的理智在看到乔父的时候,还是被拉回了两分,“只是婚约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乔玮非常认同地点头,“所以,妾并没有避讳阿父和阿母。” 孙权:……这个女人到底是聪明还是蠢笨啊。 乔父的脸色已经惨白得快要昏过去了。 这个女儿到底还要给他多少的惊吓才算完,要不是这张脸他从小看着长大,他都要怀疑这个女儿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又或者,会不会是发热给烧傻了,还是说……中邪了? 孙权看着这双明亮又“单纯”的眼睛,心底仿佛有一根羽毛轻轻拂过,撩拨得他心痒难耐。 他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此事,还需得阿兄点头才行。” 那意思就是今天这份合同是签不成了呗。 乔玮心下有些不爽,她都这么豁出脸面来了,居然只得了一个“需要上级审核通过”的官方无立场答复。 看着眼前女子的脸迅速垮了下来,孙权又心有不忍。方才还觉得是个能屈能伸的角色,这么快就破功了。 但想归想,他还是迅速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来,“不过我可以此为信。若你能助我孙家军攻下庐江,不论阿兄是否同意,我定来娶你。” 周泰看着眼前的玉佩,顿时惊呆了,这玉佩可是孙家的信物,代表的可是孙权这个人。若是乔家这姑娘拿着这玉佩,甚至都可以调动孙权麾下的任何一支队伍。 想到这儿,周泰看向乔玮的眼神就越发不善。 这算不算是红颜祸水? 再看向孙权。 这算不算是色令智昏? 但乔玮并不知道这块玉佩有这么大权力,但大乔知道。 上辈子的大乔也曾短暂地得到了孙策的同款玉佩,短暂地用这块玉佩为信物,传达了孙策传位于孙权的口谕。 第9章 家祠 乔玮画下了剩余的半张防略图,孙权派了两个得力的护卫扮作乔家的家丁护送乔氏一家回皖城。 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要回去?乔玮并不满意眼前的这个结果。 孙权却给了她一个竹筒,“庐江郡内虽然形势万变,但乔家的根基尚在,攻下庐江后,我会亲自带兵前往皖城,绝不会伤到乔家一分一毫。 但吴郡不同,我何时归回吴郡,尚不由我说了算,婚事一拖再拖,难道你就不怕迟而生变?” 不就是变相让她继续为他提供情报嘛,编得借口还一套一套的。 她躲过竹筒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孙权继续叮嘱她,“若有什么要说的,就写好塞在这个竹筒里,交给幼烨。” 幼烨就是扮作家丁的两个护卫之一。 嗯,是长得比较耐看的那一个。 “他怎么交给你?” “这你就不必管了。”孙权似笑非笑地看着乔玮,“他们跟在我身边多年,自有他们的门路。” 也对。 乔玮也不再多多问,但心里掐算着时间,再三和孙权确认他会第一时间赶到皖城的。 孙权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升起一种别样的情绪来,嘴角微微上扬,“就这么恨嫁啊!” 恨不恨嫁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希望那个孙权能赶在孙策之前,到达皖城。 但嘴上还是十分认真地肯定了孙权的“普信发言”,“将军风姿卓越,一见难忘。” 说罢,还不忘微微低头,娇羞一笑。 很好,这种不要脸的彩虹屁,第一次说的时候非常赧然,说多了,也就能出口成章了。 看到乔玮和孙权二人旁若无人般说着悄悄话,乔父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 他不禁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些年他的教育竟然这般失败,养出了这么一个胆大妄为女儿来。 因此看孙权这人也越发不靠谱,心里越发不满起来。 他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温柔娴静的小女儿,他心里多少得了几分安慰,大号练就失败,不过这个小号看样子应该还是比较成功的。 他轻声对小乔道,“女子在世,最紧要的还是谨慎品行,修行才德,方能正身立本。切不可如你长姊一般荒诞不经。” 一个女子,自己给自己找夫家,还是当着父母的面,可真是了不得了。 偏生当时的场景,根本容不得他拒绝,还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任由乔母做主交换了庚帖。 算是定下了这桩荒唐的婚事。 乔母和乔父所想完全不同,孙权容貌和气度都非寻常,乔母在皖城也是有幸见到过庐江不少的名门公子,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孙权的。 加上孙权的容貌颇有些奇异,琥珀色的双眸藏着一点猛虎一般的威严,目光炯炯有神,甚至天生带着紫髯,这面相上便是贵不可言啊! 乔母还始终记得月华入怀的梦,说不定就应准在孙权此人的身上。 对于黄庆退婚一事,乔母是有些许心结的,一面是为了大乔被轻视的愤懑,一面也是为了大乔将来前程的担忧。 如今出现了一个无论家世还是品格才学都胜过黄庆的女婿人选,她如何会有不愿。 乔父看着满脸喜色的乔母,心里更是有苦说不出。他们乔家也算是有些身份和地位的,嫁女儿之事岂能如此草率,而且还如此不合规矩。 但这话他可不敢当着乔母的面说,只能对着小女儿小声埋怨。 却不想乔瑢正一脸艳羡地看着自己的长姊,满心满眼都是替她高兴,根本没听清父亲说了什么,“阿父,你方才说什么?阿姊这般果敢不畏、大义报恩,当真令人钦佩!” 乔父:…… 好了,连小号也指望不上了,真是家门不幸,无颜面对乔家列祖! ----------------- 乔父自觉愧对好友,回到皖城便一头钻进了家祠“面壁思过”去了,大有一副要“遁入空门”,从此不问世事的架势。 当然,这种面壁思过的行为不要连带上自己的话,乔玮会觉得更好。 她跪在家祠,被罚抄写《女诫》一百遍,抄不完便不能离开,而且只能跪着抄。 乔瑢来给她送饭的时候,正看见乔玮的膝盖青肿得跟饼子一般大,连轻轻碰一下,乔玮都能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乔瑢心疼得直掉眼泪,“阿父这是怎么了,竟罚得这般狠心,全然不心疼阿姊了吗?” 乔玮觉得这个妹妹什么都好,人美心善,还格外爱护她这个阿姊,就是一点,太爱哭了。 美人落泪,总是叫人心疼的。 “阿父是生我的气了。”乔玮轻轻擦去乔瑢的泪珠,“我这膝盖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并不甚严重,你放心吧。” 《女诫》全篇有两千余字,说多也不算多,一百遍也就是二十万余字。乔玮觉得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她的手掌上还有几道淤青,乔父一回来,就让给她到家祠跪着,还赏了她十记手板。 乔玮其实也明白乔父生气的缘故,若换做她站在乔父的位置上,也只会比他更生气。 她也明白,其实她不该擅做主张,在孙权面前出头,更不该私自定下婚约,让乔父难堪。 但只要一想到孙策,原主大乔身体里的恐惧就会翻涌上来,甚至还带着怨恨和厌恶,让乔玮感到十分难受和窒息。 也对,如果婆母苛刻,主母狠辣,好容易将子女们抚养成人,却都一个个白眼狼似的对她翻脸不认人,嫌弃她为妾室的出身。换谁再遇到这个命运的始作俑者,不得分分钟掉头走人。 不顺便给他两个大比豆的,都算是很客气了。 所以乔玮需要抓住机会摆脱原主大乔的命运,想嫁给孙权,是一时兴起,却也有她的一番深思熟虑。 既然长得足够美,要抱就抱最粗的大腿。 想要福寿双全,就要嫁命最长的孙权。 将防略图作为投名状给了孙权,从道义上来说,确实对不住刘晔大人,但乔玮自知只是一个俗人,在乱世之中也顾全不了所有人的性命。 虽然她已经向孙权提出过,若是可以,留刘晔的性命,但孙权却没有答应这个要求,“此事,也不是吾能做主。若有机会,会周全此事。” 第10章 孙策来了 乔玮在家祠里跪了十天,也抄了十天的《女诫》,乔父终于在乔母和乔瑢的哀求下露了面。 看到乔玮累得趴在桌案上已经睡着了,手边的抄书一沓一沓地摆得整整齐齐,周围弥漫着浓烈的药酒香气。想来手上膝盖的伤还是有几分严重的。 乔父心底不由得哀叹一声,将自己的大氅轻轻褪下,披在乔玮的身上。 乔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阿父?” 乔父顿时板起了脸,“瞧着你这几日抄写倒还算是用心,可知错了吗?” “知道了。”乔玮十分老实地回答,“但女儿并不后悔。” 听到前半句的乔父,还正想着这大女儿虽然行为狂妄大胆,倒还是能有规正的。听到后半句后,脸色便越发铁青起来,“你这是知而不改?” “女儿知道阿父生气,也知道是女儿令父亲失了对刘大人的义气,但若是让女儿再选一次,女儿还是会这么做。” 乔父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孽障!” “阿父骂女儿,女儿不敢反驳。但阿父可还记得长兄?” 乔玮提到已经过世的长子,心里不免一痛。 独子乔琛被征召入军,可不过两年的时间,便于战场上身受重伤,被同乡送回来的时候也已经奄奄一息,不过两日,便撒手人寰。 这是乔父永远无法释怀的伤痛,每每想起,也都是一场悲痛。 乔玮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也是来自于原主大乔的情绪,“阿兄临终前,拉着女儿的手,叮嘱女儿一定要争气,家中已无男嗣,若女儿不能保住阿父阿母的平安,便愧对阿兄的嘱托。 刘大人既然将防略图交予父亲之手,说明这防略图有或者没有,都无伤于他性命,他早已想好了退路。 但阿父没有退路。” 乔父一噎,竟一时想不出反驳之词来。 乔玮继续道,“阿父或许觉得女儿轻贱己身,对孙家将军自荐枕席。但阿父可明白如今天下动荡,若得孙家庇护,我乔家在这乱世中才能有一条生路。以我一人之身,可换全家平安,女儿觉得很值。” 乔父从未想过大乔竟然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既是痛恨自己无能,又是心疼眼前这个懂事坚韧的女儿。 “可,孙将军品行如何,你我一无所知,未必就是良人。” 乔玮也想过这个问题。 “天下男子,谁又能是真正的良人呢?”乔玮反问道,“女儿曾以为公祝是良人,但等来的却是退婚书。既然寻不到良人,女儿想选能庇护己身的人。” 史书上的孙权也是妻妾成群,可这个时代但凡有些权势的男人,谁不是妻妾环绕呢? 人嘛,不能既要又要还要,政治书上的教导,要抓就抓住主要矛盾。 乔父听完,轻轻抱住这个女儿,心疼的泪水在脸上纵横交错。 而心疼的结果就是免除了乔玮剩下的罚抄,让小夜将乔玮扶回房间休息。 乔玮实在是太过困倦,沾着枕头就睡着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膝盖太疼的缘故,这一夜总是睡得不够安稳,总觉得好似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真的非常可怕,天才微亮,孙权给的另外一个守卫就来报信,“孙家军已经到了。” 这一场庐江的争夺战终于正式进入了高潮部分,而乔玮也知道,她和大乔的命运也站在了岔路口上。 孙策来了。 她打开自己的妆奁,里头还放着孙权临时写下的庚帖,她会不会重蹈大乔的命运,就在此一举了。 她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就看穿越大神会不会跟她开这个命运的玩笑了。 ----------------- 关于这场庐江之战,在史书上并不显眼,因为胜负在刘勋错信孙策谦卑之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刘勋久攻上缭城不下,而刘晔独木难支,在和孙策所率领的孙家军正面交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退败出逃。 孙策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彻底占领了庐江,掳掠了留在城中袁术的妻女家眷和刘勋的妻女家眷。 这其中最难过的当属黄庆。 黄庆是在刘府上做客的时候被孙家军包围困在府上的,孙策进来清点人头的时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直言并非刘勋家眷,祈求孙策能放过他。 孙策看着眼前这个毫无骨气的男人,心里十分不屑。 他常年于沙场争战,军中讲究的便是铁骨铮铮的义气,这般摇尾乞怜的做派,让孙策对他更厌恶了几分。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兵士便开始抓捕府上的家眷,只要是女子,便会充入军姬营中,男子则充作军中的苦力。 无论哪个时代,对于战败者都不会有任何仁慈。 黄庆绝不愿意被充入军中为苦力,那可是连下等小兵都不如的存在。所有的脏活累活都归这些苦力,包括打扫战场,掩埋尸首等。 黄庆几乎是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挣扎,拽着房屋的柱子不愿接受这个命运。 “孙将军,我愿意献上绝世美女二人,换取将军垂怜!” 孙策听见此人的哭喊,只是微微挑眉,不以为意。 孙策看向女眷之中,有一位妙龄女子,身段轻盈,面容姣好,眼神对上孙策后,身形更是微微颤抖,梳得也是在室女的发髻。 看来是个处子。 那女子正是刘勋的幼女刘珠,也是黄庆千般争取求来的未婚妻。 黄庆看见孙策的眼神正盯在刘珠的身上,更是慌乱,“将军,皖城有乔氏二女,倾国倾城更胜于李夫人,与之相较,这些女子也不过就是庸脂俗粉!” 孙策微微蹙眉,觉得此人甚是聒噪,哭喊声音更是令人厌烦,想让人把他的嘴给堵上。但听见他所言乔氏二女,又不觉来了兴趣,微微挥手退去了抓他的两位士兵。 黄庆见状,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在此一搏,“草民与乔家十分熟稔,愿为将军献上此绝色二女为礼,只求将军放过草民。草民当牛做马,愿报答将军不杀之恩!” 第11章 收割人头 玉炉香烟袅袅,乔玮与乔瑢相对而立,在乔母的指导下练习香道。焚香一事,在古代都算做是雅事,无论是抚琴、祭祀还是静坐,都离不开焚香。于世家女子来说,更是一门必学的技艺。 于琴茶香书,都是用于修身静心的一种修行。乔玮对于焚香是颇有兴趣,但对于闻香多少是有些排斥的,毕竟闻惯了现代的香水,对于古法的焚香,总觉得有一股不完全燃烧的焦味儿,掺杂着一氧化碳、甲醛的味道。 闻多了,真怕自己会窒息。 但今日的乔玮非常乖巧地端坐练习焚香,烧炭、拈香、铺灰,一句话也未说过,只是专注于做好眼前的事情。 乔玮的确太需要精心了,要知道等到自己命运宣判的过程,真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煎熬。 她问过幼烨和幼煣,孙权到底何时会来,但得到的答案只是属下不知,幼煣捎回来的竹片上,也只有“静候”二字。 乔母看了一眼姐妹二人的香炉,做了最后的点评,“大乔今日倒是做得不错,小乔拈香的手还不够稳。” 小乔轻吐舌尖,有些害羞,“阿母说的是。” 这时,门房前来通报,“少君,有来客。” 乔玮眼眸微微一亮。 “何人?”乔母看了一眼乔玮,带着两分笑意,柔声问道。 “是黄家公子。” 乔玮听到这个名字就烦,语气出口也十分不爽,“他来做什么?” 门房想了想,“不知,说是带了饭菜要给家主、细君和女公子负荆请罪。” 乔玮:请罪?我看是来给我找麻烦的吧! 乔母的语气十分冷淡,“既是外男,合该走的前厅路子,报到后院里来,成什么体统!” 门房连连告罪,心里懊悔方才的钱铢就不该收,挨自家细君的说了吧。 乔玮却道,“等等!” 乔玮差点都忘记了,前世大乔和小乔这个时候乃是父母新丧,正是举目无亲的时候,王家大娘趁机替自家的儿子强娶大乔,黄庆假意来祭拜时正好撞见王家大娘和王家大郎在和邻舍拉扯,要带走大乔。 黄庆立刻带上家丁替大乔出头,又是花言巧语,用纳妾之语哄得大乔放下戒心。那时候的大乔本还对黄庆留有几分留恋之心,加上骤然失孤,正是无依无靠的时候,若能得黄庆庇护,也能暂得安居之所。 因此将乔父乔母的尸首下葬后便跟着黄庆走了,然后就被黄庆转手献给了孙策。 乔玮一边同情大乔,一边又是怒其不争,更是对黄庆这个人的品性低劣,有了新的认识。 要是放在现代来解读,那不就是男子为升职加薪,将前女友献给上司的狗血晚间八点档嘛! 这波操作,乔玮都忍不住要给黄庆CALL个666。 原主大乔是好骗,但乔玮可是有重生和穿越双重外挂的。刚好没等到孙权的她正是心气儿不顺的时候,送上门来的人头,不收割一波都对不起她此刻糟糕的心情。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黄庆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乔母微微皱眉,心想大乔该不会对这个余情未了,真的打算原宥了此人吧! 乔玮道,“不是说要负荆请罪吗?去,到后庖那儿找根最粗最锐的荆条去。要是没有荆条,就去找带刺的那种木条。” 乔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脑子还是拎得清的。 乔玮扶起乔瑢,往乔家的大门走去,“走,咱们去看热闹去!” 黄庆看着门房带出来的两根超粗的荆条,恼怒地脸都红了。他在皖城也好歹算是有些身份的人,如何能真的低头给一个女人道歉! 但他看向身后的几个士兵,一想到孙策的那张脸以及他可能随时被丢去军营当苦力的命运,又不得不忍了下来。 他看着门内站着的乔玮,脸上堆上了笑容,“大乔,我就知道你貌美心善,同我玩笑呢!” “玩笑?”乔玮睁着无辜的卡姿兰大眼睛,“《女诫》有言,‘清静自守,无好戏笑’。” 谁有空跟你开玩笑。 “不过看样子,黄公子倒是喜说笑语,负荆请罪说起来跟闹着玩似的。” 黄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大乔,你我也是旧相识了,这般为难我,毁了多年的交情,又是何苦呢!” “苦?”乔玮装作自己听不懂的样子,“为难你,我为何会觉得苦啊?” 要苦也是你觉得苦好吗?看你为难的样子,我只有爽翻天的感觉! 怪不得网文小说老是喜欢搞那种装13打脸的套路,因为真的岂是一个“爽”自可以概括的,那脑子里的多巴胺都得多分泌十倍的程度。 黄庆看着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大乔,既觉得陌生又觉得可恶,心里暗暗发誓,等到大乔落到他的手里,他一定要让她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要她在他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眼前的他还是得咬着后槽牙挤出笑容来,“大乔……你看,这邻里邻舍的,这么多人看着,于你的名声……” 乔玮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敛,又来这套。 “我的名声好不好的,黄公子不是最清楚吗?你强行退婚的事情在皖城传开,我就已经是名声尽毁了,我还怕毁得更彻底些吗?” 黄庆被怼得一时语塞。 正当此时,乔玮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掠而过,心中警铃大作,直接掏出一条帕子,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发出一阵抽泣。 “我乔家一生与人无仇,黄公子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既已得了富贵姻缘,又要来逼迫良家女子为妾。 还说什么负荆请罪,分明是逼良为娼!”说着,作势就要昏倒。 门口围观的众人不明真相,看见美人落泪,早已多了几分同情,加上黄庆和乔家的事情,本就是乔家人站在道德舆论的高处,更是纷纷指责起黄庆来。 乔玮看了一眼门房,门房非常机灵地准备关上大门。 黄庆一看顿时就急了,连忙捡起地上脏兮兮的荆条,背在了背上,“慢着,我背!” 第12章 救星来了 不就是个荆条嘛,大丈夫能屈能伸! 黄庆看着大乔,“如此,可鉴明我的诚心了吗?” 荆条并没有经过打磨,不仅有尖刺,还有不少的倒刺,轻轻一划,手上便能多出不少细小的伤口来。 黄庆皱着眉头,忍着些许不适,面上还带着笑容。 乔玮这才点头,让门房放了黄庆进了乔家的院子。 乔玮回过头,看到幼烨和幼煣站在身后,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她放下了手里的帕子,“方才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不会多嘴告诉你们家将军吧。” 幼烨和幼煣对视一眼,表示自己对这些琐碎之事并不感兴趣。 但他们不说,也不代表他们家将军就不知道啊,他们俩齐齐看向乔玮的身后,不觉身子站得越发笔挺。 乔玮尚不觉有异,只是非常满意幼烨和幼煣二人的态度,“那就多谢你们二位了。” 幼烨瞥见自家主子的眼神不善,更是不敢多看乔玮一眼,面无表情地看向正前方。 “不必他们说了,我已经看到了。” 这声音……大乔身子微微一僵,缓缓转过头来,又惊又喜又不免有些发窘。 这救星总算是来了,但刚刚自己惺惺作态、矫揉造作的样子,不知道他到底看去了多少。 毕竟她还是想要先维持一个端庄、聪慧的良好形象。 孙权给门房递了拜帖,“晚辈吴郡孙氏,想拜见乔公,还想请小兄弟通报一声。” 孙权抬眸看着乔玮又是雀跃又是害羞的表情,心里被不免被这种毫不作假的喜悦感染,多了几分高兴。 他也是找了好几个理由才能抽身来到皖城来,他和孙策汇合的时候,正听见下面的人在议论皖城有乔氏二女皆为绝色的事情,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有人向自己的大哥引荐了大乔和小乔,心下大感不妙。 想到大乔那双明亮的眸子,他竟有几分心神慌乱,若是让大哥先见到大乔…… 他当机立断,决定还是要先下手为强,以得到可靠线报,有刘家漏网之鱼逃往皖城方向为由,带着麾下几位心腹,直接来了乔家这儿。 结果正撞见乔玮为难那个姓黄的小子。他饶有兴致地混在人群中,想看看乔玮打算如何应对。也准备在她应付不了的情况下,出手相助一把。 但显然乔玮并没有给孙权这个机会,一出场就将黄庆怼得节节败退。 还有一手说哭就哭的演技,关键哭得还假的很,不仅是把黄庆给整懵了,也给他整笑了。 他也见识过不少的世家女子,大多都是端着姿态不肯在人前落泪,丢了自己的骨气。便是自人前落泪,也绝不会哭得这么假。 那一双狡黠的眸子,连帕子都没挡全。 孙权对着乔玮招招手,“过来。” 乔玮并不想动,“不去,你进来啊!” 孙权微微眯眼,“尚未经主人家同意,如何敢擅自闯人私宅。” “我也是主人家,我同意了,快进来吧!”乔玮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牵孙权的袖子,孙权则无奈地看着她,还是跟着进了门,站在门边,不肯入内。 “就这般迫不及待?”孙权微微压低声音,虽然他也并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对他的期待到底来源于何,但不得不承认被期待和被重视的感觉,并不赖。 乔玮瞧了一眼门外普通士兵打扮的人,方才他们就站在黄庆的身后,看起来好像是听从黄庆的调派。但方才她为难黄庆的时候,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反应。 “他们是谁?” 孙权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是兄长麾下的士兵。” 可能是因为听到点自己身份了,那些士兵回头看了一眼乔玮,乔玮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那凶神恶煞的面相,还是有些令人望而生畏。 孙权看见她的反应,只觉得好笑,“现在知道怕了?方才对着人家耍威风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乔玮指了指幼烨和幼煣二人,“不是有他们俩在嘛,心里知道自己有靠山,还不得逮着机会,狗仗人势一把。” 孙权嘴角忍不住一抽,“你平日里都是这么骂自己的?” “狐假虎威,狐假虎威。” 一时口误。 “那可是我兄长麾下的人,虽说我有个二公子的身份,但也无法和兄长相提并论的。”孙权语气平淡,这话既是事实,也是对乔玮的警告。 论在军中的威望,他面对孙策也是难望项背,他的父兄皆是当世豪杰,他也不是不羡慕,只是无论他如何努力,父兄都犹如一座巍峨入云的高山,难以攀登。 乔玮却不以为然,“吴侯不会做黄庆靠山的,但你会。所以论起来,还是我的后台更硬点。” 黄庆,原来这个人叫黄庆,孙权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虽说他与乔玮的关系尚属于八字没有一撇,但乔玮这话算是自动将孙权和自己划在在同一阵营里,这种“同仇敌忾”的义气,孙权还是很受用。 “只是,为何你这么肯定兄长绝不会做黄公子的靠山?” 乔玮先是不解孙权为何会提出这个问题,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症结所在,“你知道黄庆此人的身世吗?他是黄祖黄元阳的侄子。” 黄祖是谁,孙权再熟悉不过了,提到这个名字,不管是孙策还是孙权都会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的存在。 就是此人,射杀了孙家兄弟之父孙坚。 孙家和黄家,那可是有着杀父过节的世仇。 孙权的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竟然是他。” 乔玮又将黄庆与乔家和刘勋之间的渊源做了详细的解释,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孙权打一记预防针。 毕竟在这个时代,被退婚的女子多少还是会引来一些闲话。她并不希望往后出现一些有些人,抓着这件事情为把柄,来挑拨他们之间的同盟关系。 另一方面,就跟在现代的时候,男女之间想要坚定信任关系,最好还是要把之前的情史做个清楚的交代,越是遮掩,却容易产生信任的裂痕。 虽然她也不是说自己和孙权就是那样的关系,但既然是本着嫁给人家去的,还是应该多点坦诚。 何况这所谓的“前男友”还是“未来任”的世仇。 第13章 岳丈大人 大乔解释完和黄庆的前尘往事之后,语气上顿了顿,发现此时孙权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走了一步臭棋,人孙权很有可能并不喜欢。 孙权见她停下来,分明一幅有话还没说完,但又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的脸色变化。 “说完了?” 乔玮:……肯定没有啊,这番话的重点以及重点中的重点,我都还没说呢! “继续说吧。” 乔玮确认了一番,孙权好像真的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敢继续说,“黄庆虽说是与黄元阳同宗,但居于皖城多年,并没有什么往来,何以会忽然跳出来以其子侄的身份,毁弃与乔家的婚约,而转脸就能与庐江太守刘家结为亲事。 只有一种可能,黄元阳和刘子台已经达成了一种利益的联盟。” 毕竟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孙策这几年的发展势头太过凶猛,江淮一带的诸侯豪强们多有忌惮。孙策吃掉刘勋的地盘,就可以一跃成为江淮一带势力中的老大,人黄祖能答应? 何况黄家和孙家的过节,二人之间迟早必有一战,那黄祖能坐看孙策做大做强,带着孙家再创辉煌? 孙权微微皱眉,仔细分辨着乔玮的这番话,“你的意思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诶,乔玮在内心里非常想给孙权点上108个赞。跟聪明人说话,那就是轻松简单,一点就明了。 所以,黄祖必然会派精锐前来支援刘勋,趁孙策在庐江还未站稳脚跟,杀个回马枪。这场庐江的争夺战,搞不好还得来个加时赛呢! 孙权沉思片刻,找来幼煣耳语一番后,打发他离开了乔家。 乔玮看着幼煣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心里还在思考另一件事情,侍女小夜近来总在她面前提到幼煣,不知道是不是能打听打听,幼煣家中是否有婚配妻室…… 或许……她还能兼职当个红娘什么的。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完这件事情,就发觉孙权看向她的眼神十分怪异。 孙权的确是对乔玮这个人充满了好奇,总觉得她身上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大胆、聪慧、明达但又带着女子独有的娇俏。 这些特质矛盾又合理地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总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一番。 乔玮下意识捂着脸庞,“怎么了,我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只是觉得好似你瘦了些。” 嗯,比起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好像看起来单薄了一些。 乔玮摸着自己的下巴,确实好似尖了些,回了皖城就被罚跪家祠,加上担心孙权会不会来,心情一直有些焦虑,这胃口自然也有差了些。 这时候被孙权这么一问,还有些不好意思。 “乔公罚你了?” 乔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欸?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离开军营的时候,乔父的脸都快拉到地上去了。这会儿他都站在外头与乔玮闲话良久了,也不见乔父让人出来通传,只能说明,乔父此时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心气儿不爽。 乔玮吐了吐舌头,“阿父其实是在生我的气,看见黄庆肯定也不高兴。不过他就是看起来凶一点,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孙权也清楚,今日来了,肯定免不了要过岳丈这一关。 乔玮又陪着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门房才走出来,躬身请孙权进去,“女公子,家主请你也进去。” 乔玮再三确认,才敢跟着孙权一同去见乔父。 乔父指着孙权道,“这位便是我乔家的小婿,大乔的婚事自有老夫这个做阿父的操心,黄公子与我乔家非亲非故,也无往来,不必费这个心了。” 孙权也颇为意外,本是准备了一肚子的好话要说,没想到乔公十分爽快地承认了他的身份,反叫他喜出望外。 听乔公的语气,必然是黄庆说了什么令乔公不快的话。看来,他还真的应该感谢一下黄庆这小子。 孙权十分上道,对着乔公行了晚辈的礼数,“岳丈大人。” 黄庆一开始姿态摆得很低,乔父原以为他是真心向来道歉的,他到底算是个长辈,就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能在面上和一个晚辈计较。 哪里知道,不过才送了些礼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将话题一直往大乔和吴侯孙策身上引,毕竟他的来意也很明确,想要说服乔父将两个女儿献给孙策为妾。 “大乔虽是倾城之色,但匹配吴侯,也是高攀了。退婚大乔,小侄也实属无奈,今日来也是为了弥补往日的情分。 何况吴侯这般的人物家世,又有多少人挤破了头想与之结亲呢,有了孙家作为靠山,日后若能有一子半女,孙家还能亏待伯父不成?” 乔父气得青筋都在突突地跳,什么意思,要他乔宣卖女求荣? 大乔虽被退了亲事,科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在室女,与人为妾,他乔宣还没死呢! “不必了,大乔早已有了结亲的人家,聘的也是妻礼。”乔公一口回绝。 黄庆如何会相信,若是大乔真的定了婚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乔父被黄庆追问得烦躁,索性就让门房唤了孙权进来。原乔父是对孙权不甚满意的,但孙权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加上有黄庆在前做了对比,乔父一下子就发现了孙权的优点。 气度端正、不卑不亢、重礼爽利,最重要的是有眼色。 他一说是自家小婿,忙不迭地就开口尊称岳丈。 最重要的是,孙权许诺给自家女儿的是正妻之位,才不是妾室之位。 乔父对着孙权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赞许道,“好孩子,落座吧。” 孙权落座后还十分恭谦地奉上了厚礼,乔父并不看重财物贵重,但这般厚礼相待,让乔父在黄庆面前狠狠打对方的脸,还是乔父心里多了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顺道也对孙权的好感上升了不少。 坐在一旁的黄庆脸色沉得都快滴出水来了,“若是大乔已经婚配,那小乔……” 话音还未落,“啪”地一声,一个耳光直接将黄庆打得闭了嘴。 第14章 好霸气威武的夫人 乔玮毫不客气地送了黄庆一记响亮的耳光,脸上的怒意大盛,“劝人为妾,天打雷劈的事情你也敢干。” 乔玮也明白,在这个时代之中,有无数的女子被迫成为妾室,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这些女子的悲哀,乔玮不能多做评述。 但若是有人让这些女子沦为妾室和玩物,并且以此为荣,将女子送入命运的深渊,那乔玮真的难以容忍。 孙权看着被打蒙了的黄庆,和居高临下的乔玮,心中不由得赞叹,好霸气威武的夫人。 黄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已经是第二次了,大乔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折辱于他,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气得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来意,站起来眼看着就要还手。 乔玮压根儿不怵他,正打算反击,那高高抬起的手却被一双厚实的手死死控制住。 乔玮看向这双手的主人,此时眼中的怒气也是显而易见。 孙权一只手握住黄庆的手腕,轻轻用力便让黄庆难以动弹,而且疼得龇牙咧嘴,一只手温柔地拉过乔玮的袖子,将人护在身后。 乔玮一时间没有站稳,撞上了孙权的后背,那充满了男子荷尔蒙的气味骤然撞入鼻尖,连乔玮都一时没有防备,心尖微微一颤,但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孙权算是自小在军营中长大,跟着父兄四处争战,手上的力气岂是黄庆一介文弱读书人能比的,加上孙权心里有气,更是没有留手。黄庆从一开始的忍耐,到后面的低声抽气,再到大声咒骂孙权,最后跪地求饶。 孙权一个挥手,直接将他差点甩出去,眼神凌厉,低吼道,“滚!” 浑身的气势全开,连乔玮也微微一怔,随后便释然了,到底是未来的东吴大帝,就算是十八的少年,可也是有着十年的战场从业经验,身上浸染的杀气也足够骇人的了。 黄庆真的是被吓得连滚带爬地离开乔家大门,半秒都不带犹豫的。 ----------------- 有黄庆的这段插曲,乔父和乔玮的心情都不算太美丽,好在孙权十分长袖善舞,不过片刻就和乔父相谈甚欢,甚至还十分高兴地留了孙权用顿家常的晚膳。 既说是家常的晚饭,便是一家人都坐在一起用膳,乔父和乔母为主人,乔玮和乔玮居于右下首,孙权则坐在左下首用饭。 本来以孙权如今的官衔地位,即便是做客,也可居于首位,但孙权处处以晚辈的礼数自谦,并不以官阶自居,这样的随和让乔父和乔母越看越满意。 乔母压低声音与乔父耳语道,“先前主君还埋怨大乔胆大妄为、蒙了心智。以妾的意思看,这分明就是天作之合,若非大乔果断,你何来这般体面的女婿。” 乔父对乔母的话一向是没得反驳的,“是是是。” 心里却在琢磨乔玮当初的那番关于穿越仙人的说辞,难不成自家这女儿,还真的什么神通指点,有仙人保佑? 乔母却更关心孙权的家事,不由得问起孙权的家事来,得知他年少丧父,一直是跟着长兄南征北战,心里更多了几分心疼。难怪瞧着这般稳重,想来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才练就的性子。 乔瑢低声地调侃自家的阿姊,“如今瞧见阿父也满意了,阿姊的心终可放下了吧!” 乔玮先前坐立不安的样子她可都看在眼里,连侍女小月都说从未见过长女公子这般模样,活像是随时准备干架的母鸡。 乔玮知道她的样子落在旁人的眼里,定然觉得她恨嫁心切。恨嫁就恨嫁吧,乔玮心里知道,要是她不恨嫁一点儿,那等待她的可就是重生穿越后的地狱模式了。 “我瞧这孙将军对姐姐也挺上心的,回阿父阿母的话,还总不忘往姐姐这儿瞧上几眼。”乔瑢眼神暧昧地看着乔玮。 乔玮反问道,“羡慕啊!待阿父给你寻了好人家,你可就不必羡慕我了。” 乔瑢顿时小脸通红,“阿姊就知道笑话我。” 这程度,也就是幼儿园级别的,这般容易害羞,岂不显得自己的脸皮厚似城墙? 一家人正说得热闹,却听见门房来报,“家主,黄家又来人了。” 乔父如今是最听不得黄家人的事情,“谁来了?” “是我来了。” 门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人一把推开了,只见来人正是黄母,当然身后还跟着黄庆。 黄母满脸堆笑地走进来,经过门房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上一眼,“我与你家主、细君的交情,还需通报什么,没眼色的东西!” 那样子也不必解释了,定然是黄母带着黄庆在门口撒泼打滚的,门房根本拦不住。 不过转脸就又恢复了满脸笑意,“乔公、乔夫人,听公祝说,大乔得了一段好姻缘,我是特来给二位贺喜的。” 两家人别管什么交情,也早就撕破脸了,难为这个黄母还能当做没事人一般,照旧过来攀交情。乔玮觉得自己也算有几分厚脸皮的了,但跟这黄庆一比,根本就不值一提,那已经修炼到没脸没皮的程度了。 两个时辰前才挨了乔玮和孙权的教训,现在还敢上门。 但黄庆的水平和黄母一比,那更是小巫见大巫。 对付黄母来,那根本就是游戏通关的终极模式。 乔父的脸色顿时黑得跟铁锅锅底一般,“贺什么喜,你们黄家这样不请自来的礼数当真不敢恭维。” 黄母也不在乎这点冷言冷语,反让侍从带上来几坛酒,又全然不管乔父的脸色,让人直接给面前的酒樽全给满上,还给自己倒了一樽,“我带小儿来就是给乔公赔罪的,小儿尚且年幼,有无礼之处,还请乔公别跟一个后辈计较。” 乔玮转换了一下现代的语言,【熊孩子不懂事,你做大人的跟他计较什么!】 黄母继续道,“公祝也是替大乔着急,口不择言了些,但绝没有什么坏心思。” 乔玮继续翻译:【瓜娃子是好心办了坏事,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吧!】 “他回来也同我说了这事儿,两个孩子是一块长大的,怎么会不替大乔着想啊!” 【狗蛋儿是个念旧情的,还能害了大乔不成?】 乔玮替他回答,能,他可太能了! 第15章 赔礼道歉 黄母端着自己的酒樽,毫不在意场面的冷淡,自顾自地道,“公祝冲撞了贵人,也是我这个做阿母的未能教导好,我自罚三杯。” 说罢,真的仰头一饮而尽,当着乔家众人的面,喝了整整三杯,还不忘把酒樽反手朝下,以示自己的诚意满满。 乔父面前的酒杯依旧没有要动的意思。 乔瑢年纪尚小,乔父乔母也觉得无必告知她下午的事情,因此乔瑢并不知晓这黄家的母子二人到底又是因何惹动父亲发怒。只是好奇这杯中之物到底是何滋味,将酒樽端起来,凑近嗅其香味。 “有淡淡的菊花香,应该是菊花酒。” 不止是菊花酒,闻着还是品质相当不错的菊花酒。 汉代饮酒的风气盛行,多数人家里也都有备着各类酒饮,若是为了筵饮宾客,也都备下各类上好的酒。 但黄家素来清贫,哪里这等上品的菊花酒。便是真的能有,竟送到乔家来赔罪,事出反常必有妖。 乔瑢正想抿上一口尝尝这酒的滋味,却被乔玮拦了下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这样人家送来的酒,你也敢这么轻易就入口?” 她分明看到黄庆的眼神一直在打量乔家的众人,甚至频频看向桌子上的酒樽,一直在关注乔家人是否喝了这酒。 尤其是乔瑢端起酒樽的时候,黄庆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乔瑢,眼神中隐隐透露着期待,而乔瑢拦下乔玮之后,黄庆的怒气在眼底一闪而过。 乔玮是不太了解黄庆这个人,但大乔了解啊,作为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黄庆这个人自卑敏感,并且自命不凡。 但真的论起心计手段,甚至还不如他的阿母黄元氏。 他这般沉不住气的样子,更加证实了乔玮的猜想,这酒肯定有问题。 黄庆这般“自降身份”,三番两次来乔家赔礼道歉的行径,着实不符合他的人设定位。 结合大乔上辈子的记忆,答案已然是呼之欲出了,他需要乔家,或者说是大乔和小乔作为他攀附孙家,继续往上爬的阶梯。 上辈子此时的大乔和小乔已经失去父母庇护,自然由他拿捏。但这一世,乔父乔母不仅还在,乔玮还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定了新的亲事,一切形势自然有了不同。 黄庆见乔父没有如预料般饮下这打着赔罪名头的酒,心中越发焦急,“叔父在上,侄儿真心无意冒犯,不过是替大乔着急才乱了心绪,大乔和小乔皆是国色之貌,轻易托付寻常人家,怕是明珠蒙尘,所以才办出这糊涂事来,惹了叔父不快。 侄儿回去思来想去,甚是懊悔,叔父乃是有风姿傲骨的人,如何能将女儿送与高门为妾。侄儿一时糊涂,竟说出这等胡言乱语,还请叔父原谅侄儿这一次。 侄儿愿以酒谢罪,若叔父觉得侄儿的诚意到了,也干了这樽,好安侄儿的心。” 说罢,真的一樽接着一樽地喝,每喝一樽也就多说两句道歉的话,那姿态当真得摆得极低,反倒将乔父架到了高处。 乔父听着黄庆的这番话,语气恳切,又都道歉到了点子上,心气儿才顺了两分。 看见黄庆一个劲儿地,心里也有几分不忍,想想也就算了,既然人家已经道歉,也没必要非晾着人家,叫人面上无光。 他正端起了酒樽,忽然乔玮出声提醒道,“阿父近来身子并不爽快,这菊花酒看着清甜,实则醇厚,为身子着想,这酒阿父还是不饮的好。” 乔父听见此话,小声呵斥道,“没规矩。” 语气虽是责怪,但手还是非常听话地放下了酒樽。 黄庆看向乔玮的眼神都快冒火了,若是眼神能化实体,只怕黄庆能朝她丢出数十柄刀子,直接将她扎成活体刺猬。 这个大乔,三番两次破坏他的计划,当真可恶! 乔玮心思微动,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樽,“阿父不能饮酒,不过我能,黄公子既然是来赔罪的,那就索性将话一次性说清楚如何?” 乔玮既然主动给了他机会,黄庆又不是傻子,如何会不顺坡下驴,“自然。” “那好,既然黄夫人是长辈,那我这个做晚辈也该懂点尊重。我今日只和你论是非对错。” 黄庆面上不显,心里十分得意,看来方才那一段做戏还是有点效果。大乔也算是松了口,指不定心里也还念着他的好。 事成之后,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再续前缘。 这么想着,黄庆自然对乔玮的话无有不应。 乔玮道,“今日你既然是来赔罪的,不知道要赔的罪到底是几件?” “一则是为退婚之事,二则也是因着今日想为孙家和乔家牵线姻缘之事。” 黄庆话还未说完,乔玮直接打断了他,“好。若为退婚之事,被退婚的人也是我,再为你劝说我父要送女为妾之事,人选亦是我。 不知道为何黄公子一味同我阿父致歉,却自始至终从未对我言说道歉之语?” 黄庆被这话问得一噎,旋即拱手道,“是我思虑不周,是该向大乔你道歉。先前这两件事情,都是我糊涂了,竟让大乔你如此难堪,是我的不是。” 大乔没有接话,微微挑眉,示意他倒满酒樽,以酒赔罪。黄庆的酒量不是太好,方才喝了这么些,已是有点微醺了。 但大乔并没有放过他,反示意家中侍女换了陶碗来,“这酒樽是你们带来的,虽是富贵,但我乔家用不起也用不惯,还是上陶碗吧,大家都是爽快人,以酒泯恩仇如何?” 黄庆有些犹豫,但大乔示意侍女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碗,“不喝?怎么,是觉得我一个小小女子,不配上黄公子给我赔礼道歉吗?” 黄庆见状,暗暗咬着牙又喝了三碗,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绝不能半途而废,前功尽弃。 乔玮也没含糊,以袖掩面,微微仰脖,然后将空碗展示给黄庆看。 黄母见状,连忙出声打圆场,“好好好,如此就前嫌尽释了。” “是吗?”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孙权却带着一丝不悦。 第16章 演戏嘛,那也得是专业的 从黄庆母子进门来开始,孙权就一直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着众人之间的交锋并不参与,但此时的他却忽然出声,不单是黄庆母子有些不解,连乔玮都不明白他干嘛要掺和进来。 孙权淡淡开口,“黄公子当着吾的面,开口闭口就想要将吾的未婚妻子送与旁人为妾,这未免也太侮辱人了些吧。” 黄庆差点忘了,就是这个男人定下了大乔。 他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虽说大乔和他的婚约是作废了,但在他心里,依旧觉得大乔应该是他的所有物。 即便是他不要了,也不容许别人来染指。即便是他下定决心要将大乔献给吴侯孙策,那也是他来左右大乔的命运,而不是由另外一个人在他面前展示对大乔的所有权。 这心态不妥妥就是前男友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吗? 明明自己都始乱终弃了,还指望女人能为他一辈子守身如玉,包括身体,包括精神。 黄庆道,“这位公子所言极是。既如此,在下也向公子赔罪,今日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黄庆虽嘴上在赔罪,但心里却是不屑的。 孙权今日所着的乃是常服,因为常年争战在外,也没有家眷为他贴身操持内务,因此身上的衣服虽然料子不错,也可以洗得十分洁净来表达对乔家的敬重,但到底是有些旧了。 世人大多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黄庆只觉得孙权虽然气度不凡,但大抵也是哪一家的寒门子弟而已。 待他事成了,定然也要顺道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小子。 黄庆如此想着,心里不觉畅快了几分。 孙权没有接话,只是道,“既然如此,黄公子不如也饮了这碗吧。” 黄庆的坛中已没有了酒,孙权直接将自己案上的坛子打开,亲自给黄庆倒了满满一碗,“今日结识黄公子,也是一件幸事。一来,要谢黄公子成全,在下对大乔也是倾慕已久,若非黄公子悔婚,在下也不能得偿所愿。” 黄祖的子侄辈就这点水平? 黄庆感觉心头仿佛有什么锐器刺入。 “二则,瞧见黄公子是个爽快人,谈吐见识皆是不凡,为人也能屈能伸,能结识黄公子一场,也不枉来此一趟。” 害他十分谨慎地坐在这里看他耍了半天的猴,还以为黄祖的子侄能有多大的本事。 孙权端起碗,一饮而尽,乔玮正想出声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心里不由得担忧起来。 黄庆见孙权已经喝了,也只得跟上,一面是为了在乔父面前展现自己的恭谦和诚意,一面也是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落了下乘。 三碗下肚后,乔父也觉得差不多了,端起眼前的酒樽,打算结束这场“赔礼道歉”的闹剧。 有乔父行动在前,乔母和乔瑢自然也是紧跟其上。 黄庆心里不由得大喜,仿佛看到军营苦役的命运已经离他远去,他甚至能得到吴侯孙策的赏识,从此扶摇直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但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计划就会出现意外。 孙权忽然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眉头紧蹙,呼吸急促,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如同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你……”孙权颤抖着手指向黄庆,“你竟然下毒!” 幼烨立刻大声呼救,“来人,有刺客!”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大群的兵士,直接将黄庆和黄母围了起来,数十柄尖枪直指黄庆的喉间。 乔玮也被这场景吓到了,她只是怀疑这酒并不干净,难道是真的有毒。 她也顾不上什么世家女子的矜持稳重,提着裙子跑到孙权身边,扶着他的胳膊,神色紧张。 孙权顷刻就晕倒在了乔玮的怀里。 幼烨见状,厉声喝道,“刺客行刺将军,还不立刻拿下,送到吴侯面前,听候审讯。” 黄庆听到吴侯的名号,尚来不及去细想眼前这个男人和孙策之间的关系,只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吓得魂不附体,加上酒劲儿上来,一下子便吓晕了。 只是在黑暗来临的前一秒,看见了从乔玮袖子里掉出了一块湿漉漉的棉布。 幼烨立刻让兵士将人押走,顺便将黄庆母子带来的酒全部封存起来,当做证据,要请军医前来查检。 因为事关重大,幼烨还是十分客气地请了乔家人一同前往做个见证。 乔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到了,为了自证清白,也合该去做个证人。 只是好好的一场家宴给闹的…… 孙权被幼烨和乔玮二人扛上马车后就“自然”地悠悠转醒了。 因为孙权“昏迷”时,一直紧紧攥着乔玮的手,所以乔玮也就只能跟着待在他的马车里,不过在外人看来,孙权都已经昏迷了,自然也就不必在意什么男女大防的事情了。 “你可真能演。” 是感叹,也是夸奖。 孙权微微挑眉,“你不意外。” 乔玮也很诚实,“本来是真有点儿吓到了,不过你捏了我一下手,我就明白过来了。” “聪慧。”孙权微微勾起嘴角,他可是偷偷睁开一条眼睛缝看了,乔玮脸上的焦急和担心可算是实打实的真心。 方才慌乱无措的样子,像极了受惊的小鹿,一双汪汪的眼睛,还带着十足的歉疚。 “就这么挂心我的事儿?” “嗯。” 能不挂心吗?谁知道那黄庆的酒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万一要是个什么鹤顶红之类的,把孙权一下给干死了,那她可不得重新给自己物色一个大BOSS? 现在她非常明确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和孙权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好,她也好。他要是不好,她也得跟着遭殃倒霉。 而且一不小心连累了孙权,她多少还是会有些愧疚的。 但她肯定的回答落在孙权的耳朵里,那就是隐藏的告白。 她在隐晦地表达对他的爱慕和倾心。 马车一路疾驰,通往孙家军的营地,而孙权上扬的嘴角就一直没有下来过,连被幼烨和乔玮抗下马车的时候也有些抑制不住。 差点就把“昏迷”的这场戏给演砸了。 第17章 兄弟之情 夜色如墨一般深沉得化不开,孙策在帐中与周瑜饮酒谈笑,刘勋之女刘珠站在一旁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侍酒。 诚然在刘勋的家眷之中,刘珠的容貌是最出众的,那些将领们但凡有点儿眼色的都不会去选这个。 那管事儿的军需官更是眼巴巴地就将刘珠送到孙策的帐子里来了。 “报!”幼烨和幼煣二人同时在帐外求见,刘珠被这一声高吼吓得一抖,手中的酒也洒了一身。 孙策脸上略有不快,一个眼神扫过,刘珠更是抖得厉害。 孙策也懒得计较,只是让人进来。 “报吴侯,属下按仲将军的吩咐出城探查,果然于我军西面发现有水船深夜靠近我孙家军,属下就近探查后,发现是江夏太守黄家军,大约有五千余人。” 孙策大惊,拍案而起,“你可看清了?” “是。”幼煣低声道,“船身上是黄家军的旗号。” 孙家和黄家纠缠多年,对于黄家军的旗号是再熟悉不过了,孙策也不疑有他。 倒是周瑜多问了两句,“仲将军如何想到要让你去探查黄家军的动向?” 幼烨回道,“是因为那个黄庆。” 黄庆? “此人是谁?”孙策显然想不起自己的军中有这号人物,但他身边的刘珠听到这话,身子明显一僵。 “是刘勋家的女婿。”幼烨想了想,“听仲将军说,他自荐要献乔家二女给吴侯。” 这么一说,孙策倒是有印象了,就是那个动不动就哭天抢地的一男的。 幼烨在孙策的示意下继续道,“仲将军是在军营外头遇上此人的,觉得他形迹可疑,但因为又没有证据,只好同吴侯请求去了皖城城内。 一路跟着去了乔家后,属下打听到此人竟是黄祖的子侄,而且他到了乔家之后,竟以刀剑胁迫乔家二女,若委身侍奉吴侯之时,要寻求机会刺杀吴侯,否则门外的兵士就会立刻冲进来杀了乔氏一门。” 前两日,孙策是给了他大约五六个兵士,为的是安全护送乔家女眷,没想到竟被黄庆差点摆了一道,孙策脸色微微铁青。 幼煣接着往下说,“仲将军察觉事情有异,自己留下与黄庆周旋,让属下悄悄去往黄家搜查,果然搜出了黄庆与黄祖的书信往来,仲将军便让属下前往城外探查军情,没想到真的探查到了黄家的水船动向。” 孙策气得拍案而起,“竖子竟这般狡诈。”随即又有些庆幸,“幸亏仲谋机警,察觉贼人意图,否则黄祖部曲深夜前来,必打得我军措手不及。” 孙策立刻下令,令探子再前去探查军情,准备升帐议事。 孙策忽然想到一事,“对了,仲谋此时人在何处,那黄庆人呢?” 这等重要的军情向来都是孙权亲自来报告的,今日却让手下这两个嘴笨舌拙的心腹来报。 幼烨神色担忧,“这正是属下来报的第二件事情,仲将军中毒了。” 孙策往外走的步子骤然一停,回头盯着幼烨,厉声道,“仲谋中毒了?谁干的?” “是黄庆。”幼烨按着孙权先前跟他定好的说辞缓缓道来,“仲将军假借拜访名士的由头进了乔家,又安排了筵饮想拖住黄庆,担心他暗中再和黄祖联络,里应外合攻打庐江。 不想被黄庆看破,竟在仲将军的酒中下了毒,好在乔家长女看出不妥,故意洒了酒坛子,仲将军喝得不多,如今军医已经前去看过了,已经为仲将军催吐,只是恐还需修养几日。” 孙策急急改了方向往孙权的帐子走去,语气间也是怒气翻涌,“这等重要的事情,怎不先来报。” “仲将军说他的事儿不甚要紧,还是军情之事更为重要。” “胡说!”孙策狠狠瞪了幼烨一眼,“能有什么军情能比他性命还要紧的。他胡闹,你跟在他身边的人,也这般不分轻重吗?” 孙策十八岁丧父,又因连年争战,孙家陆陆续续去了多少的叔伯兄弟,孙策便越发珍视位数不多的血脉家人。 尤其是孙权,自小就是跟着孙策长大的,他待这个弟弟也是为父为兄的心情。建安二年的时候,他带着孙权征讨六县反贼祖郎,孙权和周泰暂居宣城镇守。 没想到刚到达宣城不过几日,反贼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奇袭宣城,若不是周泰舍命相护,他或许就会因为自己的一个错误决定又失去一个至亲。 因此这些年孙策对待孙权也是跟看护眼珠子一般的爱护,军中诸将皆是心知肚明,便是对同胞的三弟孙翊都没有那般看重。 因此孙权此次中毒,孙策才会格外气愤。 孙权撑着身子要起来给孙策行礼,孙策一把就给按回了床上,“好好躺着休养,爬起来干什么。” “阿兄训斥幼烨,隔着老远就听见了,我中毒之事本也与幼烨无关,阿兄别生气了。” 孙策看着孙权惨白的脸色,心里越发心疼,“能不生气嘛!当初瞧着他稳重妥帖才留在你身边的。你也是,既发现了不妥就直接告诉我,还跟着去皖城,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没有证据,不敢对大哥妄言。当时也只是想着若是自己多心也就罢了。” 孙策更生气了,“你我兄弟,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便是说错了,难道我还能怪你不成。” 孙权低着头,小声嗫嚅道,“我心里知道兄长待我之心,只是也因此,我才更不能肆意妄为,给兄长平添烦恼。 素日见兄长争战劳累,也是想能为兄长分忧,不愿叫人非议兄长偏私。” 孙策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孙权的心结所在,“子布又训你了?” 孙权也没反驳,只是脸上神色落寞,“当年阳羡县之事,阿兄包庇了我一次,令他十分不悦,也恐阿兄因我再次失了分寸。” 孙权任阳羡县县长之时,不过十五岁,有些任意妄为,让手下周谷钻了空子挪用了县中的赋税。 事后周谷的手下还做了假账应对孙策。因此孙策查明之后,杖杀了做假账的人,替孙权做了遮掩,并不希望他因此被人诟病失了威望。 但张昭却因此对孙权生了不满,认为他年少任性,胆大妄为,时常言语间阴阳孙权。 孙权常被张昭训斥,在军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孙策和周瑜时常从中调解,更是让张昭认为孙权顽固不改。 第18章 筹算 孙策拍拍他的肩膀,“吃一堑长一智,子布为人一向刚直不懂变通,也并非是对你有所成见。便是你阿兄我,他也常当面谏言,即便是当着众将领的面,也常毫不留情地将我贬得一文不值,有时候也是真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拖出去砍了得了。” 孙权被孙策的话逗笑了,“那子布先生怎的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不但活得好好的,训起人来还中气十足的。 孙策想起张昭也甚是无奈,“当下的确恨不得掐死他,但平心静气后念起他所说的谏言,也并非无道理,也就宽宥他了。” “那子布先生定然不知道自己早已无数次和刀刃擦肩而过了。” 孙策笑道,“他未必不知,但他们世家子弟自有他们的文人风骨。” 正说话间,周瑜走了进来,“仲谋,伤情如何,可还严重?” “仲兄。”孙权喊人,“其实并不甚严重,我服用的量少,如今也只是觉得疲软,身子提不起力气,休养两日也就好了。” 周瑜微微点头,神色也有几分担忧,“我方才问过军医,说那酒坛子里放的是软蕙草,若是用多了,只怕会伤及神智。” 孙策说起这事儿就火冒三丈,“黄庆人在何处?直接拉出去砍了,将人头曝于皖城城墙三日。孤倒是要看看,有他做例子,何人还敢动谋害仲谋的心思。” 孙权却一把按住了孙策的手,“阿兄,万不可!” 孙策皱着眉头,“此人居心叵测,手段毒辣,如何能饶他性命,图留后患!仲谋,此时可万不能妇人之仁。” “阿兄,黄庆身死自然是不足惜的,只是有些事情尚未查清,我心里总是不安。我们攻下皖城后,仅凭他一人,如何与黄祖书信往来通畅而不受阻碍,此间到底还有何人为其爪牙?” 孙策觉得此言也甚有道理,但还是习惯性看向身边的周瑜,“公瑾以为呢?” “庐江的世家至今态度不明,查上一查也好,也该心有成算才是。” 既然孙权和周瑜都是这个意思,孙策自然从善如流,“好,那此事还是交给仲谋去办。” 孙权连声道是,“仲兄来寻兄长,想必是黄祖那头军情紧急,阿兄快去议事吧,我这里不妨碍的。” 孙策点头道好,但还是不放心孙权,亲自扶他躺下,掖好被子才和周瑜离开帐子。 门外的幼烨还跪着,孙策的眼神冰冷了两分,“你是仲谋的人,我不好越俎代庖罚你。这顿板子就先记着,若还有下次,那就是你的人头了。” “是,多谢君侯开恩,属下绝不敢再犯。” 孙策冷着脸就走了,反倒是周瑜微微低身,附在幼烨的耳边问道,“你们仲将军这算是年少风流吗?” 幼烨不明周瑜为何忽然问他这话,只是看向周瑜的眼神,又觉得仿佛他什么都知道了一般,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属下不明白周将军的意思。” 周瑜笑容揶揄,如何看不出来幼烨的神色慌乱,更证实了心里的猜想。 他方才在帐子里的时候,可是闻到了淡淡的香茅和辛夷香气,孙权可一向不爱用香料,这香料定然不会出自于他的身上。 那么帐中有这么一个人既染熏香,又藏于帐中没有出来拜见孙策和周瑜,甚至还不允许幼烨走漏风声。 看来一向不近女色的孙权,这是要红鸾星动了? 周瑜带着爽朗的笑声快步离开了幼烨,幼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一向是不太会撒谎的,何况还是面对周瑜这个聪明人,他真怕方才他的回答漏出什么马脚,搅和了自家将军的盘算。 “对了,是哪家的姑娘啊?” “是皖城乔家……”幼烨反应过来的时候,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谁知道周瑜会去而复返,他跪在孙权面前请罪的时候,真盼着地上有个大坑,直接将他埋了算了。 孙权见他如此愧疚,也不忍再责怪,只是挥挥手,让他退下。 乔玮并不知道孙权到底要做什么,也不能置喙什么。 黄庆是真的在酒里下了软蕙草,但剂量并不大。孙权只喝了一杯,其实就算是中毒,也根本不会有什么明显反应。 但孙权回了营帐之后,又特意把那下了毒的酒要来,多喝了几杯,军医来把脉的时候,自然就诊断出中毒不轻的症状了。 乔玮不太明白,大费周章搞这一出,就是为了要在孙策面前演苦肉计? 看孙策对孙权的态度,就算孙权没有受任何伤,光是黄庆存在会伤到孙权的可能性,孙策就能把他给碎尸万段了。 但孙权不打算解释,乔玮也就不打算去问,只是单纯做好照顾一个病人的工作。 但很快,孙权就用实际行动让乔玮明白了,一个黄庆太过容易了,孙权要做的是,替孙策在庐江世族之中立威。 孙权以黄庆为踏板,很快就查清了刘勋在庐江内的盘根错节的关系,和黄祖来往密切的世族都遭到了孙权的敲打。 孙权拿到了把柄并不急着杀人,而是亲自上门和他们“相谈甚欢”,将那些证据直接摆到了他们的面前,顺便还把消息的来源无意间透露给他们,使之彼此猜忌。 东汉末年的各地门阀世家,其实彼此都有联络和姻亲,但当他们太过团结一致,反倒会对当地的官员统管当地事务造成一定的掣肘。 若利益一致时,在世家的推动下,定然是政通人和。但若是利益不一致时,谁能笑到最后可也就未必了。 孙权明白,孙家想要统治庐江,既要依靠这些世家,也要制衡这些世家。 但这些世家之间也未必就是铁板一块,这世界上只有永远的利益,不会有永远的朋友。 孙权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军营的时候,脸色越发苍白,幼烨十分心疼地服侍孙权睡下,“仲将军这般奔波劳累又是何苦呢!” 孙权摇头,“你不明白,于对阵两军之上,我帮不上兄长太过,只能在这些小事上替他扫清障碍了。” 第19章 求娶为妻 因为孙权中毒的事情在军中闹得沸沸扬扬,乔家人作为人证根本不被允许离开自己的营帐,随时候着被问话。 但其实来了军营好几日了,并没有什么人来问话,反倒好吃好喝待着,言说只要带着兵士,不离开孙权的营区范围,还能走动走动。 即便有这样的特权,乔玮也不敢离开自己的营帐,她并不想要遇到孙策这个大灾星,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来什么麻烦。 为了避免乔瑢和周瑜碰上面,乔玮还再三叮嘱小乔也不能离开自己的营帐。 乔瑢不明所以,清亮的眼眸望着自己的阿姊,带着大大的疑惑。 “这军营里面都是外男,于女子的名声并不太好。”乔玮想了想,想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而且如今我们身份尴尬,还是越低调越好。”这样才不容易惹上麻烦。 乔瑢听完这话,更加疑惑了,“可是昨日傍晚时分,我分明看到军营里有很多女子在军营中行走。” 乔玮一时语塞,但她并没有丝毫慌乱,反问道,“那她们是姑娘家的打扮还是妇人装扮呢?” 乔瑢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是妇人装扮。” “那便是了。”乔玮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那些应当都是兵将们的家眷,那这些男子于她们而言就不是外男了,但你还是闺阁在室女,如何能和她们一般到处行走? 何况,你我是初次来军营之中,这里庄严肃穆,不比在皖城的时候。你我对于此处的规矩都不知道,万一不知情触犯了军规,谁也保不了我们一家。” 这么一说,乔瑢就明白了,对乔玮的崇拜之情更上一层,“阿姊真厉害,什么都知道,我定然不会离开营帐的。” 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大乔知道一些,被乔玮拿来糊弄乔瑢了。 乔瑢拿出一卷医术来钻研,乔玮还是很钦佩乔瑢的毅力的,一卷医书翻来覆去看了不晓得有多少遍了,还能这般爱不释手,到哪儿都不忘记带着医书。 不过这次她带的是《伤寒论》,是汉代医家张仲景所著,总结了不少的病例药方,不过在西晋之后就失传了。乔瑢手里的这一份也是当年一位医家路过皖城之时,见乔瑢十分喜爱就赠与给她的。 乔玮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发这闲散时光,也打算拿一卷医书随便看看。 忽然,乔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来,微微蹙眉,“不对啊,阿姊,我昨日分明看到刘珠了,她不是和黄庆定亲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一副妇人装扮?” 刘珠?大乔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也明白了过来。 孙策占领庐江之地,刘勋的家眷还有当年投奔刘勋的袁术的家眷都会落入孙策的手中。在这个乱世之中,战败一方的家眷都会成为战胜方的战利品。 而这些战利品的去向,一部分是会成为军中将领们的妾室,当然这都是相对比较有身份或者有姿色的女子才能获得的“殊荣”,她们会有专门的营帐安置。 不过以刘珠的出身和姿容,想来应该是成了哪位将领的妾室吧。 乔玮怕乔瑢接受不了,用了十分委婉的语言来解释刘珠的境况,乔瑢听完,也不由得为刘珠感到悲叹。 其实刘珠的去处并不是最差的。战争之中被掳掠的女子,大多数是没入军姬营,成为普通士兵发泄需求和情绪的物件儿。 这些女子没有固定的归属,加上军姬人数与士兵人数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她们甚至需要一个晚上在同一地方伺候十数位士兵。甚至有些兵士手重些,时常会闹出人命来。 但这样的事实,乔玮是不忍告知乔瑢的。 乔瑢也没有多想,解答了心中的疑惑后,很快就投入到对医书之中去了。只是没看一卷书尚未看完,便听见帐外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再有一些知情的士兵在外头喊着,“是吴侯和周将军回来了。” 黄祖派自己的长子黄射带领五千水兵准备援助刘勋夺回庐江,但孙权提前探查到了军情,孙策和周瑜便带了三千兵马于半途伏击,将黄家的水师斩杀大半。刘勋闻讯,也不敢继续进军,转头便北上投奔曹操去了。 孙策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望自己的弟弟孙权,而孙权听见外头响声知道是兄长凯旋,也出帐准备迎接,二人反倒在半路上撞了个正着。 孙策拉着孙权反复端详,“脸色是好了,应该是无碍了吧!” “阿兄放心,已经大好的,而且我想引荐一个人给阿兄,不知阿兄可有兴致见一见。” “是谁?” “汝南李术李文梁。” 李术并非庐江郡生人,但他原配周氏却是庐江舒县人,算起来和周瑜也是同宗,只是祖上分了支,并不在五服之内。 李术迁居于庐江,生性疏朗,喜爱与人结交,于庐江当地的世族子弟也多有往来。 当他见到孙权后,二人一拍即合。孙权需要李术来制衡庐江世家,而李术也需要依附孙家来提高他在世家之中的名望。 在李术的劝说下,庐江不少人都前来投奔孙家军,孙策全部交给别部司马陈武统管约束。陈武是庐江松滋县人,很快就和这些庐江出身的兵士打成了一片。 而孙策看着孙权,脸上尽是欣慰,指着在较长上的诸位将领,“这些人都是你替我招揽的,往后也会成为你忠心耿耿的部下。” 孙权摇了摇头,“阿兄抬举我了,这些人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来的,我并无这样的威望和本事,他们都是听见阿兄的名声才来的。” 孙策见他这些年越发沉稳谦逊,心里也多了几分高兴,“击退黄祖一战,你当居首功,我思来想去不知道该送你些什么才好。不若你子自己说说看吧,想要什么赏赐?” 孙权闻言,忽然给孙策行了一个大礼,“阿兄,我确有一事想求兄长成全。我对皖城乔氏长女大乔一见倾心,想求娶为妻!” 孙策脸色一僵。 第20章 媒妁之言 乔氏二女的容貌如何,孙策也未曾见到过,只是自从攻下庐江之后,总能听见乔氏二女的名号,他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 原本他打算等战事平息,皖城人心安定后,定要见识见识,若真如传闻所言,这姊妹二人能得他和公瑾为夫婿,也算是不辜负了。 至于仲谋,他也已然看好了袁术的女儿,容貌也是上佳,更重要的是身世清白,家世出众。 袁术乃是袁绍之弟,出身汝南袁氏,祖上更是四世三公,家世显赫、门风高洁。袁术落败,袁氏女眷颠沛流离,但匹配孙权做个妾室也是绰绰有余了,若非吴夫人早有打算,便是做个正妻也是够格的。 仲谋如今已经十八,迟迟不肯成立家室,平日里赏给他的侍妾也都被他所拒,孙策也没有生气,只觉得大约是出身不好,仲谋多少有些看不上,只能替他暗中留意更好的人选。 却不想仲谋自己竟已然有了中意的女子,看来是先前的那些女子都不够貌美,这男子心悦女子,终归还是先看中容貌。 孙策面露难色,其实只是一个女人罢了,自家兄弟看上了便看上了,自己的妾室多一个少一个倒是也无所谓,公瑾也同样不会在意的。 只是…… “既然是仲谋自己看中的,阿兄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母亲早已为你选中谢家的女儿,何况乔氏的出身甚是普通,为我孙家妇,恐还是难担重任。” 他们孙家虽也门第不显,但如今他们孙家占据江东一带,乃一方雄霸,身份早不可同日而语。 比起乔氏,他心里其实更看重袁氏一些,也好借着袁氏世族的名望,抬一抬仲谋的身份。 孙权脸上露出失落之色,孙策是最见不得自家兄弟失望的,连忙安慰道,“阿兄也不是反对,只是说乔氏出身不高,难以为妻。你若真心喜悦,那便纳了做妾室也可,阿兄还为你择了袁氏之女。” 和袁氏这样的高门贵女一同为妾,也不算辜负了乔氏的姿容。 孙权却摇了摇头,“阿兄的美意,我心领了,我出身不高,也未曾肖想过什么,谢氏与袁氏皆是高门,终究齐大非偶。我心悦乔氏,并非是一时兴起,还求阿兄成全。” “谁说你出身不高的。”孙策语气里带了两分愠怒,“那些人嚼舌根你也不必听,有阿兄给你撑腰,谁敢胡乱议论你的出身。” “不议论,不代表就不是了。”孙权语气恹恹的,“孙家有阿兄坐镇,我只想娶心爱女子为妻,能尽绵薄之力帮得上阿兄便好,至于袁氏,阿兄纳了便是,也能安抚袁术部曲的心。 我很少求兄长什么,只是这件事情,我只能来求兄长。” 孙策见他如此坚持,心底也软和了两分,这些年孙权确实极少求他些什么,便是求了,也多半没有为过自己。 加上他方才为孙家军立下大功,也该有所封赏才是。 “只是阿母那边……谢氏到底是你的母族之女。” 孙权抬起头来,看着孙策,眼中带着恳求,“阿母是对我生母有愧,对我有愧。只是我自小在阿母身边长大,阿母待我之心,我心里知道,并不觉得要有什么愧疚。所以,此事,才求到兄长这里来。 何况我并不喜悦谢氏,便是勉强娶了来,也无夫妻情分可言,何苦又耽误了人家呢!” 孙策一想到阿母吴夫人的念叨,也不觉有几分头疼,但面对自己弟弟的请求,他又觉得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最终几番内心挣扎后,还是点头答允了,“夫妻琴瑟和鸣最是要紧,你就是怕挨阿母的训,拉我给你作保。将来阿母要是怪罪下来,还得我去替你挨骂。” “阿母定舍不得骂阿兄,若是阿兄能为孙家添了孙儿,阿母便更舍不得了。” 孙策笑骂道,“少在这里揶揄你阿兄。既然定了乔氏,也得选个合适的媒妁,替你前往乔家说合。” 既然要娶为妻室,该有的礼节也该准备起来,不好让人轻看他们孙家,觉得他们野蛮无礼。 这个人选也得有些年纪资历,出身也得体面些,能和乔家说得上话最好。 孙策还在脑海中过滤人选,孙权却道,“阿兄,我想请阿兄出面,请仲兄替我为媒妁。仲兄出身庐江名门,又聪慧明达,与兄长又亲厚。有仲兄出面说合,定然能成。” 孙策看着一脸期待的孙权,“好,阿兄我替你去说。那还有登门的日子……” 孙权从袖子里取出了一片竹简,上面清楚写好了近期的良辰吉日。 孙策有些无奈,“感情你这是一早就都想好了……那你还有什么要求,索性便一口气都告诉阿兄吧,免得阿兄安排的你不满意。” 孙权还真的拿出了一张单子,密密麻麻写的是聘礼的名目,看的孙策是瞠目结舌。 以往不近女色的仲谋竟对这场婚事上心,实在出人意料。孙策又觉得有些庆幸,好在是应了仲谋的所请,否则不知他回去后该有多难受。 “也不知道到底这乔氏是何等倾城之貌,竟引得你这般上心。待公瑾上门纳采说合,我也定要跟去见见。” “阿兄可千万别去。”孙权急急出口。 “哦?为何?这新妇还尚未说亲,就这般维护起来了?” 孙权半真半假地玩笑道,“乔氏端丽淑和,只怕兄长见了,便反悔不肯将乔氏给我为妻,反叫仲兄替自己说合去了。” 孙策一巴掌呼在孙权的后脑门上,笑骂道,“臭小子,你阿兄我就是这样见色忘义的人吗?一个女子罢了,既说好了为你聘妻,还能反悔不成!滚吧滚吧,瞧见你就来气!”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本以为历练了这些年,也是个稳重能独当一面的人了,却不想还是这般孩子气。 孙权走出了帐子,还不忘回头来提醒孙策,“阿兄,说好了便不能反悔了,你可不能去乔家的。” 孙策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去揍人,孙权见好就收,立刻便出了帐子。 第21章 秘戏图 孙策同周瑜合计了两日,最终还是请了周瑜的堂叔周忠为孙家媒妁。 周忠曾任太尉之职,算是庐江舒县周家年长一辈之中威望最高的一位长辈,为人也没有什么架子,又素来疼爱晚生。听闻孙乔两家联姻也十分高兴,二话没说就应了这桩美差。 乔父这一辈子见到过官位最高的人便是他从军时候统帅他们的一个校尉,算算也已经是正五品的官职了。 骤然家里来了一个天下品阶最高的大官,乔父的心里战战兢兢,恐礼节不周反丢了自家长女的脸。 六礼的流程一共就走了半个月的时间,毕竟如今时局并不安定,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一觉醒来,又是天下颠覆的一天。 出嫁前的晚上,乔瑢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跑到了乔玮的房中来,非要和乔玮挤在一张床上,“往后若还想这般和阿姊同床,指不定还要看未来姊婿的脸色。但今夜,阿姊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乔母十分无奈地看着窝在一起的两姊妹,“你阿姊明日的婚仪定然疲累,不许扰她安歇,好好回你自己屋里去睡。” 乔瑢不愿意走,紧紧抓着乔玮的衣角,双目如汪洋长河,声音温糯酥软,“阿姊。” “好的。”乔玮没有丝毫犹豫,谁能对一个美女有抵抗力呢?而且还是个会撒娇的美女。 乔母嗔怪地看着乔玮,乔玮小声道,“阿母放心吧,小乔就是有点儿舍不得我,想和我说点体己话。阿母也累了,早些安歇吧。” 母还是不放心,叮嘱乔瑢,“新妇过门是定要紧的事情,不许缠着你阿姊。” “好的,阿母。” 乔母一关上门,乔瑢就钻进乔玮的被窝里,姊妹二人靠在一起说话。 乔瑢叹了一口气,“以前觉得家人的日子还远着呢,这一转眼,阿姊就要出嫁了。阿姊嫁去了吴郡,往后想见一见阿姊都难了。” “不会的。”乔玮都想好了,等他们动身去吴郡的时候,就带上全家一起迁居吴郡,孙家和黄祖之间的战争还未平息,对于皖城的争夺就尚未尘埃落定,乔玮实在不放心家人留在此处。 最好的结果还是迁居吴郡。 “之前见姊婿的时候,还觉得他严肃不好接近,担心他会对阿姊不好。 不过这些时日来家里,才发觉姊婿还是挺亲和的,还晓得给阿姊送凤簪。容貌也俊朗,和阿姊还是挺相配的。” 这些时日,孙权确实没少往乔家跑,各式各样的礼物一波一波地往乔家送,直接将一间偏房填得满满当当的。 新婚之前夫妇不得见面,孙权来送聘礼之时,还私下托乔瑢将一支凤簪送与乔玮,乔瑢端详那支凤簪,语气里皆是羡慕。 簪子用于绾发,也是用于定情。乔玮也是个女子,看到漂亮的首饰也还是很喜欢的,不过嘴上还是道,“好看是好看,但没有剑器来得实用。” 没过两日,孙权便托乔瑢送了一柄君子剑给乔玮。 因此,乔瑢对这个姊婿还是相当满意,“不过姊婿还是没有他身边的周郎长得好看。” 乔玮正欲为自家未婚夫婿抱不平,但比较对象是周瑜,那也确实无话可说。史书上记载周瑜资质风流、仪容秀丽,在三国美男子的排行榜上也是名列前茅的。 纳采之日,就是周忠携周瑜一块儿前来的,乔玮和乔瑢远远看到过一眼,那的确是天人之姿,见之难忘。 乔玮清了清嗓子,决定还是要纠正一下乔瑢,“男子以才德为貌,你的眼光不要那么肤浅。” 三观跟着五官跑,这可不太好,容易长出恋爱脑。 但乔瑢不解,“周郎之才德,也是天下闻名的。” “人家可是有妻室的。”乔玮小声警告道。 周瑜的正妻顾氏,出身大族,性子甚为刚烈,上一世小乔为妾室,又没有母家可撑腰,周瑜又常年争战在外,也不免受了许多委屈。 周瑜逝世之后,小乔被顾氏拿住了错处后赶出了周家,小乔不得已来投奔大乔,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便郁郁而终。 乔玮可不希望乔瑢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乔瑢微红着脸,小声辩解道,“阿姊何出此言,我不过是觉得周郎容貌甚伟,欣赏一下罢了,哪里就想那么多了。” 那就好。 乔玮松了一口气。 乔瑢翻了个身,觉得枕头下好似有什么异物,乔玮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份竹简,上书“秘戏图”三个大字。 乔瑢从没在家中书房看到过这卷书,十分好奇,“这是什么?术法书?戏法书?” 乔玮也没看过,“阿母刚才给我的,塞在枕下,让我睡前看完放入妆箱的下层。”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卖的什么关子。 乔瑢凑在一旁,看着书卷打开,然后就捂着眼睛大喊道,“阿姊!” 乔玮连忙捂住她的嘴,免得引来乔母,那可就太尴尬了。这姊妹之间一起偷偷看个小鱼儿片是没什么,让家里大人看见了,那可就是有点儿什么了。 乔瑢连耳根子都红了,“阿姊,你怎么……” 乔玮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她真不知道原来东汉末年房中术的书籍会叫《秘戏图》嘛! “看到了就看到了呗,索性一起看吧,反正以后你也用得上。” 乔瑢的脸已经红得要滴出血来了,“阿姊,你何时变得这般……” 无耻?下流? “男女敦伦,婚义七礼之一罢了。”乔玮忽然觉得逗一逗这脸皮极薄的乔瑢甚有意思,遂拉着她道,“来,跟阿姊一同学学,与你大有好处。” 乔瑢抱着被子就往外跑去,乔玮坐在榻上忍俊不禁。 但下一秒乔瑢就抱着被子跑了回来,“你一定是想用这种办法把我赶走好一个人睡对不对,我才不会上当。” 她把头一蒙,“你看你的书吧,我睡了。” 乔玮也没再继续逗她,自己打开了书卷,不一会儿就看完了,画面之文雅、内容之大胆,让乔玮不得不感叹一句,玩还是老祖宗们会玩啊。 但她又忍不住生出一丝好奇来,未婚的乔瑢看到这《秘戏图》这般羞涩,不知道孙权又会是什么反应? 她想象了一下未来的东吴大帝害羞地用被子蒙头,任她调戏的场景,很好,很完美。 第22章 迎娶 翌日,天刚亮,乔玮便被乔母等长辈从被窝里挖了起来,沐浴更衣,然后被按在镜前老老实实地打扮起来。乔家这一支没有男丁,乔父为了撑场面,腆着脸求了本宗的叔伯兄弟来皖城,算是给乔玮的婚仪添一些喜气。 给乔玮上妆的姚夫人便是本宗堂叔的嫡妻,一边为乔玮涂脂抹粉,一边说着吉祥话,乔玮表示自己不甚听得懂,但知道都是夸自己的就行。 穿好婚服后,便已然到了午膳时分,宾客陆续到了,也都在厅堂上用着膳食,但身为婚仪主角的乔玮却不能用膳。 “婚服贵重,若是出恭弄脏了,或是沾染了污气,那可就不好了。” 于是连水也不给喝了。 果然从古至今办婚仪,享乐的都是来热闹的宾客,受苦的只有婚仪的当事人。她穿越来之前虽然没结过婚,但也是当过伴娘的。 化妆、穿礼服,踩着高跟鞋帮新娘一起迎来送往的,到了婚礼也吃不上饭,还得帮忙一起端盘子陪敬酒,若是遇上喜欢闹事的,还得陪着喝酒玩耍。 本以为古代的婚仪不会这么疲累,哪里知道有繁文缛节更是折腾人,重点是也不让吃饭。 好容易忍耐到了黄昏时分,小夜来报,说是孙家的车辇到了。 当然了,婚仪也是免不了有拦门这一道坎的,乔家本宗的公子们与孙权并不相熟,也不好为难太过,只出了几道题,听孙权答极好,又有厚实的红封讨人情,也就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了。 到了新妇的门前,照例还要有一道拦门,乔瑢红着脸站在门前,带着几个乔家本宗的姑娘守着,她着实还不太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脸。 “听闻孙将军善舞双戟,不知今日可有幸得以一观?” 庐江向来民风剽悍,有着躁劲、果决、恶斗、视死如归的旧风,,便是号称小霸王的孙策,数年来在江淮一带也吃了不少庐江军的亏,便可知庐江尚武之风盛行,最是崇拜勇武之人。 孙权对这个“考题”也并不意外,有周瑜这个“庐江军师”考前疯狂预测考题,孙权也是早有准备,当下便让幼烨去取自己的双戟来。 这般爽快的行事,引得周围宾客一阵叫好,其实武艺是否高强尚在其次,敢打敢拼的胆色才最让人钦佩。 陈武也上前一步,“既是当众舞双戟,一个人岂不无趣,在下是陈子烈,庐江松滋人,善使短枪,不若在下和将军同舞,给大家助兴,岂不热闹。” 听闻此话,众人便更是迸发出一阵掌声,“庐江儿郎,真是好样的!” 此时,周瑜也不甘示弱,“子烈与仲谋对阵,在下并无这样的本事,愿以一曲《破阵》,为诸位助兴,上琴!” “曲有误,周郎顾”的名声庐江谁能不知道,一手琴艺更是出神入化,今日不仅能看到孙陈将军的对阵,还能听到周瑜琴曲,在场的宾客纷纷都在直呼不虚此行! 七弦古琴通身沉色如墨,一如它主人的古井无波。只是一声琴音破空而出,宛若古剑出鞘,带着浩然正气震动着人心。 场下的《长河吟》听得人热血涌动,场上枪戟相击,铿锵有力,引得众人都在拍掌叫好。 乔玮偷偷地透过窗缝朝外看去,两个男人正战至正酣,陈武的力气胜过孙权许多,招式也更充满着杀气。 孙权并不着急进行进攻,以守为攻将陈武的每一招攻势都化为虚无,然后找准机会反复试探陈武的底线。 乔玮也看得十分尽兴,孙权看似弱势却始终没有真的让陈武占到什么便宜。 这对阵比试的局要打得精彩,需得双方势均力敌才能好看,否则不论哪一方单方面碾压对手,都显得无聊了些。 场上的局势从一开始的陈武强孙权弱,在孙权的持续防守之下,开始变得五五开,最终孙权竟隐隐开始占据了上风。 而周围的看客也被这场上的局势吊起了胃口,有给陈武鼓气的,也有给孙权助阵的,好不热闹。 乔母不大看得懂这场上你来我往的都在闹些什么,“瞧着孙将军的武艺竟丝毫不弱啊!” 乔玮心想,孙权在战事上声名确实不显,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孙权是个战五渣。 但其实苏轼一句“亲射虎,看孙郎”便可知,一个能和老虎打架的人,武艺怎么可能会渣嘛! 乔母看着乔玮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不由得打趣道,“夸的是孙将军,又不是在夸你,瞧这得意的模样,可真是不害臊。” 周瑜一曲毕,孙陈二人也各自收手,但这一场对战打得二人都十分痛快,宾客看得也是热血沸腾,连连赞叹,对孙权的认可和钦佩也上升了一个台阶。 乱世之中,谁能不敬佩少年英雄? 孙权回头的时候,正与藏在窗后的乔玮撞个正着,四目相对,他朝着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乔玮竟被看得多了几分羞涩,用扇面轻轻遮挡,退到了内里。 她自己选的人,可是个实打实的当世豪杰。 门外的乔瑢已经激动得涨红了脸颊,周瑜缓步上前,“小乔姑娘,可迎新妇否?” 乔瑢微微侧身半步,“孙将军英豪之气,令人钦佩。” 孙权令人收好双戟,整理好几分褶皱了的婚服,意气奋发地走上前去,“夫人,为夫如约前来迎娶你了!” 众人发出阵阵呼哨声,都在为孙权欢呼。 门应声而开,门里站着盛装打扮的女子,只是一柄团扇上贴满了金片打造的凤凰图样,也遮挡住了她的面容。 但团扇后微微露出的双眸含情带笑,风情无限。 即便孙权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依旧会为之心生一颤。 乔玮迎着夕阳的金黄朝着孙权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去,将右手轻轻放入孙权宽厚的手掌之中,“夫君,妾亦如约而至了。” 乔瑢紧紧咬着下唇方能忍住不在这大喜的日子落泪。 手边忽然递来一方帕子,“哭花了妆可就太可惜了。” 乔瑢没接这帕子,反避嫌般地挪了步子。 周瑜闷声笑了两声,随在孙权身后,缓缓离去。 第23章 出嫁 乔父和乔母穿着一身崭新的暗色深衣,神色庄严地端坐上首,孙权牵着乔玮敬茶行礼,乔父乔母几乎是老泪纵横,连声道好,本来准备好的话却是忘得一干二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说了一句,“往后要互敬互爱,扶持白首”后便哽咽了起来。 乔玮本是不想哭的,但不知为何,瞧见父母这般不舍,胸口也不免涨得酸涩难忍,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乔母也顾不上端庄的仪态了,连忙拿出帕子替女儿擦了,“好日子,可莫哭。” “女儿,舍不得阿父阿母。” 一个女儿家一旦出嫁了,便得自立门庭,执掌中馈了,离开了父母的庇护,即便是乔玮一个现代人,也不免多了几分惶恐和茫然。 乔母也舍不得女儿,说是让大乔莫哭,落泪最狠的倒是她自己。 在家时无论发生何事,总也有父母为之撑腰,可去了夫家,他们便再不能帮上她太多了,一切需得靠她自己了。 乔母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鬓发,“做了新妇,要好好照顾自己,恭顺夫婿,万不可再由着性子了。” 孙权也柔声安慰道,“岳母放心,若是二老想念大乔了,可随时来看她。小婿定爱护大乔,绝无二色。” 乔母听见这句承诺,先是一怔,而后又觉欣慰,以孙权如今的地位和权势,妻妾成群也是难免,他却能为大乔许下这等誓言,可见也是真心爱护大乔的。 乔母连声说好,轻轻松手,“去吧,莫耽误了好时辰。” 门外描金绘彩的车辇早已等候多时,乔玮是由孙权亲自背上车的,“夫人,我是真的欢喜。” 他长到五岁之后,身边伺候的一位老媪说漏了嘴,他才知道自己并非吴夫人亲生之子,从那时候起,他常觉得这世上如此广阔,他却孤身一人,心无安处,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处。 但从今日起,他有自己的家了,无处安放的心肠也有了落脚的地方。 耳边皆是震耳的乐声鼓声,还有路边看客们的笑声、议论声。 孙权的声音此时落在耳中却让乔玮心定了两分,众人皆道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听着众人的祝福声,乔玮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我也是。” 在这个时代,她是个外来者,与这个世界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受,她算计也好,步步为营也好,也不过是为了能找到一个安定之所。 明明是两个毫无关联的人,在这一刻却好似能彼此交付,乔玮也不明白这样的感受从何而来。 只是觉得这一刻的安定令她贪恋不肯放手。 车辇走得很平稳,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孙府,这是用先前刘勋的府邸改的。不过说改,其实也没有改什么,换了孙府的牌匾,将旧时服侍的人换了一批也就是了。 在礼官的唱鸣下,要对坐在上首的人行礼。孙家在吴郡的长辈都没有来,如今辈分最高的反而是孙策。 即便已经定下名分嫁给孙权,但乔玮听到孙策名字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心里一颤。 “多谢阿兄。”孙权带着乔玮行礼敬茶。 孙策看着这个弟弟,眼里满是欣慰,“谢我什么,乔氏是你自己求来的,阿兄盼着你们相濡以沫,繁衍子嗣,好好立业。阿父在天有灵,也会替你们高兴的。” 孙权再拜,“仲谋定不辜负阿父与阿兄期望。” 余下的宾客也都是孙家军的将士,出身军营也不太讲究太多的规矩,都等着想看看新妇的容貌到底是如何,竟被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新妇除扇!” 乔玮缓缓放下团扇,众人看清新妇面容,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孙策也一时被惊艳得看呆了。 容貌清丽、浑然脱俗,一双眼眸顾盼生姿,令人见之忘俗。难怪仲谋一见倾心,便是袁氏这般美人也难入其眼,又是焦急定下婚事,将人赶紧娶回,生恐他人抢了先。 若换做是他,只怕也是一样的心情。 孙策想到这里,忽而一怔,对自己不由得一阵唾弃,兄弟之妻,岂能如此言语亵渎,便是心里想想也是不可。 而站在一旁的周瑜见到大乔后,却是想起了另外一张与之有着六分相似的面容,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眸,端的是楚楚可怜。 众宾客都在短暂的怔忪之后,爆发出了艳羡的呼声,毕竟能娶到如此美妻,谁能不说一句羡慕啊! 乔玮微微侧首看向孙权,瞧见他眼里隐隐得意的情绪,便察觉到他是故意想在婚仪上炫耀一下自己,乔玮也大大方方地站定在众人面前,嘴角带着微笑,并不怯场。 孙权领着乔玮一一认人,其实其中几张面孔是熟悉的,上辈子大乔随军过一段时间,也都是认得几分,只是被遣回吴郡后再没有机会见到,印象也就渐渐模糊了。 乔玮暗暗记下这些人的容貌特征和姓名,陈武、周泰、太史慈、凌操,这些人将来都会是江东东吴的重臣良将。 从前看《三国演义》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个跃然纸上的人物,但如今活生生站在眼前的时候,乔玮还是觉得有些神奇,若非她得了穿越的奇遇,便永远见识不到这些乱世豪杰的真容风采。 而后礼官唱名将新妇送入婚房,又是合卺酒、又是撒花生红枣之类的东西,好容易等一切礼毕,新郎官孙权还要到外头去待客,留下乔玮一人在新婚房中等待。 如今是争战在外,大多都是没有带正儿八经家眷的,所以少了这些男人们在婚房里热闹,一下子便冷清了不少。 乔玮倒是暗暗舒了一口气,喧闹了一日,这耳根子总算是可以清净一些了,繁重的发冠和礼服也总算是可以褪下,换了一身轻便些的蝉衣。 乔玮歪在床榻上只想自闭,侍女小夜走进来嗔怪道,“女公子快起来吧,这床上的东西还未收拾妥当,怎么就躺下了!” 乔玮恹恹地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直接闭上眼睛表示自己不起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章 刘珠 小夜瞧见自家女公子躺在榻上不肯起,竟是难得使了些小性子,心疼她是累了,蹲下身来,小心询问道,“女公子是哪里不舒服,婢子给你捏捏?” 徐幺娘端了点水进来,正听见小夜的话,纠正道,“如今要改口做喊细君了,仔细旁人听见了笑话。” 徐幺娘是乔母身边服侍的老人儿了,也是有些资历的,小夜连忙吐了吐舌头,表示知道了。 乔母担心乔玮入了孙府让人小看年轻,便将徐幺娘一家的身契都给了乔玮做陪房,乔玮也是在和乔母清点嫁妆的时候才知道,乔父乔母面上看着清贫,私下的家当却十分丰富。 徐幺娘服侍乔玮起身沐浴,乔玮一听便更不想起身了,“幺娘,还不能用饭食吗?” 她等了大半天,就给了一杯水,连同方才喝的合卺酒,今天就进了这两杯水,她感觉自己喉间生烟,连说话都艰难。 徐幺娘小声哄着乔玮,“细君,一会儿将军来了,闻见一身酒食味儿可不大雅,便是要用饭食,也得等将军回来一块儿才能享用。” 乔玮更不想说话了,孙权倒是在席间能吃饱喝足,她却在新房里饿着肚子,真是没天理,什么雅不雅的,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的雅,难道不是纯纯在受罪。 徐幺娘却不能由得乔玮的性子来,连哄带骗地将乔玮带到内间再次沐浴了一番,“就算是将军回了屋子,细君也不要用太多饭食,用个三五分就好了。” “为何?”好容易能吃饭了,还不让吃饱? 徐幺娘压低声音,红着脸斟酌措辞,“饿着些许,第一次……腰肢更软些,男子们也更喜欢些。” 乔玮……就为了这点体验感受的,一整天不让吃饭?徐幺娘,你真是好样的。 前厅尚在热闹,乔玮反抗了三次徐幺娘都不为所动,说什么也不让用饭食,连点心都只给了一块,乔玮只能和小夜在屋里玩投壶打发时间。 “细君就是想从婢子手里骗工钱……”小夜嘟着嘴不满道。乔玮的投壶技艺不说百发百中,也胜过她太多了,好容易今日得来的许多赏钱,都叫乔玮给赢走了。 乔玮也不过就是图个有趣,转手就把赢来的赏钱都还给小夜了,顺便给赏了一匹布料,“这总行了吧,小财迷。” 小夜也高兴了起来,表示不管玩多少把,一定奉陪到底。 有加班费就算加到天荒地老都行,真是打工人的绝佳模范。 二人正玩闹之时,徐幺娘来报,“刘氏和几位府上的姬妾在门口候着,说是想来伺候细君。” “谁的姬妾?将军的吗?”乔玮不明所以。 徐幺娘吓了一跳,哪有妾室新婚之日来拜见的,要拜见也得等次日,主母愿意见了才能来。 “不是,是吴侯还有几位将军的侍妾,说是吴侯怕细君初入孙府会太冷清,让她们来伺候的。”徐幺娘连忙解释,“老媪去打听过了,咱们将军如今也还没有屋里人呢!细君放心。” 乔玮倒是觉得很稀奇,孙权应该都十八了,大乔的记忆中,孙权应当早就有了妾室才是啊,何况这个时代,十八的年纪,只怕孩子都能有好几个。 但乔玮也没法去细想这个事情,毕竟门口还站着几个女人等着她传见。 她心里有些无语,也不知道孙策脑子都装得是什么,让自家的妾室来伺候兄弟的正妻,也亏得他脑子有泡才能想出这种“厚待”来,当真让人“受宠若惊”! 乔玮小声问道,“如果我不见她们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没饭吃的乔玮心情并不是那么美丽,也没有什么心思带着笑脸去见客。 但徐幺娘却道,“如今府上乃是吴侯做主,既是吴侯的吩咐,细君不好回绝的,免得让人非议细君孤傲,连吴侯的面子也不给。 何况吴侯夫人如今也不在府上,府上只有细君一位正儿八经的夫人,见见也是应该的,只要客客气气的,也就跳不出什么错处。” 这倒也是。 乔玮对这个时代的潜规则还并没有烂熟于心,决定从善如流,请了她们进来,一下子便将新房内站满了,乔玮十分客气地请她们坐下。 居首的两位,有一个乔玮是认识的,是刘珠,只是瞧着神色十分憔悴,瞧见自己的时候,也是眼神闪躲,并不敢正视。另一位则有些面熟,但并不知晓是什么身份。 “妾是汝南袁氏,见过夫人。”袁氏十分热情地说道,并且将身后各位姬妾一一道来,“这位是别部司马陈武陈司马的小妇王氏,这位是都尉太史慈太史将军的小妇刘氏,这位是……” 乔玮一一笑着见礼,并且各人都赏了首饰。这就是妻妾的区别,虽说刘珠和袁氏如今是吴侯的妾室,乔玮也本该尊称一句“小嫂子”,但乔玮为妻,她们为妾,却要反过来给乔玮见礼。 “你们夫君在外为我孙家军奋勇拼搏,你我在内也该时常往来,我初入孙府,若有什么礼数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你们海涵些。” 袁氏笑着奉承道,“夫人这是说笑了,往后妾等还要夫人多多关照才是。” 她与刘氏来之前,吴侯可是放话了,“乔氏为仲谋之妻,便是我孙家的主母,如今府上便是她来做主,你二人做她的左膀右臂才是,若给她添堵,本侯定不轻饶!” 袁氏虽看不上乔氏的出身,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孙策的霉头,她才委身于孙策,尚不想就此失宠。袁氏笑靥盈盈,“说起来,妾等是来送礼,贺夫人与二公子新婚,反倒先收了夫人的礼。妾别无长处,唯独女红上还能拿得出手,便与几位姐妹一同绣了一幅百子图送与夫人,盼着夫人与二公子恩爱绵延,子孙百福。” 说罢,身后便有侍女将这百子图送上,乔玮并不太懂女红好坏,但瞧着上头的图样也是十分喜庆,“多谢小嫂子和诸位小妇的心意了,这般精巧的图样,想必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幺娘,你替我瞧瞧,该缝在那条被上做图样好。” 徐幺娘连声道,“是。” “夫人喜欢肯用,便是妾等的荣幸了。” 众人见乔玮十分亲和并没有什么架子,在袁氏的带动下,也慢慢说起家常闲话起来,其实这些姬妾中也有不少是庐江和皖城本地的女子,说着说着,话题也就多了。 但乔玮留意到刘珠在一旁,一直都没说话,是不是偷偷看向乔玮,但对上乔玮的视线后,又低下头避开乔玮的眼神。 不多时,屋外便传来有人的喊声,“夫人,将军回屋了。” 众人的话头当下便止住了,袁氏先反应过来,站起来告退。 刘珠的步子犹豫不决,走在了最后头,又时不时回头,袁氏发觉,立刻拉上她的手,小声警告道,“今日是夫人和二公子的好日子,你若是在这个时候说些不该说的话,惹了二公子和吴侯不痛快,可别连累我和其他小妇。” 刘珠听到孙策的名号,也不由得偃旗息鼓,有些不情愿地被袁氏拉走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章 秘戏图的后续 孙权的脚步有些踉跄,但还是稳住了,乔玮连忙伸手去扶,门外的侍从和侍女都十分有眼色地告退关门,将新房留给了孙权和乔玮二人。 孙权身上的酒气冲天,脸是通红,便是眼珠子里也都是红的,瞧着一点儿也不像孙权,反倒像后世口中说的关公。 孙权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倒在床榻上,半倚着身子,幽深的眼眸半睁着盯着乔玮,“天女何处来,青眼待为夫?” 小夜在一旁端来了醒酒药,都忍不住笑了。 乔玮无奈道,“喝醉了吧!先喝点醒酒汤药。” 孙权不肯起身,“你喂。” 小夜在一旁都忍不住笑出声了,乔玮有些赧然地瞪了她一眼,小夜立刻无辜道,“婢子只是觉得主君和细君真不愧是夫妇,连耍性子的路子都是一样的。” 乔玮心道自己哪里有耍性子,嘴上却还是好声好气地道,“夫君快喝吧,你若醉得直接睡了,我可就真的要再饿上一夜了。” 为了吃一口饭,可真是难啊,不仅要做新妇,还要做新娘,新的娘那种,还得兼职哄“儿子”。 孙权听到这话,反倒没了脾气,“你饿了?” 玮眼神十分幽怨,“饿了一天了,你要再不沐浴更衣用个膳,我就得饿昏过去了。” 孙权起身盯着徐幺娘等伺候的人道,语气里带着点怒意,“夫人饿了,你们为何不上饭食?” 徐幺娘见主君生气了,也有些战战兢兢,“这是规矩,新郎尚未用饭食,新妇须得候着。” 此为男尊女卑之礼,新婚的第一日,男人没吃饭,女人就没饭吃。 “在我这里没有这样的规矩,夫人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时候用膳。”孙权盯着跪在地上的徐幺娘道,“夫人话就是我的话,今儿日子好,我心里头高兴,也不愿罚你,若还有下次,你自己回乔家去。” 徐幺娘跪在地上连声道是,心里又惧又喜,看来将军待自家细君还是上心的。 “我去沐浴,让他们立刻传膳。”孙权在乔玮的额间落下一吻,柔声道,“想吃什么让他们立刻去做。” “外头席面吃的是什么,我就吃什么。”她还没吃过这里婚宴的饭食呢! 权吩咐幼烨去取,自己往内间去洗漱。 当饭食端上来后乔玮就后悔了,好家伙全是肉菜,恨不得一点儿素菜都不见,饿了一天了,再吃这些油腻之物,乔玮真怕自己得直接吐出来。 好在还有一碗面食可用,乔玮小口小口地吃着,这才慢慢觉得舒坦了起来。 孙权出来瞧见乔玮在用饭,便遣退了服侍的人,自己坐在一边给乔玮布菜。 “你不吃吗?”乔玮歪着头问道,一个人吃饭可没意思了,她还是喜欢有人陪着吃饭。 孙权摇头,“让酒都给喝饱了。” 外头那些个兵鲁子,喝起酒来是丝毫不客气,一碗一碗地给他往下灌。要不是孙策和周瑜出来打圆场,还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辰才算罢呢! 乔玮瞧着孙权的脸虽退了些,但还是红得发烫,不由得好奇,“你酒量好吗?” 孙权斜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给鱼肉挑了刺去,“怎么,怕我醉了,没法安置?” 乔玮“……纯粹好奇而已。” 而且撩拨技术也并不高超,还不见得有她会呢! “大约两坛吧。”孙权也只能说个大概,毕竟他一向克制,也从没喝醉过,今日被闹得喝了差不多两坛,已然是有些微醺了。 乔玮继续问道,“那你要是喝醉了的话,会发酒疯不?” “应该不会。”一般就是直接倒头就睡。 乔玮点点头,酒品中可见人品,应该是个不会惹事儿的三好青年。 “对了,我方才听那些女眷们说,军中有传言,说你不肯娶妻是因为有龙阳之好,是真的吗?” 孙权没好气地瞪了乔玮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也敢同你夫君说。” “可……你不娶妻,也不纳妾,为何?”乔玮饱饭汤足,托着脑袋问他。 “也没有为何,只是还未想过要成家罢了,何况,阿兄与嫂嫂关系不大好,至今尚未有嗣子,若我成亲先有了嗣子,会被有心人利用离间我兄弟二人。” 乔玮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个缘故。 “那你为何又忽然肯娶妻了?” 孙权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袋,“难道不是你‘挟恩以报’,非要我娶的?” “不对。其实就算没有我给的那张防略图,庐江也早就是孙家的囊中之物了。”乔玮忽然恶狠狠地摇着孙权的胳膊,“说吧,你是不是对我见色起意了?” 孙权有些不自然地撇开头,“你怎么有那么多事儿要问啊。” 她一个从没跟异性牵过手的黄花大闺女,对异性有点儿好奇不是应该的嘛! “是不是,是不是?” 孙权被摇得头疼,“别摇了,再摇就得吐了。” “那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是有一些。” 乔玮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就高兴了。 孙权却将她一把拉过,坐在自己腿上,靠在她的耳边问道,“那你又为何第一次见我,就非要嫁给我?” “我也是见色起意,想赌上一把试一试。”乔玮实话实说,除了冲着孙权命够长以外,确实这副皮囊也是挺蛊人的。 尤其是他带着些许鼻音在她耳边轻轻说话,仿佛是羽毛掠过她的皮肤,激得她心头一颤。 她得收回先前说他撩拨手段不高的话。 他将她横抱起来,放在床上,眼中的诉求十分明显。 但乔玮还是抓住机会道,“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他埋在脖颈间的头微微抬起,“什么问题?” 乔玮从枕头底下取出《秘戏图》,“你看过这个吗?” 孙权摇头。 “那,你跟我一起学习一下?”乔玮非常真诚地发出邀请。 孙权心道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大胆,犹豫着问道,“这算是,闺中情趣? 你放心,我都会。” 乔玮表示自己并不相信,“你都没看过,你怎么会?” 孙权有些不自然地小声道,“军中有军姬营,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一些。” 原来是看过现场直播。 “我若是不会,你我多切磋切磋就是了,我保证会学得很快的。” 乔玮……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