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今天登基了吗[基建]》 2、第 2 章 黎默言:“……” 好家伙,听你说得这么悲壮,还以为要三个月呢,土豆三天一成熟,哪怕种出来刮皮吃,都饿不死人吧。 【不对啊,我记得攻略里写土豆的成熟时间是六天,怎么少掉整整一半时间,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我刚刚去翻了,的确是六天。】 【那老头咋说三天,他在说谎?可忠诚度超过六十,绝不会出现‘背叛’的行为,最多是态度消极,这不合理。】 【有没有可能三天是真的?】 【你活在梦里?少一半生长时间的意思,就是你种出一百,她可以种出两百翻倍,这么大的优势,官方攻略绝对会标出来。】 【草,她选个最弱的雨师蝶不会有什么深意吧?】 【这妹妹有点意思,关注了!】 【哈哈哈哈哈哈,前面那个要倒立拉屎的呢,你什么时候开直播拉?】 【搞快点搞快点——】 【急什么,只是种植时间减少,又不是无敌了,雨师蝶只会吐水,毫无攻击能力,怪物攻城时它拿什么挡,帮怪物搓脚吗?】 【这倒也是……】 【哎,果然还是没有希望,咱们区其他玩家在哪,快来救一下,总不能看着她死吧。】 黎默言收到大量关注提醒,回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想来想去只有问土豆的那句话,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这些未来人好怪啊,那问题是个人就想得到,这样都能关注? 算了,观众和她没关系,既然知道土豆成熟时间,接下来自然要种地。 她熟门熟路将发芽的,小个的土豆找出来,大的留着吃,预留出六天的口粮,要是第一次种植失败,他们还能撑到第二批成熟,其余土豆则全种掉。 村民翻出三把锄头后,齐齐看向黎默言,这是让她挑选农田地址。 七座草棚分布的很均匀,刚好左右对称,上面四座下面三座,强迫症狂喜,她准备在草棚两旁开辟新农田,先种左边,面积不用很大,要种的土豆本身就不多。 黄老五扫过那片地,见草比人高不由叹气,“如果有把镰刀,将草割一割,再翻就轻松啰。” 说完他蹲下.身拔草,其他人跟着一起,唯独黄晓蝶人小手嫩,不小心被草叶划伤,她却看也没看,甩甩手继续拔。 黎默言改让黄晓蝶去收集草,她当然知道镰刀的好处,别的不提,小姑娘至少不会划伤。 可这样的开局,能有三把锄头,即使是竹子做的,都非常难得,镰刀这样的铁器,肯定不用奢望,等她把村子发展起来自然会有。 草大根就深,即使干枯了,依旧十分牢固,她尝试拔起,发现拔不动,别看黄老五这帮村民快饿死,力气居然意外大,拔起草来嗖嗖的。 拔下来的干草堆一起,丢在田地中央,黄老五回屋拿来两块火石,颤颤巍巍凑近干草一磕,迸射的火星点燃干草,燃起熊熊大火,温度立刻拔高。 黎默言退开两步,确定火舌不会烧到茅草棚,或蔓延到森林中,思索接下来的事。 拔草时她发现这里是黄土,土壤贫瘠没有养分,里面还夹杂着石块,看见的全被黄老五他们挑出来,剩下的碎石要等翻土后,再一点点筛出来。 条件真够差的。 随着火势渐渐熄灭,她让黄老五将土豆丢进灰烬里煨熟,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 土豆烤熟的香气丝丝缕缕飘出,就像是一张大网,将众人牢牢网住,勾得大家不停咽口水,下意识围在灰烬旁,痴迷得走不动道,黄晓蝶不住咽着口水,馋猫似得嘟囔,“阿爷,好香好香,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们这群人半年没正经吃过食,肚子里连水都没有,走路都能飘起来,此刻被土豆一勾,眼珠子都馋绿了,也就梦里有这般诱人的土豆。 焖香愈发浓郁,大家馋得恨不得扑进火里,最后还是黄老五一拍大腿,“熟了——” 旁人迫不及待递上木棍,黄老五将灰里的土豆拨出,顿时香气大盛,一个劲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坐不住,在火堆边跳来跳去。 黎默言肚子不饿,都被诱惑到,她稳稳神朝土豆看去,一个个蛋子表皮微焦,在旁边黑色灰烬对比下,色泽漂亮得不像话。 黄老五挑出最大的几个,送到黎默言面前,她试图拿起,被烫得缩回手,再看其他人眼巴巴望着自己,“你们也吃。” 村民这才行动起来,他们完全不怕烫,用指尖抓着土豆,迫不及待掰开,松软粉糯的黄心顿时跳出来,看得黎默言使劲舔嘴巴。 黄晓蝶大口大口吃着,软糯带沙的土豆稍稍一嚼,就在口中化开,带着能把舌头融掉的烤香,吃到最后又能在齿根察出一丝甜来,等热乎的土豆下肚,晕呼呼的脑袋变得清晰,力量涌向手脚。 黄晓蝶睁大眼,一惊一乍塞着土豆,旁边那些大人的表现也没好到哪里去,眯着眼细细品味,时不时发出一声享受的喟叹,老老少少脸上全带着笑,一举一动充斥着满足。 【老天,这土豆连盐都没加,咋瞧着这么好吃?】 【这群人做吃播的吧,馋死我了。】 【别说,看苦哈哈的人吃饱饭是有点爽。】 【这位妹妹之后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晓得现在好嫉妒她!呜呜,我也要吃土豆!】 【那群按照攻略奋斗的种子选手,此刻带着战宠与怪物搏斗,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哪像妹妹这样安逸巴适,还有新鲜热乎的土豆吃。】 【笑死,人家种子选手茹毛饮水只是暂时的,等发展起来,想吃什么没有?这边以后吃不吃得上,那就说不准了啰。】 黎默言在大伙吃到六分饱时,阻止他们继续吃,饿久后暴食容易出事,他们稍作休息,青壮就扛起锄头回到农田,女人老人抱起土豆跟上,黄晓蝶跑前跑后,捡大人怀里掉出的小土豆。 吃饱和没吃饱差别太大,那三个青壮肌肉鼓胀,锄头下得深,轻松将板结的土壤挖开,他们都是干农活的好手,翻出的沟笔直漂亮,当真赏心悦目。 其余人蹲在旁边的田埂上,从土里挑石头与草根,抖掉上面的土,丢去旁边的空地,不把草根捡干净,很快会长出新杂草。 黄晓蝶守着空地,把草根堆一堆,等数量多了,就全烧掉。 黎默言见他们做事有条不紊,不用自己干预,就抓着雨师蝶研究。 这只战宠有人脸那么大,外表和普通蝴蝶差不多,翅膀是漂亮的银白色,在空中翩翩飞舞时,就如闪烁的流光,技能也很简单,飞动间会有雨水洒下。 刚烧出来的灰不能直接用,拿水浇一浇,把热度释放出来就好,正巧在翻土,湿灰直接拌到土里,给贫瘠的黄土补充养料。 可她发现雨师蝶产出的水比想象中要少,差不多就半脸盆,好在技能冷却时间短,她卡着时间,连续不断使用技能,终于将那堆灰浇透。 等放上一段时间,草木灰不再发烫,就有老妇人领着小媳妇过来,干巴的手抱起湿灰,一点点撒在挖出的土沟里。 这边刚撒完,那边青壮拎着锄头过来翻土,将草木灰拌匀,等他拌好,其他人掏出小洞,将土豆按进去盖上土,他们配合默契,没到晚上就全部种好,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开垦田地上。 雨师蝶再次用技能,浇灌种下的土豆,它的技能实在好用,除去冷却时间,几乎没有限制,等半亩农田浇灌好,她找来一个缺了口的大木桶,让雨师蝶开始往里面蓄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囤点水没有坏处,而且大家在地里忙了一圈,身上脏得厉害,洗澡可能不行,但拿水擦一擦还是可以的。 指令传递完,一直很听话的雨师蝶没有动,她疑惑望去后,雨师蝶才朝水缸飞去,只是动作迟缓,仿佛身上压着什么无形而沉重的东西。 黎默言:“?” 人与蝶的悲伤并不互通,她并不知道雨师蝶怎么了,等木桶后有三分之一的水后,就简单刷一刷,洗去浮灰和蛛网,之后下的水才是喝的。 雨师蝶不断使用技能,等水有半桶,她招呼村民来喝,大家呼啦涌来,还有翻跟头欢呼的,黄晓蝶飞快跑进草棚,勉强找出两只破碗,巴巴递给她,剩下的人自觉排起队,等着黎大人分水。 黎默言用破碗当瓢,剩下那只碗则大家轮流使用,村民领到水,小口小口喝,好像那是什么琼浆玉液,还有人喜极而泣,不断抹眼泪。 太真实了。 走到绝境的人抓住希望,获救后的喜悦,仿佛也传递到她身上,变为充实的快乐,而就在这样的快乐中,雨师蝶身上闪过一道金光。 它升级了。 3、第 3 章 升级后的雨师蝶变大一圈,使用技能的时间缩短三秒,吐出的雨水增加许多,现在有一脸盆的水了,攒水速度自然更快。 黎默言没想到它能升级,毕竟自己都没打怪,这就是完全真实,能做到一切的游戏吗,自由度确实高。 【?当我打出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 【这样也行?在野外拼命的种子选手都还没升级呢。】 【你不看看雨师蝶使用技能的频率,翅膀都快扇冒烟了,歇不了一点,打怪的那群人,都卡着关键时刻,哪里会这样浪费技能。】 【真是长见识,谢谢妹妹带我开眼,一直以为只有刷怪才能升级……】 【可、可雨师蝶升级以后,吐的还是水啊,就算水量增加,最多是从泡脚变成泡澡,是怕大热天的敌人太晒,帮忙降降温吗?】 【你说的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哭笑.jpg。】 【哎,可惜村民里面没有猎户,不然勉强也能杀杀怪。】 【卧槽前方高能!】 黎默言带着村民煨晚饭时,眼尖发现田地间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朝离农田最近的黄大牛使眼色,后者一愣,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什么正要转头,就被对面的黄二流拦住。 黄二流用口型比划,“是田鼠,我有法子。” 之前干活的时候,就连年纪最小的黄晓蝶都忙前忙后,黄二流作为人高马大的成年人,反而磨磨唧唧的,眼睛转个不停。 这家伙虽然偷懒,但不算太过分,黎默言就没说什么,此刻见黄二流主动招揽事情,倒是相当意外。 黄二流轻手轻脚回到草房,很快拿来一件东西,居然是弹弓,他走到距离田鼠十来米的地方,眯着眼观察一会,忽举起手中的弹弓,黎默言还没反应过来,田里就有什么跳起,又重重摔下。 其他田鼠发现同伴遇袭,纷纷掉头鼠窜,黄二流转动弹弓,每次拉放,都有田鼠毙命,三秒后所有田鼠全被击毙,黄晓蝶跑过去捡田鼠,一共有五只,每只都有手那么长,可惜日头不好,连田鼠都瘦巴巴的,但好歹是口肉。 女人们利索将田鼠剥了皮,黄二流向她们讨要鼠筋,“各位好姐姐,就帮帮我吧。” 黎默言见他弹弓的橡皮筋,是兽筋做的,不晓得是放太久,还是其他的原因,射完田鼠后竟断了。 鼠筋可是稀罕东西,女人们不敢擅作主张,黎默言点头,“给他。” 黄二流嬉皮笑脸行礼,“谢谢大人。” 头顶的忠诚度加了大大五点。 黄二流拿到鼠筋后,蹲到旁边去折腾,鼠筋很短,但架不住数量多,五只凑一凑,勉强可以补好弹弓。 黎默言记下这事,以后要帮黄二流多弄些兽筋回来,他准头不错,以后想吃上肉,就靠这家伙。 那个叫做盛水烟的老妇人,找来几根尖树枝,串起田鼠架在火上慢慢烤。 这名字跟乡村过于格格不入,按照她的经验,对方身上肯定有剧情,不用急,等以后触发就好,她目光落在烤着的田鼠上。 田鼠瘦归瘦,脂肪还是有的,被火一烤融化,油脂沿着金黄表皮流下,落入火中发出嗤啦声,搅得她心神不宁静,不光是黎默言心里发痒,那些吃饱的村民,同样被勾起馋意。 刚被黎默言使眼色的黄大牛,屁股下像有刺,扭来扭去坐不住,忍不住腆着脸问,“盛姨,啥时候能吃?” 盛水烟睨他,递过来一串,黄大牛喜笑颜开,她没好气一拍他脑瓜子,“给黎大人!” “诶。” 黄大牛干脆应声,将那串被所有人巴巴渴望着的肉,送到黎默言面前,她纠结起来,香是真的香,可这是老鼠啊,让她吃老鼠果然还是…… 作为没被饥荒毒打过的人,黎默言最终拒绝这串香喷喷的田鼠,分给村民吃,那么多人,五只田鼠不够塞牙缝的,大伙就尝了个味,但内心的满足无法用语言描述。 这可是肉,肉啊! 还带着油香,老稀罕了! 以前逢年过节才能尝上点油,更别说现在闹灾荒,大伙记不清多久没尝过油味儿,黄晓蝶吃完那点指缝肉,不停舔着捏过肉的手指,直到实在品不出味,就捧着手指一个劲地嗅。 其他大人要脸,不好意思嗅手指,只好用力舔着牙根,回味上面残留的肉香。 田鼠分量虽少,美食带来的快乐却实实在在,璀璨的星光与火光交汇,倒映在大伙笑盈盈的脸上,他们的眼睛比星子更明亮,原本晦涩的迷雾被黎大人拨开,前途骤然变得光明而坦荡起来。 村民亮晶晶注视着黎默言,像是在看一个奇迹,忠诚度飙升。 普遍涨了十多点,最差的黄二流也涨了八点,停在六十九,比起先前的五十三点,血红色刺得她眼睛疼。 【他们吃得好香,一只老鼠居然把老子看馋了???】 【……那谁嘴巴开过光吗,怎么说啥来啥?】 【村里好吃懒做的二流子居然是猎户?!按照攻略来,岂不是第一个就把重要人才杀了?!】 【是哦,不管是要领地,还是放弃村子走独狼路线,黄二流都是必死无疑。】 【这……谁能想得到啊,猎户既能猎来肉,又能制皮革,还会下陷阱侦查,好处不要太多,大家无数次遗憾《诸侯争霸》开局怎么没有猎户……】 【结果开局就被我们自己亲手刀了……】 【最初也有玩家没杀黄二流,但怎么没遇到田鼠?他要早展现这能力,不得供起来,谁舍得杀他啊。】 【估计是没满足前置条件,农田+刚种下的土豆+水,应是引来田鼠的关键,可能还得保证黄二流吃饱饭,才有足够的力量射鼠,总之各方因素多多,才凑成现在的事态发展。】 【我去,十三特区官方派职业组入驻妹妹直播间,足足来了两个专家团,妹妹好牌面!】 【官方的人最初也来过,可见是雨师蝶当场离开,直接放弃妹妹,结果怎么走的,就怎么回来,啧啧。】 【妹妹牛笔——】 【那个总是唱衰,说要倒立拉屎的家伙还在不在,在的话出来走两步?】 【哈哈哈你好坏啊,不过我就喜欢看别人尴尬,@倒立拉屎君。】 【懒得解释,清者自清,一切等到第四天,抗住怪物攻城活下来再说。】 黎默言这边把火堆浇灭,准备去睡觉,七座茅草棚中央那座是她的家,刚准备走过去,却被黄老五拦住。 小老头一副忧心重重的模样,“大人,风季即将到来,我们的草棚太过轻飘,恐怕扛不住飓风,需要修建更加牢固的木屋石屋。” 黎默言疑惑:“可我们不是靠山,有树林挡着吗,飓风再大,也很难影响到村子吧。” 黄老五摇头:“您有所不知,村落东面就是大海。” 居然靠海吗,难怪东面这片森林树木要稀疏些,看来就是受到飓风影响,那建造木屋和石屋就是接下来的首要目标。 黎默言追问:“距离风季还有多少天?” 黄老五认真掐算:“还有半个月。” 那就是十五天,她追问和风季有关的信息,告别黄老五回到自己的茅草房,借外面的月光看了一圈,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环境非常简陋,除去一张床,空空荡荡的,连把椅子都没有,当真是两袖清风。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过得非常平静,大家忙活地里的事,游戏里不光作物长得快,杂草长得更快,稍稍错眼就能长出新的,得留两个人不断拔草、松土和除虫,往土豆根添土,好让土豆生得更多些。 黎默言原想带着剩下的人伐木,为建木屋做准备,但苦于没有工具,光靠手是别想弄断水桶粗的大树,怎么弄到锯子或斧头,是她最烦恼的事。 既然星光村叫村子,那外面必然还有其他村镇乃至城,此刻正在闹灾荒,能吃的土豆肯定值钱,能换锯子回来。 第三日傍晚,经验老道的黄老五判断出土豆成熟,接下来就是—— 挖土豆啰。 4、第 4 章 夕阳红灿灿的余晖下,星光村的村民享受着丰收的喜悦。 黄大牛、黄二牛以及黄三牛,每人抓着一柄锄头,呼哧呼哧锄着地,经过三天吃饱喝足休养后,他们的状态非常好,腰杆笔直,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挖起土豆来也是虎虎生风,锄头挥得比水车都快。 其他村民就跟在他们身后,将被挖松的土豆拔出来。 黄老五一双手抖得不成样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地里种出粮食,旱灾逼死那么多人,他们总算是熬出头,黄老五想到这,不禁老泪纵横,只要能种地,以后再凶险,他们也不怕。 而且长时间救灾,就连官府都没余粮,他们这能填饱肚子的土豆,可是人人想要的金疙瘩。 比拳头还大的土豆,从泥里猛地跳出,边上带着一圈小土豆,个个皮薄肉肥,块茎匀称不萎蔫,看到土豆的样子,村民不由发出惊叹声。 “嚯,这大呢。” “可惜数量少了点。” “没事,以后多喂点肥,就多了。” 黄老五捧着土豆细细摩挲,“好啊,好啊!” 盛水烟严肃的脸上,同样露出一丝笑容,“是好,我在村里待了三十来年,头次瞧见这般肥的土豆蛋。” 黄晓蝶疑惑:“以前日头好的时候,土豆不好吗?” 盛水烟:“也好,只是没……让你爷和你说。” 黄老五洋洋得意道,“丫头不知道了吧,你爷我啊,也是有天赋的人,和大人的雨师蝶配合,就能让种下的作物变得强壮。” “天赋?!”这是书里才有的奇人异事,黄晓蝶蹦起来,围着她爷转圈,像头次认识他似得,“真有天赋啊?” 黄老五没好气地挥手,“去去,转得我头晕,还能骗你不成。” 黎默言头次听说天赋这个概念,游戏对于黄老五这些人的介绍很简单,除去一个名字和忠诚度,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否则她不会等黄二流拿出弹弓,才知道他有这本事。 天赋应是某种特殊能力,种田游戏中很常见,她没太在意,却不知道弹幕中炸开锅。 【啥?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居然是天赋者!】 【吓得我满地乱爬。】 【他同样是被放弃的村民之一,由于土豆全喂给战宠,即使后面靠玩家打猎,依旧有一半村民饿死,除去那五个青壮,剩下的老人小孩统统被放弃了。】 【死掉的黄二流是猎户,年老无用的黄老五是天赋者,各位,我有个恐怖的猜想……其他被放弃的人,该不会同样有强悍能力吧……】 【我天,那也太可怕了,官方一直以来的攻略岂不全错?!】 【你疯啦??就算一些细节官方没理顺,大方向是没问题的吧,哪怕黄老五是天赋者,黄二流是猎户,那又怎么样?最多是在前期多些点食物,可面对袭村的怪物,这点食物起什么作用?造型吗?】 【对哦,人都死了,食物就和路边的石头一样,还不如石头呢,至少石头能砸怪物,食物,哈哈,是怕怪物肚子饿没力气,好喂饱它们杀人嘛……】 黎默言见黄老五说得言之凿凿,后面拔出的土豆果然一棵比一颗茁壮,长出两斤以上的大土豆是基操,不少上面生有两、三个大土豆,拎在手里沉甸甸,一只手都包不住。 盛水烟和年轻媳妇王水花说说笑笑坐一起,将土豆从根上摘下,依旧大的用来吃,小的用来种。 不知是黄老五天赋的原因,还是游戏本身的设定,土豆原本没啥味道,此刻堆在一起,居然有股瓜瓤的清香,这味道挥之不散,引来许多饥饿的田鼠,在农田不远处徘徊,急得吱吱直叫。 黎默言朝黄二流看去,后者无需她指示,早从兜里掏出弹弓,坏掉的兽筋已被鼠筋代替,他尝试着拉动,能听到很有力量的弹动声,比之前更加扎实。 此时太阳还没完全下山,视野好,黄二流杀起田鼠来快准狠,眨眼间就有三只田鼠毙命。 它们被土豆迷晕脑袋,同伴死亡都没吓跑,反而朝着土豆冲来,这下不光黄二流能杀鼠,盛水烟和王水花也一脚一个,发现有这等好事,还在地里忙活的众人赶紧加入进来,奋力杀田鼠,想多留几块肉。 等田鼠从土豆的诱惑里清醒,想要逃跑的时候已来不及,黄老五领着村民堵住它们的后路,和黄家三兄弟前后包抄,将它们全部留下,一时之间地上躺满田鼠,就如铺着毛绒地毯。 黄晓蝶高兴得脸都红了,快乐捡着田鼠,搂得怀里都抱不过来,她仍旧不肯放手,真就人如其名,跟蝴蝶似得穿梭在肉海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爷,好多肉!好多肉!” “这么多肉每个人能分到不少呢,不得把肚皮给撑破啰——” “到时候鼠筋全给二流叔,多做几把弹弓,大牛哥他们聪明,学会后咱就去猎野猪!” 黄老五笑话她,“就你聪明,还野猪,你咋不说老虎?是不想要吗?” 他说话时眉眼含笑,即使怼着孙女,语气中也透着亲昵,是亲人间的玩笑话,和黎默言到来前那死气沉沉,眼睛无光的麻木模样判若两人。 黄二流笑嘻嘻插话:“既然五叔开了口,那肯定得抓呀,大牛二牛他们有的是力气,我又熟悉山里,等削些木刺做好陷阱,抓到老虎来泡酒,您就等着侄子孝敬吧。” 黄二流一向爱说大话,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黄老五就没反驳,含糊道,“嗯嗯,叔等着那天。” 天气热,肉不好久放,干脆全吃掉,田鼠留下的皮毛收起,蚊子再小也是肉,几块皮毛缝成袜子,冬天套上,日子就能好过许多。 至于田鼠的内脏和血液,黎默言作为很有经验的种田人,当然是留下堆肥,包括土豆刮下来的皮,以及土豆苗杆,统统堆起来绝不浪费,能产出不少肥料,对于啥都没有的星光村来说,是少数能获得肥料的渠道。 她打算吃好饭,在草房后面挖排旱厕,一来能灌溉农田,二来保证村内卫生,避免某些传染病传播。 黎默言思索的时候,王水花翻炒的大铁锅里,已经冒出浓郁香气,鼠肉里的油脂被炸出来,加入土豆块一炒,那个味香得人恨不得多长几个鼻子。 村里的老鳏夫按着心口,“我滴乖乖,这味香得不像人间东西。” 大家哄笑起来,各自捧着冒尖的鼠肉土豆,吃得狼吞虎咽,嚼都不嚼,只恨头不能钻进草叶里。 黎默言同样捧起草叶,里头装的还是最好的里脊肉。 里脊肉本来就少,更何况田鼠这么小只,能出的那就更少了,也就是田鼠多,才勉强凑出一碗,全送到她的面前。 她不想吃的,可它诱惑得过分,土豆炒得焦黄酥脆,里脊鲜嫩,肚子当即叫个不停,整个人迷迷糊糊,等回过神就已抱着草叶吃上了。 黎默言:“……” 别说,滋味真不错。 即使没有盐,油炸过的土豆依旧很无敌,焦脆的表皮咬开,就是粉糯的心,沙质的土豆融在舌苔上,带着浓郁的土豆本身滋味,到最后还能尝出一点甜来,味道好得叫人想把筷子一块嚼了。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土豆,没有之一! 黎默言费劲咽下一大口,因虚拟世界消失的欲.望,骤然在心中炸开,汹涌淹没她的理智,叼住满口肉条幸福嚼起来。 虽然缺盐没有调料,但和土豆一起煎炒过,肉沾上土豆的香味,加上里脊肉质紧实,新嫩又多汁,竟没有腥味,味道相当不错,什么鼠肉不鼠肉,黎默言早忘记啦,美味就是真理。 等她吃饱,黄晓蝶就送来水,她灌下一大口,凉水带走闷热的暑气,她爽得直叹气,躺着遥望夜空,感觉日子过得相当惬意,“这游戏是比之前那些好玩。” 听到她嘀咕的直播观众没好气,【远超特区科技的神秘游戏,能不好玩吗?】 【也没人告诉我看《诸侯争霸》需要自带食物啊,馋得差点把弟弟啃了。】 【天,他们这吃饱喝足的生活,过得也太舒服了吧,不敢相信隔壁那些浑身淌血的玩家,和妹妹玩的是同个游戏。】 【谁说不是呢,想取水,就得和湖边的水牤打一架,还是取一次打一次,那可是精英怪啊,最倒霉的玩家直接断了一条手,就这样水还不够喝呢。】 【羡慕吗,用明日暴毙换的。】 【哈哈哈神金,害我笑了一下,不过说真的,明天的怪物袭村怎么过啊,我就是把脑袋想破了,都想不到安全度过的办法。】 【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就死呗,怪物再厉害,也不能叫人死两遍吧。】 黎默言让大家先休息会,再趁月光明亮,把旱厕挖了。 村里只有一把铲子,五个青壮轮着挖,可刚开头黄二流就不见了,村民对此见怪不怪,她却不能姑息,这已经不是偷懒,是明目张胆逃工。 结果村里到处都找不到黄二流,最后这家伙是从山上跑回来的。 “大人,”不等她开口质问,黄二流就激动大喊,“我在后山发现狼群——” 【来了来了,可时间怎么提前一晚?】 【这个不重要吧,狼群一共十二头,每只和人差不多高,还会战术配合默契,我就想知道雨师蝶怎么过,想把狼兽浇湿都够呛。】 【啊啊啊你别说了,我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我、我走了哈,不敢看妹妹被狼咬死。】 黎默言想到游戏说的怪物袭村,没想到速度这么快,才第三天就来了,她扫过柔弱的村民,正烦恼怎么办时,就见黄二流挺起胸膛,特别自豪地开口,“不过没关系,我把它们都关住了。” 黎默言:“?” 【???】 【?????】 5、第 5 章 【啊咧,我的听觉好像出现问题,下了友友们,我先去神经科看看。】 【这小黄毛怎么还白日做梦呢?】 【哈哈我忽然听不懂人话了,都关住是啥意思?】 【拼音guanzhu,指特别重视某样事物,其实黄二流说的是关注吧。】 【哦哦,原来是这样,吓了我一跳,我就说他一个人,怎么关住十二头凶残的饿狼,原来是关注啊。】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关注狼群有什么用,快逃啊,咱打不过还躲不起吗,等狼走后,再回来就是,反正狼群不会破坏农田,跑啊——】 【现在我就希望妹妹死得痛快点,不要经受太多折磨,这样对现实影响最小,也许还能活下来。】 【啊啊啊我不敢看了,那些狼兽很残忍的,喜欢活掏猎物内脏,光打出文字我都觉得痛,妹妹咋办啊?】 【来个玩家救下啊,我这么可爱的妹妹……】 黎默言放下心,就说嘛,种田游戏难度不该那么大,轻松解决才正常,这些狼估计是来给她送资源,或者拿来开启新功能的。 她问,“关哪了?你怎么浑身是泥?狼群又是咋回事?仔细说说。” 黄二流边招呼大家往山上走,边说起发现狼群的经过,“刚不是和五叔说猎虎嘛,人不可言而无信,山里的野兽鼻子灵,不用泥浆把全身裹住,盖住人味儿,我也不敢往山里跑。” 难怪这人厚厚一身淤泥,黎默言没揭穿他上山是想躲避挖旱厕,“然后呢?” “才来到后山,”黄二流摇头晃脑一指脚下,“嘿,就远远看到一群狼,朝索道奔来。” 后山就是用来存放土豆的那座山,离他们村子最近,不算高,山上草木茂密,几乎贴着隔壁山,索道就是两座山之间的缝隙。 黄老五唏嘘:“索道啊,那还是老祖宗为对付土匪修的,没成想还在狼口中救了我们一回。” 盛水烟接道,“真是祖宗保佑。” 黄晓蝶听得一知半解,可大人们凝重中带着恐惧,她知晓事情严重,懂事保持安静,牢牢跟在大人后面,不捣乱不插嘴。 一群人穿梭在幽暗的树林中,只有森森火光跳映在面颊,他们人多,倒是不用担心野兽,黎默言比不上村民有经验,山路异常难走,即使举着火把,还差点崴到脚,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终于见到大家口中的索道。 大自然当真鬼斧神工,两座山相邻的地方竟是峭壁,足有几十米高,光滑的岩壁间留有窄窄一条小道,只有前后两个出口。 星光村的祖先发现这里地势险峻,在小道两头修出坚实山门,只要把门关死,就是瓮中捉鳖,一群狼兽跟无头苍蝇似得乱窜,试图冲上崖壁,又因没有借力的地方滑下去。 黎默言借着火光俯视狼群,凶悍之气依旧扑面而来。 这些狼兽的体型比现实大很多,眼神锐利皮毛厚实,跑动间长毛抖动,肌肉清晰可见,让人心生畏惧,尤其是那只头狼,当真威风极了,个体比其他野狼还大,脖间胸口还有一圈厚实的鬃毛。 这样一只狼王,他们这的人全加一块,都不够它塞牙缝。 黄二流站在悬崖边,单手插腰得瑟无比,“我一瞧见狼啊,立刻想到老祖宗的教诲,大丈夫应当顶天立地悍不畏死……” 老鳏夫没心情听他吹嘘,毫不留情打断,“说狼。” 黄二流撇嘴,“狼啊,等它们走进索道,我解开绳索放下山门,哐当将狼群堵在其中,要不是我及时发现,看它们前进的方向就是星光村,估计明早会撞上,恐怕就……” 这人说着说着又吹起自己,黄老五没管,早上他一般在地里,撞上狼群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只怕会被当场咬死,冷汗顿时打湿衣服,余光瞄见狼兽泛着森白冷光的尖牙,黄老五扶住旁边的树,才重新站稳。 不光他害怕,其他村民同样后怕不已,老鳏夫用力搓着脸,久久没人出声。 在村民和直播观众那引起惊涛骇浪的事,黎默言却没多大感觉,她环顾四周,发现不少碎石,就招呼大伙举起石头,砸死底下的狼兽。 可狼兽十分灵活,即使关在狭窄的小道,也能躲开石头,不敢想平地撞上,他们会死得有多惨,好在黎默言不怕失败,反正狼攻击不到他们,只能被动挨打,即使再灵活,也慢慢死在村民的手里。 索道里充斥着狼兽的悲鸣,它们早无先前的威风,夹着尾巴逃窜,等最后那只死亡,黎默言怕有狼兽装死,没有立刻进入索道。 这两天雨师蝶再次升级,能操控小团水球悬浮在空中,她之前都用来洗脸……咳,总之她有个想法。 黎默言让雨师蝶用水球裹住狼兽的口鼻,如果是装死,在溺水的威胁下,肯定会有所挣扎,还真给她发现三只装死的,解决掉这些漏网之鱼,黄老五领着人,将沉重的山门拉起。 伴随沉重的摩擦声,门一点点抬高,黄老五将麻绳绑在凸起的石柱上,牢牢固定住,跟随黎默言走入索道,大伙欢天喜地,狼兽这么大,肉多得像肥猪,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村民呼哧呼哧扛起狼兽,就连脸上的汗珠都透着高兴,他们这边喜气冲天,直播观众却久久没有声音。 【怎么都不说话?】 【别吵,人已吓死,有事请烧香。】 【别吵,我在挖三室一厅,还担心妹妹被杀,我什么档次啊,也敢担心无伤过袭击的欧皇。】 【被放弃的村民含金量还在上升,笑死。】 【官方知道狼群能这样杀吗?那些专家一天到晚在研究啥?】 【那条索道官方也想过利用,结果狼群没解决,还引出山中的野兽,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没人再打索道主意。】 【完蛋,又是因为水,黄二流一直不上山,就是没淤泥遮味,想要获得大量的水,只有雨师蝶做得到,其他强大的战宠,也就能弄到饮用的水而已……草,再这么下去,我真要以为雨师蝶是什么隐藏神兽了!】 【我有种正在见证历史的颤栗感,妹妹恐怕要改变全人类了。】 【我刚和朋友分享妹妹,可那群傻瓜没眼光,瞧见雨师蝶就开始笑,他们懂个屁,现在关注就是妹妹的老粉,搞不好能侥幸跟着写进史书,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等等,拉屎哥呢,快出来走两步,这里有人等你拉屎。】 【卧槽姐,求求你了姐,咱就翻篇吧,已老实求放过——】 【真老实了啊,按你死鸭子嘴硬的性子,我还以为会说‘狼群死了算啥,雨师蝶只会喷水弱得不行,等xxx或xxxx看她怎么办’之类的话呢。】 【……这不是事实胜于雄辩吗,开头最难的狼群都无伤全灭,我还能说啥啊,再嘴硬只会显得自己小丑。】 【所以……真会倒立拉屎吗?】 【啊啊啊!!!】 【hhh开个玩笑别激动,说真的,我现在只好奇妹妹还能创造多少奇迹,她的运气太好了,官方的人也在吧,看到自己花那么多时间,千辛万苦研究出来的攻略,处处比不上别人,是什么感觉啊?】 【运气过太飘渺,没人能始终幸运,怪物一直能进攻,妹妹只要倒霉一次,她就无了啊。】 【还能是什么感觉,换我得郁闷死,这辈子都不想见人,羞愧啊。】 【就我好奇妹妹接下来怎么发展吗,一般来说是快速扩军,再扫荡四周,为诸侯割地做准备。】 黎默言将狼兽尸体暂存在通风的山洞中,减缓狼肉腐坏,可仍放不了太久,这么多肉靠他们吃,绝对吃不完,正好她打算去县里卖土豆,可以捎些盐巴回来,将肉制成肉干,就不怕狼肉腐坏。 至于带肉去县里出售,那就别想了,走到半路就臭了。 今晚又是挖旱厕,又是杀狼兽,大家累得不行,先回屋睡觉,等次日精神熠熠起来,他们吃饱喝足,就准备出发去县里。 黎默言瞅着自己堆成小山的土豆,对这趟旅途充满期待。 6、第 6 章 这么多土豆当然不好直接运上路,只怕没走出几里,就被沿路的饥民抢了,而他们这些送土豆的人,都要消失在一张张口中。 可惜游戏没有背包,不然把土豆存进背包内,完全不用担心被抢问题。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带点土豆,找到靠谱的人,将土豆作为证据交给他们看,叫对方过来收走土豆。 而交易对象第一要靠谱,不会在见到土豆后见食起意,毕竟是灾年乱世,她可不敢低估食物对人的诱惑力,其次要有足够的财力,能够买下土豆,最后得有强大的势力,确保土豆运送安全。 黎默言思来想去,满足这三个条件的只有官府,虽也存在官府背信弃义,抢走土豆的可能,但出售是必须出售的,他们不可能一直维持现状,住在草棚里种种土豆。 不说其他瓜果蔬菜,她还想养鸡养猪,带村子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且风季即将到来,需要坚固的木屋来抵挡,得卖掉土豆,换回锯子斧头之类的工具。 最重要的是,哪怕官方抢走她的土豆,但不会伤害她和村民,最多是限制人身自由,控制他们种土豆,这样也行,毕竟官府想收获土豆,就要保护他们的安全,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被风卷走吧。 搞不好会反过来帮他们建造木屋,或者转移到更安全的好地方,这样一来她的目标,也算是另类达成了? 而且这是游戏啊,出错就出错呗,大不了就重开。 星光村西面有片毛竹林,竹锄头就是从这取的材,她想用这些毛竹,做个竹刀竹枪之类的武器,用来防身。 结果毛竹林比想象的要大,从头望不到尾,毛竹匀称笔直,高约二十米,是非常好的材料,不管用来做家具,还是做成竹席,或造纸都非常不错。 每根毛竹差不多碗口那么粗,捡些锋利的石头,就能把它砸断,比树木好砍很多。 伴随不断倒下的动静,星光村的村民行动起来,将一棵棵毛竹拖回家,黄晓蝶跟在四周,见缝插针做些自己能帮上的事,忽然她在倒下的竹子枝叶里,发现不同的颜色,她用手扒开竹叶,发现是个鸟窝。 里面居然还有鸟蛋,黄晓蝶屏息,蛋壳是白的,有些黑色的斑纹,很神奇得没有摔破,她捧着这窝鸟蛋,献宝似得送到黎大人面前。 “大人,大人,我发现一窝蛋!” 黎默言定睛一看,就见到六枚和鹌鹑蛋差不多的鸟蛋。 黄老五随口道,“竹鸡蛋啊。” 黄晓蝶想起来,“噢噢,那个肉很嫩的竹鸡啊。” 黎默言:“……” 肉很嫩是什么魔鬼形容,可仔细想想又没问题,重点抓得很对。 黄晓蝶知道这是很好吃的竹鸡,摸摸蛋,又摸了摸,恋恋不舍道,“大人,它们咋办啊?” 黎默言着急卖土豆,而且前不久才饱餐一顿,口腹之欲得到满足,不太在意这点蛋,“你孵着玩吧。” 黄晓蝶认真点头,这可是蛋啊,是重要的食物,大人竟把食物交给她,自己绝不能辜负对方的信任,一定要把竹鸡蛋孵出来。 毛竹拖回村后,大家便忙碌起来,老鳏夫翻出锋利的石片,将毛竹多余的枝叶割掉,主杆取一截,再把尖细的那端削尖,一把大约一米五长的竹枪就做好了。 剩下的竹叶竹枝不会浪费,盛水烟将它们抱到晒谷场晒干,有用的扎成扫帚,没法用的就拿来当柴烧,勤俭持家的人会将一切利用起来。 黎默言点了黄大牛、黄二牛、黄二流以及黄老五四人,准备一起去县城,大牛二牛年轻力壮,黄二流脑子活络,黄老五阅历丰富,路上遇到不懂的事,听他的准没错。 去县衙门要走一个白天,来回就是一整天,她给每个人身上都藏了土豆,绑紧裤腿拎起竹枪,正想出发,却被黄老五拦住。 这小老头吃饱喝足,有余力打理自己,就连胡须都干干净净,他一边抚须一边说,“天时未到,而且……” 他环顾一圈,“太干净。” 黄老五从地上抓起灰抹在脸上,把自己的头发胡须抓乱,黎默言懂了,跟着弄脏自己,很快五个蓬头垢面的人出现,明明黎大人没来前,他们比现在还脏,却不适应起来,浑身痒痒得厉害。 星光村向南走出百来米就是官道,路面宽敞,甚至纤尘不染,有枯叶飘落,即将掉在官道时,却被什么无形之物弹开,翻进旁边的沟渠中。 黎默言一怔,顺着平坦的官道看去,就见路旁堆积着厚厚一层落叶,路面却干干净净,这现象太古怪了。 黄老五解释,“大人有所不知,天河国的官道埋有人界碑,叶不落,鸟不停,走兽避,遇到危险,可进官道躲避。” 黎默言听得新奇,对游戏世界的认知加深,原来是高武高魔的设定,这个好,这个好,玩法才更加丰富有趣。 只是再新奇的设定,看久了也乏味,黄老五不知在等什么异常耐心,既然决定听从对方的建议,黎默言当然不会抱怨,同样耐心跟着等,一个小时后,他们等来了要等的人—— 那是一股流民。 在对方路过时,黄老五领着他们混入其中,虽比起真正的流民,他们五人过于健壮……总之咋看之下区别不大,他们跟着流民前往县城。 黎默言好奇打量,入眼皆是麻木的脸,这群流民背井离乡,早已精疲力竭,全靠本能拖着脚往前走,她走在这样的队伍里,忽就理解饥荒是什么。 流民们面黄肌瘦,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凸起的肋骨清晰可见,很多时候走着走着就扑倒,无法再站起,这些人都是饿死的,十根手指早已啃烂,身上没一块好肉。 即使知道是游戏,面对如此真实又残酷的场景,她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黎默言猜到这场旅途会很辛苦,却没想到辛苦的方向,与预计的不同,天气虽然火热,胜在没有野兽袭击,可路过一些村子时,她明显感到被盯住,即使走出去很远后,也能感觉到来自背后的目光。 她手心发凉,如果不是黄老五提议和流民一起,他们五人独自上路,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 饥荒将人逼成了鬼。 县里的房子比星光村好上太多,都是坚固的木屋,还有雕梁画柱的精致小楼,街道铺着石板,宽敞又气派,却十分萧瑟,沿路的行人商贩很少,偶然遇见也焉头耷脑,瞧着很没精神。 黎默言朝黄老五看去,后者摆手,“先跟上。” 他们便跟到一处施粥点,队伍很长折了又折,粥桶中却看不到米,官府果然没有余粮,居然艰难成这个样子,好在她的土豆来了。 【没想到妹妹这么快就和官府搭上关系,不愧是屡创奇迹的天才妹妹。】 【说来也感慨,按照攻略想和官府建交,都是十天后的事,妹妹这才第四天,比那群家伙快了一倍多呢。】 【可官府的这群家伙傲慢无礼,说话爱拿眼角瞧人,特别欠揍,我不想妹妹遭这个罪。】 【是啊,我最不喜欢的一段直播来了,气得人牙痒痒,但不建交不行吧,前期的各种资源大多要从官府这边换啊。】 【对了,妹妹还是个人领主,不归天河国管辖,天生不受官府喜欢,只怕她要遭更多的罪……】 【垃圾游戏,毁我妹妹,我……草,已经开始生气了!】 然而被大家贷款气愤的县衙中,县令和师爷两个加起来快百岁的中年男人,正在抱头痛哭。 “我无能啊,县中还有二十万民众,但粮食不足千旦,我能使的法子都已使过,实在弄不来粮,想到那么多民众无粮可吃殍尸遍地,我就……” 说到这里,县令的哭声又大了几分,师爷同样双眼发红,紧紧攥着手,二十万啊,就是二十万张纸,也足以压垮一个人,更何况是二十万条人命!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天空,滚烫的烈日嗞嗞炙烤着大地,哪里有要下雨的迹象,喉咙不由泛上一股腥气,这是老天要他们死啊。 粮食粮食粮食粮食粮食粮食…… 县令擦去泪水,到底哪还能抠出一丝粮食来,只要能有粮食,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啊。 7、第 7 章 黎默言已经明白黄老五为何让她来这,因为施粥点有官差把守,他们又长期和食物打交道,找这些官差牵线搭桥最为合适。 她缩在流民的队伍里,仔细观察附近五名官差,不知是特殊时候为震住流民,还是本身的性格原因,这五名官差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想从中挑个和善的,根本做不到。 黎默言叹气,那就挑最近的吧。 这人头上顶着[雷安虎],名字居然是浅红色,虽然浅浅一层,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这也代表着对方厌恶自己,可他们都没见过面,这人为什么讨厌她啊? 黎默言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事情都已走到这一步,她咬牙凑到对方面前,冲人自报家门。 “雷大人,我是星光村黎默言。” 雷安虎面容立刻沉下,“滚开,莫要挡路。” 黎默言当然不会因此退缩,她加快语速:“我有要事!” 说着她就露出藏着的土豆,在对方眼前一晃而过。 雷安虎拔出配刀,想要吓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领主,随着粮食减少,最近县内气氛愈发紧绷,甚至有大群不知身份的人聚集密谋,他忙得很,没时间浪费在小小领主身上,再不知好歹,就一起抓了。 结果雷安虎的刀才出鞘,就见到对方掏出的黄皮土豆,虽然一闪而过,可他清楚看到土豆茎块饱满,色泽嫩黄漂亮,叫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黎默言见官差连刀都拔出只能放弃,“打扰……” 没想到雷安虎大声打断她的话,“打得好啊!” 黎默言:“?” 雷安虎梆梆敲了自己三拳,刀也紧紧按回去,“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很是欠打,时不时犯浑,您别往心里去。” 他语气热情,笑容灿烂,完全没有先前的不耐烦,也就是个女人,否则都伸手勾上对方的肩,“要事对吧,走走走,这里太吵,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 听到动静的同僚凑过来,压低嗓音问,“出了什么事,这领主很棘……”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雷安虎一把推开,一脸愤愤不平地嚷嚷,“胡说八道,谁棘手?你棘手,这位大人都不会棘手!你娘不是喊你回家吃饭,去去,别让老娘久等!” 同僚:“???” 现在哪来的饭让他回家吃? 同僚的疑惑越来越多,但雷安虎不再搭理他,对着黎默言继续殷勤道,“您跟我来,县令大人此刻就在县衙中。” 黎默言听得一愣一愣的,先前这个官差多说一句话就要拔刀,性格如此暴躁,她都认为攀关系失败了,结果…… 她望着对方头顶的名字,浅红消失,变为代表友好的绿色,虽然依旧很淡,可含义却完全不同。 雷安虎满脸堆笑,五官还是刚才那五官,可没一点凶气,甚至隐隐带着讨好,匆匆领她往县衙走,鞍前马后一副怕她跑了的样子,虽然知道饥荒时候,土豆肯定希贵无比,可她真没想到会如此金贵,能让傲气的官差直接放软身段。 等快走到衙门,雷安虎压低声音问,“这样的土豆,你还有多少?” 星光村没有秤,具体数量黎默言真不知道,只能含糊道,“三、四板车吧。” 雷安虎失声大喊:“三、四车?!” 黎默言以为他是嫌弃少,不值得如此低伏做小,毕竟县衙负责奇山县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三、四车确实有点寒碜,怕对方恼羞成怒就说,“但每隔三日,我们就能种出这么多。” 雷安虎:“!!” 黎默言观察对方神色,不光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凝重,想想没再开口,既然对方没把她赶走,交易就还能进行,反正她最初的目的是换铁器,官府对她的态度并不重要。 她随意打量衙门内部环境,肉眼可见得气派,门口有对大石狮,柱子地面以及某些不起眼的角落,都有精致浮雕,只是旱灾来临后,打理不再细致,加上草树半死不活,处处透着落魄气。 雷安虎带着她在厅堂坐下,留下一句请稍等,便火烧屁股似得匆匆离开。 黎默言见到这幕,心想此处该来个下马威,让她独自等很久什么的,就算不搞这个,此刻正在闹灾,县衙的人肯定也忙,没那么快见自己,等就等吧,这倒没什么,就是干等着有点难熬。 她盯着古色古香的红木桌发呆,黄老五四人则怯怯打量四周,他们来县城,顶天是去过市集,连县里的酒楼都没进过,更何况是官府衙门,今个还是托黎大人的福,才开了眼界。 他们四人一边惴惴不安,一边努力睁大眼,想将面前的一切刻在心里。 这可是衙门,是官老爷住的地方。 就在大家出神时,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黎默言眨眨眼,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她下意识看向门口,就见一身青色官服的小老头快步走入,表情威严肃穆,只是眼皮不知为何有点肿。 这应该就是奇山县的县令,她本以为能见到师爷,就非常不错了,没想到县令能主动来见自己。 黎默言才站起身,县令就率先朝她走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土豆,“你当真每三天能有三板车?” 第一句问的就是正事,倒是个干实事的,她放下心,就怕遇到贪得无厌,干啥都要好处的蛀虫,她招呼黄老五取出土豆,“没错大人,我绝无虚言。” 果真有土豆,上面还站着土渍呢。 县令眼睛又湿了,忙招呼黎默言坐下,“快给我们的贵客奉茶!” 他抓起土豆摸了又摸,那硬实的触感,让他飘着的心顿时落下,如果真有三、四车,足以挽救数千百姓的性命,作为父母官,他必须将这批土豆拿下来。 县令想到这,急迫开口,“不知黎小姐想要什么?” 黎默言出发前早就想好,只是没想到县令问得这么直接,她还以为对方会拉扯下,免得太过猴急,“我想换一些铁器和盐巴,土豆就定十文一斤。” 黄老五说日子好的时候,土豆一斤三文,资本都说利润来到百分之百时就将忘乎所以,她卖个三倍已经非常赚,人不能放纵贪婪,以免成为金钱的奴隶,而且赚钱机会多得是,没必要在这种特殊时候钻进钱眼里。 她刚一说完,县令竟滋出眼泪,老泪纵横地起身,深深给她鞠躬,几乎要趴到地上去,“黎小姐高义——” 黎默言被吓得跳起来,赶紧去扶这小老头,一场混乱后,大家才重新坐下。 县令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开始调动官差,安排人和物资,有条不紊的统筹能力叫她刮目相看,小老头倒挺有能力,还真心实意为百姓是个好官。 物资与人员调度需要时间,黎默言啥事都不用做,坐着品茶就好,县令很是贴心,叫来一个丫鬟给她扇风。 黎默言对茶没有研究,但县令拿出来时满脸肉疼,就知道它是好茶,可惜再好的茶进她嘴里,也不如饮料果汁好喝,只是现在这种灾年,饭都吃不上,更何况是水果。 有些东西不想还好,一想到那就馋得不行,她抓抓手背,将馋劲压下去,准备以后多种几片果林,什么橘子香蕉水蜜桃,想吃多少吃多少。 两个小时后,县衙这边准备妥当,黎默言先被浩浩荡荡的板车震住,粗略一看足有十多辆,她向县令强调,“真的只有三车。” 县令很头铁,“先拉上先拉上,反正车放着也是放着,万一用上了呢。” 黎默言想说点什么,自觉对方听不进去,干脆闭上嘴巴,随后又被浩浩荡荡的人震了一下,队伍中有官差很正常,数量比板车还多……大概也许可能正常,毕竟要保护车队安全,可那两个匠人打扮的父女是怎么回事? 县令清咳一声,“木乾父女都是木匠,你不是因为风季,想要修缮木屋吗,他们可以帮上忙。” 居然是木匠! 这个好这个好,黎默言眼睛放光,手艺人可比铁器重要得多,她才没有提,只打算换铁器就行,想着以后交情加深再开口,结果县令主动给她两个…… 原来她才是努力被拉关系的一方吗?土豆比设想中还要给力。 黎默言真心实意道:“多谢大人。” 于是混在流民中低调过来的她,走的时候前呼后拥,被护在最中央,她都不用自己走,舒舒服服坐在板车上就有人带着,她长松一口气,揉着酸痛的脚掌,自己身体还行,但走一天还是算了,来时脚上磨出的水泡还没好呢。 黄老五四人像是小鸡仔似得,紧紧贴在她身边,就连最活络的黄二流都成了锯嘴葫芦,这些可全是官差啊,他们以前远远往上一眼都发憷,何况被这么近围着,黎大人浑身是胆,不光让官差帮忙拉车,还敢要纸伞,来挡毒辣的日光。 路过那几个危险的村子,这次完全感受不到注视,村里更是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动静,就说官府专治各种魑魅魍魉。 等浩浩荡荡一行人回到星光村,留守的人大受震撼,黄晓蝶眼睛都快惊掉了,不懂悄悄摸摸进城的大人,咋就被众星拱月抬着回来。 9、第 9 章 黎默言被吓了一跳,“小心——” 所幸树底两人身手敏捷,在砸中前冲了出去,没被压个正着。 三十多米的大树轰隆倒地,老鳏夫惊魂未定,大家关切围过来,虽然没造成大伤亡,可两人脸上手上,都有被树枝刮出的口子,此刻皮肉外翻,血水沿着面颊流下,模样非常凄惨。 黄晓蝶紧紧抓着阿爷,生怕他不见了。 伤口需要处理,黎默言正想行动,盛水烟先用干净的布,清理起两人的划伤,又拿盐巴兑水进行冲洗,虽然黄老五二人疼得面颊抽搐,神色却好看许多。 他们都很信任盛水烟。 作为究极种田爱好者,黎默言知道很多处理伤口的办法,其中当然包括盐水,但盐的含量很讲究,过高或过低都容易造成二次伤害,而盛水烟兑盐水手法娴熟,都不用称量,应该是懂医理。 她记下这点,星光村作为以后的城池摇篮,村内有各类人才非常正常,毕竟是游戏嘛。 盛水烟的事放到一边,黎默言观察那棵被吹断的树,断口参差,树身一个人都抱不住,虽说它已被锯断大半,可如果不是风太大,根本不会发生意外。 风季都是这样的强风吗,那天灾比想象的更加严重。 她感到焦虑,修建木屋迫在眉睫,村子附近的树全要砍掉,预留出大片空地,以免人在户外行动时,被吹落的树枝砸伤。 大家也想到这点,行动起来更加卖力,刚处理完伤口的黄老五和老鳏夫,也立刻投身工作,就为多攒点木头,好早日建成木屋。 这样高涨的热情下,一把好用的铁锯就非常重要。 县衙出售的锯子足有一米长,铁锯的背很粗,拎在手中很有分量,比起那些薄如纸片的锯子更牢固,不怕太用力将铁锯折断,加上锯齿锋利,闪着寒光,就如一颗颗鲨齿轻松切入木头,人根本不用花多少力气,动起来更是木屑飞溅,水桶粗的树干很快被锯断,用得人啧啧称奇。 “铁器就是好,又快又省力,难怪值一两银子。” “太好用了,太好用了,不得当成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啊,以前隔壁村有把铁斧,人五人六的,尾巴都翘上天,整天来我们村显摆,瞧着就烦。” “哈哈隔壁就一把斧头,咱有五把呢,不光有斧头,还有铁锯铁铲铁镰刀,有空咱也去他们村唠唠,让他们开开眼。” “我以为今天能砍十棵就很不错啰,结果铁锯如此争气,瞧这架势锯个三、四十棵不是问题,风季算个屁。” “哎,要是前年有锯子,六公小春就……” 大家沉默下来,黄老五打破沉默,“人眼睛长在前面,就是往前看,有空墨迹往事,不如把地基挖了,你们不想早点住上新木屋?” “想啊,谁不想,做梦都在想!” “您这话说的,好房子谁不想住啊。” 大家忘记悲伤,几个青壮活动着手腕,提起铁铲走向草棚,新木屋的位置就在草棚边上,距离近,建好后搬东西也方便。 不说黄大牛他们本身就有劲,黎大人买来的铁铲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铲尖磨得又薄又锋利,土地再板结发硬,都能轻易刺入,就跟切豆腐那样毫不费劲,他们一踩一提,大块的土就被挖起,没用多久就挖出一个大坑。 一群人越干越有劲,等白天最热的时间过去,其他人伐好木,自发加入进来,就连黄二流这个懒骨头,都主动帮忙运土,大家齐心协力,三米深的坑啊,一百二十平的面积,居然就在今晚挖好了。 木乾父女看得是瞠目结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相信十个人能做到这么多,村民身上有种无法描述的东西,将他们凝聚在一起,才能做到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 木乾的目光从大家疲倦却含笑的面上扫过,最后落在那位大人身上。 黎默言此刻正站在空地中,月光似乎全聚集在她身上,将人照得明亮无比,拖在身后就如披风,她是所有人的核心,星光村正是有她,才有现在的活力与生机。 或许真来到非常了不得的地方。 相比之前被食物水吸引,此刻的木乾父女是真心实意想要了解这个村子,并且发自内心想要加入其中,充满希望的地方,谁不喜欢呢。 地基打好以后,里面要填充石头,这样才足够坚固,星光村没有采石的条件,但难不倒黎默言,之前和官差的交易中,她就约定好购买石头,等下次送过来。 地基暂时无法打,可要做的事还很多,树想变成建材,需锯掉多余的枝桠,将树干从中对半切开,再进行防腐处理等等,这些都很花时间,可以提前准备起来。 之后都在忙碌中度过,他们既要种植土豆,还要伐木处理树木,即使有十三个人,活却完全没见少,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用,连做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黎默言这位领主,只好承担起做饭的工作。 别以为做饭很轻松,想要喂饱十三个人,需要非常多的食物。 光是处理食材,就要四、五个小时,别说炒菜洗碗,一日三餐忙碌下来,她几乎没空做别的,十多人的食物分量很重,没翻几下手臂就酸了,等一天结束,她的胳膊都不能转了。 还是得有专业的厨师。 黎默言爱享受,吃不了这样的苦,既然星光村只庇护本村的村民,那流民加入不就好了,按照一般种田游戏的套路,早该有流民来投靠。 所以人呢? 她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到流民来投,无意间嘀咕的时候,被木乾女儿听到,女孩才十五岁,说起话来大胆直接。 “不知道吧,我没来村子前,以为咱村又破又差,吃饭全靠树皮,”木雪舔着嘴巴回味,“哪想得到有这么好吃的土豆和肉呀。” 木乾狠狠瞪她,“闭嘴!” 倒霉孩子啥都敢往外说,还想不想留在村子过好日子。 黎默言恍然大悟,有道理啊,得想个办法展示下星光村,雷安虎再来收土豆,她就和对方说起大胆的想法。 雷安虎怔住,“你想招几个衙役留在村子?” 他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虽是小小的捕快,但是正儿八经的官老爷,好好的县城不待,跑到星光村这样的穷乡僻壤? 可转念一想这是个肉饭管饱的穷乡僻壤,好好的县城此刻不一定能吃饱饭,就连他自己不都动过留下的念头吗。 黎默言见他迟疑,“还是土豆惹的祸,最近村子附近隐隐有人影晃动,如果没你们守着,我怕……” 雷安虎听到和土豆有关表情一肃,土豆关系着成千上万百姓的命,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不能动。 官差都给他们拉车了,村民很难生出畏惧,黄二流胆子大,凑过来插话,“是啊是啊,我昨晚上山瞎……起夜,看到一伙人往村内张望,喏,还有脚印呢。” 黎默言睁大眼,真有人踩点啊? 她只是想把事情说的严重点,顺带解决潜在的危险,结果危险已经来了?黄二流发现后怎么不和她说? 黄二流挠挠脑袋,“没来得急,官爷来得忒快,早饭还没吃呢。” 说得他们故意来蹭早饭似得,雷安虎清清嗓子,走到黄二流所说的地方一看,真有凌乱的脚印,眼神一厉。 这次交易完,他留下三个官差,负责保护星光村,震慑宵小,自己则火速赶回县衙,将这事上报县令,为黎默言多调几个官差来驻守。 直播观众见到这幕,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黄二流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妹妹是不是悄悄进化了?能够预知未来?我看报道说咱们精神体,有人觉醒出异能?】 【假的,哪来的异能啊,尊重咱们世界的科学设定好吗,妹妹……妹妹只是单纯运气好!】 【这已经不是运气好能形容的吧,才第七天啊,都能向官府申请官差驻村了?什么电子魅魔。】 【是啊,你不如瞧瞧其他玩家第七天在做什么,隔壁直播间为一点吃的,正在掏虫怪屁股。】 【不是……什么食物要掏屁股?攻略写的?是我老了,跟不上潮流了吗?】 【咳,这我不得不出来说句话,绝·不·是攻略写的,除去游戏前五天的详细攻略,为不影响玩家发挥,后面只写发展概要,掏屁股什么的,个人行为请勿上升到官方。】 【哦,前面官方是吧,笑死。】 【官方哥哥,能不能说说你潇洒离开,又灰溜溜回来的心路历程呀,人家真的好想知道,就宠宠我嘛。】 【就我担心妹妹不能叫来驻守官差吗?】 【是的,就你一个人,瞧瞧雷安虎那表情,上次我老婆出事,也就这样了。】 【喂,你以为自己面对的是谁,那可是高贵的电子魅魔大人。】 果然当天,县令派来两个衙役,之前那三个也没叫走,一共五个带刀官差守着星光村,不要说鬼祟的人影,从村子上方飞过的鸟都少了。 好像躲过一场灾祸,可由于太过容易,黎默言毫无感觉,此刻更加在意的是,该如何不经意在流民面前装个比呢。 10、第 10 章 星光村外面的官道上。 周银环和胡月儿是一对母女,她们正跟随其他流民前往奇山县衙。 胡月儿才十岁,但她的一双脚都走烂了,从最初的痛疼到麻木,血不断渗入草鞋,又在夜晚风干,等到第二天再次被血水打湿,结出一层又一层的血痂,颜色近乎黑色。 天地好像在旋转,胡月儿晕得厉害,口中干涩,喉咙火辣生疼泛着腥气,她舔过开裂的唇,刺痛蹿上脑子,眼前才没那么晕,接着想起娘不让自己舔嘴巴。 胡月儿心虚瞄着娘亲,后者形容枯槁,头发乱糟糟一团,完全没有记忆中乌黑顺滑的样子,手也不像从前柔软,毛刺刮得她生疼。 胡月儿却感到安心,爹带着弟弟和家里的粮食跑了,自己只有娘亲,想到这她抓紧娘的袖子,撒娇蹭蹭对方。 周银环满心担忧,小孩脖颈细得吓人,风都能吹断,呼吸也费劲,距离县城还有一天,女儿怕是走不到了,她攥紧手,如果还有食物,哪怕只有一点,挨过这最艰难的时间,也许月儿就能活下来。 都说虎毒不食子,胡彬却连自己的孩子都说丢就丢。 周银环好恨啊,她的十根手指被咬烂,已流不出血,只能凑到腕边,撕开一个口子,终于有血流出,她喂到女儿嘴边,“乖儿快喝。” 胡月儿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娘,难过凑过去,娘的血让她胃里好受些,可惜没走出去多远,她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好累好想睡觉…… 周银环发现女儿的异状,不停呼唤小孩的名字,四周的流民不断经过,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他们早已麻木,也许下个死去的就是自己,周银环不肯放弃,她努力将女儿背起,带着月儿往前走。 “娘……”胡月儿趴在娘肩头,感受娘摇晃的身体,“别管我了。” 周银环咬紧牙关:“瞎说!不许说这样的话,都走到这,就差最后一步路,月儿要跟着娘一起活下去,吃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桂花糕啊…… 胡月儿想到桂花糕甜丝丝的滋味,眼中冒出一点光,她想活下去,和娘一起吃桂花糕和酱鸭子,她要永远做娘的孩子,可真的好累,她努力睁开眼,眼皮却一直往下掉,她看不清前面的路,也抓不住娘的衣服。 就在世界黑下去前,她忽嗅到一股浓郁的香味,香得她生生精神起来,下意识寻找那香味得来源。 不光是胡月儿,附近的叔叔姐姐们,也停下脚步,麻木的脸渐渐活过来,本能仰起头,仔细嗅闻这香气,在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中,有人激动大喊。 “肉,是肉——” 肉啊,胡月儿重重吞着唾液,不由浮现以前过年时,炖得酱红的红烧肉,肚子激烈抽动,人却哭起来,“娘,你咋也死了?” 这次就连周银环都说不出呵斥的话,太香了,香得邪性,现在所有人都勒紧裤腰带,哪来的肉吃,一闻就不是人间的东西,难道她和女儿一块来到阴曹地府? 那死了也不错,至少不用再忍饥挨饿,每日能嗅嗅这肉香,她就知足了。 “没死没死,都活着呢!” “这么大的味儿,那肉得有多少啊……” “哎呀,都傻着干嘛,找肉啊,急死了我!” 一群被肉迷晕的人惊醒,嗅着味走出官道,往树林深处钻,谁还管这是陷阱,哪怕丢掉性命,能吃上一口肉也值了。 他们就这样被肉引诱着,找到一座火堆,心心念念的肉就架在火上,烤了整整一排,油脂滴落,激得火苗炸开,啪地敲在心上,他们忍不住捂住心口。 除去烤肉,火上架起一口大锅,里面煮着热汤,放的居然是土豆,应是煮了很久,土豆已被煮烂,块茎融入汤里,让清汤变得黏稠。 流民的眼珠子不是被烤肉黏住,就被土豆汤迷住,腿软得走不动道,满心满眼全是食物。 一个女人坐在锅旁,嘴巴嚼个不停,金黄的肉块不断消失在她口中,看得人恍惚,那么多肉啊,这是什么神仙手段,她、她是仙人吗? 流民神色敬畏,甚至有几人匍匐在地,当场开始跪拜,被仙子的侍从拉起。 而这万众瞩目的中心,被无数人注视的正是黎默言。 她思来想去,这种大家都吃不上饭的灾荒年头,最能表现实力的,那还得是食物,便找来官差和村民,搞了这么一出,三个官差就如门神一样,黑着脸立在她身后,手中提着大刀,锐利的目光不停扫过流民。 而村里最懂美食的专家,居然是黄二流,他不知从哪搞来的孜然,撒在肉上,光嗅空气中的味道,已叫人心痒难耐。 等孜然被火一烤,香味激发出来,嗞嗞融进肉里,她天天吃夜宵的现代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连饭都吃不上的流民? 当场就有口水滴到地上,狼狈擦嘴的,剩下那些表情就像脑子融在胃里,满脸痴迷,只怕捅他们一刀,这群人都感受不到。 这效果好过头了吧。 黎默言本想展示星光村有肉有粮,食物管够放心大胆来,结果被一群可怜人巴巴望着,身上还带着伤,她良心好痛,肉是吃不下去,就让黄二流撕成小条,撒进土豆汤。 孜然是后山摘的,还有野葱,叫黄二流连根挖回来,开辟一块小田,专门用来种植作料,不就是烤肉吗,以后大家天天吃,吃到腻,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咳。” 她轻咳一声,竟把流民吓得蹦了蹦,一群人骤然噤声,还相互提醒,怒瞪发出声响的同伴,更有甚者直接屏息,就为听她说话的。 黎默言:“……” 倒也不用如此夸张,肉师傅过于威武了。 她哭笑不得,怕流民把自己憋出好歹赶紧开口,“我是星光村的领主,现诚邀各位加入星光村,水饭管饱,有意者来我这报名。” 虽然话说得不伦不类,但意思流民听懂了,加入星光村有饭吃有水喝,那用犹豫吗,谁不加入脑袋被驴踢了。 黎默言见他们一拥而上,担心发生踩踏事故,“不急,都有,一个个来——” 人还没加入村子呢,她说话恐怕没人听,打算让官差出手,结果她喊完,那群乱糟糟的流民真停下冲锋,迅速排好队,一边偷偷瞄她。 自己说话这么管用吗? 黎默言松了口气,又觉得心酸,旱灾里人过得太苦了。 报名就是简单的登记,记录流民的姓名以及特长,星光村这种地方自然没有纸笔,拿木板和木炭凑合的。 等她记录好,黄老五盛出土豆汤,装在竹筒里递到流民手里,这群人的状态太差,再不吃点东西,只怕去星光村的路上,就能饿死好几个。 该说不愧是游戏,哪怕快要饿死,一口土豆汤下肚,人立刻恢复过来,还能跑能跳。 流民捧着竹筒,小口小口抿着,热汤流入冰冷的胃袋里,很快带着身体热乎起来,像有瞧不见的雾被擦去,世界变得鲜活,他们能看清蓝天、感受到热度,听见自己一下重过一下的心跳。 也是这个时候,身体彻底活了,舌尖尝出咸味,流民睁大眼,盐,居然有精贵的盐,哪怕是以前日头好,他们都舍不得吃,就这样放在汤里,给他们喝啊? 流民们面面相觑,一时居然没人敢动,回味口中残留的咸味,他们珍重捧起竹筒,土豆汤粉粉的,人吃着很慰贴,但要说最好吃的,那肯定是肉。 他们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肉,咸香绝妙无法形容,就是太少,太少!还没正经开吃,肉就没了,塞牙缝都不够,可真好吃啊,流民恋恋不舍舔着嘴巴,舔着舔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天下大旱,他们背井离乡,谁想到即将饿死时,能吃上这样的珍馐,他们愿意当牛做马,回报大人的救命之恩。 流民喝完土豆汤,就走到路边等着,不怕有人悄悄逃走,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赶他们走,他们也不会走。 黎默言统计完毕。 一共五十八个流民,全部想加入星光村,其中大部分是正值壮年的男性,力气大,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女性人少,却身怀绝技,她招到三个篾匠,一个绣娘,剩下的女人们要么能织布,要么会养鸡喂猪。 她可谓是人才大丰收,尤其是三个篾匠,星光村有大片毛竹林,可以做成竹制品,比如竹篮、竹席等。 周银环母女跟着黎大人回村,吃完土豆身上有劲,路是胡月儿自己走的,周银环见女儿精神的样子,心里感恩戴德,她想给大人立个牌位供奉。 胡月儿想着刚才的肉,十分解恨道,“他肯定吃不上,我们过得比他好。” 她年纪不大,却清楚爹把她们当累赘扔了,投奔省城的富商亲戚,还卷走所有粮食,这明明是娘绣帕子赚来的。 周银环想到路上的种种艰辛,再见前方树木退开,逐渐露出的开阔平地,一座木屋映入眼帘,心想不愧是大人住的地方,等发现成片的农田,绿油油的作物,和一缸缸的水后,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和女儿不用死了。 在旁人的嚎啕大哭中,周银环擦去泪,“对,我们过得会比他好。” 黎默言人口暴涨,后山的采石场能建造啦,可在此之前,她得把星光村的规矩立好。 11、第 11 章 都说丑话讲在前头,规矩同样如此,一切说清楚,以后才不会有争议。 天色逐渐暗下,黎默言特意挑在傍晚,就是想让流民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加入村子的建设。 由于人太多,草棚不够住,就在附近整理出一块平坦的空地,暂时用来安置流民,等造出更多的木屋,再几人一间搬进去。 流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地面干净,没有硌人的碎石,五米外燃着篝火,明亮的火光,伴随着木柴燃烧的动静,令人感到宁静,附近还有人高马大官爷驻守,不怕半夜被野兽拖走,比他们之前睡过的旮旯角落,要强上太多太多,哪怕一直睡下去都行。 流民吃饱喝足,和亲友暖烘烘挤在一起,纷纷打起哈欠,他们不用想明日怎么活,无需为食物发愁,自从旱灾发生以来,第一次睡得这样轻松。 周银环搂着女儿,头枕在女儿的头顶。 她发现附近有小湖,果然有大人这样的人杰,地自然就灵了,天下旱成这样,小湖居然没干,请示大人后,她没敢多要水,就沾湿袖子,给女儿擦脸,露出小孩可爱的脸蛋。 周银环望着女儿清爽干净的模样,越看越喜欢,可小孩原本圆润的面颊,瘦到凹陷,她心疼摸了摸,月儿就像是小动物似得,贴着她的手掌,叫周银环一颗心都化了,所幸星光村不愁吃喝,好好养上一段时间,就能养回来,她期待起以后的日子,就是不知村里的食物要怎么赚。 她又开始担心,祈祷条件不要太苛刻。 另一头有女人哼起小曲,哄小孩睡觉,细软的调子散在夜风里,有种别样的温柔,周银环回头望去,没瞧见哼曲的女人,倒瞧见人人含着笑,她同样笑起来,回头贴着女儿的面颊,跟着开始轻哼。 胡月儿咯咯笑起来,拿头使劲顶着娘,忽瞄到大人走来,赶紧拉着娘亲坐起。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黎默言,他们放下手中的事,认真注视着对方。 黎默言感受到他们的重视,回想自己以前玩过的游戏,古人确实会比较迂腐,可他们重视礼义信,知廉耻,大部分情况下不会整出幺蛾子,算是非常好的领民。 她提高声音:“欢迎大家来到星光村,在这里,饿了有饭吃,渴了有水喝,我们会有更多遮风挡雨的房子,只要手脚勤快,我保证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喝不完的葡萄美酒,但面对作奸犯科,我也绝不姑息!” “天河国的律法,就是星光村的律法,希望各位谨记于心,不要越过雷池。” 黎默言说完环顾一圈,直视流民的眼睛,他们有些镇定和她对视,有些却猛地低下头,她重点查看这些人的忠诚度,喝下土豆汤后,流民全涨到六十以上,并没有回落的迹象,低头的这几个人,忠诚度在所有人当中还算高的。 所以是自己太凶了? 她缓和神色:“从明日起,我会发放任务,大家完成领取工钱,可以拿来购买食物,租住木屋或用于其它,其余的我就不罗嗦,早点休息,你们也累了。” 说完,她没再停留,走进村里唯一的那栋木屋,这样流民也能自在点。 由于时间充足,风季到来前,足够造出一批木屋,所以这间她就先拿来住了。 木头房子又坚固又干净,要比草棚好出大多,木乾父女还铺了木地板,他们的手艺很好,地板踩上去平整极了,而草棚没有地板,只有泥地,住久了受到雨水侵蚀,泥地难免坑洼,夜晚草棚光线不好,她几次踩到小坑,差点蹩到脚。 加上草棚缝隙多,经常有蛇虫鼠蚁钻进来,甲虫蜜蜂她都忍了,可半夜被老鼠闹醒,感受它从外衣上踩过的奇异触感,就算叔叔可以忍,婶婶也不能忍,反正她不想再和鼠鼠亲密接触。 木乾没用钉子没用胶,靠榫卯就将树干牢牢固定住,切开的平面对着屋内,圆弧的那面朝外,直接用半棵树作为建材很浪费,可谁叫他们现在没时间做细活,而且木材又多呢。 黎默言安心躺在床上,望着密集犹如绸带的星空,木屋的屋顶还没做好,只架起房梁,原想从县衙购买瓦片,既然现在她有篾匠,就让对方制作竹瓦,将钱省下来,够买其他更需要的东西,比如棉花种子和果树。 流民们衣不蔽体,黄老五等人套着麻衣,上面的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是时候换一身新衣服。 第一批衣服可以从县衙买,可以后不能次次靠买吧,那她玩这个游戏的乐趣在哪? 当然要自己做呀。 她打开领地功能,查看村落升级的条件。 [人口:需要达到100以上x] [道路:全村铺设25%的石子路/木板路/其他路面x] [建设:拥有20座木屋x] [经济:拥有2家店铺x]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20%x] [管理:无] [环境:无] 全部红叉,没一个及格的,还需继续努力,她想着村子以后的发展,明日要做的活,迷迷糊糊睡过去。 次日是被木屋外的动静吵醒,她揉着眼睛走出木屋,发现昨日招到的村民已经开始行动,收拾干净空地,见旱厕不够用,还自发挖出五个,冲她小心笑着。 黎默言:“!” 太积极了,太勤快了! 她顾不上洗脸,先发放任务,“今天要十六人去农田,二十人伐木,四人去竹林砍竹子,三个篾匠做竹瓦,来三人帮木乾父女打下手,十五个去木屋挖地基,留下两个给大家做饭,一个照顾柔光兔,最后四个分两组,去竹林树林搬材料。” “排好队,来和我领任务。” 黎默言条理清晰,要做什么清清楚楚,大家心中有底,脸上的笑容比太阳都灿烂,有事情做,就有钱拿,能买食物,吃饱喝足万事不慌。 村民排队的时候,黎默言想了想,没再要木板和木炭,随便找块泥地,拿树枝当笔,在地面上写下任务,有人报名就在后面写一笔正,任务的工钱暂时都一样。 大家领到任务后,个个欢天喜地,就没有不想做的,有人手舞足蹈,引来大伙哄笑,被锐评毛头小子就是沉不住气。 结果轮到这叔自己的时候,由于太高兴摔了一跤,这下黎默言都憋不住,跟着笑起来,在善意的笑声中,大叔狼狈爬起,飞快冲向树林。 黎默言让去农田的村民先别走,给他们排种植的作物。 土豆卖掉后,她问县衙买了其他种子,原本是卷心菜和青菜,被黄老五提醒,这两种菜在夏季种不活,容易烂心,就改为番茄跟豇豆,还要了点稻种。 其他人水都不够喝,更别说种水稻,也就是她仗着有雨师蝶,才敢在旱灾里大片开水田,完全不怕干。 黎默言喜欢一次种植同种作物,这样照料起来更简单,可想起流民的惨状,她决定多种土豆,也许就能多一个人活下来,番茄豇豆水稻就种些村里吃。 除去以前的农田,她想再开辟七块,到时十块田,共五亩地,现在星光村百废待兴,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多多卖土豆才是正道。 村民和野草较劲时,黎默言带着镰刀出现,犹如圣光降临,他们眼睛都直了,摸的动作小心翼翼,似乎力气大点,能把镰刀蹭破皮。 这个年代铁器太过珍贵,很多人这辈子都弄不到一把,上次把村里小年轻兴奋的,天天跑去隔壁村炫耀,要不是有官差在,他们早被群殴了。 虽然知道铁器很珍贵,可看他们手抖成这样,黎默言还是生出至于吗的念头,突然有人出手如电扇了自己一巴掌。 “疼啊,不是做梦……”那人捂着脸喃喃自语。 黎默言:“……” 倒也不必如此,真的。 这人幸福得仿佛要飘起来,旁边的其他村民也满脸红光,恨不得在地上那堆铁器里打个滚,就算被扎出血,那也甜蜜的血,高兴的血。 “爷啊奶啊,爹啊娘啊伯伯婶娘,我摸上铁器出息啦——” “去去,让我来。” “凭啥是你,我也要摸。” “别抢别抢,傻子那是我的手,不是铁镰!” “轮流着来公平了吧?” “行行行,你刚才割了一会草,这个时间得减掉。” “就你计较!” 黎默言见他们没耽误正事,没管他们说相声,转身对上一老妇,正直直望着自己。 这是流民中年纪最大的,才六十五岁,头发却已全白,瞧着太老了,被她安排去照料柔光兔,活比较轻松,此刻对方怀里除去干草,还楼着个布包。 “大人,”老妇屈膝行礼,“我有一枚玉珠,想赠与大人。” 12、第 12 章 老妇叫做崔锦娘,她主动解开怀里的布包。 那包苹果大小,老人解开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里面的玉珠,只有大拇指指头大,非常小巧玲珑,颜色是很深的墨绿,色泽非常透,即使被拢在手心挡着光,玉身依旧有一层莹润的光泽。 这枚玉珠的形状也很有意思,中间微鼓,两头凹陷,尤其是珠心这一块,越往里陷得越深,转动间流光四溢,珠子中间有钻孔,被一根金色的线穿着,金绿两色相得益彰。 崔锦娘将玉珠翻了个身露出正面,上面有小小一团金丝花纹,异常漂亮。 黎默言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个瞿字。 崔锦娘摩挲了一会这个字,依依不舍送出玉珠,黎默言见状就问,“你是有什么事想叫我帮忙?” 毕竟逃荒中,这枚玉珠都没被换成食物,一路小心护到这,眼见着能吃饱饭,没道理突然拿出来送人。 “大人,”崔锦娘神色哀痛,“我孙是边城小有名气的副将,旱灾之前曾传信于我,说军中有所变故,让我去乡下避避祸,结果慢了一步,当夜一场大火,葬送我瞿家二十六口性命,只有我幸免于难。” 崔锦娘猛地盯住黎默言,“这枚玉珠是我瞿家的传家宝,我愿用它换我孙平青的下落,是生,就接他回家,是死……” 她一咬牙:“也该接他回家。” 黎默言眨眼,没想到带回来的流民里面,居然隐藏着这样的故事,军中变故,灭门火灾,这些词语联系在一块,牵扯出来的事绝对小不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叛乱。 算上迟迟不肯下雨的旱灾,天河国真是内忧外患。 黎默言骤然就生出紧迫感,不趁着安稳的时候快速发展,等以后乱起来,生活就不好过了,至少衣食住行四个方面,要实现基本的自给自足。 【啊?啊???】 【逆天,妹妹这么快就得到天河国将乱的信息?】 【……还真是,游戏每次天下大乱的时间都不同,全靠玩家自己探索,可你想寻,游戏还不一定给呢,光找到相关线索,就难如大海捞针,不找还不行,大乱那天就是妖魔出世之日,会面临非常猛烈的怪物攻城,次次死一堆玩家。】 【最让人绝望的是哪怕侥幸找到,线索也十分笼统,哪像妹妹这么清晰,地点人名都有,就差把时间刻在脑门上,我要举报妹妹秽……挂乱游戏!】 【阿妹收手吧,我都想替隔壁玩家报警了,捂脸。】 【等等,你们就没人对瞿这个姓耳熟吗?还是个武将??】 【你这样一说,好像是有几分眼熟,游戏某个意难平就是姓瞿来着……】 【啊!那不是瞿平王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瞿平王不是顽固的保皇派吗,天河国风雨飘渺,就是靠他骁勇善战,才撑着最后一口气,要不是小皇帝一连九道圣旨,将他召回降罪斩杀,咱们玩家还真不一定能割地称侯呢。】 【是啊,瞿平王能力如此强悍,十三特区怎么可能没动过心思,想了数不清的招揽办法,一边是优渥的条件,一边是不信任他的君主,即便如此瞿平王依旧选择精忠报国,他如此忠义感动过不少人,就算妹妹再能创造奇迹,也不可能招揽到他吧。】 【你们好认真哦,一个瞿姓就联想到这么多,也许瞿平青压根不是瞿平王呢,姓瞿的人那么多。】 【你说的对……】 【散了散了,这老妇就是为引出战乱线索,妹妹还能多得一个漂亮玉珠,已经占到天大的好处。】 【不止吧,边城能做到副将,会行军打仗,还小有名气,这是张ssr啊,都提前示警家人,瞿平青没死的可能性很大,嘶,好大一助力啊,就看妹妹能不能找到他了。】 黎默言思索老妇人给出的信息,光从已知的消息来看,收获太小,风险太大,这可是反叛啊,直接杀人全家,她小小领主,掺和进去是嫌命太长吗? 仔细想来崔锦娘本身就是个危险,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崔锦娘都没被仇家找上门,倒是不用太担心, 崔锦娘看出她的犹豫补充道,“我知道这事凶险,无论有没有消息,绝不埋怨大人,多久我都等得起,已经……不差这点时间。” 她说到最后那句,像是又老了十岁,垂着头默默伤心。 黎默言瞧着老人,不由想到自己的奶奶,哎,反正任务没时间要求,甚至不用她给出消息,条件非常宽松,不如先答应下来,等她发展起来,那时这可能都算不上危险。 崔锦娘喜出望外,连连鞠躬,“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她有了希望,整个人骤然年轻十岁,对着怀里的干草挑挑拣拣,抱着剩下的去喂柔光兔。 这些草全是农田丢的,给兔子吃正好,干旱天气连晒干都省去,不怕兔子吃太鲜拉肚子,剩下的草存储起来,留到冬天喂兔子。 黄大牛在草棚边上,用木棍草茎围出一圈篱笆,将柔光兔圈在里面,怕兔子挖洞跑了,底下垫着废木料。 崔锦娘走到兔圈边,将干草丢进去,那五只兔立刻蹦过来,抱着干草咔咔开始吃,还有两只吃着一根使劲抢的,特别有精神。 黎默言诧异,不知道是被关住,还是其他原因,这五只兔子都不吃东西,这么多天养下来,倒欠两斤肉,柔软长毛变得粗糙,瞧着实在糟心。 雷安虎说的没错,柔光兔真**难养,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价格不菲的模样,所以她对养兔人没有要求,真养死了那也没办法。 结果崔锦娘大大超出她的预期,天知道是怎么做到,崔锦娘丢出的草,柔光兔就是爱吃,跟一辈子没吃过草似得,抱来就大啃特啃。 黎默言福至心灵:“你会养兔子?” 崔锦娘悲苦的脸上,总算露出笑意,“瞿家就是靠柔光兔发的家,我虽年老,可天赋还算有用,这八只兔子。” 老人顿了下,弯腰朝圈内伸出手,柔光兔十分怕人,黎默言几次想摸,可才靠近,它们就吓得直哆嗦,兔子是如此胆小,却敢蹦上崔锦娘的手心,后者托起柔光兔,五指轻柔梳理它的毛发。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粗糙毛躁的兔毛,在崔锦娘的动作下,逐渐变得顺滑,兔子身上萦绕的不安散去,被放回去地面,还甩着耳朵蹦蹦跳跳,瞧着挺高兴。 崔锦娘给八只柔光兔挨个梳理,它们的状态变得超好,总算不是随时要嗝屁的模样。 又是一个天赋者,而且很有作用,星光村总共才七十一人,就有两个天赋者,看来天赋者也不是那么难得嘛,以后可以多留意下,而且要记住以后出售柔光兔毛得谨慎些。 【卧、槽!】 【天赋者是这么容易有的吗?】 【不是吧,往年那些玩家都要做连环任务,才能弄来一个呢。】 【那为什么妹妹能捡……算了,细说是一种残忍。】 【住口住口,你伤害到我了!】 黎默言将柔光兔分给崔锦娘,是看对方年老照顾下,没想到专业对口,只是对方登记时,并没提及天赋,对此她能理解,在这之前她们毕竟互不相识,崔锦娘不知她要做什么,留一手多正常啊。 这样想来,招来的村民中,其他人可能也存在隐瞒的情况,但黎默言不着急,只要对方发现星光村的好,想要更好的生活,那些人自己就会说出来,不需要她特意做什么。 新招到的厨子,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大娘,她们原本就擅长做饭,早就锻炼出来,有的是力气,为村子里的大家做饭算是轻车熟路,村子没有公共食堂,唯一的大铁锅还是她从官府买来的,就架在木屋前面的空地上,幸好现在天下大旱,否则下雨还真有些麻烦。 两大娘一个翻炒,一个烧火切菜,配合十分默契,肉香顺着风飘出去老远,干活的人们嗅到味,手臂挥得更快了,内心干劲十足,都是好好的汉子姑娘,不怕苦不怕累,就怕一身力气没地花。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一群人兴高采烈扛着锄头锯子回来,高涨的热情几乎要点燃天地。 村内没那么多碗,她让篾匠锯些竹筒,暂时充当碗来吃饭,大家自觉排好队,由大娘给他们打土豆和肉,加得满满当当,竹筒冒了尖,不够吃还能来打第二碗。 这些肉是官差打来的,黎默言没想到他们如此尽心,驻守的同时,每日还会派专人巡逻,解决附近的野兽,即使村子的兔子不够多,他们也不缺肉。 村民端着热烘烘的肉菜,随便找个空地坐下,埋进竹筒呼呼一通吃,满脸被美食融化的表情,亮堂的阳光照在身上也不嫌热,他们心里比阳光更亮堂,幸福源源往外冒。 他们对星光村充满信心,并期待起以后的生活。 13、第 13 章 种下去的番茄和豇豆浇水后,很快长出毛茸茸的绿叶,不过是一会没看住,它们就在地上爬起来,绿油油长了一片。 水稻是育出苗后,株株栽入水田中,可在不断抽苗下,独苗很快变为一丛,新嫩新嫩挤着,叫人心情愉悦。 番茄和豇豆都需要架子,村民吃完饭,麻溜起来干活,他们去柴堆转了转,从中抽出手指粗的茎秆,拿镰刀往根部一砍,砍出斜斜的切口插.入土地,将豇豆缠在茎秆上,番茄缠不住,就需要用草茎将它和茎秆绑在一块。 这些活全是做熟的,村民刷刷几下,就捆得又快又好,还不会伤到番茄新长出的嫩杆,一排排茎秆看过去,整齐且漂亮,几乎可以想到丰收时,番茄硕果累累,豇豆密密垂下的模样。 黎默言望着自己的农田,面积很大,无法一眼尽收眼底,微风吹来绿浪翻滚,那种昂然的生机扑面而来,距离农田三十米外,就是建造中的木屋。 风季到来还有六天,她打算先建二十座木屋,完成村落升级的条件。 到时候四人一间,地基已挖好一半,另一半今天能挖好,明天去后山取石,老从官府那买太贵不划算,不如自己采石把基地填平,剩下五天起木屋,每天四座的工程量,对七十号人而言非常轻松。 她扫过五座一排的地基,村民穿梭在其中,土石不断被运出,村落渐渐成形,内心顿时充满成就,无论见过多少次,看着自己的规划,一点点被实现,走到绝境的人们,在自己手底下焕发出新生,那种油然而生的喜悦,是一点都没减少。 今日老天作美,有云层挡住太阳,村民趁着难得的凉爽,活干得飞起,可惜好景不长,云层褪去,毒辣的阳光重新洒下,黎默言立马热出汗,让村民暂停工作,躲进树荫里避暑。 可还是有村民中暑了,恹恹躺着嘴唇发白。 黎默言给他喂下盐水,驱散围着的人群,帮他扇了一会风,这位叫做于前海的村民始终没有好转。 就在她思索要不要将人泡在水里时,盛水烟带着一株植物找到她。 “大人,”盛水烟微微行礼,“这是薄荷,对中暑有奇效。” 黎默言定睛一看,那株薄荷叶片呈卵形,颜色深绿,叶脉的纹路非常清晰,即使隔着几步远,也能嗅到薄荷特有的刺激味道,“用吧,我相信你。” 盛水烟得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真切不少,用石舀将薄荷叶捣烂,然后放入清水中,托着于前海的头,将薄荷水喂下去。 它起效非常快,水一进肚,于前海紧闭的双眼就睁开,脸上的痛苦减弱,嘴唇涌出血色,有力气自己坐起,其他村民见到这幕,齐齐松了口气,灾荒那么久,他们吃过太多的苦头,好不容易过上吃饱喝足的好日子,要是折在这个关口,只怕死不瞑目,没人想看到这样的事情。 黎默言看向盛水烟,“薄荷还有吗?” 盛水烟略一回忆,“有,二流你跟我走一趟。” 黄二流长长哀嚎,“咋又是我啊?” 盛水烟瞪他,“叫你走就走!” 黄二流不情不愿起身,长着薄荷的地方里星光村不远,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挖回大量的薄荷,其中一些分出用来泡水,剩下的则移植到农田。 黄老五的天赋确实强悍,居然没有数量上的限制,只要是属于村子的农田,配合雨师蝶,他就能让这些作物苗壮果肥,大大缩短种植时间,被挖出的薄荷原本有点焉巴,一被种到农田里,立刻鲜活起来,叶片绿挺挺撑着。 等薄荷水就泡好,每人分到一杯,他们虽然没有中暑,但在炎热的日子里,喝上清爽解暑的薄荷水,那是相当得惬意,身上的闷热散去,大家干脆躺下补觉,准备养足精神,等晚上起来干活。 嘈杂的树林很快安静下来,黎默言也躺下休憩,这时她感到有人靠近,睁眼发现是于前海。 这个有点文气的青年满脸感激,“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有五颗桑籽,是我家门前那棵百年桑树结的籽,希望您不要嫌弃。” 桑籽啊,这可是好东西,想要养蚕,必须要有桑树,之前她还问过雷安虎,没想到对方唉声叹气,神神秘秘表示出点事,库房内有物品丢失,其中就包括桑种。 她骤然得知衙门的秘密,惊讶库房居然失窃过,又感叹自己运气不错,失去衙门这方便的渠道,加上在闹旱灾,想要弄到桑树难度太大,结果它竟自己送上门,而且想到桑葚酸酸甜甜的滋味…… 黎默言努力板正面容,不流露馋意,她之前就想吃水果呢,这不就来啦,可这群人怎么都喜欢用布包装东西。 于前海误会了解释道,“早该把桑籽献给大人,只是我之前不知怎么愣是没想起来。” 黎默言了然,游戏的小把戏嘛,其实就是变相走任务,不满足相应条件,就无法获得奖励,就说于前海好端端怎么就中暑,明明太阳刚出来,她带大家躲进树荫里。 她将木屋右边那块空地划为果林,种下桑籽没其他事,所有人睡到月上树梢,没了阳光炙烤,他们生龙活虎,继续忙白天没做完的活,旱灾倒是有个好处,那就是几乎没有云,明亮的月光洒下,不用点火,就能将四周看得很清楚。 黎默言发现晚上干活,比白天效率更高,就琢磨着以后不如白天休息,趁晚上凉快做事。 吃饭的时候,她把今日的工钱发给大家。 大人五十铜钱,小孩三十,吃饭七枚,一日三餐要二十一铜钱,以后木屋建造出来,加上五铜板的租房钱,日子是紧巴点,可这是刚起步,以后工钱还会提。 村民拿到钱的瞬间,又狠狠给她涨了一波忠诚度。 黎默言看着相拥的母女父子,听着他们的欢呼,同样高兴无比,她喜欢玩种田游戏,不就是喜欢这样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感觉嘛。 可能是受到铜钱的激励,剩下的十座地基,比她预想中挖得更快,留出充裕的时间,她决定去采石。 除去地里有活的,以及留守的一名官差,剩下的人一块进山,浩浩荡荡五十多号人走在路上,野兽根本不敢袭击他们,大家还没靠近,野兽自个就跑了。 黎默言定的采石点是后山,毕竟离村子最近,还有裸.露的石壁,用来采石十分合适。 因为要搬运石头,通往后山的这条小道就要拾掇下,首先得搞平整,其次要扩宽,方便来回行走,大家呼呼砍着草木,呼呼填平路面的坑洼,搬开碍事的大石,以恐怖的速度通往后山。 路上,盛水烟发现了一种叫做大蓟的草药,可以用来止血。 这玩意完全干枯,缩成一团,黎默言压根看不出它和旁边的杂草有什么区别,亏盛水烟能认出来,小心翼翼收起枯掉的草叶,还幸运得到一把种子。 最近得到的药材挺多,不如专门开辟一处药田。 即使就百来米的小路,想要拓宽填平可不容易,好在他们人多力量大,忙活半夜就完成路面整理,黎默言带着人回村又吃了一顿,彻底休息爽气后,重新回到后山,开始架柴烧岩壁。 之前他们整理小道时,砍下来的木柴正好发挥作用,没多久,熊熊大火贴着岩壁噼啪燃烧,等火将岩壁烧得足够热,再由雨师蝶往上面吐水,村民也一桶桶水往上泼。 岩壁受不住冷热交替,不断崩裂,这时候他们取石就会轻松许多,轻轻一敲就能敲下大块石头,由于村子没有板车,搬运石头全靠人力,可石头块头不大,分量却极重,一趟搬不了多少,好在他们人多,弥补这个缺陷。 黎默言瞅着地基的坑,不断被填满,心里踏实起来,按照这速度,今晚就能填好一个,感觉建造二十座木屋,可能用不了五天。 她跟着村民空手回后山,一只车轮大小的蜘蛛,冷不丁从树上跃下,朝最近的那个人扑去,眼见着手指粗的大颚就要扎进人脖子,幸好官差离得近,及时拿刀将蜘蛛挑开,被另一名官差劈了。 被扑倒在地的村民猛地跳起,惊魂未定搓着脖子,他的手臂被蜘蛛锋利的前足划伤,鲜血正源源涌出。 盛水烟捏碎刚发现的大蓟,敷在他的伤口上,大蓟十分给力,血水当即止住,伤口妥当处理,可受到的惊吓没那么容易散去。 黎默言围着大蜘蛛转了两圈,它面目狰狞,八颗眼珠反射着火光,浑身长有粗硬的黑毛,犹如钢针,就背部有艳红色的骷髅花纹,两条前足仿佛镰刀,难怪轻易划开人的皮肉。 杀死蜘蛛的官差叫做孙红艳,是位非常飒爽的女捕头,她一刀刨开蜘蛛腹部,挖出里面的丝囊,足有碗口那么大,“黎小姐,车盘蛛的蛛丝十分坚韧,头发丝细的蛛丝就能吊起一大块青石砖。” 那确实是个好东西。 可黎默言的心情没有好转,她看向连绵阴暗的树丛,视线落回面容不安的村民身上,隐藏在树冠里的车盘蛛是个祸害,有它在,自己就别想好好采石。 弹幕中也冒出奇怪的声音。 【什么厉害妹妹,玩家之光,夸得那么厉害,结果就这?几只蜘蛛就把她给难倒,这也敢叫玩家之光??隔壁的刀爸一刀横扫一片怪呢。】 14、第 14 章 黎默言面对车盘蛛,暂时没想出好办法。 森林太大,蜘蛛躲在树冠中,黑色的身体与夜色融为一体极难发现,如果让官差地毯式搜索,倒是可以解决,但那工作量太大,只搜索附近树冠的话,说不好就有远处的蜘蛛爬来伤人,防不胜防。 换成官差保护村.民.运.石,他们才四人,既要守住小道,又要守着采石点,根本忙不过来。 最后变成三人一组,由官差护送回村,这样安全是安全,可运石的效率骤降,今晚能填完的地基,变得遥遥无期,想在风季前建好木屋,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为什么之前她几次路过这条小路,都没有被车盘蛛袭击? 白天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发展起来了? 如果是前者,白日里气温太高,石山这边比空地还炎热,加上要点燃大火,那个温度人根本待不了,算了,先三人一小队运石吧。 原本的高效变为龟速,落差叫人难以适应。 村民不用再运石,没其他事可做,只好去敲石头,但他们没有工具,拿石头来敲石头,这么做的效果很差,力气花得多,敲下来的石头少,大家干着不得劲。 黄二流甩着敲痛的手,四处张望一圈,见所有人都在专心干活,就一点点往缘边挪,这时忽然听到一点呜鸣。 他下意识竖起耳朵,透过层层的人语,和敲击岩壁的动静,那点若有若无的动物幼崽哼唧声,变为清晰起来。 还真有! 黄二流朝声音的方向追去。 他们采石的地方,就在索道边上,距离上次消灭狼兽群的地方很近,那声音就是从索道中传出,他闷头钻入,索道狭小笔直,没有躲藏的地方,他一眼就看到蜷在门边上的六只狼崽。 它们才手掌大,叫声虚弱,黄二流眼前亮起,捏住狼崽的后颈提起。 小狼崽划拉着四肢,可惜饿得太久,皮贴着骨头,光是张开嘴,就已花掉全部力气,更别说是咬人,黄二流干脆一手提三只,就这么满满当当拎着崽子,找到黎大人。 黎默言同样眼前一亮,这不是猎犬吗,村子的护卫有了,“哪来的?” 黄二流努嘴示意索,“里面抓的。” 哦,狼兽的崽子啊。 黎默言想起狼兽森白利齿,以及比人还高的个头,内心愈发惊喜,拿手指逗狼崽,后者没啥反应,可眼神依旧凶狠,并不服输,相信以后它们遇到强敌同样不会退缩,就是饿狠了,得好好养养。 她眼前浮现出自己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六只巨大猎犬压阵的场景,它们气势危险,肌肉拉伸间,有力的脚爪踩下,妈耶,那也太帅了吧。 黎默言不由提高声音,确定附近的人都能听见,“二流干得好,为村子找到六只猎犬,你多吃六天的肉。” 大伙听到这话,发出阵阵惊呼,星光村是大人的私地,土地上所有的东西全属于大人,没想到还能获得奖励,大家望向黄二流的眼中充满羡慕,眼底深处闪过跃跃欲试。 既然黄二流可以,那么他们也可以,多吃六天的肉啊,那可不是一斤两斤,不敢想这么多天连吃下来,他们该多么阳光开朗。 黄二流被那么多人艳羡,得意洋洋叉着腰,他清清嗓子正要自夸两句,就听到大人继续说,“可你做任务偷懒,念在情况并不严重,罚你少吃一天肉,希望以此为戒,不要再犯。” 黄二流神气的表情僵住,一张脸苦哈哈皱起,变得十分滑稽,旁人被逗乐,原先村里的长辈没眼看,纷纷别开眼,老鳏夫冷哼一声,“该!” 不能吃肉的惩罚,对于现在的村民来说,简直比抽他们一顿还可怕,笑闹的同时心中一凛,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能像黄二流这样,肉啊,那可是喷香美味的肉。 黄二流拱手想求饶,可他拎着狼崽不好做,就怪模怪样弯着腰,“宽容又仁慈大人啊,我、我这不是偷懒,是想回去帮忙处理狼崽的事。” 黎默言被逗乐了,“去吧去吧。” 她见天色亮起,便一挥手,“收工,大家回去睡一觉,剩下的事今晚再说。” 他们这群人回到村,又吃了一顿。 吃的次数是有点多,毕竟算是连跨两天,而且饿着肚子,睡不踏实精神萎靡,也影响上工做事,就是辛苦做饭的大娘,等今晚时间固定下来,之后就是规律的一日三餐。 除去负责‘守夜’的官差,剩下的人熟门熟路钻进树荫,卷吧卷吧睡去,这儿阴凉是阴凉,就是蚊虫太多,咬得人受不了,有时还会被活活咬醒,所幸木屋造好后,他们住进去,烦人的蚊虫问题就能解决。 黄二流没睡,他被大人叫住,领了个照顾狼崽的活,狼崽一吃到肉,状态顿时好转,吃到后面撕咬变得有力。 狼崽吃上肉的瞬间,它们头顶纷纷跳出名字,从狼一狼二排到狼六,取得十分敷衍,后面还跟着好感度。 虽然不能自己取名,丧失很多乐趣,可确定狼崽驯服成功,倒是直观又放心。 黄二流是不着调,但遇到和兽类有关的事,都非常上心,狼崽交给他照顾,也算是投其所好。 等六只狼崽长大,别说蜘蛛,一般的兽群都不是它们的对手,蜘蛛根本难不倒她,可狼崽牙都没长齐,那点期待当即瓦解,还是多借些官差,说起来后天就是雷安虎来收土豆的日子。 等不及了,两天太久,还是先联系县衙。 五名官差为防车盘蛛偷袭,时刻绷紧神经很疲倦,都已沉沉睡去,她压下叫醒他们的念头,还是等睡醒再说吧,以免太累路上出现意外。 进入游戏以来,她一直很顺利,没想到遇到的头个难题居然是蜘蛛,蛮有意思的。 黎默言回到木屋,忙了一个晚上,身上很是黏腻,加上屋顶已铺好竹瓦,就让雨师蝶放满一盆水,简单擦起身体,直播会保护她的隐私,避开洗澡、洗漱之类的画面。 她擦过后神清气爽,可还是想洗澡,都十天没好好洗过,还是炎热的夏季,不光身上难受,心里更难受,越想越瘙痒。 她都想洗,其他村民肯定更想,他们连喝水都舍不得,更何况是擦洗呢,等木屋造好,就尽快建造澡堂,一方面可以让村民保持卫生,降低生病风险,另外一方面能满足村子升级,需要两座店铺的要求,而且…… 大夏天不洗澡,真老鼻子臭了,馊了吧唧的,她整天和村民待一起,不仅鼻子遭罪,肚子也酸得厉害,委实遭不住…… 黎默言晃晃脑袋,不再去想大臭人,一直睡到晚上自然醒,两位负责做饭的大娘早早起来,把饭菜做好,大娘用土豆捣成泥,简单拌了孜然、盐和葱花,味道就非常不错,正好吃腻烤土豆,土豆泥吃着就很美味。 经过两天的生长,番茄都已开花,青涩小果成串藏在叶间,用不了多久就能成熟,就是桑树还没发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想到清甜多汁的番茄口水直流,闷热的午后躺在树荫里,抱着一个啃,肯定解暑又惬意。 村民同样发现这点,在番茄附近插上更多的茎条,固定枝条,避免果子太重压断,顺掉掐掉多余的侧芽,番茄顿时昂首挺胸,变得更加精神。 大家吃完,除去在村里忙活的,剩下的人继续拉去采石。 黎默言正想找人联系雷安虎,黄二流先叫住她,黎默言随意转过头,就被他略显癫狂的造型吓了一跳。 “大人!”黄二流大喊着,冲到她面前。 黎默言后仰:“啊,啊?” 黄二流没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睛亮到惊人,“成了,我成了!” 什么成了? 她好疑惑,就见六只猎犬矫健奔来,体型比昨日长大两圈,已有人膝盖高,柔软蓬松的绒毛褪去,长出坚硬紧顺的皮毛,奔跑间已有成狼的风采,安静坐在她脚边。 黎默言呼吸一滞,不得不承认她被帅到了,目光落在猎犬身上无法移开,扫过它们漂亮的肌肉线条,跟坚韧沉稳的眼。 太帅了! 黄二流终于冷静下来,说话不再颠三倒四的,“是狼崽训成了,它们能听懂简单指令,会配合发动攻击驱赶怪物,保护村子里的大家,还获得了天赋。” 黎默言抓住重点:“天赋?猎犬也能有天赋?” 黄二流点头,“是伤害平摊,当某只猎犬受到致命伤,会由所有猎犬平摊伤害,从而让它活下来。” 黎默言意识到可怕的一点,只要猎犬数量够多,基数够大,再恐怖的致命伤,分摊下来也能变成浅浅的划伤,也许……她舔舔下唇,自己能拥有一支‘不死’的军团? 黄二流不知她在想什么,他本性恢复,希望大人夸自己两句,可大人自顾自出神,他便假意咳嗽起来。 黎默言回神,那样的未来太过遥远,还是眼前的问题更重要,她夸奖黄二流,后者立刻满足了,跟个小孩似得。 她再问起关心的事,“猎犬嗅觉灵敏,能找出车盘蛛吗?” 15、第 15 章 黎默言之所以安排村民和官差一起,是因为双方离得太远,就没办法在车盘蛛的偷袭中,及时救下村民,而这问题在猎犬加入后,彻底得到解决。 它们虽然还没长成,嗅觉却异常灵敏,即使隔开百米,猎犬也能从森林复杂的气味里,精准分辨出车盘蛛的味道。 于是猎犬跟在官差腿边,它们一举一动都非常安静,眼神专注,即使偶尔受到官差抚摸,猎犬依旧不骄不躁,竖起耳观察四周,森林的任何变化都逃不过它们的鼻子。 一阵风吹来,带来万物的气味,干燥蓬松的是鸟,腥味的蛇蜿蜒而上,更远的地方传来水牤的水腥气,猎犬鼻梢一动,似乎发现什么,前爪拍拍孙红艳的小腿,冲着十米开外的一棵大树,喉间发出低咆。 孙红艳心生警惕,脚步没有任何变化,路过那刻大树的瞬间,她借着火把扫过树顶,还真发现不对。 车盘蛛黑色的皮毛借助夜色,能和树木融为一体,可在火光照耀下,它与树木截然不同的绒毛,就变得醒目起来。 车盘蛛察觉到露馅,朝孙红艳直扑而来,架势虽然吓人,可它本来就不是官差的对手,正面进攻没半点胜算,被武力高超的女捕快一招解决。 孙红艳甩着刀,甩干净上面的汁液,若有所思地揉了一把猎犬,“干得好。” 随着巡逻的时间增长,猎犬强悍的嗅觉让她愈发喜欢,不单单是一句干得好可以描述的。 有猎犬在,大家无需绷紧神经,压力消失,他们有更多精力留意四周,官差状态一好,村民自然更安全,再多的惶恐,在周密保护下完全散去,就连脚步都轻快许多。 有次袭击异常凶险,五只车盘蛛躲藏在暗处,要不是猎犬提前发现,哪怕有官差保护,村民也会凶多吉少,哪像现在这样,官差先一步找出车盘蛛杀死,要命的险境简简单单就过了。 官差对猎犬就愈发喜爱,揉揉搓搓还不够,不嫌脏不嫌烦地刨开车盘蛛,挖蛛肉喂给猎犬吃。 先前被嘲讽的直播观众,只觉通体舒畅。 【之前那谁,你在狗叫什么,不是解决了?】 【天这些猎犬……等它们长大繁衍开,不敢想有多无敌,再配上骑兵,啧啧,你那赛博爹刀爸,能打几头啊?】 【够了,老子心疼他,人家军队都要组建出来,还在玩泥巴呐。】 【草,粉妹妹真给我争脸,每次有人酸了吧唧阴阳怪气,她都能正面打回去,绝不拖延就这个爽!!!】 【人呢出来说两句呗,有点挫折就唧唧歪歪,嘴咋就那么碎啊。】 【你们别得意,整天在这里贷款,人多就好啊?先养活这么多人再比比,还搞私有制,别把自己村子整崩溃,那就好玩啰。】 游戏中,黎默言安排人将蜘蛛的尸体运回村子,蛛肉会成为村民的食物,蛛丝先存在库房,而其余无法使用的部分,可以做成肥料。 车盘蛛的肉白嫩充满弹性,味道异常鲜美,只是怪物和野兽的肉叫做疯肉,只有驯化的动物才出正常肉,人吃疯肉身体中会累积疯狂,一旦超过临界线,他们就会发狂兽化,不能多吃。 黎默言现在是没办法,星光村的畜牧业刚起步,还不能提供一个村子的肉食,只能先拿野兽或怪物肉来吃,至于疯狂问题,需要向官府购买清除疯狂的药剂,解决疯肉带来的兽化危险。 一颗解疯丸就要一两银子,价格十分昂贵,所幸它的药效能持续一月,平均下来三个铜板,而村民给她创造的价值,远远超过这笔支出。 她想过不吃肉,可次日村民状态会大幅度下降,她也挂上负面状态,个人页面那里显示缺少肉食,身体发软,力量减少百分之五十。 鬼咧,这游戏还讲究营养均衡,经过她的测试,主食、肉食和蔬菜等不同种类的食物,只要每天食用两种,就不会出现负面状态。 所以肉是要吃的,这辈子都要吃的,只有嗑嗑药,才能维持维持生活。 最近村子附近的怪物,被官差清理得差不多,黎默言本来在烦恼去哪搞肉,喂饱七十张嘴,肉就自己送上门。 其实夜晚会出现车盘蛛是好事,以后哪怕不采石,也能来小道走上两圈,森林这么大,里面的怪物那么多,引蜘蛛过来送肉,帮森林减少负担,他们则能吃上肉,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石头运输不再受限制,速度骤然提升,地基也是蹭蹭被填满,压实踩平以后,就能来到下个环节,开始建造木屋。 木乾领着人架起树干,将它们敲着连接到一起,留出门和窗的位置,还有身手矫健的年轻人爬上屋顶,开始拼接横梁和屋顶骨架,由于人太多,就五个屋子同时进行建造。 木墙,木门、房梁这些材料都已准备妥当,拼合的速度就很快,等到太阳出来前,这五座木屋不光造完,还多造出两座半。 黎默言招呼大家吃晚餐,分工钱,分完就打算睡觉,却被黄老五先一步拦住。 “大人。”小老头对她拱手,黎默言不由想起刚来到游戏时,黄老五也是这样拦住她,忐忑问她是不是来继承村子的领主,只是脑海中的黄老五骨瘦如柴,似烟般散去,只剩面前这个身形健朗的黄老五。 此刻的他面颊有肉,脸色红润双眼有神,乱糟糟的头发整齐扎在脑后,还有精力打理长长的胡须,不似之前那样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住。 黄老五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我们的堆肥桶成了。” 原本的肥是堆在坑里,有木乾木雪两个木匠后,她拜托两人制作大木桶,上半部分多打气孔,方便氧气涌入,将堆的肥料转入木桶之中。 她听黄老五这么说,就朝着木桶走去。 随着村子的发展,肥料桶逐渐变多,一共有四个,每个都有一米宽,一点二米高,此刻第四个桶也即将装满,需要制作第五个堆肥桶,由于加入动物的内脏和骨渣,所以味道很臭,她来这里比较少,没能及时发现堆肥桶的情况。 黄老五快步走到木桶边,拧开水龙头。 这个水龙头还是黎默言让木雪做的,木雪本来不会,结果她一描述,木雪就懂了,做出来的东西还和她想的完全一模,脑子特别聪明。 浅茶色的液体涌出,它是堆肥过程中产生的肥水,同样具有非常强的肥力,伴随着哗啦啦的动静,肥水不一会就流满半个接水用的木桶,略显粘稠的液体来回荡漾着。 黎默言凑过来,肥水质地清澈,没有杂质气泡,就是味太冲,她忍不住转开脑袋。 可就是这么个臭东西,黄老五却满脸喜爱,恨不得把脸凑过去蹭一蹭,“这个肥水好啊,味儿够劲,嗅着就肥力十足。” 黎默言……黎默言无言以对。 黄老五欢喜叫来人,将肥水兑水,沿着农田一亩一亩浇过去,现在村子人多,十亩地浇起来速度很快,加上足有四个大木桶,提供的肥水很多,每样作物都能分到,村民多给水稻田浇了两瓢,看来都馋大米饭啦。 她盯着农田猛看,暂时没看出什么变化,黄老五嘿了声,“哪有那么快。” 黎默言抓抓脸感到害臊,责备自己沉不住气,也对,即使是游戏,总得需要几天时间来表现吧,土豆还三天成熟呢,接着听黄老五说,“醒来就能收获啰。” 黎默言:“……” 是不是快得有点过分啊? 就这也好意思说哪有那么快?黄老五知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黎默言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回木屋睡觉,理智知道黄老五不会骗她,可真太夸张,于是一觉睡醒,发现小灯笼似得沉沉挂在枝头的番茄,以及一把把比很多人头发还茂密的豇豆,她惊呆了。 和她一起惊住的还有直播观众。 【卧槽卧槽,厉害了我的妹,番茄的生长周期是八天,还异常娇气难种,结果妹妹三天就收获,产量还这么高,我的妈耶。】 【前面那位真是金嘴啊,这不就养活啦。】 【是啊是啊,多亏他这一嘴,否则妹妹还真养不活。】 【哈哈你们这些人好坏啊。】 【气死了,那谁气死了。】 那个家伙果然被气得心肝脾肺脏都痛,但他就不走,就要看着,看这个叫做黎默言的玩家之光,最后能玩成什么样子,搞不好没到两个月,这人就死了。 游戏里,雷安虎带着车队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派丰收场景,他注视披着夕阳,整个人在闪闪发光的黎默言,将她引荐给县令,是他此生最对的选择。 黎默言本身就是奇迹。 16、第 16 章 雷安虎忍不住走向田地,先转了一圈。 星光村地种得好啊,即使以前日子好的时候,番茄也鲜少能长到这么大,都快赶上他的拳头,红彤彤的果实胖得哟,恨不能把表皮给撑破,一丛丛簇拥着,隔开老远就能嗅到独属于番茄的清香。 雷安虎盯着瞧上半天,太水灵了,晚风吹来,绿叶随风起伏,抚过番茄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表面,叫他的喉咙愈发干痒。 三秒过后,他像是突然醒过神,用手抓抓喉结,那股瘙痒没被抓掉,反而越来越痒,他不敢再看番茄,转身想要离开,就对上长串的豇豆。 那架子足有人高,一把把马尾似得豇豆,将那面架子遮得严严实实,数量多到风都晃不动,新长出来的豇豆颜色鲜嫩极了,一路嫩进人心里,雷安虎的眼神也直了,傻乎乎瞪着豇豆,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 毕竟老天不下雨,就啥都种不了,食物只会越吃越少,即使有星光村的土豆,依旧杯水车薪,为救更多的人,他们这些官差只能勒紧裤腰带,将口粮省出来给百姓。 不说大鱼大肉,就是稀点的粥,雷安虎都很久没吃上,这半年以来吃得最好的那回,还是黎默言请他的烤狼肉,想到那个滋味…… 他的胃就咕咕叫起来。 雷安虎不自在收紧腹部,避免肚子发出声音,他好歹是个总捕头,不好像饿死鬼投胎,一来黎默言这就腹鸣如鼓,那么多人看着,他不要面子的吗? 那五个守着黎默言的捕快,和雷安虎的交情都不错,如果闲着,会找他聊上两句,其中最亲的叫方鸣,是个脸型方正的半大小子,由于正在长身体,身上挂不住肉,大伙爱叫他方竹竿。 方竹竿见到雷安虎十分高兴,结果走近后,他脸上的笑慢慢消失,相反眉头拧起,一副凝重的模样,围着雷安虎转了两圈。 雷安虎和方鸣的父亲是好友,算是看这小子长大,见人过来正想问问近况,被方鸣一系列操作搞得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将人摁住,就感手底下硬实,方竹竿竟长出一层肌肉。 他怔了怔,仿佛第一天认识方鸣,上下打量人,发现方鸣不光胳膊有肉,肩也宽咯一圈,不知不觉中已长成男人。 喊人来星光村真没错,吃饱喝足蹿得长多快,回去就找老友,省得那老东西整天啰嗦,埋怨他把干儿子流放了。 村子咋啦?待在村子多舒坦,一般人还搂不上这肥差,老东西懂个屁。 雷安虎正欣慰着,就听到方鸣扯着嗓子喊,“叔啊,你咋瘦脱相啦!” 是啊,印象里纸片似得毛头小子,现在胳膊比他还粗,雷安虎回过味来,自己这日子过得着实有些苦,全是没饭吃闹得,他刚想开口,就听方鸣继续嚎。 “裤.衩不会都小了吧——” 雷安虎……雷安虎板起脸,直接无视臭小子,声音这么大,可见吃好喝好,关心对方,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可还没走出两步,他又被震得魂飞魄散,我滴乖乖,前面那块地水波荡漾,抽出沉甸甸稻穗的是什么? 一·整·亩·水·稻·田??旱灾里,这玩意真能存在??? 雷安虎咂着发麻的舌头,告诉自己很正常,星光村都要走水稻种子,当然能种出来,他是见过世面的总捕头,别动不动就大惊小怪,就算是水稻…… 不行,他真的很大惊小怪! 雷安虎走不动,也不想走,痴迷望着水稻出神,残阳将稻穗照得光影分明,更显谷粒沉甸饱满,光瞅着就已经想象到大米在口中嚼开,带起淡淡的甜味,他牙齿不由磨了磨。 可惜水稻还没成熟,雷安虎就是再不想走,也没法子,他一步三回头,真心实意嫉妒起方鸣那臭小子。 这段时间里,其他官差已将带来的东西卸下,其中就有黎默言要买的窄床,以及两百套布衣裤。 东西连下十来车,摆在地面堆成小山,物资如此丰厚,当即引来村民瞩目,他们小声交谈着,猜测这些东西的用途。 “你看到那个布衣没有,真柔软啊,叠着完全不会翘起。” “废话,这可是布衣,你当时麻衣啊,又硬又扎人。” “啊,我没穿过布衣,不太懂这个。” “……你瞧我这张嘴,老哥之前哪里人,嗐还说这个做啥,就算以前穿得起,现在也莫得穿啰。” “不会吧,大人买来那么多布衣,不就是给我们的?” “是呀,数量这么多,一个人怎么穿呀,而且那个床,就算一天睡一张,一辈子也睡不完。” “那感情好,我这辈子就想穿上布衣,本以为都拉倒了,没曾想还有戏。” “有缘啊,我也想有自己的布衣,不再穿哥哥剩下的。” “嘘嘘,都安静,大人要发言了。” 最后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黎默言走到物资边上,没说布衣床的事情,一连喊了十个名字,“黄老五、黄晓蝶、黄二流、黄大牛……” “你们十人是星光村第一批村民,不嫌弃我啥也不懂,帮衬赚到村子的第一桶金,你们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特意买来两套布衣送与大家,谢谢你们的辛劳和陪伴。” 黄老五等人被大人喊出来,脸上十分忐忑,听到大人的话后,就只剩下感动。 这段日子确实有不安,新招来的村民有五十八人,几乎是他们的六倍,熟悉的草棚不断被拆除,往来看到的全是陌生面容,于是生活一辈子的村子也开始陌生,仿佛他们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个。 明明是他们陪着大人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黄老五等人努力消化这股负面的情绪,结果大人竟还念着他们,黄老五擦去眼角的湿意,像只骄傲的大公鸡,昂首穿过众人的视线,走到衣服前面挑起来。 这是独一份,大人给的福利,别人谁有? 其他村民确实羡慕惨了,布衣啊,白送不要钱,只恨自己不生在星光村,遇不到这样好的黎大人呢。 等黄老五十人挑好后,黎默言又点了木乾和木雪,让他们也挑一套衣服,两父女虽不是村子的第一批村民,可到来后战战业业,对木屋的事出力颇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给奖金说不过去。 剩下的村民全有工钱,想要衣服就拿工钱买,黎默言不多赚,一套布衣裤买来是多少钱,卖出就是多少钱,一百二十枚铜钱,村民攒一攒,就能攒出来。 等窄床拉进木屋,就能住人了,雷安虎走后,他们就搬进去。 雷安虎注意力全在农田上,没发现星光村竟把木屋造出来,想想第一次见面时阴暗的草棚,再瞧瞧眼前整齐的木屋,坚固又明亮,当真是天差地别,难怪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不一天一个样。 等土豆称好,一共七千三百九十五斤,产量比之前提高了百分之三十,应该就是肥水的效果。 这也太有用了吧。 土豆卖出将近七万四千文,也就七百四十白银,那两百套布衣裤,花去两百四十两白银,再加上一张床四两银子,她因为优惠买来八十张,花去三百白银,剩下两百银子,雷安虎给她兑成两锭金子。 黎默言还是头次拿到金锭。 它比想象中要小很多,只有半根手指长,很标准的元宝形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特别是金灿灿的颜色,瞧着就心情愉悦,算上之前存下来的钱,她已经攒下三锭漂亮的金子,小钱包日益膨胀。 高兴。 雷安虎突然问,“野猪仔要吗?” 黎默言抬头。 雷安虎见她感兴趣就说,“石占镇有野猪伤人,我们抓到一批,里面就有二十来头猪仔,这玩意正在长肉杀了可惜,可养到长大,不知要吃多少粮食,没人养得起。” 黎默言双眼冒光,她养得起啊。 二十来头野猪仔,养大能有多少猪肉啊。 雷安虎继续道,“知县大人愁得直掉发,扬言谁接走这批猪仔,价格直接打对半,但必须养到大,且只能出售给官府。” 黎默言满口答应,“行啊行啊。” 雷安虎皱眉,“只是你这个钱……还不太够,一头猪仔要四十两银子,二十头的话就是八两金子。” 黎默言怔住,即使算上今天赚到的钱,她也只有三两金子啊! 刚才她还在想自己真有钱,金元宝就有三个呢,结果连二十头猪仔都买不起,可她真的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黎默言咬住下唇,就听雷安虎说,“县令大人的意思是猪仔可以赊给你,在一个月内还清,就不收你利息。” 这个简单啊,木屋建造完毕,村民没事情做,本来就要多种土豆,赚钱还账不难,黎默言放松下来,畅想着红烧肉,炒肉片和糖醋里脊,黄晓蝶急急忙忙冲来,手高高举着。 “大、大人,竹鸡破壳啦——” 17、第 17 章 竹鸡? 黎默言思索好一会,才想起带土豆去县城那天,为防身她带人去砍毛竹,黄晓蝶捡到两颗竹鸡蛋,就给小姑娘玩了,没想到能孵出来? 她看向小姑娘高举的手心,发现两只还没指甲盖大的鸟崽,身上的绒毛还是湿的,左右摇摆站不稳,一对闭着的眼睛大得吓人。 这也太小了吧,真能活下来? 结果好的不灵,坏的灵,短短几秒内,两只摇摇晃晃的小竹鸡,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最后扑在黄晓蝶手心不动了。 小姑娘睁大眼,想救这两只宝贝竹鸡,可又不知道怎么做,急得直抓脑袋,偏偏竹鸡还躺在手心里,抓也抓不了,憋得她来回踱步,之前那股激动喜悦早没了,眼中只剩下伤心难过。 对此黎默言很理解,从捡到竹鸡蛋到今日,过去那么多天,黄晓蝶能把竹鸡孵出来,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别的不说,小孩爱跑爱闹,能扼制天性,没把竹鸡蛋摔坏,就非常了不起。 如此强烈想做到的事,卡在最后一步失败,这样的打击对于成年人来说,都很难受,更何况是个孩子。 在黎默言看来,黄晓蝶只是红了眼眶,没有哭闹,已经十分坚强,可惜其他人不这么认为。 黄老五一把将孙女拉到后面,指着身上的新布衣低声警告,“今个喜庆,你别在这时候哭,听见没有?不就是两只竹鸡,死……没就没啰。” 黄晓蝶愈发委屈,什么叫只是两只竹鸡,为孵化它们,她都没去玩,而是去观察小鸟孵蛋,学着它们的样子,将竹鸡蛋拢在温暖的腹部,时不时给蛋翻个面,为了不压破蛋,她睡觉都绷着神经不翻身。 这样干熬十二天,好不容易将竹鸡孵出来,她高兴极了,刚想大人夸两句,结果竹鸡先不行了,阿爷还要说她…… 黄晓蝶强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沿着面颊流下。 黄老五那叫恼火,今天大人送他们新衣服,又赚到钱买牲口,养大后就不用吃疯肉,他们全在笑,为未来高兴,蝶丫头非要哭哭啼啼,不是给大家添堵吗。 黄老五气得胸膛起伏,想把黄晓蝶扯走,这丫头强在原地不肯走,气得他举起手。 黎默言赶紧拦住黄老五,见小姑娘双眼湿漉漉,扭头对雷安虎说,“你要是有法子,就帮帮我吧。” 雷安虎面露诧异,他确实有办法,也正打算说,不过黎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望了眼人,走到那小孩身边,搓搓黄晓蝶的脑袋,“哭啥,多大的事,叔带你看个戏法。” 说着他手上发出光,那点白光最初若有若无,在雷安虎地蓄力下越来越亮,变为非常醒目的亮点。 这是什么? 黎默言没见过,看得非常认真,游戏世界的原住民同样如此,包括那些官差,看来这光点对于他们而言,一样非常稀奇。 雷安虎大笑着,将那光点融入两只竹鸡身上,两只濒临死亡的竹鸡居然起死回生,不光有力量站起,并且长大许多,绒毛褪去,长出棕棕红红的成羽。 这一幕神乎其神,黎默言都没忍住,摸向两只竹鸡,手下的羽毛光滑柔顺,拥有实感,并不是她幻象出来的虚妄,竟然真长大了? 她猛地抬头,完全想不到自己经常接触的人,有这样的本事。 弹幕同样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老雷居然是登堂境高手?完全不知道啊!】 【离离原上草,离了个大谱,奇山县奇山县,游戏你解释下县的意思,结果这旮旯地方的捕快,竟会生气外放,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大概是双方都疯了吧,哈哈。】 【难怪这老登的好感度如此难刷……还不如不知道,一想曾经有个大腿摆在面前,我没有珍惜,还啐了一口,就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啊啊啊啊啊!】 【哦,我的陌生人,那你真惨,妖魔出世那会,天天怪物攻城,如果有个登堂境高手压阵,损失就小很多。】 【别骂了别骂了,孩子心脏病都快悔出来了!】 【很厉害吗,不就是登堂境吗?】 【我天,不就是登堂境吗,至少六十级啊,能以一敌千还不厉害?】 【好大的口气,你这样的进游戏,分分钟被老雷揍成沙,真能扬了的那种。】 游戏里,黎默言见雷安虎额冒细汗,就知这事没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麻烦对方,她叫黄三牛送来一碗清水,雷安虎吨吨喝了,喊人留下吃饭,这次雷安虎没留,而是拉着土豆直接回县城,说明天送猪仔过来。 黎默言望着他背影消失,又低头看地上互相追逐的竹鸡,黄晓蝶不知从哪抓来一条虫,被竹鸡叼住两端,用力争抢着,最后虫子断成两截,竹鸡收不住力摔在地上,很快跳起开始刨着地。 精神,太精神了。 看这架势不用担心竹鸡嗝屁,反而担心它们精力太旺盛,跑进森林中迷路。 黄晓蝶对这样的变化非常惊喜,趴在竹鸡边上看得目不转睛,偶尔还会抬起头望望大人。 黎默言瞧着小姑娘甜甜的笑,内心也松快起来。 黄老五一戳孙女脑袋,无奈道,“还不谢谢大人。” 黄晓蝶脆生生喊:“谢谢大人——” 方鸣插嘴,“还要谢我干爹呢,刚才那是武者的生命之气,想要修炼出一滴需要耗费数天乃至数月之久,十分珍贵,自己生病都舍不得用,更何况是两只随处可见的竹鸡。” 他顿了顿,扫过那两只活泼过头竹鸡语气复杂,“命中有贵人相助,以后也许能生出灵智,破格成为灵兽。” 黄老五惶惶不安,早知道那点白光如此贵重,说啥都要阻止雷安虎,“哎呀,这、这可咋整啊?” 孙红艳笑道,“愁啥,雷大哥既然这样做,那就有他的理由,老丈安心受着就是,花这么多工夫叫你孙女高兴,别又把人吓哭了。” 她顿了顿开口,“我小时候可没人帮着弥补遗憾。” 是啊,胡月儿盯着满脸幸福的黄晓蝶,脸上充满羡慕。 黄老五冷静下来,雷安虎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他这个糟老头,是黎大人说后才动了手,想到这他又朝大人深深鞠躬,决定在农田上更加用心,为大人种出更好的作物。 黄晓蝶虽然听得懵懂,却也知道大人为她不伤心,做了惊世骇俗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这样重视过她,感激喜悦等等强烈的感情包裹住她。 突然黎默言眼前一花,黄老五和黄晓蝶的名字绿到发黑,后面的忠诚度更是高达可怕的九十七,而且他们名字的边框上,出现翅膀一样的花纹,这个是什么,她还在研究,就听到孙红艳失声开口。 “你……” 孙红艳按在黄晓蝶的发顶,“穴道真的冲开了?!” 她难以置信抚过小姑娘的脊背,“你这根骨,倒是习武的好苗子,要不要跟着我学?” 黄老五十分惊喜,孙女不用像孙红艳这样厉害,只要有一技傍身,他就死而无憾,可学武是非常需要毅力的事,他担心孙女坚持不下来,正在犹豫之际,就听小孩呯地跪下。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黄老五一怔,没想到黄晓蝶如此果断,望着孙女坚定的面容,他就相信晓蝶肯定能学出名堂,“好,爷爷支持你。” 之后孙红艳休息的时候,旁边就跟着黄晓蝶学拳脚,两只竹鸡跟在她身边,爪子像模像样刨着地,瞧着也不像是在抓虫,不知在干嘛。 吃完饭后,黎默言没马上开始劳作,先让大家将行李搬进木屋。 村民欢呼雀跃,高兴的呼喊几乎要将天冲破,黎默言一起高兴着,忽然就脚离地,被村民合力抛起,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失重带来恐慌,很快被一只只牢固的手驱散,转而享受起抛飞的过程,崭新的木屋忽远忽近,上方夜空挂着那轮圆月,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 她轻松快乐得似乎没有重量,自由翱翔在天地之间。 等闹腾结束,三三两两的村民朝木屋走去,和亲友讨论床铺摆放的位置,住进去要怎么爱护新家,老鳏夫将草席铺在木床上,抚过平整的床板,眉心舒缓,以后睡觉不会硌得他腰疼。 屋子另一头,黄大牛三兄弟兴奋过头,握上木门把手惊叹,踩上地板惊叹,还一个起跳拍屋顶,就连没拍到都要惊叹空间宽敞,源源不断的夸奖从他们口中吐出,老鳏夫嫌弃背过身,毛头小子没见识,咋咋呼呼个没完,不像他成熟稳重。 老鳏夫整整衣领,就听黄二牛喊,“哥快来,这窗户上还有雕花呢——” 啥?老鳏夫猛地扭头,倒不是好奇雕花,主要是想熟悉窗外的景色,于是大步走到窗户边上,还真有雕花,他屏息凑近,就是小小一颗星,由于时间紧,才指甲那么大,也没什么细致的花纹,简陋得不能再简陋。 老鳏却硬是被这颗星星留在原地,眼中感慨万千,思绪最后停留在星光村的名字上。 这是‘我们的家’。 这个念头无比得清晰,深深刻入他的心脏中,伴随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跟着血液流向全身,融入身体每一个的角落。 老鳏夫注视夜星许久,黄家兄弟同样凝视着它,那股外放的喜悦沉淀下来,他们虽依旧很高兴,却知道村子以后还有更多喜事,现在就高兴得手舞足蹈,那就太早了。 可能是住上新房子高兴,今晚大家情绪高涨,效率很高,她带着人去采石,准备做个石屋当澡堂,一夜采的石头竟低得上前面两夜。 等大家从后山回来,地里忙活的村民已经采摘完番茄。 黎默言随手一擦送入口中,感觉像是咬破鼓胀的水球,丰盈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炸开,带走一夜劳作后的闷热,她舒爽吐出气,闭着眼享受晨风拂面,过了会又不太满足,可惜没有鸡蛋。 好想吃番茄炒蛋啊。 18-20 第18章 虽然番茄炒蛋暂时吃不到,可清凉解暑的番茄那是管够。 黎默言靠着树享受,其他村民有样学样,眯着眼回味,一时之间大家都沉浸在难得的美味里,就算阳光毒辣,时光也是轻松美好的。 只是意外突生,一个装满番茄的竹筐突然翻倒,满满的番茄蹦跳着,重重砸向地面。 刚种出来的番茄由于太过饱满,轻轻擦过都会让它裂开,更何况是如此用力砸在地上,只怕会整个撞烂,都无法吃了。 这对于刚经历过旱灾,见不得任何浪费的村民而言,是最心疼的事,可偏偏那只竹筐离得太远,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番茄被毁坏,却没任何办法,就更心疼了。 这时小小的人影如旋风刮过,一个翻滚用脚撑住竹筐,两只手稳稳接住掉出来的番茄,竹筐倾倒的动作停止,里面的番茄晃了晃,又安稳地待在筐里,没有继续往下砸。 村民猛地松气,快步跑到竹筐旁边将它背起,赶紧搬去后山的库房,山洞清凉干燥,是储存食物的好地方,他们的作物收获后,全部存在那避免腐坏,今天的番茄是大家要吃,才暂时没搬过去。 剩下的看向撑住竹筐的人,本以为是哪个官差,结果却是…… “晓蝶?!” 大家睁大眼,无法把平时在腿边跑来跑去的小孩,和眼前这个反应迅速,力挽狂澜救下番茄的人联系在一起。 黄晓蝶拍拍手站起,感到手心刺疼,刚才情况紧急,她扑出去时没想太多,掌心被粗糙的土石擦破。 盛水烟见此,端来清水帮她清理伤口,本来还想上点药,结果那血肉模糊的擦口已然愈合,她处理的动作一顿。 好得这么快? 孙红艳瞄了眼,稀松平常道,“幸好清理及时,武者血气旺,伤口愈合速度不同与常人,下次记得早点清理,否则就得重新挑破,清出沙石。” 黄晓蝶,“是师父。” 听到师父二字,大家的目光在黄晓蝶和孙红艳间打转,王水花恍然大悟,“难怪孙捕快带晓蝶打拳,原来是在授课,只是……” 她的话没说完,可大家都明白,只是没想到短短一日,黄晓蝶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孙红艳瞧着大家一愣一愣的表情笑道,“晓蝶这孩子很有天赋,又能吃苦,现在才哪到哪啊,等着吧,一个月后吓你们一跳。” 黎默言听到这话,再看黄晓蝶头顶Lv3的等级,期待对方一个月后的变化,能升到十级吗,她顺手揉揉黄晓蝶的发顶,余光扫过四周时,发现远处站着另外一个小女孩,正紧盯着这里。 这小孩是绣娘周银环的孩子,村子暂时没活给绣娘做,可对于特殊人才,她向来印象深刻,连带对方的孩子都有几分印象,尤其是这女娃眼底还燃烧着野心。 胡月儿为自身安全装成男孩,将从小养到大的长发割断,只剩下参差不齐的发茬,刚来时瘦不拉几的,经过这些天的修养,小手肉呼起来,身形抽高许多,瞧着让人放心不少。 在她们对视的瞬间,胡月儿下定决心,不顾周银环阻拦,大步朝她走来,用力跪在地上,直视她大声道,“大人,我想拜在孙师门下。” 黎默言没去扶胡月儿,而是朝孙红艳看去,后者点点头,孙红艳欣赏胡月儿毛遂自荐的勇气,“让她一起来吧。” 胡月儿给孙红艳磕了个响头,快速爬起来,站到孙红艳身边。 黄晓蝶抿唇,师父本来只有她一个徒弟,突然多出一个,她心里有点别扭,而且黎大人似乎也很喜欢胡月儿,黄晓蝶暗暗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不让大人和师父失望。 这个小插曲过去,大家就去睡觉了。 木屋阴凉,环境清爽干净,隔开烦人的蛇虫鼠蚁,不用担心睡梦中会被咬伤,大家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没了一直惦记的压力,自然睡得通体舒爽,原来县城人住的都是这样的房子,比又热又窄的草棚舒坦多了。 黎默言比起村民更怕热,把窗户和前后门都打开,有穿堂风吹过,躺在篾匠所做的麻将席上,当真是惬意极了。 那片毛竹林的竹子又硬又直,竹壁要比一般的竹子厚实,锯成麻将大小的竹方块,打磨去掉毛刺,煮沸杀菌再晾干避免发霉,最后用细线将方块连接起来,麻将席就做好了。 竹方块还好做,连接方块的细绳却不好找,要又细又坚硬,不能人躺在上面翻个身,它就断掉散架了,她本还为此发愁,随即想到蛛丝不就完美符合吗。 它十分坚韧,常人难以扯断,车盘蛛产量还大,用来连麻将席正好。 这种厚毛竹做成凉席后,比普通竹子更能解暑,她忍不住将脸往竹席上贴,只觉源源不断的凉气散发而来,滚烫的皮肤贴在上面,就像泡入一汪清水,让人烦躁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 黎默言舒服得直叹息,有竹席真好,有篾匠真好,等澡堂造出来,就再去装个比,多招一些流民回来,最好全是手艺人,这时吹拂而来的风变大,头发扑了她一脸,便侧头将发丝拨到脑后。 这两天的风确实要比之前大很多,有点飓风即将登陆的前奏。 她掐算时间,还有两天就到风季,希望水稻能在风季前成熟,免得被风吹坏,那三颗种下去的桑树,怎么还没发芽,难道有种植季节限定吗。 黎默言过问于前海,后者表示没这种事,对于桑籽迟迟不发芽,于前海也摸不着头脑。 放在现实里,她肯定要挖出来看看,可这是游戏,挖了会导致种植失败,还是慢慢等待吧,要是有什么剧情,自己就会跳出来,着急也没用。 反正她还有两颗桑籽备用,真要失败了也没事。 黎默言再睁开眼后,就是傍晚时刻,她漱好口,就有村民给她端来早饭。 她见两位大娘做七十一人的饭,十分辛苦,也忙不过来,就又拨去两个帮手,四个人生火做饭就轻松许多,两位大娘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原本就是烧过席的好手,就有精力琢磨起食谱。 比如今日吃的就是豇豆土豆泥,长长的豇豆切成小丁,放到肉油里稍稍一炒,就香得不行,吃进嘴巴里,既有炸过的油香,豇豆的口感也很嫩,还带着豆角自身就有的淡淡甜味,好吃到让人尖叫。 嗡嗡闲聊的村民安静下来,全心全意品尝美食,村子里就只剩下清脆的鸟鸣,叽叽喳喳异常热闹。 黎默言筷子上秒刚送进嘴巴,下秒就去挖土豆泥,吃得完全停不下来,找里面的豇豆吃,不知不觉中一碗土豆泥拌豇豆就给吃光了,她恋恋不舍刮着竹筒壁,这不就是种菜的意义吗,自家种的时蔬就是好吃。 更开心的是吃完后,她发现自己主面板上,多出一条buff。 【营养均衡:你的食谱比较丰富,基本满足人体所需,生病几率下降10%,力量提升10%,并且行走速度提高8%。】 虽然数值不多,却有三个方面得到增益,尤其是生病这一条非常有用,古代背景下得病是非常恐怖的,尤其是瘟疫这种传染病,要是处理不当,能直接摧毁一个游戏档,她玩得很开心,暂时还不想重开。 更妙的是这条buff达成条件,要摄入三种不同类型的食物,刚才那顿饭里就有土豆(淀粉主食),豇豆(蔬菜),以及蜘蛛肉(肉类),从而满足条件。 黎默言很兴奋,达成这些条件对她来说,比喝水还简单,一直维持buff不是问题,现在她就想知道,如果多增加两种食物,比如鱼类或者坚果,这buff的效果还会不会提升? 她记下这点,准备以后试试,等下次雷安虎前来收土豆,就问问对方有没有花生,或者核桃树。 黎默言将吃剩下的竹筒,丢到锅边上的竹筐中,那里已经快装满了,由于村里没有皂角这些清洗剂,吃完的竹筒干脆不清洗,直接拿来当做饭的燃料,或劈了丢进堆肥桶堆肥,反正是不会浪费。 就在她站起身的时候,一股大到骇人的风呼啸而来,树冠犹如海浪剧烈起伏,耳边传来凄厉的风声,以及接二连三的撞击声。 她只觉自己犹如被实物迎面拍中,发丝骤然向后翻飞,拉扯着头皮,她压低身体,努力稳固身影,成功抵挡住这阵大风,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由于风来得太过突然,有人直接被掀翻在地,跟个球似得滚出去,路过方鸣时被他抓住,否则就会这么一路拍在树上。 倒霉蛋拍着胸口,心有余悸跟着方鸣道谢,一边跟着挪到木屋后面,躲避狂暴的大风,其余人也互相帮助,慌张缩到木屋后头,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动静,以及树木断裂的吱呀声,只觉末日降临。 黎默言以前作为沿海人,每年都要接受台风洗礼,面对如此吓人的飓风,倒是非常镇定,躲上一段时间后,飓风减弱,她从木屋后面探出头,前方的空地被狠狠肆虐过,显得非常凌。乱。 装着竹筒的竹筐消失不见,里面的竹筒滚了一地,她脚边就躺着两个,这些都还好,竹筒没就没了,毕竟自己还有一堆木柴,全是造木屋锯下来的树杈,晒干后一束束捆着,都靠在木屋边上。 最烦的是露天灶台被吹翻,铁锅撞在碎石上,直接被撞凸一块,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它没被风吹跑。 黎默言打开自己的面板,就见领地那条干旱的debuff后面,又挂了一条狂风,她盯着那狂躁的图标,心中凛然,风季提前到来了。 不远处的黄老五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的,每年都是那个时候,我活了五十载,从来没错过,这次……这次,这不可能!” 这就是国之将亡,必有乱象吗? 旱灾还在继续,情况未明的边城,提前的风季……即使只是游戏,她也从种种变故中,感受到天河国前途未卜,一个帝国由兴到衰走向末路,灾事更是一件跟着一件,大厦将倾,所有人知道,却所有人无力阻止。 黎默言文艺了一会,见大风没再刮来,就从木屋后走出,视野变得宽广,木屋三十米外,一棵二十米高的大树被风刮倒,又压断旁边的树木,茂密的森林出现缺口,露出常年被遮挡的天空。 惊恐的鸟群上下翻飞,迟迟不肯落下,叫声比刚才更加急促尖锐。 所幸将木屋附近的树都砍干净,否则这样的大树连枝带叶砸在木屋上,刚建起来的新屋就变一次性体验卡了,还得随机陪葬几个幸运村民。 狂风都是一阵阵的,来得毫无征兆,他们没办法防备,只能尽量待在安全的地方,像后山的这条小路,两旁树木太多,谁也不知道哪棵会突然倒下,为了安全起见,那条路还是不要走了,反正建造澡堂的石头都已采好。 村民陆陆续续从屋后走出,忙碌地收拾起残局,黎默言先叫人去加固堆肥桶,虽然这玩意十分沉重,狂风估计是吹不动的,但以防万一,还是固定下比较让人放心,她自己本人则朝农田走去,待看清景象后,心沉了下去。 直挺挺的稻杆伏倒在地,原本沉甸整齐的稻穗,在泥地里滚了一圈,变得凌。乱又肮脏,明显是受到狂风摧残的模样,看得她十分心痛。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水稻变成这样,显然无法继续生长,她想到之前成功种出水稻芽,望着它们一天天生长抽穗,就等着吃上白米饭,当时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 哎。 黎默言叹气,但很快收拾好心情,村民已经发现农田这边的情况,受到的打击非常大,他们连一筐番茄撞烂都舍不得,更何况是整整一亩水稻被毁坏,她看到有人表情直接抽空,还有人腿软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滞望着稻田出神。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黎默言举起双手,用力拍了拍,尽可能吸引村民的注意力,“大家听我说——” 人们顿了一秒,才朝她看过来。 黎默言提高嗓音,“这次我们没能收获水稻,是因为狂风,这是外力,不是我们没种好,也不是我们的田,我们的稻子出现问题。” 随着她的话,村民脸上逐渐出现表情,跌坐在地的人也爬起来,他们自发聚拢在黎默言身边,认真聆听她的话。 黎默言表情认真,语气也自信,“无论风多大多猖狂,终有结束的一天,我们有牢固的木屋,有水源,还有土豆,度过风季不是问题,等那之后重新种下水稻,我们肯定能吃上白米饭!” 她环顾一圈,确保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她传递过去的力量,这次没有任何一人躲避她的视线,“旱灾这么久,我们都闯过来了,还怕这点等待吗?” 是啊,那么可怕的旱灾,他们都挺下来,更何况此刻还有安全的房子,既有食物又有水,狂风不会也不能打败他们。 众人热血沸腾,黄二流率先大喊,“不怕——” 然后是黄大牛、王水花,最后蔓延到星光村所有村民身上,他们眼底闪烁着火光,身上憋着一股气,上天往他们身上施加的苦难已经够多,就让他们看看还能有什么,来啊,都来啊,他们不怕。 黎默言展颜一笑,“对,我们不怕。” 之后她安排大家处理这些被毁坏的稻子,虽然没能成熟,但剩下的稻杆稻穗收集起来,用来堆肥也是不错的,算是稍稍减少损失。 黄老五略显难过地捧起稻穗,拢在手心惋惜时发现不对,他用食指拇指抿了抿稻穗,感觉壳里并不干瘪,相反十分硬实。 他急忙用指甲抠破稻壳,露出一点米白,心脏呯呯直跳,用力挣起,撞翻旁边的人也顾不上,径直冲到大人身边,就见那已经有两人,围着大人激动嚷嚷。 “稻谷成熟了!” “米可以吃——” 黄老五急得脑中空白,听到两人这样说,嘶声力竭大吼,“对对对!” 其他人听到他们的声音,纷纷聚拢过来,就瞧见这三人手里的大米,心脏顿时活了过来,呯呯跳动着。 这种发展是黎默言没想到的,稻谷上方没出现收割的标志,她自然而然认定谷子还没成熟,可这个游戏和其他的不同,它更为真实,也就说水稻不是骤然跳到成熟阶段,而是一点点成长进而成熟。 如果水稻即将成熟,又没彻底成熟,确实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她捏起一粒大米仔细观察,看不出和成熟的大米有什么区别,既然这样的话,煮来吃应该没问题吧。 黎默言询问看向旁边的黄老五,小老头此刻已经冷静下来,给出她最想的那句话,“可以吃,没问题。” 她雀跃起来,原本准备收拾水稻堆肥的人,欢欣鼓舞搬来打谷桶,这可不是大竹筐,而是专门定制的,里面有横竖交错的竹杆,方便将谷打下来,可篾匠先前都在忙着做竹瓦,没来得及做打谷桶,所以数量少了些。 可这根本难不住村民,他们搬来大竹筐,往里面塞树枝,充当打谷的横架,再将稻杆一圈圈扎紧,对着筐用力拍打,稻穗卡在架子上,就噼里啪啦往筐里掉,听着异常悦耳。 大家原忍着伤心去收拾残局,没想到最后变为含笑收稻谷,本就高兴的事,一对比就更高兴啦,每个人打起来都动力十足,一亩的谷子一个多小时就打好了。 之后大家围在竹筐边,低头看着一筐筐稻谷,反而发起愁来,新打下来的谷子湿,需要经过晾晒处理,直接收进仓库会烂掉,可晒在哪里是个问题。 星光村附近都是泥地,地气湿,不适合晒谷子,至于布的话,他们自己衣服都不够穿,哪来那么长的布铺地上晒谷,到底是一亩地的谷子,按照以往的经验,大概是三百斤左右。 后面那座石头山倒是适合晒,可去的时候万一撞上大风,恐怕会出事。 大家犹豫不决,一时不知该怎么做,下意思朝大人看去。 黎默言其实也在担心这个事,最后决定让官差和几个反应快的村民搬稻谷,真倒霉遇上大树砸过来,也能利索躲开,不至于会死人,她正要开口,忽然听到阵阵鸟鸣。 距离之前那树倒下,已经过去较长的时间,受到惊吓的鸟早就平静下来,怎么现在又开始叫? 而且此刻的天地已完全笼罩在夜色中,不像他们吃饭时是傍晚,鸟兽回家叫得欢快,她盯着远处的森林,不光是村子附近,极远的地方也有鸟鸣传来,急促的叫声融汇在一起,听得人心烦意乱。 好像就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老鳏夫嘟囔着,“这鸟疯了,大晚上不睡觉,瞎叫啥。” 黎默言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猛地想到一件事,之前那场大风来之前,鸟是不是也这样叫过? 她想到当时风来临的速度,立刻大声提醒,“快躲避——” 村民本来就围在黎默言身边,又相信她的决断,虽然脑子还没明白为什么要躲避,可身体先一步按照大人的话做,闪身躲到木屋后面,还不忘拉上旁边没反应过来的人,抱走装着稻谷的竹筐。 几乎是他们刚刚蹲好,恐怖狂风再一次降临,只不过和先前相比,这次他们就从容许多,有木屋作为掩体保护,没被风一跟头拍在地上,更不用怕风裹挟的碎石断枝,刺瞎眼睛或者扎穿身体。 风声越发凄厉,木屋后的人越发安心,这次他们没有恐惧,静静等待风停止,然后熟练收拾现场。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谷子他们护得好好的,该吹飞的早在上次就飞了,就那口铁锅再次被吹翻,撞出来的凸起,居然被神奇地撞了回去,大家哭笑不得。 得建个正经的厨房了,不然大娘做菜太受影响。 正好之前搭建木屋的材料还有剩,厨房不用做得很大,地基打起来也方便,正好为造澡堂采来的石头很多,完全能分出来一些,没多久充当厨房的木屋就建造完毕,就屋顶还空着,问题不大,反正不会下雨。 大家将锅碗瓢盆搬进去,就背起竹筐朝后山走去。 每次狂风过后,暂时会有一段平静的时间,而且黎默言已经抓住狂风出现的先兆,能够熟练进行躲避,不用担心路上的危险,果然一路平安来到后山。 她放下竹筐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夜晚还能晒谷?” 老鳏夫慢悠悠回答,“能,咋不能了,以前晚上我都不收,放着晒个两、三天干了再收,吃着也没啥问题。” 黄老五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是哦,结果有次半夜下雨,不晓得是谁哭着把全村喊醒收谷子。” 盛水烟笑出声,因为怕发生意外,没人处理伤口,她都是跟着大家行动,“那一声凄嚎,我到现在都记得。” 黄老五同样哈哈大笑起来,“毕竟一把年纪的老男人哭鼻子,噫……真够辣眼的,这辈子很难忘掉吧。” 老鳏夫恼羞成怒,抓起一把土朝黄老五丢去,“就你话多!” 黎默言注意到他抓过的地面露出白色,质地蓬松柔软,不由问其他人,“那是什么?” 黄老五下意识看去,他本来在逗老鳏夫玩,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玩闹的时候像是回到儿时,整个人突然年轻好多,看过去的一眼也漫不经心,正想再逗逗老鳏夫,忽然意识到不对,猛地扭头凝视地上。 “土菇?!” 气呼呼的老鳏夫听到他这话,也猛地低头,发现真有个白色蘑菇,不禁使劲揉揉眼,“还真是土菇——” 黄老五讶异,“我以为这菌子咱这早吃绝了,没想到还有呢。” 目睹这一切的盛水烟沉默片刻,抬手挡住脸,肩膀不断抖动,三秒后她若无其事地抚过发丝,“你这嗓子喊得值,以前能让大伙拿出来说笑,现在还能刨出土菇来,当真是惊天动地。” 老鳏夫脸都青了。 黄老五差点又笑出来,想到大人还在等,勉强压下嘲笑,介绍起土菇,“这菌子好吃啊。” 他露出一脸回味,“以前我娘爱拿来下汤,烧出来的汤清亮清亮,里面的土菇片就跟白玉似得,漂亮得紧,我都舍不得吃。” 老鳏夫似乎也想到当时的场景,不停舔着嘴巴,“是好吃,味又鲜又嫩,你小子喜欢把最大的食物留到最后,可惜被抢几次后,就改掉这个好习惯。” 黄老五哼哼,“不改继续给你抢啊。” 盛水烟则猫着腰,在土菇附近寻找什么,也不知道她怎么判断的,反正在黎默言瞧来一模一样的土地,盛水烟挖下去就能挖出一朵土菇来。 “这里有片菇地。” 盛水烟拍掉手上的土渍,舒展的眉宇间尽是喜悦,“等晒好谷,再来挖。” 黎默言就领着大家快步来到后山,找了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这里的地势也很妙,两边高中间低,不用担心谷子被风吹跑,一群人将筐内的稻谷倒出,用手推平分散。 黎默言*这么做的时候,居然能感觉谷堆是烫的,它自己就在散发热度,难怪要晾晒,这不摊平晒一晒,的确得烂。 只是谷子的壳又刺又痒,她摸了几把,掌心痒得厉害,便走到旁边等着,实在是太痒了,反正不差她这个人,没必要硬吃这个苦,事情还是交给黄老五他们吧。 晒完谷子后,听到鸟叫再次响起,他们正好在山洞附近,她快速打开门,闪身躲进山洞,关上门的那刻,外面就噼啪响起,门晃得厉害,但一直没倒。 动静听着还是很唬人的,黎默言不担心自己,就担心刚晒下去的谷子被吹跑,很想过去看看确认结果,导致这次的大风竟比前两次等得都要焦心。 终于煎熬到大风结束,她立刻朝晒谷地跑去,见那里还是黄灿灿一片,脚步就放慢下来,等走到稻谷边上,随意拨弄一番,就注意到晒着的谷子发生变化。 手打下来的谷子中含有不少杂质,有干瘪的谷壳,或者稻穗上被连带扯下的稻芒,总之晒好之后还要过一遍筛,才能储存起来,结果现在…… 旁边的黄老五也发现谷子十分干净,惊讶地抓起一把,张开手掌,放任它们从指缝中流下,“这是……轻的杂物都被风吹走了?” 本来谷子晒好后,是要用风谷车来吹的,这稀罕物件星光村没有,都是大家收获后,自己拿着簸箕一点点抖,慢慢将里面的杂物抖掉,费事又费力,几亩的谷子抖下来,胳膊又酸又疼,手还抖得不停,连碗筷都拿不住。 本来以为今年也要累一累,没想到让人头疼的风灾,反而帮上了忙,给他们省去手酸的痛苦,真是因祸得福。 黄老五再次翻动稻谷,将下面的杂物翻出,方便大风将它们吹走,等明天再来收,谷子就会很干净,到时候就能直接装袋。 黎默言带着大家回去,一到地木乾就找过来,商量建造澡堂的事。 之前他们已经商量过,木乾虽然是木匠,但一通百通,对于石屋如何建造也算了解。 “还是先打地基,铺好污水排放管道,”木乾的声音不急不缓,“在这期间我们去寻方解石。” 黎默言疑惑:“方解石?” 木乾点头,“对,寻到它进行煅烧或锤敲,得到石粉,再掺入沙子与水,就能将石块粘合在一起。” 原来是粘合剂啊,也对,石头和木头不同,不适合用榫卯工艺,可这个方解石是什么?又要从哪里找? 黎默言对此毫无头绪,而且感到麻烦,要不还是建木屋算了,可木头整日泡在水中容易腐烂,以她现有的简陋条件,防腐手段有是有,却十分简陋,下雨还能撑一撑,澡堂这样全天水汽缭绕的地方,恐怕不大行。 还是得建石屋,就绕回到方解石上。 木乾像是看出她在苦恼什么笑道,“大人不必烦恼,这方解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黎默言顺着木乾的方向看去,正是前往后山那条道,说起来刚才躲进库房后,因为无事可做,为分散焦躁的心情,她转而观察山洞,发现它不像天然形成的,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最里面还有扇上锁的门,此刻想来那可能是矿洞入口? 不过木乾这个后来户,怎么比她知道的还清楚。 木乾抱手鞠躬,“听到您说要建石屋,我就知道要用方解石,便问了黄老哥,希望您不要责怪我擅作主张。” 原来是这样。 黎默言点点面颊,好端端的矿洞不会被封锁,既然黄老五说里面有方解石,就不是采光的缘故,因是出现变故,才导致矿洞被封锁,一般最大的可能是怪物。 不过这点也没必要去猜,直接问黄老五不就知晓了。 黄老五正将他们半道上挖来的土菇,搬进新建造的厨房里,里面空间不小,可以作为临时存放食材的地方,刚出门就撞上大人,得知对方是为矿洞来的,脸上出现追忆之色。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黎默言听到这种开头,顿有种要走很长过场剧情的预感,头皮开始发麻,可惜全息游戏无法跳过,她都做好听臭长故事的准备,没想到黄老五忽话锋一转,“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矿洞中来了一窝洞穴蜥蜴,我们打不过,只能封死了。” 黎默言:“……” 果然是好朴实无华的理由啊。 “洞穴蜥蜴?” 黄老五顿时来了精神,语气说书似得抑扬顿挫,“这种蜥兽鳞硬如铁,生有满口利齿,身长足有八尺,力大无穷极难对付,矿洞封死是在一年之前,当时洞内就有六只蜥兽,现在……只怕会有更多。” 蜥兽啊? 这种带鳞甲的东西,听起来要比大狼难对付,不知道那身鳞甲有多硬,官差的大刀能不能劈开。 黎默言询问地看向一旁的官差,五名官差对视一眼,里面年纪最大,暂代捕头的王年华走出,他没有说行还是不行,而是谨慎道,“需见到蜥兽才能确定。” 这话说得虽然像是在打太极,但十分有道理,毕竟连对手的面都没见到,各种信息一无所知,就打包票能战胜蜥兽,那就太自大了,如果官差真这样说,她才要担心。 黎默言微微沉吟,她没有和怪物战斗的经验,肯定比不上以武为生的捕快,决定听从内行人的意见,“你认为该怎么办?” 王年华听她这么说,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不懂行的不怕,就怕不懂行又位高权重瞎指挥,那可真要命。 “我愿带上两名官差前去探查。” 黎默言沉吟,觉得这个做法靠谱,行军打仗也是先排出侦查员,以掌握更多的信息,“好。” “只是,”王年华看了她一眼,迟疑开口,“矿洞中岔路众多,我们需要一名熟悉道路的人来领路,以免迷失在矿洞之中,可随时有被蜥兽袭击的风险,加上对其能力一无所知,这名领路人的处境非常危险,我无法保证能将他安全带回。” 听到这话后村民骚动起来,大家显然意识到领路人的危险,并且本能抵触着,一无所有的人不怕失去,可他们此刻的生活就如梦一样,不愁吃喝还住上木屋,以后还会拥有更多的东西,没人舍得这样的美好日子。 第19章 短暂的寂静过后,几个声音先后响起。 “我去。” “我熟悉矿洞,我跟你们走。” “我来当领路人。” 说话几人对视一眼,黄大牛率先开口,“五叔,我来吧,我年纪轻眼神好,腿脚有力,遇到蜥兽袭击,也能躲开。” 黄三牛着急嚷嚷着,“哥,我比你更年轻,眼神更好,让我去……”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黄大牛一手按在脸上,狠狠给怼了回去。 黄老五瞧着他们的样子,不紧不慢道,“别争了,我去,你们还年轻,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能活到这把岁数,叔没啥好遗憾的,就是晓蝶还小……” 说着,他看向黄晓蝶,忍不住揉揉孙女毛绒的发顶,“就靠你们照顾了。” 黎默言止言又欲。 蹲在一旁的老鳏夫突然嗤他,“得了,你脸上的褶子挂下来都有两尺长,装啥大头蒜啊,谁的孙女谁来看,别人没那个工夫,一把年纪还耍滑头,滚滚滚,都别和我抢,我孤家寡人不麻烦别人。” 黄大牛和黄老五显然不赞同,和老鳏夫争辩起来,其中穿插着其他人据理力争的声音,场面热闹又悲壮,就差抱在一起抱头痛哭,其他村民受到这股情绪感染,不由走到黄晓蝶等人身边,轻轻搂住他们,给予力量上的支持。 黎默言:“……” 虽然但是,已经默认死定了吗? 有谁还记得最初下矿洞是为寻找方解石,如果实在太过危险,不下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必须要做的事,那就不洗澡,或把村子边上的那片湖开发出来。 等她幽幽说出这件事后,吵闹声一顿,刚刚托孤的黄老五摸自己鼻子,忽感到一阵尴尬,好在他人老皮厚,率先恢复过来,“咳,那就按大人说的做吧。” 大伙悄悄散开中,黎默言扭头看向湖水,思索着该如何处理湖边的水牤,这怪物像是游戏特意给玩家上难度的,哪怕杀掉,也会在十分钟内速度刷新。 偏偏这种虫子体型小,没有肉,速度奇快,十分得烦人,她有水师蝶,不需要去湖边取水,杀这玩意费时费力,却得不到好处,于是官差就没再管,反正水牤的活动范围只在水边,就随它去吧。 可现在想把湖水变为露天澡堂,就绕不开棘手的水牤。 村民在洗澡的时候,让官差在旁边保护着?可这个法子也太笨了吧? 还不如让木乾多造一些浴桶,让村民回木屋洗。 她之所以想要建造澡堂,一是因为村落升级任务里,有两座店铺的要求,二是几个人住在一起,洗澡这么隐私的事,做起来确实不方便,而且把住处弄湿也不舒服,可澡堂既然无法建造,那就先凑合着过吧。 就在这个时候,黄晓蝶忽然开口,“我能去。” 所有人看向这个才到腰那么高的小女孩。 黄晓蝶表情坚定,“我以前经常给阿爷送饭,熟悉矿洞,又懂一些拳脚功夫,没那么容易被袭击,所以我去最好。” 黄老五第一个反对,“不行!你不能去!” 黄晓蝶面对勃然大怒的阿爷,头次没有让步,她冷静而清晰地开口,“我既然跟着师父学武,就不可能一直躲在后面,同样想给村子出一份力。” “阿爷,我要去。” 黄老五喘着粗气瞪她,身体越绷越紧,在绷到极点的时候骤然松懈下来,颓然地闭上眼,不再去看孙女,“好。” 黄老五嗓音沙哑,“好,无论如何……阿爷以你为荣。” 黄晓蝶抿紧唇,重重给他磕了个头,站起身后表情变得更加坚毅,在黎默言的视线下,头顶Lv3的标志跳动两下,竟变为Lv5。 这是升级了? 黎默言感到讶异,好好站着也能升级,联系黄晓蝶前后做过的事,所以是心境上地突破? 那还真是出乎意料,给她增加不少乐趣,以及对未知的期待,她越来越喜欢这个游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村子建成城池,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过程中一定会有很多趣的事吧。 虽然已决定让黄晓蝶跟官差下矿洞,可黎默言没让他们立刻出发,既然黄晓蝶升级速度这么快,就让小孩多练几天,这样更加稳妥,他们这群人就先准备其他工作。 比如先把澡堂的地基挖出来。 通过冷热交替采下来的石头,大小不一,堆在地基坑里时有很多间隙,需要往里面填充泥土,再让人在上面多走几圈,将泥土和石头踩实,以免出现塌陷这样的可怕情况。 这时黎默言发现一个问题,建造石屋所需的石头,不像垫地基的那么随便,最好要大小均匀,厚度一致的,否则建造出来的石墙凹凸不平,没有美感不说,万一脚下打滑,不小心撞在凸起的石墙上,那就非常危险。 怎么把这些石头切成她想要的形状,是个大问题。 算了,还是先把排水管搞起来吧,这个需要毛竹,将它锯成合适的长度,打磨连接后,经过防腐防霉处理,埋入石屋地板下,一路通到外面的污水排放地。 越说越感觉毛竹重要,要是没有这些毛竹作为管道,还真无法建成澡堂。 一群人砍竹子的砍竹子,踩地基的踩地基,木乾不知何时爬到树上,腿夹着树干瞭望,时不时低头沉思,想着污水管的走向。 现在大人的雨师蝶升到十级,一扇翅膀就能下场小雨,真正能担起雨师这个名字,村子完全不缺水,所以这些污水能直接放掉,不用留着做其他用处,可以放远一点,避免污染农田和湖泊。 村子的走势是西高东矮,就顺这个地形,将污水排入东面的森林中,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就是出水口得多封几层,以免有蛇虫鼠蚁通过竹管钻进澡堂,其实这些东西还好,怕就怕冒出个怪物,那要死人的。 得麻烦那几位官爷,以后多去东面杀杀怪,木乾这边有了大概的想法,黎默言此刻正在篾匠那边。 严格来说她分给篾匠的这个任务,其实专业并不对口头,可这三位篾匠是工匠世家,祖祖辈辈都靠竹子为生,还有一位年过四十的老手艺人,经验丰富,做出合适排水的竹管而已,不至于没了法子。 黎默言到的时候,正巧有人搬来一批新竹子,丢在空地上,那位年纪最大的妇人穿梭在毛竹中,从中挑出合适的,竹秀芝选的都是碗口粗,杆子笔直的竹子,堆在一起简直就像复制黏贴。 她的女儿竹韵就从中抽出一根开始锯,取中间粗细最为匀称的一段,锯成长度相同的竹段,像头和根这样过粗或过细的部分,则全部去掉不要,这些废料堆积多了,就会有人过来,将竹枝竹根抱走,细密的竹枝晒干能扎成扫帚,竹根废物利用可做成竹杯,或当成燃料都行。 反正用处多多,不会浪费。 下工后,竹家的祖孙会多抽点时间,用来制作竹杯,它非常受欢迎,现在村民干活的场地大,每次回来喝水特别不方便,做个竹杯带在身上,渴了塞子一拔,想喝就喝,不用忍着。 黎默言注意到村民的需求,打算开一家杂货铺,篾匠做的竹杯、竹席和扫帚等杂物,以后就放在铺子里售卖,算上澡堂,升级所需的两座铺子就齐了。 篾匠一家三口中,最小的竹筱则在削竹管,别看她年纪小,动作却非常娴熟,削得又快又好。 黎默言拿起一个,发现削过的那头,正好可以套进没削的那头,上面还有螺纹能够拧紧,一连试了四五个,个个都是如此,削得十分精细,完全不用担心竹管无法套上,她用力甩竹管,发现套住的那截非常牢固,不会随着她的力道飞出去。 【卧槽,这个管子??做得也太精巧了吧,和机器相比,完全没差啊。】 【怎么做到的……机器毕竟是由程序控制,人脑可比不了,我都不敢想象竹筱的手有多稳……】 【你这么一说,真恐怖啊!】 【不光竹筱厉害,她妈竹韵眼睛也跟扫描机似得,毛竹拿起来就锯,都不用丈量,每根长度都分毫不差,我特意量过了!】 【人奶奶竹秀芝也不差啊,毛竹挑得又好又快,那么一大摞乱糟糟堆着,我还没看清呢,她就从一大团当中挑出合适的来了,惊叹。】 【有谁还记得她们的本职工作是篾匠啊……】 【怪不得说人才是第一发展力。】 【妹妹这几个人才招得太值了,木屋造好,第一个就建澡堂,我记得每日洗澡能降低30%的生病率吧,加上她那个营养均衡buff,生病的可能直接降低一半,盛水烟这个医师怕是要失业啰。】 【确实,游戏七天以后,各种事件刷新全看概率,没有攻略可用,我记得有一年就是鼠疫吧?】 【虽说拉踩不好,可我每次看妹妹,脑中总不由自主想到那些住矿洞的倒霉孩子。】 【住矿洞久了,会冒出个虚软的debuff,导致人体质变差,更容易生病,这样也就算了,还得和掏蛋狂魔洞穴蜥蜴斗智斗勇呢。】 【草啊,我什么时候看到这个名字才能不笑,掏蛋hhh】 【哎,不住山洞,就得在外面和狂风斗智斗勇,初期还好,后面大风一小时,甚至十分钟来一次,即使有鸟鸣示警,也甭想睡觉,睡眠不足的debuff,造成的糟糕影响可比‘虚软’严重多了,两害相比只能取轻了。】 【笑死,妹妹根本没有害,就是想取都取不到呀。】 【妹妹迟点探索洞穴是正确的,洞穴蜥蜴是十六级,她现在去,黄晓蝶必死,怎么都得升到十级吧。】 游戏里,黎默言还在观察竹管。 这时毛竹壁厚的好处就体现出来,可以多往前削一点,竹管与竹管连接得更加紧密,一来不用担心埋在地里时,竹管会承受不住水流冲击断开,或者出现漏水情况。 她放下竹管,注意到竹韵点燃一堆火,疑惑对方要做什么,就见竹韵捡起一根锯好的竹管,小心翼翼凑近火焰,一点点转动烤着,竹管表面开始发烫发黑,竹韵就趁这个机会,将竹管一点点敲弯,等竹管冷却以后,就有一根坚硬的弯竹管。 居然还能这样吗? 古代工匠的智慧真不容小觑。 黎默言以前玩过的种田游戏,想要什么,直接投入材料就行,哪有什么过程,方便是方便,可太过千篇一律,很快就腻了,现在麻烦是麻烦,但不得不说制作成功后的成就喜悦,那也是翻倍而来。 村民已经将地基踩实,高度略低于地面,方便水管铺设,木乾带人铺设竹管,这里的设计他是按照大人想法弄的,除去安装门的这面墙,其他三面墙分成一个个小隔间,中间则是一个大的泡澡池。 每个小隔间都要安排出水口,拉出来连接到大的排水管上,他原本想将这根大管,放在澡堂下面,可黎大人说这样出现问题不好修,需要把澡堂的地面敲掉,所以决定将污水管埋在澡堂外面的路下。 这样一来以后其他建筑排出来的污水,同样可以从这条污水管过,不需要重新建造,浪费人力物力。 等竹管的位置确定下来,大家就往它边上倒泥土固定,之后就是铺上地板,建造石屋。 按照黎默言的意思,地板当然要用石头做,木地板不光有防霉腐烂的问题,而且泡水后容易翘起鼓胀,不适合澡堂,于是问题又回到石块切割上,不单要切开,而且还要切得光滑,以免行走时磕绊。 她为这件事专门找到木乾,结果对方也没办法。 他方正的脸上满是无奈,“石匠切割石头用的是金刚砂,这东西可不容易得,不过……法子还是有的。” 黎默言听木乾这样说,心哇凉哇凉,还以为石地板没戏了,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大喘气要不得,“什么办法?” “鹅卵石。” 木乾沉吟,“问县里买些细小的鹅卵石,铺在地上用砂浆固定,这样就能做出地面圆润光滑,赤脚踩在上面都没事,也不用担心易腐易烂问题。” 黎默言豁然开朗,这倒确实是个好办法。 等雷安虎送猪仔过来,就问问他关于鹅卵石的事,至于石墙的话,鹅卵石就不适合了,实在不行先用采下来的石头造,让大家小心些,不要磕碰,等以后村子有切割石头的能力,再重新修缮澡堂。 太阳一升起,阳光破开云层,天地立刻变得灼热。 黎默言眯起眼,躲开刺眼的光线,算算时间雷安虎该来了,可他人呢? 她往官道的方向张望,没看到任何人影,别是出现什么变故吧? 她想到这,快步找到孙红艳,将自己的担忧和对方说了,“你带个人,沿着官道往前找找。” 虽然很担心自己那二十头还没到手的猪仔,但这种时候肯定是人更重要。 孙红艳严肃应道,“是,大人。” 黎默言疑惑,怎么都开始喊她大人了,这些官差是县衙的人吧,顶头上司是县令那个哭唧唧的小老头啊,再不济是带队的王年华,怎么都轮不到她头上吧? 【哈哈哈瞧妹妹这懵逼的小模样,笑死我了。】 【妹妹:就这么水灵灵当上大人?】 【县令:这一腔深情终究是付错了!】 孙红艳和其他四名官差交谈几句,最后她跟着王年华往官道走去,剩下的三名官差也不睡了,他们分开走向村子前后,或缩在木屋阴影下,或躲在树冠中,无声保护着村子。 也对,如果雷安虎是受到袭击,那么就说明附近可能有危险,是该小心戒备,不愧是专业人士,处理手段真是缜密。 黎默言刚赞叹完,就听到逐渐变得嘈杂的人语,而且那附近的人也那个方向聚集,她心中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才想到危险,危险就来了? 随后她就发觉不对,如果是有什么凶残的怪物,村民应该四下逃散才对,这样聚拢更像看到感兴趣的事。 黎默言快步走过去,其他人见是她,纷纷让开位置,她得以畅通无阻进到人群中心,接着……接着看到一群毛茸茸的柔光兔,以及被兔淹没不知所措的崔锦娘。 崔锦娘见到她,像是见到救星,费力拖着一身的兔子走到她面前,就这样的情况下,她还坚持行礼,“大、大人,这群柔光兔原本躲藏在森林中,可能是遇到危险,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它们闯入村内。” 黎默言扫过那群兔子,抱着干草嚼个不停,即使被人拎起耳朵都没有停下。 这到底是被天敌追捕躲入村内,还是大馋兔子不惧危险,那就不得而知了,说好的生性胆小呢? 这批跑进来的柔光兔共有十一只,都是成年的大兔子,里面还有三只怀孕的母兔,崔锦娘将它们转移到兔圈后,抱来一堆草投喂,柔光兔来到新地方,先是蹦跳两下,四处嗅闻熟悉环境,随后就欢快抱起草开始吃。 黎默言观察一会,确定这兔子的确是胆子小,现在吃草的架势,要比刚才凶猛多了。 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得。 黎默言:“……” 算了,就先放在这,等一觉睡醒再说吧,劳碌一晚的大家很快睡去,等神清气爽起来,她喝到爽口的米粥。 碗里的米粥煮得恰到好处,不稠不稀,由于大米的芯都被煮出来,汤是诱惑的米白色,米粒雪白饱满,大娘还在上面撒着青翠的葱花,白绿两种颜色对比强烈漂亮,让人食欲大增。 她不由拿起筷子,搅动米粥,切丝的葱花被搅入粥里,裹上嫩白的米粒,又随着搅动滑开,见葱花在雪白粥里沉浮,她忍不住用筷子撩起一些,粘稠的米粥沿着筷尖落入碗中,热气腾起,携带着淡淡的米香扑面而来。 黎默言喉间滑动。 说起来不单单是游戏的半个月,从三年前穿越到现在,她已经整整三年没吃上大米了,都不知道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于是面前这碗静静搁在手心,表面还在慢慢旋转的粥,变得愈发诱惑起来。 再也无法忍耐,她端起碗大大吃了一口,清润的粥从口腔流入胃里,带起浅浅暖意,白粥其实没多少味道,但它作为自己穿越前,吃了二十多年的主食,骨子里对它就有种特殊情怀。 不知道是因为这股情怀,还是其他原因,等一口粥吃到最后,居然尝到淡淡的甜味,她抿着唇,仔细回味那点味道,发现这个游戏里的作物,吃着都有股最天然的甜味。 这可比那些为赶时间催出来的米菜,要好吃多了。 她又大大喝了一口粥,说起来玄妙,是真能感觉到幸福流淌在心间,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她永远喜欢这样睡醒就能吃到美味,日子充实有目标,一点点实现更好生活的人生。 除去粥之外,大娘们还炒了腌制的豇豆,口感脆脆的,就是最简单的咸味混着油香,仿佛有魔力一样,让人夹得停不下来,不知不觉中就吃完一整碗粥。 黎默言意犹未尽,肚子其实是吃饱了,但嘴巴还馋,可看看身边其他人放下竹筒,准备开始劳作,她遗憾打消再来一筒的念头。 她走到以往发放任务的空地,开始给大家分任务,今日还得继续搞澡堂,顺带把杂货店以及新兔圈做了,她正要开口,就发现短短一天的时间里,黄晓蝶居然连升三级,从Lv5升到Lv8,也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怎么做到的。 她目光扫过孙红艳,这位女捕快由于不是星光村的人,只能看到对方的名字,没有等级显示,昨天这两人一起沿着官道寻找雷安虎,“找到人了?” 孙红艳摇头,“回大人,一路上都没发现打斗痕迹,我们怕离村子太远发生变故,就让王哥前往县衙了解情况,剩下的人就先回来了。” 黎默言望了孙红艳一眼,放弃纠正称呼问题,“回来路上遇到啥了?” 孙红艳露出笑容,“大人真是火眼金睛,我们和个大家伙打了一架,得到一件宝贝。” 随着这句话,剩下的官差就从远处过来,手里郑重抱着什么,如此神秘,搞得黎默言期待节节拔高,等官差从人群后面出来,抱出来一个光秃秃的蛋。 嗯……怎么说呢……蛋也不是不好,尤其是比她头还大的蛋,怎么看都十分稀有,就是有点和期待不符吧,原本以为会是更加厉害的东西,不过金光灿灿,倒是蛮好看的。 她兴致缺缺摸了摸蛋壳,“这是什么蛋?” 孙红艳:“金桔蛋。” 黎默言摸蛋的手一顿,啥蛋? 第20章 金桔?从蛋里孵化出来的? 黎默言差点以为孙红艳是联合大伙,故意逗她玩的,可仔细分辨对方脸上的表情后,发现这人居然是认真的,所以…… 蛋里真能孵化出金桔树??? 黎默言大受震撼,但、但水稻土豆这些作物不都是土里种出来的吗。 孙红艳喜气洋洋,一脸‘我们弄到好货’的神情,就等着大人夸上两句,可夸奖并没来,大人表情还怪怪的,不由紧张起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吗。 倒是黄老五看得明白,主动解释,“绝大部分的植物作物靠种子种植,可其中一些拥有特殊能力的神奇植物,就是通过力量茧化,就如您所见到的这枚蛋茧,来繁衍生息,类似于植物里的天赋者。” 原来是这样啊,就说这颗蛋摸着糙糙的,怎么还长毛啊。 黎默言的眼神立刻火热起来,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神奇能力。 黄老五抱着蛋,将它种在桑树边上,这里是木屋右侧的空地,她专门划来当果园的。 黎默言因为好奇,种植过程都跟着,见黄老五刨出一个坑,将蛋茧放进去盖上土,就算上大功告成,她不由眨眨眼,就这样水灵灵种下去了?不用特殊手法? 可黄老五经验老道,她相信对方的做法,想了想后问,“金桔多久能发芽?” 黄老五摸着胡子,“得看肥料够不够。” 黎默言明白了,肥料足发芽就快,肥料不够营养跟不上,发芽就遥遥无期,说到这个,她不禁看向旁边,很遗憾,那块土壤平坦,除去先前翻动过的痕迹,没有任何绿意。 还没发芽啊,那三颗桑葚种下去已超七天,这属哪吒的? 这么久也没有剧情跳出,估计是凉凉,她手中还有两颗桑籽,可没弄清楚这三颗坏掉的原因,暂时是不敢种了。 等等,既然这片土地没能种活桑树,会不会对金桔蛋有所影响啊? 黎默言将这件事告诉黄老五,后者满脸淡定,“不会,这类蛋茧十分顽强,哪怕放在烈日下暴晒,都没有问题,能影响它的只有肥料。” 她点点头,指挥村民去接肥水,来浇灌这株特殊的金桔树。 很快村民就挑来肥水,一瓢一瓢浇到金桔树上,可它始终没有发芽的迹象,黎默言敏锐察觉到气氛变化,孙红艳这些官差表情微妙,她又去观察黄老五,发现小老头虽还在抚须,动作却很机械,甚至太过用力拔下一根胡子,他都没有发现。 种种的一切都在说明,金桔蛋出问题了,该不会真是受到桑树的影响吧? 黎默言心情变差,说实话这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抱怨,可事情既然已发生,抱怨无济于事,只会让其他人的情绪愈发糟糕,更应该做的是解决后续问题。 一瓢、两瓢、十瓢下去,土面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负责浇灌的黄大牛动作慢下来,不确定地朝黎默言看来。 “继续。” 既然做了,那就做到底,最怕就是摇摆不定,半途而废。 黄大牛定定神,拿起木瓢继续施肥,可依旧没有发芽,浇灌到最后他的手都开始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浇了多少肥水,只记得是非常惊人的数字。 孙红艳双手抱拳,单膝跪在地上,“抱歉大人,这枚金桔蛋恐有缺陷,我没有检查,就草率将它献给您,是我的失职。” 黄老五满脸懊悔痛心,“不,不是孙捕快的错,是我,是我老眼昏花,没能感知到这枚蛋茧的问题,您责罚我吧。” 黎默言望着他们俩,难得纠结起来。 一方面她知道这两人不是故意的,可造成的损失被大家看在眼里,如果她不对这样的行动,做出一定的惩罚,轻飘飘地揭过,导致村民不重视,或者心存侥幸,反正不用受到处罚,以后愈发粗枝大叶,坏事怎么办? 就在她沉吟的时候,余光中有什么动了动,她下意识朝那看去,竟是埋下蛋茧的那片土面,针尖大小的幼芽顶破土层,缓缓舒展开叶片。 黎默言:“!” 其他人顺着她的目光,同样看到从泥里长出的幼苗,黄老五一拍大腿,语气中满是沉冤得雪的喜悦,“我就说这蛋光泽如绸,充满生命气,咋会是个坏的——” 孙红艳同样跟着松气,可她还有其他发现,“那里,那也有一株绿苗!” 大伙刷地看过去,就在五米开外,果然还有一株幼苗,不过太小了,两株苗子之间看不出区别,只是怎么有两株? 黎默言知道最多,反应也最快,“是桑树!” 电光火石间,她脑中闪过一系列想法,原来这也是个蛋茧,难怪桑树迟迟不发芽,要不是这次蹭到金桔树的肥水,桑树恐怕还长不出来,只是于前海给她的明明是桑籽,怎么就变*成有特殊能力的茧了? 虽然不懂是怎么回事,但怎么做她非常清楚,“继续灌。” “哎。”黄大牛应了一声,这次倒肥水的手又稳又快,这次肥水不断被消耗,就不再有人担心浪费,大家知道等蛋茧中的果树长出来,就会有更大的好处。 在肥料的滋养下,桑树苗和金桔苗一点点长大,只是速度长得很慢,而且长到膝盖高,就无法用肥水继续催熟。 黄老五弯腰撑着大腿,低头查看金桔树。 和普通的金桔不同,这棵蛋里孵化的金桔树叶片虽是绿的,但叶脉却是金灿灿的亮金色,被火光一照,反射出粼粼金光,那叫一个珠光宝气,根本不敢想等到白天,在闪亮的阳光下,这金桔树会闪成什么样子。 它的特殊能力,是和金有关吗?财源广进?招财进宝? 黎默言好期待啊。 这样的配色不光她喜欢,大家都很喜欢,黄老五伸出手,原本是想摸摸金桔的叶子,最终还是慎重地没摸,“接下来就是好好养,看它一点点长大啰。” 黎默言不断点头,可点着点着就意识到一件事,桑树和金桔树离得太近,相距就只有五米,这个时候还来得及挪吗? “没事,”黄老五此刻说话底气十足,“果树本就要修剪,以免长得太高,摘不到果子,而这些进化植物喜欢压缩储蓄能量,本来就不会长得很大。”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黎默言放心下来,最后望了眼桑树和金桔树,确定它们暂时不会有变化,就去看杂货铺和兔圈造得怎么样了。 这两个建筑需要打地基,杂货铺是为了牢固,而兔圈就纯粹是怕兔子打地洞跑啰,所以地基不用挖得太深。 她到的时候兔圈地基已经挖好,杂货店还差大半,为澡堂采来的石头就先拿来用,兔圈不需要铺地板,只用将地面填填平就行,至于栅栏,她决定用毛竹,竹片削尖,深深敲进土里固定,两根竹片间不用挨得太近,留有小间隙能过风最好。 这样一来兔子跑不出去,二来像夏天这样炎热的日子,来通风散热,避免柔光兔出现热症死亡。 村子不缺毛竹,竹片很快被抬过来,沿着木乾画的线被钉入地里,村民虽然不是木匠篾匠,但农活是干惯的,刚开始敲竹片可能还不顺手,动作生疏,等后面就敲得又快又好,竹片与竹片间的距离分毫不差,整齐得好似艺术品。 在一群人的忙碌下,兔圈很快造好。 黎默言进去走了一圈,首先是扑面而来的竹味,就是竹子被刨开内里,所散发出来的清浅味道,她还挺喜欢的,二十平方的面积够大,就是矮了点,才两米高,对人来说有点压抑,但对于兔子就非常宽敞了。 村民建的时候没有留窗户,因为光线会从墙缝隙中打入,可她忽然想到,兔子昼伏夜出,更爱晚上活动,所以崔锦娘得以和他们在夜晚行动,墙透月光就够呛,需要火把来照明。 那得提醒崔锦娘用火安全,村子建筑都是木头竹子做的,尤其是并排的五座木屋,共用墙壁,要是不小心烧着,那真就是一烧烧一片。 黎默言尝试走出两步,脚下除去有点硌外,没有别的毛病,村民用土将地面填得非常结实平整,门口有人进来,抱着满怀的稻杆,丢到地上铺平,特意在对门的墙角团出一个窝。 金黄的稻杆经过一天暴晒,变得非常干燥,散发着干净的植物气味,而且团在墙角的样子,那叫一个蓬松,她都很喜欢,兔子肯定会喜欢。 远处传来崔锦娘呼噜呼噜的呼唤声,黎默言知道喊鸡喊鸭的,头次听到有人喊兔子,最神奇的是兔子还真能跟着崔锦娘走,于是人在前头,手里还托着几只兔崽子,后面一蹦一跳跟着长串的柔光兔。 今晚是新月,月光本就不亮,恰巧又有乌云遮月,光线当即更差了,崔锦娘没看清,脚下踩到坑身体一歪,黎默言正想扶她,就见崔锦娘自己站稳便放下手,本以为插曲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那些柔光兔,居然跟着往坑里跳。 第一只没能及时跳出来,后面的就已蹦跶跳进来,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那群毛线团软软歪在彼此身上,滚在一起互相碰撞,又猛地弹开,身上的长毛跟着晃动炸开。 好可爱,好想捏啊。 黎默言手痒得不行,可柔光兔太胆小,给她捏一下能自闭半天,容易出问题,算了算了,她艰难地移开目光。 崔锦娘发现身后这个状况,先将手中的兔崽子,送进不远处的兔圈,再折回来解坑里的柔光兔,在她的动作下,扑腾不休的兔子变得很乖巧,即使被抓着耳朵提起腾空,都没有任何挣扎。 黎默言好眼热啊,再瞧崔锦娘的手以及小臂,都被兔子光滑长毛淹没,手指不由动了动,啊啊果然还是好想摸,最终这股欲。望强烈到,她忍不住顺着空气撸了两下,好解解手瘾。 崔锦娘冷不丁抬头,“大人。” 黎默言顿时有种被抓住的心虚,她清咳一声,动作自然地放下手,“何事?” 崔锦娘柔光兔被她提着,变为一长条兔条,这东西平时趴着,还真不知道这么大只,都比她小臂长了,崔锦娘将兔条往她这边送了送,“要不要揉一揉。” 黎默言犹豫,说实话她是很想摸的,但这样会不会太幼稚,不利于竖立自己的威信啊,她偷偷打量四周,发现人很多,虽然很不情愿,还是决定拒绝这个叫她很心动的提议。 只是在她开口前,崔锦娘先一步说话,她目光慈爱,语气也轻柔,“兔子重,我人老力衰,一个人无法抱起这么多兔子,大人帮我一把吧。” 黎默言当即答应下来,有了合适的理由,她抱起来就没有顾忌了。 在崔锦娘的帮助下,柔光兔虽然依旧很害怕人,可挣扎的幅度力度却很小,勉强能算乖地待在她手上,被她逮到机会,多撸了好几把,不得不说这个触感…… 黎默言没能控制住表情,开心得仿佛冒出真实的小花。 天呐,这个手感是真实存在的吗,好像扑进棉花糖里,柔得不像话,也舒服得不像话,尤其是这棉花糖子还是冰冻过的,手感丝丝凉凉,她甚至有种溪泉从指缝中流过的错觉。 这触感真是绝了! 难怪达官贵人都愿意花高价收购,换谁不愿意啊,如果她是那些钞票多多的富商,肯定要养一池子柔光兔,每天倒进去翻滚,再也不出来,晚上睡觉也要睡在里面。 她没忍住多抓了两把,毛绒小兔发出唧唧叫唤,还用脚踢她的掌心,就这么如梦似幻地飘进兔圈,把兔子放到地上,她魂还没回来呢。 那边崔锦娘又已经逮出三只兔子,等她过来抱走。 黎默言大步走过去,幸福地扑进兔子堆里,这次数量有些多,怀里被占得满满当当,她悄悄用脸蹭一蹭兔子,直蹭得兔子身上肉都鼓起,当时什么感觉不知道,反正后面回忆起来,满脑子都是好软好软好蹭好蹭。 可惜星光村的兔子还是太少了,减去那七只小的,剩下大的只有十二只,没两趟就抱完了,这个时候她再去摸,那些兔子就恢复原样完全不给摸,不像刚才那样被施了魔法乖乖的。 果然是崔锦娘在其中做了什么。 黎默言脑海中闪过崔锦娘慈爱的目光,面颊发烫,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关心,自从她十来岁父母离异,往后的人生,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 上学的时候,没有人接送,自己大包小包,背着衣服被子上学,上班以后,也是自己一个人,大包小包扛着行礼,辗转各个出租屋,没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好,至少她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用寄人篱下,看另外一个没有血缘人的脸色。 怪不好意思的,黎默言侧身避开崔锦娘的视线,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可为情归难为情,这段经历还是招人喜欢的,或许等她七老八十时想起,也能会心一笑,和晚辈分享这段趣事。 黎默言搓搓自己的手指,心情莫名高涨,即使是黑漆漆的深夜,也挡不住她亮堂堂的心,就这样哼着小曲。 就在兔圈建成时,杂货铺的地基也挖好,填得差不多,这是正经屋子,不能用竹片这样的材料建造墙壁,得拿出建造木屋的规格建造杂货铺。 之前建造木屋的时候,正好有木材剩下来,此刻不用处理,能直接拉到这边按上,就是木质地板,还需要木乾制造,但不影响杂货铺建造进度。 有力的汉子弯起手,胳膊上的肌肉拉伸出好看弧度,在整齐的吆喝声中,他们将树干一根根拉起,杂货店迅速成型,人多果然力量大,等木墙竖起,就有身影矫健身影蹿上墙头,开始搭横梁。 黎默言明明是盯着他看的,都没看清这人怎么上去的,感觉就一个眨眼,这人便闪现在墙头,简直就跟猴子成精似得。 其他人纷纷起哄,“善加现在上墙也是上利索了,腰不酸,腿不抖,人也不会掉下来啦。” 一听这个掉下来,骑在墙上的那人立刻嚷嚷开,“才不是掉下来,是我那时刚来村子,身上没力气才没抓牢!” 听那音色清亮,倒是个少年人。 本来还好,听他一反驳,大伙顿时哄笑起来,半点不给善加留面子,“是是,都是力气惹得祸。” “幸亏是屁股朝下,没摔出好歹,就苦了屁股哈哈。” “毛头小子脸还没长开,就着急蛮荒争风头,出洋相了吧。”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我是山中小霸王,这事找我准没错’?山中倒是山中了,我看呐,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那个霸王。” 最后这句调侃出来,笑声更是响上一个度,直笑得赵善加在墙头跳起来,“别笑了别笑了。” 他见大家不停,最后气沉丹田大喊,“都别笑了——!” 惊得树林里被大风锻炼出来的鸟,都叽叽喳喳叫唤起来。 大伙意识到把人惹急了,纷纷收敛笑意,安抚起这个恨不得跳下来咬人的少年郎。 “咳,其实也对,我刚来村子的时候也没力气,还和大人领了个搬树的活,结果磨磨唧唧抬不起来,大人瞧见了,不仅没怪我,还叫我多去吃两块土豆再来搬,幸好没耽误事。” “可以啊老哥,大人还和你说过话啊,我就近距离见过大人,当时是在树林里锯树,大人带着人来送水,到现在我还记得清凉的水流,是如何滋润身体,闷气一扫而空的。” “你都有大人亲自送的水啰,你还啰嗦什么,不过当初真以为要死啰,连全尸都留不下来,谁能想到现在,”他拍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动静,“快要饿死的人能壮得跟头牛似得。” 这句话勾起大家的回忆,当时谁不是呢,区别就是早死晚死而已,直到大人出现,他们才知道被堵死的前路,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才过去七天而已,怎么就像上辈子的事……” “可不就是上辈子。” 大家一怔,越回味越觉得这个人说得对,骑在墙头的赵善加挥挥手,“愣着干啥,剩下的梁子呢,递过来啊。” 被这小子一喊,刚才那点惆怅荡然无存,大家重新热火朝天投入建设之中。 黎默言没去打扰他们,只是确定杂货铺的进度后,就又看向森林那边的进度,虽然他们居住的木屋已经建好,但树木还是要继续锯的,要多建些木屋,为以后招新村民做准备,另外木乾那边制作生活用品,同样需要木头。 还得给木乾招些学徒,就木家父女两,实在是忙不过来。 对了,村子里的路也准备起来开始铺建,村子升级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拥有四分之一的石子路或木板路,这可是个大工程。 黎默言打开自己的面板查看升级条件。 [人口:需要达到100以上X] [道路:全村铺设25%的石子路/木板路X] [建设:拥有20座木屋√] [经济:拥有2家店铺X]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20%X] [管理:无] [环境:无] 不知不觉中,两家店铺即将建成,就差道路和满意度这两个条件。 她点着自己的面颊,扫过忙着搭建杂货铺,哗啦哗啦锯树木的,唱着口号搬运树干的,所有人都很忙碌,尤其是在农田里干活的,实在挤不出人手去修路。 好缺人啊,再去路口搞一次吃播吧,这次就住米粥吧。 黎默言想到刚才吃到的米粥,不由舔舔嘴巴,滋味好不说,粥还十分滋润易消化,人刚醒,或者好久没吃过饭的难民,喝上一碗清爽养胃的粥准没错。 只不过随着村子的发展,需要的人肯定越来越多,刚开局森林多,发展到后期总不能都靠自然森林吧,所以自己的林场该安排起来,还有后山那个采石点,肯定要有人专门负责采石,总不能每次要用的时候再去采,她不喜欢这种要做什么,却在兴头上被打断的感觉。 这样一来吸引流民,每次都靠吃播的办法就有些笨了,不知道有啥其他方式让流民知道星光村呢。 立个牌子? 先不说古代识字的人少,而且怎么让流民相信牌子上的话,也是个问题。 就在黎默言苦恼的时候,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浅香,闻着像是烤猪蹄,虽然味很淡,却风吹不散,种说不出的诱惑力,让她抬脚往某个方向走去。 工作中的人纷纷抬起头,“啥味儿,这香。” “哪飘来的香气?” “真好闻啊——” “是金桔,那颗蛋茧孵化出来的异树!” 20-30 第21章 黎默言听到这句话,发现自己确实在朝果林走,越靠近,那香味就越浓。 还真是金桔树啊,这就是它的特殊能力?会散发出诱惑的味道来? 这算什么能力啊! 不说招财进宝,哪怕是长出来的金桔味道更好吃,不都比这个没什么用,还会干扰他们做事的能力强吧?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等来到金桔生长的地方,一颗心更是沉到底。 除去空气漂浮着的香味,金桔树和她离开前没有任何不同,依旧只到膝盖高,桑树倒是长大一些,到大腿了,还抽出不少枝叶,瞧着非常新嫩。 黎默言围着金桔树走了一圈,忍不住又走上一圈,心中的侥幸彻底散去,只觉胸膛前后透着风,心哇凉哇凉的,真就只多出一个冒香气的能力啊。 她花两秒定定神,告诉自己还行,至少这香气闻着很香,叫人心旷神怡,闻久后还能放松神经,生活在香香的环境里,总比住臭哄哄的地方舒服,而且金桔本来就是果树,小金桔她挺喜欢吃。 犹记上次在县衙喝茶,她就嫌弃茶水没有果汁好喝,等金桔树结果,她想喝果汁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黎默言持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总算在巨大的落差中,让心情恢复平静,结果扭头瞧见村民抛弃手里的活,黑压压围过来,整个人差点没当场裂开。 她默默掐了人中一把。 挤在最前面张望的,是木乾和木雪父女,这两人像是喝醉了酒,动作磕绊面色迷醉,可下一秒毫无征兆的,他们眨眨眼,突然就从‘醉酒’中清醒,先扭头看向四周,又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神色变得古怪。 黎默言注意到这点,走过去询问,“怎么了?” 木乾还在组织语言,活泼的木雪率先开口,“大人,我刚嗅到好香好香的冰糖炖雪梨,身体就像被控制一样,不知不觉中就走到这,只不过……” 黎默言抓到木雪话里的重点,木雪嗅到的是冰糖炖雪梨,而自己嗅到的则是烤猪蹄,双方嗅到的香气并不相同,金桔散发的味道,竟会因人而异,她转向木乾,想要知道他闻到什么。 木乾板起脸:“烤羊。” 也是食物啊,诱惑……食物…… 这棵金桔树能让人生出幻觉?嗅到他们当前最想吃的食物? 她确实很嘴馋烤猪蹄,听到县衙有猪仔,这个念头就深深扎根在脑中,本以为她这种性子跳脱的,会悄悄嘴馋很正常,没想到而木乾这样严肃的中年人,居然也在偷偷馋烤羊,咳。 木雪举起自己的手,控制它做出各种动作,“现在这香还在,味也没变,却没有刚才那样吸引人,叫我的身体不听使唤了。” 黎默言闻言,观察其他被香气引诱的人,他们被迷惑后略显灰蒙的双眼,不少已经恢复清明,剩下的也在陆续清醒过来,看样子是不再受到香气影响。 这样算来,金桔树的诱惑时效并不长。 真是好事,她一直担心香味效果是持续的,要是大家活干到一半,动不动就想跑来找金桔树,哪怕是浇灌那么多肥水,好不容易才种出的,她也能毫不犹豫把这树劈了。 有这种最坏的结果对比,此刻金桔冒个没什么用的香,就变得好接受起来。 她朝大家摆摆手,“没事,都回去忙活吧。” 大家莫名其妙被抓过来,可鉴于没发生糟糕事,大人又这么说了,他们就不再纠结,重新回到岗位继续工作。 黎默言瞅着断断续续回去的人,没有谁突然回头,或者赖在金桔树下不肯走,初步判定影响是一次性的,这场香气风波应该是彻底解决,唯一受伤的,估计只有她自己吧。 黎默言回想金桔树带来的情绪起伏,初见那枚蛋时的失望,后来知道它有特殊能力,兴奋又喜悦,到发现这能力只会拖后腿的失落,以及最后发现情况没那么糟,可谓是一波三折,磨得她脾气都没了。 不过这香气影响范围挺大的啊,就连远在后山采石的人,都能被招回来,这样想想还好不是什么臭气,她还是幸运的。 为保险起见,她继续观察半个小时,确定没人再出现被迷惑的现象,就彻底放下心,思考起村子的路。 要完成四分之一的村路修建,首先肯定要弄清楚村子的范围,和哪几条道路属于村子,才好考虑修哪里的路,这事得问黄老五。 黄老五听后,对她一顿比划,“首先是前往后山的那条,以及前往南方官道的那条小路,都属于村子,剩下来的就是村子内部这些路。” 随着黄老五的话,黎默言在脑海中想象出地形,这样来算,光这两条路大概就占了一半,选其中一条来修就行。 前往官道的路,他们不常走,但雷安虎这些来收土豆的官差,经常要用到,而且县衙来的物资,也是通过这条路送进村子,前往后山的这条路,则是他们储存瓜果蔬菜,或采石时需要走的,用到的频率不低。 随着村子的发展,对石头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采石场需要提前规划,她之后打算安排专人,来维持采石场地运转,石头产量增加,运输任务变重,一条平坦的路就很重要了。 就先将通往后山的路建好吧。 对于路面铺设,她更倾向于石子路,它要比木板路更为坚固,可惜他们现在没有制作石砖的技术,只能建造木板路。 黎默言确定好目标,扒拉自己手上可用的人,发现一个空闲的都没有,村民们全在忙,想要抽出造路的人手,就得暂停其他事,而铺木板路的材料,需要木家父女来制作。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修路可是大工程,没十天半个月压根修不好,木乾木雪的精力全花在这上面,那么对于生活上的木器制作,就得放一放。 像木碗这种就不说了,竹筒能平替,可桌椅板凳这些该咋办,没得用就是没得用,她来村子已经大半月,还是蹲在地上吃饭。 哎,人还是太少了。 如果她有十个木匠,二十个木匠,哪里需要愁这个,管你是什么器具,那都是嗖嗖地造,搞不好还能反向对县衙倾销桌椅呢。 不等了,她这就去搞吃播,弄些人回来,只是她才转过身,就见通向管道的那条小路,有人影晃动,正往这边走来。 是王年华回来了? 黎默言很快发现不是,那身形佝偻,不像王年华挺拔,而且人数众多,孙红艳带着两个徒弟,走到她身后一步的位置站定,带着两只长大不少羽毛泛金的竹鸡,胡月儿和黄晓蝶像模像样,她身侧一边站一个气势十足。 等那群人从小道中走出,黎默言发现这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流民吗?怎么走到星光村来了?而且就七个人,他们进村不怕出事啊? 等更加走近后,她看清流民脸上熟悉的迷醉表情,和之前村民被金桔树迷惑时一模一样。 黎默言:“。” 她知道这群人怎么反常进村了,原来是比金桔树诱来的。 果然从她面前经过时,这群流民就像瞧不见她,脚步都没停顿,径直走到金桔树前,傻傻立在那,一会后骤然清醒过来。 “你、你们是谁?” “要吃,吃我,放过我的妻儿!” 黎默言虽然能够理解这群流民的惊恐,但还把她郁闷到了:“……谢谢,不吃人。” 她原本想解释两句,可那七个流民瑟瑟发抖,挤在一起如惊弓之鸟,甭管自己说什么,他们只怕都听不进去,搞不好还会起反作用,被流民认为是在恐吓,于是闭上嘴巴。 她感到忧愁,想要流民,流民就自己送货上门,原是非常开心的事,可如何让对方信任自己,当真是个大问题。 恰巧这时到‘午饭’时间,大娘从厨房的窗户探出头,气沉丹田得喊,“开饭啰——” 大娘身后,两个萝卜似得婶子抬着沉甸甸的木桶走出,她们一松手,木桶落在地上的动静,就连二十米开外的黎默言都能感觉到,这已经让人很哇塞了,等婶子掀开木桶的盖子,露出里面满满一桶白米饭,那就更哇塞了。 她就说那个盖子怎么盖不稳,原来是被多到装不下的米饭顶的。 村民听到喊声,犹如归巢的鸟雀,哗啦涌向厨房,顿时将木桶围得水泄不通,虽然如此拥挤,但第一碗饭,大家默认是留给她的,黎默言将自己那份取走,如果她不拿的话,其他人也不会吃,所以她不再推脱,坦然接受这份好意。 她离得老远,就嗅到混着油的蒜香,心里想着会不会是炒蒜苗,走近后果然看到炒蒜苗。 这东西是上上次雷安虎带来的,原本是想种些大蒜出来调味,大热天的大伙出汗多,就喜欢吃重口的食物,厨房的大娘见蒜苗长得水灵,杆子笔直且粗壮,找到她想要再开一块地,专门用来种蒜苗,此刻正是收获的时候。 蒜苗绿油油的,长得像韭菜,但叶片要比韭菜饱满,切成小段拿油爆香,随便撒点盐,就好吃极了,她非常喜欢吃。 理智告诉她堵在木桶前面,会影响到其他人进食,她才能忍住不吃,往外走的过程中,炒蒜苗的香气源源不断钻入鼻子,搔动着味蕾,叫她口水哗哗直流,馋得五脏六腑都在晃。 沿路排队的村民,都被她端着的炒蒜苗馋到了,阵阵骚动过后,原本低头望地的,开始踮起脚尖翘首以盼,原本就翘首以盼的,恨不得一头扎进那盆炒蒜苗里。 晚上的天气凉爽,如果没干活,是不会出汗的,黎默言从村民堆中走出,却出了一身薄汗,不知道是忍馋劲忍得,还是被其他人视线烫的,她随便找个空地,屁股还没挨着地呢,就夹起三根蒜苗,迫不及待送入嘴中。 爆炒后的蒜香顿时充斥着整个口腔。 太好吃啦,太好吃啦! 她嘴巴快速咀嚼,蒜苗很有嚼劲,吃起来发甜脆生生的,美味又上头,她连吃两口仍觉不过瘾,干脆将蒜苗倒入饭里拌匀,上面挂着的酱汁层层渗入饭里,沿着米粒的纹路染出浅棕的波纹,当真是诱人极了。 黎默言喉结滑动,直接举起碗,几乎是以倒的方式往口中扒饭。 大米饭不愧是灵魂,吸满酱汁后,比炒蒜苗还要美味,吃得她差点连舌头一块咽下去,最后由于吃得太急,还噎到了,所幸雨师蝶一直跟着她,当场招来清水灌满竹筒,她吨吨喝水,才缓过气来。 到这个时候,那火急火燎的馋意总算得到缓解,她终于有心思好好品尝食物,蒜苗里还加了肉,虽然提供肉的怪物不堪入目,但肉本身味道很好,口感接近于蟹肉。 新鲜的肉被剁得很碎,放油里炸下,再随便炒一炒,蒜香就完全融入进去,给肉增色不少,很是提鲜。 大娘在蒜苗里肉放得不多,偶尔在嘴巴里吃到肉丁,真能感到小惊喜,仿佛抽卡抽到稀有的SRR,更何况味道还很好,反正这一餐她吃得十分满意。 饭后,黎默言一般喜欢什么都不做,放空脑子,就躺着吹吹风。 这是她一天当中最悠闲的时候,厨房中的大娘们合力搬来西红柿,作为餐后水果,一筐筐摆在厨房门口,那鲜艳的色泽异常勾人,村民起身去拿,她偷懒没动,会有人顺带帮她,有时是王水花,有时是周银环,或者其他什么人。 她懒洋洋啃着番茄,自家种出来的就是好吃,比穿越前那种硬邦邦,没多少番茄味的番茄好吃多了,只是吃着吃着,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咕噜噜的腹鸣声。 饭都吃完了,怎么还有人没吃饱? 黎默言仰头准备看看情况,就看到那七个流民站在不远处,大步朝这走来,她看出这群人有话说,就坐直身体,本以为还是些质问的话,心想他们要是实在无法相信星光村,那就让他们走吧,结果这群人脸上不见恐慌,眼中倒是烧着一股火,几乎要把她一起点燃。 “请大人收留,我是木匠!” “我会打铁。” “我也是木匠——” 乍然听到这些话,只觉这群人多才多艺,后面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努力推销自己,想要加入村子啊。 即使知道食物可怕吸引,可每次瞧见流民的前后变化,黎默言依旧十分唏嘘,灾难中的人们真是太苦了。 …… 陶铁生是名铁匠,平时日子过得还算富足,可旱灾改变了一切,地里的庄稼陆续干死,被饥饿所逼,人们只能放弃土地变为流民。 他靠打铁攒下来的辛苦钱,勉强保住老娘,可走到奇山县内,钱早就花光了,即使还有,也买不到水,他们饿得头晕眼花,更是两日没喝上水,连呼进的气都像火星子,干渴得厉害,要是再没水喝,只怕…… 陶铁生不由望向自己老娘,后者原本还黑的头发,经过这么一遭全白了,随着料峭的夜风,无力抖动着。 这一瞬间偌大的痛苦勒紧他的心脏。 陶铁生是老来子,娘生他时岁数大了,差点死在产床上,后来也更宝贝他,陶铁生记得自己七岁时,还能靠在老娘怀里撒娇,娘的手臂又长又宽,能将他整个搂进怀里,就露出个脑袋在外面,什么都不用怕。 可那么疼他的老娘就是要死了啊,就发生在他的眼前,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 陶铁生咬紧后槽牙,喉咙间的干渴落在心头,变为大火越烧越旺,烧得他眼睛通红,胸中激荡的情绪无处发泄。 就在这时他娘睁开眼,颤颤巍巍开口,“儿啊,娘是不是要走了,怎么嗅到你爹炒的栗子……” 说着还费力地爬起,朝一个地方闷头钻去。 陶铁生一惊,急忙想要拉住人,结果不知是听到娘提起,还是别的原因,他竟也嗅到炒栗子的香气,想要阻拦的手慢下来,等回过神就和老娘来到一处陌生村子,四周还围着一群人。 掉陷阱了! 他立刻挡在老娘前面,警惕注视那伙人,心脏呯呯直跳,他死了不要紧,可老娘咋办?本以为对方会露出獠牙,结果那伙人把他们丢在一边不管了。 陶铁生难得迷惘,不知这唱的是哪一出,但既然对方没动手,他自然也不会去激怒对方,双方居然就这样诡异地保持着相安无事,直到那伙人开始吃饭。 菜香浓郁,即使隔着层层人群也阻挡不住,陶铁生鼻子不受控制动了动,旁边刚才嚎得最响的那个毛头小子,甚至把手搭在眼上瞭望,虽然没有人说话,但透着一股难言的焦躁。 这个村子竟还有食物。 被食物的香气一激,陶铁生冷静不少,他注意到这群人中,不少穿着布衣,衣服针脚工整细密,布料柔软轻薄,随着风荡出褶皱,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肯定很舒服吧,他搓搓裤腿,被粗粝的麻裤扎到手。 除去身上的布衣,陶铁生还注意到一排排木屋,光看外表就很牢固,如果睡在这样的木屋里,肯定不会因为大风在睡梦中被砸死。 他透过窗户瞧见里头还有木床,上头铺着冰凉的麻将席,和蓬松的枕头,他环顾一圈,竟没找到草棚,意识到这个村子比想象的要富足。 围着食物的那伙人终于分开,一个高个子女人走出,刚进村子时,陶铁生第一眼就瞧见她,这女人被其他人围在中央,应是什么重要人物,此刻她手里端着块木板,上面摆着两个竹筒,分别装着白米饭和炒蒜苗! 陶铁生视线黏在饭菜上,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吞咽声,以及又尖又细的人语,仿佛是被掐住脖子,说得气若悬丝,“肉……蒜苗里还有肉……” 陶铁生只觉自己脑袋嗡地一声,眼前像是隔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他拼命睁大眼去看。 肉什么的,其实已经不敢想,他就想着那筒饭,饱满的大颗的,他从来没有吃过的米饭,这样精贵的食物,是那些有钱老爷吃*的,他们吃的是粟米,更多的时候连粟米都没有,只能啃番薯或米糠。 所以看到这个村子居然有米饭吃,他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刚才那人说得对,确实有肉,就夹在蒜苗里,被那女人一同吃入口中,而他们这群人就站在旁边干看着,明明没被拦住,却没人想起来跑,所有人都痴痴望着,已经饿到麻木的肚子,前所未有地烧起来。 等那女人吃完,陶铁生仿佛劫后余生般长出一口气,却不是他想的结束,那群人不知从哪搬出一筐番茄,那个饱满多汁的番茄被一口咬住,丰盈的汁水溅出,有人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啊……” 陶铁生同样感到痛苦,可又舍不得移开视线,就这么自虐地盯下去,越看心中越是羡慕,他也是人,他自然也想过这样的生活,穿柔软布衣,睡坚固的木屋,他想要带着老娘一起活下去! 陶铁生大步朝着那女人走去,他是铁匠,可以给她打铁,不要钱,只要每天能让他和老娘吃饱就行,能填上肚子,什么他都愿意做。 喊出那些话后,他忐忑等待女人的判决,他成功了!大人留下了他! 后面发展跟做梦似得,陶铁生带着老娘,在大人划给他们的空地上休息,旁边就是其他舔舐伤口的流民,他小口小口给老娘喂水,看着象征生命的水,被老娘喝进嘴中,他不由露出笑容。 悬在头顶的铡刀消失,他终于能好好思考接下来的事。 陶铁生打起精神,望着远远近近忙碌的人们,恨不得立刻加入他们开始做事,他现在虽然瘦了点,可打铁是没有问题的,就算不打铁,他力气大,可以去搬木头石头。 干活就能吃上饭吧,陶铁生蓄势待发,到时候他一定要努力些,把老娘这份也给挣出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脱下麻衣,垫在地上好让老娘躺着睡觉,就在这时有人端着盆朝他们走来。 对于星光村的村民,陶铁生这些外来者十分关注,唯恐自己不小心犯错被赶出去,现在这么大一个人走过来,他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由紧张地站起,瞄见对方手中端着盘子,里面装的米粥,随着动作来回晃动。 所有人的鼻息骤然变得急促。 王水花性子腼腆,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她先解释道,“你们长时间没进食,肠胃弱,不适合吃米饭,大人特意嘱咐煮了粥,所以才慢了。” 她把盆子轻搁在地上,“没煮太多,是怕你们吃太多,坏了肚子。” 黄晓蝶跟着放下竹筒,这七人没有动,王水花看了一圈,不禁想起大人没来之前,他们也是这样,就主动帮打了粥,递到这七人前面。 “吃吧。” 陶铁生的老娘瞧着最不好,第一个吃上粥。 粥还热的,里面除了白米,没别的东西,老人捧着竹筒喝粥,边用大拇指擦过眼角。 米汤滋润解渴,源源不断滋养着身体,她喝着舒坦,直到粥吃完,才有心思和儿子说话,“种了一辈子的大米,还是头次尝上米的滋味。” 这话老娘虽是笑着说的,陶铁生却觉难受,是啊,他们种了那么久的地,却从来舍不得吃大米。 其他五人笑意淡去,想到艰苦的前半生,即使没有旱灾,他们过得也不顺平。 黄晓蝶带盆子要回去,听到这话随口说,“只怕婆婆以后吃腻啰,大人说我们每天都吃米。” 陶铁生难得唏嘘,可那点伤心没持续多久,就啪地被锤碎了。 “啥?每天都吃——?” “吃、吃这么好???” “真能每天吃啊?” 王水花一笑,“自然是真的,你们来时,我们不就在吃嘛。” 对啊,陶铁生七人眼睛亮起,虽然浑身落魄之极,心跳得犹如振翅的鸟雀,又如一览无余的夜空。 那七个流民吃完粥后,忠诚度涨到六十以上,在黎默言这算是通过测试,每个流民加入村子,都能获得一份食物,首先是怕他们再不吃东西饿死,其次是测试他们的品行。 如果哪个流民吃了她的食物,半点感激没有,忠诚度也不涨,那趁早把这个祸害赶出去。 黎默言没想到金桔树的香味会对流民起效,这倒是解决掉一件麻烦事,刚她还嫌弃每次去搞吃播麻烦呢。 可流民数量那么多,却只招来七个人,正好都是手艺人,傻子都不信是巧合,肯定有金桔树的功劳,先前误会它了,这树比她想象的有用。 黄晓蝶跟着送完粥后,又和孙红艳来到她面前。 女捕快一抱手,“大人,我和方竹竿准备带晓蝶下矿探查蜥兽。” 第22章 方竹竿就是方鸣,这人的嘴是烦了点,可身手很利索,黎默言时常怀疑,方鸣能有这么漂亮的身法,是挨打挨多躲出来的。 黎默言看向黄晓蝶头顶,等级仍是八级,感觉低了点,便委婉开口,“不如再等等,那会更加稳妥。” 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了,孙红艳就会放弃,后者却出乎意料得坚持,孙红艳皱起眉,像是在苦恼什么,夹杂着些许不安,“您说得有道理,可是……” 孙红艳顿了顿,还是继续道,“冥冥之中我有一道预感,这事得快,再不做,就要来不及了。” 黎默言敏锐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急迫:“什么来不及?” 孙红艳低头思考,最后摇摇头,“我说不清楚。” 黎默言差点没绷住,不知道也能算说服人的理由?要不是清楚孙红艳的为人,都要以为对方是在戏耍自己。 方鸣叼着草茎,自从孙红艳提到预感,他面上那股吊儿郎当劲就散了,“您有所不知,这种预感是我们武者的本能示警,也有人认为是天地的启示,很难说清咋回事,但这么多年下来,从未出过错。” 他加上补充,“能有示警的,一般都是大事。” 这么玄妙啊,说得她都紧张起来,也就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啰。 虽说如此黎默言依旧没表态,这场对话最后该做决定的人不是她,应是当事人黄晓蝶,哪怕小孩天赋顶尖,再天纵奇才,只要没成长起来,就啥也不是,对方个位数的等级,实在叫人难以放心。 黄晓蝶像是看出她的犹豫,语气一如既往坚定,“我相信师父。” 黎默言无言叹气,不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做事就得趁热打铁,确实不该再阻止他们,也许情绪高涨下,反而更容易成功呢,“那就出发。” 她按住孙红艳的肩膀,凑近小声道,“她阿爷还在等她回家,把她带回来。” 孙红艳抿唇:“我知道。” 直播间里。 【别让黄晓蝶去啊啊,小姑娘会死的!】 【哎,这个小孩姐是保不住了,好可惜,我还蛮喜欢她的。】 【还是妹妹发展太快,正常玩家用到方解石,都是二十级以后的事,那时玩家已经成长起来,不光自己实力强横,还能招到厉害的NPC,对付洞穴蜥蜴正好。】 【谁能想到发展得又好又快,也会出事呢……】 【黄晓蝶真没可能活下来吗?】 【洞穴蜥蜴是十二级,首领是十五级,诸侯争霸里升级缓慢,每一级的差距都很大,尤其是怪物还有属性加成,说黄晓蝶十级能活下来,也仅仅是活下来而已,反败为胜不用想了,加上这群蜥兽力大无穷,能轻松切开石头,要是砸在肉。体,你说呢?】 【妈呀,你住口吧,我手脚都开始疼了!】 【呜呜呜我的晓蝶女儿,一路走好,巴巴这就去给你立个碑。】 【……我不看了,我先走了哈,也不是不敢看,主要是突然累了想睡觉。】 游戏里,黎默言在做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猎犬肯定是要带的,它们嗅觉敏锐,有可能直接找出蜥兽的位置,直接结束探索,其次需要止血的草药,食物和水这些应急物品,防止进到洞穴里发生意外,一点应对手段都没有。 盛水烟找到大蓟后,已经种出两批,晒干碾成粉,分成小份装进药包里,拎上就能带走,食物就带熟土豆,一切准备妥善后,黎默言和他们一同来到山洞。 被选中的猎犬,有着全黑的皮毛,选它就是因这毛色,能在黑暗的矿洞里更好隐藏。 距离黄二流找到猎犬,已经过去好几天,可惜猎犬一直没有长大,还是到小腿高,她就这个情况询问过黄二流,得到猎犬正在积蓄能量的答案,等能量攒够,未来的某一天,猎犬就会突然发生蜕变。 不常规的生长方式,确实能更快成熟,可现在这种需要猎犬的时候,同样也会带来麻烦,如果猎犬更大一些,在蜥兽的偷袭中就能帮上忙,现在的话…… 黎默言抚过猎犬光滑紧实的后背,后者无声蹭着她的手心,只希望小家伙别成为蜥兽攻击的目标。 众人走入仓库,当初怕矿洞里的蜥兽跑出来,黄老五不仅钉上门,甚至锁眼都给堵死了,现在想要进入只能将门劈开。 方鸣拎起斧头,作为武者,他的力气完全不是村民能比的,一斧头下去木屑飞溅,木板连同门板一起被劈开,露出后面幽深昏暗的矿洞。 黎默言抬手捂在鼻前,本以为矿洞封死那么长时间突然被劈开,会有腐闷之气扑出,可与想象的不同,门后的空气臭归臭,却不是空气不流通的臭,而是某种动物的腥臭气。 这种情况真是喜忧参半。 喜是不用担心矿洞内空气出现问题,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窒息而死,可蜥兽的味道如此浓重,数量只怕少不了,而且这么大的腥味,不会干扰猎犬搜查吧? 黎默言眼中闪过忧虑。 黄晓蝶正在勒紧身上的皮甲,这甲子给她穿着太大,衣摆那里长出一截,别扭是别扭点,好在不影响活动。 皮甲是黄二流祖辈传下来的宝贝,要不是这人自己主动拿出,黄老五都不晓得他有这样的救命好东西。 黎默言伸手一摸,皮革坚韧厚实,质量非常不错,虽不一定能挡住蜥兽,可有皮甲挡一挡,伤口没那么深,也许黄晓蝶就能活下来。 孙红艳点燃火把,他们这次下矿,携带最多的就是火把,不光是为照明,另外一面也是为安全,有火光在,许能震慑蜥兽,其次火在燃烧,也说明这块地方能够呼吸,他们可以进。 黄晓蝶深吸一口气,“阿爷,我去了。” 黄老五勉强挤出笑容,“去吧,阿爷给你留最爱吃的番茄。” 黄晓蝶最后看了阿爷一眼,就义无返顾跟着孙红艳进入矿洞。 这门当初是拿天然洞口改造的,本身就有三米高,可能是为方便搬运方解石,高出来的部分村民也没堵上,结果就出了意外,孙红艳从这门下走过时,平平安安无事发生,可轮到黄晓蝶就是异变突起,就在猎犬狂吠的同时,从门上方掉下一头蜥兽。 猎犬果然还是受到干扰了! 任谁都想不到,孙红艳安全通过的地方,竟然藏着危险,更想不到他们寻找的蜥兽,就会潜伏在头顶上方,而刚进矿洞关口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方方面面的时机都抓得太好,真是狡诈的猎手! 孙红艳和方鸣同时朝蜥兽扑去,可太近了,蜥兽距离黄晓蝶不到两米,而黄晓蝶由于和黄老五说话,反而离两名官差有段距离,蜥兽巨大长满利齿的巨口,在所有人目光中,狠狠朝黄晓蝶脑袋咬去。 黄老五目眦尽裂,失去理智扑上去,好在孙红艳反应快,速度更快,抽刀劈向蜥兽,只要劈中将蜥兽击退,虽然黄晓蝶仍会受伤,但比起被咬掉脑袋丧命,那可要好上太多。 方鸣迅速调整动作,就等洞穴蜥蜴退过来,可这事却没有发生,倒不是孙红艳劈空,而是那只蜥兽突然放弃攻击,反而朝着洞外快速冲去。 黎默言一把扯开黄老五,险险避开蜥兽,她只觉一辆卡车迎面撞来,带气猛烈的腥风,甚至还能感受到蜥兽鳞甲上的阴冷之气,不敢想象这种凶物撞在人身上,会造成多么恐怖的伤害。 洞穴蜥蜴的速度奇快,且没有停留,眨眼间就冲出山洞,她想起外面来来往往的村民,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卧槽!】 【家家家——】 【啊啊疯了啊,要是村民被杀,我都要爆。炸了,不敢想妹妹是什么心情。】 【哦豁,真刺激啊,不知道这次会死几个人,该不会要从头开始了吧?】 【这种事情不要啊!!】 【我就说邪门歪道走不得,自身实力强才是硬道理。】 【你们这些唱衰党又来了是吗,有完没完?之前打脸的教训还不够多?怎么就打不怕呢?】 黎默言定住心神。 矿洞被封上后,蜥兽就和村民相安无事,那些木板对于蜥兽而言,可以轻松破坏,它们不出来,只是不想出来而已,她因此判定蜥兽只在矿洞中活动,真没想到蜥兽会冲出洞穴。 孙红艳和方鸣最先追出去,后面的人紧随其后,快接近村子时,黎默言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她心跳如鼓,奋力冲出森林,本以为会看到血流成河,但天是蓝天,地是绿地,村民是完整村民,并很有活力尖叫着。 那头蜥兽压根没有大开杀戒,而是失控地冲到金桔树前,然后趴着不动了。 黎默言:“……” 金桔树连蜥兽这样的怪物都能迷惑啊? 怪不得蜥兽活在矿洞里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狂冲出,原来是被金桔树所诱…… 不管怎么说,没闹出大事故就是好事,而且蜥兽乖顺趴在那,解决起来无疑安全许多,也简单许多。 村内有两名官差留守,刘云峰和王钰在蜥兽出现的瞬间,就从暗处腾跃而起,大步朝蜥兽追来,洞穴蜥蜴前脚刚趴下,两名官差后脚就追到身前,趁蜥兽趴着不动的机会,一刀狠狠劈向它脖颈。 可惜蜥兽鳞片太硬,王钰的刀只劈入三分之一,剧痛唤醒蜥兽的理智,它疯狂挣扎,土屑飞溅间,刘云峰连劈两刀,将蜥兽的脑袋彻底砍下,蜥兽无头的身体猛地一挣,顿时软了下去。 【啊……】 【这么大一场危机,就这么解决了?】 【就说啊,和小孩过家家似得,过程毫无悬念,一点惊悚刺激都没有,我裤子都脱了,结果给我看这个?就这?】 【有无大佬分析下金桔树到底什么能力,是否太过逆天?】 【现在表现出来的有:①唤起人们心底的欲。望,将人诱惑到树前,②精准挑选出对妹妹有利的流民,③控制怪物?的确是有些逆天。】 【我感觉第三条还可以加个对妹妹心生不利的怪物,你看森林中那么多怪物,也不是全部被引诱到金桔树下啊。】 【有道理啊,这样说来星光村的村民有官差(十五级)、猎犬(超绝嗅觉潜力无限)保护,最后还有金桔树(硬控怪物)兜底,我的妈,哪怕村民自己想死,都死不掉吧。】 【死不死得掉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某些人的脸呀,又双叒叕被抽肿啦:P。】 【就说打脸不过夜,好看爱看多来点。】 【哈哈哈我就没吵过这么爽的架,都不用我自己吵,主播直接帮我吵赢了,好爽好爽。】 游戏里,黎默言长长吐出一口气。 虽然过程惊险,但结果非常不错,黄晓蝶跟着下矿,是避免孙红艳等人在寻找蜥兽的过程中迷路,现在矿不用下,蜥兽直接送上门,还有尸体能够实验,不比眼睛观察要给力多了。 还有更简单的解决办法,只要往矿洞口安排一个诱饵,复制刚才的情况,蜥兽或许就能再被金桔树捕获,多来几次,搞不好矿都不用下,就能灭掉洞穴蜥蜴。 原本危险致命的怪物,忽变得呆萌好欺起来,压在头顶的巨石就这样没了,黄晓蝶不用再冒险,事情发展顺利得她都感到离谱。 黎默言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戳戳蜥兽的鳞甲边缘,手指粗的树枝仿佛纸糊的,直接被鳞片切断,她不由咋舌,再次庆幸自己躲开,否则能直接把她撞碎,要是金桔树都迷惑住蜥兽,这样安全的情况下,唯一受伤的是在旁边围观的自己,那就太丢人和诙谐了。 她忍不住看向金桔树,后者随着夜风微微摇曳,感官和之前截然不同。 对不起,是她有眼不识泰山,什么招财进宝呀,什么金桔味道更好吃,统统是渣渣,哪比得上金桔树的香味,香得好香得妙,请树老大一直香下去,不要停。 就在这时,又有一只蜥兽从矿洞那边冲来,有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官差处理起来就很得心应手,蜥兽根本没有挣扎的机会,就直接被杀死,这样陆陆续续杀死十三只蜥兽,才没洞穴蜥蜴继续来送蜥头。 黎默言估摸着矿洞里面的蜥兽死得差不多,正好天亮了,麻烦官差辛苦下,如果白天没有蜥兽再出现,那明晚就直接攻入矿洞,将最后剩下的那点蜥兽解决掉。 最后这头蜥兽官差没杀死,而是砍掉尾巴和后腿,将残疾的蜥兽丢给黄晓蝶和胡月儿当陪练。 即使是实力大减的蜥兽,依旧压着两个小姑娘打,每当她们要受伤时,孙红艳就会出手,挑开蜥兽保证她们的安全,这样对练下来,黄晓蝶和胡月儿的速度越来越快,对付蜥兽不再吃力,等最后成功磨死蜥兽,黄晓蝶的等级升到九级,胡月儿更是连升三级。 黎默言对此很欣慰,看着村子实力一点点增强,真是赏心悦目,不过却有件烦心的事,雷安虎和猪仔毫无消息,去县城探查的王年华也音信全无。 肯定是出事了。 但她不可能再派人过去,以免人再‘消失’,这种被动的感觉很不好,可她暂时没有其他办法,先吃饭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陶铁生等七个才来星光村的人,听着其他人哗啦啦下工的动静,木木从地上站起。 他们大为震撼,到满脸麻木,头次见到蜥兽如此狰狞的怪物,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恐惧中却有着一丝疲倦,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生活的希望,心里喜气还没散去,就要死在怪物的口中……只能说造化弄人。 结果他们不光没死,认为无法战胜的蜥兽,被村子的人轻松杀死,蜥兽巨大的脑袋掉下那刻,鲜血热洒当场,浸透层层土地,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有人皱眉撇开头,他却不觉有任何不适。 陶铁生只觉热血沸腾,不由握拳站起。 他们这些平民,不像高官富贾有武师保护,时常会遭受异兽袭击,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尸骨无存,提及异兽人人色变。 星光村却连蜥兽这样恐怖的异兽都能杀死,活在这种村子里,肯定很安心,无需提心吊胆,陶铁生浑身轻松,以前哪怕攒下钱财粮食,还要担忧不知何时就会袭村的异兽,活得着实忐忑。 陶铁生七人对视时,皆从对方脸上看出这种隐秘的庆幸。 在吃到丰盛的‘晚饭’后,这种庆幸达到顶端,他们迫切想要为此做什么,加上这顿晚饭是大人赊给他们的,会在之后的工钱中扣除,所有人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要开始做事。 陶铁生等人找来木臼以及木锤,准备给稻谷去壳。 村子的木臼很大,说是水缸更合适,只是口比水缸浅,方便他们下锤。 听说他们要搬稻谷,王钰就牵着猎犬跟上,白天的小道十分寂静,偶尔会听到两声虫鸣,因为大风的缘故,鸟儿都不怎么叫,以前陶铁生是绝不可能走入这种地方,可此刻身边走着带刀的武师,训练有素的猎犬前后穿梭,他什么都不怕。 很快他们就来到充当仓库的山洞。 陶铁生知道蜥兽就是生活在这,他睁大眼,努力观察四周,一眼就看到那个漆黑的矿洞,小心翼翼避开。 山洞内的空间很大,中间的路略显凌乱,而稻谷土豆这些食物存放在两边,并未被蜥兽波及,他们要搬的就是这些谷子。 星光村没有麻袋,就买下村民不用的麻衣,叫周银环缝成麻袋暂时用着,所以陶铁生看到装谷的麻袋,形状拼接得都很巧妙,他拎起三袋丢在肩上,觉得还行,就又背起一袋。 他们扛着谷子回到村子这边,解开麻袋,将谷子倒入木臼中,两侧一边站着一个拿着木锤的人,交错锤打稻谷进行脱壳。 这是一项非常劳累的工作,即使躲在树荫里,太阳升起带来的高温依旧让他们汗如雨下,汗珠滴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湿点,不一会就被高温蒸干,可身体上越疲倦,他们的精神就越放松。 和以前那种不确定不同,陶铁生知道在星光村只要肯做事,那就有食物。 伴随着捶打声,一粒雪白的大米悄然出现,在满臼的黄稻谷中格外显眼,陶铁生见到这幕,身上力量源源涌出,捶打得愈发起劲,这以后都是他们吃的白米饭,大家面上充满盼头。 越来越多的大米脱壳,陶铁生拿手拨弄,见里面还掺杂着不少黄色的稻谷,就拎起木锤继续敲,直到粗糙的谷壳完全被锤下来,才装入旁边的竹畚箕中,找了个空旷的地方迎风站着。 现在是风季,即使没有大风刮过,也有风拂过。 陶铁生举着畚箕,对着风颠簸着,里面比较轻的谷壳就会被风带走,剩下雪白干净的大米,一畚箕一畚箕被装入麻袋中。 大米容易受潮,一潮就长虫,不装袋完全不行,还不能贴着地放,放久同样会坏,不过村子种出来的大米,大家不用多久就能吃掉,倒不用担心这点。 陶铁生背起装满米的麻烦,一步一脚印朝山洞走去,又抗了几袋谷回来,再用木臼脱壳,勤勤恳恳忙活一上午,下午时就去睡觉,打算晚上和其他人一块起来做任务。 黎大人给他们安排了木屋,好到不像话,里面甚至还有床。 陶铁生啥时候住过这样好的屋子,他老娘走进来时一惊一乍的,像是进妖怪的盘丝洞,总感觉过了今天就没明日,陶铁生看不得老娘这样,刚想解释黎大人是好人,老娘就利索爬上床,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梦幻的笑呢。 陶铁生:“……” 他哭笑不得,看老娘蜷起来小小一个,决定多干点活,攒钱给她买一身布衣,刚他瞧见了,村子的老人都在穿,个个精神无比长命百岁的样子,他老娘也该过这样的日子,幸福安康一辈子。 陶铁生先去木屋外,抖掉身上沾着的谷壳,这东西毛刺,沾在身上痒得不行,搞得他皮子通红,痒得最厉害的那处,还被他抓出血,加上也不想弄脏新床,这可是他第一个像样的住处。 他闭上眼睛,想到刚才路过的石屋,听其他人说黎大人想造个澡堂,如果能打完谷后痛痛快快洗一场,洗去稻芒,应该就不会这么痒了吧。 木床平整没有木疙瘩,睡起来很舒服,陶铁生思绪不断下沉,他嘴角含着笑,心想跟着黎大人真好啊。 第23章 等一觉睡醒,黎默言第一件事就问王年华回来没有。 很遗憾,王年华没有回来,不晓得县城那边出了什么惊天大事,把人扣下了。 她心里突突直跳,祈祷雷安虎王年华等人一切安好,希望事情是比较繁琐需要花时间处理,而不是他们两人受了伤,同时她决定尽快解决蜥兽,采出方解石,之后就让四名官差守着村子,不再外出或远离,以免发生意外。 整个白天都没蜥兽从矿洞中跑出,可能是全被清理干净,也可能是躲在洞穴深处,金桔的香气无法飘入,具体如何,需要人进去探查,因抱着彻底解决蜥兽的目的,这次将有三名官差一同下矿,剩下那名留守村子防止意外。 她还派出所有猎犬,六只齐齐上阵。 上次猎犬没能发现蜥兽偷袭,第一是腥味太重,干扰猎犬判断,其次是猎犬以前从未接触过蜥兽,经过上次照面,以及对蜥兽尸体训练后,猎犬已能精准分辨出蜥兽的位置,这大大降低下矿的危险。 虽然前不久才经历一次生死危机,可黄晓蝶并未被吓退,她收拾收拾,依旧准备和孙红艳进矿洞。 黎默言以为黄老五会阻止,毕竟黄晓蝶遇险时他就在场,没想到黄老五面上忧心归忧心,却没有出言阻拦黄晓蝶。 这次官差和黄晓蝶通过矿洞口时格外小心,尤其是对顶部异常警惕,当然没发生任何意外,沿路也十分太平,四人的背影消失在甬道深处。 黎默言等待一会,见没有出现意外,就转身回到村里,在经过果林的时候,听到厨房大娘们激烈的讨论声。 “死这么久了,蜥兽还是切不开啊……” “鳞甲忒硬。” “我就说只能从脖颈的断口掏进去,你们还不信,我没说错吧?” “哎呀,以前的话就不要提了,我看这甲子是好东西,洗一洗给黎大人。” “嚯,蜥兽这尾巴跟锤子似得,重得哟。” 黎默言听到自己名字,下意识看过去,瞄到大娘们坐在金桔树旁,在处理蜥兽的尸体,巨大的蜥兽被拆分成各个部分,鳞甲堆一起,脑袋放一块,身上的肉分不同部位,放了好几堆。 这么热的天,肉食放不久,大娘熬着没睡,村里的其他人自发过来帮忙,忙活一个白天,十三具蜥兽处理得差不多,就连肉都已经用盐巴腌上,方便储存更长的时间。 为什么要在果林这处理蜥兽多热啊? 她扫过一个个被晒得通红的村民,即使现在天气已经降下来,他们还热得恨不得吐舌头,赶紧让雨师蝶给他们下雨降降温,“都聚在这干嘛?” 为首的大娘叫做宋大口,以前是屠户的女儿,这群人里头厨艺就属她最好,是厨房的主厨,其他人都愿意听她的话。 宋大口扯着嗓子答,“那还要感谢小刘,要不是他提醒,我都没想到蜥兽的血液是好东西,可以留着灌果树,我寻思用桶装不方便呀,干脆领人在这干活。” 宋大口扬起圆圆的脸,骄傲道,“血水直接流地里,绝对不会浪费一滴。” 可不是嘛,金桔树边的土壤到现在竟还干干爽爽,要知道蜥兽足有两米长,数量多达十三只,流出的血液恐怕能将这片土地泡在其中,哪会像现在这样,就连血印子都瞧不见,可不是吸收得干干净净,没半点浪费。 宋大口几人辛苦是辛苦点,但效果非常显著,不再生长的金桔树,骤然蹿到人腰部,抽出许多新叶,甚至还开出一朵白色带金纹的花。 那花比寻常的金橘花要很大,开起来也不是成片,非常奇特,她盯着那朵独花很期待,不知道特殊的金桔树,结出来的金桔会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有特殊能力。 五米外的桑树变化同样巨大,它一下蹿到三米高,像是开屏的孔雀那般舒展开枝叶,和昨晚相比,今夜桑树上晕开淡淡一层白光,在黯淡的夜里,温润色泽犹如美玉,充满灵秀之气。 桑树的奇异之处就是这树叶子吗? 黎默言仔细观察,不敢妄下结论,之前被她认为无用的金桔树,狠狠给她上了课,这些天赋植物没有简单的,觉得对方排不上用场,只是她没找对方法而已。 桑树暂时看不出能力,那就再看看,时间长了,总能摸出它的作用来,实在找不到,桑叶还能养蚕,同样非常有用。 至于蜥兽留下的鳞甲,她准备交给绣娘周银环,托对方做成鳞甲,虽说绣娘不是专业裁缝,可一通百通,周银环勉强专业对口,上次的麻衣改麻袋就处理得非常不错,试试又不要钱。 就是这些鳞甲太过锋利,很容易就划伤手掌,要提醒周银环缝制时要小心些。 算算这些鳞甲起码能做出十套鳞甲,足够黄晓蝶等人穿,搞不好还能给猎犬做一身,有了鳞甲保护,他们的安全大大提升。 这时她瞄到一个人从远处跑来,是盛水烟,这位老妇人平时做派颇为优雅,即使是在给人处理伤口,动作也是有条不紊,透着沉稳干练,反正从她到星光村,就没见过盛水烟如此不稳重的模样。 黎默言发现盛水烟斜跨着药箱,赶紧环顾四周,想要找出伤患,盛水烟急成这样,人该不会要死了吧,而且在金桔树这边,难道那倒霉蛋是处理蜥兽时,被飞起的鳞片抹了脖子? 结果伤患没找到,盛水烟已经冲到人堆里,她来不及喘气,就从药箱中掏出好几张宽大的枯叶,盛水烟翻找肉堆,从中提出一颗蓝色的结晶,面上涌出狂喜,小心将结晶包入枯叶里。 之后盛水烟一连从中找出十二颗结晶,算上开头那颗,就是十三颗,黎默言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结晶,而是蜥兽身上的某个部位,盛水烟如此重视,恐怕是某种珍贵药材。 她上前询问:“这有什么用处?” 总得弄清楚药效,以后统筹才好安排吧。 盛水烟脸上喜色连连,“大人,此乃蜥兽的心脏,您有所不知,蜥兽拥有强大的解毒与杀菌能力,由蜥兽心脏制成的药剂,能够解开大部分毒素,并有效对抗一部分由病菌引起的病症。” 这么有用啊,蜥兽真是浑身是宝! 黎默言握拳,虽然蜥兽带来很多危险,但它们也带来巨大的收益,好处多多,希望矿洞里还有蜥兽,多来点好东西。 至于村子的建造进度,澡堂还卡在石料切割上,而杂货铺已经建造完毕,负责出售货品的店员,她选了两个老人,一个是老鳏夫,另一个是流民里断掉一条腿的郑十娘。 当初招郑十娘时她犹豫过,比较人*年纪大,没了一条腿,走路不利索,身子骨还弱,伐木采石搬运做菜这些事老人统统做不了,招来这样一个流民,大概率是她来养着对方。 黎默言本想拒绝,可对上郑十娘哀求绝望的眼后,拒绝的话就难以说出口。 太过真实的游戏就这点不好,仿佛在面对真人一样,她只是个普通人,最大的烦恼就是钱难赚,让她眼睁睁瞧着一个人死去,她做不到,而且自己不是没有能力照顾下残疾老人。 像此刻这样,让对方看个店就非常不错。 郑十娘这些天,一直在力所能及帮黎大人做事,她不拿工钱,但吃饭喝水住木屋,大人同样不收费用,为此郑十娘寝食难安,就想为大人做些什么,报答对方的大恩大德。 郑十娘日思夜想啊,就连晚上做梦的时候都是梦这个,可惜还是没能想出来,黎大人年轻权重,就连县衙都要礼让三分,手底下人才济济,她一孤寡老太,又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呢。 这样一想,郑十娘暗恨自己没用,同样都已年老,黄老五那小老头就是因为有天赋,能帮大人种好菜,连说话都比别人大声,郑十娘瞧不上黄老五那得瑟样,却不得不承认心里羡慕极了。 哎,如果她也有天赋就好啰。 不知道是这个念头太过强烈,还是错觉,她隐隐感到自己接触的东西,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 起初是在三天前,她缩在角落吃饭,想着以后的事,想到一半她忽感到手中的竹筒一轻,原本端久发酸的手腕骤然轻松下来,她睁大眼,握着竹筒上下抬举。 竹筒中还有土豆,由于没吃多少分量不轻,可即使土豆加上厚竹筒,依旧轻飘飘和纸片似得,拿在手中完全没有重量。 郑十娘睁大眼,意识到有奇事发生,她压抑着激动往竹筒里瞧去,确定土豆还在,整个人惊得一哆嗦,这、这是咋啦,她变成大力士了? 郑十娘做贼似得环顾四周,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而她脚边不远处有块碎石,便弯腰去捡,只是石头分量很沉,她拿起颇为吃力,只得中途放弃动作,疑惑瞅着自己的手,再去拿竹筒,还是轻飘飘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只有竹筒是轻的? 她自己都摸不准缘由,就没把事情和其他人说,一连过了三天,竹筒变轻的事情没再发生,这叫她很失望,可能之前那事只是错觉,她老了,弄错一些事情很正常。 黎大人又招来七个流民,其中就有个像她一样的老人,也许自己能找上对方,合力一起做事,不求赚大钱,只希望能挣回来口粮,别再给大人添麻烦。 郑十娘胡思乱想,粗糙的麻裤磨过断腿根部,带起阵阵瘙痒,这种事自从腿断后时常发生,她却很难适应,太痒了,像是有蚂蚁在啃食她的肉,如果能穿上更加柔软的布衣,一定会舒服不少。 可郑十娘已经受了黎大人太多好处,不能再厚着脸皮叫大人破费。 她正想揉一揉断腿,缓解那股瘙痒之际,磨在伤口上的粗粝感消失,取而代之是柔软的触感,她一怔,眯着眼看去,身上穿着的仍是麻裤没错,可轻柔的触感却没有消失,蹭过断腿的截面也不再带来无边痒意。 郑十娘呼吸急促,脑中却异常清醒,自己绝对没有在做梦,她拦住过路的人,让他们触摸麻裤,听着对方的惊呼与疑惑,心中大石尘埃落地,这不是错觉,便鼓起勇气朝黎大人走去。 黎默言原本还在思考石头切割的事,忽被郑十娘叫住。 “大人,”郑十娘难掩激动,托起自己那条空着的裤腿,“请摸。” 这话让黎默言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摸摸那裤腿,入手的触感柔软亲肤,刚开始她还没意识到不对,毕竟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这样,等发现这是麻裤,她就知道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了。 郑十娘又缓缓说起之前竹筒变轻的事,将每个细节都告诉黎大人。 黎默言摸着下巴,这个时候就很怀念以前的游戏面板,可惜这款游戏为讲究真实,NPC除去名字、等级以及忠诚度,其他什么信息都看不到,郑十娘的忠诚倒是很高,足有九十七点,颜色是鲜亮的绿色,是星光村的‘死忠粉’,绝不可能出现叛变事件。 因为感觉手腕累,竹筒就变轻,觉得麻裤硬挺刮腿痒,触感就变得柔软,从这些已有的信息来看,郑十娘的能力倒像心想事成。 真会是这个吗?会不会好得太夸张了?而且这个能力咋来的? 黎默言细细询问郑十娘这些天的经历,想着能不能再复制一批出来,可听对方所说,只是很普通的日常,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唯一差在还是郑十娘这个人上。 三天内郑十娘有那么多想法,却只实现两个,看来这能力成功的概率着实有点小,想要郑十娘稳定发挥恐怕很难,不如把这当做是彩蛋小惊喜,成了自然高兴,没成也不用失望。 还是按照自己之前的想法,将郑十娘安排到杂货铺。 郑十娘听到黎大人让自己去杂货铺,却没对麻裤的事说什么,内心感到沮丧,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个能力帮不上忙,好在还有杂货铺可以做事,她下定决心要多出些力。 刚造好的杂货铺里陆续有人进出,竹家祖孙三跑得最勤快,最近黎大人那发下来的任务少,她们空出时间,就能做竹席、竹杯、扫帚等竹制品,拿到杂货铺卖,换到的钱全属于她们自己,黎大人暂时不会抽钱。 年纪最小的竹筱,抱着一堆竹席扫帚走进门,杂货铺中央的台子属于她们,这是花一两银子租的,她们的东西就放台子上卖。 老鳏夫见竹筱走得辛苦,赶紧过来帮她,两人一起将东西搬入店内,郑十娘拄着拐杖,挪到竹家的租位边靠着,将竹席扫帚这些物品整齐摆好,她的手指摸到竹席,不由喟叹一声。 竹家的竹席做得好啊,光滑不扎手,摸上去凉凉滑滑的,正巧最近的天气愈发热了,白天即使开着门依旧气闷,叫人翻来复去睡不着,如果铺着这样的竹席,肌肤贴在凉爽的竹面上,应当能舒坦不少更好入睡。 郑十娘不由多摸几把,就把竹席放下,她之前没有工钱,买不起竹席,现在到杂货铺做事,虽然工钱只有四十文,可攒一攒,用不了多久就能买下竹席,这样一想,她浑浊的眼中多出期盼来。 然而郑十娘没有发现,被她放下的竹席,表面有蓝光一闪而过。 陶铁生上了半天的工,中间休息吃饭的时候,他见别人端着饭往杂货铺走,也来了兴致,带着老娘去看热闹。 非常精神的木屋,顶上的竹瓦铺得整齐漂亮,大门上方还挂着块招牌,虽然只是简单的四方木板子,连漆都没上,但在陶铁生看来已足够正式体面,他不识字,认不出上面写了啥,但这三个字绕来绕去怪好看的,充满他敬畏的文气,连同底下的木屋都非同寻常起来。 陶铁生听旁边识字的人说,上面写的‘杂货铺’,想要记住这三个字,可才冒出这个念头,脑袋立刻痛起来,转瞬就把字给忘了,看来他就不是读书的料,跟着人群走去铺子中。 里面的空间比陶铁生想象得要大,有百来平,中间是个大的展示台,其他三面靠墙的地方,都有放货品的桌子,中间则是路,他们可以沿着路从展示台和桌子中穿过,将所有的货品看一遍,想买什么就拿,最后到门边上结账,里面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姨婆。 陶铁生跟着人往里面走,他一边扒饭,一边眼瞄四方,感觉看啥都新奇,看啥都不够,这可是他们村第一个铺子! 他心中充满骄傲,即使自己加入村子还不到两天,但已经迅速融入其中,对村子充满集体荣誉感,村子有啥好事,他第一个跳起来鼓掌,他们村就是最棒的! 可惜杂货铺墙边上那些桌子都空着,只有正中的台子上摆上货,他原本只是瞧个热闹,可看到精致的竹席,细密的扫帚真心动了,天气热,有张席子他老娘就能好过许多,而且木屋需要打扫,没人想要住在垃圾堆里。 竹席一张九十文,他算着自己的工钱,发现过几天就能买得起,给老娘买后,不用多久还能给自己买张,陶铁生面露惊喜,价格太便宜了,就是好东西太多,这想要那也想要,眼睛都挑花了。 他刚到村子,没啥钱,而以前就住在村子里的人,家底比他丰厚得多,陶铁生瞧见前面不断有人抱走竹席,或许拿扫帚或竹杯,沿着道走完,刚好来到姨婆那付款。 陶铁生没买东西,就从旁边绕过去,不跟着他们排队,他时不时抬头望望那些买到好货喜笑颜开的人,心里异常羡慕,等着吧,过两天他也要抱一床竹席走。 这一晚走到天亮,王年华依旧没有消息,更别提雷安虎,没到手的那二十头猪崽子是不用想了,估计没戏,只是下矿的这支小队怎么还没出来,该不会出事吧? 黎默言才这样想着,就听到一声高昂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连串惨叫由远而近,伴随着一个火烧屁股的人,上蹿下跳着接近。 黎默言:“……”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个衣衫不整猴似得是黄二流吧? 他这个衣服被拉扯过狼狈的样子,加上到现在为止都没听过的惨叫,实在很难不让人想歪…… 黄二流嗷嗷跳着脚,一边使劲搓自己的手脚,就这么忙活好一阵子,这人才停止嚎叫,双脚同时站在地上。 黎默言抓住机会,暗含八卦问,“你这是咋啦?” 附近的大家同样很关心,现在正是下工点,劳作一晚十分疲倦,急需一些有趣的乐子,来充实精神世界。 “是啊,有啥不高兴的,说出来让我们高……咳,让我们帮你参谋参谋。” “哟,衣服咋还扯坏了,够激烈啊。” “手上脚上还抓红了呢。” 黄二流本身就不着调,还能不懂这群人的意思,他竖起眉毛,轰苍蝇一样对这群人挥手,“去去,烦死了,一把年纪还没个正行,羞不羞?” 等扭过头看向黎大人,这小子就换了一副嘴脸,不光恬静起来,还会低伏做小装可怜呢,举起自己的小臂给黎大人看,大概是真有点委屈在的,黄二流整个人恹恹的,“夏天啊,那么高的温度,居然还给我冻伤了。” 冻伤? 大家伸长脖子,确实看到他手臂上沾着水渍,衣袖裤腿都有被打湿的痕迹。 老鳏夫嗤了一声不以为然,“有点水咋啦,搞不好是你睡到一半馋肘子,把自己手啃了呢。” 自从找到猎犬后,黄二流就不再做采石建造之类的任务,而是专门负责训犬,夜晚猎犬要保护村民,训练的时间只能挪到白天,黄二流的作息和猎犬一致,所以晚上睡觉倒是正常。 黄二流难以置信睁大眼,“叔——!” “我是那样的人嘛!想吃肘子,我不会撺掇大人弄吗?要去啃自己的手?” 黎默言:“。” 很好,黄二流对自己的定义很清晰。 这事像是真的,黄二流因为被怀疑都快气炸了,黎默言安抚他,“别急别急,盛姨,给他瞧瞧手脚。” 要是真被冻伤,那可不能忽视。 同时黎默言找来一颗石头,摆在那张竹席上面,聚精会神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打了个哈欠,心想要不睡醒再说吧,就见薄薄一层冰花爬上石头,居然还真有?! 她眨眨眼,恰巧这时下矿的孙红艳三人也回来了,并且带回满满的战利品。 第24章 真是双喜临门,好事全赶在一块了。 黎默言喜上眉梢,竹席这种情况,应当和郑十娘有关,既然猜出缘由,孙红艳那边更值得期待,不知他们都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那四人全提着物件,黄晓蝶手中的白色石块应是方解石,另外还有种透明的白色水晶,这是什么黎默言就不知晓了,而她的注意更多集中在后面两人身上。 孙红艳和方鸣拖着一只巨大的蜥兽尸体。 它比之前遇到的蜥兽都要大,足足大上两倍,从头到尾差不多有两层楼高,如此巨大的体型,又长满鳞甲,只怕体重能超过一吨,两个官差一起合力,才将它从矿洞中拖出。 拖行的过程中还遇到麻烦,矿洞的出口太小,这只蜥兽体型太大被卡住,最后是方鸣暴力拓宽洞口,才将它从矿洞中弄出。 黎默言远看时就觉得大,走近后的冲击更加震撼。 在村民的嘈杂私语中,方鸣、刘云峰和孙红艳头脚相连躺在巨大蜥兽边,孙红艳本来不想躺的,架不住方鸣一直怂恿,只能无奈配合。 有人来对比,认知上变得更加直观。 这三人的身高都超过一米八,躺在蜥兽身边时,还是没有它长,村民的议论声拔高一度,惊叹声此起彼伏,哪怕蜥兽已经死去,那身鳞甲仍闪烁着寒光,加上线条狰狞的吻部,以及森白的利齿,仿佛史前巨兽,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怪物是如此恐怖,却仍旧被官差杀死,作为星光村的人,村民与有荣焉,同时感到十分安心。 于是黎默言的视角下,村民的忠诚度又迎来一波飞涨,除去刚来村子的流民,其他人都在九十点以上,而初始的十个村民,忠诚度更是超过九十五点,她瞅着这片绿油油的数值,只觉身心愉悦。 说回蜥兽,如此大一具尸体,本身就是不菲的财富,这时蜥兽的腹部不自然隆起,并且还在不断拱动,她心生疑惑,还在想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突然一花,等重新站稳,她已经远离蜥兽,而扯开她的孙红艳则抽出刀,闪身挡在前面。 几乎是在同时,蜥兽的肚皮鼓到极致,伴随皮肉撕开的动静,一个东西从中钻出,它懵懂打量四周,最后定在黎默言身上。 如此掉精神值的出场方式委实震撼,村民们惊恐后退,不过黎大人的冷静鼓励着他们,大家纷纷镇定下来,即使之后怪物爬出腹腔,他们只是发出压抑的惊呼,并没失去理智地推挤踩踏。 黎默言低头看向爬来的东西。 这是一只幼年蜥兽,体长只有半米,尾巴很长,尾巴尖生有拳头大的球体,爬动间和地面碰撞发出闷响,与那只巨大的蜥兽相比,小蜥兽称得上小巧可爱,如果它没有拥有一对镰刀般的利爪,以及满身缠着血污的话。 孙红艳在小蜥兽靠近到三米范围内,想把这东西砍了,却被黎默言拦下,她侧头和小蜥兽对视,后者有着爬行类特有的竖瞳,对于人而言,显得冰冷没有温度,却莫名叫她感到亲切。 黎默言有股预感,小蜥兽绝对不会伤害她,这是自己通关矿洞后的‘奖励’,而它头顶上那足足有八十点的忠诚度,同样验证她的预感,果然是宠物,就是登场方式惊悚了点。 在众人紧张的视线中,这只浑身长满杀人武器的小怪物,忽张开嘴对着她‘唧唧’叫唤起来,清脆的声音中透着亲昵。 村民和官差们:“?!” 不是,这么恐怖的怪物,刚刚还凶残地破腹而出,居然是唧唧叫的吗,而且怎么就躺地上,肚皮都翻出来了? 村民越看越沉默,越看越有既视感,这个撒娇讨乖的模样,不是和…… “和狗子一模一样,”老鳏夫幽幽道,“蜷着爪子,就差吐舌头摇尾巴了。” 他话音刚落,小蜥兽就啪啪拍起尾巴,虽应该是在撒娇,可它尾巴是有球形的硬骨,外头还裹着一层硬甲,拍在地上只会发出巨响,在不堪重负的动静中,地面终于裂开……就很难可爱起来。 这也算是撒娇,能娇得到谁? 老鳏夫嗤了一声,扭头去看黎大人,就见后者直勾勾盯着小怪物,准确是小怪物雪白的肚皮。 老鳏夫:“……” 仔细想想,这里的鳞甲和其他地方相比,显得柔软和细密,瞧着手感很好的样子,多看两眼很正常,大人只是看,并没上手摸,就说蜥兽这种力能扛鼎的撒娇能哄到谁,而他这念头才出现,就见黎大人伸手,在小蜥兽的肚皮上飞快揉了一把。 老鳏夫:“…………” 大人勇于实践,敢做常人不敢做的事,想法也远超他这等俗人,好! 黎默言缩回手,内心深感遗憾,硬的,不好摸。 撸宠物的快乐没了,不过投喂还是能喂的。 黎默言从吃剩的骨头中捡了根,刚丢出去,骨头就出现在小蜥兽的嘴里,动作快到看不清,而这个插曲后,她发觉孙红艳浑身绷紧,额角甚至流下一滴汗,双眼死死锁着眼前的小怪物。 这种种反应都在说明,小蜥兽令孙红艳感到危险。 黎默言勾勾小蜥兽的下巴,它哼哼唧唧的,扭头想要摆脱她的手,但黎默言追过去,小蜥兽没能躲开,就干脆不管骚扰,继续嚼它的骨头,见此她不由笑了笑。 这小东西真有那么厉害吗,那只巨大的蜥兽,不也被孙红艳他们杀死,还忌惮这小只的? 一片寂静中,只有咔咔的咬嚼声,小蜥兽啃得起劲,骨头在它那仿佛酥脆的饼干,真是锋利的牙口,咬到人身上一定很恐怖。 她却丝毫不感到害怕,小蜥兽给她的感觉和雨师蝶相同,就像自己的手脚,能够随便指挥,实在很难生出畏惧。 黎默言一指脚边的石头,“切开。” 小蜥兽听话抬起爪,听不到任何动静,石头忽就变为五块摔在地上,她这才知道小蜥兽已然动手,虽然刚见识过一次,可她还是为这样的速度感到惊叹。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个灵活的胖子。 黎默言拾起断石,那切面光滑如镜,且切线笔直,伸手触摸切口边缘,摸不到毛边,切得是干净利落,她拎起小蜥兽的爪子晃了晃,真是好用的爪子啊。 她不忘记给金桔树点赞,如果不是它将大蜥兽诱骗出来,有这样的爪子,加上铅球那般的尾巴,进到矿洞这种狭窄的地形被十三只蜥兽围攻,黄晓蝶肯定会折在里头。 多亏金桔树,大家才平平安安。 村民见小怪物很听指挥,指哪打哪,他们彻底放下心,既然不会被攻击,那就没什么好怕,不就是长得丑了点的‘猎犬’嘛。 这种从怪物肚子里爬出来的怪物,都匍匐在黎大人的英姿之下,大人果然卓尔不凡! 黎默言玩了会狗……小蜥兽,弄清楚它速度快,鳞甲硬,拿石头砸不出印子,爪子牙齿更是锋利无比,对小蜥兽各方面都非常满意,尤其是武力值,这已经脱离宠物的范围,应该算是战宠了。 培养起来能抗能打,放在村子里还能保护大家,用处多多。 她思考着蜥兽的一百种用法,边盯着断石发呆,等等断石,她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之前一直苦恼的,石头无法切割,不好建澡堂的困难,这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黎默言双眼骤然亮起,再看小蜥兽就不觉得它丑了,哪里丑啦,这是她的亲亲小宝贝,黎默言想将小宝贝举高,可惜太重举不起来,它的鳞甲反射着晨曦闪闪发光,“那你以后就叫蜥光吧。” 小蜥兽唧了一声,像是在应下,不知道是蜥兽的吻部线条天生上挑,还是小蜥兽真的在笑,反正它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小心翼翼侧过脸,蹭蹭她的手掌。 哇,这一下噌得她心都柔了。 黎默言用大拇指搓搓蜥光的额头,它额头有片金色的纹路,形成隐约的王字,这是其他蜥兽没有的,搓着触感还挺光滑,然后……火速带着它找到木乾,询问石砖的尺寸,他们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温情,现在还是快把澡堂建出来,这么多天没正式洗过澡,整个人馊臭馊臭的。 她受不了了! 木乾被吓了一跳,得知黎大人的来意,意识到大人找到切割石头的法子,澡堂即将建成后,他精神一振,没办法啊,每天出那么多汗,他也想洗澡啊。 黎默言得到具体的数字后,就让小蜥兽从石头上切块下来,她担心蜥光无法理解,结果它一秒不到就切好了。 木乾看得啧啧称奇,捡起石砖观察,拿指结在上面敲了敲,脱口而出喊,“这个石砖好啊!” 他兴致勃勃凑到黎大人面前,“光滑平整就不说了,石砖好不好,就看有没有裂纹,一旦出现裂纹,不光硬度就会大大下降,还影响建筑寿命,想要切出如此工整的石砖,没多年功夫是甭想啰。” 黎默言听着不断点头,蜥光那双爪子它生来就有,这是人家的种族天赋,人类羡慕不来。 于是有着种族天赋的蜥光,被她安排去掏石砖,她自己本人则是找到黄老五。 “蜥兽吃什么?”黄老五抚着自己的长须,“我们这以前从未见过蜥兽,方解石矿洞开采没多久,它们就来了,想来是和方解石有关。” 盛水烟提出自己的看法,“大人,蜥兽在矿洞中繁衍一年多,里面没有食物,只有冷冰冰的石头,蜥兽却始终活蹦乱跳,方解石应就是它们的食物。” 黎默言觉得有道理,临时增加一个任务,让大家先采些方解石出来,剩下的事晚上再说,她打着哈欠,回木屋睡觉去了。 醒来后已经是落日时分,她已很习惯睁开眼就是两眼一黑的情况,借助微弱的光线走到屋外。 村民现在对任务非常熟悉,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自觉去往农田、后山或林场,搬运工则在擦他们的新工具——三辆独轮车。 受到金桔树的影响,村子不断有流民加入,其中不少人会点手艺,她招到三名新木匠,总算有精力给村民制作工具,独轮车就是其中之一,有它后搬运石头就轻松了。 就在她洗脸的时候,黄老五领着八个人过来,她只能先停下手中的事,湿漉漉朝人看去。 新来的那八人中,有人好奇打量四周,有人畏惧望着她,还有人满眼放光,这些是今日想要加入村子的流民,随着金桔树的能力变强,流民来得越来越快,数量也越来越多,她不喜欢做事中途被打断,还是安排个人专门负责这事吧。 黄老五就不错,在她来之前,他是村里的管事人,对这些事熟悉还识字,顺带把村民任务和工钱发放的事也交给他,这样自己就能轻松不少。 “人来后都给吃一顿,”黎默言提醒他仔细观察,“中途发现谁品行不端,或者手脚不干净,不用怕直接赶出去,我调条猎犬给你,或者留在蜥光附近,它会保护你。” 远处的小蜥兽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唧了声,这是答应下来。 黄老五抱拳鞠躬,声音中隐隐透出激动,“请您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死而后已,绝不辜负大人的信任。” 黎默言想说不用那么夸张,真出问题也没事,毕竟谁都有出错的时候,可黄老五一副准备大展拳脚的模样,就把话咽了回去,算了,有斗志是好事,要是真出现问题,她多宽慰两句就是,现在就别扫兴了。 流民的事得到解决,她打算前往大海,当然不是去欣赏海景,而是想要沙子,与方解石搅拌制成粘合剂砂浆。 她点出一批人,其中包括猎犬和官差,保证路上的安全。 随着村子的发展,人又逐渐不够用,尤其是战斗力强的武师,村子一共就五名官差,结果还少了一个,剩下四个人既要保护村子,又要保护采石的村民,确实是分。身乏术。 这时集结的人到齐,她收起漫无边际的想法,带领大家出发。 大海在星光村的东面,走路需要一小时,途径大片森林野地,里面有不少野兽怪物,还因此死过人,走的人就渐渐少了,就连原本的小道都被荒草掩埋。 黎默言瞅着那比人还高的野草,手脚顿时痒起来,里面虫子肯定很多,她徘徊两步,还是咬牙钻进去。 很快她发现比起虫子,还是无处不在的野草更加烦人。 即使有人拿着镰刀在前方劈开野草,虬结的草茎加上昏暗的夜色,都让这条路异常难走,而且某些草流出的汁液,黏在皮肤上会带来剧烈的瘙痒感。 黎默言又热又痒,看向身侧两名村民,他们的状态同样糟糕,一前一后守着的官差倒是没出汗,就是神色紧绷,至于负责开路的两名村民,喘得十分厉害,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 她把这两人换下来休息,拧开装水的竹筒递给他们,换另外两人上去开路。 原本一个小时的路,他们走走停停,花四个小时才走完,不光是难走,沿路还会遇到怪物袭击,为此他们不得不折返一趟,将怪物和野兽的尸体送到厨房。 等第二次出发,她稍稍休整,多带上四个村民,等好不容易钻出树丛,眼前豁然开朗,明亮薄纱一样的月光下,大海闪烁着粼粼波光,犹如一块瑰丽的宝石,镶嵌在天地之间。 饶是黎默言这样见惯大海的人,也不由微微失神。 可她很快收回思绪,美景等以后再来看,而且海边有不少贝类、螃蟹之流的海货,可以找个时间专门来赶海,现在嘛,最重要的自然是沙子。 估计是没有人的缘故,这里的沙滩非常干净细软,在月光下色泽偏白,叫人很想光脚踩上去。 八个村民拿出带来的竹篮,开始狂往里面扒沙子。 黎默言做贼似得左右瞄了瞄,这里肯定是超出她的领地范围,严格来说是天河国的领土,这些沙子她不能挖走,可既然没人看见,那就代表没有发生,谁都不能指责她什么。 他们悄悄挖走沙子,火速逃离现场,可能是来时都把怪物杀光了,他们竟没再遇到袭击,顺利回到村子里。 木乾在路口走来走去,就等着沙子来制作粘合剂,见到他们人后飞速冲过来,对她行礼都急匆匆的,二话不说抱起沙子就跑,跟抢劫似得,很快那边传来有规律的搅拌声。 黎默言失笑摇头,这么想洗澡啊? 制作砂浆首先要把方解石磨成粉,这点对他们来说非常耗费力气,可有蜥光的加入,将方解石切成小块,再磨粉就轻松许多。 等砂浆一拌出来,石墙真就是拔地而起,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长’出来,没多久就能看出澡堂的轮廓,黎默言见到这幕,心中的石头落地,多灾多难的澡堂总算开建了。 还有一部分人蹲在地上挪来挪去,这是在铺地砖,先从有竹管的地方开始铺,以便固定住竹管避免移位。 之前他们还在烦恼地板铺什么,原定是鹅卵石,但三天过去雷安虎没来,他土豆都不收了,更别说是向他买鹅卵石,地板这一步和石墙一样被卡住,有石砖后,也顺带解决了。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石砖过于平滑,不适合澡堂这样地方,容易摔跤,需要在上面划出道道刻痕,增加摩擦力。 一派热火朝天中,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砂浆走来了。 木乾红光满面,语气飘得像是喝了酒,“砂浆来咯——” 他手中提着木桶,里面装的深色半固体,应当就是砂浆吧,质的十分粘稠,类似于水泥。 旁人快步过去,放下空桶提走砂浆,用竹刀一挖,把砂浆抹在石砖上,再将另外一块放上去压实,将挤出来的多余砂浆刮掉,等它干后就能把石砖黏牢,操作和现代砌水泥墙一样。 黎默言站了一会,确定过程中不会出现意外后,想去竹家看看排水盖做得怎么样了。 在她的设想中,是想搞出淋浴头,后来发觉现有的条件做不到,遗憾放弃了,至于泡澡木桶的话,以村子百来号人的规模,一趟趟去打水不太现实,而且泡澡桶这么私人的东西共用,实在不够卫生。 再说她有更简单的办法——那当然是雨师蝶啦。 这个宠物太有用了,从食物到饮水,帮助她太多太多,村子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全建立在雨师蝶的技能上,没想到澡堂这里,还能再帮她一次。 之后让雨师蝶待在澡堂,谁要洗澡,它就在那片地方降水,一样是淋浴,操作还简单方便,澡堂没人洗澡的时候,还能去农田浇水,正好澡堂离农田很近,也不耽误事。 雨师蝶:“?” 总之在众人地努力下,澡堂飞速成型,砂浆干透需要时间,否则依着大家的热情,今晚就算熬夜不睡觉,也要把澡堂造出来。 人啊一旦有期待,等待的时间便格外难熬。 村民从澡堂附近路过时,眼睛总往上面瞄,干完活的人或干不了活的小孩,聚在澡堂附近徘徊,黎默言是不懂光秃秃的石墙有啥好看的,连个花纹都没有,可这群人就是看得津津有味,越瞧越起劲,搞得她都想望上几眼。 还有人贴着石墙吹气,好帮它快点干。 黎默言:“……” 她搓搓脸,就这么期待澡堂吗,之前她都没有发现。 这种焦躁到最后吃饭时达到顶峰,大家吃得心不在焉,身上有虱子似得,这里挠挠那里抓抓,反正浑身上下都在痒。 被这样的气氛感染,黎默言跟着浑身发痒,还是越抓越痒的这种,仿佛身上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而之前碰到草液的脚踝也在痒,立刻、马上、现在就想泡进水里好好洗一洗。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黎默言摸着后颈,也没人和她说澡堂快要建成时这么煎熬呀,之前打算放弃建造澡堂时,都没如此难受过。 她深深吐气,几口将剩下的饭吃完,小跑回木屋去睡*觉,睡着就好了,睡醒起来就能洗上澡。 大概是想时间快点过去,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中途醒来好几次,后面实在睡不着,她只好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外面白花花的空气发呆,最近天气越来越热,每次睡醒都出一身汗,浑身湿黏黏的,叫人非常想洗澡。 黎默言:“……” 怎么话题又回到洗澡上面了? 她从木屋出来,发现其他村民早起来了,澡堂的横梁已经架好,就竹瓦都快铺好,她正好瞧见最后一块竹瓦被铺上。 璀璨的阳光中,少年郎赵善加扭头对大家喊,“澡堂建好啰——” 第25章 这一声喊得是地动山摇,短暂的寂静后,传来数声木门被打开的动静,人声也从无到有,愈发嘈杂。 黎默言面容振奋,总算是建好了,再不建好,她痒得都想去挠墙了。 她顾不上洗漱,大步朝澡堂跑去,这个时候谁还洗脸啊,洗澡,她要洗澡! 今日就是天塌下来,她也要洗澡! 不光是她,附近的村民同样往澡堂聚集,黑压压围在澡堂前面,见到她过来自发让出一条路。 黎默言扭头,就对上一双双亮晶晶的眼,里面充满渴望与喜悦,于是她挥手招呼道,“走,我们去洗澡!” 说着她率先步入澡堂内。 后山的山石色泽浅青,上面还有深浅不一的云纹,飘渺的线条很有韵味,制成石砖后颜色没发生变化,如此砌成的石墙,哪怕没有其他装饰,也已足够好看,而入门处是一条过道,门边上摆着一张小桌,陶铁生的老娘就坐在桌后,这是她定的收费员,洗一次澡收五枚铜板。 这条过道通往左右两扇门,门后分别是男、女澡堂,那里挂着门帘,这是周银环拿麻衣改制的,用来遮挡外面的视线,避免外人看到澡堂内部。 她推开女澡堂的那扇门,内里的空间很大,左、右以及对面的地方是一排排隔间,共有十二间,隔间是用竹片隔出来的,她本想做个泡澡的浴池,可太占地方,而且也不卫生,就暂时放弃了。 靠门的地方有一小片空地,留着以后安柜子,用于存放衣物或贴身的物品。 黎默言走出两步,感到脚下的触感不对,便低头看去,发现这里的石砖上有着道道抓痕,一瞧就是蜥光抓出来的,痕迹并不深,人踩上去能感到抓力,倒是不用担心石砖沾水太滑摔倒。 她信步走到最里面,找到角落的隔间,里面的设施很简陋,简陋就简陋在啥也没有,想找个放衣服的地方都不行。 黎默言:“……” 这点之后改进,先凑合着洗吧,从完全不能洗澡臭着,到能痛痛快快地冲澡,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隔间地上有个排水盖,就在右上的位置,这是用毛竹做的,竹刺刮得非常干净,即使是光脚踩在地上,也不用担心被排水盖划伤。 幸亏弄到方解石做出砂浆,本来隔间内部的排水管,和外面路上的排水总管连接是个问题,即使比对好大小套进去,可水是液体,有点缝就会渗出,光靠套紧恐怕还是会漏水。 虽然是埋在地下,可时间久了也会造成各种麻烦,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渗水会导致的泥土流失,从而造成地面塌陷,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砂浆后,就能竹管连接的地方将封死,水无法渗出,地面自然不会塌陷,算是规避掉一个大危险。 官差和黄晓蝶他们都是好样的,对了,还要加上猎犬,之后要给他们发奖励才行。 黎默言一边思索,一边手按在腰带上打算解开,只是…… “这地方真大真干净!” “嚯,这里还有排水口呢,竹家娘子的手真巧。” “这半年多没洗澡,我身上都是泥,等会搓下来别把出水口给堵啰。” “哈哈哈瞧你脏的,把出水口堵了哈哈哈!” “笑啥,咋啦你不脏啊?” “脏啊,我不光脏,身上还有跳蚤呢,这玩意咬出来的包又红又亮,几天都消不下去,稍稍擦碰就痒。” 听到这个话题,大家顿时打开话题,纷纷倒起苦水,“怪不得你手上脚上都是红包,这虫子烦得要死,怎么抓都抓不完,我还有头虱呢,不光身上痒,头上还更痒。” “你们只是痒,我这是痛……” “难道你也……多亏大人前几天出售布衣,否则麻裤太过粗糙,这两天我恐怕无法走路了。” “下面痛对吧,”盛水烟叹气,“这是长时间没清洗感染发炎了,以后多注意卫生,勤清洗就好。” “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痛那么久,还以为得了啥绝症呢。” “是啊,太痛了,尤其是如厕的时候,我现在都不敢喝水了。” 大家满脸恍然大悟,有这种情况的不止一个人,几乎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深受其苦,到底是非常私密的地方,她们也不好对别人提起,要不是澡堂里全是女人,话题又聊到这,她们也许一直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真没想到不清洗,还有这样的坏处,幸好黎大人造出澡堂来。” “遇见大人,真是我三生有幸。” 原本黎默言听到外面有人,不好意思解开腰带,她以前是南方人,从来没去过澡堂,和陌生人赤。裸。相对过,只是听着听着,就听到大家抱怨身上的病苦,以及对她的感激,黎默言想洗澡,只是单纯想要清洁自己,没想那么多,更没想到别人原来饱受寄生虫和病痛折磨。 她没大家说得这么好,建造澡堂也是出于私欲,此刻听着那些感谢的话,听着大家轻快的语气,不由面红耳赤,她当不起大家的夸赞。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其中夹杂着惊喜的嬉笑,赞美之词更是如潮水涌来,说话的人全是发至肺腑,声音真挚感情强烈。 黎默言默默脱下衣服,挂在隔板上,对飞在半空的雨师蝶招招手,接着细密的水珠从天而降,她用力搓搓脸,清凉的水带走烦闷,脑袋也渐渐清明起来。 既然觉得自己担不起夸赞,那以后多做些事,货真价实担得上就好了吗。 水流带走身上的污垢,身体和心一样轻松起来,她舒坦地闭上眼,揉搓着头发和身体,从上到下细细清洗一遍,沾染上的草液被洗去,痒意逐渐消失,等她洗好出来只觉神清气爽,浑身的毛孔都张开。 黎默言绞着自己的头发,现在没有吹风机,头发只能慢慢风干,好在夏季温度高,风也大,头发干起来很快,蓬松的发丝随着风浮动,而不是油腻贴在头皮上,整个人感觉清爽极了。 果然还是洗干净舒服,人都自信了。 虽然大家很久没洗过澡,可还记着外面有人在等,没有洗太长时间,好让后面的人快点进去洗澡,而洗完的人则开始忙碌。 黎默言就站在农田边上,看着村民掐红薯藤,再将掐下来的藤叶按进土里。 红薯这玩意可以扦插,等第一批红薯苗长开,之后就不用再埋红薯,直接用它的藤叶栽种就好,比土豆种起来经济实惠得多。 她望着村民不断扦插而扩大的种植规模,内心感到丝丝愉悦。 由于粮食紧张,即使县衙有心帮她,也无法提供太多红薯,勉强挤出半斤来,别说是种,就是拿来吃都不够,如果不是它有特殊的繁。殖方式,自己想把红薯种出规模来,恐怕需要很长时间。 而且扦插还有个好处,那就是种下去的苗原本就大,不需要再花时间等它从芽子长起,直线缩短生长周期,这点也比土豆强。 她种红薯原是为了猪,煮熟的红薯藤拿来喂猪仔最好,结果红薯都快成熟,猪却没来,啊啊啊她的猪仔啊,天杀的,到底是什么意外,把她的猪仔搞没了,以后睡觉都在心里诅咒它。 【妹妹这个表情……一看就是想到猪仔了,都过去那么多天,她还没有走出来啊。】 【别说是妹妹,我都走不出来,二十头猪啊,二十头!知道二十头是什么概念吗,这可是妹妹第一个大牲口,突然就不明不白没了,谁受得了啊。】 【是啊,天晓得煮熟的鸭子怎么还能飞了,县衙那边到底出了啥事啊?】 【不好说,可能性太多,还不如早点爆出来,这么藏着掩着迟迟不出现,事情只怕越大。】 【哎呀,别说猪了,这个大地雷才更紧迫吧?!】 【可、可是,我真的好心疼啊QAQ】 【不急慢慢来吧,猪总会有的。】 【我知道,可等着心焦呀,本来马上要到手了,哎,真煎熬。】 【确实。】 虽然猪没了,但她不打算换掉红薯,除去刚才提到的那些好处,还因为大风,红薯藤趴在地上,风对它的影响不大,而土豆这样长杆子的,容易被大风吹断。 至于番茄豇豆这些大高个,在一阵阵狂风下,完全无法存活,现在地里只能种些矮小的作物。 她暂时没找到合适的菜种,不过她有红薯叶啊,炒一炒就是非常美味的素菜,加上红薯算是淀粉主食,而蜥兽提供大量的肉,一样能达成营养均衡的buff。 黎默言越盘算,越觉得红薯浑身上下都是宝,真是好处多多。 头发擦到半干的时候,远处传来宋大口的声音,“大人吃饭啰。” 她朝厨房看去,就见厨房的大娘们,将一盆盆食物端出,她走过去,“你们没去洗澡啊?” 宋大口捶捶自己的胳膊,“咱迟点去,不能耽误老乡吃饭。” 说话间,陆陆续续有洗完澡的人朝这边走来,黎默言没继续杵着,抱着食物走了。 今天的早餐十分丰盛,除去清亮的米粥外,还有一荤一素两道菜,素的就是她前不久想到的炒红薯叶,荤菜则是烤蜥肉。 她先喝下一口米粥,受到米汤滋润,从舌头到胃袋苏醒,刚才迫切想要洗澡而被遗忘的饥饿席卷而来,她赶紧夹起红薯叶塞入口中。 第一个感觉是嫩,这种嫩和其他菜叶子的嫩还不同,嫩得格外滑,稍稍一嚼就化开来,而且红薯叶很会吸味,在油里翻炒过后,带着浓浓的油香,菜汁还和盐的咸味完美融合,化在舌苔上的时候,好吃得她眼睛都眯起。 太好吃啦。 这个游戏太过真实,其他地方也许会带来麻烦,唯独味觉这点上,她只恨不能再真实点,好让她更好品尝美食的滋味。 天知道穿到废土世界这三年,她怎么过的,一千多个日子啊,将近两万五千个小时,她一口食物都没吃过,即使馋得挠心挠肺,也只能憋回去,还不如小说呢,至少人家小说中还有味道不咋样的营养液,她却连营养液都吃不到。 知道这对于一个从夏国出来的人,是多么大的伤害吗! 黎默言飞速夹起一块烤蜥肉,大口大口咀嚼起来,自己一定要游戏吃够本,她真是受够那种‘无欲无求’的日子了。 蜥肉被切得很大块,但烤得十分松软,轻轻一撕就能撕下,它用蒜、盐巴、辣椒和孜然腌制过,腌得十分入味,加上蜥肉要比一般兽肉的口感更Q弹,吃进口中的感觉宛如蹄筋,可没蹄筋那么劲道,滋味又好又特别。 她一口粥一口烤蜥肉,再来点红薯叶解腻,这饭吃得十分满足,感觉人生都有了盼头。 对啦,她打开自己唯二的游戏面板,查看村子升级的条件。 [人口:需要达到100以上√] [道路:全村铺设25%的石子路/木板路X] [建设:拥有20座木屋√] [经济:拥有2家店铺√]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20%X] [管理:无] [环境:无] 人口和经济两项要求都已符合,剩下的是道路,原本她是想建造木板路,但有蜥光后,就打算改建石砖路,它的承重能力要比木板路更强,自然有建造的能力,那肯定要做石砖路。 有蜥光在,百分之二十五的道路根本不是事,剩下的唯一问题就是[民生]这项。 黎默言皱起眉,实在搞不懂它的判定条件,此刻村民的忠诚度都在八十以上,是非常不错的数值,结果民生居然还没达到百分之二十? 看来这点的判断不和忠诚度有关,或者说不单单是忠诚度一项。 她点着自己的面颊,依照玩其它游戏的经验,一般都是和衣食住行有关,食物充足,住房也已得到解决,现在还有澡堂,能保证自身清洁,即使还没达标,想来和条件也差得不远。 黎默言心中有了底,先把石砖路造出来看看,也许交通变得便利通畅,这项条件就自然而然地达成了呢。 理清思路后,她站起身,才将竹筒放进厨房旁的回收箱,蜥光突然凑过来,在她脚步打转,哼哼唧唧讨食物吃。 她想到那个蜥兽吃方解石的猜测,起身找到存放方解石的地方,捡起一块喂到蜥光嘴边。 小蜥兽侧过头,从她手里咬住方解石,小心翼翼抽出,没用牙齿划伤她,远离脆弱的人手后,蜥光大口大口嚼起方解石,那嘎嘣嘎嘣的动静听得人牙酸,但蜥光覆盖鳞片的长脸上,倒满是惬意。 看来盛水烟猜得没错,蜥兽果然是以方解石为食,而且食量还很大,一次就能吃掉几十斤。 黎默言揉揉它的肚子,居然还是软的,感觉就非常神奇,她这个在旁边看的,都要消化不良,蜥光倒没有任何不适,吃得怡然自得,只能说大自然真是玄妙。 蜥光吃完方解石,就继续兢兢业业掏石砖。 她领着它去后山采石场,让它以后在这里掏,掏完石砖直接送去需要的地方,省得多跑一趟村子,浪费大家力气,加上有蜥光在,还能保护附近村民的安全,将本就少的官差解放出来,去支援其他更加需要的地方。 黎默言回来路过空地时,看到孙红艳领着黄晓蝶和胡月儿练基本功,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驻足想了一会,没想起来只能作罢,反倒注意到胡月儿等级竟升到五级,这小姑娘升级也这么快的嘛? 黎默言定睛一看,发现她的名字上有个黑色的边框,后面跟着两个字[复仇],立刻惊了,等等,胡月儿升级速度这么快,难道就和这个‘复仇’有关,这是什么苦大仇深的主角模版啊。 她当即去看黄晓蝶,果然在她的名字上,也看到个边框,之前那个翅膀图标消失,变为浅绿色,后面跟着[憧憬]。 还真有啊,她来了兴趣,赶紧去看黄老五,他名字后面倒还跟着翅膀图案,边框颜色却没发生变化,剩下的其他人,不管是官差,还是路过的村民,都没有图案和边框,观察下来就只在胡月儿和黄晓蝶头上看到过。 估计是很稀有的东西吧。 她才这样想着,就见黄二流从木屋里晃出来,这人估计是嗅到食物的香气,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得像鸟窝,衣服领口都撇着,一只手挠着胸膛。 黎默言不是第一次见黄二流不着调,也没多在意,扭开头的时候发现不对,猛地转回去,发现这人头顶的名字好像有点黑,仔细一瞧居然也有边框? 这灰色边框后面跟着的字,让她十分无语,竟然是[偷懒]?这竟也能被标注出来?自己之前是不是猜错了,这边框其实不重要吧,好随便的样子…… 她甚至特意走近些看,发现偷懒二字依旧没消失,人沉默下来,仔细想想黄二流搞出来的那些事,无论是找到猎犬,还是上山发现狼兽,不都是为了偷懒而弄出来的事吗。 黎默言:“……” 算了,不管他了。 经过这段时间,村民也吃完饭,之前负责修建澡堂的人,转而开始修石砖路,这其实没什么难度,一样地挖出地基,埋入石块填坚实,最后铺上石砖,用砂浆黏严实就行。 挖掘的现场热火朝天,只是村子暂时没那么多铁铲,其中一部分人则去后山采石,虽然工作的地方拉到两百多米,官差只有四人力有不逮,不过猎犬来回巡视,都能先一步发现怪物的踪影,所以村民十分安全。 其实相比最初从这条小路经过,一个晚上能有八百次袭击,现在袭击频率要降低不少,等以后这条路变为腹地,就彻底不用担心袭击问题。 “水来啰——”一人轻松推着独轮车,里面装着个木桶。 热到发红的大家擦擦汗,脚步轻快围到独轮车边,还有些人打算等别人散开再去打水,继续做着手上的事,突然就听到那边传来阵阵惊呼。 “冰啊——” “这水里有冰!” “真痛快啊。” “这么热的日子能喝冰水,爽啊。” 于前海敏锐捕捉到这个字,不由好奇抬头,冰?现在这么热的天气,哪来的冰啊? 可一想到冰块凉爽的触感,他不可抑制地喉结滑动,涣散的精神似乎都变得清明起来,于前海以前是养蚕的,做不来地里的活,体力也没有其他人好,每日跟着大家干活,虽然能坚持下来,结束后人却很不舒服。 本以为多做这几天就好,结果身体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于前海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可不做任务的话钱怎么办,只能咬牙强撑,他思索间第一波取水的人散开,自己便走过去。 分水人接过他的竹杯,拿长勺往木桶里一舀,水倒入竹杯时发出硬物的撞击。 真有冰啊,于前海精神一振,迫不及待走到旁边喝水,冰的寒气融入水里,滑过火热的食道,带走胸口挤压的闷气,于前海长长吐气,呼吸骤然轻松,身上原本的不适,也随着冰块的凉气散去。 他只觉如获新生,再干它个三天三夜也不是问题。 于前海难以置信瞅着水杯,里面的水已经喝完,但竹杯壁上还残留着凉意,源源带走掌心的热气,他想再喝一杯,可冰这么稀罕的东西,能喝上一口已是恩赐,不可太过贪心。 他转身时,正好碰上大人。 黎默言瞧瞧他的脸色,“还想喝就喝。” 于前海面上惊喜,脚步却没动,“可冰很珍贵吧……” 他还没说话,就听黎大人抱怨,“哦,用竹席冻的,还有好几大桶,用都用不完。” 于前海:“……” 他一抱拳鞠躬,“那就多谢大人。” 有了冰水续命,于前海再无之前那种随时要噶过去的虚弱感,虽然只是大人随手一个举动,却解决掉压在他头顶的大难题,她又救了他一命。 于前海在心中疯狂赞美黎大人,其实像他这样的人还有不少,在冰水加入后,身上松快不少,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村民快乐喝着冰水,黎默言盯着路基出神。 以后这要过车,经常有重物碾压,所以路基挖得比较深,等发展起来,这里就是城镇中心,道路自然要宽些,以免交通拥挤,只是她现在用不到那么宽,先把位置预留出来就好。 至于要修的路就先定在五米宽,她打算先修一边,剩下那边留着运送石砖,保证运输通畅。 村里年轻人有的是力气,一夜过去路基直接就挖好二之一,黎默言预计着进度,感觉石砖路五天内能修好,希望到时民生符合要求,让村子升到二级村落。 真想快点拿到升级奖励,是珍奇植物,还是特殊建筑,亦或是珍贵的人才? 黎默言带着满心的期待睡去,醒来后却得到一个坏消息,他们睡觉的时候路面遭到野兽破坏,路基塌了一块,不仅要重新挖,而且坍塌的地方还需要额外稳固。 啥野兽呀?没事刨她的路基干嘛,这么闲不如去咬打火机! 虽然事情叫人恼火,可也没办法,只能重新挖,被这件事耽搁,今晚的进度就慢上许多,但勉强算是把路基挖通了,等到下个晚上填上石块踩实,就可以铺上石砖。 这条通往后山的路修好,以后无论是送食物去山洞储藏,还是将后山的石砖运出来,都会变得方便很多,到时候再把村子里的路修一修,土路就是走再多,还是有不平整的地方,要是没留神,可能就摔倒了。 黎默言思考村子地发展,睡前规划许多,就等着大展拳脚,结果一睁眼就得知路基又被弄塌了,到了地方她脑子突突直跳。 这次塌陷的地方更大,而且一片狼藉,土渍外翻,溅到十米开外,形成一个直径三米的大坑,老天,这是被压路机来回碾压了吗? 她鼻尖萦绕着浓重的土腥气,味道还很新,土层被翻开的时间并不算久,猜测可能是某种喜欢洗沙浴的动物,或者是跑到土坑里来觅食? 后者还好,等路基被埋上,土面不再裸。露,它们就会放弃这处,如果是前者的话,万一养成习惯,即使石砖路建好,它们来路边上刨土,岂不是要把她的路直接给挖塌了。 她想到那样的画面,头已经开始痛了。 黎默言按住额角,沿着大坑转悠一圈,确定完情况,去找来黄二流,问他能不能在这下陷阱,昨天和前天被弄塌的地方相同,搞不好今天还会来这。 黄二流遇到正事,还是很靠谱的,他也不嫌土脏直接趴下,用鼻子近距离嗅嗅泥土,侧头打量那个正在被掩埋的坑,“一股兽腥气,可说不好是什么,不弄清楚那东西的体型,不好下。” 黎默言一想也是,抓兔子和抓老虎的陷阱肯定有所不同,如果是平时,这么大的坑,造成的野兽自然也大,但游戏世界有超越自然的力量,不能按照她的常识下结论。 如果不能用陷阱抓,那她守总行吧。 她将自己的想法和黄二流说了,这次后者没有表示异议,于是今晚按照她所设想的,往路基里倒入碎石,用泥土填充缝隙,再倒第二层石头和土,这样分次倒入土石,能让路基更加牢固。 由于需要一遍遍来回走,确保将土踩入石头的每道缝隙中,这个过程反而是最花费时间的,不过有之前的经验,村民不需要她操心。 所以下半夜的时候,黎默言回去睡了一觉,到白天躲在路边上的树丛中,就等破坏的动物上门。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无聊,还不停受到蚊虫叮咬,好在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听到树丛响起沙沙声,她打起精神,可算是来了。 树丛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声音也愈发接近,最终几道矮壮圆润的身影走出,笔直走向那处刚修复好的路基。 黎默言揉揉眼睛,那居然是——野猪!!! 第26章 说起来雷安虎没能送来的二十头猪仔,她到现在心还在滴血。 每当午夜梦回,黎默言总能想起曾经有二十头猪仔摆在她面前,但自己没能珍惜,从此以后就要和红烧肉大肘子烤乳猪说拜拜了,她每每想到这,悲伤就如决堤的河水奔涌而出。 她连红薯地都不想去了,只要看到红薯,就能想起猪仔这段伤心往事。 可能越是得不到,人就越想得慌,明明她也不缺肉,无论是烤蜥肉,还是炖蛛肉,味道都非常不错,可她就是忘不了吃不到的大肘子,想一次口水就泛滥一次,口水越是泛滥,人就越是想吃。 本来只是五分的馋意,在这样深深的惦记中,硬是加到十二分,导致她冷不丁瞧着啥有褶皱的东西,都会想起大猪肘子。 黎默言:“……” 她搓搓脸,自己都觉得自个馋得有点丢人,好像一辈子没吃过饭似得,可她穿过来的这辈子,确实没吃过饭啊,所以馋点也情有可原吧。 而且不光是嘴馋,雷安虎不来以后,她就失去购买解疯药的渠道,对于怪物肉中的疯狂毒素累积,她根本无法解决,这问题已经不是严重能形容,而是要命的,为了安全等蜥肉吃完,她就决定暂停吃怪物肉。 虽然这样会失去‘营养均衡’的buff,叫她非常心疼,但肯定是村民的安全更为重要,有主食和蔬菜两种食物,好歹不会触发负面影响,只能暂时先这样了。 没想到正烦恼的时候,就来了成猪,不用从头养大,搞不好能更快吃上猪肉,度过没怪物肉的这段真空期,毕竟膘肥体壮的野猪已经来临,大猪肘子还会远吗? 自己果然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啊?】 【野猪就这样水灵灵出现了???】 【嘿嘿肥猪……嘿嘿肥猪……嘿嘿肥猪……】 【真的没有异能吗,我总觉妹妹会预言啊。】 【有没有可能这是她算好的?要不怎么正好在那分水?又这么巧引来野猪?】 【一般人算不到这个吧,比如她怎么知道会有野猪,又怎么清楚野猪会被水吸引,就算这些她都知晓,最后又怎么确定野猪会在那个时间出现?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嘶,这样一说怪复杂的,就算把条件都告诉我,我也做不到啊。】 【是呀是呀,脑子得有多好,才能谋划到这种地步,我不太信……】 【可如果不是算好的,那也太巧了吧!】 【确实又巧过头了,难道妹妹真就恐怖如斯?】 【可能单纯就是运气好?说起来历史上那些开国皇帝哪个不是气运加身,总能逢凶化吉?】 【我也觉得就是运气好而已。】 【卧槽这么说,妹妹的确有那味了,她不会真能登基成功,一统天下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看以往那些玩家哪个登基成功的?能当一方诸侯不被人打下来,已经是最大成就了。】 【哎也是,登基太难啦,就游戏后期那连绵不绝的天灾和怪物潮,地盘越大,面临的困境就越艰难,想要守住国家这么大的版块,那个难度……】 【想那么远的事干嘛,抓猪啊,妹妹赶紧把这群猪圈起来,坚决不能放过它们——】 游戏里,黎默言正直勾勾盯着野猪,美滋滋数着数,一只两只三只,那些身影连绵不断,直到第七只钻出,后面才没有新的野猪出现。 这么多啊! 是不是石占镇那群伤人的野猪,跑到她这来了? 她心情振奋,虽然恨不得立刻抓住那些野猪,关进自家的猪圈里,可理智让她留在原地,等那些野猪完全来到路基边上,才朝旁边的孙红艳使眼色。 孙红艳做了个手势,表示稍安勿躁多等等,等野猪更放松后再动手,随后她悄无声息离开,往木屋地方向飘去,野猪数量太多,靠她一个人无法都逮住,跑掉哪个她都心疼,找个帮手更稳妥。 野猪径直奔着才填好的大坑去,到了边上它们没有立刻行动,先是左右张望,她才想着野兽的确警觉,一个圆滚滚的野猪就轰然躺下,四只蹄子朝向天空,厚实的背部用力摩擦地面,那身肉让隔开几十米的她,都能感到脚下大地在震动。 刚修补好的路基再次崩坏,黎默言瞧着头不疼,气不燥,心情反而相当好,滚吧滚吧,滚完后把那身肉赔给她。 有第一只带头,后面六只野猪一同倒下,它们用自己的大鼻子拱土,拱松之后就开始打滚,将土蹭到身上,这时候她才发现那些土壤居然有些湿,这水是从哪里来的? 黎默言努力回忆,接着记起这几天夜晚的活比较重,即使大家带上水杯,水也很快就喝完,为此专门回去一趟太麻烦,所以她安排人送水,给大家补充水分,那个送水人就是站在这里,给大家分水的,过程难免有水洒出。 她望向附近同样平坦的地面,野猪却看也不看一眼,脑中闪过灵光,说起来猪好像很喜欢在泥潭里打滚,现在受到旱灾影响,森林中的泥潭肯定早已干涸,许久没有打滚,难怪这些野猪天天来,这不和她想洗澡的心是一样吗。 弄清楚路基塌陷的原因,她心情愈发美妙,野猪的这个天性利用好,也许能抓到更多的猪。 黎默言盘算着泥潭的妙用,远处靠近村子的地方骤然响起一声厉喝,她身体不由僵住,手脚不受控制,而那些躺在毫无防备的野猪,直接被吓蒙,连蹄子都僵在半空之中。 趁这个机会,孙红艳如大鸟扑下,转瞬就来到野猪身后,她一手抓着车盘蛛的蛛丝,一手摁住野猪,几乎眨眼间就用蛛丝将四只猪蹄捆在一起,她丢下这只抓住的,扑向下一只野猪。 就这样一连捆住三只,野猪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四下逃窜,还有性子烈的往孙红艳顶去,看那动静简直就如一辆坦克冲撞而来,但孙红艳丝毫不慌,等野猪冲到面前,猛地矮身用蛛丝绊倒,不等野猪站起,就已被捆得严严实实。 黎默言见一只只野猪都被逮住,提起的心无声放下,朝野猪走去,虽然被吓到的心跳还有点快,丰收的喜悦却止不住往外冒。 应该是她靠得太近,野猪的挣扎骤然加剧,那动静太大,她赶紧去看蛛丝怕被扯断,好在这种事没有发生,车盘蛛的蛛丝对得起它那牢固名头。 孙红艳守在一旁,防止意外发生,见大人抚着自己的心口,想到自己刚才那声厉喝,拄刀单膝跪下,“大人恕罪,我本想找人帮忙,可方鸣他们都有要事,短时间内无法过来,我只能先用威喝将野猪震住,以免它们逃走。” 黎默言已经缓过来,她抚心口也不是心脏难受,主要是感到胸口闷,此刻那股堵着的气散掉,人就舒服了,而且比起这个,当然是野猪更加重要,哪怕多难受半个小时,只要能抓住猪她也愿意。 “不怪你,”她伸手拉起孙红艳,殷殷叮嘱,“以后也要先抓猪,不过可以提醒我,让我做好准备。” 孙红艳闻言面颊发红,“是,大人。” 这是不好意思了啊,黎默言不由多看两眼,孙红艳说话做事一直很*酷,难得有这样可爱的时候,可惜不到两秒,孙红艳就恢复她酷姐的冷面。 既然猪抓住了,自然要找个地方关。 这倒是巧了,地方她早就选好,本来是给猪仔用的,给这七头成年野猪住也很合适。 黎默言选的地方在金桔树另一头,与木屋隔着果树,拉开一定的距离。 毕竟猪这种东西臭得很,他们平时开着门窗睡觉,要是一闭眼,风带来满屋的猪骚味,这谁受得了啊,但她也不敢把猪放得太远,免得被什么猛兽吃咯,只希望金桔树的香气,能够压制住猪的臭味。 要是不行的话,她就要考虑把猪分开饲养,数量少些应该就没那么臭了。 原本的猪圈是用来关猪仔,她图省力就拿竹片圈的,成年野猪力气要大很多,竹片恐怕扛不住,撞一下就碎了,得用石砖砌才行。 她盘算手头的工作,觉得伐木暂时不急,就把伐木的人调去弄石猪圈,这个简单的,可以不修屋顶,把四面墙垒起来,先把猪关进去,之后随便用稻草盖个定,帮野猪遮阳就行,不需要多精细。 村民就像是精密的齿轮飞速运转起来,他们从树林中出来,搬运工也已经运来石砖,和搅拌好的泥浆,他们直接开始砌就好。 村民们拔去这块地上的野草,至于粗壮的树桩只能留着,毕竟树根扎得太深,想要挖出来太费时间,等将杂物收拾妥当,就开始砌石墙,砌的时候他们会错开半块,留出一个拳头大的小洞,让外面的风能够吹进猪圈里,保持良好通风,能减少病症发生。 这事没有难度,就是猪圈占地大,要做的事情也多,好在她的人更多,所以进度很快,不用担心野猪捆久出现问题。 石墙暂定两米高,黎默言在高高的围墙下走了一圈,回想之前野猪逃跑时的动作,以及短短的腿,认为它们逃不出来,就招呼大家去抬猪啰。 大家的情绪瞬间高涨,脸上还挂着汗呢,却挡不住灿烂的笑容,等看到七只膘肥体壮的野猪,笑容就更深了,他们呼朋引伴,找来两根扁担,一根恐怕承受不住野猪的重量,吆喝着使劲站起,四个人就这样抬着猪一路往猪圈走去。 木屋中休憩的人被他们口号吸引,从门中探头凑热闹,等看到那些野猪顿时移不开视线,在短暂的寂静后,人群轰地炸开,声浪就如潮水般涌来,村民也不嫌阳光火辣,跑到野猪边上围观。 动作慢上一步没能抢到好位置的人,则努力踮起脚尖观望,还有一些姨姨姐姐头挨着头说笑,有人扯着嗓子评价。 “这猪要交给朱元淡来养。”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当即附和起来,“对对,他模样圆润又喜气,肯定能养好野猪。” “可不是嘛,闹灾荒他还能把自己吃得圆滚滚的,想来喂猪是把好手。” 黎默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把人对应上,毕竟现在这种时候,人都瘦得跟麻杆似得,唯独朱元淡像是发面的馒头,挺着十月怀胎般的肚子,想要记不住都难。 她对旁边的人招手,让他去把朱元淡找来。 大家说话间,野猪已经被抬到地方,村民想要解开猪蹄上的蛛丝,野猪却奋力挣扎,五百多斤的大家伙全力反抗,爆发出来的力气非同小可,猪蹄子又大又重,踢断骨头是小事,要是踢到眼睛心口这些要命地方,恐怕人会没命。 黎默言见村民敏捷躲开野猪,无声松了口气,正准备把官差叫来,围着的村民忽然骚动起来,接着人群分开,一个胖哥从中走出,那叫一个万众瞩目。 “老朱老朱——” “嚯,排场够大啊。” “他来干什么,不会要对野猪直接上手吧,地皮都被挂掉一层,这么有劲让官差来,多危险啊。” “真装,瞧不下去了。” 还有好心人想要拉住他,却被朱元淡躲开,满脸高手的淡然,“没事没事,看我制服这泼货。” 拉他的人无语了,干脆缩手退到一边,想看这人怎么制服野猪,事情还没干,尾巴倒是先翘上天。 而朱元淡以及撸起袖子,手伸向正在挣扎的野猪,后者似乎感觉到什么,挣扎的幅度渐渐小了下来。 旁边的村民察觉到变化,说话的动静不自觉小下来,他们努力睁大眼,不想错过朱元淡任何动作,这人居然不是在说大话,这是有天赋吗? 其实村里也有天赋者,可这种稀罕人物,自然多见一个是一个,不能错过呀。 黎默言同样若有所思,难道朱元淡和崔锦娘相似,对野猪有什么特殊亲和力? 但她这个念头才出现,短暂停止挣扎的野猪骤然暴起,挣扎的幅度比刚才更大了,背部摩擦地面发出粗糙的刮擦声,而朱元淡也大喝一声,猛地跳起骑在野猪身上,按住猪肚皮梆梆就是两拳,野猪不知是被打懵了,还是吃痛不敢再动,总之很神奇地安静下来。 黎默言:“……” 其他人:“……” 说好的展露天赋呢,结果你直接物理成圣啊? 不管怎么说,朱元淡梆梆的两拳十分有效,被他敲过的野猪都乖顺下来,朱元淡凑过去解蛛丝,刚才孙红艳怕野猪挣脱,缠得非常紧,解起来就比较麻烦,幸好野猪没有挣扎,否则还真不好解开。 在即将解开的时候,朱元淡拖着野猪来到猪圈门口,手一松,野猪就撒开蹄子冲进猪圈里,等如此将七只野猪全拖进猪圈,这人虽然累出一层汗,可气息还算稳当,力气是真的大。 虽然官差的力气也大,但人家是练家子,而朱元淡单纯就是普通人。 黎默言便询问对方,“有没有兴趣跟着官差练两招?” 朱元淡连连摆手,“我哪有那福气啊,不是那块料,还是不要耽误官爷的时间。” 黎默言见他不想去也没勉强,站在猪圈门边往里张望,观察野猪的状态。 野猪正在熟悉新的环境,并对此表现一定的焦躁不安,这是正常的,而且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它们一旦表现出破坏念头,就会被朱元淡的铁拳制裁,然后老老实实做猪,当然这也是正常的。 猪圈里有半个木桶充当水槽,里面装着满满的水,不用担心野猪渴到,它们已经欢快喝上了,至于食物的话,红薯藤已经在煮,其他人先弄来一些柔软的野草当零食,有食物在,可以缓解野猪焦躁的情绪。 见没什么遗漏,她带上雨师蝶,转身朝树林走去,她准备给走失在密林里的野猪带去关怀,帮它们做个临时泥潭洗浴场,如果可以就带回村子,更好进行照顾,关爱孤寡野猪,人人有责。 她身边还有不少村民穿过回木屋,听着他们压低嗓音的议论,她冷不丁想起之前瞧见野猪时,大家都建议朱元淡来养。 此刻想来这应该就是游戏的提醒,暗示她朱元淡的不同,又发现一处小妙招,和之前于前海中暑一样,都是游戏的剧情,好在她不是什么犟种,非要和有用信息对着干,而是找来朱元淡,发掘这个养猪的好人选。 否则野猪的野性大,攻击欲。望强,谁来饲养是个大问题,普通村民来恐怕会受伤,总不能让官差养吧。 黎默言轻松解决掉大。麻烦,决定以后多多留意村民的对话。 她做完陷阱,就去睡觉了,醒来后村民已将白天野猪破坏的路基修复,罪魁祸首被她关起来,想来这块多灾多难的路基应当不需要再修,得到这个消息,修复的村民也松了口气,事情虽然不难,可总做重复的事,心中难免有些烦躁。 黎默言第一时间去看泥潭,发现它居然还真有被滚过的迹象,负责守在附近的王钰,见到她就从藏身之处现身。 “大人,”王钰抱拳,“今天在泥潭这,我抓住四头成年野猪和七头小猪,已经关进猪圈。” 竟然真能成? 黎默言双眼放光,原本只是打着试试的心思,其实没抱多少希望,结果真有,这猪感觉就是白捡来的格外快乐,不如杀两头来吃也不心疼。 就等石板路造好吧,因为她表现得急,村民感受到想快点造好,这几天费了更大的心力,到下工点也没走,而是坚持到事情做完,这些她全看在眼里,是该杀头猪让大家高兴高兴,正好饲养两天,将野猪驯化,就能解除其体内的疯毒。 对了,周银环那边的鳞甲也造得差不多,到时候一起分给孙红艳他们,就算是对下矿洞杀蜥兽的奖励。 黎默言安排着之后的全猪宴,边让新分水的地方远离路基,她的眼眸落在幽深的森林中,希望还能再引来野猪。 说到这个,她不禁想到天河国的官道,那种连落叶都能扫开的能力,她十分眼热,不知道天河国是怎么做到的,如果自己有这样的手段,还愁什么路面被破坏。 黎默言越想越觉得羡慕,这种植被旺盛树木多的地方,野兽怪物多,路面被破坏的可能性成倍增长,路面维护是个大问题,她也不奢望扫开落叶,只要能赶走野兽就好。 不如问问官差吧,按理来说这种手段应是秘技,可问问又没事。 方鸣陷入沉默,瞄了眼黎大人,内心犹豫不决,这事他还真知道,就是干爹雷安虎喝醉酒说漏嘴的,不然他哪能知道这种隐秘,这事告诉别人是要掉脑袋,方鸣不怕掉脑袋,可他是天河国的官差,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不能说。 黎默言见他这幅摸样,当即懂了,“没事,我就随口问问,不用太在意。” 方鸣听到这话,表情愈发愧疚,他本来还抓着一块锅巴在吃,此刻是再也吃不下去,很是惭愧地放下手。 黎默言真的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给他造成这么大的负担,就挑了个轻松的话题聊,“锅巴好吃吗?” 方鸣回味口中的滋味,表情好上不少,“好吃,焦脆焦脆,尤其是那个米味很香,吃着停不下来……” 说到一半他猛然顿住,是啊,黎大人又是让他们吃米吃肉,又是给他们安排住处,甚至连工钱都发了,旱灾中生活在这,简直是神仙日子,比在县衙舒服太多,对他们这么好的黎大人难得问他件事,自己却缄默不言,当真不是个东西。 黎默言无奈,怎么更难过了,她真的没放在心上啊。 恰巧这时孙红艳领着两个徒弟路过,对着方鸣问,“你之前让我们带回来的晶石有什么用?” 黎默言想起自己忘了啥,就是之前他们战胜蜥兽归来黄晓蝶手中抱着的晶石,事情太多,她给忙忘了,于是跟着看向方鸣,既然是他开口,那应当知道晶石的用处。 方鸣被所有人看着,喉结滚了滚,最终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官服说,“能有啥作用,我就是见它漂亮,抱回来当个摆件也不错。” 这下不说黎默言,就是黄晓蝶都发觉他不对,多看了人好几眼,不过大家都体贴没说破,反而是方鸣先受不了,对黎默言一行礼匆匆离开,跟逃跑似得。 孙红艳见他哪怕是跑,也是跑去放哨的位置盯梢,没有忘记肩上重任,不再管这小子,带着两徒弟去村子西面,一边教她们,一边守住那里,防止有怪物袭击,虽然有金桔树后,他们轻松许多,但警戒时依旧非常认真。 很可惜没能问出官道的秘密,可黎默言早有预料,倒也没有失望,脚步一转去厨房,打算要点锅巴来吃,方鸣那小子吃着挺香的,可以多做点给大家当零食。 方鸣见黎大人离开,肩膀放松下来,他恪尽职守没说出官道的秘密,但内心还在激烈交战,一边认为该告诉黎大人,她能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另一边又觉得他要忠君,这是天河国的秘技,不该告诉私人领主。 这时有人路过,方鸣没有在意,结果对方绕回来,一筒薄荷水被递到他面前,阿婆目光关切,“脸色咋这难看,后生喝点水,不舒服就和大人说一声。” 方鸣烫到似得瑟缩了下,才慢吞吞接过水,薄荷水清爽解暑咽下腹去,像是把五脏六腑中纠结的烦恼一块化去,他问,“您在这活得开心吗?” 听到这话,阿婆眼角的皱纹被笑意抚平,“这是我最快活的日子。” 方鸣闻言下定决心,“谢谢您的水。” 他找到黎大人,盯着地面没有看对方的眼,“那些晶石漂亮非凡,十分坚硬,如能埋在路里,也许会有特别用处。” 黎默言听懂他的暗示双眼亮起,原来是这样啊,官道驱赶野兽的秘诀就是在这些晶石上,只可惜从矿洞里发现的晶石太少,即使是百来米的小路,也只能隔段距离埋上一块。 好在她也不需要达到拂开落叶的效果,只要能驱赶野兽就行。 这时她忽然发觉不对的地方,等等,如果晶石真有驱赶效果,为何矿洞中的蜥兽没被赶走?难道是她理解错了? 黎默言组织语言,想要问问方鸣时,就见蜥光凑过来讨食物,被她用腿挪开,食物的事情等会再说,她要把晶石先弄清楚。 蜥光被挪开后没有离开,又冲她焦急叫了几声,似乎有非常重要的事。 黎默言低头看向蜥光,就见它尾巴一翘,一块晶莹剔透的晶石掉了出来。 第27章 那的确是块晶石,拳头大小硬。邦。邦的,砸在地上还会发出响动。 黎默言定睛一瞧,顿觉光彩夺目,即使月光不如阳光明亮,那块透明的晶体也流光四溢,有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梦幻美感,可只要一想刚才它是怎么来的…… 她默默扭头看向惊呆了的方鸣。 方鸣回过神,顿觉大人的目光犹如针扎,刺得他差点跳起来,恨不得指着天地发誓,“鸣绝无欺瞒大人,至于这块梦之石……” 他目光落在蜥光新鲜生产的晶石上,不由神色扭曲,“可能是我认错了?它并不是梦之石?” 两个人再度想到蜥光尾巴一翘,漂亮晶石就掉出来的场景,无言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最后还是是黎默言一锤定音,“实验看看。” 不光是方鸣面目扭曲,就连看直播的观众同样尖叫刺挠。 【啊啊啊梦之石居然是史!晴天霹雳!】 【可这是《诸侯争霸》最火的周边之一啊……】 【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个人告诉哀家这不是真的,梦之石我超爱的,还买来同款造型的挂灯钉在床头,结果你告诉我在床头摆了一坨史???】 【你知足吧,我买的还是抱枕,每天抱着贴着睡觉,抱了三年呢!】 【恍恍惚惚红红火火,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梦之石,只是材质比较像,颜色比较像,形状碰巧也比较像的其他东西?】 【对对对,梦之石这种能驱赶怪物的神器,怎么可能被玩家拥有呢,之前也没出过先例,一定肯定以及确定是认错了!】 【必须是错了,我还曾花高价买过这种造型的冰淇淋,面目狰狞.jpg】 【卧槽,最狠的狼人出现啦,能问问味道如何吗?】 【?你再说,你再说!】 游戏里,方鸣已经火速抓来一只水牤,附近的怪物杀得差不多,突然要找比较麻烦,只有这个不断复生的怪物最好抓,他大步朝晶石走来。 水牤这种性子刚烈好斗的怪物,即使被他捏住翅膀,也在拼命转动尾刺,想要扎方鸣,可随着靠近晶石,它攻击的力度在逐渐减小,等来到晶石三米的地方,水牤已经彻底放弃攻击,变为奋力想要远离这里。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方鸣停下脚步,感受着手上的力度,这比刚才挣动着想要攻击他时还大,方鸣赶紧捏紧手指,免得水牤将自己的翅膀扭断,边将它举高,好让黎大人看清水牤的全貌。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黎默言都不需要靠近,那只水牤浑身上下都写满拒绝,即使没有光线都不会认错,结果已经不言而喻,蜥光拉……生产的晶石确实具有驱赶怪物的能力,她连原因都一并都弄懂了。 谁看到史不扭头就走,而是一脚踩上去呢。 【啊!啊啊啊啊啊居然真是史!我不干净了!】 【我哭得好大声,救命救命——】 【呕呕呕,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呕呕呕,不就是史吗……呕呕呕……】 【特区是什么品种的废物啊,组织那么多专家,吃掉那么多经费,居然连梦之石是什么都不知道,税金小偷!无能蛀虫!】 【这不可能是真的,这可是游戏最火最好看的周边啊。】 【没变呀,只不过现在是最火最好看的史而已……】 【住口啊魔鬼——】 【哈哈哈我很好,我没事哈哈哈哈,扶我起来,我还能买。】 黎默言不知道自己给一堆直播观众打出精神攻击,直播系统突然跳出信息,[您有一笔巨额收入请注意查收,恭喜您抓到直播窍门,请再接再厉再创辉煌,继续调动观众情绪,赚取更多的虚拟币吧。] 她直播已经有一段时间,每天关注提醒不断,她从最初的讶异,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这么多人看,收入自然会增加,可系统从来没特意提醒过她,可见这次的收入确实非常多,多到系统都要特意提醒的地步。 可她究竟做了什么? 黎默言仔细回忆刚才的行为,目光迟疑落在梦之石上,不不,虽然她是穿越来的,和本土大家不同,可都是人类,癖好应该差不多,但……她视线环顾一圈,又努力思索今日的不同之处,再次看向梦之石。 黎默言:“。” 人的思想是自由的,人的爱好自然也是自由的,既然没有伤害到别人,观众喜欢什么,她只要给予尊重就好。 于是黎默言露出宽容理解的微笑。 不到五秒时间,系统又发来消息,[游戏不是法外之地,请您注意直播内容,请勿以血腥、暴力、小游戏等等为噱头,更不要以折磨观众为乐,关爱精神健康人人有责,就从你我他做起。] 黎默言:“?” 她惊呆了,反复看了这句话好几遍,虽然每个字都能理解,可她怎么就折磨观众了?而且直播系统还把她说得这么s啊,自己明明是正经人啊。 她研究来研究去,实在没能弄懂,直播系统也没继续发送提醒消息,只好将这个抛到脑后,去琢磨蜥光弄出的梦之石。 方鸣又去抓来两种不同的怪物,车盘蛛也好,双头蛇也罢,它们对梦之石都有反应,距离十米的时候,它们坐立不安,接近到三米时,它们就表现出强烈的抵触反应。 等接近到一米时,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这些怪物真是全身都在使劲,她瞅着那条被拎住双份命运后脖的双头蛇,它的尾巴撑在地上,身体拼命后仰,真是连下巴都在用力,把自己绷成锐角,忍不住笑出声,至于吗。 蜥兽的便便对它们的杀伤力这么大?这就是拖把沾shi天下无敌? 黎默言捂脸,按照这个趋势,每隔十米埋入一块梦之石就行,这样的话,前往后山这段路大约需要十块梦之石,她侧头问方鸣,“之前晓蝶抱回来多少晶石?” 方鸣反应有点慢,满脸破灭的表情,“五块。” 数量这么少吗? 接着就听方鸣双目无神地继续说,“不过矿洞里还有三坨,每坨差不多有山那么高。” 黎默言想象那个画面,连连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既然有这么多,石砖路的安全性就无需担心,万一村民遇到危险,还能跑到石砖路上紧急避险呢。 今天她找到保护石砖路的办法,一劳永逸没有后顾之忧,也许以后还能用梦之石围出猎场,抓捕某些灵活的怪物,方鸣顺从本心,没有泄露天河国的秘技,毕竟这是她猜出来的,和方鸣没关系。 而观众们嘛,观众获得一掷千金的快。感,大家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正好路基也打好,黎默言就准备开始铺石砖路。 对于梦之石的效果,她思考着要不要保密,如果单单是她自己,那就没什么好保密的,可其中牵扯到方鸣,他还是天河国的官差,梦之石的消息传出去,被官府那边知道,总归是有些麻烦,归根结底方鸣是为帮她,不能给帮她的人惹来麻烦,还是对村民隐瞒吧。 所以今晚她找了个理由,没建造石砖路,而是安排村民去伐木,现在来投靠的流民越来越多,每日差不多有二、三十人,木屋不够用,很多人凑在别人屋里打地铺,加上新来的流民里,有些人面色苍白一点劲都没有,身子骨不够硬朗,确实得再建造一批。 村民没有发觉不对,全身心投入木屋建造中,看着一栋栋气派的木屋立起,他们心里也充满高兴,村子又扩大了。 等这一晚过去,黎默言趁着白天大家都在睡觉,悄悄来到路基这,将梦之石埋进去,由于没有尺子,无法丈量距离,不过这点很好解决,她熟门熟路数着步数,自己一米七五,一步走出的距离大约是五十厘米,走两步就是一米。 这样走二十步刚好是十米,但她决定稳妥些,毕竟是救命东西,每隔八米就埋下一颗梦之石,反正自己有很多,而且有蜥光在,梦之石就能源源不断地生产。 这种晶石很坚硬,让人感慨蜥光强大的括约肌,人类有这样强劲的肌肉,就再也不用担心成为有痔人士,咳咳,梦之石体积不算太大,将路基表面的土石挖开,就能埋进去,重新盖上一层泥土,几乎就看不出痕迹,过程不算太难。 很快她做完这件事,去澡堂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回到木屋睡觉了。 时间又一次来到傍晚,第一座木屋的门被打开,这就像是什么信号,不断有人从木屋中走出,他们精神饱满充满干劲,有序投入接下来的建设中。 远处的树林中,两双眼睛注视着这边。 那是两个半大少年少女,全身上下灰扑扑的,躲在树后极其难发现,奇怪的是他们所处的方向,却不是星光村通往官道的南面,而是在村子的西北方。 他们盯着村子里忙碌的众人,袅袅炊烟升起,大风送来淡淡的食物香,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好靠近村子厨房这边,能够清楚看到里面的人提着大桶出来,桶的分量很沉,提着的人走起来吃力,放下木桶后他们这都能听到动静,等盖子一掀,菜香肉香顿时浓郁百倍。 两人一静,随后腹鸣声此起彼伏。 周兵兵弯着腰捂住肚子,像是水中的虾,口中的话却很硬气,“切,咋这贪吃啊,睡醒就要吃饭,就算食物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也迟早叫他们败光啰。” 他妹妹周翠丫眼里满是羡慕,不断擦着嘴角的口水,“可是哥,星光村有田还有水,能够种地,不光有番薯大米,他们还有拿刀的官差,可以猎来野兽,食物不会吃光的。” 周兵兵哼了声,“你不懂,疯肉吃不得,吃多了人会疯,等着吧,黄大牛那傻子整天来咱们村炫耀,只怕没两天他就疯咯,现在吃饱算什么,能活到最后才是真的厉害。” 周翠丫感到不对,可目光舍不得从饭菜上移开,心不在焉质疑她哥,“但大牛哥不是说黎大人给他们买来药,解掉疯肉的疯性,他们不会有事的,这次肉居然是炖的,那么大一块,还带着骨头,汤清亮清亮的,还撒着葱花,那肉炖得软烂,那人一吸就剩下光秃骨头。” 周兵兵听到这话,忍不住看向星光村,果然看到吃肉的人,吃的人太多不需要刻意去找,就和妹妹说的一样,那些肉足有半个拳头大,都快挡住人脸了,他不敢想象抱着这样的肉啃会有多幸福。 他想到这,控制不住磨磨后槽牙,可惜只吃到一嘴空气。 周兵兵僵住,妹妹发现他的动静转过来,他立刻摆出不在意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傻,他说你就信啊,你见过哪个私人领主花自己的钱,给手底下的人用的?要我说黄大牛就是在嘴硬。” 周翠丫确实没见过那样的私人领主,反而知道一个村子被屠,就是为抢仓库内的食物,这是一个从北面逃来的男人讲的,村里的老人还想多问问领主的事,那男人就因为伤势太重死了。 周翠丫见过不少死人,自从旱灾降临后,这件事就一直萦绕在她身边,昨天今天或者明天,每天都有人死去,他们死后的样子很不好看,她从最初的害怕,到现在的麻木,可那个男人还是吓到她了。 她第一次见到人半边身体被刨开,那条狰狞鲜红的口子,盘踞在他的胸口,从右肩一路贯穿到左腰,皮肉绽开像是蜈蚣,鲜血不断渗出,她偶尔做梦也会梦到这样的口子,出现在她的胸膛上,即使用双手去捂,也堵不住流出的血水。 周翠丫被吓坏了,不光是她,村子里的其他人同样被吓得不轻,在得知隔壁村被私人领主接管后,这段时间村子里气氛压抑,爹娘整天唉声叹气,还是见隔壁的领主一直没搭理他们,爹娘才将他们放出来,没想到大哥胆子这么大,直接就摸到隔壁村来。 她回忆大牛哥的样子,发现不对的地方,“可他们瞧着很健康,眼神清明没有血丝,不像是得疯病的样子。” 周兵兵很不服气,刚想要反驳,但想到黄大牛的样子,对方何止是眼神清明,整个人都干净得不像话,瞧瞧黄大牛的穿着打扮,就连头发都洗得光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城里来的。 他实在想挑点刺,可没地方让他挑,周兵兵恼羞成怒,瞪着自家妹妹,“你到底是谁那边的,怎么尽向着隔壁村说话!” 周翠丫赶紧说起软话,“当然是向着你的,咱们村子可比星光村好多了,隶属于天河国,有着强大的帝国做靠山,和靠不住的私人领主不同。” 周兵兵听到这话,气总算顺了很多,本来事情到此就该结束,他们也该回自己村子,可周兵兵还是想再看一眼肉,不由回头望去,就见星光村的人吃好饭,三三两两朝着北面走去。 他心里一惊,北面是大山,山里野兽怪物多,每年都有人被拖进深山吃掉,他亲眼见过一个叔消失几秒,再度出现时就只剩下白骨,山里去不得啊,而且现在天还黑了。 周兵兵急得不行,可又不知道怎么阻止这群人,见他们越聚越多,额头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虽然他们和隔壁村的人不对付,整天想要压对方一头,可不代表他想见到这么多人死啊。 还是他妹周翠丫冷静,“你别急,星光村是有官差的,他们那般威武,想来是不怕山里的怪物。” 对啊,周兵兵一锤自己脑袋,见妹妹带笑望着自己,脸上臊得慌,“我、我才不是担心他们,是他们引来怪物,祸害到咱们村。” 说到这他眼睛一亮,有了合适的理由,就好明目张胆跟过去,“就是这样,我得跟过去看看,这些人瞧着就不细心,必须由我盯着,免得怪物过来危害到咱们村。” 周翠丫瞅着大步远去的哥哥,无奈叹了口气,担心大牛哥他们就担心呗,非得这么口是心非,真是拿他没办法,周翠丫只得跟上去。 他们两个找到大树躲好,探出头一瞧,就发现星光村这群人原来是在修路,用的还是石砖,他们拿着竹片挖出砂浆,往地上一抹再压上石砖,飞速往前铺过去,眨眼间地面就多出整齐的石砖,就连砖与砖之间的缝隙,都对得整整齐齐,非常得赏心悦目。 周兵兵人小说不出门道,但他知道这是好东西,忍不住又开始酸,“这么好的石砖,黄大牛他们居然拿来铺路,真是没有眼光。” 用这样的石砖造的屋子,肯定不会漏雨,他转念一想天旱了那么久,与其担心漏雨的事,还不如想想大风,草棚肯定扛不住大风,每次风季到来,他们都要躲到地窖里,免得睡觉时被草棚埋了。 地窖憋闷,那么多人挤在一块,气味可难闻了,谁放个屁,都能嗅出来这人白天吃的啥,周兵兵想到这用力搓搓鼻子,每次住地窖对他而言都是煎熬,如果能够石砖造的石屋,牢固又透风,那该多舒服啊。 可就是他这么向往的石砖,却被星光村的人用来铺地。 周兵兵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这次周翠丫也说不出话,她咬着手指头,大大的眼中满是疑惑,本来星光村和他们村子差不多,还没他们村子富裕呢,以前都是他们向星光村显摆,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不是说私人领主都是祸害,怎么星光村倒是越来越好? 周翠丫想到大牛哥带来炫耀的铁器,刚才看到的连绵农田,以及此刻这条路,她小小的身体中有着大大的震撼。 “哥,咱们走吧,”周翠丫不想再看了,越看她就越难过,她也想过这样的好日子,可自己不是星光村的人,这样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看再多也没用,“这么久都没出现怪物,肯定不会出现了,我们走吧。” 妹妹虽没说为什么要走,可周兵兵却很清楚,因为他也是同样的感受,自己又不是真傻,看不到那么大的农田,以及那一桶桶送过来的水,两个村子那边舒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那就走吧。” 周兵兵站起身,待久了确实有点伤心,而且就像妹妹说一直没怪物来,那应该就没怪物了,就算有,星光村不光有拉风的官差,还有威风凛凛的猎犬,就跟小*牛犊似得,比他们有用多了。 兄妹两人携带着担忧而来,见黄大牛这些人过得不错,本该是好事,走的时候心中却有些郁郁,他们焉头耷脑,原以为这就是最大的打击,谁知道人倒霉起来啥事都能碰上。 星光村那么多人,如此大的目标,怪物仿佛就看不见,而他和妹妹这么小两只,怪物却一盯一个准。 周兵兵都想放声大叫,这是为什么啊!!! 但那只豹子可不会管他们悲愤的心情,见面的霎那就如一道风冲刺而来,上百米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周兵兵一把推开妹妹,抓起土块用力砸向豹子,确定它的注意力牢牢集中在自己身上,扭头往官差跑去。 这样的怪物,官差一刀就能解决,可惜的是之前还在的人,此刻竟然走开了,周兵兵肝胆俱裂,拼命朝那边的挥手,“跑,快跑——” 在那里忙活的正好是黄大牛,他听到尖利的大喊,疑惑地抬起头,就瞧见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树人,隔壁村的兵蛋子面目狰狞,一阵风似得刮到他身边,抓起他就要跟着跑。 黄大牛猝不及防踉跄摔倒,连带着周兵兵一块压住,后者满脸绝望,“完蛋,咱们死定了!” 黄大牛吓了一跳,小心翼翼不敢刺激到他,“为什么啊……” 他难得弱气,周兵兵却半点不领情,用力捶了他脑袋一下,狠狠指着后面,“笨死了,当然是因为豹子……” 周兵兵猛然顿时,他指的方向哪里有什么豹子,只有他脏兮兮的妹妹站在不远处。 周翠丫盯着自家大哥茫然的脸,不忍直视地别开眼小声说,“那啥,豹子追你没多久,突然弓起用力呕了下,然后火速逃走了。” 周兵兵猛地睁圆眼睛,他嚯地站起,无法相信朝来路张望,的确没有豹子的身影,像是想到什么,低头看向星光村的路,忽然哇地哭出声。 黎默言听到骚动赶过来,正好撞上周兵兵抹着眼喊,“我也要当星光村的村民——” 第28章 虽然少年哭着抹眼泪的地方,是她星光村刚修的石砖路,虽然对方泪眼迷离嚷嚷着星光村的名字,但……黎默言还是感觉这事她不应当有姓名。 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哭得这么伤心,小声啜泣着,被旁边的小女孩扯着也不肯走,她莫名有点心虚。 “这怎么回事?” 村民就七嘴八舌说起来,“隔壁村的。” “刚刚冲过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追。” “让我们快跑,说是有豹子。” 最后黄大牛拍拍身上的土,一锤定音,“就是隔壁村的周兵兵,前段时间我们去他们那炫耀过铁器,之后不知怎么人就躲起来,再见就是今天,没把人骗到就躺在地上哭,幼稚。”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略带得意开口,“我就和他不一样,成熟又稳住,还能干活挣钱已经是个大人。” 这句话一说出口,趴地上的人顿时哭得更大声。 黎默言见人这个样子,再想想黄大牛之前的发言,只想说快停止你的魔鬼行为,做个人不好吗? 结合地上这位周兵兵啜泣的内容,‘我也要当星光村的村民’,‘吃菜吃肉吃白米饭’来看,黎默言拼凑出前因后果,怎么瞧怎么像是刺激过大,导致情绪崩溃,所幸他没嚷嚷梦之石的事,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黎默言摸摸鼻子,居然把邻居家的少年郎馋哭了,罪过罪过。 “喂小孩。” 周兵兵泪眼朦胧地抬起脸,吸吸鼻子,脸上涌出些许希望,这个就是星光村的私人领主吧,瞧着是非常面善的姐姐,和之前别人口中草菅人命的领主不一样,这样的姐姐应该会同意他的请求,让自己加入星光村吧? 周兵兵想到这里,脸上的希望又大了几分,仰面认真等待领主之后的话。 黎默言见他这个样子,神似紧紧盯着逗猫棒的花猫,即将说出口的话一顿,忍不住想要逗小孩,她张开口嘴,但迟迟没有说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兵兵好急,不由凑过去想要听清她的话,黎默言便流露出心软的表情,周兵兵见此面容越来越亮,像是昂扬的向日葵,皮都展开了,就在这时黎默言一指隔壁村的方向,“夜深了不安全,你该回家啦。” 周兵兵:“……” 周兵兵:“…………” 不说他这个正主,就旁边竖起耳朵在听的周翠丫,听到这话脸都不禁皱起来,哎呀,现在是说回家的事,不是在讨论加入星光村的大事嘛,真是急死她了,到底还能不能吃上饭呀。 周兵兵回过神,闷头不吭声就往村子走,他脚步踩得又重又深,任谁都能看出他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 黎默言既然逗了别人玩,那就该负责善后,真让人生气回家算什么事,赶紧拦住那两半大孩子,“生气啦?” 周兵兵把头一撇,梗着脖子不肯说话,周翠丫望望哥哥,再瞅瞅那个她很喜欢的领主姐姐,主动开口说,“没有,我哥天生不爱说话。” 这话黎默言还没说什么,周兵兵先炸了,他粗声粗气道,“谁不爱说话,被骗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生气。” 黎默言差点笑出声,好在她忍住了,否则这少年肯定炸毛,她清清嗓子,“别气啊,我不是故意的。” 周兵兵忍了忍没忍住,“你就是故意的。” 黎默言承认了,“好吧,我道歉对不起,别气了。” 周兵兵听到她这么说,脸蛋总算没绷得那么紧,可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我回去了。” 黎默言再次把人拦下,“等等,作为歉礼我请你们吃东西吧。” 她对黄大牛招招手,让他去装点烤红薯过来,“多拿点。” 她记得黄老五说过,隔壁周家村以前是养蜂专业户,累是累了点,常年天南地北四处跑,可赚到的钱也不少,日子比他们村过得富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养蜂二字,她想到蜂蜜甜丝丝的滋味,当场想把隔壁村弄过来,也尝试接触过对方,可隔壁村的人一直不肯见她,莫名对她很有警惕,只希望送过去的这些红薯,能增加一些印象分。 黄大牛听到这话高兴起来,他们村和隔壁村祖祖辈辈都是邻居,之前村子进强盗,周叔他们还拎着砍刀过来帮忙,现在轮到隔壁村有难,自然也希望周叔他们能够安全度过。 很快黄大牛就提来一篮烤红薯,可来到周兵兵面前时,这家伙就板起脸,红薯给得不情不愿,“喏。” 周兵兵见他的死样子,多年互相作对的记忆浮上心头,他很想像以往那样硬气拒绝黄大牛,可余光中抓到妹妹干瘦的身影,以及愈发沉默易怒的大人们,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是啊,这可是食物,能救一堆人的命。 “谢谢你们。” 黄大牛已经做好周兵兵反怼的准备,也想好嘲讽回去的话,没想到最后他只是顺从接过红薯,没说任何不好听的,甚至脸色不知是因为羞臊,还是其他原因微微发红。 他茫然一瞬,才意识到和他从出生就开始斗的周兵兵服软了,而服软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这该死的世道,因为他们村子有食物,黄大牛被蛰到似得浑身发烫,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好过分。 他跳起来解释,“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是……” 反倒是周兵兵笑起来,“和你说句谢,咋还结巴了,是不是欠骂啊,没事我懂,是该走了,天都黑了再不走,你周叔就该追出来打人啰。” 黄大牛望着他的背影,追上几步大声道,“那以后还一起玩。” 以后吗? 周兵兵没有说,如果再不下雨,他恐怕也没有以后了吧,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小道中走出,正是他爹周德旺。 周德旺按住儿子的肩膀,替他答应下来,“好。” 说罢走到黎默言面前,对她郑重行礼,“多谢大人的红薯。” 黎默言摆手,“不是大事,这样的红薯我还有十亩。” 周德旺沉默了,下意识转向农田的方向,黑暗中只剩下红薯隐约的轮廓,却能瞧见连绵不绝纵横好几千米,这样的灾祸里,这十亩红薯地,怕是比十亩金矿还要安人心,是所有人的底气,如果他们也有这样多的食物,三叔一家就不会因食物打破头,他心头涌出阵阵苦涩。 就在周德旺沉默的时候,就听星光村的那位大人说,“有时候靠自己无法度过难关,求助别人也是一种办法。” 周德旺猛地回过神,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再看黎默言的面容,在火光下自信又从容,他知道自己没有理解错。 放弃自己的村子国家,加入私人领主,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完全不确定的个人,这只能说是太过疯狂,可一切绝不可能的事,在生死面前也不算什么。 周德旺低下头,“我会考虑的。” 他带着一双儿女回到周家村,穿过树林时,一直担心被怪物袭击,随着私人领主出现,四周的野兽怪物也逐渐增多,所幸他们安然回到村里。 周德旺紧紧抓着儿女的手松开,两个孩子揉着肩抱怨痛,他无奈摇头,真是无知无畏啊,周德旺思绪飘散,不由想到星光村的那几位官爷,如果他们村子也有这样的高手,他又何需这样。 他一推孩子的后背,“别磨蹭,快走。” 经过狂风肆虐,原本就破落的草棚彻底不成样子,大多勉强支撑的,一些已经彻底倒塌,三个人穿梭在满地残垣中,下意识想起星光村规整的木屋,两相对比愈发不是滋味。 周兵兵弄不懂,他和黄大牛从小一起长大,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水,哪怕旱灾来了,也是受一样的罪,怎么突然之间,黄大牛就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了? 他回想刚才黄大牛的穿着打扮,视线重新落在爹手上抱着的红薯上,一个念头再次清晰起来,他想要加入星光村,不光是他,他妹他爹以及村子里的其他人,统统都该加入星光村。 他们不是没手没脚,既然黄大牛可以,那么他们一定也可以挣来粮食。 周家村本就不大,三人不一会就走到村子西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周德旺四下观察,没发现危险,这才掀开递交的盖子,这个瞬间腐臭冲鼻而来,熏得人头晕脑胀,仿佛迎面挨了一拳。 周德旺原本想让两个孩子先下地窖,听着他们咳嗽声,激烈得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边揽着一个,轻轻抚着他们的背,以前怎么没发现地窖这么臭呢,孩子还小怎么受得了,也不知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再一次想起星光村,他们的木屋牢固,能抵御狂风,不用躲在狭小密闭的地窖里,想来不用遭这份罪,如果能够加入…… 周德旺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不由抿紧唇。 听到盖子打开的动静,里面的哭泣声一顿,随后一道苍老的声音虚弱道,“德旺啊,是你吗?” 周德旺压低嗓音回答,“是我三叔。” 周三共应了声,随后响起一点窸窣声,周兵兵感到有人靠近,随后一只手抚过他的胸口肚皮,周三共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莫要乱跑。” 老人的关心叫周兵兵眼睛发湿,周德旺想到刚才发现儿女不见,那魂飞天外的恐惧,重重骂了一句,“倒霉玩意,自个没分寸死就死咯,还拉着你妹妹,早知道是这么个玩意,生出来我就该溺在痰盂里!” 周三共劝道,“不怪兵娃,小孩嘛,哪个不调皮捣蛋,你小时候就好了?还不是差点把草垛点啰。” 周德旺脸上挂不住,“叔,管孩子呢,您就别添乱了。” 周兵兵却没蹬鼻子上脸,他一反常态严肃开口,“三公、爹。” 听他这语气,地窖里安静下来,周兵兵认真说,“我们投奔星光村吧。” 这次周德旺没开口,反而是一直气定神闲的周三共跳起来,“不行!” 地窖里的其他人也连连拒绝,“怎么能相信私人领主呢。” “是啊是啊,你忘了那个被砍死的男人了?” “真去了,只会被嚼得连骨头都不剩。” 周三共回过神,缓和语气,“兵娃子,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祖上好不容易开创的村子,祖祖辈辈传承至今却断在我们手里,对得起列祖列宗?” 周兵兵没有动摇,“活人比死人更重要。” “逆子闭嘴!”这话太大逆不道,周德旺担心儿子惹出众怒,赶紧插口道,“三叔,我们带回来烤红薯,快趁热吃吧。” 果然大家的注意被转移,“红薯?” “你说什么?” “红薯在哪呢?” “妮娃子不哭不哭,你德旺叔带红薯回来了。” “娘,好香啊。” 周三共也忍不住问,“哪来的?” 安静的地窖顿时热闹起来,原本饿得没有力气,只能躺着的人纷纷撑起身体,急切询问红薯的事。 周翠丫机灵推开一点盖子,皎洁的月光流入进来,大家就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那高大干瘦的是周德旺,他手里还挎着竹篮,源源不断的香气,就是从这只篮中传出。 “星光村的黎大人给的。” 像是迎面扑来一盆凉水,原本火热的气氛顿时僵住,他们刚说完隔壁领主不可信,结果人家就送来一篮救命的食物,甭管那领主是为什么,在灾荒中就是天大的恩情。 最后还是周三共说,“吃吧。” 他们村子有三十三人,好在黎默言给的烤红薯多,每人都能分到一个,红薯足有两个拳头大,拿到手里还热乎,轻轻一掰就从中间断开,虽然受到光线影响,他们瞧不见饱满的薯心跳出,但骤然浓郁的香气,瞬间填满这个不大的地窖,不断勾着人们的口舌。 饶是周三共这样活了七十多年的人,也抵挡不住这个味道,不受控制吞着口水,他用力咬了一口,软熟的薯肉被抿入口中划开,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味,周三共不由眯起眼。 他的牙齿已经掉了不少,吃东西受到限制,大多数东西吃着就没滋没味,但红薯这样不用咀嚼的食物,正正好好挠到他的痒处,因为是烤制的,它表面还生出糖晶,抿开后格外得甜,一点不齁,一路甜到心底深处,正适合他们这样持久吃不到食物,饿得眼冒金星的人。 狼吞虎咽的声音此起彼伏,谁都没有说话的富余。 这一篮红薯不光美味,还给他们带来生的希望,刚才还着急蛮荒嚷嚷私人领主不好,绝不能去星光村的人全部沉默了,口中还残留着烤红薯的滋味。 他们脑中不由闪过周兵兵之前那句话,‘活人比死人更重要’,周三共说不出任何话,这里的汉子妇人大多是他看着长大,小孩也曾经围着他打闹,让他瞧这些人活生生饿死,周三共做不到。 祖辈的基业到底是要断在他手里,周三共的背更加佝偻,两个村子前后只差几百米,离得这么近,加上他们村更加富裕,不是没想过让隔壁村并入,不光能从官府获得更多的资源,这还是荣耀。 可惜努力许久事情一直没达成,最后事情急转而下,反倒变成他们要并入星光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私人领主。 周兵兵吃完红薯,感受腹中许久未感受到的充实,妹妹则在他身侧依依不舍舔着手指,他下定决心,日子不能再这么过下去,“我要加入星光村。” 而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反对,短暂的安静后,支持的声音陆续响起。 “我也去。” “算我一个。” “还有我。” 于是黎默言收到一群来投奔的邻居。 她喜出望外,没想到烤红薯如此给力,原本只是想增加好印象,竟直接瓦解邻居的防线,直接把人纳入手下。 对于这样的发展,她当然不会拒绝,在邻居面露喜色中,着重问了她关注的蜜蜂问题。 这群人下意识看向当众的老人,周三共微微行礼,说话条理清晰,“十分抱歉大人,由于旱灾持续太久,植物陆续枯死,蜜蜂采不到蜜,也都尽数死去。” 黎默言并不意外,早在发现隔壁村没有蜂群飞出飞进后,她就猜到这个结果,先把会养蜂的人弄到手,之后撞上野蜂后,才能有应对的手段。 她询问周家村的人还有没有其他特长,虽没能收获意外之喜,但也足够了,本来星光村就缺人手,三十多个劳动力加入,修建石砖路的进度顿时更快了,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直接修建完成。 黎默言瞅着这条笔直的新路,五米的路宽虽说不宽敞,可对比之前那条窄窄的土路,那真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可惜还要等泥浆干透,不然她真想上去走两圈。 她想到一件事情,找到木乾问,“这路需要浇水吗?” 她记得以前家附近修的水泥路,在竣工之前都是要浇水防止开裂。 木乾不是专业石匠,还真不清楚这点,“应该要吧?” 黎默言决定中途让雨师蝶过来浇水,反正浇一浇没坏处,而且雨师蝶弄水很简单,只是雨师蝶弄不懂定时是怎么回事,只得她中途爬起来几次,本来很困,被热浪抚过顿时提神醒脑。 她盯着火辣的太阳,将这条百米路浇了一遍,重新回到头时,路面上的水都已经干了,看得她忧心忡忡,好在没有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等到傍晚的时候,泥浆彻底干透,石砖路成型,黎默言打开领地页面。 [人口:需要达到100以上√] [道路:全村铺设25%的石子路/木板路√] [建设:拥有20座木屋√] [经济:拥有2家店铺√]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20%√] [管理:无] [环境:无] 她冷不丁发现[民生]这项搞不懂的类别,竟突然完成了,怎么回事啊? 黎默言回想最近的事,发现事情太多,竟一时分辨不出是哪件促使民生提升。 黎默言:“。” 她感到无奈,不过比起这个想不清的民生,她此刻更关注页面最下面,那行是否升级的字样。 升级,那必须要升级,自己折腾那么多,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黎默言手指点上去时,心脏都加速快跳两下,紧张油然而生,期待村子之后的变化。 可天依旧那个天,星光村也还是那个星光村,村民继续做着自己的事,似乎没什么变动,她却隐约感觉有股气流,以自己为圆心震荡出去,然后又归于地下,接着这股玄妙的感觉便消失不见。 随后她口袋中的地契微微发热,取出来一看,发现村子原本300X300的范围,扩大到700X700,整整四十九万平方米的面积,比之前大了五倍多,将隔壁的周家村也纳入领地范围内。 黎默言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周家村村民来投这事,导致民生大幅度提升,毕竟如果不是这样,她升级后的领土和周家村重合,这又该怎么算,到底是她的,还是天河国的? 下次升级的时候,可以试验下。 黎默言顺势看向升三级村落的条件,暂时没开那个跳动的礼包。 [人口:需要达到700以上X] [道路:全村铺设100%的石子路/木板路X] [建设:拥有100座木屋X] [经济:拥有10家店铺X]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25%X] [管理:无] [环境:无] 各项要求全部翻了好几倍,尤其是人口更是翻了七倍,而她现在人口只有两百七十二人,想要拥有七百人,恐怕还需要不少时间。 不过黎默言没有任何退缩之意,条件难才有挑战性。 她仔细查看要求,[经济]这项要十座店铺比较麻烦,但好过要求领地金库拥有多少银子,现在雷安虎都不来收土豆,如何弄到银子是个问题。 她收敛自己发散的思绪,按照一般的游戏套路,村子升级后会受到挑战,那么危机就该来了。 似乎是为验证她这句话,那条通往官道的小道人影闪动,她本以为又是被金桔树吸引来的流民,可人走近后发现不是,居然是老熟人,赫然就是消失许久的雷安虎,身边还跟着同样不见的王年华。 到了村子,王年华自然走到黎默言身后,而雷安虎则停在三米开外,她仔细打量这个老朋友,明明才十来天不见,雷安虎却沧桑不少,胡子拉碴十分颓废,人虽然很平静,可平静下却有股疯狂感。 他似乎经历了很多事。 黎默言正想问问他的近况,县城到底发生了什么,雷安虎却率先开口,“黎小姐准备好,疫病来了。” 她心中一紧。 第29章 黎默言神色凝重,慢慢重复雷安虎说的那个词,帮自己梳理思路,“疫病?” 由于古代卫生条件限制,加上医学没有现代发达,伴随这个词语出现,几乎都跟着灭城惨剧,以及大规模的人员死伤。 满地死尸的画面一闪而过,她用力握紧手,怪不得,怪不得雷安虎迟迟没有消息,王年华也一去不复返,原来是疫病啊,这样就说得通了。 “我……”黎默言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嗓音干涩得厉害,她深深吸气,问起现在最关注的问题,“情况如何?控制住了?” 雷安虎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垂下眼。 他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又什么都说了,既然没说好,那就是不好。 黎默言猜到领地发展绝不会一帆风顺,但怎么都没想到困境会来自疫病,她还以为第一个会撞上的,会是崔锦娘口中的边城之乱。 疫病啊,怎么会是疫病呢。 黎默言努力压住自己炸开的脑子,这时发现雷安虎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却不是她熟悉的面孔,他们身材挺拔,浑身透着的肃杀气比官差更甚,只怕见过不少血,最重要的是名字都是浅红色的,这代表着他们与自己的关系是处于敌对状态。 她警觉起来,注意力立刻转移到这群陌生人身上,这幕似曾相识,当初和雷安虎第一次见面时,那家伙的名字也是浅红色,还对她拔过刀。 由于自己是私人领主,分封天河国的领土,对方怎么可能对她有好感,只是轻微敌视,没处理他们,只是自己领地太小,天河国没放在眼里而已。 她瞬间回味过来,这群人应是驻扎在奇山县的士兵,看来县城已被军队接管,彻底被封锁不得进出,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再加上还没结束还愈发严重的饥荒和风灾…… 黎默言只觉头皮发麻,太恐怖了,这是什么地狱难度? 只要稍微想一想,绝望就如潮水将人吞没,奇山县的居民真能在这样接连灾难中存活下来吗? 哪怕自己作为玩家,拥有作物快速成熟的能力,可面对这样压倒性的灾难,也深感无力。 她不禁想起自家的村民,想到坚韧果敢的黄晓蝶,絮叨负责的黄老五,偷懒油滑的黄二流…… 他们是如此鲜明,时常让人忘记这些人只是游戏里的NPC,她又想到自己在澡堂时,听到的那些病苦与折磨,大家有血有肉会哭会笑,县城中的人们也是如此,此刻他们一定很害怕无助。 她再次感受裹挟而来的灾祸,就如咆哮而来的风暴,面对它人力实在太过渺小。 黎默言叹息,问起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疫病是怎么来的?” 必须弄清楚原因,或者说是传染方式,这样她才好切断传染途径,带着村子的大家挺过这场灾难。 提到这个,她冷不丁想起最近招来的流民,其中有少部分人面无血色,就算留在村内有吃有喝,情况也没有好转,她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雷安虎这次没再沉默不语,可他还不如闭嘴,“疫病是由流民带来的,传染方式的话还没确定,初步判断是接触,肢体接触,或者触碰过病人所触碰过的事物,所以我等了十多天,确定没有感染疫病,这才敢来见你。” 随着他的话,黎默言的脸色沉下去。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妹妹的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不要吓我啊。】 【笨蛋,‘流民’、‘接触’这两个词你还没想到吗,明显妹妹最新招到的流民里,就有疫病的携带者啊!】 【卧槽卧槽,这不就是说疫情已经传到星光村,而且不知道潜伏多久?也许很快就要大规模爆发开了吗,这种事情不要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明明石砖路建成,村子好不容易升到二级,村民也有吃有喝,没事还能洗个小澡,一切都欣欣向荣,我正笑着呢,事情咋就急转而下,突然要灭村了啊???】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能接受!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对了官方人呢,驻扎在这的特区小组呢,快说句话啊,急死我了!】 【别慌理智点,不要强人所难呀,这样糟糕的局面他们能说什么?毕竟我们在游戏外,什么都做不了,也许妹妹这次一样能逢凶化吉,之前那些打脸经历你都忘了?】 【对对对,之前还说官差凶恶,结果扭头人家就给妹妹拉车,搞不好这次疫情也能轻松解决。】 【轻松个头,这可是疫病,疫病!你知道什么是疫病吗,官府那边都束手无策了,妹妹还能怎么办?】 【我也觉得妹妹这次危险了。】 【是啊,哪怕是我们世界,疫病都是解决不了的问题,之前那场全世界爆发的精神宝石症,死了几百万人吧,现在还不是到处传播,最多是把症状减弱不致死,而一个以古代为背景的村子能怎么办……】 【要我说游戏初期根本就不该出现这种难度的灾难,它懂不懂平衡?】 【这是随机的,谁知道会随到这个,妹妹太惨了,我难得关注一个主播,不想她就止步于此,明明妹妹很有潜力……】 【别说了,我要疯了!】 黎默言也确实是想到疫情可能已经潜伏在村子,面色才如此难看。 雷安虎说疫病的传播方式和接触有关,想到那些状态不对的流民已经到来好几天,每天都与其他人同进同出,还一起吃饭喝水,接触多得不能再多,这时候隔离恐怕已经晚了,想到他们村子的人口密度,以及固定的活动范围,她只觉头疼欲裂。 她抬手捂住眼,深深喘了两口,再放下手时,眼中就多出血丝。 黎默言下意识转过身,想看村子的方向,它此刻是如此平和安宁,夕阳下人们穿梭其中有说有笑,忙碌着手头的事,为美好的未来奋斗着,看不出任何阴霾,任谁都想不到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他们脖子上。 【妈呀,这个由近到远的慢镜头,一点点扫过其中的人们……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这些美好会被破坏殆尽,我最受不了……】 【为什么啊,我到现在都先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就发展成这样,呜呜我的妹妹我的星光村,我的赛博领地,抱头痛哭.jpg】 【哈哈有的人活着,但她的心已经被碎了,安详。】 雷安虎从黎默言的反应中明白什么,脸色骤然变化,“难道星光村也……” 跟着一起来的士兵听到这句话,神色一动,侧头打量起村子,然后为首的百夫长略一颔首,剩下的那士兵便分散开,从左右两边无声包围村子,像是要将他们控制住。 黎默言看到这幕没有阻止,她知道这是控制疫病不再传播的最好办法,可对他们这些生活在其中的人而言,恐怕就不算好事,它会让原本还健康的人,会更快感染上疫病。 加上县城还没搞清这个病具体如何传播,估计也没有治疗的药,而且她还是私人领主,不属于天河国,本来就不受待见,药物如此紧张的时候,肯定是要先用在天河国人身上,能不能分给她也是个未知数。 黎默言越想越发觉情况糟糕,这样无数线头缠成死结的局面,只想叫人重开,可事情还在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盛水烟突然冲到村口,站在原地四处张望,见她站在这,立刻脚步匆匆跑来。 而这位老妇人紧绷的神色,略显急促的呼吸,无不说明对方带来坏消息。 “大人,”盛水烟来不及行礼,就快声说道,“有三位刚刚加入的流民突然晕倒,短短时间内体温迅速升高,到现在也没有醒来,他们症状如此相似,我怀疑这是某种传染疾病。” 雷安虎强势插。入对话,“这些人的症状是不是面色发白,全身无力,晕倒之后身上逐渐出现斑驳的红点。” 盛水烟一顿,“雷大人也遇见过这样的病人?” 雷安虎闭闭眼,“没错了,这就是疫病。” “疫病?”盛水烟微微提高声音,其实疫病并不是某种特定的病症,而是指大规模传播开,传染性强的病症统称,不同疫病有不同的表现方式,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有很强的致死性。 雷安虎沉重点头,“是,出现的红点会在十日内遍布全身,导致人浑身溃烂而死。” 他想到患病之人没日没夜地哀嚎,于心不忍道,“非常痛苦的死法。” 黎默言听得心惊肉跳,人还活着,却眼睁睁瞧着自己的皮肤烂掉,**不断渗出,这是多么痛苦的折磨啊,她甚至不敢深入想一想。 雷安虎和盛水烟的对话停下,两人专注看向她,在等她来拿主意,黎默言口干舌燥,各种思绪化作白光,在脑中搅成一团,而就在这团乱麻中,她猛地抓到一丝灵光。 等等,招来的流民中脸色发白,疑似患有疫病的人可不止三个,怎么晕倒的只有少少的三人? 黎默言找到主心骨,瞬间镇定下来,她将这个疑惑告诉盛*水烟,顺带对黄晓蝶说,“去,找你爷,通知村民在厨房前集合。” 黄晓蝶用力点头,几个闪跃就消失在村落中,胡月儿朝另外一个方向奔去,不一会村民骚动起来,人声涌动,逐渐朝着厨房前的空地移动。 周兵兵放下手里的锄头,迷惘抬起头,听那个妹子喊着集合一路远去。 他刚加入星光村,对于村子不太了解,虽不懂这是咋啦,可别人往哪走,他就跟着往哪走,只是实在疑惑,向旁边的黄大牛打听,“村子经常这样集合?人多气味重,不怕引来怪物群?” 黄大牛同样纳闷集合干啥,可对于周兵兵的疑问,他一副见多大风大浪的熟稔架势,“怕啥,咱有官差护着,不怕怪物群,敢来就是送肉加餐,我巴不得它们来呢。” 周兵兵回想这些天吃到的肉,下意识舔舔嘴巴,这时候怪物就不是恐怖要命,而是香喷喷的烤肉炖肉炸肉……他竟诡异期待起来,该不会是村子在钓鱼执法,哄骗怪物送肉上村吧。 于是他不禁翘首以盼,加入村子真好啊,想劝地窖里剩下的人搬过来。 那些都是顽固的守旧派,哪怕是来到星光村的人,也别别扭扭的,明知道星光村的木屋宽敞透风,偏要坚守在狭小发臭的地窖里,也不知在较什么劲。 好在黎大人没说什么,她心胸宽广,可他们这群人不能不知好歹啊,周兵兵为此忧心忡忡,想要再劝劝大家,结果不等他开口,在星光村吃上几顿好菜好饭,这点小别扭当即没啦。 各位叔伯婶娘天晴了,雨停了,迫不及待搬家啦,以自己是星光村的人为荣,谁敢说村子不好,他们第一个和对方急。 周兵兵观察着大家的变化,所有人都春风满面,每天笑呵呵的,半点看不出之前阴郁暴躁的样子,谁能想到他们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吵得天崩地裂,哪怕起因只是不小心地磕碰。 周兵兵虽然没有提,但前几天他是真的很怕,地窖里的气氛压抑到极点,就像是一锅油,稍有点火星就会瞬间爆。炸,本能在疯狂示警,他却不知如何阻止,只能眼瞧着事情往最坏的方向一去不复返,那种煎熬难以用语言表达。 他颓然地想可能最后大家不是死在饥荒,而是丧生在自己人手中。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却深刻,就在众人愈发沉默之际,黎大人强势降临,对他们而言灭顶的绝境,被她轻松解决,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大家又恢复原本的和善可亲的熟悉面貌。 周兵兵非常非常感谢黎大人的救命之恩,不单是食物,将他们从饿死的泥潭中拉出,更感激她避免亲人间的反目成仇,他情愿死亡,也不想对上亲人冷酷的眼,更不想让年幼的胞妹经历这种事情。 多亏黎大人的出现,让亲友还维持着记忆中的模样,保护了还对世界充满天真的妹妹,他对此真的很感激,哪怕以后黎大人要他的命,自己也绝不会眨眼。 周兵兵望着旁边蹦蹦跳跳周翠丫,后者手中转着一根草茎,幼稚地甩来甩去,他的心情跟着好起来,周兵兵喜欢这样没有烦恼,不用想太多的生活,沉甸甸的幸福叫他深感庆幸,不敢想如果黎大人没送他们一篮红薯,事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这时远处传来跑动声,周兵兵从自己的回忆中回神,就发现一群不认识的人将团团村子围住,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皮甲,面容冷峻不苟言笑,非常训练有素的模样。 周兵兵注意到雷安虎正在和那些陌生人说话,果然又是官差吧。 他不由多看两眼,自己对雷安虎印象十分深刻,毕竟星光村就是因为这位雷大人,才过得这么安全又富足。 “这些都是官差啊?”周兵兵想到刚才的问题,脸上涌出羡慕,“全是来保护村子的?难怪你小子不怕。” 黄大牛不知道这群人是谁,可不是来保护村子,那还能是来干嘛的,所以他随口道,“羡慕啥,你现在也是村子的人。” 是啊,周兵兵面色明快,“我刚才说的不对,有这么多官差保护,咱们才不怕怪物,它们有本事就来,多多益善,到时候看谁吃谁。” 黄大牛想起来红薯,雷大人好多天没来,而红薯三天一成熟,加上堆肥出来的肥水,红薯藤咔咔疯长,两天半能就能成熟,山洞都快堆不下了,是该多叫些人来搬。 等他们两人来到厨房前的空地,村民还没来齐,他们三就站在角落等人,黎大人正站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比他们高上好几个头,能够一眼望到,就是她面色不大好,瞧着比平时阴沉。 见此,大家叽叽喳喳的声音一顿,再度开口就压着嗓子,“啥事啊,大人咋瞧着这么不高兴?” “我听说伐木那边有人晕倒了。” “诶,不是搬运队的人吗?” “我怎么听说是在农田里?” 大家一合计,发现是有好几个人晕倒,他们说的不是一个人,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晕倒,现在的天气虽然热,但在大人冰水的帮助下,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这时候一些新加入的村民面色数变,忍不住开口暗示,“你们知道那个……” 黄大牛等上半天,都没等到他那个完,不禁有点急,“咋说个话还烫口啊,那个啥呀?” 周翠丫帮腔,“就是就是,快讲呀。” 开口的人终于下定决心,只是嗓音压得更低,像是怕招来什么,“就是、就是有种……怪病。” 黄大牛嘟囔,“怪病?啥病啊,还能用怪来形容?” 周翠丫一个劲点头,“是不是被怪物咬了?那些东西千奇百怪,啥能力都有,被咬后也有不同的反应,叔你都这么大年纪,咋还怕,呜呜!” 周兵兵赶紧捂住妹妹的嘴,平时跟他说话,自己每天都至少有十次想打死这个妹妹,他也就算了,对外人这些话可不行说啊。 那个叔没计较这个,或者说根本没听见别人说了啥,他自顾自抖着唇,“不是怪物!是……怪病,是怪病!” 他的恐惧仿佛深入骨髓,样子实在是吓人,黄大牛看着他,感觉像被蛇咬住,忍不住一哆嗦,正想详细问问那个怪病,就听到旁边有人飘忽道,“旱灾那么久,已经死了不少的人。” 这话犹如一击闷锤,重重砸在他头上,砸得黄大牛眼冒金星,突然回味过来前头那人的意思,是疫情啊! 每次一个地方死人太多,就有可怕的疫病出现,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黄大牛没经历过,可他听过太多有关疫情的传闻,直直瞪着眼,周家兄妹也心跳如鼓,大热天竟吓出一身冷汗。 黄大牛就像被装在罩子里,人语声被抽离,世界变得模糊,只剩道道惊恐的色块,他拼命睁大眼,想要看清那些人,却有层白雾笼在前头,叫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天地跟着旋转起来,身体往地上软倒时,一只手撑住了自己。 黄大牛冷汗淋淋扭头,就见是周兵兵,后者面颊不受控制地抽动,可人还算镇定,“先起来。” 黄大牛攀着他站起,仓惶环顾四周,发现附近的人全在看他,他们眼中有关怀有好奇,还有瞧了眼就漠不关心扭开头的,人生百态人有各性,可如果他们知道疫病的消息,恐怕会和自己一样,只剩下恐惧。 他竟有些羡慕那些人,羡慕他们一无所知。 盛水烟穿过人群,来到黄大牛身边,她仔细观察这个自己瞧着长大的后生,见人面色虽然发白,却和疫病造成的惨白不同,不由松了口气,她紧紧攥着黄大牛的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黄大牛父母早亡,早早担起养家的重任,性子十分坚韧,可听到盛姨这话,他眼眶不禁湿了,“盛姨……” 盛水烟拍拍他的手背,“莫慌,听大人怎么说。” 对啊,他们还有黎大人在,黄大牛想到这点,冰冷的手脚重新有了暖意。 恰巧这时黎默言见村民到齐,抬手示意,原本还嗡嗡作响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认真聆听她接下来的话。 黎默言望着眼前黑压压的村民,想到上一次这样聚集大家,还是在给流民宣布星光村规矩时,相比起当时,村民人数翻了好几倍,那时空空荡荡的空地,此刻都快站不下人。 领地的发展是如此明显,换平时她肯定很有成就感,可此刻越是发展得好,她心里就越是难受。 再好也没用,搞不好一会就没了。 黎默言深深吸气,将盘算好的话说出口,“今日将大家叫来,是有件重要的事得说,有三位村民突然晕倒,被送往盛水烟处救治。” 随着她的话,大家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一些思绪活络的人猜到什么,瞳孔深处流露出不安。 黎默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经过盛水烟的医治,确定这三人的病症是相同的,除此之外雷安虎也带来新消息,县城中同样有人出现相同的病症。” 她说到这里,村民不可抑制地骚动起来,本能地不安着,就这样直直望着她,饱经风霜的身体似乎要融在夜色里。 黎默言突然生出强烈的不忍,就想到此而止,不再说下去,可疫病并不会因为她缄默而消失,所以她只能残忍地继续说下去,打破村民最后的侥幸,“如你们所见……” 疫病就要来了,她原本是想要这么说的,却一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打断。 只见三个人从厨房后面绕出来,由于村民都在前方的空地上,因此这三人格外显眼,他们的额头还有打湿的痕迹,发丝黏在鬓角,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加上三这个数字,他们的身份不言而喻。 这不是那三个得了疫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吗,怎么站起来,甚至有力气走到这里? 她快速扫过这三人裸。露的皮肤,并未在上面找到红点,而且他们面上虽带着倦意,但精神头却很好,怎么看都不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 黎默言:“!” 村民看看这三人,又看看黎大人,在他们的注视下,黎默言干巴巴道,“如你们所见,他们病情好转是件喜事,加上石砖路竣工,还要感谢官差下矿勇杀蜥兽,所以我决定举办全猪宴,来犒劳大家。” “没错,这就是我要说的大事。” 第30章 透亮像是抹了油般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又大又亮的明月,毫无遮挡的月光洒向大地,温柔披在人们身上,他们笑着闹着,欢声笑语似让黑夜都染上明丽的色彩。 而远处昏暗的树荫下,有着铁器反射的冷光。 狄辉发觉这点,身形微微一动,冷光随之消失,重新隐入黑暗中,除去那几名官差,谁都没有注意到这里。 狄辉是奇山县驻军中一名百夫长,跟随雷安虎前来,是为收购食物,却意外发现星光村中出现疫病,当即让士兵围住这座村子,不许任何人离开。 只是之后的事情发展委实离奇,那三名因疫病晕倒的人竟奇迹站起,因疫情长出的红点也消去,虽人瞧着还有些虚弱,却没有任何病症表现,他们似乎痊愈了。 狄辉注视着这幕,神色冷静,瞳孔深处却有细微颤动。 作为奇山县的驻军,他所掌握的消息要比雷安虎更多,这场疫病在县城爆发,无数人倒下,奇山县令第一时间封锁县城,并将此事通过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一连跑死三匹骏马。 君王当日收到消息,对此十分重视,派宫中御医专研疫病,可惜十三日过去,御医没有任何进展,奇山县内第一批患病的县民已开始死亡,他们浑身溃烂,死之前犹如烂肉,看不出人形,那团血红之物深深刻在所有人的脑中,每每想起都叫人背后发寒。 狄辉四十又三,人已不年轻,也曾在边城与敌军浴血厮杀,即使是他,见到这种死法,也做不到心如止水,更何况是那些没见过血的县民。 此事引起极大恐慌,奇山县城已经沦为阿鼻地狱,城内种种惨剧就是再冷硬的心,也会为之动容,所以狄辉发现星光村出现疫病时,哪怕这只是个私人领地,他同样为之叹息,但怜悯不会改变他任何决定。 狄辉以为星光村很快会变为下个奇山县,人们会在无望中挣扎死亡,他似乎已经听到彻夜不休的哀嚎,盘踞在这片天空,可事情还不到一小时,这个被他判定为必灭的村落就峰回路转,事态扭转之大,连他都不免生出一丝恍惚。 但狄辉是个很坚定的人,很快定住神,他没散去围着星光村的兵,鹰一般的眼凝视人群中心的黎默言,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疫病,他不相信一个小小的私人领主能解决,他会找出这场骗局中的关键。 【怎么都这么安静,你们全掉线了?】 【别这样啊,明明在线人数直逼百万,却一条弹幕都没有,怪吓人的。】 【……】 【…………】 【说话啊,发什么省略号呀。】 【脸疼,不想说话,我怎么就学不会教训呢。】 【有点尴尬,不说话。】 【还要我们说啥,我们还有啥好说的,刚刚那么热火朝天担忧妹妹,结果人家哪里有值得担忧的地方?】 【整件事情下来,居然又只有观众的脸皮受到了伤害,幸好没出现‘妹妹没事我就鼻孔吃面’,或者‘这能活就就敢吃史’之类的骗吃骗喝哥,不然……】 【天,再这样下去,我都想跪下来求妹妹,求求她意思意思为难下,别出现个什么灾难,还没坚持两秒就啪地没啦,再这样下去隔壁都要红温了。】 【谢邀,上届玩家不请自来,已经不是红温,而是要自燃了,怎么人与人之间的不同,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都大,明明我被升级后的困局折磨得欲。仙。欲。死,妹妹从得知消息到解决,总共用时三十九分十七秒,凑个整都舍不得,她是游戏的私生女吧!】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这边的画面卡卡的,难道我被妹妹的操作亮瞎眼,导致视觉出现问题?】 【放心你视觉好着呢,卡顿是特区专家在抽调力量,分析妹妹打出这个局面的各项可能,哎,最后还是中央智脑承受了所有,都转冒烟啦。】 【啊啊啊妹妹,妹妹!我是你的狗,永远匍匐在你脚边,请用力踩我蹂。躏我吧,妹妹!】 厨房前,黎默言宣布要举办全猪宴,并且今日任务暂停,可工钱照发不误,这个消息顿时点燃众人,村民的欢呼声几乎要将夜空顶破。 “大人我爱您!” “天呐,您怎么会这么好,这么好!” “您就是这世界最好的领主,我要永远跟随您,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山无棱天地合,也不与君绝——” 夸赞就如海浪拍来,黎默言面颊发红,见村民的注意力都在全猪宴上,没人在意她话语中的前后矛盾算是糊弄过去,幸好还没将疫病说出口,否则白白惹村民受一通惊吓。 只是她自己也没想到雷安虎口中那么严重的疫病,居然如此轻易解决啊,她现在还觉得在做梦,中间是不是有地方弄错,其实那三名村民得到并不是疫病? 一片欢天喜地中,只有宋大口这些厨房人员怀疑人生,怎么就办全猪宴了,黎大人没和他们讲啊,厨房众人慌张起来,宴会是要有硬菜的吧,这、这该咋整啊? 他们被突来的消息打得一懵,还是宋大口气沉丹田喊,“都冷静下来。” 其余人朝她看去,就见宋大口紧紧腰带,杀气腾腾揪住朱元淡,拖着人快步走向猪圈,“先去杀猪,其他人将现有的食材洗一洗,搬柴热锅去新路口架上。” 宴会这事急,厨房太小转不开身,需要一个更加开阔的地方,正好新造好的路平坦宽阔,用来做临时厨房正好,还能给它热热场子,讨个好彩头。 厨房的其他人闻言,顿时找到主心骨,他们打起精神,或去厨房搬出铁锅,或去山洞搬来食材,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等待的时间里,村民走上石砖路悠悠散着步。 这条路花掉他们不少时间精力,建好后感觉非常值。 之前的小土路即使修整过好多次,依旧有坑洼,独轮车搬运石头时,总会被凸起顶得一跳,问题倒不是大问题,只是次数多后,推车的人容易手麻,掌心也容易磨出血泡。 黄家三兄弟中的黄二牛就在搬运队,他才十五岁,人小手嫩,每次干完活回木屋,都先坐在床头,拿竹刺将血泡一一挑破,其他两兄弟见此,心里实在心疼,尤其是黄三牛,他和黄二牛是同一胎,就晚了一刻钟钻出肚子,感情上要比大哥亲厚些。 每当黄二牛挑破血泡时,他都趴在床头,安静看着这幕,只觉那血泡怎么这么大这么可恶,瞧着那么狰狞恐怖,他忍不住一遍遍问,“二哥,你疼吗?” 黄二牛这时就会冲他笑笑,或者握拳揉揉他的脑袋,“哥不疼。” 黄三牛抿唇,血泡被刺破的时候,二哥手掌总是不自觉颤抖,而且昨天的血泡还没好,就在上面磨出新的,那块地方一直血肉模糊,二哥摸过的地方都会留下血印子,怎么会不疼呢。 黄三牛猛地坐起身体,“明个我去帮你拉石砖,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饭钱,我和大哥养你。” 黄大牛也道,“你一日三餐,加住宿洗澡的钱,最多也就三十文,我和三牛完全负担得起,还有余力去杂货铺给你买点零嘴吃,休息下吧。” 黄二牛却摇头没有同意。 黄三牛知道他这二哥话少,却是十足十的犟种,自己认定的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果然之后任他和大哥说干嘴皮,二哥都没同意放弃上工,他瞅着二哥每一块好皮的手掌,急得嘴长燎泡,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就在他想要将二哥捆住,强行留在木屋里修养时,通往后山的那条路修好,之后再搬运食物石砖,就无需再受坑洼颠簸。 黄三牛站在崭新的路上,笔直平整,一眼望去能望到底,脚踩在上面也是坚硬又结实,上面有着缠绕的云纹,在薄薄的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有种腾云驾雾的飘渺感。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们村子能有的路,太好看了,也太精致了,黄三牛恍惚走出两步,感受着顺畅的步伐,想到黎大人说之后会将村子所有土路,都改成石砖路,呼吸都快了两分。 这是真的吗,他们真能有这样好的路? 黄三牛不敢相信,但理智告诉他黎大人说出口的事,那就一定会做到,从大人最初到来,一直到现在就没有食言过,想到这他的心顿时火热起来。 他扭头看向走在身侧的二哥,他们的身高相似,黄三牛一眼就对上二哥的眼,里面闪烁着光点,眼尾眯起,充斥着单纯的快乐与高兴。 是该快乐的啊,路面不再坑洼,二哥就不需要为稳住独轮车费劲,轻松推着石料来往,他那双饱经折磨的双手,也能从痛苦中解放出来,不会再磨出满手心的血泡。 黄三牛神采飞扬,没想到困扰自己那么久的难事,会这样突然解决,他一把攥住二哥的手臂,“你那独轮车呢,拉出来耍耍。” 黄二牛被说得意动,他原本就想推着走走,只是这里人多,夫妻亲人依偎着,气氛温馨,他不好意思这么做,此刻被三弟提议,到底是没能忍住,推着独轮车上了石砖路。 上手的第一感觉就是轻松,十分轻松,每次他握上车柄,手掌总会生出刺痛,走出不到两步,之前的破口就会开始渗血,而这一次不光没流血,就连伤口的痛楚都像是隔着一层柔纱,变得柔和起来。 黄二牛下意识蹙起的眉松开,嘴角含着笑,他推着独轮车走了一个来回,手上跟没重量似得轻快,他比其他人的感触更深,虽然肉眼瞧不出太大的差别,但只要有一毫米的凸起,都会导致车卡住,或者不受控制朝旁边歪去。 以前走小土路的时候,真非常难走,他们这些搬运工都是咬牙在坚持,虽流了不少血与汗,却没有任何一人抱怨,他们感激黎大人的恩情,也相信大人会改变这一切。 而此刻一直等待的黄二牛,等到了大人的石砖路。 他拿掌根一擦眼睛,“我就知道这是暂时的,大人会带着我们把日子越过越好。” 黄三牛见此,比他自己捡钱还要高兴,他一把揽住二哥的肩膀笑道,“工作轻松这么多,不得请兄弟吃点好的啊,等会全猪宴,把你那份分我点呗,你说是不是啊大哥?” 黄大牛一直心不在焉的,他还在想疫病的事,纠结到底是自己猜错,还是疫病真来过,只是被黎大人治好了,他仔细回忆刚才那三人出现的场景,脑中的思绪越来越多,将他搅成浆糊。 “烦死了!”他大吼一声,把两个兄弟吓了一跳,黄大牛自己倒是神清气爽,决定不再想这无脑的事,就算是疫病又如何,反正黎大人可以解决,他只要跟紧大人的脚步,黎大人说啥他做啥就行。 黄三牛观察大哥好一会,用眼神问二哥怎么回事。 黄二牛摇摇头,黄三牛正想出声询问,这时在石砖路东南方向的猪圈那里,忽传来野猪的嘶嚎声,那种略显尖利的声音,就是某种信号,叫所有人的目光集中过去,果然猪圈门口有两只猪被拽出来。 朱元淡抓着一只,他力气是大,可抓两只猪就比较勉强,剩下那只由好几个人连拖带拽,还差点没拽动,见到这幕的人纷纷上去帮忙,也包括黄家兄弟。 黄三牛扑在野猪背上,感觉它有劲地踢动,整个人跟着跳起,就和骑马似得,最后是十多人一拥而上,将野猪摁倒在地,将它的蹄子捆在扁担上,才将野猪抬到选好的果林。 这里早就围了一圈小孩看热闹,朱元淡轰了轰走,没轰动就没再管,等取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这些小孩才害怕逃走,不敢看接下来的事情。 黎默言也没敢多看,倒不是白刀进红刀子出害怕,主要是她还有正事,便肃着脸快步从这里离开,正好见盛水烟快步走来,她当即迎上去,两人心照不宣走到僻静之处,黎默言率先开口,“如何,他们确实痊愈了?” 盛水烟笑着点头,只是这笑容里面带着她自己都没弄明白的不解,“是的,身上隐蔽部位的红点全部褪去,也没雷大人所说的无力,神志不清等症状,初步判断是已经痊愈,保险起见可以多观察两天。” 黎默言沉吟,虽然还有空欢喜一场,疫病其实并没治愈的可能,但这样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雷安虎所说,病人昏迷后,很难再清醒过来,而是不断说着胡话,身上的红点也不会消失,反而是会扩大,最后连绵成块然后溃烂。 她的三名村民都不符合这些情况。 于是她问,“他们昏迷之后喂过什么,有没有经历过特别的事,或者你认为奇怪的地方,都可以说出来。” 盛水烟面带思索,她知道此事重大,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说出当时的情况,“先有村民找到我,说有人晕倒让我去看看,我叫他们将人搬到我住的木屋,那里有药,我才刚观望那位晕倒的人,第二人就被送过来,几乎是同时,第三人一块被送来。” “他们情况非常相似,全是昏迷不醒,呼吸急促体温升高,未被遮挡的面部手脚生有铜钱大小的红点。” 盛水烟按按自己耳朵下方,“那红点形状规整,颜色鲜艳极好辨认,所以我认定这三人是换上同种病症,只是这种病症前所未闻,我大致判断出是由病菌引起,先用湿布盖在他们额头降温,再喂他们服用杀菌药水,将他们安置妥当后,立刻来寻您。” 黎默言回味着盛水烟的话,当即锁定对方喂的那个药水,“杀菌药水,什么杀菌药?” 她努力思索,不记得领地内有这种药物。 盛水烟解释,“您还记得蜥兽吗,宋大口分解那天,我赶过去取走蜥兽的心脏,烘干后研磨成粉,那便是杀菌药。” 老人这样一说,黎默言想起来了,当时盛水烟还是用某种植物叶片储藏的,而且蜥兽的心脏是晶蓝色,犹如某种水晶很是漂亮,就如蜥光的史一样,她对此印象深刻。 记忆复苏,她立刻想起当时盛水烟是说过心脏有杀菌解毒之效。 【我的老天,力挽狂澜的居然是蜥兽心脏啊。】 【之前我虽然也有遇到蜥兽的,可没一个像妹妹那样能把蜥兽引出来杀,而我记得这个副本有个设定,蜥兽在被杀死前,都会大肆破坏洞穴,不断累积导致洞穴倒塌,所以必须立刻逃命,因为玩家杀蜥兽是想要矿洞,矿石就是奖励,没人注意过蜥兽本身,被埋就被埋了,结果……说多都是泪啊。】 【怎么说呢,前面能够从《诸侯争霸》里活着出来,对我来说是只能仰望的大佬,可和妹妹一比,怎么感觉有点惨啊。】 【原来如此,对上了,都对上了!】 【真是环环相扣,中间妹妹但凡有一个环节没做对,领地重开事小,她自己……我真不想她死得那么惨。】 【对呀,玩家也会感染疫病,妹妹和村民没有不同,整个世界只有武者修有生气,可以抵抗病邪侵袭。】 【出了一后背冷汗,太危险了。】 游戏里,黎默言不知道自己躲过怎样的危险,但她很清楚之后怎么做,“这个药够全村人喝吗?” 盛水烟点头,操心起另外一件事,“够的,只是怎么让他们喝下去?疫病的事泄露出去,只怕会引起人心浮躁。” 黎默言看向石砖路口,“这不是在办全猪宴嘛。” 盛水烟回味过来,紧锁的眉眼松开,她钦佩行礼,“还是大人英明。” …… 时间过得很快,一众木匠领着徒弟,搬来圆桌圆凳,在石板路上摆了一长溜,村子现在将近有三百人,桌子摆了整整二十九张,相同的款式相同的色泽,瞧着就非常震撼。 石砖路两边插满火把,将这块地方照得犹如白昼,村民已经在桌前坐下,厨房大家端着一盘盘大菜穿梭在其中。 黎默言观望片刻,发现厨房各位真是使出浑身解数,居然还做了凉菜,是猪耳朵、猪口条以及猪头肉拼出的卤食。 虽然只有一道菜,可三种食物摆放整齐,中间还有一朵生红薯削出来的花,应是牡丹,十分雍容华贵,她不由多看两眼,没想到领地里还有这样的刀工人才,可惜村内没有酱油和醋,无法蘸着吃,卤料上色也差了些。 不过丝毫不影响她的期待。 黎默言不可察地抿抿唇,夹起一块猪耳朵,吃进嘴巴后眼睛一亮,不知道厨房是怎么处理的,明明没有酱油,却将猪耳朵炒出酱香,细细一条上还沾着辣子,吃进嘴巴生脆生脆,滋味好极了。 她忍不住一连夹了好几条,然后克制着不再动筷,虽然还想吃,可两头猪一共四只耳朵,要分给二十九桌,每桌能分到的就很少,同桌的村民见她喜欢吃,就不再夹猪耳朵,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吃,而是忍着想让她多吃点。 好意她心领了,可坦然接受她做不到,毕竟大家都想吃。 黎默言转而去夹猪头肉,口感不如耳朵生脆,但更嫩,而且肥而不腻十分有层次,外皮薄薄一层,炒过后略带焦黄,然后是一层白膏,连着下面的瘦肉,入口后白膏直接化开,瘦肉嚼一嚼也只是散开,经过油脂滋润后,口干完全不柴。 糟糕,居然都这么好吃。 她不由期待起猪肘子和猪蹄了。 八只猪蹄数量太少,无法让村民全吃上,她干脆分给下矿有功的五名官差,以及黄晓蝶和胡月儿这两从旁帮助的,尤其是黄晓蝶差点死在里头,她多给黄晓蝶一只,是对小姑娘的奖励。 除此外红烧肉,烤肋骨,炖猪骨汤,炒猪杂等等菜色被一一端上来,而黎默言心心念念的大猪肘子也赫然在其中。 她虽然动用了特权,但没好意思当着村民的面吃整块肘子,就让人切了四分之一来尝味,即使这样也不小了,咬下去满满都是肉的感觉非常好,都不用她撕,肉直接从骨头上脱落下来,而肘子皮上的胶质瞬间充斥口腔,裹着炖入味的瘦肉滑向食道。 黎默言急忙将米饭拌入红烧肘子的汤汁中,一口下去,灵魂都差点被香出来,那种全身心得到满足的感觉,真是爽极了。 等肘子啃完,她了却一个心愿,有一搭没一搭夹着红薯茎吃。 摘的都是最嫩的茎秆,抽掉筋,炒一炒清爽又好吃,刚吃完一道大菜,用来解腻非常不错,她咔嚓咔嚓吃得停不下来,一边观察村民的反应。 所有人吃得眉开眼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黄大牛和黄三牛从彼此碗里抢红烧肉,夹在他们中间的黄二牛闷头啃着骨头,脸上满是享受,黄老五舀起一筒猪骨汤,笑眯眯喂给孙女喝,见黄晓蝶小口小口吞咽,那神色比自己喝了都满足。 隔开好几桌,那边突然爆发出哄笑声,黎默言侧头看去,就见一中年男人四脚朝天倒在地上,瞧着像是没坐稳,从圆凳上滑了下去。 她听到隔壁那桌有人说,“噫,六叔真是丢人,吃个肉,也不至于吃到忘乎所以躺地上去,羞死了。” 旁边人老神在在接话,“肉好吃。” 说话的人不服气*,想要反驳两句,可品着嘴里的肉,以及手上抓着的大骨头,默默将话咽了回去,努力吞咽着肉,嗯,确实好吃。 黎默言琢磨着大家吃得差不多,她朝宋大口使眼色,厨房众人就端上一竹筒汤来。 等村民都拿到后,她站起,不用特别举动,村民自动自发朝她看过来,黎默言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竹筒,“相聚于此就是缘分,再多的话就不说了,让我们为安康圆满的明天干杯。” 听黎大人这样说,原本觉得这汤气味怪怪不想喝的人也举起竹筒,大家高高朝着月亮举杯,将竹筒中的汤一饮而尽,不过味道确实差,他们难受吐了吐舌头,这是啥呀,明明前面的肉跟菜都这么好吃,这个味道咋这怪呢。 黎默言见大家都喝了汤,其中一些面色不好喘不上气的,喝完药汤后,气息明显顺了不少,果然是这个,她面色轻松,正想把另外一项奖励发给官差,那些围着村子的士兵头子忽然找上她。 狄辉第一句话就是,“你想进京面圣吗。” 30-40 第31章 面圣? 黎默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发展到这里,可脑子已经告诉她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必须得抓住,天子所在的京都,都是一国最繁华之地,拥有最多的资源,如果她有机会去京都,想要的棉花蚕种都能轻松弄到,还能连带蜜蜂一块解决。 淘一淘,也许还能淘到什么宝物呢。 黎默言眼睛亮起,她毫不遮掩自己眼中的野心,“我要去。” 狄辉欣赏望了她一眼,“那就请你这位医师详细谈谈。” 狄辉刚才旁观中,发现星光村人喝下一碗古怪的汤,接着某些在他眼中生气萎靡的人,竟像是被加入薪柴再度旺盛燃烧起来,他们身上的病气竟散去,这点他绝不会看错。 这一变化是实打实,难以造假的,狄辉再多疑,可他也不会错过机会,当机立断从藏身之处走出,想要详细询问私人领主的那个医师。 黎默言看向盛水烟,后者主动点头,朝着士兵所在的地方走去,黎默言准备一起过去,却被狄辉拦下,“抱歉,你不能去。” 黎默言反应过来,这是怕她们串供,只是停下脚步,望着盛水烟的背影面上闪过担忧,她对狄辉说,“她是星光村的人,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村民。” 狄辉身边的亲信猛地上前一步,他不需要多做任何举动,萧杀之气携带着威势便面扑而来,孙红艳等人面色微变,眨眼间便出现在黎默言身前,替她挡下威压。 狄辉扫过这五名官差,这些都是天河国的官吏,倒对这名私人领主很是维护,这代表什么这五人最清楚,可还是这么做,他眼中闪过探究,这叫做黎默言的领主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他们自毁前程。 最后狄辉拍拍自己的亲信,后者退回队伍,一场风波消弭,不过黎默言这样的领主他十分欣赏,要是因为强弱差距,连信赖自己的村民都能舍弃,这样的软蛋谁都瞧不起,这私人领主倒是有几分骨气。 所以他多加了一句,“我保证她会安全回来。” 黎默言得到准话安心不少,安抚对着盛水烟点头,后者一挽鬓发,笑着点头回应。 狄辉大步朝树荫深处走去,黎默言盯着两人看了会,确定他们只是在说话,将注意力移到刚才想要做的事上,周银环发觉她的目光,赶紧走过来,身后跟着胡月儿和黄晓蝶,这两小孩姐各自抱着鳞甲。 正巧因为狄辉,五名官差都来到她附近,黎默言不用再去喊人,她对五位官差抱拳鞠躬,“这些天的日子多谢你们帮扶。” 孙红艳五人没想到黎大人会向他们鞠躬,心中涌出偌大的感动,倒不是缺一句感谢的话,即使没有他们一样会这样做,他们感动的是自己所作所为,被黎大人记在心里,她知道我们的好。 孙红艳赶紧扶起黎大人,“我们……” 她定住心中汹涌的情绪,“您言重了,这是我们应当做的。” 黎默言摇头,也不和孙红艳争辩这些,转身示意黄晓蝶和胡月儿上来,将她们手中的鳞甲亲自发给五名官差,一套鳞甲足有二十多斤重,她原本担心官差穿着太重,后想到他们武人个个力大无穷,这点重量对他们而言,就跟轻飘飘的玩具一样。 “快穿上看看。” 孙红艳五人喜笑颜开,迫不及待穿上鳞甲,由于周银环早就量过他们的尺寸,所以鳞甲穿着非常合身,紧贴着身体曲线,又不会不妨碍手脚行动。 方鸣原地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又轻盈落下,他身上仿佛没有重力似得,滞留在空中的时间久得吓人,旁人瞧着有种说不出的潇洒,这时才能意识到方鸣是个高手,而在这样大幅度翻转中,身体各个部分都有扭动,可他没感到任何桎梏。 他兴奋摸着鳞甲,连连开口,“太合身了太合身了。” 就在这个时候,雷安虎抽出刀,对着他胳膊冷不丁劈下,围观的村民被吓得惊叫出声,但他们所想血肉模糊的画面并未出现,刀与鳞甲相撞闪过火光,伴随沉闷的响动,刀沿着鳞甲滑开。 村民看得啧啧称奇,“居然没被砍开。” “好硬的甲。” “真威风啊,就连方竹……咳咳方大人穿上,都显勇猛不少。” 方鸣精准听到这句话,哪怕他还在为得到宝贝鳞甲高兴,也抽空嚷嚷道,“喂喂,我听得到啊,你这人咋还大庭广众之下说别人坏话呢,心思真阴暗。” 嚷嚷完,他心疼摸着鳞甲被砍过的地方,恨不得跳起来对干爹抗议,“你干嘛啊,怎么话也不说,直接抽刀砍过来,你也阴暗。” 雷安虎冷哼一声,自然不会说是瞧见这小子得到宝贝,呲着白牙笑的样子,心里十分不爽,忍不住想要给他添添堵,“不就是一副鳞甲吗,瞧你宝贝的。” 结果不是方鸣先反驳,反而是王年华这个和他相处更久的同僚反应更大,他停下细致抚摸鳞甲的手,拧着眉头很不赞同说,“蜥兽本身就是不可多得的异兽,浑身都是宝,即使在天河国内,蜥兽都是有价无市,更何况是由它皮鳞制成的鳞甲,这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王年华他们不知梦之石就是蜥兽所产,而雷安虎是知情人,蜥兽有价无市的缘由,他可太清楚不过,这种异兽小心翼翼呵护都来不及,更何况是杀死取甲,物以稀为贵,王年华五人身上的鳞甲只怕是无法估价。 雷安虎被堵得哑口无言,再看方鸣欠揍的笑脸,气实在不顺,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念头,他转身去和黎默言说话,“虽然晚了这么多天,可三日一次的收购并未停止,之后就会恢复正常频率。” 黎默言闻言安心不少,她结给村民的工钱,全靠土豆赚来,村民少的时候流通没问题,可现在村民越来越多,要发的工钱也越多,需要多存点银子。 她提了一嘴,“村子现在种的是红薯,一斤也是十文。” 雷安虎点头,收到的是土豆还是红薯,他并不在意,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他和黎默言很是熟稔,态度就比较随意,蹲着啃猪蹄,“对了,那二十头猪仔我也带来,你啥时候方便去收下。” 黎默言本还在想他哪来的猪蹄,该不会是抢方鸣的吧,听到猪仔脑子顿时不会转了,忍不住确认,“猪仔?它们还在呢?” “嗨,不在还能去哪呢。”雷安虎丢掉骨头,拍拍手站起,“跟我走吧。” 黎默言很开心地就去了,可到了地方她左看右看,没看到猪仔的身影,正巧狂风吹过,吹得树海疯狂摇晃,树叶摩擦的动静萧瑟极了,一如她凉透了的心。 雷安虎这人该不会是在耍她吧,把她的猪蹄吐出来! 等这阵大风过去,雷安虎大步走到月光明亮之处,他从袖口掏出一些东西,提高嗓音喊,“黎小姐你可要看好啰。” 说罢,他对着手里的东西一吹,立刻有雪白事物纷飞而起,在空气中悠悠晃晃朝地落去。 向来无云的夜空,这时不知哪来的云挡住圆月,导致光线骤然变暗,叫她看不清雷安虎吹出个啥,心里急死了,正想走近看看,挡住月亮的云总算散去,月光重新照亮大地。 她看清半空中的事物,那竟是一张张白纸,纸张轻飘重量很轻,落地的速度本该很慢,它们却像是坠着什么重物飞速落地,在接触到地面的霎那,白纸消失,一头头灰粽的猪仔出现。 黎默言猛地睁大眼,魔术?戏法? 雷安虎攥着猪仔的绳子,很是意气奋发道,“是不是很神奇?” 黎默言好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真心实意道,“确实厉害。” 雷安虎出了一次风头,心满意足将猪仔牵到村子的猪圈,瞅着里面挤挤挨挨的野猪,“你这圈子有点小了。” 黎默言同样感到小了,她也没想到雷安虎那边的二十头猪仔居然还能送来,对了,她想到猪仔的钱,又算算卖红薯的银子,顿时发愁起来,缺口有点大啊,早知如此,她之前就该多种点红薯。 雷安虎看出她在纠结什么,宽慰道,“出了疫……这事,县城的重心都在治病救人上,你这钱什么时候还清,已经不重要了。” 黎默言听着他话语中的苦涩,心里跟着沉重起来,下意识朝盛水烟望去,不知道他们聊得如何,希望能快点将蜥兽心脏送往京都,早点研制出治疫的药物来,少死点人吧。 他们两人同时安静下来,暂时没心情回去吃宴。 那边盛水烟和百夫长的交谈结束,正在朝这边走来,雷安虎十分识相地离开,将位置留给盛水烟。 黎默言仔细观察这位老人的表情,见对方脸上没有委屈难过等神色,看来刚才的对话盛水烟并没有被为难,于是她语气也轻快些,“聊了什么?” 盛水烟详尽道,“狄大人问我用了什么药,之后他表示想要收购,也不会顶替我们的功劳,要带您去京都。” 这就是狄辉之前说的面圣吧。 没想到这人居然没把功全揽在自己身上,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只是私人领主,天河国的君主就算有褒奖,自己也分不到多少,大头肯定是要给他们自己人,没必要隐瞒这事弄虚作假,还不如将她带上。 黎默言问起杀菌药的库存。 盛水烟娓娓道来,“十四枚蜥兽心脏研磨出不少药粉,尤其是蜥兽王的那枚,分量大药性好,此刻我那还有不少,刚才加入汤里给村民喝去,也才用掉一枚心脏而已。” 没想到蜥兽心脏如此耐用,黎默言盘算自己留下两枚应急应该足够,除掉心脏药效,村子感染疫病的人就被想象的少,她回想起之前站在厨房台阶上时,俯视全村村民,见到面色发白的人远比想象的少。 看来营养均衡buff和澡堂发挥作用,削弱疫病的感染性。 这样看来凶险的疫病对于他们而言,天然会被克制。 黎默言想通这些事,心中有了底气,将蜥兽心脏给出去也放心不少,思绪更多放在天河国能给与她的好处上,作为一国之君,脸面总是要的,太掉档次的东西肯定拿不出手吧。 这样一想她顿时期待起来。 狄辉给了一定的时间,让黎默言和她的医师交谈,确定谈得差不多他便走来,“给你一刻钟收拾,随后我们就出发,可以带三人。” 说罢,他直接带着一半的人撤走,剩下一半不再围着星光村,而是守在村口,等待她交代好事宜出发。 村子内的任务都是做惯的,她在不在并不影响,村子大小事情可以交给黄老五主持,让对方先把重心放在修路上,把村内的路修了,她之前建造木屋时,就已经预留好地方,按部就班往上造就行。 还有能带的三个人,盛水烟这个医师肯定是要带的,其余两人她准备带黄晓蝶胡月儿两人。 这两小孩姐会武功,要是被人欺负,她们也不至于打不回去,为什么不带孙红艳等人,因为他们是天河国的官差啊,刚才维护她,顶撞驻军已经是非常出格,她没来得及阻止,再带他们去京都,那就太害人了。 村民从全猪宴的喜悦中回神,就听说黎大人要上京,纷纷聚集过来,脸上有高兴有担忧。 “京都啊……”说话之人语气感慨,这是一国之首,君王居住的地方,光是放在口中念一念,似乎都能被帝王之气震慑,“我连府城都没去,大人竟要去京都了。” 小孩咬着手指憧憬道,“那儿一定很繁荣很热闹吧,有很多好吃的吧?” 另外一孩子闻言接话道,“有的有的,我之前去过县城的庙会,就有数不清的美味,桂花糕、冰糖葫芦、绘糖和麦芽糖!京都肯定有更多。” 两个孩子齐齐露出向往之色,想到黄晓蝶姐姐能跟随黎大人去京都,就是因为她们功夫好,如果他们也学好功夫,是不是也可以去京都,吃各种好吃的? 两个七岁小孩心中有了目标,至于习武苦,他们从旱灾里挺过来,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另一边,黎默言安排走后村子要做的事情,这些事都算好解决,最麻烦的还是钱的事。 她自己的钱在村子内流通,黎默言无法带走,即使加上刚刚卖红薯赚来的,也才两锭金子,还没前段时间的存款多。 这钱放在奇山县已经很多,可到了京都怕是啥也不是。 她不想错过这样好的机会,但钱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凭空是变不出来的,她疯狂转动大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借点? 雷安虎晃回圆桌,正在大吃特吃,忽然猛地激灵,他警觉抬起头,就见黎默言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其中的锋芒,就连他这个登堂境的武者都不敢直视。 雷安虎大骇,咋啦咋啦?不就是吃她两块肉吗,眼神咋这么犀利,都要把他扎穿,印象里黎默言也没小气到这种地步啊。 想归这样想,雷安虎还是默默放下筷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实这些肉他也不喜欢吃,太腻,味道不好,他恋恋不舍扭开头,这时面前光线一黑,他才抬头看清面前的人,肩膀上就重重落下一只手。 力道对他而言也不算重,可雷安虎忍不住跟着跳了跳,底下的圆凳像会咬人,他挪来挪去坐不安稳,难道刚才不小心把黎默言特意留下的肉给吃? 他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对面的黎默言说,“老雷,爆点银子。” 雷安虎:“……” 他一言难尽瞧了黎默言一眼,想要说点什么,最后无力摆手,“行行行,借借借。” 真是人不可貌相,老雷这个人胡子都不好好刮,居然能随手拿出五十两金票,黎默言贴身放好金票,最后还是不放心,交给靠谱的未成年少女黄晓蝶保管。 钱借完,狄辉那个亲信就催她出发,盛水烟拎着个包袱小跑过来,里面装的是她们几人的换洗衣物,四人紧跟在亲信身后,黎默言心想怎么去县城,不会要跑着去吧,就算自己愿意,身体条件也做不到啊。 而且看这些士兵到现在,名字还是代表敌对的浅红色,想来也不愿背着她跑,到时候慢了,这群人不会趁机骂她吧? 黎默言有些警觉,等来到外面官道,她才发现是自己小人了,这里不知何时停着一辆马车,由一匹两米高的大马拉着,它通体漆黑,鬓毛柔亮顺滑,最为神骏的是四只马蹄上还生有两对小翅。 她本想多看两秒那个小翅,就被催着坐进马车里,里面空间不大,但士兵不上来,她们四人坐着还算舒服。 不一会马车就开始疾驰,听风声就知道速度奇快,黎默言想打开窗户,看看沿路风景,奇山县是天河国南方一个旮旯小县,上京路上肯定会经过不少城镇,是了解天河国风土人情的好机会。 可惜窗户竟被钉死,她无法打开,想想自己私人领主的身份,她只能熄了这个心思,没去与士兵争辩,虽然看不了外面,可有马车坐着,总比外面跑的士兵强,而且车厢内异常凉爽,像是开了空调丝毫不闷,要是多嚷嚷两句,被从马车上赶下去,想着外头白花花的日光,算了算了。 但枯坐着确实无聊,还连风景都不能看,她只能将精力集中在耳朵上,外面大多时候寂静无声,偶尔穿过闹市,会有鼎沸的人声,很快会被甩在后面,看不到天空,时间变得模糊,就知道天明明暗暗过两回。 虽然看不到景象,可单听那些声音,就能想象出繁华热闹的景象,她羡慕却不嫉妒,总有一天星光村也能发展成这样。 期间拉车的马换了八次,这个空当会让她们出来吃饭,解决下个人问题,活动活动手脚,很快回到车上,剩下的时间都在马车上度过,包括晚上睡觉的时候。 送药进京是救命的事,如此着急她也理解,只是自己没出问题,反而是黄晓蝶和胡月儿开始晕车。 盛水烟给她们看过,“应是武者五感灵敏,比我们更易察觉晃动,所以才会晕车。” 原来身体更好还有这样的难处吗,黎默言对此没有办法,瞅着两小孩难看的脸色,只能拍拍她们的头,给予精神上的鼓励。 盛水烟倒是摸出两片金桔树叶,“放在鼻子底下。” 黄晓蝶她们照做,难受皱起的眉眼慢慢松开。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在马车第九次停下时,她们终于来到目的地,听着外面异常热闹的吆喝声,黎默言心想这总该让她们下车吧,记得进城是要检查的,却依旧没让她们下车,连城门口的检查,都是守城兵进来看的。 用得着这样防备她吗! 黎默言很无奈,只能这样被拉到驿站,本来没什么期待的,毕竟是古代,而她见多了未来高科技都市的人,结果外面的场景远超出她想象。 马车停靠的地方是个院子,布局类似于四合院,四周一圈的厢房,中间是个小花园,里面姹紫嫣红,大多大多的花朵争相开放,从矮到高错落有致,而各个厢房的窗户雕有精美的镂空花纹,分别是梅兰竹菊,寓意美好。 这些古韵的美只是常规小菜,黎默言抬头,就见天空竟层层叠叠悬空着各个小岛,上面有着各式建筑,他们有的包裹在透明气泡中,有的干脆长在巨树上,而这些雕栏玉砌头顶高处,是一座异常恢宏雄伟的宫殿。 前面那些本来极为巨大的建筑和它一比,就像是匍匐在巨人脚下的小石子,所有光辉都被宫殿所掩盖。 她忍不住喃喃出声,“那里是……” 狄辉向来冷漠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骄傲道,“那就是圣上所在的天子宫。” 哦,就是类似于紫禁城那样帝王居住的地方,该说不愧是存在奇异力量的游戏世界吗。 黎默言心生感慨,有这样气势的一座宫殿,天河国的人确实能够骄傲,她不由多望了好几眼,盛水烟三人也站在她身侧,静静仰望那座天子宫。 本来以为到了驿站,她们总能出去走走吧,可还是不让,黎默言面露失望,大概是看她一路上十分配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狄辉松了口,“就在附近走走。” “多谢多谢。”黎默言怕这个百夫长反悔,赶紧跟着人往外走,没想到一个驿站居然还挺大,走到外面竟花去十分钟,出去的也不是正门,而是一道侧门。 胡月儿抿紧唇,为黎大人鸣不平,觉得是被小瞧了,她攥紧拳头下定决心,回去后定要好好努力,将今日的不平找回来。 侧门出来不远,就有一条小街,街道两旁都是商铺,还有小贩走来走去。 黎默言顿时目标明确去了小街,刚走到街口,就听到一小贩很生气道,“我的糖葫芦怎么了,怎么了,你凭什么瞧不上我的糖葫芦?” 她看向小贩背着的糖葫芦,一串串色泽艳红,糖晶反射着亮光,瞧着非常馋人,而且小贩年纪也大了,头发花白,她不由帮腔道,“是啊,多好的糖葫芦。” 结果她不开腔还好,一开腔所有人朝她看来,神色几度变化,那个她帮忙说话的小贩反倒眼露不屑,“竟被私人领主夸赞,晦气。” 黎默言:“???” 私人领主这么不受待见的吗? 她还在疑惑,一同前来的另外三人则气得直哆嗦,胡月儿不管后果也要给这小贩一点苦头吃,忽然狄辉带着一个太监大步走来,后者手上一道黄色圣旨,见到她就刷地展开。 “宣星光村领主黎默言,村民盛水烟、黄晓蝶、胡月儿觐见——” 小贩脸上的表情消失,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嘴巴慢慢张大。 第32章 就在黎默言抵达京都的前一天。 太医院内,五名疫病患者躺在病床上,他们发病程度各不相同,从刚得疫病,到红点蔓延,以及连绵成块,到最后的浑身溃烂,病情发展一目了然。 众太医零散站在病床边。 没有人说话,他们或老或少的面庞上,却是一模一样的沉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冕每走过一格,都会有人死于疫病,更恐怖的是还有更多的人感染疫病,开始走向死亡,而他们这些治病救人的医师,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到。 一条条人命就如看不见的山岳,沉沉压在他们肩头,将众人的脊背越压越弯,寂静的研所内,只有他们混着病人的粗沉呼吸。 这时带着痛苦的嘶嚎打破寂静,声音的主人是最靠近内里的那床病人,他也是这五人当中病变程度最严重的那个,他患上疫病已有十二日,处于随时会毙命的危险时刻。 太医们听到动静,纷纷围到这名病人床边,望着雪白床榻上那团还能看出人形的肉块,听着病人嘴角泄露出的痛哼,饶是见惯生死的太医,也不忍撇开头去。 他们还记得这名病人最初的样子,这可是名满京都的探花郎啊,高中那日丢下的鲜花几乎要将整条街淹没,疫病爆发时,探花郎正好经过奇山县,本来亲信要带他强行冲破封锁,奇山县没人能拦得住他,却是探花郎主动留下,担起照顾病人的重担。 太医们想到此不忍地叹息,探花郎明明是能活下来的,他还那么年轻,又是如此才华横溢,就看他在奇山县的所作所为,必能成为福泽一方的父母官,许能名垂青史,如此大好前途,却全断送在此…… 太医纷纷垂下眼帘,“我记得院内还有一株天山雪莲?” “用过了。” “那千年人参试过没有?只要护住心脉吊住一口气,也许事能出现转机。” “快快快,快切点人参过来——” “此事要禀告圣上,得圣上应允,才能动用人参。” “哎呀,时间来不及了,你怎如此迂腐!快松开我。” 一人扯住另外一人不让他走时,病床上的探花郎情况愈发不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大块大块的血块从他口中吐出,原本就急促的呼吸愈发费力,喘得就如老旧风箱,喉间发出呼哧呼哧声。 站得床头的那名太医怒喝一声,“你要看他死吗!” 他挤出一句话,“金隅进院时还喊过你韩爷爷。” 阻拦的人沉默了,他瞅着病床出气多进气少的探花郎,想到最初入院对方含笑宽慰其他病人的模样,最终没再阻拦。 有人快步取来千年人参,不是一片,是一小段根须,这样就已有手指粗细,参表皮却十分皱巴,突然有鲜红的血珠渗出,可定睛看去,又会发现刚才那幕只是错觉。 探花郎旁边的太医掐开他的嘴,另一人则将人参塞入探花郎的口中,让他含着人参,胖胖的参段霎时瘦了一截,之后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 见到这幕的太医被吓了一跳,“这么快?!” 站在床头的太医眉头紧锁,最后无力捂住脸,“命,这都是命,金隅啊,听舅公一句话,要是有下辈子,可不要哪里危险往哪里钻了……” 其他太医听他这语惊疑不定,倒是老友王太医率先想到什么,“老孙,我记得你有个从小走失的小妹,最近刚找回来,我记得她嫁的夫家就是姓赵,难道这、这是你亲外孙?” 孙太医沉默不语,瞧着竟是默认。 怪不得刚才他反应那么大,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还是见着人死在自己面前,只是呵斥一句,没有冲上来打人,已经算是非常理智。 韩太医面露愧色。 王太医眼露水光,他是太医院的太医令,当属他责任最大,老孙年轻时又对他有救命之恩,将近五十年的深厚情谊啊,偏偏在对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怎么忙都帮不上。 王太医瞅着形容枯槁的老友,痛哭流涕,“老孙,是我对不起你啊。” 被他这样一哭,强撑着的孙太医再也忍不住,抬袖遮掩自己的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住从眼眶中滚出,即使经过遮挡,也不能完全挡住。 这两人哭得伤心,其他人被气氛感染,想到这里的五名病人只是一个缩影,奇山县内有无数百姓,就如这五人一样逐渐死去,医者仁心,剩余的太医不由跟着恸哭起来。 每个人都哭得眼泪哗啦,不能自已之际,某个学徒飞奔而入大喊,“师父,师父——” “奇山县发现对付疫病的奇药了!” 学徒兴奋喊完,才发现研所内气氛不对,从原本愁云惨淡,过度到老泪纵横,由于自己之前的大吼大叫,老太医们个个满脸泪光地看过来,他们委屈巴巴,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学徒唬在原地不敢动弹,感觉格格不入,“要不……我走?” “走什么走!”孙太医一把将人扯了进来,“什么奇药,说清楚!” “快说。” “奇山县送来的?已经救治过病人了?” 学徒被扯得领口大开摔在地上,可怕耽误事情,没爬起直接就说,“是,有人治好了。” 听到这话吸气声此起彼伏,孙太医满脸解脱,脱力地倒退两步,被王太医一把扶住,后者连声道,“有救了,金隅有救了。” 不说他是老友的小孙,就赵金隅舍己为人这份大义,他都不想看到这个年轻人死去。 其余症状较轻的病人,听到这个消息,竟生生睁开眼睛,吃力地朝这边望来,他们居然能活下来了。 学徒知道这次各位老师最想听什么,飞速说道,“药物已通过飞马送到京都,很快就会送到研所。”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听到一阵急速接近的脚步,是驻军带着药物来了,孙太医快步迎出去,“我孙命不该绝!” 有了千年人参的滋养,失去知觉的赵金隅竟睁开眼,从门口打入的日光,正着落在他眼睛上,灼热又晃眼,他眯起的眼帘间,是舅公飞奔而出的身影,奇山县,又是这个地方,他因奇山陷入死局,又因奇山获救新生,奇山县啊…… 另一边,黎默言收到圣旨后行礼,好在天河国的礼节都是屈膝,而不是跪拜,她做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拿着圣旨的手一晃,那柔顺明黄的绸缎反射出明丽的光泽,小贩的眼跟着一晃,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她注意到这点,将圣旨转移到左手上,那些路人的眼珠子明显偏移过去,往右移动,就又往右偏,哎呀,她像是注意到什么好玩的事,快速晃动手上的圣旨,这些人,也快速晃动自己的眼睛,最后不知是眼抽筋,还是晃的速度太快,他们两只眼往中间一撞,变为明显的斗鸡眼,场面滑稽又搞笑。 胡月儿当即解气地笑出声,“哈、哈——” 她故意用内劲,笑声又大又浑厚,如此明显的动静,狄辉和宣旨的太监不可能听不到,当即朝这边看来。 坏女人黎默言立刻说,“对不住对不住,孩子还小不懂事,想来位高权重成熟大度的大人们,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的。” 胡月儿把头一低,做出知错的表情,心里却完全不是这样想的,再来一百遍一千遍,她也要狠狠嘲笑那些家伙。 传旨太监想要说点的表情一变,他不服气抿了抿唇,最终没有说什么,一甩浮尘转身就走,“还不快走,耽搁圣上的事,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这句话黎默言完全没听进去,她的心思全在这太监穿的衣服上,十分得花里胡哨,刚才转身时,她眼尖在对方领口处发现一条小蛇,绣得惟妙惟肖,小蛇的一段尾巴落在颈后的领子上,随着大太监的走动,一扭一扭仿佛活物。 黎默言不由盯了好一会,为绣娘巧夺天工的技艺感到惊叹,又感慨这太监穿着绸缎,做工精细针脚细密,比她这个领主穿着打扮都要富贵多了。 她也要丝绸做的衣服,用来当内衣多舒服啊,可惜上京的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机会接触外面,想要买的棉花蚕种那更是不用惦记了,没戏。 可转念想到刚才那个小贩,对方被人嘲笑,自己帮助他反遭讥讽,就这样的态度,以及入眼满满红色的敌对名字,想从京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感觉也不太可能,这样一来自己被拘着反而是好事,否则就算接连碰壁,她肯定也要不断尝试,平白被人笑话。 他们在地上平稳走上一段,忽然那太监猛地拔高,像是踩在什么瞧不见的台阶上节节升高。 黎默言敏锐发觉这点,停下脚步左右观察,虽没看到凸起的台阶,但她抬起脚慢慢一点往上放,*还真踩到什么如有实质的东西,真有台阶啊,她多望两眼,这时就看出端倪来。 她踩到的地方荡出层层水纹,脚下竟生出另外一个世界,影子虚虚叠在这片空间里,隐约可以看到各种奇异鸟兽,很是神奇。 盛水烟三人有样学样跟着黎大人往天上走去,跟在传旨太监身后的小太监哼了声,竟没被这天梯绊到,算这四人运气好没有出丑。 黎默言对这群人的敌视见惯不怪,她甚至还能理解,如果自己家里突然冒出个争家产的,她肯定也不会有好脸,说到底还是她实力差,星光村这样的弹丸之地,对于天河国而言的确什么都不是。 如果她是同样体量的领主,拥有和天河国一样广阔的国土,对方肯定不敢这样随意对待她,弱国无外交,努力发展吧。 不过这样的对比下,更显奇山县县令和雷安虎友善可亲。 他们是真正为百姓的人。 本来天子宫那种高度,她还以为自己要走很久,但脚下的天梯应是布下法阵,她一步踩上去,地面上的建筑就被迅速拉远,那种高在远端的宫殿迅速放大。 在地上看时就觉雄伟异常,等来到宫殿脚下,那股磅礴气势远超地面数十倍,黎默言努力仰望着头,也看不到宫殿的顶部,那一层丝带般的白云所遮掩,紫金柱上缠绕着五爪金龙,那龙竟像是活物,不断在粗壮的柱。身上游走,两旁站着的禁军为无异常,犹如天宫的神将。 黎默言正想跟传旨太监走入正殿却被拦住。 小太监笑得很假,“布衣不得见圣颜,你就站在此处听宣。” 行叭,排场还挺大的。 既然是站着,而不是跪着,她接受良好,这一趟想买的东西都没买着,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那个天子的奖励,希望对方上道点,别让她白折腾这么多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虽然头顶就是明晃晃的太阳,但气温意外舒服宜人,就是无聊得紧,不知等了多久,有人从侧殿前的小路绕过来,她定睛一看发现是三个小老头,虽然人瞧着须发皆白,跑得倒是挺快,身子骨还挺健朗。 她正这样想着,一个小老头在经过她时踉跄着就要往汉白玉地上扑,她眼疾手快拉了对方一把,那个小老头站稳后没说什么,快步冲向守在殿门口的太监,两人小声耳语一阵,太监就领着这三个老头走入正殿中。 黎默言瞅着老头的背影,搓搓自己的鼻子,刚才拉住老头时她嗅到一股特殊的药香气,随后她脑海中竟出现一道人语,她眼珠子转向盛水烟等人,后者疑惑地回望她。 黎默言就知道盛水烟三人没有听见那道声音,她又不动声色观察那些禁军,见他们神色无异,显然同样没有听见,只有她自己听见了吗。 黎默言敲着手背,刚才那句话让她今夜丑时,来到驿站外东南角的香樟树下,说是有要事详谈。 她和那老头不认识,约的时间还是深夜一副见不得光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不警觉啊,想想一路上自己的待遇,这不会是什么钓鱼执法,一旦她出去,立刻从四面八方跳出无数个大汉把自己摁住,然后火速给她定罪,将她打入天牢吧? 黎默言思考再三,决定无视这句话,虽然可能会错过什么,可在别人地盘上还小心谨慎些。 在那三个老头进去后,那个天子终于想起她了,给她说了些褒奖的话,当然她还是站在门外听的,不知用了什么技巧,那说话声也没特意在喊,却层层叠叠传出来,落在殿外也异常清晰。 她刚开始还仔细听了听,后来听见话语里都没有她的名字,夸奖的都是狄辉这些驻军,提到她就是一村民,十足十的背景板。 黎默言:“。” 她放空心思,心想这天子真够啰嗦,和以前成天开会的领导似得,废话太多,神游不知道多久,念经似得的话终于停下,留为一句赏,她精神振奋,灼灼盯着正殿的方向,就见一太监托着金盒走出。 这个太监气势比之前那个给她宣旨的强多了,身上的衣服也华贵许多,胸口正中就绣着大片图案,不像之前那个就领口有,非常不起眼。 随着太监走动,正中的那团图案盘动起来,动作竟有些像外面柱子上的金龙。 黎默言使劲眨眨眼,心想不能吧,天子眼皮子底下,哪个太监敢穿带龙的衣服是不要命了吗,等对方走近后,她看得更加清晰后,就发现那物脚下没有爪子,而是一条巨蟒。 她的表情更复杂了,一个太监的衣服上,居然敢绣有成龙资质的巨蟒,其中的野心不言而喻,如此这太监还过得悠然自得,侍奉在天子身侧,权利也太大了吧,她虽然不懂历史,可但凡哪个王朝太监权利过大,最后都是要亡国的。 等那太监走到面前时,她已经收敛表情,对方倒是笑呵呵的,态度十分亲善,打量她一番后说,“真是青年才俊。” 说着他为抬手,旁边立刻有小太监双手捧起那金盒,递到黎默言面前,她收下道谢,虽然抓心抓肺想要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现在不是打开看的时候。 所幸她很快被打发走,黎默言立马转身就走,下天梯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带来正殿内的动静,她隐约听到丝竹之声,里面夹杂着女人的调笑声,很快就随风散去,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回去回的自然也是驿站,说是去面圣,结果看了一堆门牙子。 黎默言懒洋洋躺在椅子上,圣上这个景点没打卡到,有点遗憾,可奖励在手,没见到就没见到吧,不就是个男的吗,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火速摸出一个金盒,这东西才两个巴掌大,里面的东西只会更小,她有点失望,以自己肤浅的想法,东西大的总比小的好,难道那天子连面子都不装了,随便糊弄她的? 黎默言的期待骤然少去一半,兴致缺缺地打开盖子,紫光闪过,她被刺得眯起眼,啥东西啊,这么亮眼,她努力睁大眼朝那东西看去,但紫光实在是太亮了,眼泪被刺激出,她不得不闭眼,放弃强行看清的想法。 过去大约三秒时间,隔着眼皮感到那紫光变弱,她揉揉自己的眼睛,再次朝盒子看去,这一次的期待值被拔高,看来那天子还是要脸的,没搞个破烂糊弄她。 金盒中装着一尊紫金蟾,应该是金蟾吧,黎默言不是很确定,和普通的金蟾相比,这尊金蟾只有三只脚,前面两只前爪,后面原本的两条后爪,并为一条类似尾巴的东西。 金蟾憨态可掬肚皮浑圆,凸起的眼眯起,脑袋仰起对天,微微张开嘴,口中还叼着一枚钱币,而它后背脊柱上还有一颗颗疙瘩,同样是钱币的形状。 这个造型肯定有特殊的寓意,虽然她不知道,可看这个造型,就肯定能猜到和财富有关。 刚才那个紫芒如此明显,盛水烟三人被吸引凑近过来,两个小孩自己看珍宝只是看个新鲜,盛水烟这个年长者懂得更多,“三足金蟾?” 黎默言追问,“三足金蟾?” 盛水烟点头,“对,三足金蟾传言是月宫中的神兽,有招财进宝之意,传说能口吐钱币,日生斗金,能带来财富和好运,可惜这尊金蟾是紫色的,如果是纯正的黄金色,那寓意只怕会更好。” 送他们回来的狄辉摇摇头,似有不同的意见。 黎默言见此故意激他,“狄大人好像有高见,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说是这么说,她其实不抱希望,狄辉这个人太过冷静,这样的激将法恐怕很难激到他。 果然狄辉望了一眼她,黎默言打算放弃,狄辉居然主动开口了,“传闻中有一尊紫金三足金蟾,此乃番邦国宝,后败于瞿平青瞿将军之手,番邦献出国宝,被圣上收在珍宝阁之中。” 黄晓蝶闻言,不由说道,“咦,这样巧,你说的那个,和大人手中的金蟾好像啊。” 黎默言:“……” 胡月儿狠狠一敲黄晓蝶的脑袋,凑过去小声道,“傻瓜,他说的就是这尊金蟾。” 黄晓蝶还没回过神,“那他为什么不直说……” 胡月儿又想敲她,黄晓蝶一个翻滚躲开,警惕护着自己的头顶,胡月儿懒得去追,本来就耿直,再敲一敲只怕更傻了,胡月儿嘟囔着,“这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不能直说呗。” 毕竟那个狄辉和她们立场不同,即使有心透露一些信息,也只能借助故事的名义。 两小孩间的打闹,狄辉全当没看见,自顾自继续说,“传说这是一件活着的异宝,见世必定有紫光浮动,甚至还能听见蟾鸣之声,非常神异,它每月吸足月气,当月十五就会有奇事发生,是好是坏,全看持有人的运气。” 奇事? 黎默言越听兴致越高,这尊金蟾听着颇为不凡,会触发不同事件,用游戏的话来说就是支线任务,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可惜无法控制事件的好坏,让它的效果大打折扣,否则也落不了自己手上。 盛水烟算算日子,“每月十五,那不就是三天后?” 狄辉却已大步离开,“这只是传言,是真是假我不知晓。” 他走后,黎默言等人围着金蟾看了许久,虽然雕刻的工匠技艺高超,可再珍贵的珍宝也都是死物,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看久后也就那样,她便将金蟾收回到金盒里。 只是另外三人深思不属,明显是想着三日后的十五,猜着金蟾会带来好运还是厄运。 黎默言也想起一件事,村子升级的那个礼包她还没开,不如等十五过后,如果金蟾带来好运再开礼包,可能会开出更好的东西。 第33章 黎默言美美睡了一觉起来。 可能是因为今天就能回家,以及昨晚睡得很舒服,所以她心情很好。 驿站是接待官员的场所,所以布置十分舒适,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她沾官员们的光,享受了一把高床软枕,像郑十娘鼓捣出来会结冰的竹席,驿站的整张床甚至就是奇物。 枕头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床顶床幔随着她的视线,冒出星星点点的荧光,等那团旋转的光芒定下,就变为神秘美丽的星河,让人足不出户就能欣赏到星空。 黎默言看了会,觉得这星空有点熟悉,她穿上鞋子走到窗边一看,好家伙,这星海图还是实时播放的,和外面真正的夜空一模一样,这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岂不是每天都能看到新景色。 国家大了真是妙,好东西真多,想要。 她重新躺回床上,想着村子以后的发展,本来以为能买到棉花种子,回去种出棉花做布衣的,可卡在第一步,种子买不到,但衣服的事情拖不得,村民只有两套布衣换洗,要是发生点意外,洗了的那套衣服还没干,他们就没衣服可换,而且等天气转冷,过冬的棉衣棉裤又该怎么办。 得另外想个办法解决衣服的问题。 随着黎默言闭眼,散发柔光的星海慢慢淡去,室内恢复黑暗,她以为在敌对势力中,自己很难入睡,可在枕头的幽香下飞速睡去,睡眠质量也很好,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她神清气爽走出房门,就见黄晓蝶和胡月儿围在盛水烟面前,三人低着头专注看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盛水烟抬头见她,顿时露出得救之色,“大人。” 盛水烟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您看。” 黎默言朝盛水烟伸出的手看去,发现那是一个白色玉盒,跟戒指盒差不多大,上面刻有冰蓝色的冰晶花纹,她伸手接过小盒,入手的触感并不冰冷,她还以为那冰晶花纹会释放冷气,产生冰冻的低温效果,原来只是单纯好看啊。 打开小盒后,她就发现自己错了,这确实是个小奇物,盒内冷气扑出,温度比她想象的还要低,结出一块方正的冰块,而在冰块中央冻着圆溜溜的东西。 她抬高手,对着日光的方向仔细看了看,可里面的东西颜色与冰块十分相近,很难看出具体样貌。 “哪来的?” 胡月儿和黄晓蝶面面相觑,到底是小女孩,没能完全遮掩住脸上的神色,胡月儿流露出明显的心虚。 于是黎默言的视线落在胡月儿身上,也不说话,就这样注视着她。 胡月儿没打算隐瞒,被大人一盯就更撑不住,老老实实说,“昨晚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就在驿站中走了走,如果有啥好的,等回村也搞一个。” 黎默言忍不住道,“你胆子真大。” 就天河国表现出来的态度,即使是在驿站内走,也有很大的风险,胡月儿才九岁,这么小的孩子到陌生地方本来就害怕,更何况是大人们都带敌意,胡月儿敢为村子冒险,可以说是勇气过人。 胡月儿缩缩脖子,以为大人说她莽撞,十分熟练地低下头,表现出认错姿态。 黎默言并没有斥责胡月儿,转念一想这小孩胆子这么大,幸好这次没出事,可不是次次都这么幸运,还是让胡月儿长个记性,免得以后出现令人伤心的事,比起那点看来的东西,当然是胡月儿本身更重要。 她估摸着小姑娘反省得差不多,就接过追问,“所以这个小盒是哪来的,捡到的?” 那得快点给狄辉,免得失主报官,她们被误会成是偷窃者。 结果胡月儿摸摸鼻子,愈发心虚瞄着黎大人,迟迟没有开口。 黎默言心生不好的预感,连半夜不睡觉在敌人地界上乱逛的事都交代了,还有什么比这事更严重,自己这心啊还是放早了,“你说话。” 胡月儿见躲不过去,一咬牙说,“我走到一半被那个老男人发现。” 饶是如此着急的关口,黎默言差点被老男人三字笑出声,赶紧绷住脸,还是得严肃下的,否则胡月儿这妮子就敢上天,只不过…… 哈哈哈老男人,这指代的是狄辉,胡月儿不喜欢这些天河国驻军,所以不肯好好叫名字,都是给他们起外号,其实以小女孩的年纪,叫狄辉老男人也没错。 胡月儿一无所知,“本来以为会被责骂,结果老男人却像没瞧见我,他自顾自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说是驿站东南的那棵老香樟树下,有白光闪烁,像是有什么宝物出世。” 后面的事不用说了,肯定是胡月儿没挡住好奇,溜出驿站去了东南的那棵香樟树,才找到这个盒子。 黎默言摩挲着盒子的表面,感到细细的凸起,这是玉盒上的暗纹,不说盒子里面保存的东西,单是这个盒子,就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她想到昨日在正殿外,那个碰瓷她的老头,对方说的就是去香樟树下详谈,看来这个盒子是对方留下的,而且她还想到一件事,对方身上带着浓郁不散的药香,当时那个节骨点去见天子的…… 她面露了然,是太医吧,结合小老头的身份,对方留下的圆溜溜,需要靠低温保存东西是什么,就非常好猜,这估计是某种药,只是对方为什么要给她这个? 黎默言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之前并未交集,也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值得对方又是冒险留下密语,又是顶风前来送药,而狄辉知道这点后,居然没有上报,反而在自己准备放弃时,特意提醒胡月儿,让小孩去将药取走。 这药真是治病救人的,而不是什么毒。药吗?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就听黄晓蝶咋呼,“当时我也遇到狄辉,时间还比你早,怎么他不和我说这些,反而特意和你说?” 黎默言:“……” 这话怎么和你说,昨晚那个三足金蟾,人说是故事,你就真以为是故事,这次要是说了,你也来句好巧啊,完全不去看怎么办? 这样说起来,狄辉倒是希望她们拿到这个盒子。 她揉揉黄晓蝶脑袋,“乖,好孩子不听就不听。” 黄晓蝶立刻露出被哄好的表情,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大人的手,只是没蹭多久,就听到大人异常慈爱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你那个时候怎么也在外面?” 黄晓蝶:“!” 她一副被叼住后颈的惊恐模样,心虚地连话都在哆嗦,“我、我就是在院子里赏、赏月……” 胡月儿无奈叹气,黎默言也无奈叹气,就这样的谎话自己都骗不过,更不要说骗别人了。 黄晓蝶自个也发现了,学着胡月儿的模样低下头。 黎默言知道黄晓蝶是真在反省,不像是胡月儿这姑娘,纯粹只是为烘托气氛,心里指不定认为自己没错呢,所以她没说黄晓蝶,又细细询问胡月儿遇到狄辉时的情况。 胡月儿仔细回忆,“嗯,当时我很确信他看到我,心想老男人肯定要打扰大人休息,没想到我们视线都对上,可老男人却转开头,说起那些话,当时夜深露重附近没有其他人,不可能是说给别人,一定是说给我听的。” “对了,”胡月儿忽然惊叫出声,“我记得他最后离开的时候,说了句算你运气好。” 黎默言觉得这句话是重点,细问,“他怎么说的,表情如何,前面一句是什么,你觉得他为什么突然蹦出这样的话?” 胡月儿摸着下巴仔细回忆,“前面一句话就是宝物出世,话突然就转到运气好上,老男人当时的表情,和他平时一样冷冷的,像是时刻在审视,惹人讨厌,可我怎么觉得他在羡慕我?” 黎默言将羡慕这两个字放在口中嚼了嚼,胡月儿被亲爹抛弃过,对于别人的情绪十分敏锐,尤其是恶意,如果狄辉心怀不轨,她应当能感知出来,所以羡慕可能是真的? 她抛了抛手中的小盒,不知这颗药到底是什么功效,能让狄辉这样一个百夫长没克制住情绪,对小孩说出那样的话。 这药回去让盛水烟好好瞧瞧。 小盒的事告一段落,此刻日头已经升得很高,黎默言吃过早点,觉得狄辉等人差不多该来了,带她们回星光村,这人啊真是不经念叨,她才这么想着,狄辉就出现在眼前。 她原以为这人是来喊她们出发的,结果狄辉却说,“为防止圣上突然想起你,却找不到人,再多留一天。” 这就是帝王的快乐吗,他只用想一出是一处,反正手下的人方方面面都给他想到了,那她也想当皇帝。 虽然不能离开驿站,但站里还是有很多小玩意的,玩玩一天就过去,狄辉难得多说几句,从对方那撬到一点天河国的信息。 比如昨天她上天梯时,看到的透明鸟兽虚影竟是真实存在的,那下面是天子的珍兽园,抓来的珍奇异兽全关在里头,啥时候天子想起来,就会从云端上下来,去园子里逛一圈。 虽然理解天河国这么大一个国家,有个珍兽园很正常,可这个天子提起来,怎么都是吃喝玩乐,比如之前正殿里飘出的靡靡之音也是,倒也不是不能听,就那么严肃端庄处理政事的地方,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她叹气,不过天子好歹知道疫病出现,组织太医研究,不算太过昏庸,再多撑一会,让她先发育起来再乱。 等到第三天她们终于能走了,和来时一样,同样坐马车回去,路上不能开窗,只有换马的时候可以下车走动,不过这次驻军的心情比上次好多了,也愿意和她们多聊几句。 那个脚上长着小翅的马叫做飞马,听说是妖兽精选,经过好几代培育而出,能日行千里。 黎默言决定当个杠精,“真的吗,我不信,世上哪有能日行千里的马?” 驻军当即忍不住反驳,“嘿见识少了吧,千里只是谦虚,真有要紧的事情,飞马能日行三千里呢。” 黎默言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故意流露出惊叹,驻军得意哼了声,她则盘算起已知的消息,上次雷安虎说县令上报疫病,跑死了三匹马,那这样算来就是跑了九千里。 嚯,这游戏版图真够大的,以前她国家的版图,放在世界都已经算大,游戏地图居然还要更大。 狄辉注意到这幕,把那个说话的士兵叫走,再回来就见对方脚上就挂了两个大铁球,这是被罚了,坏女人黎默言没有半点心虚,自己这样也算是锻炼对方,而且所问的事也不算太机密,士兵对此有了警觉,以后才不会在真正的大事栽跟头。 经过两天的跋涉,她们总算是回到星光村,望着熟悉的土地,黎默言心中莫名涌出一丝激动,果然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老窝,驿站条件再好,终归是别人的地方,住着就是束手束脚。 狄辉将人放下就走了,可他的兵没有完全走,留下一半守在星光村附近,足有十人,和上一次围着不让人进出不同,这次的保护意味更重。 黎默言本来就为村子官差太少而操心,有这十个精壮的士兵加入,立刻缓解她的人手问题,哪怕是天河国的兵,她都忍不住一一扫过,之前那个被她弹出消息被惩罚的士兵也在。 她不禁呦了声,士兵露出羞愤之色却无可奈何,只能目视前方当做没瞧见。 她记得这人带着沉甸甸的铁球跑了一天,还没累趴下,看来实力很不错啊,以后可以多使唤使唤,她仔细记下这个士兵名字,罗致是吧,记住了。 那个士兵猛地一抖,感觉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 黎默言刚回村子事情很多,先找到黄老五了解这五天自己不在发生的事。 黄老五带她来到一处空地,上面有他这些天记录下来的事,“前来投奔的流民一共有七十二人,其中有一名铁匠,两名制伞师傅,一名石雕匠以及一名裁缝,这群人已经按照您说的,进入领地后立刻送往澡堂冲洗,而他们走过的路上,也喷散了蒜水杀菌。” 黎默言一边听一边点头。 黄老五忽然话锋一转,“就是流民没有换洗衣物,我们同样没有多余的衣物能借给他们,只能叫人穿着搓完的湿衣服出来,有两名流民因此患了伤寒,大人此次前往京都,是否买到棉花种子?” 黎默言无奈摇头。 黄老五一惊,“那流民冲洗完,穿的衣物如何是好?” 黎默言对此暂时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但冲洗是一定要冲洗的,不单人自己要冲洗干净,就连穿着的衣服也必须洗净,尽最大程度阻止病菌进入村内,即使疫病有了药,可病这种东西,当然是能不得就不得的好呀。 幸好现在天气热,湿衣服穿在身上影响最小,而且游戏世界的人体质特殊,因此感冒的人很少。 之后黄老五又和她说了农田的事,原本的十五亩地,因为猪仔欠下巨额负债,开拓到三十亩。 黎默言算了算一亩地产量在七百斤红薯,也就是七千文钱,三十亩地一次就能赚到二十一两金子,完全够偿还猪仔的钱,还大大有富余,不如用这些钱买衣服。 先不说因为旱灾导致的溢价,就是疫病才刚刚肆虐过,这时候买县城的衣服不安全吧,搞不好还根本没得卖,还是花更多的钱,去府城那边或更远的地方买吧。 她又问了这两天的收支,得知雷安虎今天刚来过,和她前后脚错开,想要将金票还给对方,需要再等三天,真是不凑巧。 黎默言感觉事情有点不顺,这时忽感到胸口发热,摸出来一看就是那装金蟾的盒子。 这么点时间,温度还越来越高,她想到今天正好是十五,是狄辉所说金蟾招来特殊事件的日子,立刻将盒子放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一边将啪嗒啪嗒跳个不停的盖子打开。 随着她的东西,跳动的盒子安静下来,她想起什么大喊,“闭眼。” 黄老五听话照做,才闭上眼,他就感到眼皮上落下一道刺眼紫光,那光线十分绚丽,叫他惊疑不定,这到底是什么奇物竟如此不凡? 就在他这么想着之时,忽然耳边传来道道蟾鸣,那声音忽远忽近,很是清晰,他还在疑惑哪来的蟾蜍,照在眼皮上的紫光猛然消失,连带着蟾鸣同样散去,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他的错觉。 黄老五颤颤巍巍睁开眼,没见到什么恐怖的神鬼松了口气,小幅度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不对,低头看大人取出的那尊金蟾,“颜色怎如此黯淡……这色泽古朴,造型富贵……总之就是好!” 黎默言被他的话逗乐了,卖关子一笑,“现在黯淡没事,过几天就亮啰。” 刚才紫光亮到极致的时候,她感到有玄乎的东西落在自己身上,但具体是什么很难说明。 她开合手掌,没有察出有任何不同,同样环顾一圈,也没发现啥即将发生的先兆,略一思索,决定去附近转转。 从官道这边进入村子,率先瞧见的自然是村中的路,离开的这五天,黄老五很是上心,村中的路修了不少,尤其是她屋门口的这条,已经完全修好了。 黎默言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越走越喜欢,有种没穿越前,走在自家门前那条水泥路的错觉,小的时候奶奶就是拉着她,从这条路上下学,现在的场景似曾相识,可亲人却早早离开了。 这样的联想让她无端赶上,脚步也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远处忽传来一人的呼喊,“大人——” 她赶紧眨眨眼睛,盯着路边的地面看,等盛水烟走近后,她掩饰地开口,“这泥地放在石砖路旁太过扎眼,不如种点宜人的鲜花绿草,那就赏心悦目多了。” 盛水烟刚走过来,就被一堆话迎头砸来,而且大人语速很快,她回想了一秒才弄听大人的话,怎么就聊上花草了,老人不明所以,却温和顺着她的道,“您说的对,之后我去招招适宜栽种的花草。” 黎默言见对方没注意到她的失态,神态恢复正常,“你不是回屋了,怎么又回来了?” 盛水烟将一杯薄荷水递给她,“这是我特意调制的,喝吧。” 黎默言慢了一拍接过竹筒,虽然不知为何马车上没晕,但她其实也是会晕车的人,以前上学坐车回来,都要难受很好,奶奶都会帮她提前准备一杯热水,没想到穿越另外一个时空,又有人帮她准备水了。 “谢谢。”她小声道,薄荷水清凉解暑,喝在口中尤其清爽,舒服得她双眼眯起。 盛水烟见黎大人这个样子,难得孩子气,内心也十分高兴,可能是她年岁比大人年长许多的缘故,盛水烟倒是希望大人偶尔能放松些,不用时刻面面俱到,那样也太累了。 以后可以多给大人调些药茶,药也不都是苦涩的,其中一些味道就非常不错,比如花茶,各种异果的汁等。 盛水烟记下这个,“对了,您让我看的那枚丹药外层冰块还没化去,这样冻过后解冻,药力丧失很快,需要尽快服用,还要解冻吗?” 黎默言点头,不弄清药效,这药和没有有啥区别,虽然解冻后存在风险,还是弄清楚效果更重要。 盛水烟又道,“那些伤寒病人比较麻烦,病好没那么快,幸亏及时回来,不然拖久变为肺痨,那就非常危险。” 黎默言一惊,居然还会这样吗,她记得肺痨在古代算是绝症,基本治不好,而且还有传染性,真变成样就太糟糕,这样看来衣服的事迫在眉睫。 可雷安虎还要三天才来,如果去找他说衣服的事,县城的疫病还未结束,谁去都回不来,而且那边乱成一锅粥,估计也没精力处理她的事。 哎,烦人,怎么感觉诸事不顺啊,难不成金蟾招来的是坏事? 黎默言蹙眉,冷不丁有一物从天而降落在她怀里,黎默言下意识用手接住,就觉那物在挠动,虽然还没看清,却下意识将其摁住。 旁边盛水烟难掩惊异的嗓音响起,“玉棉之气?” 听到她喊声的黄老五同样震惊,“玉棉之气!!!” 啥?啥??这到底是啥??? 黎默言十分懵逼,但听另外两人的口吻,这是个好东西,于是她弯下腰,将那什么玉棉之气紧紧搂住,掉在她身上就是她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第34章 她这样一捏,顿感手里那个东西挣扎得愈发厉害,扫过她的手背,触感冰凉光滑,并不是想象中柔软的皮毛。 黎默言趁机低头看去,就见怀里是一只不知品种的白鸟,身影修长灵巧,生有长长的尾羽,羽翼片片分明,一切都十分正常,最多是好看些,除去它有点虚幻的身体,就如果冻那般,她甚至可以透过鸟身,瞧见底下自己的手臂。 这确定是活物吗? 盛水烟和黄老五凑过来,同样看得目不转睛。 “我还是头次瞧见精气化形。” “瞧瞧这嘴,这小爪子,多精神啊!” “没错,这就是玉棉之气,我小时曾远远见过一次,就是这样的玉面鸟,”盛水烟陷入回忆,“只不过当时玉棉之气被关在笼内,它辗转腾动就如其名,不似这般……” 盛水烟扫过被黎大人抓鸡一样捧着的玉棉之气,一时想不出更优雅的形容词,只能默默略过这段,“不似这般如有实质。” 居然还能被人拎住翅膀…… 黄老五闻言,求解望着黎大人。 黎大人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啊,这只玉面鸟叫啥,还是盛水烟刚才说,她才知晓的,“或许是今天它吃得太多,变重了,才如有实质被我拎住?” 盛水烟一滞,黄老五则是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 不知是被黄老五的动作吓到,还是其他什么,刚刚已经放弃挣扎,乖乖被拎住的玉棉之气,忽然猛地扑腾起来,边扑腾边发出鸣叫。 它的叫声与普通鸟类不*同,声音更加悠长,且有种不像活物的空灵,穿透力极强,叫得还挺好听的。 黎默言不由抖抖手,希望逗出更多的叫声,大概是她的意图太过明显,玉棉之气反而把脑袋一缩不叫了。 她揉揉耳朵,无声叹气,转而问起盛水烟,“这有啥用?” 不等盛水烟开口,黄老五就慈爱一笑,“大人不是见过金桔蛋吗,万物的精气不光能形成蛋茧,还会幻化成各物,比如黄金大量聚集的地方,会出现麋鹿,传言百年前有书生赶考,路过荒林见其中有一白雉起舞,走进细看却没瞧见雉鸡,只有一块露出泥土的白银。” 黎默言听得津津有味,举一反三道,“所以这个玉棉之气,就是玉棉精气形成的,我头次听说有玉棉这物。” 黄老五正准备解答,却被盛水烟一把推开,后者十分自然地开口,“大人真是聪慧,玉棉其实就是棉花,只是质地比棉花更加柔软绵密,且色泽如上好白玉,才被冠上玉棉的美誉,每次发现都会作为贡品,送入天子的内库。” “只要将这团精气按入地母,”盛水烟一指重新被大人搂住的奇鸟,“就会有玉棉长出,由于直接是由精气所生,品质还能更上一层楼。” 黎默言陷入沉思,趁这个时间黄老五冲盛水烟狂使眼神,开始发送队内消息,‘你为何挤开我’,‘这事我也知道,我也能给大人说啊’,‘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盛水烟选择已读不回,打了个哈欠。 还能为什么,教小孩让小孩全心全意望着自己,本来就快乐,尤其是大人这么可爱的后辈,被她求知若渴地瞧着,只会是双倍快乐,黄老五不是已经有个孙女,怎么还来和她抢大人。 黎默言从思索金蟾中回神,发现气氛有点不对,仔细分辨又觉是自己错觉,就没有多想,“看来金蟾这次带来的是好运,要不怎么刚好村子需要棉花,就从天上掉玉棉,还那么精准落在我的手里,上京这一顿折腾,倒是物超所值。” 盛水烟作为同行人员,最清楚其中发生的事,她想到大人帮的那小贩,都忍不住生气,大人这个亲身经历者,反倒是心平气和,没有半点怒气,小小年纪就如此理智,想到这她不由生出更多的怜爱,给大人整理衣领。 黎默言疑惑摸着自己的领口,心脏像是被羽毛抚过柔软极了,自从奶奶去世以后,就没人为她做过这样的事。 盛水烟端详着她,声音中不由带上骄傲,“我家大人就是俊啊。” 黄老五蹲在一旁气闷道,“这还用你说,不是有眼睛的人全瞧得见。” 盛水烟笑容不变地踢了他一脚。 【这玉棉之气还是头次见啊,是和金银之气一样的东西?那应该很不错。】 【当然不错啊,这肯定就是三足金蟾招来的好事,到底是番邦的国宝,就算是个小国,那也是国家啊,好东西不少的。】 【我就说这个最适合妹妹,从游戏开始,她运气就没差过……】 【是啊,最差那次估计是被小贩嘲讽,可很快小贩就被吓得尿裤子了,前后连十秒都不到,哪像是其他玩家,嘿,都变为粪土滋养大地啦。】 【卧槽,啊哈哈哈你是要笑死我,继承我在现实里的身体嘛。】 【那也不都变成史被怪物拉出来,还有的是断手断脚,或者被官差看不起,被师爷看不清,被县令看不起,被知府看不清,层层叠叠一路被鄙视上去……】 【别骂了别骂了!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些事忘掉,你怎么又让我想起,谢谢你热心人,背后的原因让人十级烧伤。】 【那啥,我没有恶意啊,就是单纯好奇,都这么痛苦了,你来看直播干嘛,不怕想起当初那段当牛做马的日子啊。】 【……也、也没事,闲着无聊,天气太热,吃得太饱,过来看看直播很正常,顺手点进热门直播里更正常吧。】 【楼上的你快住口吧,前夫哥都破防到语无伦次了。】 【谁是前夫哥?前玩家就前玩家,怎么还给人取花名?】 【好的前夫哥,没问题前夫哥,天真的观众噢,这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自己淋过雨,想来看别人倒霉呗,真阴暗。】 【原来如此啊,可是妹妹……】 【不愧是前夫哥,一众直播间里,精准选中这个要命的,运气还在稳定发挥,笑死了。】 【hello前夫哥你还在吗,还在吗,吃得太饱天气太热,出来聊天呀。】 【真走啦?你们也太坏了吧,怎么尽往人家伤口上戳,咱前夫哥可怜啊,当初遭了那么多罪,只怕连天子宫都没进过吧哈哈哈哈、哈!】 【首先我不是前夫哥,只是一个看不下去的路人,说得你好像进过一样,其次我和前夫哥没关系,这么大反应,只是有正义心,既然大家都没去过,凭什么就嘲笑前夫哥,挺没意思的,真的,就算去过天子宫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是也知道里面啥样,当然前夫哥也知道,最后为什么不去嘲笑其他玩家,他们才是不知道天子宫的人!】 【天呐,瞧瞧妹妹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讲真的,前夫哥还算好了,昨天我逛论坛,上面一堆以前玩家破防帖,现在一听到‘没、梅、美、魅’相关的读音就会发疯,本来都是搞技术的,此刻开始研究天象与进游戏的姿势与左脚进门还是右脚进门的关系,谁看了不说一句可怜。】 【???上面那三个东西,有什么关联性吗,他们在研究个啥啊!区府你快说句话啊!】 【区府质疑前玩家,区府理解前玩家,区府成为前玩家——】 【说实在话,妹妹不到一个月,就进京和天子见了一面,我实在太惊讶了,我也进过游戏,知道这有多难,跟假的一样,那种震撼感你们懂吗,特别持久,偶尔做事间隙就会想到妹妹,到今天都没缓过来,可瞧见那堆前夫哥……算了,我也没多严重。】 游戏里,黎默言正快步朝农田走去,现在单开一片地,要太长时间,正好有块红薯田收完还没种,她让那些准备扦插红薯藤的村民暂定,自己走到农田中央,小心将手里的玉棉之气按入土中。 在场的村民瞧见黎大人的动作,纷纷聚拢而来,想要瞧瞧大人在做什么,就在一片屏息中,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黎大人抱着的那只鸟,明明有实质,可一接触到土壤,它身体就化为无形的气团,虽还保持鸟的基本形状,边缘却不断腾起缩动,随着接触土壤后,竟迅速流入其中,非常神异。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心中极为满足之时,那团即将消失的气,忽发出一声不甘的长鸣,随着那声鸣叫,气团消失的地方,有什么抽根发芽,转瞬就长为一棵苍天大树。 这棵树异常漂亮,树干和树枝通体如玉,要不是树皮还有树的纹路,简直就是一块玉石,树叶倒是绿色,虽颜色稍稍新嫩,却依旧不起眼,可在如玉树干的衬托下,绿白交相辉映,树叶就如一树翡翠美不胜收。 黎默言在它生长时,就发觉不对,连连跳开几步,才没被玉棉树生长时的枝桠抽到,随后她呆滞望着那颗三米高的大树,内心只感到无比刺挠。 救命! 说好的棉花呢,怎么会是一棵树,她都把农田区和果园区划分好了,突然矮矮的农田里,混入这么高的一棵树,画风怎么瞧怎么不和谐,这让有强迫症的人怎么活??? 她如遭雷劈,但把这棵树挖出来重新种,也不太可行,用气种出来的树,谁知道挖了以后还能不能活,比起自己的强迫症,当然还是现实到手的好处更加重要。 她忍。 这时一朵洁白花瓣落下,划过黎默言的面颊,悠悠落在地上,这就像是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花瓣落下,就如下了一场短暂而繁荣的白雨,将地面铺成白色,随着花瓣落尽,枝头一个个白球长出膨胀。 黎默言认出这是棉花,不过普通的棉花微微发黄,而玉棉树的棉花颜色就如白雪,纯净得找不到一丝瑕疵,而且棉花更大,瞧着确实非常不错,就是不知道手感如何。 她才这么想着,黄晓蝶几步蹿上树,揪住一朵棉花翻身落在她面前。 黎默言瞅着将棉花送到面前的小姑娘,夸了一句,“真厉害。” 黄晓蝶高兴地仰起小脸。 黎默言接过那朵棉花,手指接触的第一瞬间,整个人不由荡漾了下,触感也太舒服了吧,这种树还和柔光兔的那种舒服不同,柔光兔的兔毛是滑顺,而玉棉就是柔软。 她不由快速捏了两把,怎么会这么柔软呢,她想不明白,却知道这样的棉花做出的衣服,肯定要比身上的布衣舒服一万倍,她以前觉得布衣舒适透气,当真是见识浅薄,难怪玉棉能成为贡品,天子真是会享受。 黎默言想到这,目光火热盯着满树的棉花,不知道能做多少衣服,希望村民都能穿上,她脑海中闪过去京都的那五日,盛水烟收拾衣服时,已经尽力挑最好的,可和京都人相比,她们穿得还是太过寒酸。 毕竟县城的衣服只是普通布衣,也没有什么时髦的花色,就是一片纯蓝,原本在夏日还算清爽的颜色,到了京都一比就只剩下老气。 虽然盛水烟什么都没说,可从老人频繁扯动衣服的动作,以及不自觉流露出的局促来看,她对此是感到丢人的,前往天梯的路上,偶尔有其他老妇人路过,她也会望着对方身上的衣服微微出神。 虽然盛水烟极快移开目光,但还是被黎默言瞧在眼中。 作为盛水烟的领主,她自然把这一切都记在心里,准备励精图治达成领民的需求,没想到既没励精也没图治,这个目标就自然而然达成了,莫名有点空虚。 不,不应该是这样想,仔细想想能天降玉棉之气全靠金蟾,而金蟾是她费心思进京弄来的,也相当于是她励精图治过。 于是黎默言挺起胸膛,很是有底气地对着盛水烟道,“这次进京你们辛苦了,等玉棉摘下做成衣服,先给你和两小姑娘做一件。” 盛水烟跟在大人身后看热闹,注意力全在玉棉树上,正满脸兴意地打量着,想着有这样一棵宝树,村子的实力又增加了,摘下来的玉棉不管是出售,还是大人自己穿,都是面上增光的事,正连连点头呢,就听到大人的话。 盛水烟望着大人得意的眼,原来当时在京都的事,大人都记在心里吗,她眼角微微湿润,用力躬身,“那就谢谢大人了。” 黄晓蝶和胡月儿听到自己有漂亮衣服穿,到底是小孩,心思顿时全飘到那连袖子都没做出来的衣服上,恨不得时间大跳跃,直接跳到衣服成型,穿在身上的时候。 胡月儿连连追问,“这些棉花今天摘下来,明天就能变成衣服吗?好吧,我知道不行,那其实要等多久,绣的花我自己想了个,如果可以能帮我绣上‘升功发财死爹爹’吗?” 黎默言嘴角抽动:“……真是孝出强大,到时候自己和你娘说。” 黄晓蝶听到这话若有所思,“那我也要自己绣。” 黄老五听到这话,当即脸一黑,灼灼盯着孙女,想要听听她会说什么,要是‘升功发财死爷爷’就当场揪耳朵。 黎默言见此,给黄晓蝶使眼色,让她想清楚再回答。 可惜黄晓蝶完全没瞧见,就见她把头一扬欢快开口,“那我就要升功发财养爷爷。” 黄老五的黑脸变为满面春风,他抚着自己的胡须连连点头,很满意黄晓蝶的回答,只是这点满意没撑过两秒,黄晓蝶就改口了。 “不,还是改成养村子吧。” 黄晓蝶目光坚定,她会走入武道,是因为雷安虎用生气救下两只竹鸡,给当时的她带来极大震撼,原来对于自己而言无力回天的事,对于武者来说只是随手的小事, 黄晓蝶认识到武力的强大,所以当孙师询问她要不要习武时,黄晓蝶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是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像雷安虎那样,改变其他人的命运,不让他们留下遗憾。 就在这时,又是两道长长的鸟鸣由远而近,转瞬就来到她身边,是那两只竹鸡找了过来,它们之前一直跟着黄晓蝶,只是去京都时被留下,此刻竹鸡已经大变摸样,其中最大的是体型,普通竹鸡只有拳头大小,而其中一只长到人臂那么长,另外一只身影却愈发缩小,变为手指长短。 大的那只的体型,已经不适合落在黄晓蝶肩上,它盘旋一圈,最后落在玉棉树的枝头,侧头梳理自己的羽毛,那身银白的羽毛,倒与玉棉树十分搭配。 而小的那只则蹭了蹭黄晓蝶的面颊,接着一个眨眼间就闪现在黄晓蝶的头顶,见到这幕的村民下意识揉揉眼,他滴乖乖,是他眼花还是咋滴,那鸟是什么时候飞上去的,他怎么看不清。 黎默言瞧着这两只小鸟,心情愈发好了。 当时方鸣说有雷安虎的生气,竹鸡有可能蜕变为妖兽,还真被他说中,两只竹鸡身上出现各种神奇变换,现在初步看下来,小的那能够短距离穿越空间,大的那只能够发射钢羽,都是非常不错的技能,以后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至于现在嘛,黎默言一转眼珠,指着玉棉树上那些棉花说,“去,摘下来。” 虽然是长在黄晓蝶身边的鸟,可只要是黎默言下达的命令,它们一样会听,正好都会飞,玉棉树树顶那些人不好摘的棉花,交给竹鸡正好,不用怕树太高摘不下来浪费。 霎那间,小的那只就出现在她面前,口中衔一朵玉棉花,而这花都要比它身体还大,小竹鸡整个陷入棉花团中,那凹陷的部分棉花表面鼓起,显得愈发柔软。 黎默言忍不住伸手,连绵带鸟一些抓在手里搓了搓,啊,这个带着韧性的手感也很棒啊。 小竹鸡:“!” 黎默言搓了下就松开手,瞬间手心一空,小竹鸡躲到了黄晓蝶身后,小姑娘给小竹鸡理顺凌乱翘起的毛,后者才放松下来,然后就被黄晓蝶抓住,再次送到黎大人面前。 “我抓着它,就肯定跑不了,您搓吧。” 小竹鸡:“!!” 黎默言见这么小的鸟,毛炸得都快有两个大,心里笑翻了天,她故做心动的模样,在小竹鸡警惕的豆豆眼中,伸手过去撸撸它光滑的后背,一推竹鸡的小脑袋,“去吧,给我多摘点棉花。” 他们这边玩闹的时候,另外一头的大竹鸡已经摘了许多玉棉花,嘴巴衔不下,就用锋利的脚爪扣着,目光犀利,简直帅得不行。 就在她说让竹鸡去摘棉花时,黄老五就很聪明抱来两只大竹筐,竹鸡摘下的玉棉花直接丢入竹筐就好,黄晓蝶和胡月儿也攀上树去摘,而盛水烟却在树长成后就走了,她还得回去看着丹药化开没有。 这棵玉棉树的树冠瞧着不大,两个大竹筐居然不够用,又找来两只才够装。 一筐筐雪白的棉团撞来撞去,黎默言忍不住用手抚过表面,圆滚滚的玉棉团伏倒,无与伦比的触感让她不禁多摸了下。 村里的绣娘周银环,以及会纺织的人被找过来,黎默言将棉花交给他们,“先把棉线做出来,纺织机的话我会想办法。” 村民点点头,对于黎大人的话,大家都是无条件相信的,四个干练的婶子抱起竹筐往空地上走。 领头的那个叫做周美爱,是个纺了三十年布的老手,其余人经验没有她多,自然都爱听她的,更何况黎大人将这事全部交给她负责。 周美爱抱着棉花,从新造出的石砖路上穿过时,路上其他人见到这些棉花,起初没认出是啥,定睛瞧上一会才认出来。 “老天,这么白这么软的棉花?” “这棉团比我的命都好啊。” “周姐周姐,你抱着这些棉花,是不是说明大人要拿这棉团做衣服?” 此话一出,四周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回答,虽然大人应该是这样的意思,可黎大人没对自己说,她也不好擅作主张替人答应下来,“不晓得,大人就是让我先搓棉线。” 可这样的回答打消不了村民的热情,“一定是给我们做衣服。” “对,是该做两身新衣服,现在实在不够穿。” “听说这个是贡品,只有皇帝老儿能穿。” “嚯,这么珍贵啊。” 这消息迅速在村内流传,饶是不爱和人闲聊的周三共都知晓,他们纷纷翘首以盼,期待穿上皇帝才能穿的衣服。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黎默言等来雷安虎,她笑着迎上去,却发觉对方的神色不对,明明疫病有了药,他的面容却比之前还有疲惫,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只好压下询问织布机的事。 谁知雷安虎见到她,居然有大滴的眼泪流出,“我问心有愧啊。” 第35章 这句话说得太重了。 而且雷安虎形容枯槁,短短几日没见,他像是老了二十岁不止,精气神像是完全被抽空,一下没了盼头。 黎默言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想到对方刚才那句话,她深深吸气,难道是对方做了什么对不起星光村的事? 她沉着嗓音道,“老雷,出了何事,看在咱们的交情上,你和我说清楚,我好有个准备。” 雷安虎却没马上出声,而是越过她看向不远处的村子。 村中人来人往,独轮车压过坚硬路面的动静,混着嗡嗡的人语,有人扛着锄头走向农田,有人抓着米饼开啃,还有人刚从官道回来,背着一筐筐细沙,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雷安虎想人人自危的县城,大街小巷全然见不到人,只有哀嚎不断,就如一座鬼城,对比是如此强烈,谁能想到就在一月前,星光村全仰仗县城发展。 他愈发心如死灰,不知自己的前半生在做什么,“药研发出来了。” 虽然话说的没头没尾,可现在遭大疫的时候,还能是什么药,自然是治疫的药啊。 黎默言对此不意外,蜥兽心脏磨出的粉,直接对疫病有效,其实不研究使用都行,研究出来是必然,而且这不是好事吗,老雷怎么说得如此沉重。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雷安虎又慢吞吞道,“但圣上不打算给奇山县用。” 黎默言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忍不住追问,“什么叫不给奇山县用?” 雷安虎怆然道:“就是你想的那样,蜥兽是珍兽,数量稀少,又有大作用,依着奇山县患病人数,恐要将天河国内的蜥兽杀去小半,圣上认为平民的命比不上蜥兽珍贵,便撒手不管了,决定让百姓自生自灭。” 难以置信! 黎默言怀疑自己听错了,就算蜥兽再珍贵,也比不上人啊,怎能因此直接放弃救人?世上竟有如此荒缪的事? 她大声质问,“之前疫病肆虐,只能看着人死去,可现在有了救命的药,就因舍不得,还要看他们死?” 雷安虎一言不发,却满脸痛苦。 黎默言知道这事不怪雷安虎,他只是奇山县的捕快,在奇山县还算有能耐,可在这种大事上能决定什么,还为此问心有愧,他有什么愧,该愧该千刀万剐的,明明是天子宫里的那位天子。 她胸膛起伏,憋不住似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却发现这件事除去那该死的天子,其他人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可时间不等人啊,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就可能有孩子失去父母,老人失去孙儿,无数人死在疫病之下,这可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再来一次的反悔机会。 黎默言不由骂了一句脏话,烦躁抓着自己的头发,“这样,我这边的药分你一部分……” 只是她还没说完,就被雷安虎打断,“不,不用。” 黎默言愕然看向对方,她还以为雷安虎会要更多的药,拒绝的话术都想好,没想到对方连她分出的这部分都不收,“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雷安虎脸上的痛苦褪去,此刻面容反而平静下来,每一条肌肉都像是浇筑砂浆般冷硬,“即使拿到药,疫病治好,可只要还在县城中,就依旧会被感染,这是个无底洞,县城已经没救了。” 他朝黎默言看来,黎默言眼皮一跳,只觉老雷的状态现在很不对,整个人透着一股平静的疯感。 雷安虎说,“县令和师爷商量过,县城已然是死局,但星光村不是,死去的人不可追,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 这话其中的意思,犹如惊雷劈下,黎默言紧紧盯着人,“什么意思?” 雷安虎压低声音,“我们会在官道设置关卡,阻止流民前往县城,将他们赶向星光村的方向。” 黎默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对于天河国的官员而言,将本国的百姓赶往私人领主地界,让他们加入私人领主,这种事无异于是通敌叛国,天河国的天子当真是伤透了奇山县的心,县衙上下的满腔热血是凉透了。 她见雷安虎还有话要说,便凑过头,可对方突然闪身,速度快得她根本没看清发生什么事,就见雷安虎手中竟多出一个人,被他狠狠抡在地上。 那人被砸得头晕眼花,无法从地上爬起,人倒是很有骨气咬住唇,没发出任何痛呼。 居然是罗致,就是上次被她套话,导致被狄辉惩罚的驻军。 黎默言头疼按住额角,要命的话被最不能听见的人听到,这事麻烦了,要是传到朝廷那边,被天河国的天子知晓,雷安虎和县令等官员都要没命,自己估计也会被围剿。 不能让他把消息传递出去。 雷安虎显然也想到这点,神色几度变化,他一脚踩住对方心口,打算狠下心灭口,却听罗致奋力大声喊,“你们说的事,我愿意加入!” 雷安虎一愣,没想到这驻军竟会说出这种话。 罗致没管他怎么想,快速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们想得很好,却忘了一点,县内还有驻军,如果没有人隐瞒,根本藏不聊多久,只要被发现,不光你们遭殃,百姓还会被连累。” 雷安虎当然知道对方说到点上,没有人配合,如此大的动作很容易被发现,可奇山县已被逼到绝境,他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是想多救一人是一人,如果有驻军愿意帮忙…… 他骤然冷下脸,“你为何要帮我们?” 驻军和他们不一样,是从别地抽调而来,并不是奇山县人,对这片土地也没有多余的感情,他们愿意为家乡故人铤而走险,可驻军又是为什么,要干这掉脑袋的事。 罗致握紧手指,“我奶娘就是奇山县人,此刻就在县城之中。” 接着他说出奶娘的姓名,以及详细住址,“你们可以去查,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救下我奶娘,将她安全送出县城。” 雷安虎不置可否,“人我们可以救,但送出不可能,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安全住所,让人住到其中。” 罗致对此不太满意,却没再说些什么,他拍拍雷安虎的脚,示意对方拿开,雷安虎没动,结果这小子一晃,竟从雷安虎脚下脱身,揉着胸口抱怨,“好歹是盟友,你也踩得太用力了。” 雷安虎哼了声,神色反而好看起来,既然有脱身的能力,刚才被他掼到地上,就是罗致的投名状,如果想要告密,对方大可直接逃走。 黎默言见事圆满解决,松了一口气,能不死人,当然是不死人的好,否则一名驻军在她村子失踪,总归是麻烦事。 眼前麻烦的还不知是罗致,大量流民涌入星光村,也会带来大量的麻烦。 这肯定是机遇,任何领地想要发展,就需要大量的人口,而短时内爆发的人口,又会引起一系列问题,首先是住房,食物以及卫生问题,浮躁的人心同样会带来安全隐患。 种种棘手的问题摆在面前,面对这些挑战,黎默言只觉精神抖索,浑身充满干劲,来吧,自己会抓住这次机会,带着村子一飞冲天。 她首先拿出星光村的地契,上面会显示村子的虚拟地图,还能放大缩小,看清上面每个地形细节,倒是非常方便。 自己的那栋木屋,就是建立在最初的草棚南面,升到二级村落后,木屋就变为地图的中心点,西侧是农田,北方和南方是村民的住房,东侧是果林。 光是村民的住房就用去一万五千平方,而农田又用掉两万平方,其他零零碎碎的建筑用掉五千平,还有五万平方,看似面积很大,其中还包含山脉水塘这样难以使用的面积,再减掉去道路面积,剩下的就没多少了,如何安排房屋是个问题。 而且人口骤然增加,澡堂杂货铺这些施舍,也跟着必须扩容,才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更不要说厨房这样负责食物的地方,而且数百人乃至数千人一起吃饭,那也太拥挤了,排队想吃上饭要等多久? 几千人轮下来,饿都饿死了,得错开大家的吃饭时间,分批吃饭来减少厨房压力,以及大家排队等待的时间。 黎默言随便想想就有这么多问题,等大批流民涌入,只怕问题会更多,电光火石之间,她一把抓住雷安虎,“多派点官差过来。” 雷安虎早就想到这个问题,“放心,这次的人来后就不走了,红薯……这次的红薯我就只带走一半。” 黎默言点头,想到一件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还你。” 这么多钱不早点还掉,揣在身上怪有压力的,就怕不小心掉了。 雷安虎却侧过身没有接,“拿去用在流民身上,当我赎罪吧,还有你买猪仔那钱,县令帮你出了,算是给百姓的补偿,除此之外。” 他的话音微顿,朝着远处的树林吹了一声口哨,极有穿透力的声音响起,树丛中晃动,有数十名官差从中走出,手里抱着或大或小的物件。 雷安虎向她解释:“我们自作主张给你带了些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十二种作物种子,七种果树,鸡苗鸭苗,以及一些可能用上的农械,你先过一眼,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我说,不管是刀具武器,还是白糖红糖,亦或是曾经碍于你私人领主身份,无法批下来的秘宝灵物,我们一定想尽办法给你弄来。” 黎默言咂舌,这行动也太强了吧,当真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随着那群官差走近,她借助月光看清那些物件,种子被装在袋中,还在袋身写有名字,玉米、甘蔗、胡萝卜、洋葱、黄豆、空心菜等等应有尽有,全是好东西。 甘蔗可以榨糖,剩下的甘蔗渣能用来喂猪,而黄豆更不要说了,种过黄豆的地会更好,而黄豆本身就是一道美味,和猪脚猪肉一起炖,还能用来做豆腐磨豆浆,一豆多吃。 以前黎默言问雷安虎,县衙中有什么作物时,从来没听到黄豆和甘蔗的名字,想来是因为她的身份受到限制,雷安虎演技也太好了吧,她之前想要制糖,问他有没有甘蔗,这人大吐苦水,说甘蔗在收成前被流民抢光,她信以为真,没想到只是托词而已。 那些东西当中,她还瞧见解疯药,上一次进京前,雷安虎还和她说县城药材紧张,解疯药无法再提供,这次拿出这么多,只怕是把家底都给掏空了。 这时一阵咯咯的叫声响起。 她扭头看去,就见一只只肥硕的母鸡,被人抓着翅根拎在手上,呆头呆脑地探着头,那官差一只手拎了四只不算,另外那只手提着条麻袋,里面有活物撞动,想来也应是母鸡。 黎默言瞧着毛茸茸的老母鸡心情大好,似乎已经嗅到煎蛋的香气,吃上热乎的水煮蛋了。 后面的官差抱着条条杠杠,像是某种机器的零部件,她盯着长长的推杆,心思一动,“那是织布机?” 雷安虎顺着望去,一时没认出来,东西是县令表态后,由师爷亲自准备的,他们这些人只是往里头添了些力所能及的东西,希望能够帮上星光村,救下更多无辜的县民。 倒是那个抱着东西官差主动开口,“是织布机,不光是我,那边的老韩小张手里的也是。” 那就是有三台织布机。 黎默言刚想问雷安虎买,没想到后者就送货上门,真是叫人喜出望外。 虽然前面得知的消息极其沉重,但她有帮上忙的办法后,压抑愤怒的心情,就全部转化为动力,她充满斗志,准备和雷安虎算一算这些东西值多少钱,至于其他东西,她暂时不打算要。 先把手里这些理清楚,再要新物资,不然各种东西如打结的线缠在一起,那件都处理不好。 而且县衙这边刚说要帮她,下秒她就将县衙掏空,这也太明显了,估计巡抚当天就能上门彻查,还是得徐徐图之,才能发展细无声。 雷安虎听她这样说,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要是黎默言被突来的好处冲昏头脑,只想贪婪索要更多,只会跌大跟头,能在利益面前保持本心,真是难能可贵。 “至于钱嘛……” 黎默言正等着他下文,可迟迟没有等到,她发觉不对,从物资上移开眼,就见雷安虎消失不见,一起被带走的还有罗致,估计是怕留下这位驻军,这人会趁机溜走,干脆带在身边监控。 剩下的官差齐声道,“以后全听您调遣。” 这群人眼中像是有火在燃烧,足足三十人无一例外,黎默言倒是能理解这群官差,明明有解救的办法,可就是不*给你用,哪怕是泥人都有三分火,她决定给官差找点事做,免得憋出好歹来。 之前缺少武力保护,她有很多工作只能拖着,现在来了三十名好手,这些事就都能做起来,她打算先把村内和通往官道的路给修好,保证流民投奔时,不会被怪物袭击,其次夜晚也能先睡在石砖路,也能安全许多。 而修石砖路,就要用到大量砂浆,需要更多人手前往大海取沙,这条路十分危险,现在有大量官差保护,困难得到解决,那么取沙的人也该出发了。 正好多杀些怪物野兽,有解疯药在,疯肉是又能吃上一段时间,有营养均衡的buff在,村民感染疫病的可能性也会有所减小,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刚才黄老五老远瞧见这边动静,扭头消失在村内,等再度出现,他身后就跟着一群村民,等黎默言冲那边招手,村民就过来接走官差手上的东西。 鸡鸭弄个圈子关进去,地方就选猪圈附近,这次不用石砖砌,拿毛竹圈出来就行。 那七种果树有的是树苗,有的是一段树枝,有的干脆是种子,至于都是什么品种,她当然是认不出来的,靠着村民认了个七七八八,“枇杷红枣青梨,苹果樱桃红李,这才六种啊,还有一个是什么?” 黎默言朝剩下那个长条绿色,有点像是仙人掌的东西看去,村民面面相觑,全部摇头表示不认识。 孙红艳问她的那些同僚,“这是啥?” 短暂的安静后,有个叫做王胜旺的说,“是县令大人的老友送给他的奇物。” 孙红艳疑惑反问,“县令大人还有这样的老友?我怎么不知道。” 王胜旺不自然扯扯嘴角,“应该有吧,他有什么朋友,你哪能都知晓。” 黎默言倒是明白了,这哪里是县令老友送的奇物,估计不知是谁,送往京都的贡品吧,只是被烧红眼的县令截下来,认为送到她这更有用。 卧槽,猛人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脱粉回踩? 她稍稍犹豫,颗县令都敢把东西给她种,那她还有什么不敢种的,全部种到果林去。 之前金桔树开出的那朵唯一的花,已经脱落了,花瓣被盛水烟捡走风干,说是能入药,后面结出一枚弹珠大小的果子,她每回路过都看上两眼,小果一直没长大过。 金桔树神异是神异,就是生长太慢了,隔壁的桑树也是,到现在连花都没开,一直在长叶子,好在她种树本来就是为桑叶,只要等她弄到蚕,桑树就能发挥大效果。 果树的事处理好,她就开始找地方摆织布机,最后挑了木屋附近的石砖路,毕竟这里平坦,比摆在泥地上高低脚要舒服,等白天太阳出来,织布机搬进屋里也方便。 先暂时这么放着,等她把织布坊建出来,就搬到那工作。 就在黎默言忙碌安排雷安虎带来的物资时,盛水烟忽然找上她,“大人,那枚丹药总算融化了。” 说的就是京都时,太医莫名送来的那枚丹药,融化三天才彻底融化,真是闻所未闻,她对此十分好奇,“那是什么?” “升功丹。”盛水烟难掩激动,语速比平时都快了两分,“是武者的丹药,他们吃下后,可以增长五十年的功力!” 黎默言脑中闪过狄辉那句‘算你运气好’,怪不得啊,五十年的功力,任你再古井无波,只要是学武的,就不可能不羡慕,随后立刻生出怀疑。 她当时都已经准备爽约,只要狄辉不说,她们就不会知道此事,狄辉完全可以将升功丹昧下来,为什么要告诉胡月儿呢,她忍不住问,“检查过吗,确定是升功丹?” 听到这句话,盛水烟冷静下来,“我检查数遍,确定是升功丹无疑,可如果有人在丹药内部下。毒,恐怕很难发现异常,如果要吃的话,必须在两个小时之内,否则丹药就会失去效果。” 黎默言顿时纠结这里。 这枚丹药吃掉吧,怕里面有毒,可是不吃吧,这可是值五十年的功力,五十年啊,人一生能有几个五十年,价值太大了。 她脑海中天人交战,最后还是保守小人获胜,既然能弄到一枚升功丹,那就能弄到第二枚,这样来路不明的药还是算了,她不敢拿胡月儿和黄晓蝶冒险。 一直在观察黎大人的胡月儿发现端倪,她凑到黄晓蝶耳边,“这药先给我,我保证以后给你弄颗更好的。” 黄晓蝶其实也想要,听到胡月儿这样说,先给对方也行,黄晓蝶知道,胡月儿一直想要叫她那个渣爹后悔。 见黄晓蝶点头,胡月儿不等黎大人开口,就一口吃掉盛水烟手中的丹药,只要能变强,这个风险她愿意冒。 黎默言被吓了一跳,而短短一秒之内,胡月儿已经汗如雨下,面部脖颈以及手上的皮肤,全部充血变得赤红。 黄晓蝶急死了,刚想伸手触碰胡月儿,却被盛水烟阻止,“不行,这个时候不能触碰她!” 黄晓蝶猛地缩回手,可见胡月儿的情况越来越糟,后者满脸痛苦,牙齿紧紧咬住,一丝血线沿着嘴角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黎默言皱眉,“不是升功丹吗,反应怎会如此凶险,该不会……” 盛水烟听出大人是怀疑这枚丹药有问题,她仔细观察胡月儿,“是升功丹,但服用时需要做好准备,哎呀,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这时怎么如此莽撞呢!” 黄晓蝶带着哭腔道,“那该怎么办?” 盛水烟咬牙,“硬熬,只要熬过去就能逢凶化吉。” 黎默言看向胡月儿,发现她面颊之下,有道道凸起流窜,虽不知道这是什么,可皮肉分离那得多痛啊,胡月儿甚至连眼角都有血水流下,身上的汗才流出,就变为水汽蒸发。 她看得触目惊心,简直不敢想象此刻胡月儿承受的煎熬,这种痛楚大人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孩子,就在她感觉要遭的时候,胡月儿名字上那个黑框,忽然黑光大盛。 随后胡月儿像是熬过什么,突然长啸一声,她身上的气息猛地爆发出来,顿时飞沙走石,黎默言刚觉有气弹炸开,黄晓蝶就挡在她面前,当下气浪袭击,旁边的盛水烟被掀翻,也被黄晓蝶一把拉住。 等一切平静下来,胡月儿已经昏迷倒在地上,黎默言赶紧观察,见她原本十一的等级,居然升到五十三级,就知道这事成了,不由松开拳头。 与此同时盛水烟检查过后,同样放松下来,“成了。” 恰巧逢天光乍亮,旭日即将初升,黎默言见到这幕,心想还真是小说主角模版啊,这时要再来个虎躯一震,万人来投就齐活了。 她才这么想着,就见通往官道的小道尽头人头涌动,正有一大批流民朝星光村奔来。 黎默言惊到了,老雷动手这么快?! 第36章 距离星光村二十公里的路上,有一股流民不知疲倦走往县城。 徐大福朝前望去,就见惨白月光下人头晃动,在目力的尽头,能瞧见数点闪烁的火光,他精神一震,正想拍着拍自己的肚皮和家人报喜,结果拍下去拍了个空,原本鼓起的福气肚像是泄了气的球,早在漫长的逃荒中消失无踪。 徐大福的儿子徐厚福见此,以前定要调侃他爹两句,此刻压根提不起劲说话,有这力气不如抱着女儿多走两步。 他抱过半岁的女儿,好让媳妇休息休息,孩子还小不会走,需要人抱着,好在他们有三人,轮流将孩子抱到这里,想到一路上的凶险,他到现在心跳都会快上两分,所幸一切都过去,只要进到奇山县城,粉一口吃食,继续往北走,去到天子脚下就好了。 就是可怜他的女儿,才出生没多久,啥福都没享过,要是赶上以前的好事,他爹做的肉包子可是远近闻名,每日都要揣上十笼送到知府大人府中,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可美味的肉包管够,足以叫女儿衣食无忧。 徐厚福低头看去,就见女儿脸上趴着蚊虫,赶紧用手赶开,可孩子皮肤娇嫩,那处鼓起一大肿包,痒得孩子哭闹不止,裹在的手想要从襁褓中挣脱出来。 “哎呀,莫哭莫哭,省些力气,”徐厚福又急又心疼,摁着女儿的手不让她抽出,流民队伍臭气熏天,引来成群蚊蝇,嗡嗡徘徊在耳边,他们这些大人都被咬得受不了,更何况是抱在手里的婴儿。 这么小的孩子听不懂他的话,也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她只知道哭,幸好原本就没什么力气,不一会就哭累安静下来,咬着手指,不安稳地重新睡过去。 徐厚福松了口气,只是瞧见女儿脸上,那足有指头长的鼓包,觉得十分碍眼,对此却无可奈何,而这样的包女儿身上还有几十处,全是受蚊虫叮咬,起初是肿胀发热,等毒素扩散开,鼓包就变硬变红,而且奇痒无比。 开头那些他们没注意,被女儿自己抓出一个又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坑,后来被他们发现摁住手,小孩那痒得难受的模样,瞧在他这当爹的眼里,恨不得以身代之,不让女儿遭这个罪。 徐厚福骂道:“鬼精东西,人也知道挑嫩的咬。” 徐大福努力睁开浑浊的眼,凑到孙女边上,努力想要看清,可他饿得发飘,一切东西都在晃,根本啥也看不清只能干着急,“娃儿如何了?” 儿媳钱秋义攒起力气抢先道,“爹,好着呢。” 徐大福却不信,“我刚怎么听见她在哭……” 钱秋义道,“饿的,很快就到奇山县了,喝上稀汤就好了。”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徐大福想到刚才瞧见的点点火光,脚步顿时有了劲,“那我们快走吧。” 都说看山跑死马,那火光也是,看着近,实则远,他们闷头走了两个小时,依旧没走到,所幸火光就在眼前,甚至还能听到那边的动静,他们三人并不觉累,相反步伐又快上两分。 徐厚福心中着急,“这么多人,咱们加把劲快去,免得叫别人都喝光了。” 其余两人虽没开口,同样是这样想的,县衙每日拿出的食物有限,自然是早到早得,后面来的人只能自认倒霉,到最后他们小跑起来,伸头朝那关卡冲去,可走近以后才发现这里既没有锅,也没有食水,只有一队冷硬的官差打着火把。 前往县城的路被五排道闸挡住,那上面还有尖刺,又细又长,显然是防止有人冲撞。 徐厚福听见前头的人质问,“凭何不让我们过去?” “开门开门!” “各位大人求求你们,就让我过去吧,我已三日没吃过一粒米了……” “怎么连汤水都没有,是不是你们中饱私囊私吞了?” “杀人了杀人了,光天化日之下,官差杀人了!” 前面闹成一团,哭的骂的都有群情激奋,官差却不为所动,他们简直就如冰雕的那般冷,只用一句话就叫闹事的人安静下来。 “奇山县正有疫病肆虐,许进不许出,你们一定要去,也不会有人拦。” 说着那些官差当真让开路,通往县城的路笔直出现在大家眼前,还能远远看到厚重的城门,可最前面闹得最凶的那批流民,不光不敢往里,还齐齐后退两步,生怕被官差误会自己要进县城。 徐厚福脑中嗡地一声,疫病,奇山县内居然有疫病,他起初被吓得肝胆俱裂,可一想到他们许久未进食,再不吃点什么,恐怕走不到下一处的施粥点,反正都是死,死于疫病还是饿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麻木转身,就见到同样被抽空力气的老爹和媳妇。 徐大福扶着地慢慢坐下,他面容疲倦,就这么不动不眨眼地维持一个姿势,许久后他突然开口,“厚福啊,你说娃儿该咋办?” “爹,没事的,”徐厚福抖着嘴唇开口,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只要我们及时赶到下个县城,就一定不会有事。” 徐大福听儿子这样说,神色才好转,这时细细的哭声再次响起,是孙女被浑身的肿包闹醒,他只觉娃儿的生气随着这一声声哭声流逝,真还能撑到下个县城吗,想到娃儿刚出生时,就会用胖嘟嘟的小手握住他指头。 那时柔软热乎的触感,他到现在还记得,如果没有那些可恶的肿包,该死的蚊虫,孙女就……徐大福泪流满面,归根结底还是他没用啊。 “这不是徐师傅嘛。” 一道略显尖细的嗓音从旁响起,徐大福抬起头,虽然来人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他却还是从熟悉的身影中,认出对方是他曾经的徒弟付恩义。 徐厚福同样认出人来,怒斥道,“你还敢出现?!” 吼完之后就是一阵头晕眼花,他努力稳住自己抱女儿的手,旁边的钱秋义慌忙扶住他,抚着背顺气,“冷静点,别激动。” 徐厚福知道媳妇说得对,可一想到付恩义所做的事,他就控制不住。 付恩义是孤儿,快要饿死之际,被他爹所救,收为徒弟悉心教导,结果这人狼子野心,将本事全部学到后,就勾结外人在对门开了间包子铺,名字还叫付氏包子铺,就和他们徐氏包子只差一个字,无耻之极。 旱灾几月,以为这人早死在灾祸里,没想到还能在奇山县遇见。 付恩义见徐厚福气到站都站不稳,心中一阵快意,“徐哥,我劝您呐,还是悠着点,要是一不小心气毙过去,那我可就罪过大啰。” 本以为这话出口,又能惹来一阵叫骂,却没想徐家那三人齐齐朝着徐厚福手中的婴儿看去,他跟着瞧见婴儿脸上手上的鼓包,付恩义心中了然,“哦,这小东西快死啰。” 原本坐着的徐大福听见此话,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起,死死攥住付恩义的领子,他浑身都在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 徐大福是如此愤怒,付恩义对于这个昔日的恩师,却压根没有任何歉意,一把扯开徐大福的手,把这个干巴的老人甩在地上,见钱秋义接住了人,徐大福啧了一声,可惜没摔死这个臭老头。 他整整领口,“我又没说错,她可不就是快死了。” 在徐家再次冲上来前,付恩义摸出一样物件,那竟是瓶绿色的药膏,“如果你们帮我做件事,我也不是不能救这小东西。” 徐厚福的动作一顿,紧紧盯着那药膏,他记得这是他爹一个郎中朋友的秘制配方,对消肿解毒有奇效,以前他们就是弄来治虫咬叮伤,可惜那位朋友去世后,药膏用一瓶少一瓶,已是许久没见过。 难怪最后几瓶药膏不见了,他还以为是落在哪个角落,没想到竟是被付恩义这狼心狗肺顺走了,他恨恨骂道,“贼就是贼,就像是狗改不了吃史。” 付恩义的面色骤然一变,那种佯装出的友善消失,整个人瞬间阴沉下去,“哈、哈,你说我是狗,可你们还不是求着狗救命。” 付恩义指着徐大福的鼻子,有一下没一下晃动手里的瓶子,“现在跪下来求我,并且保证以后不再有徐氏包子,我就把这药膏给你。”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东西,付恩义竟也好意思拿来威胁他们! 徐厚福只觉血液逆流,哪怕有官差在,他也不管不顾扑上,要痛揍那无耻之徒,可就在这之前,一道佝偻的身影挡在面前,叫他不得不停下动作。 徐大福挡在儿子面前,牢牢挡住后者的路,而他自己则盯着付恩义,像头次见到这个人一样,短暂的两秒后,徐大福低下头,原本就佝偻的背愈发佝偻,膝盖却慢慢弯下。 “爹——” 徐厚福和钱秋义同时大喊,他们都知道徐大福要做什么,为了救孙女,徐大福要舍出脸皮,向付恩义这个偷师背叛的小人下跪。 付恩义洋洋得意抬着下巴,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高高在上的师父,跪在自己面前,他兴奋舔着嘴唇,正要再说些羞辱人的话,斜刺里却伸出一只手,紧紧拉住徐大福,阻止他跪下去的动作。 谁! 付恩义凶狠看过去,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立在旁边,对方有着柔顺乌黑的头发,扎在脑后束成马尾,面庞干净白皙,身上穿的也干净,和他们这群乱糟糟的邋遢流民完全不同。 付恩义迟疑,能在旱灾中奢侈用水梳洗,定不是简单人物,他招惹不起,但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机会,他不想错过,而且少女面庞稚嫩,一个小孩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招惹完他往流民堆里一躲,那么多衣衫褴褛的人,谁又能找到他? 于是付恩义下定决心,污脏的手朝少女肩膀抓去,想把人扯开,只是还没碰到人,他膝弯传来剧烈痛楚,双腿不受控制弯下,噗通跪在地上。 黄晓蝶望着自己面前的人,眼中闪过恍惚,就在一个月前,她就和这人一样,甚至处境还没有这人好,当时自己每日想的就是怎么填饱肚子,哪怕后面黎大人来后,食物的烦恼消失,她也想不到自己能如此轻松制服一个成年人。 黄晓蝶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开握,感受手臂传来的力量,她真切感知到自己和从前不同,她也有能力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付恩义跪倒时,小药瓶脱力飞出,正好被黄晓蝶接在手里,她扫过襁褓中的婴儿,后者还在奋力地哭泣,那越来越虚弱的气息,挺着让人揪心,她将那药品递给徐大福,“先给妹妹涂上。” 徐大福飞快接过瓶子,挖出一指翠绿的药膏,逐渐抹在孙女的肿包上。 不愧是老友的秘制药,才接触到皮肤,他就感到阵阵清凉传来,缓解手上皮开肉绽的刺痛。 孙女显然更舒服,脸上的肿包小了一圈,无时无刻的瘙痒得到缓解,她挥着小拳头咯咯笑出声。 徐厚福见此,如释重负地闭上眼,“太好了,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 钱秋义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暗示黄晓蝶,“什么老天保佑,该拜的是这位侠女才是。” “对对对,”徐厚福反应过来,对着黄晓蝶连连鞠躬,“多谢小恩人。” 黄晓蝶年纪小脸皮薄,被人这样真情实感地道谢,她十分难为情,正好瞧见付恩义悄悄起身想要溜走,她眼睛一亮,装作很忙地去压住人,不让这坏家伙逃走。 付恩义被巨大的力道摁回地上,原本就作痛的膝盖再次受到重击,痛得他面容扭曲,可嘴巴还要放软说着好话,“女侠饶命啊,小的知错再也不敢了。” 黄晓蝶对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同情,她学着黎大人严肃时的模样,“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说完在心里给自己鼓掌,说的好啊黄晓蝶,足有黎大人的七成架势,瞧瞧眼前的瘪三,都快被她吓死了。 他凭什么要给徐家人道歉,付恩义满脸不甘,朝不远处的官差看去,那群蛀虫却只是看了一眼就扭开头,气得他直发抖,可肩膀上的疼痛越来越重,只能涕泪横流地开口,“师父都是我的错,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徒儿吧!” 徐大福瞅着面前这个前倨后恭的人,见付恩义的丑态尽收眼底,想到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最初被背叛时,他想过付恩义后悔求饶,可这事真实发生后,他却只觉没有意思。 他随便挥着挥,“滚吧,我不是你师父。” 付恩义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揭过,不仅没有高兴,只觉自己被小瞧,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可面上不敢有任何显露,有黄晓蝶在,他就拿徐大福没办法,只能连滚带爬滚了。 插曲到此结束,黄晓蝶来此是有正事的,就是护送流民去星光村,她问徐家人,“你们要不要去我的村子,那里有吃有喝,还有顶顶好的黎大人,去了保证不会后悔。” 徐大福虽不知顶顶好的黎大人是谁,但他们确实没有其他路可以走,而且黄晓蝶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事,让人不由心生期待,也许她在的村子,确实能人过上好日子吧。 徐三家人抱着怀里的婴儿,来到岔路口等待,这里都是要去星光村的流民,已经等着不少,他们或蹲或站,要不出神发呆,要不机械玩着自己的手指,没有人说话,即使随着他们加入,也没人出声,或者朝他们看上一眼。 钱秋义见此,忐忑忧虑齐齐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凑到徐厚福耳边,“我们去星光村真的对吗?” 徐厚福心中同样打鼓,“可除去星光村,我们又能去哪呢,好歹在官差眼皮底下,真要有谋财害命的事,他们肯定会出手,放心吧。” 钱秋义默然,是啊,不去星光村又能去哪呢,奇山县的赈灾粮他们没能吃上,没有力气走到下个县城,想要继续北上已然不可能,这是最后的选择了,而且经过刚才付恩义的事,她也看开了,这世道真要活不下去,一家人一齐归去,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低头,蜜罐难得睡得安详,她俯下身,轻轻蹭了蹭襁褓,当初给女儿取名叫做钱蜜罐,就是希望女儿一辈子有享不完的甜蜜,谁曾想出生以来,蜜罐竟没享过一天好日子。 时间在煎熬中过去,队伍终于出发了,前头以及旁侧都有人守着。 钱秋义努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可随着管道两旁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她的心也跟着越来越凉,远处山头居然还有狼嚎传来,虽然知道是村子,可这个村子太过偏僻,距离县城居然也要走上好几个时辰。 说是食水管够,也就听听就行,她是不信的。 原本就僵的气氛,随着长时间的行走越来越差,钱秋义担忧望着黄晓蝶,她虽然不对星光村抱希望,倒很喜欢这个帮过他们的小姑娘,从刚才的事中能看出黄晓蝶脸皮,被人说上两句,怕是能难过好几天。 所以当她听见队伍有人开始抱怨,主动说起星光村的好话,安慰别人同时也安慰自己,“还没到地方呢,到了看看再说,何必在半道上就开始难受?” 抱怨的人应是觉她说得有理,闭上了嘴巴,可依旧带一股破罐子破摔的颓然。 走在前头的黄晓蝶没能察觉到气氛变化,她正在为村子发展而高兴,叽叽喳喳和这些即将加入的村民,说着村子的种种好处,“最近村子有一群鸡鸭,大人说我们以后就能吃上鸡肉鸭肉,好是好,就是鸡鸭太吵。” 后面听着的人摇头,心想谁派这小姑娘出来的,说谎也不打草稿,这年头人都没东西吃,拿什么来养鸡养鸭? 徐厚福也听见了,和媳妇开玩笑,“恩人要是真养了鸡鸭,把我关进去都行,就给点玉米豆皮,我就啄地上的吃。” 饶是钱秋义心中装着事,也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黄晓蝶还在说村子里的事,“鸭子一整天嘎嘎叫个不停,鸡也爱打鸣,吵得我们睡不好觉。” 随即她的语气欢快起来,“没想到大人知道这件事后,居然让盛姨做了香包,睡前放在床头,嗅着淡淡的香气,很快就能入睡,再也没被鸡鸭吵醒过。” 黄晓蝶越说越上头,等口中发干,她才发现不对,怎么都是自己在说,其他人都没说出过,初来乍到,他们不是该有很多问题吗? 钱秋义注意到她的疑惑,违心开口,“听着真是很不错的地方。” 又是水稻又是野猪的,听着也太假了,不怪其他人不吭声。 “真想快点到啊,”钱秋义实在说不出更多违心话,“就是饿得紧,没力气说话。” 黄晓蝶一脸原来如此,“没关系,大人已经煮好红薯粥,等到了村子,你们就能填饱肚子。” 钱秋义半个字都不信,他们啥事都没做,怎么可能先给他们吃饭呢。 可这句话冒出来还不到一刻钟,就被面前的热气腾腾的大桶砸了个细碎,她一手极不冷静掐着丈夫,一边睁大眼朝黄晓蝶看去。 这个一路都在絮叨的小姑娘,此刻像是终于说累了,指着那个装满红薯粥的桶说,“吃……你们怎么都是这幅表情?”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最后面色定格在茫然上,“也没有怪物啊。” 钱秋义同样指向大桶,由于太过激动,她还咬到舌头,却顾不上痛,喊出所有人的心声,“这是什么!!!” 黄晓蝶更迷惘了,“红薯粥啊,我路上不是说过大人让宋婶煮的?” 钱秋义只能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晃,可你也没说这是真话啊!!! 黎默言不知道最近这批加入进来的流民心底在咆哮,她正忙碌安排着人手,用不完根本用不完,短短两天内,她就多出一千多名村民,前段时间拆东墙补西墙的窘迫像是错觉,此刻她有什么想做,立刻就能抽调出大量村民,用人海战术完成。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有自己是领主的感觉。 星光村的分工迅速成型,临时采石点,有充足的人力投入,摇身一变成为采石场,之前除去柔光兔,村子还有一些田鼠在养,仗着它们好活,都是谁有空过去送点水和食物,要是没记起来……饿上一天也正常,此刻也摆脱后爹后娘,有了专门的饲养员。 鸡鸭更不用说,鸡圈鸭圈早就收拾出来,她原本是想两种家禽住一块得了,没想到村民分别圈出独立小屋,还有余力在棚子顶,做了个动物的风向标,人远远就能知道这是什么建筑。 至于石砖路那就更不用说,村子里的已经铺好,开始铺通往官道的那条南面小路。 这条是村子的脸面,经常有大量的人存入,她手头人多,干脆直接修成二十六米宽,铺上统一的石砖,不得不说气势确实要不五米的大多了。 村子里第二个、第三个厨房也在迅速建成,到时候大家在不同的厨房吃饭,也算是分散了就餐压力,这个比分时间段好,因为他们是在晚上干活,而夏天夜晚本就短,再分个时间段,那就太耽误事了。 唯独澡堂这个比较麻烦,毕竟雨师蝶就一只,去不了其他澡堂降雨,所以她想着是把澡堂扩建下,可扩的时候又耽误使用,新加入的流民冲洗怎么办,还是另外建个大的,建成后直接使用那个吧。 就在黎默言盘算建筑的时候,黄晓蝶却带来一个大消息,“隔壁山有土匪?” 第37章 土匪? 虽然现在这种世道,人活不下去变为土匪很正常,可是隔壁山? 黎默言回忆自己来到星光村后,经常在村子与群山中往来,尤其是开采山石修建石砖路后,所需的山石骤增,最初那个采石地凹进去一大块,就要挖到他们存放食物的山洞,无法继续再用。 而后山那条索道曾帮她躲过狼群,如此易守难攻的险峻地形,她认为很有用处,所以不想破坏,就沿着索道往外走,重新找了一处裸。露山壁,作为新的采石点,当然范围是铁定超过地契的范围。但那里远离官道,只要自己不说,谁能知道她在偷偷挖天河国的山脚。 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这些人在群山中穿梭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什么土匪,所以这伙东西是哪冒出来的? 而且都在隔壁山了,离得这么近过来给她当村民啊,何必去当土匪这么没有前途的职业。 黎默言看向随黄晓蝶一起前来的人,这是一对年轻夫妇,在她的注视下,两人显得十分局促,讷讷行着礼,“大、大人好。” 她冲两人微笑,缓解他们的局促,“就是你们发现的土匪?” 徐厚福和钱秋义得了这位黎大人的笑脸,心中顿时安定不少,只是徐厚福嘴笨,他媳妇钱秋义倒是大胆许多,率先回答大人的问题,“是。” 钱秋义定定神,有条不紊开口,“我们前往奇山县,走的是西边那条官道。” 虽然他们最终的目标是北上,可县城位置在东边,也只能绕路先去县城施粥点。 钱秋义朝那个方向指去,“途径一座犹如鹰嘴的山峰时,见到上面火光闪烁,还有炊烟缭绕,虽火光很快消失,可当时有不少人看到,之后我们就绕开这段官道,多费了不少时间,才走到奇山县城,谁曾想……” 钱秋义不再继续说,徐厚福倒是一个劲地点头,证明自己媳妇说得都对,当时情况就是这样。 虽然光靠一点火光和烟气,就判断山上有土匪太过牵强,但流民就算逃荒,他们走的都是官道,即使有人想上山碰碰运气,也不会在夜晚这种视力受限的时候上山,那根本是自己找死,混子如黄二流都不会这么做。 黎默言沉思,那个地方离星光村还有一段距离,新的采石点设在村子东侧,不在钱秋义所指的西方,因此这不是村民上山留下的火光。 搞不好还真是土匪。 于是她对黄晓蝶说,“去把月儿喊来。” 黄晓蝶一声好还没落下,她人就如烟散去,看得徐厚福眼皮直跳,怎么想都想不通这是如何做到的,果真是奇人异事,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又怎么会是普通地方呢。 徐厚福心中懊悔,之前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在媳妇面前说了大话,希望她忘记这件事,永远不再提起。 两个呼吸间,黄晓蝶就回来了,还带回另外一个同样年纪的小姑娘,徐厚福悄悄打量,面上控制不住流出惊骇,怎又是如此年轻,他为了等钱秋义成亲晚,生女儿时都有已二十七、八,这两个小姑娘怕是只有他一半大,可本事打他两个都不止。 黎默言见到胡月儿,本来是想冷起脸,好让对方知道自己之前的事做得有多么莽撞,可瞧见人还有白的脸色,她到底没*忍住问,“好点没有?” 胡月儿本来一直忐忑瞄着大人,见对方不搭理自己,被大人喊过来的欢心渐渐冷却下去,没精打采耷拉着脑袋,没想到大人竟然问她情况,就像是吸饱水的小白菜,瞬间鲜活仰起头,“好多了。” 黎默言:“。” 刚才她都看见了,胡月儿落地的时候,控制不好力道,把地面踩出蛛网似的裂缝,就这样也敢说自己好了,刚才就不该心软。 胡月儿一缩脖子,终于开始说实话,“还是无法控制好力度,感觉石头也好木头也好,都很脆弱,我稍稍一碰就烂得稀碎,反正对现在的身体不适应。” 突然升到五十三级,靠的是升功丹的药效,是外力,而不是她一点点修炼出来,就像是一个穷人突然暴富,不适应很正常。 黎默言才这么想着,就听到胡月儿用特别乖巧的语调继续道,“所以我弄坏一点木桌,一点板凳,一点石砖路,一点……” “好了,”黎默言不想再听下去,她的心已经开始疼了,“这里正好有个任务交给你,去找找土匪的踪迹,正好在外面熟悉下新力量,具体地址他们会告诉你的。” 她想了想补充一句,“真要发现土匪的踪迹,先回来告诉我,不要擅自行动。” 得到胡月儿的保证,黎默言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去忙其他事情,胡月儿虽然有时冲动,但她答应下来的事,就从未失言。 徐厚福夫妇刚吃完一筒热乎乎的红薯粥,冻住的脑袋重新转动起来,想到土匪如此要命的事,第一时间过来禀告大人,他们还没有前往澡堂冲洗,此刻事情说完,就被黄晓蝶领着往澡堂走。 黎默言和他们同行,她要去看看村外临时安排流民进食的地方,以及后面他们冲洗的安排,避免中间出现纰漏。 而他们一走,等待多时的村民立刻拿出蒜水喷洒。 他们就是村里专业负责消杀的,因为疫病传染方式是接触,携带有疫病的人走过之处,有可能残留着这些病菌,健康的人走过就会粘上,要是不小心接触到,就有可能患上疫病,必须一遍一遍杀死潜在的病菌,才能保证村子里一千多人的安全。 虽然徐厚福本人觉得身后跟着好几人,他们一路走,这些人就一路喷洒蒜水,那浓郁的蒜味都开始刺鼻,这样的经历十分奇怪,可其他注意到这幕的人都露出安心的神色。 徐厚福代入想想,顿时理解了,他要是居住在村子里,当然也希望严苛些,有对付疫病的办法,换谁有吃有喝,日子不愁的时候,突然被一场疫病夺走性命。 于是徐厚福也不别扭了,还侧头偷偷和媳妇说,“这个好这个好,难怪不远的县城都因疫病封死,这里却依旧人来人往。” 钱秋义说了句中肯的评价,“村子人少。” 大概是吃饱了饭,肚子到现在都热烘烘的,那个热度从肚子散发出来,一路蔓延到四肢脑袋,让人觉得很舒服,钱秋义也有调侃的心情,她笑话丈夫,“你之前还说村子要是有鸡鸭,就把你也关进去,在地上啄食吃,怎么刚才没钻进笼子里?” 徐厚福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媳妇说这事,对方迟迟不提,他还以为忘了呢,自己媳妇,被笑话两句就被笑话,毕竟媳妇难得高兴。 他小声和人求饶,“秋义呀,我的好秋义,以后这事我们私下里说,你就是笑破肚皮都没事,要是被别人听了去,那就不好了。” 钱秋义点头,脸上的笑意却没散去,她知道厚福说得对,虽然之前他们只是开个玩笑,没有恶意,但被村内人听见,终归是不太好,尤其是黎大人就走在前面,或许大人不会在意,可他们想要好好在村子生活,总是会想得更多。 于是他们两人不再开口,安静跟着大人穿过农田,这片田地大得惊人,种的还都是红薯,他们走在里头,就像是陷入什么迷宫,让人怀疑世界上是不是只剩下这片绿海,他们根本走不到头。 这个念头甚至让钱秋义生出恐惧来,她握住徐厚福的手,自己人也往那边靠过去。 徐厚福搂住她的腰,“这些就是我们刚才吃的红薯,这么多田,就是这么多食物,只怕再来一万人也吃不完。” 钱秋义听到他的话,想到刚才红薯软甜的滋味,下意识舔了舔唇,心中充斥着食物的安心感,那点恐惧顿时被冲散,她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不好意思勾过发丝,自己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怕这个。 厚福说得对,这么大片田地,就是海一般的食物,他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钱秋义眉眼舒展,她真是饿怕了,肚子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时时刻刻炙烤着五脏六腑,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那种灼烧之苦,哪怕是喊她去当皇帝,钱秋义都不肯离开村子半步。 至于来星光村之前想的那些话,钱秋义表示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一直很相信村子,还帮黄晓蝶说话来着吗。 这时她注意到,往来的人里头,有的穿着布衣,有的穿着麻衣,还有的穿得破破烂烂,比他们身上这件还不如。 钱秋义盯着那些穿布衣的,心中决定等时间结束,她一定要去问问,以前肚子都填不饱,哪里还有力气管别的,现在有饭有水,被压抑的其他心思,就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她本能开始追求更好的生活。 黎默言不知道身后的两人,心思已经飞到布衣上,她所在的位置在村子北部,靠近后山的地方,所以想起临时流民安置地,需要穿过整个村子,光是走过农田就需要不少时间。 走上大约二十分钟后,她就感到不方便,要是平时没什么事还好,像今天这样,其他人有要紧的事通知自己,或者她着急去某个地方,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太耽搁。 黎默言忍不住想,村子发展起来太大也不好,以前小小一个的时候,哪怕绕着村子走一圈,最多也就两分钟,那时多方便啊。 等终于走到澡堂,她就瞧见外面排起长队,这种时候就不是一个个隔间去洗,直接一批人进去,把能站的地方都给站了,冲洗干净之后出来,接着把地上的脏水冲掉,再让下一批人进去。 她到时,正好听见一上了年纪的老伯,在和陶铁生商量,“真每个人都要冲洗?” 老伯愁容满面,“我们也就算了,湿衣服抗一抗,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孙女这么小,裹着湿衣恐怕……” 陶铁生知道这话在理,这么小的孩子确实扛不住。 可大人严令要求过,每个进入村子的人,都必须冲得干干净净,以免将不好的东西带进来,虽然大人没有明说,经过这些天,大家也都知道县城爆发疫病的事,他们心惊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庆幸。 谁都知道疫病的恐怖,没有人希望它发生在自己头上。 所以陶铁生不敢放没冲洗的婴儿进村,要是只有他自己,陶铁生就不纠结,可村内还有数千同胞,他可不能拿其他人的安危冒险。 陶铁生想到这里硬下心肠,“抱歉,不冲洗就不能进村。” 徐大福还没有开口,旁边人堆里,就有一人替他义愤填膺大吼,“凭什么不让,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比不过你们的规矩?” 这句话刚落下,对面又有人喊,“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你的心太狠了。” “是啊是啊,孩子太小,就通融通融吧。”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规矩,要进某个地方,还得先脱光了,是哪条王法?你指出来给我看看!” 本来提到婴儿的事,还有人跟着附和两句,可说到后面,这话的味道就变了,发觉这点的人猛然收声,退开两步免得掺和进这事里。 躲在人堆的家伙暗暗着急,可这样一个有水有食物的村子,只要抢到手,又是天高皇帝远,到时候他们就是这里的土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日子可不是比旱灾前还爽,要是再用食物招兵买马,抢到更多的地盘…… 那些人想到这,顿时呼吸急促,都说撑死胆大的,要是错过这次机会,真是到了阎王跟前,都要给自己两耳光。 光嚷嚷已经无法挑动事态,于是这群人一不做二不休,朝陶铁生扑了过去,“兄弟们,这些乌龟王八蛋为富不仁,想要弄死我们,干脆抢了他们的村子,咱们自己喝酒吃肉,跟我上——” 也许是那句喝酒吃肉起了效果,还真有人跟着冲锋,原本平静的人堆立刻骚乱起来,骂声喊声尖叫声,将这片天地搅得天翻地覆。 徐厚福没想到刚走到地方,就撞见造反的事,那群闹事的人面上或是贪婪,或是狂喜,种种百态组成一模一样的凶光,他吓得魂飞天外,而那被数个暴徒攻击的老弟却一脸淡然,似乎完全没看到眼前的灭顶之灾。 饶是事态如此危急,徐厚福都忍不住疑惑那人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答案。 在澡堂附近不起眼的地方,猛地冒出两只猎犬,它们实在太过神勇,即使四爪着地,都比人还高,身上的皮毛厚重,如一阵风刮过,转瞬出现在暴徒面前,后者即将拽上陶铁生领子的手,随着扑倒的身体迅速远去,只能瞧着陶铁生越来越远,以及那双眼中叫他不舒服的同情。 随后暴徒被狠狠摁在地上,后背传来的剧痛,叫他的意识都开始模糊,等脑子恢复清醒,世界都安静了。 跟着浑水摸鱼的人僵在原地,有人甚至还保持着迈步的姿势,别扭又可笑,却一动也不敢动,而被摁住的暴徒顾不上别人,因为离他喉咙不到一厘米处,一张布满尖牙的嘴就悬在那。 那处皮肤能够真切感受到,利齿主人的鼻息打在脖颈上。 就在这时,脚踩着他的猎犬打了个响鼻,随着它的动作,那森白尖牙靠近两分,随即尖锐的刺痛传来,他两腿一蹬,彻底晕死过去。 周遭爆发处一阵压抑的低呼,很快那些人就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黎默言就是在这一片死寂中,走到被空出来的暴徒边上,第二只猎犬沉稳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踩下脚掌,由于生有厚厚一层肉垫,猎犬这么大的活物走起路来,却悄无声息,令看到的人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黎默言低头看看那个晕死的暴徒,后者脖子上鲜血直流,但不是什么大事,再转头扫过那群浑水摸鱼的人,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却像是一块千斤巨石沉沉在他们心头,当即有人跪倒在地,使劲磕着响头,“是我不知死活,是我痴傻愚笨,求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有了这家伙带头,越来越多的人下跪,痛哭流涕的悔声一声接着一声,比刚才他们挑事时,喊得还要洪亮还要真情实感。 他们哭得卖力,黎默言听着只觉无聊,自从流民大量涌入后,这种事每日都要发生一回,见得多了可不就无聊吗,而且这次的人磕得不够快,上上次有个人才,磕头硬是把自己给磕晕了,那速度才叫壮观呢。 “丢出去。” 黎默言下令,自然有人去做。 陶铁生也在叹气,“走吧各位。” 他虽然只有一个人,可无人不敢不听他的话,那群人火速爬起来,这个时候他们懂礼貌了,会谦让了,说话轻声细语,甚至还主动排好队,一个个自觉自发地往外走去。 这一幕黎默言瞧着非常不错,要是村子内所有的垃圾,都能像是这群人一样,自己长脚把自个收拾走,那就好了。 黎默言转过身,抱着婴儿的徐大福猛地一僵,他立刻开口,“我不是闹事,我没有闹事,我坚决听从不洗就不让进村的规矩,我就去外面。” 说着徐大福拔腿就往村外走去。 黎默言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看在眼中,知道这事和徐大福无关,他担心婴儿多正常,问两句也没什么,只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借题发挥,那当然是不怀好意家伙的错。 所以她把人拦下,徐大福吓得就要往地上跪去,被黄晓蝶一把拦住,小姑娘清脆天真的嗓音响起,“徐伯,我说过大人是好人,她不会怪你的,叫住你肯定是解决孩子的事。” 徐大福将信将疑,黄晓蝶的力气不是他能比的,徐大福跪不下去,只能跟着站起来,惊惧望着那位大人,而徐厚福跟钱秋义一起来到他身边,一家人紧紧拉着手。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叫黎默言想到黄老五,她带着一点怀念道,“不是什么难事,晓蝶你去我那拿件干净的布衣。”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大人的意思,她是用自己的衣服,用做婴儿的襁褓,这样婴儿就不用裹着湿漉漉的衣服出事了。 那小姑娘说得好像没错,这位黎大人不似他们想的那搬枉顾人命,至于刚才那些暴徒,都是暴徒了,只是把人赶走,已经非常仁至义尽,于是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不再那么紧绷。 徐大福更是重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会被迁怒,索性这位大人瞧着十分理智,不仅没有责罚他,还贴心帮忙,虽然今日遇到不好的事,他差点跪了两回,可光来到星光村,就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一天。 就在黄晓蝶准备去取衣服时,远处忽有人走来,看到黎默言后笔直小跑而来。 不少人第一眼就发现对方,因为来人一身雪白衣衫,在黑夜中很是显眼,随着对方跑进,他们不由发出惊叹之声,这身衣服实在太好看了,颜色纯净不说,其中还夹杂着条条银丝,随着人走动,不断反射着光泽,当真是流光溢彩,不像凡人。 这群流民看直了眼,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衣服,其中不乏有从小生在县城,乃至府城的人,要比星光村这个偏僻一角繁荣得多,却也没见过这样的衣服。 有人情不自禁问,“这到底是什么材质,说是丝绸,却不似丝绸光滑,说是棉布,可那颜色和银丝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黄晓蝶就抬起头,骄傲道,“这可是玉棉做的衣服,是贡品呢。” “玉棉?没听过啊,我真是孤陋寡闻。” “竟是贡品!” “难怪如此好看,咱们村子竟有如此宝物,当真是想不到。” “我、我以后也能穿上这样的衣服吗?” “既然是贡品就不能私穿啊,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你眼神不好啊,咱们是私人领主,已经和天河国没关系咯。” 黎默言不阻止黄晓蝶就是这个原因,虽然在天河国贡品只有皇室能用,可和她这个私人领主有什么关系,她就是拿给狗穿,对方也不能说什么。 放平时她还得顾忌下,不能太踩天河国的脸,可现在嘛,呵呵,都有治疫的药,还不给奇山县百姓用,她就是想顾及,天河国的天子都没有脸给她踩呢。 这些念头闪过,来人已经走到她面前,正是盛水烟,当初她和黄晓蝶胡月儿随自己上京,黎默言就承诺过做一套玉棉衣服给他们。 现在衣服做出来,盛水烟第一时间就穿在身上,没办法这衣服实在太好看,就算她年纪大了,也没忍住穿着出来显摆,这一路上其他人的眼神,让盛水烟满足极了,她想到老鳏夫那瞬间瞪圆的眼,脚都不会走了,左脚绊右脚栽进地里,她就忍不住直笑。 盛水烟转圈给大人展示前后,银丝晃动,犹如轻巧扇翅的银蝶,又是引起阵阵惊呼。 黎默言感觉这衣服适合黄晓蝶,和小姑娘的名字一样,可惜胡月儿去探土匪去了,不能第一时间穿上新衣服。 结果眼前一花,胡月儿出现在她面前,胡月儿很是兴奋,“大人,真有土匪,有好多呢,我瞧见他们寨子里还有大宝箱!” 宝箱啊,于是黎默言也跟着兴奋起来了。 第38章 自从胡月儿回来,一直在旁边安静聆听的黄晓蝶嘟囔,“居然真有土匪?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就跟凭空冒出来似得。” 黎默言闻言心思一动,这会不会是自己升三级村落的关卡,被她提前发现了? 她想到这,便打开自己的领地面板,查看起升级条件。 [人口:需要达到700以上√] [道路:全村铺设100%的石子路/木板路X] [建设:拥有100座木屋X] [经济:拥有10家店铺X]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25%√] [管理:无] [环境:无] 原本以为最难的人口要求,居然这些条件里面最先达成的,根据黄老五的登记,现在星光村有一千五百七十三人,而木屋有六十八座,在木匠加班加点赶制下,三百多人能睡上床铺,这还是用双层床的情况下,没办法,造张床实在是太花时间。 剩下的一千两百多人,能安排进木屋的,她都安排进木屋,睡在木屋地板上,总比以地为床天为被要好,等木屋地板都睡不下,接下来加入进来的流民,她才往石砖路上安排,搭些临时的茅草棚,勉强算是挡出一片阴凉。 而上次升级困扰她许久的[民生]这项,出乎意料显示出完成状态。 黎默言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这个是怎么完成的? 本来她还想好好试探下,继续摸索出民生满意度增长的条件,不过根据上次自己的猜测,可能和附近百姓对星光村的态度有关,这样一想县衙暗中扶持的态度,这应该就是民生完成的原因。 这样算起来得到县衙的支持,满意度增幅度肯定不小,可惜看不到具体数值,只知道大于百分之二十五。 而这个页面底下那个跳动的礼包,叫她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就是那个升级村落的奖励啊,她还一直没有开呢。 当时被上京一事耽搁,后来得到三足金蟾,她又想着等金蟾引来好事再开,结果当天被玉棉之气跳入怀里,她又给弄忘了,这事就一直拖到现在。 所以黎默言也不打算等了,免得又忘记,她直接点开礼包,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礼包打开里面跳出一块黑色令牌,上面还有古朴的纹路,随之画面消失,她感到自己口袋中多出一枚硬物,估摸着形状,就是刚才那枚令牌。 她虽然很想拿出来亲眼看看,可现在身处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查看,而且胡月儿还在等她的指令,于是黎默言稍稍沉吟,“寨中有多少土匪?” 在胡月儿的视角下,黎大人只是微微沉吟,很快就开始提问,并未发觉什么不对,她回忆道,“一共三十五人。” 那规模也不算小了。 黎默言又问,“他们可有武器,都是些什么?人员分布怎么安排,何时吃饭又是何时外出,频率高吗,每次出去多少人?寨中有没有箭塔,附近的地势如何?” 胡月儿没想到大人会问得如此细致,她虽然猜到大人会问些问题,为此特意观察过,可依旧被这一连串的话砸晕了,和大人相比,她考虑的还是不够周道,只能提着心努力回答,“有武器,是大刀,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寨子在山中高处,一面是悬崖,建在一处伸出的岩壁上。” 黎默言了然,难怪徐大福夫妇能够看到闪动的火光,要是建在密林之中,炊烟可能藏不住,但火光肯定会被树冠遮住。 胡月儿搜肠刮肚,“他们没有箭塔,吃饭……我没看到他们吃,出去也没看到,不知道每次出去有多少人……” 说罢,她就悄悄抬起眼,心虚瞅着大人的反应。 说到底胡月儿才十岁,能观察到那么多信息,已经算是非常不错,而且这是胡月儿独立完成的第一个任务,还发现十分重要的情报,兴冲冲来找自己报喜,想让她跟着一起高兴,就算自己没有表示,也不好打击胡月儿的兴意。 所以黎默言说,“做的不错。” 胡月儿猛地抬起头,没想到自己那么多回答不上来,大人居然还夸奖了自己,她高兴地往上蹿了蹿,可想看自己刚才的表现,她又感到沮丧,表现太差了,她自己都看不过眼,等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自己一定要观察得更仔细。 胡月儿下定决心,绝不让大人失望、 黎默言感到小姑娘莫名紧绷,她以为是对方还没能控制好身体,关心道,“还没适应?” 胡月儿知道大人是在问她,对新的力量速度掌握没有,提到这个胡月儿信心十足,“很好了,已经不会再碰坏东西,也能慢慢走路,不会瞬间窜出去老远。” 盛水烟反倒先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也够惊人的,都把大牛那小子撞飞三米,幸好最后关头收了力气,大牛又是年轻小伙子,身子骨硬朗,没闹出大事,要换成黄老五这样的老骨头,我们就得吃酒咯。” 黄老五:“???” 胡月儿低下头,她这次是诚心认错,“以后不会了,你给大牛哥吃点好的,钱我来出。” 她给黎大人做事,银子管够,自己根本不缺钱。 以前大人没钱,他们就少拿一些,现在村子发展起来,大人卖一次红薯,就能挣到十几两金子,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给他们钱便丰厚起来,就说这次去京都,她们没做多少事,就是跟着坐马车进天子宫,大家就每人分到五十两银子,也就是五个银元宝。 每个元宝沉甸甸的,拿在手中分量十足,银闪闪滚在一起叫人爱不释手,一二三四五,她一遍遍数着,感觉五个还是太少,如果能有五百个五千个,堆在一起该有多壮观啊,等胡月儿把元宝拿给娘看,娘亲同样欢喜得不行,火光下眉心的细纹舒展,搂着她亲了又亲,一个劲夸她厉害能干。 胡月儿开心死了,娘的夸奖比银元宝还让她高兴,自己以后要赚更多银子,甚至是金元宝。 黎默言听她这么说就问,“你一个人能不能攻下这寨子?” 单看胡月儿的等级肯定够了,这个小姑娘此刻是星光村的武力天花板,要是放到蜥兽还在的时候,黄晓蝶下矿根本不带怕,蜥兽能碰到人都算是她输,既然都有这种武力,情报不足就情报不足,直接靠武力碾压过去。 先前是胡月儿状态不对,为了保险起见,她没让胡月儿直接剿灭土匪,而是先回来通报她。 她怕胡月儿逞强,又加了一句,“说实话,不要骗我。” 胡月儿一怔,过了半秒后,她还是坚定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做到,但想到什么,她的表情略一迟疑,“要杀死他们吗?” 黎默言跟着迟疑起来。 要是换成以前的游戏,她肯定毫不犹豫说是,可这个游戏太真实了,人血是热的,被伤害时面上的痛苦,濒死时绝望的眼神,都会被清晰记在大脑中,在以后的生活中,伴随着相关的联想,乃至是无意识的走神,都有可能跳出来,提醒你曾经杀死过一个活人。 这样沉重的负罪感,她都感到难以承受,更何况是胡月儿这么小的孩子。 于是黎默言说,“不杀,把他们控制住交给官府。” 胡月儿明显松了口气,用力点头:“嗯,我多拿点绳子,帮他们捆起来。” 不过她没有马上出发,因为到饭点要吃饭了。 黎默言养了许久的柔光兔,算是繁衍出不少,可以杀些来吃了,兔毛攒一攒,放着做厚袜子。 相比一千五百多人的村民,柔光兔的数量还是太少,只能少部分人能吃上,那自然是为村子发展贡献更大的老村民率先吃啊。 陶铁生和来交班的人打声招呼,朝南边的厨房走去,沿路遇上的流民都用敬畏的目光望着他,等自己走近后还会特意让出路,真是沾了黎大人的光,玩笑自己也是狐假虎威上了。 可其实陶铁生还是喜欢以前安静打铁的生活,只是村子现在没有条件,他才来澡堂这帮老娘,等黎大人以后将熔炉置办出来,那他还是要打铁。 就这样想着事走到厨房,不出意外已经排起长队,好在厨房的各位都是利索人,动作很快,队伍飞速前进,没多久就轮到他。 厨房的饭菜每日都是固定的,也没得选,陶铁生端起托盘就要走,却被宋大口叫住,“诶小陶,等等,你还有个菜。” 听到这句话,附近的人全朝陶铁生看来,包括前面那个刚打完饭的人,他顿时不想走了,就想看看还有的那个菜,怎么来的啊,之前走了那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没有,为什么这个人能多一个? 陶铁生同样疑惑,“啥菜啊宋姨?” 宋大口弯腰从桌子底下端出一个小盆,里面装的是一颗颗炸肉球,差不多大拇指头大,肉被炸地焦黄,还撒了煸香的辣椒段,暗红的色泽配上青色葱花,漂亮又好吃,肉一被端出来,大家的眼睛就黏在那肉上,再也转不动了。 而腾腾热气里飘着辣子香,那叫一个开胃,反正陶铁生嗅着这味,感觉自己可以吃掉十头牛,嗖地一下就把自己的竹筒送回去。 宋大口被他逗笑了,嘹亮的嗓音隔开老远都能听得到,更何况附近这群人全竖起耳朵在听呢,“柔光兔知道吧,今天宰了十几只,大人说给你们这些老村民加个餐。” 原来是兔肉啊,陶铁生忍不住踮起脚尖,瞅着宋姨给他打了满满一勺肉,将冒尖的肉往下压压,然后对他挥挥手,“行了,去吃吧。” 陶铁生立刻去吃,他端着兔肉往回走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讲,附近那些人都在看他,无一例外,沐浴在这般羡慕嫉妒的目光里,陶铁生感觉自己就跟像打了胜仗凯旋的将军,脚步都飘起来。 好在不断作响的肚子,将他系在了地上。 陶铁生找到平时吃饭的地方坐下,迫不及待夹了别人没有的炸兔球送入口中,宋姨的手艺当真是好,肉做得很有滋味,圆滚滚的兔肉丸子被牙齿嚼开,像是鼓到极致的皮球裂开,里面细嫩的内芯流出来,吃得人很爽,一粒又一粒吃得完全停不下来。 虽然嫩是嫩,但兔肉要之前他吃过的肉都要有嚼劲,嚼着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陶铁生吃得起劲,又被辣椒辣得不断吸着凉气,到最后实在受不了,端起冰水大大灌了口,这时他终于察觉到不对,抬眼望去就被吓了一跳,怎么那么多人垂涎欲滴盯住自己? 对他对上视线,那些人不好意思再看,恋恋不舍瞅着的他竹筒,里面还最后剩点兔肉丸子,那群人心不在焉地掰开红薯,随后大口大口吃起来。 这发泄一样的举动,让陶铁生回味过来,这是馋得啊,这些都是刚刚加入村子的流民,不符合兔肉丸子的领取条件,当然没这道菜吃,虽然红薯又软又甜,另外一道肉菜也非常不错,滋味不比兔肉丸子差,可人就是这样,就馋自己没有的。 淹没在这群人的哀怨里,陶铁生完全被兔肉勾走的脑子,总算是转动起来,对啊,自己正在被人羡慕啊。 想当初自己刚加入村子的时候,这样的特殊待遇只有黄老五十人有,当时他就和这群人一样,远远站在角落羡慕地望着,那是他就在想,自己要努力干活,终有一天也要站上去,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陶铁生充满感慨,他原以为还要等上几个月,等到下次过节时再说,没想看才过去二十来天,这样的殊荣就轮到自己,他也是被其他人羡慕的人了! 这样一想,作为曾经狠狠羡慕过的人……他吃兔肉的动作啊,变得更有滋有味,自己淋过雨,当然要狠狠淋别人一把啦。 黎默言也吃到厨房留的兔肉,她被分到的还是更好的兔腿,腿上肉多骨头少,厨房怕不入味,特意在腿肉上割开三刀,并且放在香料里腌制许久,所以即使腿肉比较厚,吃起来内里也十分入味。 尤其是烤过的外皮,焦脆焦脆,顺着肉的纹理一撕,就能将整条腿肉撕下来,孜然的确是烧烤神器,可惜村子没有蜂蜜或糖水,不然在兔腿表面抹上一层,那吃起来微甜的口感会更好。 她这样一想,不由期待起刚弄到手的甘蔗。 最近席卷的狂风越来越少,风力也不像最初那样狂暴,她问过黄老五,后者说是风季即将结束,每年都是一个月左右,到二十天的时候风最大,剩下的十天则慢慢减弱,而他们已经熬过风最大的那几天,到了衰弱期。 这样地里就能种些高脚的作物,不用再怕被飓风吹毁。 正好山洞里的大米早就没吃了,红薯虽然能当主食,可黎默言这种吃惯米饭的人,很难习惯一日三餐都吃红薯,再好吃的东西也不禁这样吃,她最近瞧见红薯都开始反胃了。 不过今年风季就提前到来,已经出现过意外,搞不好结束时也会发生意外,那些新得来的种子,她拥有的数量不多,保险起见还是先种甘蔗,它的种子就是甘蔗头,哪怕被风吹倒,把甘蔗头砍下来一样可以继续种。 黎默言吃饭的时候,顺带规划了农田的事,等吃完她就打算出发。 虽然土匪寨子交给胡月儿独自处理,但后续要把土匪抓回来报官,寨子里面的资源也不放过,得都带回来,她就点了一队人,由六十名村民以及十名官差组成,还另外叫黄二流,让他带两只猎犬一起跟上。 她的指令传达下去,人手很快集结,官差也都来了,这人多就是不一样,根本不需要抠抠搜搜,生怕耽误其他事*情,就算调走十名官差,村子还有二十人在,保护村子绰绰有余,不管经历几次,这样想用人就用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而且她还有保险手段,村子外有狄辉的兵守着,虽然他们不听自己的指挥,但村子如果遇到危险,他们肯定会出手保护。 只是她在数官差人数时遇到问题,人混在村民里,平时还好人少很好找,这人一多密密麻麻,想找到特定的人,确实很不容易。 以前官差在县城时,肯定穿着官服,等到了星光村,天河国的官服就不好再穿,所以他们穿的都是自己私服,各种款式颜色都有,混在村民里面很不起眼,也太不正规,得搞一套属于星光村的官服。 就在这时,队伍有什么白晃晃的晃过,黎默言定睛一看,那唯一一抹白是背着药箱的盛水烟,让她感到晃眼的,自然是那套刚刚做成的玉棉服。 对啊,她现在有了玉棉,完全可以用它给官差制作一套新官服,牌面肯定要比天河国的强多了,穿上这样独特的衣服,官差的身份一目了然,再在村子里巡逻,天然就有威慑力,正适合不断有流民加入,村子闹哄哄的时候。 于是她对黄晓蝶招招手,让小姑娘把这件事委托给周银环,以及村子里另外四个绣娘,五个人一起赶制,她想要的制服应当很快能赶制出来。 黄晓蝶去得快回来也快,完全没有耽误队伍出发。 土匪所在的山就叫鹰嘴峰,星光村南方这条官道到不了,需要先往西走上一段,再绕去北边往回走,才能到地方,需要绕上一大圈,如果不走官道,就要走山中的小道,这虽然是直线前往鹰嘴峰,但山道难走,还要爬坡以及躲藏在暗处的怪物,情况还不如官道。 黎默言稍稍思索,最后还是领着一大群人走官道,绕路就绕路吧。 此刻官道上都是逃往县城的流民,他们大多衣衫褴褛,偶尔也会有马车经过,这些就是家底丰厚的富商,一大家子人加上雇来的武师,也是前呼后拥一长串,可和她这边七十多号人相比,那就不够看了。 加上黎默言等人还是逆着人流,朝远离县城的方向走,所以格外引人注目。 流民饿得头晕眼花,没力气搭理他们,可富商不同,撞上都会多张望几眼,有的还会掀开马车的车窗,露出里面的人来,虽然发丝有些乱,可他们至少目光清明,双颊还有肉,比形容枯槁流民要好上太多太多。 黎默言上次来官道没遇见富商,没想到这次接二连三遇上,几乎每一家都会派家丁过来问她买水买食物,更有甚至还想去她村子里暂居,只是等发现她是私人领主后,当即打消了念头,一些胆小的连水喝食物都不要,直接驾车跑了。 剩下那些听说需要去她村子拿水,也纷纷打消念头,说什么都不肯去她的村子,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 私人领主就这么面目可憎吗! 黎默言十分郁闷,但对方不想买,那她总不能强卖吧,只能看着对方走了,决定等处理完土匪的事。回到村子就安排一队人,在星光村通往官道的路口,设置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摊子,应该能赚到这些富商的钱。 想来以村子现在和县衙关系,对方应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对此有任何异议。 等走了五个小时,走到天色大亮,他们这群人终于走到鹰嘴山,黎默言抬手擦去额头汗水,朝山上往去,本以为能很清晰瞧见山寨,可那峭壁上一片绿,没有寨子的踪影,就是有一处绿得格外鲜嫩,和旁边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不是寨子?” 胡月儿顺着看去,点点头,“我之前去时,就见他们用绿布盖住房顶,做了遮掩。” 这倒是正常,否则远远瞧见山上有寨子,谁还肯从这边过,早就逃走了。 黎默言原本以为胡月儿会先去解决土匪,没想到她跟自己这些人一起上山,模样很是从容淡定,也不知道打算怎么解决土匪,然后她就知道武力高超,就是能为所欲为。 胡月儿直接从大门走进去,她那大摇大摆推开门的模样,简直像是回自己家,里面的土匪都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有人找上门,刚抄起手边的家伙,就被胡月儿一脚踹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些土匪才二十二级,对上五十三级的胡月儿,就像是稚儿对上成年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看着纤细柔弱的小女孩,一脚一个胡渣壮汉,那个场景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那些不知道胡月儿本事的村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走了五个小时,真到解决土匪的时候,前后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在一片针落可闻的死寂中,胡月儿踩在土匪垒出的小山上,她还带着稚气的嗓音响起,“大人,都解决了,我们开宝吧。” 第39章 于是黎默言从容走入,这座对于普通人而言危险无比的山寨。 胡月儿打入的时候,这群土匪正好都聚集在大厅中吃饭,所以她一个包围了他们三十五个,一脚一个大朋友,终结了土匪葫芦娃式救爷爷。 此刻那群大汉就堆叠在大厅正中,黎默言打眼一扫,就见一胡子大汉的脸用力挤着另一人屁股,把另外那人挤得撅起,而双方的表情都很不安详,她很快从这个有气味的场景上移开视线。 村民则是一拥而上,先是在土匪身上搜了一圈,看有没有小刀之类的利器,这用绳索将土匪一圈一圈捆住绑牢,确定他们就算苏醒,也无法挣脱绳索,这才去做其他事。 胡月儿就骄傲站在这群大汉旁边,脚下是不知从哪里抱来的宝箱,期待注视着她,黎默言表示稍安勿躁,“不急,先将这寨子探索完。” 将所有的好东西全搜出来,再一起开箱,那快乐会成倍增长。 胡月儿虽然很想打开宝箱,但大人都这样说了,她自然是要听大人的。 于是黎默言一声令下,她带来的人就分散开来,拿着刀的官差大胆进入寨子深处,没有刀也不会功夫的村民,就很自觉几人一组留在外面翻动,寻找可能存在的好东西时,他们还很恍惚,真是倒反天罡,从来只有土匪闯进他们家里翻找财物,没想看有一天他们还能打进山寨里,翻起土匪的钱财来。 就在一群人热火朝天寻宝的时候,黎默言观察着山寨的构造。 这座寨子三面临崖,只有大门这一处可供进出,地形易守难攻,如果有敌人来犯,也只能从大门硬闯,也许不等闯入,就被躲在寨中的土匪先用石头砸死,连土匪的边都摸不到,难怪他们不把寨子藏在更加隐蔽的密林中,还是选择悬崖,用更麻烦的绿布遮挡。 她盯着那扇厚重大门看了看,山上最多的就是树,土匪用来造大门的树干,足足有十厘米厚,门后还有手臂粗的木杆加固,她拿手指敲敲大门,都能听到沉闷的动静,就这样一扇无敌的大门,硬是被胡月儿一脚踹破,她多瞅了一眼那个人形大洞…… 对于五十三级这个概念有了鲜明的认知,糟糕,忽然感觉自己可以横着走了。 所以黎默言在山寨中的行动就大胆许多,她穿过大厅,来到靠崖的这侧往下张望,底下是垂直的崖壁,忽然发现寨子外,并没有她以为会有的绿布,而且那颜色也十分熟悉,这不是毛竹被砍下来后,略显老旧的那种绿色嘛。 她对此太了解了,伸手摸摸窗沿,入手光滑冰凉,这的确是毛竹,只是这个颜色怎么回事,为何在山下看时是鲜绿的,她不由皱眉。 随后黎默言发觉不对,从山上看时,那绿色明明是连绵成片,瞧着犹如树冠,当时她还在想土匪从哪里找到这样像的绿布,可不是绿色建筑的模样,她思索点着窗沿,又朝上面望了眼,同样没有看到绿布,就拉住一个路过的官差。 “你翻上去看看有没有布,没有就带块瓦下来。” 被叫住的官差二话不说,朝外探出身体,他的动作十分灵巧,只是抓着横梁一翻,整个人就像没有重量那样落到屋檐上,整套动作前后不超过两秒。 黎默言听不到他走路的动静,也不知官差进度如何,好在拿块瓦不是什么费力的事,官差很快落在她面前,将瓦片双手递来,“大人,上面并没有绿布。” 果然也没有吗,看来就是这种竹子的奇效了。 她接过竹瓦在手中转动,分量和手感都与毛竹差不多,至于颜色嘛,她尝试转了好几个角度,都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依旧是那种老旧的绿,只是无意间从光下晃过,竹瓦的颜色顿时变了,变成之前她看到的那种鲜绿。 黎默言立刻来了精神,继续往光下晃动,果然那种鲜绿的颜色再度出现,可只要一离开光,这种颜色就会消失,看起来是反射日光所产生的效果,倒是十分神奇。 她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关于这款竹子的用法,比如像山寨这样的拟态,制作会变色的家具器皿等等,不过拟态还是比较重要的,可惜这竹子的隐藏能力差了些,虽然能模拟出树冠的那种起伏,但颜色不太对,还是很容易被发现。 饶是如此,这种竹子也能算是战略物资,瞧天河国天子这副德行,以后肯定要打仗,如果这种竹子能完全模拟成树林,就能将一些重要的建筑隐藏起来,就能避免被敌人从空中发现。 黎默言惋惜叹息,就在这时胡月儿紧绷的嗓音从背后响起,“大人,有一处地方,可能需要您去看看。” 这个沉重的语气…… 黎默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快步跟上胡月儿,越往深处走,她就发现路上的村民也好,官差也罢,脸色都奇差无比,一些人还紧紧攥着拳头,像是在为什么事怒火中烧,这股愤怒强烈到即使见到她,他们都没能压下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中冒出不好的念头,等来到厨房后面那个小间后,这股念头更是到达巅峰,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存放食材的,她却从里面听到人的哭声,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黎默言也不禁绷紧下颌,她快步走入小间,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臭气,味道非常难闻又很熟悉,星光村没能造出澡堂前,她天天就泡在这种臭气里,这是人大量聚集,却又没能好好清洗的臭味。 小间内没有窗户,所以光线非常昏暗,等她适应这样的环境后,终于看清角落挤着一个个人,他们有男有女,各个都如惊弓之鸟,仓皇躲在离他们最远的地方,黎默言还听到那群人啜泣道,“不要吃我……” 随着这句话,那群人里头年纪小的孩子再也忍耐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流,“娘,娘……” “我娘没了……” 可惜他的娘亲再也不能回应他了,倒是旁边的年轻男人,紧紧搂住这个小孩,警惕望着他们,可男人也知道,即使他再警惕也无济于事,虽然没有哭,可脸上也满是绝望,其他人的表情都和他差不多,十数人交织出的痛苦,就如汹涌而来的潮水,将他们吞入其中,给旁观者带来极大的震撼。 这是一处人间烈狱。 黎默言脑中轰的一声,居然真是这样,那群土匪不仅掠夺经过的流民,还会把他们绑到山上当食物,就如牛羊那般关在圈子里。 她没有出声,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问旁边的孙红艳,“你的腰牌呢?” 她所问的腰牌就是捕快的牌子,每个官差都有一个,用于证明他们的身份。 孙红艳下意识摸向腰侧,结果摸了一个空,她想起自从知晓天子抛弃奇山县后,她就把那腰牌丢入水潭之中,发过誓哪怕之后旱灾过去,她也不回县衙,而是要留在星光村,继续追随大人的脚步。 黎大人才是真正能够给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的那个人,她会竭尽全力辅佐对方,哪怕为此而死,她也绝不会后退。 只是没想到腰牌居然会用在这种时候,孙红艳也知道这群人已经惊恐到极点,很难听进旁人的话,如果有证明她是天河国官家的信物,更容易取信他们,想到这她不由遗憾,如果他们村子有腰牌,而且这个腰牌拿出来,能像天河国的一样立刻被信服就好了。 孙红艳眼中充满斗志,终会有那一天的。 虽然孙红艳没有腰牌,但其他同行的官差有,他拿出举高,好让角落里的人看清楚,“我们不是土匪!” 天河国的腰牌虽然没用什么特殊工艺,但这代表这官方权威,无人敢仿制冒充,一旦被发现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很有说服力。 所以看到这枚腰牌,年轻男人擦擦眼,仔细辨认上面的纹路,他猛地站起,又因脱力跌坐回去,“真、真是官差?!” 举着腰牌的人顿了一秒才说:“……是。” 那群流民的哭声顿时更大了,“官差来救我们了!” “你们怎么才来啊,我等了好久。” “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 “花儿,我可怜的闺女……” 黎默言实在是不敢继续听下去,她弯腰去扶起老者,有了她带头,剩下的村民官差也纷纷将人扶出小间。 这些可怜人被关着,许久未见天日,没哭的那几个也被日光刺得眼泪直流,脸上的表情却欣喜若狂,黎默言见他们站都站不住,想到大厅中有椅榻,自己等人还带了食水,可以叫他们坐下进食,就带着人往那边走去,快要走到时,她瞧见还躺在厅中土匪,意识到让受害者见到加害者不妥,可前者已经瞧见土匪。 短暂的寂静后,这群流民不知哪爆发出的力气,竟疯狂冲向土匪,用自己的嘴就对着土匪撕咬起来,土匪痛得从昏迷中惊醒,可被绳索牢牢绑住,根本无法反抗,他们发现这点后,撕咬的动静更大,那个状态最好的年轻男人,甚至抽走官差手中的刀,对着土匪就是一顿乱砍。 这似乎提醒了其他流民,也纷纷夺走官差手中的刀,后者居然也就如此轻易被这群人抢走,在土匪惨厉的惨叫,他们被砍得不成样子,原本疯狂挣扎的手脚渐渐不动了。 等这股仇恨发泄干净,这群流民已经彻底站不住,跌在地上大声喘气。 黎默言叹了口气,当然她对这群无恶不作的土匪没半点同情,只希望这群流民亲手报了仇,可以从之前的阴影里走出来,她让村民将流民带离这满是血腥气的大厅,等到了干净的地方,把食物和水分给流民,见他们狼吞虎咽充满求生欲,她放心不少,希望这些人到了星光村后,能抚平伤痛,好好地生活下去。 流民吃完后就累得睡去,她决定在山寨多停留一回,查看起之前被打断的事。 土匪才霸占这座山没多久,所以他们库房里也没多少东西,除去胡月儿抱来的那只宝箱,就是一点碎银子,加起来还没有十两,十分得穷酸,可想到刚才所见所闻,只能说穷酸点好,少一些人被这畜生不如的东西祸害。 估计那个宝箱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平时黎默言肯定要失望,此刻心态所有变化,居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这样一群凶残的祸害和她是邻居,等以后壮大起来,定是个大祸端,能够在萌芽阶段就把土匪解决掉,也是一件好事。 显然正在看直播的观众也是这样想的。 【老天,这群人真该碎尸万段!】 【也差不多了,我刚瞧见有个倒霉的,手臂已经被砍成酱了→】 【活该!】 【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妹妹没开出好东西也无所谓。】 【是啊,少点人遇害吧,哎。】 【看他库房里掏出来的东西,那宝箱估计也好不了,只要不是一块石头逗我们玩,我就都能接受。】 【笑死,别开出五两银子来。】 【哈哈五两银子算什么,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我赌一两!】 【五十文~】 【hhh十文不能再多了。】 就在观众都在玩闹的时候,黎默言已经打开宝箱,她原本的态度十分无所谓,可看清里面的东西,表情一怔。 【咦,妹妹这个表情?里面到底是啥啊,镜头转过去啊!】 【就是就是,能不能别在这种事情上卖关子呀。】 【你们急什么,搞不好这么大的宝箱里,只有一文铜钱,妹妹才会凝固的。】 【笑死一文钱,你可真他丫是个人才。】 他们热火聊着,这时镜头终于转过去,让他们看清里面的东西,那居然是一颗蛋,而且是颗表面生有黑色鳞片的奇蛋。 【……?】 【等等,这个东西好像是奇兽蛋吧?!】 【不会吧不会吧,整个寨子加起来十两银子都没有,怎么会有奇兽蛋呢,不可能,这绝不可能.jpg】 【妹妹对直播观众百分百打脸特性,今天也屹立不倒呢。】 【懂了,这就去拉更多的亲朋好友来看直播,好东西就要学会分享。】 【够了,我说够了,老子心疼自己。】 黎默言则望着那颗造型明显和常理不同的拉风蛋,一时有点麻爪,她十分谨慎没直接上手碰,就是抱着箱子给其他人看了一圈,希望有人能够知道这是颗什么蛋。 可惜没有人认出来,甚至这是植物还是动物也说不准,毕竟前不久她才刚刚种下一颗金桔蛋。 这种时候就很怀念正常游戏里,那些对物品的详细介绍了。 没办法,只能先回去实验看看,如果对肥水有反应,那么应该是植物,如果没有的话,那应该是动物……吧? 她看了看天色,太阳才刚出来没多久,不算是太热,得趁现在还算凉爽先回去,而且那些流民大概是担惊受怕的日子过了太久,没睡多久便惊醒过来,一副对山寨深恶痛绝的样子,她就放弃等到晚上太阳下山的念头,还是早点离开吧。 这次过来的目的都达成了,唯一可惜的就是造山寨的竹子,她没在附近找到,不然挖几株回去繁衍开就好了。 就在众人清点人数时,胡月儿又抱着一堆东西找到她。 “大人——” 胡月儿远远跑来,把怀里的东西展示给她看。 黎默言仔细观察,没能看出这些是什么,只能看出是植物的根。 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流民倒是认出来,“这是竹根。” 黎默言心思一动,竹根?难道是她刚才遗憾没有找到的这个竹根? “老人家仔细说说。” 这个流民虽然刚被救出来,但状态在这群人当中算是好的,能自己站着不需要其他人搀扶,他多看了两眼笃定道,“就是竹根,埋进地里就能长出一根竹子,而且你看这,有两根竹枝。” 黎默言跟着望去,发现的确是这样,“这竹枝有什么特别的吗?” 老人解释,“这种竹子分雌雄哩,这是雌竹,难过繁。衍成林,雄竹就只有单独一条。” 黎默言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感觉十分长知识,难怪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多谢老丈解惑。” 真不知道胡月儿是哪找到的,明明大家都已经将山寨翻了一遍。 胡月儿抓抓脑袋,“我就是有种感觉,那里有好东西。” 难道这就是孙红艳他们说的武者直觉? 黎默言搞不懂,可有胡月儿找到竹根,她在山寨的最后遗憾也没了,可以安心回村,不用在惦记这里,回来找竹子。 原本自己带那么多村民,是想将土匪带回去送官,现在土匪没了,正好背这群被绑来的流民,土匪不把他们当人,关在小间里面不给吃也不给喝,有些人身上还捆着绳子,幸好他们及时找到,不然肢体就坏死了。 一个老婆婆被人背着走到路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会事,表情特别仓皇,老人瞧着实在是可怜,轻飘飘只剩下一把骨头,村民背她根本不需要轮换,直接能把她背回村子里。 黎默言看着她被日风吹动的花白头发,心中难过的感觉拔到极点,胸口闷闷的,这只是她看到的,在看不到的地方,肯定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回去的路上,气氛十分沉闷,大家都闷头赶路,之前过来走了大约五个小时,回去所有人都加快速度,可黎默言还是觉得太慢,那个婆婆情况不好,盛水烟给人用了药,老人的呼吸总算不再那么急促,大家都想快点把人送回去静养,夏日的太阳,对于虚弱的老人来说实在太毒辣了。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交通工具的重要性,如果有辆车,哪怕是自行车,骑回去都能省下一半的时间。 几个空手的村民,自发脱下外衣,拉着挡在那位老人上头,帮她遮挡火热的阳光,自己却被晒得满脸通红。 黎默言也是热得不行,她已经尽量将袖子撸起,解开领口的盘扣,依旧感觉置身蒸炉,感觉再走下去要出事,她喊住前面的人,“先去旁边的树林中避避暑吧。” 孙红艳也是一头细汗,去后面将大人的指令传递下去,很快长长的队伍停下,绕进旁边的树丛中,避开直射的阳光,众人齐齐舒出一口气。 这个时候就很想念能喷水的宠物雨师碟了,可惜它要为澡堂服务,只能留在基地里,不然现在下一场小雨,立刻能缓解要命的闷热。 而且热还算了,树丛里蚊蝇还多,她刚进来就被咬出三个大包,痒得恨不得把那块肉扣下来,一想到还要在这里等到天黑,时间还要还几个小时,她就十分发愁,感觉能直接要被咬贫血。 哎,又双叒叕想到交通工具的好了,就像上京时那辆马车,速度快又凉爽,有一辆这样车,此刻哪里还需要遭这个罪。 就这样和蚊蝇搏斗到天色将黑,黎默言实在被咬得受不了,就算天气还是闷热,她也领着人从树丛钻出,其他人的动作很是迫不及待,还有人边跳边挥着手臂,显然全被咬怕了。 “东子,你咋一个劲抓屁股?” “这蚊子也太多了!!” “屁股还好,我这只竟咬在脚底板上,痒上加痒,真是空前绝后了。” 大家一边抱怨,一边快步回家,他们现在是迫切想要回村子,只有出来一趟,才知道村子有多好,至少不会有这么多烦人的蚊虫。 等他们终于赶到星光村,夜色也降临,黄老五的位置就在村口附近,立刻就见到他们,当即快步走过来,围着黎默言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见她啥都没缺,于是眉开眼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就有守在这里的人送上水,黎默言咕噜噜灌下去,才感觉活过来,让这群流民能走的过去登记冲洗,至于一些状态实在太差的,她准备让村民在村口这里,搭个临时的棚子,现在状态差的人住在其中,等身体养好,再转移到村子里。 黎默言就去洗澡了,她也是从村外回来的,同样需要冲洗,洗完出来只觉神清气爽,就连湿衣服黏在身上都舒服,她擦着头发,就见黄老五拿着那个装蛋的盒子,她赶紧说,“别碰,这是外面带回来的。” 黄老五晃晃手,一股浓郁的大蒜气飘来,“已经喷过蒜水。” 黎默言的心刚放下来,随后又提起,蒜水不会影响里面的蛋吧,才这么想着,箱子里就传来蛋壳破碎的声音。 黄老五凝固住,一动也不敢动,他不懂,箱子里的东西敢,随后一只活物探出脑袋,把箱盖顶了起来。 黎默言瞅着它长长的嘴,头顶又有一双角,猛然睁大眼,“龙?!” 第40章 黎默言面露惊骇,黄老五更是呼吸急促,一副即将抽过去的表情。 等箱里那个东西又探出一截,两只爪子搭在箱壁上,他们才发现它不是龙,只是脑袋稍微有点像而已,黎默言仔细分辨,发着它有一双黄橙橙的眼球,是爬行类那种十分渗人的竖瞳,而不是龙的那种类似于兔子的硕大圆瞳。 真的不是龙啊,她万分惋惜望着新小动物头上的角,感觉十分心痛,算了算了,就说龙这种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出现的。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箱中新伙伴歪过头,细长如蛇信的分叉舌头舔过鼓起的眼球,又朝黄老五抱着箱子的手凑去,黄老五大惊,急忙将箱子放在地上躲开,它便从箱中爬出,动作十分灵巧,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只有箱盖啪嗒喝上轻响。 黎默言盯着趴在地上,不断用爪子洗脸的黑色蜥蜴,它才巴掌那么长,全身覆盖着之前蛋壳上的黑色鳞片,身形没有蜥光瘦长,显得粗壮有力,爪子也要短上一截,就连尾巴也是短短圆圆的。 就在她观察这只新蜥兽的时候,旁边有村民搬运石块走过,蜥兽忽然立起身体,把那位村民吓了一跳,以为是遇到怪物袭击,整个人一哆嗦,他手里的独轮车失去平衡,里面的石块摔,全部朝黑蜥蜴砸了下来。 黎默言为这变故睁大眼,她才弄到手的奇兽,不会两分钟不到,就被石头砸漏气了吧。 不怪她这样想,石头分量很沉,即使这块石头人一手就能抱住,可对比才巴掌大的黑蜥蜴,简直就是庞然大物,压死一百个它都绰绰有余。 石头轰然落地,黎默言不忍直视地移开眼,脑中已经浮现出以前在公路上,被压死动物那薄薄一层尸体,只怕黑蜥蜴现在也是这个样子吧。 只是她突然发觉不对,石头落地只有一声响动,并没有后面弹跳或者滚动的声响,她立刻朝石头看去,然后发现石头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微微悬空,只是那点距离非常小,俯视而下更加难以注意到。 黎默言眨眨眼,绕到石头前面,然后就看到终生难忘的一幕,只见黑蜥蜴小小的身体人立起来,顶天立地撑住了大石,好一副英雄母亲的架势,为小小的自己撑起一片天。 黎默言:“……噗。” 她若无其事揉揉脸,假装刚才发笑的不是自己,对着那同样呆住的村民说,“先把石头搬回到独轮车上。” 村民才如梦初醒,带着一脸不真切抱起石头。 这名村民长得人高马大,在村子吃好喝好,一身腱子肉十分有劲,饶是如此,他抱起大石时,也显得很是吃力,不由咬紧后槽牙,等石头放回独轮车,他才有余力望向黑蜥蜴,怀疑人生中夹杂着见了鬼,瞧瞧那只巴掌大的家伙,又低头瞅瞅一米八的自己,走时也是一步三回头。 有这样的对比,黄老五狠吃一惊,“力气居然这么大?” 黎默言蹲身对黑蜥蜴伸出手,小家伙就爬到她手掌上,凑近细看后,就能发现它和蜥光有很多不同,比如脖颈与肩膀的连接处,长有两个凸起的硬甲,从四肢的比例来看,也更为粗壮,果然不是一个品种。 她用食指搓搓黑蜥蜴的背,想了想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做蜥黑,都是蜥字辈的,黑色就代表它的颜色。 刚把名字取完,蜥黑就咬咬她的手指,瞧着应该是饿了,她一时有点发愁,不知道蜥黑的食谱是什么,刚好这时也是村子的饭点,虽然她没去厨房,但厨房那边派来一个人,将她的食物送了过来。 黎默言刚经历山寨那件事,其实没什么胃口,可厨房一片好心,她便没有拒绝,接过装菜的盒子,打开瞧见里面的肉…… 她按住自己的胃,把装有肉的竹筒放到一边,以免自己再瞧见,而蜥黑正好就在那,它就爬上竹筒大口大口吃起肉。 原来是吃肉的。 这样就不用为蜥黑的食物发愁,星光村别的没有,怪物肉是管够,而且蜥黑这么小一只,就算再能吃,又能吃多少? 然后……黎默言恨不得穿回过去,给自己来一下,把之前立下的flag打回去。 她望着匆匆赶来的人,他们两人抬着一个大木桶,里面装满了肉,木桶刚一落地,蜥黑立刻沿着木桶边缘爬入,把自己埋在盆里大吃特吃,而它身后已经有许多盆盆罐罐,都已被吃光,所以她干脆让人抬个大的,远处又有两人抬着木桶走来。 太能吃了,太能吃了。 黎默言双眼无神,瞧这架势蜥黑还能继续吃下十桶肉,让她不由担心村子里的肉,不会让它都给吃光吧,想到这顿时就生出一丝紧张感来。 而这样似曾相识的画面,当即唤醒她之前种金桔蛋的记忆,两种情况是如此的相似,不断浇灌肥水养出的金桔树,给她带来不少好处,也是因此才让她坚持用肉来投喂蜥黑这个无底洞。 一块块肉吃下去,蜥黑的变化也十分明显,首先是它像吹气般鼓起,从刚才的巴掌大,变为现在半个人那么长,而且这个体型还在不断变大,让她很欣慰,至少吃下去的肉没有白白浪费掉。 这一大桶的肉吃完,蜥黑还没有停止,还想继续再吃,便爬向第二桶肉。 黎默言见此,十分头疼到按住额角,一边为蜥黑恐怖的食量发愁,另一边是肉太多,又没进行烹煮,肉腥气弥漫开来,导致她反胃感加剧,在头和口鼻间纠结零点一秒,她果断捂住口鼻,退到十米开外,才感觉呼吸顺畅不少,人活了过来。 她朝村民招招手,让他们去搬第三桶肉,不知道蜥黑到底能长成什么样子,希望能对得起这些肉。 这边如火如荼进行着投喂工作,那边采石场发生意外。 周德旺自从加入隔壁村后,就去了采石场,这段时间做下来,对烧火泼水的流程十分娴熟,可今天运气*不好,一处崩裂的岩壁忽然炸开,导致碎石飞溅,他只觉胳膊一凉,衣服被碎石划破,他顿时心疼无比,这件布衣他才刚买来,还没穿几回这就破了。 旁边人突然大喊,“血,老周你流血了!” 周德旺一怔,这才感到手臂有什么流出,刺辣的痛楚后知后觉传来,他扭头一看,发现的确是流血了,而且流的还不少,将破口处的衣服都给打湿,此刻正沿着手指往地上滴。 听到有人受伤,附近的人呼啦一下围过来,瞧见周德旺右臂上那道狰狞的口子,纷纷吸着凉气。 “这伤口怕是有两寸,也太长了吧??” “是啊是啊,差点就从胳膊划到手肘,这是怎么伤的?” 周德旺皱眉,“不小心被碎石划的。” 旁人听得心惊肉跳,“真是老天保佑,没叫这石头划到你的脖子。” 另一人闻言不停摸着自己的脖子,“别说了,我听着都瘆得慌!” 其他人纷纷点头,他们都在开采石头,这次周德旺能遇到危险,那他们自然也可以,这种代入感实在是太强,又不是什么小事,人身上都是要紧的地方,无论碎石是低下两分划开肚皮,还是高上两分划到眼睛,都不是闹着玩的。 所有人都沉浸在后怕中,倒是有一个人提醒道,“愣着干嘛,快捂住胳膊止血,找盛医师啊!” 周德旺这才回过神来,是啊,他已经加入星光村,村子里有医师,和他们周家村不同,迈着脚步就要往村子跑,被旁人七手八脚拦住。 “你还跑什么,我背你。” “对啊,一跑,血流得更快。” “找片碎石,从布衣上撕块布下来,把他的伤口绑住。” 周德旺人有点晕,听到这话立刻清醒过来大喊,“不要割布衣,我不绑,不绑。” 其他人沉默下来,虽然村子里有了玉棉树,他们中的一些人也穿上玉棉布做的裤衩,但那毕竟是小件,用做成衣剩下来的碎布就能做,想要穿上玉棉布做的衣裳,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舍不得唯一一件布衣也很正常。 可理解归理解,但现在是要命的时候,旁人怒道,“你不要命了?!” “老周,这个时候别犯浑,衣服破了还能补,人没了,才是真没了。” 周德旺听他们这样说,终于没有再阻止,等布条绑在伤口上方,血流得总算不那么汹涌,可依旧还在流,周德旺的情况瞧着非常吓人,他手上脸上血迹斑斑,尤其是右臂,袖子已经被血浸湿。 一路瞧见的人都吓坏了,在村子里有官差猎犬保护,又有金桔树保底,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流血,都快忘记人还会受伤,到底是遇到什么,才伤得如此严重? 采石场位置已脱离星光村,离得比较远,哪怕是一路冲刺回来,还有人轮流背周德旺,他们也跑了二十多分钟,跑到盛医师的木屋,发现人居然不在,背着周德旺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好在路过的人脑子转得够快,“现在是饭点,在厨房那,快去——” 队伍里当即有人冲去,毕竟找到盛医师后,还是要回木屋取药,背着周德旺的人将他放下来,仔细观察后者的脸色,周德旺虽然瞧着脸色有点白,但人还醒着,也有意识,瞧着一时半会不会噶掉,大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口子不算太深,血没有流太多。” “来了来了,盛医师来了。” 盛水烟是被人背回来的,她到底上了年纪,腿脚没有年轻人利索,来人干脆背上她就跑,边跑还边和她说周德旺的情况。 盛水烟感觉自己像是绑架,一句话都没说就被背跑了,还以为情况非常紧急,等听完这人的话,反而放心下来,等到了地方,就发现对方的情况比自己想的要严重,“怎么拖了这么久才来找我?” 几个人感觉冤枉,他们的气还没能喘匀呢,“一受伤就跑来了。” “也不能怪我们啊,实在是采石场离着太远。” 旁边围观的人中,也有在采石场工作的,闻言不由感同身受道,“确实太远了,走过去都要将近一个小时,还有中午吃饭的事,虽然北边厨房设在附近后山附近,可走回去还是要半个小时,一天就有三个小时浪费在路上。” “是啊是啊,其他工作吃饭的时候,还能休息一下,可我们这些人全花在路上了。” 本来盯着蜥黑吃肉的黎默言,听到有人出事过来看看,结果伤员还没看到,就听到采石场的村民抱怨,听他们幽怨的语气,应当是深受其苦。 三个小时,那花在路上的时间确实太久,她很快又联想到另外一群人,那就是出去伐木的村民,由于村子周边的树林差不多被砍伐干净,现在他们也需要去更远的地方砍树,这同样会导致他们回村吃饭十分不便。 本来交通这个问题,她是想放一放的,可今天居然有人因为这点无法及时就医,幸好伤势不算太严重,否则人就危险了。 脑海中一个念头再次出现,如果村子有交通工具就好了。 黎默言想到自己之前做过的马车,自己有木匠,马车厢的部分,村子应该能制作出来,可来拉扯的马呢? 飞马或者说是战马都十分珍贵,虽然雷安虎说县衙会全力支持自己,但到底是个县衙,能不能弄到飞马还不好说,不如用其他兽类代替? 这个念头被她压在脑海中,此刻更加关心的还是周德旺的伤势。 盛水烟先用盐水给伤口杀菌,这一步非常重要,如果不杀死细菌因此感染,到时候手臂保不住事小,只怕人也要没。 周德旺一个成年人,被痛得满脸冷汗,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等伤口彻底处理好,盛水烟给他抹上大蓟药粉,那条六厘米长还在不断渗血的口子,血水渐渐停止,不再像是要把全身血液流光的架势,大家松了口气。 盛水烟叮嘱,“这两天先不要做事,避免出汗碰水。” 周德旺迟疑,不做事岂不是赚不到工钱,闻讯赶来的周兵兵一口答应下来,“好好,休息,我们绝对休息。” 周翠丫同样脆声道,“爹,你就休息吧,我还不想换一个新爹。” 什么叫做换一个新爹? 周德旺人都气精神了,心里想要咬牙撑一撑的心思确实没了,喊这两小孩扶他去吃饭。 黎默言见事情处理妥当,也回去找蜥黑,只是等来到地方,她目瞪口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只是离开一会,而不是一个世纪吧?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蜥黑从半人那么大,暴长到轿车大小? 这瞧着简直就是哪家博物馆的化石复活,真的很像是恐龙啊。 她没忍住揉揉眼睛,眼前的蜥黑还是跟堵墙似得,她走到对方身边绕了一圈,还上手摸了摸,硬的,有实体,这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自己出现幻觉。 “都发生了什么啊?” 黄老五闻言默默让开,好让大人瞧见空掉的那四只大木桶。 黎默言眼睛都看直了,她还以为蜥黑在吃的还是第三桶,合着早就吃完,现在炫的都是第五桶了? 瞧瞧大木桶那巨大的体积,她一把抓住黄老五的小臂,“我们村子还有肉吗?” 黄老五委婉提醒,“孙捕头已经带着官差和黄二流进山去了。” 黎默言手指发抖,这时候进山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打猎啊,这也太能吃了,要是每一顿都吃这么多……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功德不太够,还是带它去放生吧。 而这个时候,蜥黑已经吃完第五桶肉,从桶中慢悠悠退出去,现在以它的体型,这事做起来都有些艰难,索性没有被卡住,一路来到黎默言冲她叫了叫。 它巴掌大时,这样的叫声清脆好听,等到轿车这么大后,她只觉讨债鬼又来讨债了,好在蜥黑不是来要吃的,它已经吃饱了,现在凑过来是知道吃人嘴短,主动来讨事情做。 黎默言这哪有什么事能叫蜥黑做,正想把它打发去山上狩猎,突然想看一件事,等等,好像真的有一件事可以交给对方,自己不是正缺个拉车的妖兽吗,蜥黑这皮糙肉厚,而且力大无穷的样子,用来拉车不是正好? 她心中的郁气顿时云消雾散,换成解决大。麻烦的舒心。 肉没了还能再猎,而这边的交通问题却是迫在眉睫,继续这样下去,导致村民心中的怨气越积越多,爆发出来肯定是大事,偏偏自己J是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蜥黑出现得真是及时。 …… 周德旺养了两天,躺在木屋里不让做事,反而感觉受了两天的罪,他忙惯了,闲下来只觉得无聊,偏偏伤口长肉痒得不行,他连用其他事来分散注意力都做不到,反正过得煎熬无比,等终于可以去上工,他迫不及待早早起来,吃完厨房那的早餐,就往采石场走去。 只是一路上,他都没遇见其他前往采石场的村民,可能是自己起得太早,周德旺没太在意,他只觉得能自由自在走在路上的感觉真好,就连往眼前钻的蚊蝇都清秀了两分,当然这也不妨碍他一巴掌拍死。 就这样走啊走啊,走了快半个小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呼呼风声,听着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飞速接近。 周德旺赶紧往身后看去,就看到一只巨大的黑色蜥兽,拉着一个更加巨大的不知是啥的玩意在快速接近,它们加在一块足有十来米,他吓得头发竖起,往左右张望,竟没见到官差和猎犬。 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周德旺都没跑,这怪物速度太快,他初见时还在百米开外,一个眨眼就快要来到面前,在怪物即将撞上自己时,周德旺不禁闭上眼,可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身上也没有其他什么不适之处,只有风吹拂着发丝。 他瞧瞧睁开眼,就见一堆熟人探出头笑嘻嘻望着自己。 周德旺还没回过神来,望着这群人神色悲恸,“你、你们怎么也死了啊?” 随后他就瞧见这群人面色变化,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随后这些人嘴角又上扬了几分,“你不知道被虎咬死的人会变为伥鬼吗?” 啥、啥意思啊,周德旺紧张吞着口水,这是在说这群人都是鬼吗,突然他前头又传来一道幽幽的哭声,“我死得好惨啊。” 他只觉头皮发麻,心中后悔,听说当着鬼的面,千万不能说破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否则就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勾魂夺命的话越来越多。 “你怎么还活着,我好妒啊。” “怪物的肚子里好冷……” “我恨啊好恨啊。” 周德旺越听,心跳得就像是要从嘴巴中跳出,他口干舌燥脑中一片空白之际,面前的熟人突然把舌头一伸,“德旺啊,下来陪我吧——” 周德旺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车上的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叫着叫着发觉不对的周德旺:“……” 他突用力揪住熟人的脸一扯,热的,还能摸到,而不是像鬼那样穿过去,他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你们骗我——” 除去那个被他扯住的人在‘疼疼疼’之外,所有的人全在狂笑,眼看着周德旺就要和全车的同归于尽,黎默言终于出声了,“好了,快上来吧。” 周德旺这才发现黎大人也在,就在最后那个窗户,刚才他被前面的人吸引,没有注意到对方,他虽然还是没弄懂发生了什么时候,但下意识听从大人的话,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上去的台阶,这不是和马车一样吗。 他迷迷糊糊踩着台阶走入里面,发现里面也和马车厢一样,只是空间更大,座位更多,而且都是朝向一个方向,中间有一条过道。 只是此刻站满了人,大家偏偏身体,努力给他挤出一个站的位置,还有熟人招呼他,“快拉住把手,马上就要跑了。” 什么? 很快周德旺就知道了,外面那个让他误会成怪物的黑色活物跑动起来,它是如此有劲,拉着这么大的车厢,以及里面一车的人都毫不见吃力,透过人与人的缝隙,能瞄到窗外的景色在飞速倒退。 周德旺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还真是一辆大号马车。 周德旺:“!” 那以后上工是不是就不用走着去了,他兴奋无比。 40-50 第41章 蜥蜥公交是黎默言花两天时间,集合村子里所有木匠打造而出。 样式模仿她上辈子的公交车,只不过是全木制,十米长两点五米宽,有一前一后两扇车门,当然开关不是自动的,而是需要人手动开合,而且公交也不是四个轮子,而是足足有十六个,因为她没有橡胶,轮胎只能是木质的,整辆公交以及乘客的重量,全部压在轮子上,太少根本支撑不住。 这样一个大家伙想在两天内制作成功,费了她不少功夫,索性自己有不少木匠,人多力量大,才勉强在两天内赶制出来。 现在蜥黑跑的公交站点很少,就是早上从木屋也就是居民区,前往采石场,然后回到居民区前往伐木点,而这个点就在最近砍伐的树林入口,从这里下车寻找合适的树木砍伐,用不了多长时间,比之前从居民区走过来,是要省时太多太多。 中午送人回来吃饭比较麻烦,但反过来将食物送到采石场和伐木点,那就轻松许多,之前是没有合适的工具,一趟趟送食物根本不现实,也许等厨房这边送完,那边人都饿过头反而不饿了。 有了蜥蜥公交后,一趟就能送完,到的时候饭菜还热乎的,比起以前村民花大量时间回来,吃完饭又要走很久回去,那是好上太多太多。 所以蜥蜥公交一出来后,星光村炸开了花,是快乐的情绪炸开了花,大家起初对这个大家伙好奇又畏惧,毕竟那个黑色的蜥兽多凶恶啊,等坐过一次,原本要走一个小时的路,不到五分钟就来到目的地,大家就只剩下兴奋和激动。 “好快,”说话的人感觉自己在云端飘似得,现在人还没下来,腿都有点软,“咋能跑这快呢。” 扶着他的人笑话道,“这么大一头蜥兽,肯定是妖兽,有神通的,你当是你家趴门口啃骨头的狗啊。” “真方便,真方便!以后吃饭总算能赶上热乎的,不用捡人家剩下来的。” “可不是,嘴上的油都比别人少一层。” 想到当初吃饭的艰辛,他们就连连叹气,谁不想在结束一段辛苦劳作后,躺下来休息休息? 尤其是其他人都可以,离木屋近的还能回屋睡个午觉,多舒服啊,偏偏他们要把时间用在路上,只能看着别人休憩,心中的难受可想而知,此刻不便不顺心全部散去,那心情美得就和头顶的天似得晴空万里,整个人明媚得都快发出光来。 “还是黎大人想着我们啊,气势这般厉害的妖兽拉车,才收一枚铜钱,这和白坐有啥区别?” 一说到黎大人,大家感激敬爱之情就喷涌而出。 “还是黎大人好啊。” “三生有幸,得以投入黎大人麾下。” “大人太厉害了,竟能弄来如此神骏的妖兽。” 夸赞感激声源源不绝,其中一声清脆的童音格外清脆,女童是被哥哥带来的,他们家的大人全死了,她哥怕女童到处乱跑出事,干脆带来采石场,好歹有官差照看,女童大声宣布,“我长大以后,要给黎大人当媳妇!” 大家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女童虽不懂他们在笑什么,但自觉被小瞧了,特别不服气地叉腰强调,“不要笑,我一定会嫁给大人的。” 笑着的人中有个一本正经道,“你怎么恩将仇报啊?” 女童愣住,看向她哥哥,少年只好就弯下腰和她解释什么是恩将仇报,女童听了后鼓足劲反驳,“谁?谁恩将仇报?” 大叔一指她,“你呀,你看啊,大人这么厉害,还这么漂亮,手底下又是猎犬又是蜥兽的,一瞧就是做大事的人,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可是你这么小。” 大叔拿出小拇指比了比,“和那些美人相比,没他们走得快,力气也小,要是嫁给大人,她就不能有别的美人了,这样大人岂不是吃亏了?” 女童瞳孔震动,好像真是这样,以前娘亲还在的时候,挑东西都喜欢挑大的,自己这样小的确实不受欢迎,难道自己真恩将仇报了? 看着小孩真信了这番话,大家笑得愈发大声,还有人边笑边擦眼角,女童特别不服气,却又无法反驳,她哥揉揉她的脑袋,“如果想要帮助大人,那萱萱就好好吃饭,快快长大,长得比谁都高,那就不是恩将仇报了。” 女童有了办法,又精神满满喊,“好,哥哥快去打石头,萱萱就坐在这,不乱跑。” 少年最后又揉了一把妹妹毛茸茸的发顶,转身开始采石。 黎默言不知道自己多出一个‘媳妇’,坐着返回的蜥蜥公交,已经回到村子,她看着第二批人上了公交,平稳开向远方便收回视线,蜥黑这样每天拉着三、四百人来回,吃得却比她想象中少,三十斤肉就够了,有时候懒得喂,打发它自己出去抓都行,倒是非常好养活。 刚破壳会吃那么多,估计因为迅速长大所需的营养多,是特殊情况。 黎默言想着,从口袋中掏出一枚令牌,这是从村子升级得来的礼包中,开出的奖励,得到以后她一直没能弄懂该怎么用,之前蜥黑破壳的时候,这块令牌微微发烫,虽然之后没什么异样,可令牌原本漆黑的色泽变淡一分。 她手指抚过令牌上面的古朴纹路,触感冰冷,仿佛之前发烫只是她的错觉,最后停留在令牌上方的数字二上,而之前这个数字是三的,令牌果然已经使用过一次,而且应和蜥黑有关,她对此有点猜想。 当时正从土匪的山寨回来,她苦恼路途遥远,不能及时回来,被蚊蝇叮咬苦不堪言,满脑子想着马车,这股强烈的心情,直到蜥黑破壳时都没消散,偏偏这么巧,孵化出来的蜥黑刚好有拉车的能力,解决掉她最烦恼的交通问题。 黎默言的手指敲在令牌上,对它的用法有了点猜测,也许是实现她心里最强烈的渴望,不过这个实现不是凭空出现,而需要某些载体才行。 她打算之后做个实验,不过令牌一共从三次使用机会,浪费是不可能浪费的,等之后有什么特别达成的目标时,再拿出来实验吧。 她将令牌放回口袋,转而拿起另外一样东西观察。 就是之前装蜥黑蛋的那个箱子,原本以为打开会看到一箱子的蛋壳,结果盖子掀开,里面居然还有一枚黑色鳞蛋,要不是体型比蜥黑那枚蛋小太多,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是迷迷你版本,她还以为时光倒流,或者这两天的事情是一场梦呢。 黎默言忍不住上手触碰黑蛋,有着坚硬的触感,并不是虚影,鳞片的感觉和蜥黑很像,她还找了另外几人尝试,确定他们都能看到,并且摸到这枚蛋,最终接受了蜥黑破壳后,箱子里还有蛋的设定。 此刻她只好奇一件事,这枚蛋破壳后,还会出现第三枚蛋吗。 所以这两天她很关注这枚蛋,发现它是活的,在慢慢长大,有时还会发出如心跳一般的鼓动,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当真是妖异极了。 同时她还发现这个箱子,和蛋的底座并不是一体,她尝试将箱子拆下来,就得到一团类似于,嗯,肉灵芝的东西? 黎默言盯着那团遍布血丝的黑色肉团,说实话非常精神污染,这鬼东西偏偏又有种旺盛的生命力,让它愈发诡异了,不过到底是游戏,有超凡力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正常,因此即使冲击很大,她还是本能思考起这个玩意能有什么用。 或许就是用来下蛋的? 她注意到肉团不断蠕动的边缘,随着时间地推移,似乎在慢慢变硬,之后没有任何触碰,这些部分就风干并且脱落,而中间托着的那枚蛋,状态同样变差了。 黎默言当即将肉团放回箱子里,过段时间重新去看,蛋的状态没再继续变差,只是生长情况停滞了,下面的肉团也没长回来。 是因为之前拆出来的影响吧。 她点着下巴,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蛋生长的营养应是来自下面的肉团,既然蜥黑吃肉,那么这团诡异的肉团能不能靠肉来补充自己? 黎默言是想到就会去做的人,她弄来一点肉沫,用筷子小心翼翼送到肉团边上,可惜等了一会没任何变化,就在她以为自己猜错,要抽回筷子的时候,那团肉猛地裹住筷子,把她吓了一跳,飞快缩回手。 好在肉团的力量不大,她轻松抢回筷子,只是上面的肉沫不见,而肉团刚才缺失的边缘部分,又长了一点回来。 真的可以。 黎默言心情雀跃,既有成功后的喜悦,又有见到奇异食肉生物的惊悚,最终是喜悦压过惊悚,她无缝切换思考,这点该如何利用,将利益最大化。 想到之前把肉团倒出来发生的事,它瞧着既不能见光,又不能吹风,不如模拟箱子的环境,弄来一个更大的箱子,现在蜥蛋的成长速度太慢,想等到它破壳,要等到猴年马月,她实在是等不起。 而村子能有第二只蜥黑,那好处就多了去了,一只虽然也能接送村民,可它有两个目的地,经常会有村民上错班次去错地方,要是不小心错过第一趟公交,等第二趟公交就需要很久,等得人着实心焦,要是有两只,只负责一个地方的接送,就可以避免去错地方,以及太久的等待时间。 如果公交够了,蜥黑还能拉货车,用来拉送石砖木材或者食物,一趟抵得上人跑几十趟,等以后村子发展起来,还能拉着星光村的商队出门呢。 黎默言想了想,不如干脆建造一座小屋,专门饲养这团奇怪的肉,像是兔子猪那样,每日派专人进行投喂。 她双眼一亮,立刻选定村子北面,远离人群的偏僻角落,准备在这里建造一座石砖屋,将肉团摆在其中。 石砖小屋起得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建造完毕,这座小屋既没有窗,也没有屋顶,她原本想在外墙上做点标志,提醒这里危险,不让村民靠近,转而想到人类那个旺盛的好奇心,越是禁止越要去做,也许本来没人在意,搞不好看到标志后,就非要过来看看。 还是找个官差先盯着,那团肉实在诡异,找个人看着她也放心,反正官差本来就守在村子四周,防止怪物潜入村子,多这件工作也是顺带的事。 小屋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正中有个石砖做的台子,这是她特意要求搭的,用于摆放肉团,把东西放上去后,她观察好一会,确定肉团没有干枯碎裂,活得挺好之后,才关上门离开。 等带着人搬来肉,她又仔细观察,再次确定肉团没有出现负面情况,终于放下心来,看来石砖屋这个环境,肉团待着还挺适应。 就是在将肉倒给肉团时,总是担心它会暴起伤人,好在这种事没有发生,甚至在她靠近的时候,那肉团还往远离她的方向挪了挪,似乎很不想碰到她。 黎默言将这些事记在心里,由于这东西不知是怕光,还是怕风,还是两者都怕,他们没有停留多久,就关门离开了,等睡觉前再来确认它的生长情况。 从土匪的山寨中,她还找到一种特殊的竹子,只可惜这个进度并不理想。 倒不是没有种活,她看看四周的环境,与她之前规划下的竹林很近,就准备过去看看情况。 她新划出的竹林就在之前周家村的西山,一个地方只要种了竹子,那其他植物是竞争不过的,十分影响生态,所以种在山上最好,本来山上的土地也很难利用起来,而周家村西边就靠山,加上之前烧过一场大火,大片的树木被烧死,此刻光秃秃的,用来种竹子正好。 黎默言穿过寂静的村道,周家村最初加入村子时,还有人坚持要住在地窖里,可不到两天,地窖里的人就默默搬出来,搬进村子明亮通风的木屋,加上吃饭干活都在星光村,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了。 一个地方有没有人,区别当真非常大。 虽然之前因为大风,周家村本身就破破烂烂,却远没有现在这般萧条落寞,感觉一切都被时光丢在过去之中。 失去人的维护,倒塌的墙壁房梁横在路上,时常会挡住她的去路,之后要安排人过来清理小道,最好能将石砖路也铺过来,不过此刻重点还是要铺设去往伐木点的道路,这边暂时要往后排。 黎默言走累了,就冲跟在她身后的猎犬招招手,这只色泽黝黑,被她取名叫做黑狼,温顺趴在她脚步,黎默言侧身坐在黑狼背上,虽然是猎犬,可它的体型和马差不多,可以用来骑乘代步。 只是黑狼骑着,和小说电视里完全不同,浑身都累不说,屁股颠得尤其疼,根本骑不了多久,加上猎犬用处多多,采石场、伐木点以及南边的村口,都需要猎犬镇守,而她身边一般也会跟着一只,负责保护她的安全,不可能用来当坐骑。 她趴在猎犬背上,身体随着它的动作起伏,对于她而言难以跨越的横梁,猎犬一跃就能轻松跨过。 等来到周家村的西山,她看向山脚处,那里已经有小小的竹芽抽出,通过竹根长出的竹子,就不再是竹笋,直接就是竹子,就是很小一棵,要不是竹子的枝干很特别,她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她又看向对面,那里种着她挖过来的毛竹根。 随着星光村的发展,每日所消耗的毛竹数量是恐怖的,曾经那片在她看来无边无际的毛竹林,居然也快砍伐光了,毕竟要今早想好对策,不然再过上一段时间,村子就要没有竹子用了。 黎默言的对策就是多种几片竹林出来,可惜黄老五的天赋似乎只对作物起作用,毛竹无法享受到快速生长的便利,几天过去,那个芽才一厘米长,想等到它们长成二十多米的竹子,可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叹气。 要是能有什么快速生长的竹子就好了。 她原本期待从山寨带回来的新竹子,但这可怜的生长速度,算了算了,不提了。 黎默言摸摸口袋中的令牌,有些犹豫,一方面她对竹子的需求确实很大,比如村子里大家用来吃饭的碗筷,制作木屋时用到的架子等等,都是竹子做的,可另一方,她又觉得令牌这么有用的东西,用在竹子上有些浪费。 她纠结再三,决定使用令牌。 这东西只有使用后,才能体现价值,否则就只是一块硬邦邦的金属,带在身上都嫌硬,而且她既然能弄到一块,那就可能有第二块第三块,还不如早点使用,尽快创造出价值来。 于是她在心底默念要长得快的竹子,要长得快的竹子,就这样念叨了百来下,终于感到口袋中的令牌微微发烫。 黎默言期待睁开眼,朝种竹子的地方看去,却没看到任何‘高个子’,之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她不死心,在竹林转了好一圈,不得不接受确实没有成竹长出的事实。 难道是时间没到? 也是,从她许愿到现在还不到五分钟,就算地里的红薯成熟都要两天呢,确实没那么快的。 黎默言重新坐上猎犬,由它带着跃过障碍物,就迫不及待下来,揉揉自己的屁股,没有鞍的动物真不是人能坐的。 等她回到村子,就有村民找上她。 “大人,快去果林看看,桑树前面的地有点奇怪。” 她心思一动,桑树和金桔树都是天赋树,有特殊能力,金桔树的能力她摸索得差不多,也早早用上,对此夸赞过无数次,可桑树的能力,她却迟迟没能发觉,现在是终于要摸索出来了吗? 黎默言快步朝果林走去,就见桑树边上有一小群人,他们倒不是特意围在这里,只是因为人多,放慢脚步看上一眼,就显得像是特意聚集,他们见到黎大人来了,就自动自发让出路,黎默言得以畅通无阻走入其中。 很快她就知道为何大家都往这里张望了,因为桑树前面有一颗巨无霸草,足有一米多高,比一些小孩都高,长得郁郁葱葱,极其抓人眼球,她虽不知道这种草的名字,但桑树树底下就长有很多,每次她经过农田时,也能瞧见地里又长,就是十分常见的草。 所以怎么突然长得这么大? 黎默言同样多看上两眼,经过仔细观察,除去大她没发现其他变化,她思来想去难道是蹭到桑树的肥水,营养过剩造成的? 可正常来说,不是该被肥水喂死吗。 她询问村民,“这草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之前桑树底下也长草?” 虽然每个人知道的不多,可你一眼我一语,就渐渐将事情拼凑出来。 “长的,我住的那栋木屋就在附近,打开窗户就能瞧见这里,桑树底下以前就长草,不过一次拔完,要等再次浇肥水时,野草才会长出来,我和同屋的人聊过,都猜养料是被桑树抢走,草平时才长不出来。” “对对,这点我也发现了。” “今天起来还没这草呢。” “我吃完饭也没有。” “我大概一个小时前经过这里,同样没草啊。” “我知道我知道,一刻钟前小时前,我来浇过肥水。” 大家恍然大悟,纷纷用原来是你小子啊,盯住那个人。 黎默言问,“*当时有什么特别的吗?” 那人不好意思抓抓头,“应该没有吧。” 黎默言发觉那人欲言又止,鼓励道,“无论什么,你都可以说。” 那人得到鼓励,说起话来大胆许多,“就是当时我肚子疼,着急去茅房,没来得及将草拔掉,回来时它就变成这样了。” 似乎知道在说自己,那颗巨无霸草晃了晃,看那架势竟有点小树的架势。 黎默言思考后,让人去弄点肥水,既然搞不清楚,那就再浇灌一次好了。 跑腿的人很快回来,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中,咽着口水浇灌桑树,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桑树底那块略显贫瘠的土壤,就像是春风拂过,一层毛茸茸的草瞬间长出,如此强悍的生命力,难怪农田的村民整天都在拔草。 而着不是重点,重点是众目睽睽之下,三颗相邻的草晃了晃,像是他们眼花那般平移起来,三颗草融合在了一起,变为一颗更大的,占据原来三颗草生长的地方。 黎默言:“?” 居然还能这样玩消除的吗? 第42章 这一幕并不是只发生一次,无数细小的杂草不断融合,变为更大的杂草,然后它们又继续融合,直到桑树底下剩下第二颗一米多高的巨大杂草,这事情才算是结束。 黎默言盯着那两颗杂草,心想如果有第三颗的话,是不是也能融合? 她想到这里,不由蠢蠢欲动起来。 不,现在不是玩现实版本消消乐的时候,重点是这到底是杂草的能力,还是……她目光落在桑树上,是它的能力了? 其实黎默言心中更偏向后者,因为当初种下去的桑籽有三粒,最后长出来的桑树却只有一棵,她也有想过另外两粒桑籽哪去了,猜测可能是种下太久,得到不到养分干死了,或者被长出来的这棵吸收了。 结果没想到吸收是吸收,只是吸收的方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还是需要验证,这次她就没再叫人提来肥水,而是让村民去附近随便找来三颗同种杂草,新挖来的杂草和桑树底下的品种不同,瞧模样应是某种蕨类,有着羽毛一般的叶片,它们之前一直长在木屋墙角,始终没有发生融合的迹象,可栽到桑树下,过了一段时间后,果然再次发生融合,变为一颗新蕨草。 而且它变化的方式和之前的杂草不同,并不是体型变大,而是它的叶片发生变化,原本细密的叶片上,长出一层愈发毛茸的细须,而且上面还生有一颗颗蜜珠,就在她注视的这两秒里,就有蚊子被蕨草吸引,义无反顾撞上蜜珠被死死黏住,随后蕨草的细须卷起,将小虫紧紧裹住。 这一幕十分眼熟,不就是捕蝇草吗,不过捕蝇草是合上夹子将虫子夹住。 黎默言短暂的出神后,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好,这个好。 村子里蚊蝇虽然没有外面树丛那么多,可还是有不少的,尤其是白天开着门窗通风的时候,又没有纱门纱窗,蚊蝇飞进来畅通无阻,村子里面那么多人,简直就是蚊蝇的自助餐,它想咬哪个就咬哪个,快乐得不要不要的,只有他们这群睡醒的人,饱受肿包瘙痒。 如果能有一颗这样的捕虫草…… 黎默言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死死死,蚊子都该死! “多找一些这样的蕨草,另外再挖些竹根过来,把周家村西山我新种下的另一种竹子也带回来。” 已经确定了,草发生融合是桑树的缘故,而且桑树能让融合的植物发生不同变化,出现新的能力,希望毛竹可以融合出她想要的快速增长功能。 最先找来的是蕨草,毕竟这个东西耐旱喜阴,木屋附近的阴影里就有许多,连根带土往桑树前面一怼,等它们三三融合,就可以捞起种到石板路两边预留出的绿化带,这里有之前种下的灌木,杆子比较高会开红色的花丛,正好两颗之间的空隙可以种蕨草。 种了一会,毛竹根也终于被挖回来,黎默言立刻看过来,竹根融合后,她好好端详一番,没看出任何变化,就让人多试了几次,还是看不出来,估计毛竹新出现的变化,不是能通过肉眼发现的。 她摸索口袋中的令牌,想到刚才它刚刚发热,然后负责浇灌肥水的人就那么巧肚子疼,进而被她发现桑树融合的能力,于是内心安定下来,快速生长的竹子肯定是稳了,就是不知道它的‘快速’是有多快速。 融合成功的新竹子被种回西山,这次她跟着一起去了,效果那真是立竿见影。 原本长了好几天,才冒出一点芽的毛竹,这次一接触到土壤那是嘎嘎地长,不一会就窜到膝盖高,按照这个速度,桑树再也不用担心我没有毛竹用了。 黎默言欣慰摸着下巴,同时找到黄老五,让他记得安排人给竹林定期浇灌肥水,长得这么快,对肥料的需求也高,如果没能及时跟上,出现停止生长事小,直接枯死事大,之前有块农田就出现过这种问题。 既然毛竹储量不用再担心,那砍伐自然不用再克制,之前那片竹林就全部砍掉,将竹根挖出来种到西山,将原来的地方留出来开发新的住宅区,第一块住宅区面积已经很大,村民从一栋栋木屋中绕出来,就要花掉不少时间,早该分区了。 之后可以将从事伐木任务的村民,安排到新小区,直接让他们从这里上蜥蜥公交,前往上工点,和前往采石场的人彻底分开。 这时她注意到,远处村子里人头晃动,一算时间又到吃饭的点了。 村子北边群山中的采石场,一辆由蜥兽拉着公交停在采石场入口,随着前后的车门同时打开,有人抬着大桶食物走下,人群看到这幕骚动起来。 “还真来了,之前有人来通知说不通去厨房,我还以为发生意外,导致厨房没做饭呢。” “哈哈,我第一次这么早吃到饭,有点激动啊。” “诶还真是,以往吃到饭起码要半个小时后吧,村子里那群人鬼精,明明有其他厨房能吃,嫌人多挤,非跑来抢我们的食堂吃。” 他呸了一声,“害我次次吃剩饭,就没见过汤是什么样子。” 厨房有时候还会做一锅西红柿鸡蛋汤,就是黎大人从县衙那边弄来的那批鸡,虽数量不少,也在下蛋,可对比星光村日益壮大的人数,这点鸡蛋便不够看,就是每人一口都分不到啊,所以鸡蛋汤自然是先到者先得。 他们这批光走过去就要老久的人,那是想都不用想了,到的时候就算把桶提起来倒,那都啥也倒不出来,其他人喝鸡蛋汤,喝得晚上睡觉打嗝都是鸡蛋味,他们却连鸡蛋汤的面都没瞧见过,怨气能不大吗。 其他人想到这点,就感觉再也不会快乐了,可今天不同啊,今天厨房专门把食物专门送过来,他们不再是吃剩饭的,而是第一手干饭人! 于是个个翘首以盼,“别的我都不管,就想知道有没有鸡蛋汤——” “可算叫我瞧见饭桶是满的啰。” “还是黎大人周道,这次我瞧那群不要脸的家伙这么抢?有本事跟着公交的车轮子追过来啊。” “那肯定是没这本事了,就是鞋子跑掉,都追不上啊。” 大家轻松愉悦聊着天,一边从躺着的地方站起,去临时搭出来的打饭点排队,他们动作悠闲甚至有点散漫,反正休息时间有的是,当然不用像之前那种火急火燎地赶时间,等厨房的人掀开盖子,露出还冒着热气的蛋花汤,他们顿时哇地一声。 清亮的汤表面飘着丝丝缕缕的蛋花,其中夹杂着鲜红的西红柿,它特有的香味随着风飘来,不停搔弄着他们的口鼻,大家嘴中的口水一下就分泌出来,他们镇定淡然的神态消失,带着两分急躁往前挤。 宋大口见此骄傲抬起头,还不是扛不住她的手艺,宋大口拿着勺子一搅,西红柿鸡蛋汤的香气顿时浓郁起来,引得附近的人努力嗅闻,鸡蛋真香啊,远处原本在走的人,顿时不走了,着急跑过来。 这次跟随公交过来送饭的有三人,一个负责分红薯和汤,另一个装肉和菜,第三个人则将餐盘端给饥肠辘辘的村民,他们配合默契,投喂村民的速度就很快,等着人根本没心焦多久,就喝上热乎的鸡蛋汤。 周德旺也是其中之一。 他今早被一群无良友人欺骗,到现在还臭着脸,谁靠过来都不搭理,整个早上没说过一句话,堪称冷酷无情,可就是这么莫得感情的人,在一筒缓缓旋转的蛋花汤面前,也不由露出笑容来,可他很快想起自己要断情绝爱,便飞速收起笑容。 于是断情绝爱的周德旺先盯着汤看了几秒,厨房的手艺很好,打出来的蛋花丝丝缕缕,瞧着又多又柔,就如最好的丝绸,飘在汤中沉浮的样子,柔得人心都开始发软,他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就在要喝的时候,听到旁边凑过来朋友周守川故意道,“哎呀,周宁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餐盘竹筒都油兮兮的。” 另外一个朋友周宁说,“好像是竹子不够用,竹筒收回去没烧掉,而是洗了后重新拿出来用,只是村子没有皂角,洗的不干净。” 周守川震惊,他原本只是随便挑个话题,好让周德旺开口,没想到竟得知一个惊天大消息,再看向筷子竹筒时,脸上就带上痛心,“居然如此?!难怪我摸着那般油腻,这么好的肉跟汤,配这样的竹筒真是可惜了。” 周宁含糊道,“谁说不是呢。” 他倒不是嫌弃竹筒脏,之前关在地窖的时候,大家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那脏得哟,他都不想回忆,根本记不起来那时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就是可惜竹筒上残留的味,会影响里面装的汤,他可是期待鸡蛋汤许久,结果一入口是串味的奇怪味道,那打击实在有点大,他已经提前按住心口了。 周守川想到一件事,低头嗅嗅自己的衣服,村子是有专人负责洗衣,一次收两枚铜板,他都是将衣服送去洗的,难道也是没用皂角,就放在水里揉一揉,那该臭死了吧,结果他却没嗅到臭味,反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并且有些熟悉。 周宁瞧见他的动作,就知道他在想啥骂道,“你到村子洗了两次澡,倒是讲究起来,以前在地窖成条搓,也没见你嫌弃这嫌弃那不活了。” 周德旺终于忍不住开口,“村子洗衣用的是灰水,能把脏污洗掉,你个没见识的,这都不知道。” 灰水? 周守川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草木灰的味道吗,原来这个还能调灰水用来洗衣,还真是神奇,他被周德旺骂没见识,也不生气,亲昵贴着人坐下,“还是咱们德旺懂得多,比不了比不了。” 周德旺知道他在拍马屁,虽然对这嬉皮笑脸的人烦得紧,可到底没有赶走他。 这是愿意和好了,周守川松了口气,心想周德旺也是小肚鸡肠,不就是吓了吓他,至于气那么久吗。 周宁那边选择安静如鸡,不加入他们的对话,他端起汤视死如归喝了口,第一反应居然是好喝的,蛋丝又滑又嫩,西红柿清甜微酸,都十分开胃,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怪味,不由脱口而出,“真好喝啊,我都忘了鸡蛋的味。” 他们村子以前日子好过,家家户户都有养鸡,虽然不能每日吃到鸡蛋,可隔三差五能尝个味,日子不算是荣华富贵,也相当有滋有味,可惜一切都在旱灾到来后改变了,老天不再下雨,作物种不了,自然也养不了鸡,鸡蛋更是很久很久没有吃到。 此刻再次吃上,蛋的味道似乎裹挟着曾经的生活,一起冲进脑海中。 周宁想起自己带着蜂箱走南闯北的日子,虽然露宿野外,要经历风吹雨打,还可能会被妖兽袭击,可当时凭借自己的双手,就能养活全家,不让老娘儿女挨饿,但一场旱灾让他成为缩在地窖苟延残喘的可怜虫。 周宁低下头,等眼睛的酸涩过去,他才又慢慢喝了一口蛋花汤,感受鸡蛋滑过喉咙,“感觉一切又都回来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可另外两人都知道周宁说的是什么,周德旺脸上打诨的笑淡去,他按住周宁的肩膀,“早就回来了。” 周宁的眼中流露出释然,是啊,从加入星光村开始,缩在地窖里无能为力的自己就走出来,再次凭借自己的双手,让一家人吃饱喝足,现在就连鸡蛋都有了,也许未来的一天,他还能和儿时的伙伴一起天南地北到处走。 与此同时,黎默言也在吃鸡蛋。 不过她吃的是厨房开小灶,给她单独做的西红柿炒蛋。 西红柿被炒得软烂,果肉被炒出沙沙的颗粒,裹住嫩黄的鸡蛋,被送入口中咀嚼时,那滋味真是……美好到无与伦比。 黎默言本身就喜欢吃西红柿炒蛋,自从种出西红柿开始,她就惦记着西红柿炒蛋,等终于吃上后,除去味觉上的享受,还有心灵上的满足,可惜第二茬水稻还没成熟,不然将白米饭拌入其中,吸满西红柿的汁,味道还能更上一层楼。 自己种的西红柿就是好,汁水多,西红柿的味道足,吃着滋味那叫一个好,不像是以前买来的番茄,里面的黄瓤都还没成熟,吃着就没有西红柿的味。 黎默言却还不满足,想着味道能不能更上一层楼,让桑树帮忙融合融合? 结果一尝试,居然发现作物不符合融合的条件,不光西红柿,还有水稻土豆红薯,种在桑树底下许久,也没出现融合的迹象,这让她很失望,本来还想继续改良,不过想想也是,都已经有黄老五的天赋,还想着继续改进作物的生长时间,那确实有些贪心了。 不过如果竹子可以,那试试树行不行。 星光村附近的树木是松树,这种的树干十分紧实,非常适合用来当做建材,可就是因为松树紧实,它的生长速度也非常缓慢。 虽然村子附近还有大片大片的松树林,短时间内根本用不完,但有毛竹的前车之鉴,还是提前规划出林场,以免之后突然发生什么,导致她没有木材用,这可是比竹材还要重要的材料,突然失去会衍生出很多问题。 林场的位置,她同样打算安排在山上,毕竟地契上面的土地面积,不少是山地,原本是无用的土地,但现在能利用起来,创造出许多利益,感觉原有的村落面积都翻了倍。 这件事交给黄老五去做就行,黎默言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忙。 那就是之前剿匪的时候,她发现会有富商经过,就打算在村子与官道的交汇口,支起一个小摊,用来出售红薯和水,也不一定用来换钱,也可以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富商手里肯定有好玩意。 于是她带着人与建材就出发了。 说是小摊子,还是得遮阳的,原本她是想做个石砖屋,后来想想这样挺挡视线的,还是做成亭子的样式,怕旁边太阳晒来,就挂上竹席遮挡,也不影响风吹入,等太阳落下,还能将竹席卷起来十分方便。 她到官道时,这里还有很多流民经过,不如说夜晚的人更多,毕竟白日真的是太晒,他们见路边有一大群人过来,手中还抱着各种东西,本能警惕起来。 黎默言没管骚乱的流民,带着人开始搭建亭子,这个比做石砖屋还要简单,很快就建好了,就是顶部的屋檐部分,要等泥浆干后再说,这也不影响黎默言售卖红薯,先把摊子支在外面不就好了。 这火堆架起,红薯丢在里头烤,香味一飘,顿时附近的流民不管什么警惕不警惕,全部聚拢过来,那架势就像是往蚁群里滴入蜜糖,绝望时遇到的最后救命稻草,为此爆发出的求生欲,叫人毛骨悚然,几乎要将这间才搭出雏形的亭子冲垮。 还没离开的村民不由倒退,黎默言却没有动作,她望着冲过来的流民,身后有人齐刷刷挡在她面前,是十名官差,他们整齐站成一排,然后抽出刀,锋利的刀身反射着光,刺在流民眼里终于让他哄抢的脚步一顿,可之后又继续上前。 这时候蜥黑慢悠悠走出,它巨大的体型让脚步落下时,会发出沉闷的动静,它来到最前面冲着那群流民放声大吼,蜥兽的嗓音不如兽类浑厚,那种类似于蛇的嘶鸣,却能更好唤起人的恐惧,不停冲锋的人终于停下脚步,蜥黑见此拍拍尾巴,满意回到后面趴着。 它尾巴敲击地面带来的震动,清晰传给每一个流民,他们被食物冲昏的脑子彻底清醒过来,目光艰难从食物上离开,落在那个被层层守护的女人身上。 黎默言对上他们的视线,没有开口。 短暂的僵持后,流民中有人大喊,“我不想死!”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出声,他们用生命在呐喊,痛苦不甘绝望,对活下去的挣扎展现得淋漓尽致,听得星光村的村民偏开脑袋,不忍再看下去,不过此刻他们心中想的是,幸好遇上了黎大人,大人一定能拯救他们。 黎默言却说,“我不会救你。” 村民一怔,虽然黎大人的说法超出他们的预料,可没有人觉得不对,大人是星光村的领主,是他们的大人,天河国的国民自当是由天河国负责,大人对此并没有责任,不救也很正常。 那群流民听到她话并没有反应,就像是在风雪中行走多时的人,再无法感觉到寒冷,他们只是默默转身,继续拖着疲倦的身体前往县城,就听到后面的人说,“但你们自己能救自己。” 流民猛地转过头,就见那位女领主高高举起手,月光似乎尽数被她握在手中,“靠自己的双手。” 此刻看到这幕的直播观众、 【卧槽,这幕好震撼,截图截图!】 【妹妹这句话说的真好,我太喜欢了,是啊,星光村能有现在,靠的就是村民辛勤劳作,的确是他们自己救了自己。】 【她这句话说的,真有点天命所归的感觉……】 【你们快看头顶——】 【我靠,这是什么啊!】 游戏中,黎默言同样察觉到光线不对,抬起头就被眼前的景色所震。 由于万里无云和没有光污染,夜空中的星象非常清晰,尤其是那一轮圆月,可此刻月亮的光辉却被星光掩盖,那片星图不断闪烁光芒流转,最后汇聚在一起,落入一颗又小又暗淡的星子中,那颗夜星紫芒大盛,随后又暗淡下去,落入层层星海,天空的异象也归于平静。 黎默言看得目不转睛,等一切结束之后,她看向同行的黄老五,用眼神询问,黄老五对此也一无所知,只能无奈摇头,黎默言看了一圈,没一个人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就这件事丢到脑后。 再神奇的星象也只是星象而已,并不能让人填饱肚子。 她叫人把流民带回村子吃饭冲洗,之后就好好生活好好挣钱,想要养活自己轻而易举。 殊不知曾经去过一次的天子宫乱成一团,无数宫人惶恐地跑来跑去,司天监软着身子被拖到天子面前,还有更多的人注意到这幕,他们或叹息或激动或恐惧,种种情绪最终化为京都底下的暗流,重新沉寂下去,京都还是繁华富贵的京都。 而远在奇山的黎默言,等到今晚第一个上门的富商。 第43章 黎默言瞅到远远驶来的马车队伍。 前后一共有七辆,这还只是坐人的马车,没算运货装钱的,那一个个大箱子由马或者人拉着,前后连绵数百米,旁边守着一圈又一圈武师,将流民远远隔开,根本无法靠近马车半步。 与庞大队伍同样瞩目的是,是他们那血红到刺眼,几乎要发出光来的名字。 各个人物的名字在她看来有各种颜色,绿色表示友善,黄色表示不喜欢也不讨厌,而红色嘛就是敌对,名字的颜色越深,对她的情绪态度也就越强烈,这是游戏中少数几个体现游戏感觉的地方。 此刻对方如此浓郁的红色,对她的敌意也太大了吧,他们甚至连面都不算见过,只是远远对望了一下。 黎默言毫不犹豫让人去把胡月儿找来,这是他们村子的武力天花板,此刻正好是充场面的时候,被喊住的官差点头,几个跳跃就消失在身后的小道之中。 随着车队缓缓走进,看得更加清楚之后,她才发现领队的第一辆马车居然是天马拉的,虽然后面的马车只是普通骏马,并没有妖兽的血脉,但这家富商的确是很有实力啊。 就像她注意到富商,富商同样注意到她,虽然马车的帘幕晃动,并没有打开过,可黎默言还是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随后前面最大这辆马车上,有一个管家打扮的人下车,她原本以为对方会来找她搭话,结果去了后面,和一个光头武师耳语两句。 等这两人说完话,富商车队的其他武师就有意无意朝她围过来。 黎默言敏锐注意到这点变化,他XX的,这群人还真想零元购,虽说是乱世,可这也太乱了,还是说她这个私人领主,在天河国人眼里果然没有人权,以前还是被讽刺两句,现在直接进化到谋财害命了? 她想到自己那些怨种玩家同行,想想他们的所作所为,就算天河国不主动对私人领主出手,想来也不会惩罚主动解决领主的国民,搞不好还是暗中鼓励的态度,毕竟也是为天河国扫除一个障碍。 随着那些武师逼近,气氛变得越来越紧绷,黎默言这边始终保持按兵不动,眼看战斗就要一触即发,一个女孩无声出现在她身边,黎默言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与之相比是对面武师骤然绷紧的身体,和齐齐停下的脚步。 胡月儿目光一扫,语气一如平时清脆:“大人,我来了。” 黎默言含笑点头。 武师那边的光头神色愈发凝重,扭头找到之前那个管家,两人再度耳语,管家便扬起灿烂的笑脸,朝着黎默言走来。 他热情爽朗的笑声冲散紧张氛围,一切风波平息,“真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奇山竟有如此风采人物,叫我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黎默言瞥了一眼对方伸过来的手,当做没有看到,她也不开口搭话,吹几句好话,就想把之前动手的事揭过,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况且马车的人可全坐得好好,她都站在这,凭什么那群人坐着? 管家见对方不跟自己握手,讪讪得缩了回去,脸上的笑容反而露得更大,他视线在四周扫视一圈,终于发现突破口,快步走到烤红薯边上,语气惊喜道,“竟是红薯!我樊家愿意出高价,收购您的红薯!” 黎默言知道这是给她一个狮子大开口的机会,拿钱来解决刚才的‘误会’,想来这个高价会很高,只不过嘛…… 这时孙红艳忽然给她搬来一张大木椅,还是带靠背的那种,黎默言悄悄给孙红艳竖起大拇指,转身很舒服带坐在座椅上,还翘起二郎腿悠闲开口,“哦,这些红薯是我们自己吃的,不出售,你买不到。” 管家被噎得面色发白,大概是看出她的态度很强硬,原地无措两秒,正想转回马车上,却被黎默言的人拦住,管家被人围住惊骇无比,脸上的汗珠瞬间下来,惶惶然看向黎默言,“你、你想干什么?” 黎默言把眼睛一抬,“我让你走了?” 管家额头的汗水流得更多,成束往下流,流入眼中酸涩无比,他也不敢抬手去擦,只能拼命努力睁开眼,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画面,如今情势逆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稍有差错自己或许就会被剁成肉泥。 事情僵持住,双方都没有下一步行动。 黎默言半点不慌,她的村子就在后面,需要什么就能快速拉过来,甚至想要睡觉就能回去睡觉,围这群人一百年她都没事,可富商这边就不同了,他们食水有限,又技不如人,想走走不掉,想打又打不了十分被动。 而且他们北上是为逃难,既然是逃难,那被一直困住算什么事? 所以最终就算再不情愿,最后为首的那辆马车最终还是开了门,一个气势威严的中年男人从中走出,他一出现,旁边的奴仆立刻匐在马车边,给那男人充当脚凳,随着这名男人的出现,后面的马车纷纷有人下来,看那富贵的穿着,应当是他的两个儿子。 男人迈着矜持的步伐,走到管家旁边,他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看了黎默言一会,才抱拳笑道,“是樊坤御下不严,冲撞了这位小姐,樊坤在此赔罪了。” 虽然这人嘴上说着服软的话,可他的目光让人不喜,尤其是在她的穿着上停留过久,见就是寻常布衣,之后那笑容也十分微妙,而他的两个儿子,就诚实多了,把瞧不上直接摆在脸上,撇嘴的动作更是光明正大。 黎默言正要开口,黄老五就带着一队官差而来。 新来官差足足有十五名,他们训练有素围在黎默言身侧,呈保护的姿态将她层层护在其中,本来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却因为这些官差穿着,变得不寻常起来。 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明明是纯色,却在月光下闪出丝丝银光,就如来无影去无踪的银蝶飘忽而来,由于是量身定做的,衣服都极为合身,显出官差线条流畅的好身材,加上习武之人精神饱满,衬得每个人都是英勇神骏,极为超凡脱俗。 黎默言略感惊喜,看来是村子的玉棉官服制作出来,没想到官差刚换上,就遇上这样的事,直接被拉出来亮了个相,再瞧气焰嚣张的樊家人,果然就是被迎面破了一盆水,连点火星子都不剩,哪里还摆得出高姿态来。 姿态再高,还能高得过贡品玉棉吗。 于是黎默言也悄悄给黄老五竖起大拇指。 黄老五人老眼不老,眼尖瞧见大人的大拇指,胸膛挺得更鼓了。 樊家三人原本暗中得意,谁能想对方突然拉出一队武师,居然还都穿着玉棉,樊坤的两个儿子差点没控住表情,他们都没有玉棉穿,这穷乡僻壤的一个破领主居然有? 而且她有就有了,为什么自己不穿,要穿个破布衣,耍人好玩吗! 他们恼羞成怒,自觉被当成猴子戏耍,却也不敢说什么,此刻那领主在他们心中目中愈发高深莫测,两兄弟虽然平时跋扈,但也知道面对惹不起的人时,要夹着尾巴做人。 樊坤脸上那种漫不经心散去,他盯着玉棉定定看了好一会,视线又落在那个小女孩身上,刚才管家告诉他,自己花百两黄金请来的上人,直接就说自己敌不过对方,让他们小心行事,樊坤终于拿出认真道歉的态度,不再是嘴上说说,朝管家使了眼色。 管家收到暗示,慌忙擦去额头的汗水,快步跑去后面车队,不会就领人抬着大批东西回来。 一共十个木箱,抱着木箱的人一字排开,又依次打开箱子,露出里面银光闪烁的银子,不得不说画面的冲击力十分强。 黎默言看了眼这些银子,依旧还没有开口,虽然说实话,自己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要什么价才合理,可她懂讨价还价啊,最先露出来的东西一般都是试探的,等到最后实在不肯松口,那就是底价了,这才哪到哪啊想,先晾一晾他。 樊坤对于那位领主的反应没有意外,管家又叫出第二批人,是七名如花似玉的女子,她们直接站在黎默言面前,樊坤笑道,“既然是我樊家的人冲撞了您,那就将人赔给您。” 话音落下,那七名女子齐齐对着黎默言屈膝,“大人万福。” 黎默言注意到,她们的嗓音非常特别,音色要比普通人婉转动听许多,应该是经过特殊训练,明明是普通的一句话,从她们口中说出,却如被拨动的乐器琴弦,有着说不出的韵律,当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黎默言了然,这群女子应当是歌姬。 她琢磨着钱也给了,人也给了,接下来应当是主菜了,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对方也望着她,根本没有下一步动作,表情倒是十足十的充满诚意。 行叭。 黎默言决定下一剂猛的:“我和樊叔一见如故,想要请你留下来做客,樊叔请吧。” 樊坤面色数变,去到别人的地盘,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当然是不敢去的,“多谢侄女厚爱,只是行程紧张,也不敢叨扰。” 他最后看一圈对方的人,要是还在汾定……樊坤叹了口气,而这口气直接把黎默言叹精神了,重头戏终于来了。 会是什么?宝物?奇兽?还是神树? 这个世界的可能性太多,各种各样的神异生物应有尽有,还有会发特殊作用的宝物,比如她的三足金蟾,让人的期待也不断拔高。 只是没想到樊坤给出的东西,已经超乎她的想象,樊坤给的居然是一样特产。 那管家听樊坤说时,眼睛差点没瞪出来,还向樊坤特意确定一遍,才肉疼地走向一辆马车,结果去的不是后面的货车,而是前面人搭乘马车,一群人取来宽布将他围住,等管家重新出现在视野中时,他手中就多出一个盒子。 这只盒子的材质十分特别,瞧着既不是金属,也不是布匹,上面还泛着一层蓝色珠光,走近后黎默言发现这是一只贝,甚至还是活着的,她还看到贝口开合,只是开合的速度十分缓慢,并且久久无法合拢,她顿时来了兴趣。 樊*家的管家朗声解释,“此乃蓝光贝,世间仅此一只。” 黄老五抚须的手猛地顿住,拔下自己一根胡须,痛得他眼神变化,好在没有龇牙咧嘴,露出奇怪的表情。 孙红艳见到这幕,主动开口将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帮黄老五遮掩遮掩,“那岂不是独一无二?” 管家本想傲然颔首,再暗地里炫耀两句,可想到此刻的局面,是他们要将这好东西送给对方,换一个平安离开的机会,炫耀的心顿时熄灭,干巴巴开口,“是这样没错,每次蓝光贝寿终正寝,就会在尸体上长出一枚小贝,生生世世次次如此。” 黎默言听着他这句话觉得耳熟,之前蜥光不就是从孙红艳拖出来的蜥兽肚子钻出来的,难道和蓝光贝一样,这就是繁。衍的方式? “它有什么用?” 管家当即回答,“每隔一段时间,蓝光贝就会孕育出一枚蓝光珠,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稀释珍宝,曾在京都的天珍地宝阁拍出五万两白银的天价。” “噢,珍珠啊,听着没什么大用,”黎默言拨弄着那只蓝光贝,丝毫没被那五万两白银迷了眼,“都在逃荒,饭都吃不上,再好的珍珠也就那样吧。” 管家听到这句话十分不服气,但说出口的话却窝窝囊囊,十分没有气势,“是,您说的是,可旱灾终有过去的一天,到时蓝光珠自然又能大放异彩。” 黎默言又不说话了,她磨蹭一会,就见樊坤维持不住儒雅的模样,脸上的怒容越来越明显,就知道自己压榨得差不多,就是再拖下去,对方也吐露不出好东西,这种时候除非真动手见血,但她不打算做这种事。 虽然雷安虎给她通过气,要帮她挖天河国的墙角,可奇山县还是有驻军在,不见血都能用开玩笑搪塞过去,要是见血闹出人命,县令那边恐怕不好处理,事情该到此为止。 于是黎默言手一挥,拦在路前的胡月儿终于高抬贵脚,放樊家车队过去,庞大的马车队伍重新开始前进,一个个人从他们眼前走过,相比来时那不怀好意地逼近,此刻樊家是夹着尾巴做人,眼神都不敢往黎默言这边瞥,就怕哪里冲撞到这位领主,再次被人拦下来。 可胡月儿记仇,她最恨她那渣爹,以及有人为难黎大人,所有樊家的人都能好好过去,偏轮到那个光头的时候,他却四仰八叉摔倒在地,虽然没受多严重的伤,光头一个鲤鱼打挺就跃起,但丢人是丢大发了。 光头怒火攻心,胡月儿一脸不服来干的挑衅,最后是光头忍下怒火,大步离开这里。 黎默言注意到这幕,揉揉胡月儿的脑袋,“你上次想要的冰冻竹席,正好郑十娘又做出一件,晚点去仓库拿吧。” 刚才还一脸凶悍的胡月儿,顿时露出喜色,美滋滋道,“谢谢大人。” 黎默言见胡月儿可爱,又揉揉她,没想到头次支起摊子,居然闹出这样曲折的事,如果没有胡月儿镇着,事情恐怕就危险了,虽然不知那个太医为何送她升功丹,可确实帮上了大忙。 事情即使有诸多麻烦,但她是不怕的,先把胡月儿留在这,防止冒出第二个樊家,自己领着其他人回村子,包括刚才想要加入村子的流民。 可能是见识过她敲诈……咳,和富商友好交流,这群流民表现得谨小慎微,让冲洗就冲洗,穿湿衣服就穿湿衣服,看着有些怕她,对此黎默言没什么反应,只要在星光村生活上两天就好了,瞧瞧周兵兵那家伙,以前哭着在她面前打滚,说要加入星光村,现在想要什么,觉得什么地方能够改进,都敢大胆来和她说。 这一次来的流民有些多,他们大概故意围在樊家附近,要是遇上土匪或者别的危险,能蹭一蹭樊家的武师,所以加入进来的流民足足有七百多人,吃饭不是问题,就黄老五那个能让红薯两天半成熟的天赋,来再多人也饿不死。 而且星光村需要做的事太多太多,首先就是路,既然公交都有了,至少得让公交能开过去吧,所以领地范围内大大小小的路,都得修出来,其次就是随着农田面积增加,需要的人手也越来越多。 跟着就是采石场、林场竹园,以及木屋建造都需要人,此刻这些基础设施跟资源点处理告一段落,她该开始搞村子里的店铺,提升村民生活品质的同时,完成村落的升级任务。 首先把成衣店开出来,随着流民加入,村子里的裁缝织娘也越来越多,制作衣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之前为了早点弄出孙红艳他们的官服,她都没有玉棉的衣服穿,早就等得迫不及待了。 之后盛水烟的医馆,厨房也可以改成食堂,多做一些菜色出售,这样就能变成商铺,肉的话还能弄间肉铺,村民是不会去购买,可食堂的人能啊,虽然是左手倒右手,却能多增加一间商铺,但即使这样,也只有六家铺子,哪怕再弄出蔬菜店,水果摊,离要求的十家还差两家。 于是黎默言想到刚得到的蓝光贝,感觉可以拿它凑出一个珍珠铺子或者首饰铺,就感觉手中的贝壳啪嗒啪嗒拍打起贝壳。 这个反应明显不对,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即将嗝屁,给人带来紧迫感。 黄老五听到这个动静忽然道,“贝是生活在水中的吧。” 还真是,这拿在手里都多久了,而且黎默言想到当时管家取出蓝光贝时,总觉得它状态不太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也就是这样,这种独一份的珍宝,樊坤才舍得拿出来,毕竟他自己拿着也养不活。 黎默言找到一桶水,将蓝光贝放进去,虽然樊家人说蓝光贝会在以前的尸体上重生,可从小贝长起,又要花不少时间和精力吧。 可这只贝的状态实在不好,即使放入水中,贝壳开合的频率减少,可贝的口却合不拢,就像人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她叹气,希望它能活吧,就在她转身时没有看到的地方,一点淡淡的紫气融入蓝光贝中,它张着口便慢慢合拢。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木屋之中,有着一老一少,小的那个是位十八岁的少女,她叫住谭芸娘,正坐在木屋的台阶上,谭芸娘双眼无神,侧着头仔细聆听远远近近的动静,“奶,出了什么事,怎么这般吵闹?” 那个头发雪白的老人撑着膝盖费力站起身,朝那个方向张望一会,轻声说道,“是大人又带回来一批流民。” 谭芸娘不禁感慨,“大人还是这般好心。” 老人敲着自己的腿脚,“是啊,像我这样老得走不动的无用之人,她也愿意分我一口饭吃。” 谭芸娘不爱听她这样说,“你是无用之人,那像我这样目不能视的……” 谭芸娘原本是想安慰老人,结果说着说着勾起自己的伤心处,语气就低了下去,“又是什么呢。” 老人见此,赶紧宽慰起她,“千万不要这样说,当初初到村子,要不是你帮了我一把,老婆子我啊早就饿死啰。” 老人与谭芸娘并不是祖孙,她们是到星光村后,被分到同一个木屋才相熟起来,老人失去孙女,而谭芸娘没了奶奶,又都是孤苦无依,她们干脆凑到一起,成为彼此的家人,老人体弱无力,又在灾荒中伤了身体,实在干不了活,都是谭芸娘赚工钱养着人。 好在大人给钱大方,两人也算是衣食无忧,可惜好景不长,谭芸娘的一双眼忽地坏了,看不清东西,两人顿时陷入绝境,所幸黎大人没有放弃她们,谭芸娘和老人才能活到现在。 谭芸娘不甘摸着自己的眼,“如果、如果……” 她一连如果了好几声,也没有如果出后来的话,可两人都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是如果她眼睛没坏,那此刻的日子该多好,可惜没有如果。 谭芸娘落寞但垂下眼,老人则拍拍她的背,“芸娘莫伤心,你的眼睛我有办法。” 谭芸娘疑惑,就连村里的盛医师都没法子的事,奶奶又能做什么,没想到第二日她就看清了东西,可惜老人自己则失去了视力,原来是老人找到郑十娘,哀求对方将自己的视力换给孙女,郑十娘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祈祷起来也真情实感,每日睡觉起来,都要将这事放在脑中好好想一想,这样一连过来十来天,终于在昨晚成功了。 谭芸娘先是为自己能看见东西高兴,可很快又为老人的牺牲感到难过,百感交集之时,她感到眼前的光暗下去,随即惊骇发现自己又瞧不见。 她将下唇咬出血来,整个人才冷静下来,怎、怎么会这样,这可是奶奶牺牲自己换给她的眼睛,如果她还是不能看见,岂不是白白浪费老人的牺牲了? 谭芸娘无法接受这点,她想求郑十娘将眼睛换回给奶奶,等郑十娘也不一定能做到,就算要做到,也需要很长时间,万一奶奶的眼睛更加恶化,即使还回去也没用…… 于是黎默言面前来了一对特殊的祖孙,谭芸娘跪下地上,几乎是声声泣血,“求大人救救我们吧。” 第44章 黎默言并不介意村民找她求助,首先领主帮助辖下帮助领民很正常,她以前所在的国家就是这么做的,而她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十分认可这套做法。 其次民村求助,肯定是遇到他们无法解决的大事,否则一般小事他们肯定自己解决,根本不会求到她面前,而这样的大事通常会影响到领地,她能通过村民求助第一时间抓到关键信息,将一场灾祸尽快解决在萌芽阶段。 其实益处多多。 比如谭芸娘,黎默言第一眼就看出对方的眼睛不对,毕竟正常人也不会有对方这样全黑的眼睛,看不到任何眼白部分,她又看向和谭芸娘一起来的老人,后者凄苦的脸上,有着同样一双漆黑的眼,顿时凝重起来。 难道是村子里出现什么特殊怪物,在不断袭击村民,或者又冒出传染性极强的怪病,才导致她们的眼睛变成这样? “你们和我来。” 黎默言看看四周,这里人多耳杂,讨论怪物的事情容易引起恐慌,还是找个人少宁静的地方详细说。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就有人想去扶谭芸娘和老人,被黎默言制止,她亲自扶着两人朝前走去,如果真是什么传染疾病,那还是她来吧,自己是玩家,真出现什么问题还能重开,可村民死了那就是死了。 要知道现在村子有肉有菜,主食丰盛偶尔还能吃上蛋,那个营养均衡的buff得到强力提升,生病几率下降20%,力量提升20%,并且移动速度提高20%,除此之外有些人超过三天连续吃上鸡蛋的,就能获得二级buff,另外解锁一条增益效果。 【由于你的领民每日都能吃到种类丰富的食物,他们由衷感到快乐,发自内心想要追随你,对每一日的生活都热情高涨,所以力量额外增加10%。】 黎默言视线落在‘发自内心想要追随你’这句话,拿手在脸旁扇了扇风,她养得这么好的领民,凭什么莫名其妙折在这种地方。 最后她找到的地方是处偏僻的树林,这里光线暗淡,虫子又多,聊天时很容易被叮咬,打扰聊天进度,所以她又改去盛水烟的木屋,方便对方看诊的同时顺便交流,她想着村子发展到现在,也该建造间待客室,以便谈话的时候使用,总不能都钻小树林吧。 盛水烟对谭芸娘这个特殊的病人印象深刻,她发现和芸娘一起居住的老者,双眼居然也变为漆黑,赶紧快步走上前,她没有贸然触碰老人,先将门窗打开,才对老人仔细检查,看着看着眉心便皱起,“不应该啊,这黑眼不该会传染才是,难道是我判断错了?” 老人听到盛水烟的话,虽然心里还堵着满满的郁气,却也开口安慰,“不是你的错,不是你,是我,是我太过贪心,求十娘让她帮我们换了眼,才……” 老人说到这里,面上流露伤心,“我老了,没几天好活啰,这眼啊,没就没吧,可我可怜的芸娘还这么年轻,有着大好年华,不该顶着这样的眼过一辈子。” 谭芸娘听到着,漆黑的眼中有大滴眼泪滚落,她情不自禁喊道:“奶奶。” 老人摸索着将谭芸娘搂紧怀里,两个受尽苦难的人抱在默默流泪。 这样的场景实在让人不好受,黎默言扭头询问盛水烟,“她们的眼睛有救吗?” 盛水烟无声摇头。 黎默言叹了口气,但她是村子的领主,是数千人的黎大人,即使此刻很为谭芸娘的遭遇唏嘘,而她的责任注定叫她要把注意力放到另外一件事上,“这病怎么回事,会传染?” “应当不会传染,”盛水烟面露思索,“谭芸娘的眼睛不是一开始就全黑,最初时只是眼睛上蒙着一层黑雾,随着时间推移,这层黑雾越来越深,直到变为全黑的颜色,芸娘加入村子之前,就与不少人接触,甚至是同吃同睡,他们都没有感染黑眼。” 黎默言听到这,心松快不少才刚刚经历一场疫病,她不想这么快又面对另外一场,不会传染就好,她关心起另外一个问题,那这个黑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水烟解释,“眼,属离卦,肝色青,其窍于目,故而眼属木,我们的日常起居饮食,入睡时的姿势,乃至生活环境都会对眼睛产生各种影响,而谭芸娘的这种情况,不属于我刚才所说的任何一种。” 黎默言:“……” 她本来在听盛水烟说话,虽然不明白,却感到非常厉害,在不断点头,突然听到最后这句话,至于十分无奈,可即使如此,她望着脸色俏皮的老人,还是尽职尽责做好捧哏,“所以因为什么呢?” 盛水烟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可想到谭芸娘的遭遇,她又转为叹息,“是运气不好,撞上了妖兽。” 谭芸娘听到这句话,回想到那时的场景,双手不由紧紧交握,“就是妖兽,那日我路过贾青地界,远远看到山林间有一团黑气扭动,形状时而如牛,时而如猛虎,栩栩如生十分逼真,我忍不住多看了一会,然后、然后……” 后面的事她实在说不下去,盛水烟为她补充,“然后是不是双目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钻入你的眼睛,从那以后你的双眼就变为黑色?” 谭芸娘想到当时那股剧痛,脸色都开始发白,她点点头,手不由摸上自己的眼角,“我时常感到眼中有什么在跳动,是不是那团黑气钻进了我的眼睛?” 盛水烟听到这话,脸色猛地一变,“你之前来寻我时,可没说过这般感受。” 谭芸娘从思绪中回过神,低声解释道,“这样的感觉是这两日愈发明显,之前并没有。” 盛水烟听到这个解释,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糕,她看向大人,黎默言若有所觉,率先走进屋内,盛水烟立刻跟上来,两人走到谭芸娘听不到的地方,盛水烟凝重道,“大人,我之前判断有误,本以为是妖兽的诅咒,现在看来更像是寄生。” 黎默言眼皮子一跳,“寄生?” 这和传染病也没差多少嘛,等寄生在谭芸娘眼内的东西成熟,飞出来繁。衍……她想到那样的场景,只觉头皮发麻。 她压低嗓音追问,“你确定?” 盛水烟深深吸气,“八。九不离十,而且听芸娘的话,恐怕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 黎默言闻言,只觉脑中有白光炸开,她很快压下杂乱的情绪,开始思考解决的办法。 与此同时看直播的观众同样炸了。 【等等,这个描述这个症状表现,是那个吧,一定是那个没错吧。】 【那个是哪个啊,我直播看得少,不知道啊。】 【就是那个啊,黑漆漆一大团,跟烟雾一样会蠕动的,时常出现在林地的那个啊。】 【谜语人滚出直播间!】 【山上一把火,亲人两行泪?用眼不规范,瘴气变雾霾?】 【……】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说的是食眼虫对不?】 【靠呀,你这不是知道吗,刚才还那样说是不是故意气我???】 【这不重要,我们来说食眼虫吧,这东西倒不会杀死人,可它会寄生在人眼,虽然也不会破坏眼球,不知道在寄生什么,可就能夺走人的视线,一旦食眼虫孵化出来,眼盲就治不好了,而且它传播的方式很恐怖,只要看到它,就会被寄生,完全躲不过,一个地方但凡出现食眼虫,这片地就废了,根本发展不了,一群瞎子怎么发展?】 【瞠目结舌,这么离谱啊?】 【就是这么离谱。】 游戏里的黎默言虽然不知道那团黑雾叫什么,可已经察觉到黑雾的难缠,不能让它在村子内爆发,她看向谭芸娘,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把火,将谭芸娘和她体内的黑雾一起烧掉,这样便什么危险都没有了。 可是活活烧死人…… 黎默言想到自己以前看到的消防讲座教育片,其实镜头已经非常含蓄,一些恐怖的地方都是负责讲座的消防员口述,饶是如此,她听到人皮组织在高温下融化,一个活生生有着意识的人,清醒经历这一切所遭遇的痛苦,哪怕没有经历过,她都能感同身受。 可能就是太真实,听完那场消防讲座后,当晚她还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被困在火海中,火舌舔上她的身体,自己很想逃,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当时的痛苦直接将她吓醒,对火的恐惧也是过了好久,才慢慢被时间抚平。 黎默言回想在梦中感受到的绝望,让她把两个还活着的人烧死,她自问做不到,还是找个密闭的空间,先把谭芸娘和老人隔离在其中,避免更多的村民被寄生,然后在想如何解决这种黑气。 其实这么做还是有风险,毕竟是人住的房子,必须要通风,可只要开口,黑气就有飞出来的风险,如果能在谭芸娘眼中杀死黑气,那自然是最好的,盛水烟既然之前就知道黑气的存在,可谭芸娘的眼睛迟迟没好,说明盛水烟也没办法治好。 她死马当作活马医道,“不知明目的药,对这团黑气有没有用?” 原本就是随便一说,没想到盛水烟却如有所思,“等等。” “之前没能治好芸娘,除去以为黑气是诅咒之外,还因为缺乏药材,我听说大人刚得一奇物,好像是蓝光贝?” 黎默言意外,“你消息还挺灵通,的确是蓝光贝,听说是世上独一份,还会生一种叫做蓝光珠的特殊珍珠。” 说到这她一顿,她记得珍珠磨出的珍珠粉,有明目的作用,黎默言面上流露出喜色,不由向盛水烟确定,“难道这个蓝光珠对黑气有效?” 盛水烟露出一抹微笑,“大人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黎默言握拳,忍不住踱上两步,黑气作为困扰她的大难题,自己都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峰回路转,破局的关键,早就意外来到她手中。 她先让谭芸娘和老人回到木屋中,紧闭门窗,将木屋里其余的人搬走,让她们先隔离在木屋里,一边在远离住所的地方修建石砖屋,建成之后再将谭芸娘两人转过去,边快步往门外走去,打算去看看蓝光贝的情况。 从樊家手中得到时,蓝光贝才巴掌大小,不知贝肉中有没有孕育蓝光珠。 快要走到的时候,她发现不对,放着蓝光贝的水缸似乎冒着光,可这块就是一栋栋木屋的角落,摆上水缸装水,是为了降温散暑气,此刻村民都在忙自己的事,木屋这边没什么人,即使偶尔有人举着火把走过,火光也会被木屋挡住,不应当有光才是。 下一秒那光芒消失,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黎默言为这现象感到奇怪,两步并做一步,走到水缸边上,就被里面的景象惊了一跳,原本没什么活力,只吊着最后一口气的蓝光贝,不知道吃了啥大补之物,竟在短短时间内,长到半个水缸大,由于体型扁长,一侧的壳露出水面。 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是能不能养得活的问题,而是这东西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她该养在哪里才能养得下。 黎默言伸手触碰蓝光贝的壳,上面有一层又一层的纹路,她听别人说过,贝壳上的圈圈和树的年轮一样,每年就长一圈,此刻如此层层叠叠,都不用细数就有上百圈,那岂不是上百年了,这个说法是假的吧。 蓝光贝似乎非常喜欢她的触碰,两片壳拍了拍,如果它还像之前那样,可以说是小巧可爱,只是现在这个体型…… 黎默言默默擦去身上的水花,环顾一圈,决定将蓝光贝养在星光村的小湖里。 她最初来到村子时,这座湖就在她的领地范围内,只不过靠近边缘的位置,升到二级村落后,这座湖的位置就变为领地腹地,出现这种变化后,湖水边的水牤渐渐不再刷新,发展到今天,已经彻底见不到水牤的踪迹。 加上这座湖还是活水,所以村子里负责洗衣的村民,都喜欢来这座湖洗衣服,有时她醒过来早,就看到灿烂的夕阳下,湖边坐着一排老老少少,揉着衣服边闲聊,笑声穿过往来的人群,她就会倚在窗边,看一会这充满生活气的场景。 话题拉回现在,她准备将蓝光贝养在湖水之中,可上手后才发现它异常沉重,靠自己真无法将蓝光贝搬起,就找来一个村民,两人合力抬着贝来到湖边,要将其放入湖水前,她想到珍珠的事,准备撬开贝壳摸一摸贝肉。 只是做之前,她就隐隐有预感,这次自己恐怕要失望,蓝光贝中并没有孕育蓝光珠,更加神奇的是蓝光贝像是知道她所想,主动张开贝壳,露出里面的软肉。 这一幕看得村民使劲揉揉眼,贝肉过于柔软,稍稍磕碰就会受伤,才需要坚硬的贝壳保护,不要说像这样主动对人张开壳,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死死闭紧,今天这事真是前所未闻,可转念一想面前的是黎大人,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他们的黎大人是天星下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村民努力睁大眼,不错过今晚的任何一幕,准备回去吃饭的时候,和旁人吹牛皮,他也是和大人一同历经奇事的人啰。 黎默言缓缓伸出手,小心触碰蓝光贝的软肉,一旦后者有闭合的迹象,她就立刻缩回,免得被夹住手,这么大的贝,被它夹住恐怕会很严重。 她触碰到贝肉时,那块软得不能再软的肉。颤。了颤,并没有其他反应,尤其是那两片巨大的壳,完全没有合拢的趋势,她从蓝光贝那感受到依赖的信任。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却很强烈,于是她小心按过贝肉,这样按了个遍,确定下面没有坚硬的圆形物体,果然没有蓝光贝,她直起身,呼唤旁边屏息的村民,将重新闭合的蓝光贝放入水中。 月光下,湖水漆黑如墨,但能勉强看到巨大的贝壳破开湖水,晃晃悠悠朝湖底落去,带起一连串的细小气泡,村民见此情景,“它倒是十分欢喜。” 黎默言的看法却和他截然相反,她认为蓝光贝并不喜欢这片湖,可为什么不喜欢,她却没能找到原因,而且湖总比水缸好吧,只能暂时先放在这里。 她盯着微微波动的湖水有点愁,从无到有孕育出蓝光珠不知要多久,谭芸娘的情况刻不容缓,怕是赶不上了,不知道其他明目的药材有没有用,今天正好是雷安虎来收红薯的日子,不如问问盛水烟,从县城买一批回来。 她从湖这边出来,老雷人已经到了,每次见到他,都能察觉到他比上次要苍老两分,外貌上倒是没多少变化,主要是精神上的疲倦。 “今天来这么早?” 雷安虎含糊道,“后面事多。” 黎默言一想到他有什么事,就跟着沉默下去。 武者由于有生命之气,可以抵挡外邪侵蚀,比起普通人而言更不容易感染疫病,所以对于病死之人的尸首,都是武者再处理,至于处理办法,那就是她刚才想过的焚烧,雷安虎每日穿梭在病死的尸体中,将他们集中带走烧毁…… 太压抑了,也难过他面颊愈发凹陷。 这时黎默言忽然想到之前雷安虎冒险为她做的事,顿时找到突破口,她知道要说什么了,“这几日来到星光村的流民越来越多,少则三百多,多则能上千。” 雷安虎起初没弄明白怎么突然聊到这个,突兀归突兀,他还是不禁被黎默言的话吸引,露出认真聆听的表情。 “等他们到后,能先吃到饭,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可以缓过来,之后会进行冲洗,彻底解决疫病的隐患,人洗干净出来,可以先在火堆边坐会,然后在村子里逛一逛,了解咱们村子的情况,再好好睡一觉,等精神百倍起来,就能和其他人投入建设,用自己的手创造所需的一切。” 雷安虎听着黎默言娓娓道来的话,就像是有一卷画在眼前展开,他看到流民吃饱饭后的笑容,看到他们缩在火堆旁的安心,更看到拿起锄头后他们对未来的期待,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不少,闭上眼时再闪过的就不再是满地尸体,至少这一群人能活下去。 他抖着手按在脸上,“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黎默言静静等他情绪平复,然后问起药材的事。 “明目的药材?应当有……”雷安虎敏锐发觉到不对,“这种不是救命的药,不用着急在这个关口买,你村子出事了。” 黎默言没想到他如此敏锐,而且这件事没什么不能说的,还多一个人参谋参谋,就把黑气的事告诉雷安虎。 “食眼虫……” 居然真认识啊,黎默言立刻追问,“那是什么?” 雷安虎的语气并不轻松,“一种怪虫,目视之,体生虫,非常麻烦的东西,好在这东西怕火,寄生的时间也长,只要将被寄生的人用火净化,就能彻底解决。” 净化,说的倒是好听,净化后人还能活着吗。 黎默言,“既然你知道这种虫,那寄生时间是多久?” 这个雷安虎还真知道,“正正好好三十日,从眼中生出黑点,到扩散到整颗眼球失去视力,最后成虫飞去,只需三十日,至于你说的明目药材,不用买了,普通药材对怪虫无用,能杀死它们的,同样得是妖兽珍物才行。” 那岂不是只剩下两天? 黎默言咬住自己的下唇,雷安虎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做吧,“成虫不飞出还好,一旦飞出就会有更多的人被寄生,而这个过程几乎无法阻止,一个地方的人人不可能都蒙着眼生活。” “该狠下心时就该狠心。” 黎默言心头一震,她知道雷安虎是对的,脑海中的思绪激烈碰撞,珍物珍物蓝光珠……忽然一道灵光闪过,既然蓝光贝能从手掌大,长到半个水缸,如此神异的事都能发生,那么当然有可能在两日生出蓝光珠。 而她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办法。 黎默言的思路变得顺畅起来,至于贝如何生珠,她对此不太懂,那就找懂的人来。 于是村民吃饭的时候,发现有人拿着盆站在厨房门口用力敲了敲,在所有人看去时,那人大声道,“大人重金寻养珠人,有谁会不?” 第45章 黎默言虽然派人去厨房喊话,寻找养珠人,却不对此抱有希望。 本来养珠的人就少,会背井离乡成为流民的,都是没有食物找不到活路的可怜人,养珠人靠海靠湖,有鱼虾贝肉能填饱肚子,只要守着海和湖就饿不死,自然不用上路逃荒。 她都已经开始想另外的法子,之前就感蓝光贝并不喜湖水,她猜测蓝光贝可能是海贝,更喜欢海水,村子附近刚好有海,等会就找些村民,将蓝光贝搬去海中试试。 这时,黄老五领着一中年汉子找过来,这汉子皮肤黝黑,个子虽然矮,人却很精干,身上的肌肉匀称,手掌也大。 “大人。”黄老五给她行礼,“这是陈海。” 那个被介绍的汉子神色忐忑,听到黄老五介绍自己,连忙学着黄老五的动作跟着弯腰行礼,“大、大人好。” 黎默言见此,“不要拘谨。” 可陈海显然没把这话听进去,该紧张继续紧张,黎默言担心他这个样子,影响之后蓝光贝的事,就从自己的餐盘中取出一根蛛腿,送到陈海面前,“吃。” 车盘蛛体型犹如车盘,那它的腿自然也大,啃着比帝王蟹还要过瘾,只可惜蜘蛛虽然腿多,可村子的人更多,只有少数一部分村民得到褒奖,或者黎默言这个领主才能吃上蛛腿,像是陈海这样大多数的村民,是没吃过的。 陈海老实本分了一辈子,最多和小吏打过交道,从来没见过领主这样大的官,哆嗦得连话都说不清,就在他后悔应下此事之际,一根喷香白嫩的蛛腿被送到面前,蛛腿已经被细心剥开,露出里面大块的腿肉,色泽剔透,在火光闪烁着晶光很是诱人。 等陈海回过神,已经接过蛛腿,大口大口吃起来,吓得他僵在原地,可口中美妙绝伦的滋味,以及黎大人宽和的面容,又将他拉回人世,他尝试再吃了一口,黎大人依旧没有动怒,陈海便放开不少,或许大人真与那些官吏不同,并不会欺压底下百姓。 黎默言见陈海*紧张得到缓解,温声和对方说起蓝光贝的事,“是水的缘故吗?” 陈海稍稍思索,“我得先看看贝。” 黎默言就喜欢这种行动力强的,饭也不吃了,领着人往湖边走,原本她是把蓝光贝放在较深的地方,可它自己竟然爬到湖边上,又有一半壳露在水面外,看来是真不喜欢湖水,不过倒是省得他们下水去捞。 “嚯,这么大啊,”陈海说是这么说,脸上却没多少惊讶,他撑着大腿,盯着蓝光贝猛瞧,“大人,您这贝的确是海贝,湖水怕是养不活。” 黎默言一脸果然如此,“怎么瞧出来的?” 陈海指着蓝光贝侃侃而谈,“您瞧它的形状,瘦长如手掌,壳面光滑没有凸起,虽泛着淡淡蓝光,可色泽深黑,就连螺纹都不显,屁股又平又长,颜色发白还厚实,这就是为方便把自己黏在礁石上,肯定是海贝没错。” 黎默言闻言看去,发现的确如陈海所说,再看还在往上爬的珠贝,敲敲它厚重的外壳,“那把它带去海边,放入海水中?” 陈海,“不急,等我编个贝笼……” 说到这他顿住,黎默言倒是瞧出他的困扰,应当是缺少编制贝笼的材料,扭头对黄老五说,“拿些车盘蛛的蛛丝。” 陈海想到自己睡得竹席,用的也是蛛丝,虽然细细一条,却十分牢固,“细是细了点,但能挂住这枚巨贝,就它吧。” 黄老五带着陈海去库房找蛛丝,黎默言就找到雷安虎,和对方说了这事,毕竟海边那块不属于星光村,他们想要在海中饲养蓝光贝,那肯定要先和县衙通通气,不像是偷挖沙子,只要不是当场抓住就能不承认。 原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雷安虎却皱起眉,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黎默言意识到事情有变,“怎么了?” 雷安虎抓抓头发,“狄辉带着他的兵,驻扎到沙滩附近,白日里也会练练手。” “这么巧啊?” 虽然将流民引到星光村,也是狄辉默许的结果,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当着人家的面挖墙脚那是两回事,毕竟没看见可以当做不知道,后者是对方就算不想管你,那也不得不管。 黎默言感到烦躁,不过谭芸娘的事拖不了,她还是决定试试,毕竟海岸线那么长,也不一定会撞上狄辉,只要没当面下网,即使看到她的贝笼,相信狄辉还能继续装瞎。 和雷安虎聊完,这人就要走了,他的精气神像是瞬间被抽走,整个人说不出的疲倦,可不到一秒,雷安虎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强撑着精神,率先官差将收来的红薯搬走。 这次由于有大批流民加入,星光村已经有三千多名村民,即使她储有大量红薯,而且长得也快,可红薯长出到底是需要时间,这个空档内,只能消耗库存,所以出售给县衙的红薯就少了很多,只有三千斤。 而上次雷安虎来时,带来的鸡鸭织布机以及各种物资,只能算是提前赊给她,需要把账面补上,毕竟县令上面还有知府巡抚,被查出问题雷安虎他们是要掉脑袋的,所以这次她不光没赚到银子,还贴进去不少,尤其是那些鸡鸭种子,在闹灾时简直是天价,好在有樊家赔给她的十箱银子,算下来还是有二百两白银的结余。 黎默言抽空算算自己的小金库,发现农田变多了,赚到的钱也多了,可花得更多,大部分花在村民的工钱上,她的金库丝毫没涨,金元宝依旧只有三锭,距离目标金山银海的目标差了老远。 发展是真的吃钱啊。 告别雷安虎后,她收拾好心情,去找陈海,瞧瞧贝笼编得如何。 将蓝光贝放入海中容易,可想把它收回来就难了,如果有个贝笼装贝,想对蓝光贝做点什么,将贝笼拉上来即可,操作起来会容易许多。 沿路的村民不断向她问好,一一回应能把她嗓子说哑,所以有经验后,黎默言都是点头回应。 人多自然会有各种声响,说话声,推车声,干活时的口号,各种各样交织在一起,就变为喧嚣的人气,黎默言闭上眼,听着耳边的动静,就像是之前上京做在马车里,经过闹事所听到的那样。 而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偶尔会有穿着白色官服的官差经过,因为人手充足,除去守在村子周边负责境界的官差,还有两队官差在村内巡逻,他们在夜色中极为显眼,哪怕隔开层层人海也能看清,官差巡逻的时候,还会帮村民接滚落的红薯,或者扶一把没有站稳的人。 黎默言看了一眼又一眼,都是极其寻常的画面,她却跟怎么都看不够似得,每当这种时候,她又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值。 陈海抱着一大捆蛛丝,坐在一根固定火把下面,仔仔细细编着贝笼。 黎默言没有出声,站在一旁观看,陈海的手很灵巧,十指翻动犹如蝴蝶,甚至都出残影了,这么快的速度,数十根蛛丝缠绕在他手指间,她看着就眼花缭乱,陈海居然没有打结,贝笼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 她原本以为陈海要编制扁平的网,结果等这片网编到比蓝光贝大上一圈后,他用手肘压住网面,又取来一根蛛丝,以手肘为圆心绕了一圈,然后顺着这个圈,往外面又编了三个大圈,跟着开始往上编制。 于是扁平的网就变为立体的圆锥。 黎默言看得都不敢眨眼,原来还能这样吗,她回忆刚才的操作,感觉好像不是很难,可一想到那数十根蛛丝,脑袋就痛起来,她望了眼网布周围细密蛛丝,被刺到般挪开眼,就见旁边的黄老五瞧得目不转睛,似乎在认真学习。 她偷偷问,“你记住怎么编了?” 黄老五同样偷偷回,“记住了。” 黎默言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黄老五虽然人老了,可脑子却比她这个年轻人还好使,她正要问问这些结是怎么绕一圈,就牢牢固定住的,就听到黄老五说,“记住怎么看了。” 黎默言:“……” 她被老人逗乐,心中的压力减少许多,谭芸娘的事她尽力而为,实在做的不到的话,那也没办法了,既然黑气怕火,这么明显的弱点,布置一些装置,等它们变为成虫飞出体内,直接烧死又不伤害到人应当不难。 黄老五见她笑了,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总算是笑了。” 黎默言摸摸自己的脸,心想那么明显吗,他们说话之间,陈海已经编完贝笼的底部,开始编制上半部分。 蓝光贝宽倒是没多宽,它主要是长,差不多有一米,所以装它的贝笼也要编得长些,为此陈海中间还加了几圈横向的蛛丝,用于支撑贝笼的重量,确保它不会被扯断,等这个巨大的圆锥形贝笼编制好,天都快亮了。 陈海站起活动手脚,黎默言拿着新贝笼,越看越赞叹,手太巧了,虽然因为蓝光贝的体型大,贝笼的网眼不用太小,做的是简易版本的,可每个网眼大小一模一样,绳结大小也完全相同,拎住顶端的活结收口时,贝笼就如裙摆散开,真是把她惊艳到了。 “厉害呀。” 陈海不好意思摸着鼻子,“不厉害不厉害,我们那的人都会,厉害的是村里的后生,能进海两刻种不换气,我可比不了。” 那岂不是半个小时,这是人能做到的? 黎默言思来想去,觉得这不是靠努力,就能突破的人体极限,应当是游戏特性,搞不好还有什么特殊种族,比如鲛人族之类,拥有各自的种族特性。 黄老五震惊的方向则和她不同,他困惑极了,“那你怎么来了奇山县?” 黎默言心想是啊,哪怕全村的船都坏掉,能在海里游半个小时不换气,哪怕用手抓,都能抓一堆鱼吧,“难道来了厉害的海兽?” “海兽?”陈海苦笑一声,“有倒是有,可赶我们走的,却不是这海兽。” 黎默言用力思考,还有什么能比海兽还要可怕? 就听陈海愤恨道,“出海一次十两银子,用船又是十两,小鱼二十两,大鱼五十两,不想给银子,那也可以,但捕到鱼十不留一,那九成九都要作为苛捐杂税送到官老爷家里。” 黎默言本来还在想着出海怎么要银子,就听黄老五叹息,“和这些相比,海兽是不可怕。” 她当即反应过来,这是游戏版本的苛捐杂税猛于虎啊,难怪背靠大海不愁吃喝,陈海却还是成了流民,不是所有父母官,都似奇山县这般为民着想。 陈海作为当事人,却是最快回过神的,搓搓脸平复情绪,“不想这些过去的事,现在到大人手底下,有吃有喝,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舒坦,还想从前那些事作甚。” “咳,”黎默言不动声色挺起胸膛,她就喜欢听这些话,“现在去海边?” 陈海摇头,“还得做个浮标。” 浮标就是那个浮在海面的东西,好帮他们确定蓝光贝的位置,只是记忆里这东西都是塑料做的浮力很大,星光村肯定没有塑料,不知道竹子可不可以? 陈海:“竹子可以。” 说着他就找到一段竹筒,而且还是左右两端都封死的那种,中空带气浮力更强,陈海用锯子在竹筒上面划出细细的刻痕,再绑上蛛丝就不会因为竹面光滑打滑,或者被海水冲散。 陈海一连绑了三根蛛丝,用力扯了扯,觉得足够牢固才道,“大人,可以出发了。” 黎默言望向头顶的太阳,随着阳光洒下,日头一下热辣起来,可谁叫赶时间呢,她去厨房找来一些冰块,装入水杯里就出发了。 她找来的村民抬着蓝光贝,这东西不算太重,只是一个人无论是抱着还是背着,都不顺手,不如两个人一起抬,索性蓝光贝可以离开水一段时间,否则把它送到海边,还需要更多的功夫。 由于村民经常去挖沙,之前异常难走的小道被踏平,走起来轻松许多,可走惯村里的石砖路,再走这样的土路,还是叫人不习惯,不光是她,就连黄老五和陈海都连连皱眉,感慨着从奢入俭难。 黎默言盘算着不如将这条通往大海的小道,不如也改建成石砖路,虽很大一部分还不在村子的领地范围内,但都是迟早的事,而且这里往来的都是她村子的人,把路造出来也好,毕竟自己对沙子的需求也很大。 等走到最后那个树丛绕出去,就到海边沙滩了,她想到上次夜晚看到的美丽海景,不由加快脚步,期待探出头,就瞧见美丽的大海前面,沙滩被村民挖出一个大坑,足足有十米宽,这也就算了,坑对面还有一个非常眼熟的男人,正低头看得出神,不是狄辉又是谁。 狄辉此刻正站在大坑对面,身后还带着一群兵,听到树丛这边的动静抬头看过来,双方沉默隔着大坑对视。 黎默言:“……” 黎默言:“!!!” 她之前还想哪有那么巧,就被狄辉抓个正着,结果不光被抓到,还被他发现自己偷挖天河国的沙子。 狄辉看看沙坑,又看看黎默言,再一次看看沙坑,“黎大人真是日理万机。” 阴阳怪气打死。 黎默言虽然理亏,但面上还是底气十足,她装傻开口,“最近村子是比较忙。” 狄辉点点头,“确实,毕竟有不少流民加入,忙是正常的。” 黎默言被噎住,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流民加入,这事也不能细究,她扫过狄辉的脸色,确定他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于是镇定下来,带着紧张的村民绕过大坑,来到狄辉面前,黎默言侧身露出蓝光贝,真诚开口,“狄大人,我想在海里养点东西。” 饶是狄辉都惊呆了,他还是头次见到犯事被抓现行,而且还是一抓就抓到三的人,不想着补救服软,还跑到面前来得寸进尺,他记得黎默言不是如此莽撞的人啊,“不行。” 黎默言微微一笑,“何必回绝这么快,我愿意为天河国建一条路,作为租用海水与沙滩的租金。” 既然偷着不行,那把它改成明路就可以了。 而且她本来就打算把路修了,能谋来更多的好处,也算是意外之喜。 狄辉又是一怔,随后越想居然越觉得可行,天子那边先不说,一条路对于此地的官员而言,算是不小的功绩,况且只是用些海水,即使知府那边知晓,也只会连连点头,只是修路花费不小,亏黎默言舍得。 于是狄辉不再阻拦,把剑拔弩张的场面瞬间扭转,还得说她得寸进尺得好,这姑娘是有些本事。 “那就多谢狄大人。” 黎默言领着村民,大摇大摆穿过天河国的兵,顺利前往海边。 陈海路过那名百夫长时,被对方的气势所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直到远离对方,才擦起脑门子的冷汗,他只是被对方扫了一眼,就感觉被猛兽盯住脑中空白,大人竟敢与对方讨价还价,真是太有胆气。 等到了海边,黎默言环顾一圈,海面空旷,偶尔有两块礁石,“这贝下在哪?” 陈海同样起身环顾,“要找浪静水清,沙床柔软之处。” 黎默言低头,海水冲向沙滩留下层层白沫,不等她抬头,就又有海浪拍来,这样的地方肯定不符合陈海所说的浪静水清,“那就四处找找。” 她想分开寻找,可带着那么大的蓝光贝不方便,决定先放在这片海水中,见狄辉一时半会没打算离开,就让对方帮她留意下,免得蓝光贝被什么吃了。 狄辉很想说他们可是敌对关系,但感觉说了也无用,最终还是点点头,没成想黎默言半点不见外,又问了附近的地势,他重复对方的问题,“找浪静之地?” 狄辉表情复杂,他还真知道,但为什么要告诉黎默言,最后在敌对领主真诚地注视下,狄辉还是把地方告诉她了。 黎默言本抱着问问又不吃亏的态度,没想到狄辉把地方都指给她,这可给他们省下不少时间,告别好心的敌人,他们找到那片海水冲刷出的小湾,水面犹如镜子,十分符合要求,最妙的是连接大海的海口不到半米,海中体型巨大的海兽无法游过来,蓝光贝放在这,将会十分安全。 没想到陈海依旧摇头,“水深不够,这么大的贝最好要三米左右。” 黎默言瞅着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海水,拦住想要往前寻找的人,“我们有锄头,直接把这里挖开。” 陈海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这……” 黎默言:“行不通吗?” “倒也不是……”陈海若有所思,一脸大开眼界的恍惚,“之所以要三米深,是方便饵料沉淀珠贝捕食,自己挖的,和天然的倒也没有什么不同。” 跟来的两个汉子听可以,就搓搓手拿起锄头开挖,这本来是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带点沙子回去才拎来的,居然还能用来养贝的海场。 三米都要有两个人高,加上蓝光贝体积不小,想要挖出养贝场可不容易,黎默言忍不住又把主意打到狄辉和他的兵上,后来想想这么离谱的要求,狄辉肯定不会答应,只能遗憾作罢。 等后面她村子来挖沙子的人来了,都被叫过来一起挖养贝场,速度才快起来,陈海在沙地上挑挑拣拣,寻了些细砂砾,准备放入蓝光贝中,充当生出珍珠的核,他放的位置很有讲究,挨得紧,彼此之间却没完全挨着。 陈海解释,“太紧会长出两颗连接的畸珠,影响珍珠的价,等放稳后,撒些猪粪鸡粪,珠贝也能长得更好。” 等大家合力将蓝光贝慢慢放入海水中,瞧着它一点点被淹没,黎默言只觉心情高涨,走了九十九步,总算把蓝光贝处理妥当,隔着水光她总觉得有紫光闪烁,不过一闪而过,也说不清是不是她眼花。 但有点她很肯定,这次事情一定能成。 等到晚上醒来,黎默言怀着强烈的预感,领人再次来到海边,虽然时间是短了,她想着只要有一点珍珠,再小都行,只要能磨出珍珠粉遏制黑气,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就行,结果蓝光贝给了她大大的惊喜。 它居然吸引来不少的小贝,附着在周身,而且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孕育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蓝色珍珠! 第46章 而这样的珍珠数量还不少,只是这颗是最大的,剩下的那些则十分细小,稍稍晃眼就能错过,需要继续长长。 陈海大拇指抚过含着珍珠的珠肉,即使这样还能瞧见里头透出的点点蓝光,幽透的色泽在暗夜中分外显眼,就如萤火一闪一烁,耳边是层层海浪声,蓝光跃在他指尖晕染开,仿佛他点燃一朵光。 以前渔猎闲时,他们这群渔民总会说些海中奇事,比如有谁曾在海底看到霓虹灯光,猜那是老龙王的宫殿,有或者谁谁遇到海上旋涡,连人带船一块被吞入旋涡里,家人都以为他命丧大海,结果三个月后人又回来了,却忘记这三个月中的一切。 陈海每每听时,都是当故事听,感慨一句世间奇妙,只是没想到这般神秘的事,也能被他遇到,成为故事里的那个人。 陈海口干舌燥,忍不住抬头看向其他人,分享着奇异的一幕,其他人的确被吸引,“快刨开看看。” “哎呀,别发呆啊。” 陈海取出一根石片,边缘被打磨得很锋利,小心切开那处贝肉,不伤到其他地方,他手一挤一放,一颗浅蓝的浑圆珍珠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暗淡模糊的夜色中,忽然有光跳出,照亮众人呆滞的脸。 它仿佛就是光芒本身。 大家都陷在蓝光珠带来的绮丽景色里,许久后才有人出声,“……难怪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黎默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听说古代达官贵人能用夜明珠照明,以前她只当是夸张,可像是蓝光珠这样,再大上一圈的确可以作为照明工具。 虽然今晚的经历十分神异,但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们回味,黎默言带着人赶回村子,路上颇为安静,偶尔会有野兽袭击,也很快被官差处理掉,结果一路上遇到最大的伤害,反而是回到村子后,一对夫妇的争吵声,这两人都是大嗓门,吵起来气急声音尖锐,刺得他们耳朵作痛。 放平时黎默言遇到这事,肯定要停下询问缘由,不过此刻着急去谭芸娘那,只能先不管这边,没想到那对夫妇眼尖,主动朝她这里走来,“那就找大人评理!” “找就找,我怕了你不成?” 两人气呼呼走来,附近的村民被他们吸引,同样朝黎默言看来,她只能对陈海指指盛水烟的木屋,让他先把蓝光珠送过去。 陈海点头,与那对夫妇擦身而过,似乎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灼热的怒意,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值得生这么大气。 黎默言显然也是这么问的,两个冲到她面前的人正要开口,忽然卡住,黎默言等了一会没等到他们诉苦,反而看到这两夫妇神色缓和下来,“此刻想想也不是大事,怒气一上头,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怎么还闹到大人面前,真是不像话……” 旁观的村民睁大眼,大人来得晚不知道,他们却从头看到尾,知道这对夫妻足足吵了一刻钟,谁也不让谁,眼见就要动手,怎么忽地和好了?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刚才那架势不是假装的,如果怒火真能照着,就该把这里的屋子全给点燃了,“赵姐,你怎么不吵了?” “是啊是啊,你不是说要把老韩剁了喂狗吗?” 赵素梅驱赶这些人,“去去去,看热闹不嫌事大,发火时候说的话能当真?” 那些人不肯走,抱拳连连给她作揖,“那自然是当不得真,可你气得怒发冲冠,忽然就不气了,我的好姐姐哟,我是当真很好奇,你就满足我这好奇心吧。” 平时赵素梅听到这话不光不会理睬,还要怼对方两句,说得她好像很容易生气似得,可今天不知怎么,心中异常平静,加上黎大人也在这,她竟好脾气回答,“我也不清楚,就是感到心口有股凉气徘徊,滋润着肺腑,再看那些事,也就那么回事。” 她丈夫抚着胸口,“我也是这样的感觉。” 众人哗然,议论起这股凉气是什么,还有人同样摸向胸口,却没有赵素梅夫妇的感觉,“这凉气咋还挑人?” “瞧着不像是坏东西。” “这么热的天,还能有凉气?” 众说纷纭中,只有黎默言猜到是怎么回事,刚才陈海带着蓝光珠经过赵素梅身边,她就发觉这位妇人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他们能从暴怒中醒来,保持心平气和,肯定和蓝光珠脱不了关系。 这枚宝珠除去药用上的价值,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 既然赵素梅不再拉着她评理,黎默言就重新前往盛水烟的住处。 陈海到了有段时间,盛水烟已经用舂桶研磨,黎默言朝药桶里望去,蓝光珠已经被捣碎,只是还不够细腻,它自带的那种柔光大盛,研药桶中像是盛满了光,随着盛水烟不断研磨,这些光逐渐收敛,融入珍珠粉中消失不见。 黎默言看着这幕,有种药性被完全吸收的感觉。 研磨药粉是繁琐费时的工作,她看着看着忽想到一件事,该给盛水烟找些学徒,随着村子的人越来越多,人生病的概率也在增加,尤其现在还是特殊时候,即使经过严格地消杀,还偶尔会有人患上疫病,要是哪次倒霉,生病的人太多,只有盛水烟一人恐怕会忙不过来,生出大。麻烦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找来谭芸娘和那位老人,不过是一日不见,谭芸娘的眼愈发黑了,就像是幽深不见底的洞,仿佛连光都要一同吞没。 谭芸娘按着自己的眼角,不安说出自己的感受,“它跳得愈发厉害。” 屋内的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心中一紧,陈海忍不住摸向自己的眼睛,就在这样的沉重氛围下,盛水烟长长吐气,“成了。” 众人立刻朝她看去,谭芸娘也是翘首以盼,黎默言摸向自己的水壶,盛水烟却没有接,“大人,不用水。” 说着,盛水烟找到出一根细长竹片,它底端竟带着小勺,挖了一点珍珠粉,对谭芸娘和老人道,“尽量张大嘴,卷起舌头。” 困扰自己这么多天的黑气,终于有治好的希望,谭芸娘整个人都在抖,她紧紧攥着奶奶的手,听盛医师的话,努力卷起舌头,随后她就感到有什么冰滑的东西落在舌根,咸涩的滋味泛开,沿着喉咙口一点点攀附而上。 是珍珠粉。 可没含多久,盛医师就拿来水,让她们漱口吐掉、 谭芸娘呼吸急促,心思全在眼睛上,不敢错过任何细微的变化,可是静等许久,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她刚生出点喜悦的心,骤然沉到底,耳边传来郑十娘焦急的嗓音,“如何如何,看见了吗?” 奶奶却十分镇定,“哪有那么快。” 谭芸娘听到这句话,身体涌出一股力量,是啊,没有那么快,她耐心等待起来,不知是心态的变化,还是到了珍珠粉发挥药效的时候,她感到眼底阵阵刺痛,像是抹到辣椒,眼泪刷地流下。 伴随泪水冲刷,她渐渐发觉眼前不再一片漆黑,起初只有一点亮光,随后这点光越来越亮,逐渐扩大到整个世界,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 谭芸娘眼泪直流,可这一次同样是因为刺痛,却是长久不见光带来的,可这样的刺痛才让她感到这是真实的,而不是在做梦,她用力挫着自己的眼睛,拼命想要看清周遭的一切,这时一双苍老的手盖住她的眼。 “不急,不急。” 随着奶奶的话,谭芸娘冷静下来,和老人依偎着,刺痛终于完全散去,她拉下老人的手,视线第一眼对上的就是个年轻女人,她有着锐利明亮的眼,谭芸娘立刻认出这肯定是黎大人,她慢慢环顾四周,又看到许许多多陌生又熟悉的人。 等最后落在自己身边的老人身上,对方脸上有着深刻的皱纹,身材干瘦,头发凌乱蓬着,谭芸娘用自己的手指,梳理着老人的头发,盯着奶奶同样清明起来的眼,“我又见着您了。” 老人忍不住将谭芸娘搂进怀里,两人抱着一起失声痛哭。 黎默言没有打扰她们发泄情绪,率先走出木屋,她用力伸了个懒腰,心情好得像是被水冲刷过。 她才走走下木屋的台阶,黄老五就迎了上来,“你让捞的青贝都运回来了。” 蓝光贝那还有意外之喜,它似乎能吸引来其他贝类,附近的海底礁石密密麻麻趴了一片,陈海认出这是青贝,其他都不重要,她就听到‘可以吃’三个字,那必不能错过,统统要捞回来。 于是午饭的时候,她就喝上青贝汤。 海鲜这种东西不需要多少调料,本来活的就没啥腥气,稍稍加点蒜就能去干净,哪怕是清蒸都好吃。 而青贝才半截拇指长,还没完全长成,肉格外滑嫩,她吃得眼睛发亮,夹起一个个壳吸个不停,满口生鲜,吃到最后还有淡淡的回甘,可惜就是数量太少,吃起来不过瘾,就连那碗清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这次吃上青贝的还有陈海。 一筒青贝汤摆在面前,汤里的青贝堆叠,微微张着口,看不到全貌,只露出一点白嫩饱满的贝肉,偏偏就是这一点点肉,格外诱惑让人移不开眼。 陈海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还是头次被盯着流口水,放以前被这么多人盯着,他肯定是坐立难安,可这一次他意外没有忐忑,就连黎大人都夸他厉害,就算不相信自己,还能不相信黎大人的话? 而且他还赚到十两银子,全靠自己的本事。 陈海昂首挺胸,端起自己的奖励那筒青贝汤,先喝了口汤尝味,喉咙滚动时,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吞口水声,但陈海听不到了,他品味着舌苔上熟悉的味道,脑中复现从小到大的一幕幕,最后定格在背上包袱走出家门的那刻。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路上,这辈子都吃不到海货,事情也如他想的那样,可在即将饿死之际,黎大人出现,她带领着他们活下去,村子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而他再次吃到青贝。 陈海慢慢嚼着贝肉,等这一筒青贝吃完,他也下定决心猛地站起。 周边被贝肉迷惑的人笑起来,“老陈,也不至于好吃到蹦起来吧。” “你脸咋这么凝重?” 陈海一律没管,径直朝大人走去,这场旱灾中,死去的人数也数不清,可自己却活下来,既然连这样幸运的事都能发生在他身上,那么其他的事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黎默言刚把青贝汤喝完,陈海边找上门来,这个唯唯诺诺都不敢看她的中年汉子,此刻表现出一种特别坚定的态度,“大人,我有事和您说。” 应当是十分重要的事,于是她也摆出认真的态度,将手中的竹筒放下,注意力全部放到陈海身上。 陈海深吸一口气,“在村里时,我见过其他人养青贝,知道大致的过程,只是我没亲自养过,可能会出错,更有可能不成功,可、可我想试一试,跟村子签欠条,如果没能成功,我愿意慢慢还债,绝不叫您吃亏,就让我试一次。” 黎默言见他态度执着,就答应下来,“我当是啥,就这点小事签啥欠条,养死就养死呗,又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我们就没青贝,真养成功,还白赚一口肉。” 陈海紧绷的肩膀松懈下去,神色反而更加凝重,“我定不会叫您失望。” 黎默言无奈,感觉陈海也好,黄老五也好,都太过认真,把自己绷得太紧,其实出错又不一定是坏事,养殖本来就是在不断累计经验中,慢慢摸索出方法的,陈海现在明显有点钻牛角尖,她怕这人心理负担太重,想了想决定参与对方养贝的过程,这样出事就她来担着,免得陈海出事。 不得不说谨小慎微的人一旦决定做什么,那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虽然陈海一再强调自己没养过,养不好会出错,可每一步要做什么,他心里很有数。 这个初见时连话都不敢说的人,此刻在养青贝上极有主见,“得先做一条船。” 木舟做起来复杂又花时间,他们只是在近海附近活动,并不会去深海,所以最后选定了竹筏,正好星光村毛竹很多。 距离上次桑树融合新毛竹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可以去看看竹林的生长情况,所以他们第一站来到周家村的西山,或者现在叫做竹山。 原本贴着地长的小竹,已经长到十多米,没有彻底长成,但这样的生长速度,黎默言已经非常满意,她望着满山的毛竹,茂密的竹叶几乎要把山体盖住,不露出丝毫岩壁,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看得她笑容不断。 毛竹获得的能力果然是快速生长。 黎默言原本只是为了村子吃饭不收影响,没想到竹子还能有其他作用。 陈海穿梭在竹林中,挑粗细相同的毛竹,其实不用怎么挑,由于是同一时间种下的,相邻的毛竹几乎都是一个样,很轻松就砍到二十四根搬回村子。 他拎来一把镰刀,将竹子多余的竹枝削掉。 黎默言没事可做,跟着削起竹枝,别看陈海做起来行云流水,自己上手就发现难处,竹枝坚硬,不用力气还真砍不下来,她砍得手疼胳膊疼,三分之一都没砍好,陈海已经处理好一根竹子,朝下一根摸去。 果然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村子是有一群人专门处理竹子,将毛竹的枝叶削去,然后运到篾匠那里*,做成各种竹制品,或者留下做成他们吃饭的竹筒,竹筷什么的。 这群人都是熟练工,只是中间加个单,处理竹筏所需的毛竹,没用多久就处理好,感觉他们速度比陈海都快,几乎是眨眼就将乱蓬蓬一团竹叶劈了个干净,跟会戏法似得。 等这二十四根竹子处理好,陈海就将它们摆在一起,从根部对齐,每隔上一段距离,就加入一根横杆,通过蛛丝将竹杆和横杆牢牢绑住,过程其实没有多少难度,可还挺花时间,等陈海将所有横杆绑好,天色又隐隐发白,要天亮了。 黎默言弯腰扯扯这竹筏,二十四根竹子也就站够三个人,还是紧紧贴着的站法,可重也很重,她根本拖不动,只好改为上去走动,哪怕在她用力地跳动下,竹子也纹丝不动,陈海一层又一层的蛛丝,确实绑得非常紧实。 陈海擦掉额头的汗,“之后就是去海边,找养贝地。” 黎默言反问,“蓝光贝那处不行吗?” 陈海解释,“青贝都是挂在海中,它们喜欢水流冲刷,那处地势太矮,水势也太过平缓。” 居然是这样吗,黎默言若有所思,想到一个白嫖的办法,不过先等找到适合养青贝的地方再说。 他们说话间,蜥蜥公交拉着一车子人,从采石场以及伐木地回来,一车一车的人下,大家有序往木屋走去,虽然人多,但场面并不乱糟糟的。 自从村里来了石匠,她就托人刻出几个巨大的日晷,摆在木屋附近,好帮村民确定时间,公交一次坐四十人差不多,再多就太挤了,来回一趟差不多是十五分钟,所以她给采石场和木筏地的村民编出时间表,这样就不用等公交以及抢位置了,只用在差不多的时间出来就好。 黎默言所见的公交,正好是送完伐木点最后一批人,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将竹筏搬到海边,这东西还是挺重的,由人来搬就太累了。 村民合力将竹筏抬上车,陈海还带上两根十米长的大木桩,以及大量的石砖杂物,由公交带着往海边跑去,省力是省力,就是凹凸不平的地面颠得屁股疼,尤其公交上的位子是木头做的,根本没有软座,撞得就更疼了。 一群人龇牙咧嘴地下车,守在蓝光贝附近的方鸣见此,不由玩笑道,“咋,公交还会咬屁股啊。” 有人骂道,“可不是,不光会咬屁股,还会幸灾乐祸,可怕得很。” 方鸣一脚踹过去,“滚。” 黎默言等他们闹过才问,“守在海边没遇到危险吧?” 方鸣挠挠头,“危险倒是没有危险,就是整天望着海,也没个人说话,实在有些无聊。” 黎默言帮他想了个法子,“确定没有海兽的时候,你可以去找狄辉他们切磋。” 反正狄辉也是在这里练兵,多练一个也就是顺带的事。 方鸣还真朝狄辉的方向看去,表情十分心动。 短暂的聊天过后,一群人就忙活起来,陈海调整着竹筏出海,其他人则用带来的石砖盖小屋,好让留在这里保护蓝光贝的官差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那边的狄辉发现动静,派出兵过来看了眼就回去,之后也没过来给她找事,全当没看见,这交过‘保护费’就是不一样。 那边陈海已经找到合适的养贝地,就是蓝光贝所在的这片海湾外,海口那里的水深差不多有五米,水流又不算太湍急,是用来养贝的好地方。 陈海从水里钻出爬上竹筏,重新往岸边划来,一边放声大喊,“木桩——” 黎默言正打算带人将树桩搬过去,不过被闲得发慌的方鸣拦截,就见他一人便扛起两根水桶粗的树桩,轻轻松松往陈海走去,到了地方也不放下,连人带树桩跳入海里,自来熟游到陈海边上,“老哥是不是要钉海桩,我看这桩子一头削尖了。” 陈海点头。 方鸣又追问,“那地点在哪啊,我帮你们啊。” 黎默言还想着他要怎么帮,陈海已经带着人游到选定好的地方,虽然树干有浮力,可体积这么大,想要控制树桩的走向还是很快,可在方鸣手中就如玩具一样,轻松被推到距离岸边十米之处。 陈海指着不断晃动的海面,“就钉在这,麻烦官爷。” “客气啥,”方鸣抱起树桩调整位置,“咱们都是村子的人,啥官爷不官爷,以后可不能这么叫啰。” 他的话音落下,树桩也跟着落下,方鸣竟以漂浮在水面没有着力点的方式,硬生生将树桩插。入海底的淤泥中,这一下插得不够牢固,但没有关系,只见他高高跃起,落下重重踏在树桩上,那长长的桩子就矮了一大截,任由海浪拍打都佁然不动。 方鸣却连气都没有喘,只是擦去脸上的海水,“下一根安在哪?” 陈海大大咽了口唾沫,一指五十米外,方鸣用同样的方式插树桩,整个过程所花的时间,比他们抬树桩下车都快。 陈海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朝着海边划来,恍恍惚惚道,“大人,之后挂上绳索海网就能养贝了。” 第47章 黎默言感到十分神奇。 陈海在两根海桩之前拉上一条长长的绳索。 单是这条两指粗的麻绳,制作起来就非常麻烦,首先她发动很多村民,在村子附近寻找好久,都没找到黄麻,听黄老五说因为旱灾,黄麻都枯死,最后是沿着小湖上游找出十里地,才找到一片黄麻地,而这个东西摘掉叶子后还不能直接用。 队伍里的老人对此很熟悉,以前没有布衣玉棉的时候,他们都是用这个做的麻衣,他摸着胡须,“要泡水,泡上几个小时,把表皮沤烂搓掉,才能用呢。” 黎默言瞅着泡在水中的黄麻,心想很多事情瞧着简单,果然只有做起来,才知道其中的麻烦,就说小小一条麻绳,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 虽然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可她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忙,比如村子里的鸡打架,谁把谁啄秃了,她得过去看看,还有村子里的人打架,谁把谁的脸挠花了,她也得去看看,反正时间眨眼就过去,回过神的时候,老人们已经领着其他人,将泡好的黄麻搓掉表皮,得到里面麻纤维。 她以为这样总能搓麻绳了吧,结果还是不行,还得把麻杆晾干,之后分成两条后,才是开始搓麻绳。 而且搓的时候,麻纤维炸开特别扎手,她想要帮忙,才上手就被劝退,这个是真的忍不了,她掌心没有干活长出的老茧,只是随便搓两下,就发红发肿,继续搓下去,只怕会破皮血流不止。 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的大娘大伯,笑呵呵望着黎大人,昨天吵架的赵素梅也在,她爽利的大嗓门响起,“大人,这些粗活还是我们来做,都搓惯了。” 她的话当即引起一片共鸣,“可不是,以前家里穷买不起布衣,都是搓的麻绳,编成麻衣穿。” “我小时候搓这个,两只手就没一块好皮,当时人小受不了疼,每天晚上都缩在被子里哭,夜夜祈祷家里人的麻衣别坏啰,有次俺爹的麻裤被划拉出碗口大的坡口,他露着半个屁股蛋回来,埋怨我们不提醒他,结果我嚎得却比他还大声,生生嚎得他闭了嘴。” “哈哈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光屁股呢。” “你咋又惨又好笑。” “那你爹还行,换成我那个爹啊,只怕会直接揍我一顿,手动叫我闭嘴。” 他们嘴上讲的火热,却不影响他们手上的速度,一条条细麻绳很快被搓出来,可这么细的绳子,肯定经受不住海水日以继夜地冲刷,所以还要把细麻绳搓在一起,变为更粗的麻绳。 大家需要确定麻绳的长度,直接说五十米左右很难确定,所以黎默言想了个办法,她先往自己站着的泥地划了一笔,然后数着自己的步伐,到五十米后的泥地又划了一笔,这样等麻绳搓好,直接用绳子比对长度就行。 搓麻绳神奇就神奇在这,不用打结连接,快搓完的时候,直接拿新的麻纤维往里面搓就是,它们自己就能连接上,而且还连得十分牢固,完全扯不断,仿佛天生就是长在一起的。 要五十米长的绳子,不可能正好是五十米,总要多留出两三米以防意外,等两股麻纤维搓出的细绳长度达标,然后就是将七条细绳并成一股,做出三大股后,顺着一个方向开始继续搓。 这事只能一个人来完成,其他人帮不上忙,便让最有经验的老手上,老人将麻绳一端固定在木杆上,自己坐在木杆前方,将麻绳梳理好并排放在地上,避免它们打结,三条粗麻绳在她的手下融为一体,编织出漂亮的花纹,纹理紧实不松垮,瞧着就很结实。 黎默言则处理起其他事情。 想要做这一根麻绳,几乎将村子附近翻了个遍,能找到的黄麻全部砍了回来,以后要是再想做麻绳,恐怕会缺少材料,好在她找到黄麻的种子,就在划出的药田附近,开辟出新农田,用于专门种植黄麻。 要种新植物,那就需要专门的人来照看,这种事一般找的都是新加入进来的流民,以免影响老村民,他们对一样工作上手后,处理新工作又要重新上手,白白浪费之前累计的经验。 只是村民太多了,她一时没能找到没有接工作的新村民,这事只能交给专门负责村民调配的黄老五。 等这条五十多米长的粗麻绳搓好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事。 黎默言见大家麻绳搓得好,就让他们继续搓,免得以后用到时,要像这次等那么长时间,实在是折磨人。 陈海带着麻绳,以及提前准备好的竹筒竹杆,重新回到海边,这次在木屋值班的是名眼生的官差,名字叫做汤清酒。 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每次见都觉得很好喝,名字的主人会是个爱酒如命的大胡子,结果是个略显阴沉的瘦弱男人。 汤清酒人就和他的外表一样,话很少,见到她喊了一句大人,然后简单介绍蓝光贝的情况,就没有其他话了,和吵闹的方鸣截然不同。 陈海驾驶竹筏来到海桩边上,将麻绳捆在凹槽处,然后往麻绳绑上一个个竹筒,作为浮力球,最后将麻绳绑在第二根海桩上。 他回到沙滩,将竹杆抱上竹筏,重新回到麻绳边上,开始往上面挂竹杆,这些竹杆都被削去表皮,用陈海自己的话,就是更粗青贝好爬,等做完这些,陈海长长吐出一口气,表情非常轻松。 黎默言,“这就都做好了?” 陈海笑着点头,“之后这些空无一物的竹杆,就会自己长出青贝来。” 那还真是挺好玩的,黎默言想到自己之前那个白。嫖的计划,让汤清酒把蓝光贝搬到海口附近,好吸引来更多的青贝,加速竹杆长贝的速度。 汤清酒沉默点头,他水性很好,才钻入水中,几个眨眼间就从她脚边冒头,配上那阴沉的气质,简直就是水鬼索命,把毫无准备的黎默言吓了一跳。 汤清酒从海口钻出来,“大人,海中有东西。” 黎默言当即询问,“海兽?陈海你先回来。” 陈海警觉回划,可他还没靠岸,黎默言就听到哐当一声,好像是有什么硬物撞在竹杆上,把从左数起第七个敲得邦邦作响,而且这个声音还是连续的,底下那个东西在不断撞击竹杆。 陈海脸色都白了,黎默言正要让汤清酒去接人,就听到后者说,“不必惊慌,海中那是一只箱子。” 海里的箱子? 黎默言立马来了兴趣,“捞上来看看。” 汤清酒又是点点头,接着鬼一样从海里钻出来,不过这次她有经验,完全没被吓到,仔细端详汤清酒手中的箱子。 它瞧着像是某种金属,可分量居然又很轻,难怪可以顺着海水漂泊,应该是在海中漂浮太久,上面锈迹斑斑,已经分不出原本精致的花纹,整个也就拳头大,其实用盒子形容更合适,想来里面的东西也不大。 黎默言放在晃了晃,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不会是个空的吧,那还是别了吧,好不容易碰到个水中宝箱,要是空的那多没意思啊。 她见连锁眼都被锈迹堵死,“劈开看看。” 汤清酒:“来路不明,恐有危险。” 黎默言认为他说的有道理,然后带着人前往狄辉练兵的地方,如果劈开钻出来个大怪物,离得这么近,想来狄辉不会袖手旁观。 那边狄辉后背是阵阵发紧,重重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动静实在是惊天动地,陈海和汤清酒都忍不住看去,只有黎默言若无其事开口,“海边风大,可能是伤寒了吧,清酒你之后记得多穿些衣服。” 汤清酒点头,他抽出刀,一下就把盒子劈开,既没有刷地发出光来,也没奇怪的气体腾起,一切都稀松平常。 还真是空的啊。 黎默言没用手碰,借助汤清酒的刀拨弄盒子,它密闭性做得十分不错,里面居然没渗水,铺在盒子底部的软布都很干燥,颜色光泽如新,那种嫩黄的色泽在老旧盒子对比下,明丽得几乎能刺伤眼睛。 她不由眯起眼,可就在短短几秒之内,那抹娇嫩的鹅黄迅速暗淡老化,几乎是眨眼之间,刚才还很柔软的黄布,就化为破布碎裂,饱受时光侵蚀。 陈海瞪圆了眼睛,猛地弹起身,“这,这是怎么回事?” 黎默言倒是知道怎么回事,她以前看到新闻,就有刚从土里挖掘出来的文物,本来是栩栩如生,可一接触到空气氧化瞬间变黑的消息,现在估计就是这种情况。 “应当是年份久了。” 汤清酒意外看了她一眼,居然多说了两句话,“大人当真见多识广。” 黎默言惋惜望着那堆碎布,它富有光泽又柔软,瞧着不比玉棉差,还想研究研究这是什么材质,结果就坏了,这时她眼尖发觉不对,碎布下面似乎还压着什么,她小心拿刀尖调开碎布,就发现一块羊皮纸,而这纸竟然还是完好的! 她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好东西,挡住狄辉那边的视线,找了一圈最后用衣服的下摆,将这个盒子抱住,带回到官差的那个小屋,确定狄辉看不到这边,她隔着布挥开碎布,露出羊皮纸的原貌。 “这个……” 黎默言卡住,上面的字弯弯绕绕,她完全看不懂意思,不过底下还画着一些木板窗户房檐等等部件,上面还标有尺寸,应当是某种建筑的建造图纸。 古代传下来,被海水冲刷而来,还保存如此完好,想来承载的羊皮纸非同寻常,她饶有兴趣看向其他两人,“你们认识吗?” 两人连连摇头,陈海就是个渔民,没读过书,现在的字都不认识,更何况是古代的文字,至于汤清酒嘛,这人很直白道,“我要是喜欢读书,就不去习武了。” 黎默言就把羊皮纸放回盒子,用碎布盖住,回到村子找几个老人问了一圈,同样没人认识,她有些急,但很快冷静下来,找了上面一句话拓印下来,挂到各个厨房门口,看有没有人认识。 三千多的村民,那么多的数量,应该能认出来吧。 黎默言想归这样想,可心里却不抱希望,逃荒的流民本就是底层百姓居多,他们识字的就没多少,更何况是认识已经被淘汰的古文。 她叹了口气,先试试吧。 上次吃饭的时候,黎大人寻找养珠人,然后陈海被选上,接着摇身一变,成为黎大人看中的人才,自此有了各种优待,能吃到他们吃不到的青贝汤,早餐还能多个水煮蛋,就连平日的任务都不和他们一起走,跟着黎大人进进出出,俨然一副出人头地的模样。 大家是看在心里,记在心里,都是大好男女,有的是力气,他们自认为不比陈海差,也想像陈海那样赚来奖励,吃上别人吃不到的美食,所以现在吃饭,他们额外关注厨房的动静。 结果今天还真等到不同寻常的事,厨房的人在他们打饭的地方,立上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他们看不懂的花纹。 他们盯着那弯弯绕绕的痕迹看了会,有心急的人问,“宋姐,这是啥?” 宋大口字字清晰道,“听说是古文,你们谁认识?赶紧去黎大人那里领赏。” 日思夜想的机会终于出现,可、可他们却不中用啊,众人面面相觑,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这是字?” “我看是让人脑袋疼的符咒。” “哎,这个奖励我是拿不到啰。” “这个好处谁能拿啊。” 众人边说边摇头,本来木牌前面围着很多人,此刻也是一哄而散,既然不认识,那围着也没用,还不如多吃两口饭。 远处的黎默言看到这幕,倒没有太失望,早就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先看看其他三个厨房那,会不会有好消息传来。 很遗憾,同样没有,这顿饭吃完,也没有人来到自己面前,她叹了口气,端起餐盘拿到回收的地方,底下的木板放一处,竹筒放一处,吃剩下来的骨头贝壳又放一处。 木板拿回去刷一刷继续使用,竹筒则是烧掉,至于那些骨头贝壳,会先洗干净,尽量冲掉油脂,再找官差敲碎,反正他们每日本来就要训练,把骨头砸碎碾成粉,不伤到下面的木头,控制自己的力道,这样官差得到锻炼,而她得到骨粉不是一箭双雕。 骨粉贝粉洒在农田里就是非常好的肥料,现在养了鸡,可以掺进鸡的食物里,也非常不错,吃完后鸡都更爱下蛋。 黎默言路过鸡圈,听着里面咯咯哒哒,还有翅膀扇动的声音,应该是有鸡下蛋,这些小东西就爱闹腾,她脚步一顿,转入鸡圈内,这群鸡见有人来,叫得更加欢快,她从搭起的稻草窝里,翻出三个粉粉的鸡蛋,入手温热,应该是刚下的。 旁边窝里还有只鸡人立起,这是正在下蛋,一下完立马咯咯飞出去。 她把这个鸡蛋一起捡走,送去厨房,捡到鸡蛋叫人心情好上不少,古代文字的事还是慢慢来吧,最后总会有办法的。 【原来鸡是这样下蛋的啊,真是涨知识了。】 【鸡蛋瞧着好新鲜啊,好想吃啊……】 【那些鸡好能叫啊,吵得得我耳朵疼。】 【鸡子瞧着好新鲜啊,好想吃啊……】 【隔壁猪圈里那些小野猪长大好多,明明小时候还挺可爱,长大后怎么这么丑?】 【野猪瞧着好新鲜啊,好想吃啊……】 【糟糕,直播间里进丧尸了!】 【丧尸瞧着也好新鲜,好想……】 【闭嘴!】 【好嘞。】 【就没人聊聊刚才那些文字吗,这写的是啥?】 【这你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大佬您详细说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好一个建筑,怎么还会有鬼面的?】 【这么牛啊,我就认出一句,里面的建材有一个要用到万山土。】 【我也不认识啊。】 【不认识你在这装什么大头蒜呢。】 【不认识为什么不能说,光看这架势,而且还是图纸诶,就知道这建筑牛鼻坏了。】 【这还真是,能用到图纸建造,还是这种出场方式,妹妹确实是找到了不得的好东西。】 黎默言一连等了三天,都等到风季彻底结束,不再会有随时随地的大风卷来,还在雷安虎过来收红薯时,托他一个字回去,问问师爷认不认识,倒不是她不想多给几个字,主要是上面写了啥自己也不清楚,万一是大逆不道的话,只怕会徒增事端。 结果在她算着雷安虎再次过来的时间,居然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来找我的?还是个公子哥?” 黎默言十分疑惑,哪来的公子哥,她整天泡在星光村,县城都只去过一次,到地方没多久,就被雷安虎带去见县令,一路都没和其他人说过话,怎么会有公子哥指名道姓来找她? 不过人都来了,把人叫过来看看,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很快黄二流就领着一个人进来,乍一看这两人气质有点像,可仔细一瞧就能发现黄二流就跟身上没骨头似得,时时刻刻想找个地方靠着,而后面那个人气质虽然轻佻,可主要是他长相风流,人则是器宇轩昂十分精神。 黄二流冲黎默言挤眼睛,“大人,这位是从京都来的赵公子。” 赵金隅一掀下摆,对她结结实实鞠躬,“金隅这厢有礼了,多谢黎大人的救命之恩。” 黎默言很少看到如此实诚地鞠躬,腰都折成九十度,可以算是大礼,她仔细打量这位赵公子,对方面容俊俏,手指修长没有劳作痕迹,身上穿的布料,她虽叫不出名字,可一瞧就是好东西,这样一个世家公子哥,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恭敬?还叫自己黎大人? 她看向赵金隅的名字,竟是代表友善的绿色,而且颜色非常浓郁,黄老五的名字也就是这个色了,这人对她态度好到惊人。 黎默言皱眉,见到人后的疑惑不仅没少,还越来越多。 于是她开门见山道,“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赵金隅直起身,“您还记得前不久的京都之行吗?” 虽然那次旅程去了很远的地方,可路上见到的人却很少,她能够清楚确定,自己并没见过这个人。 赵金隅眼露追忆,“当时我就躺在太医院的研馆里,疫病缠身即将毙命之际,是黎大人带来的药救下金隅的命,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居然是这样吗,难怪对方如此友善,黎默言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缘分,可救人总是让心情愉悦的好事,她灵光一闪,“你家中有人是太医?” 赵金隅诚心夸赞,“大人真是聪慧,的确,外祖父正在宫中当值,他曾向大人送过一枚升功丹以示感谢,可他到底是宫中之人,有着诸多限制,才只能通过那些手段将药送到大人手中,请您不要介意。” 黎默言:“我理解的。” 要是被旁人知道太医送如此贵重的东西给她,被打上通敌叛国的名头怎办,确实要小心行事。 赵金隅叹息道,“大人真是善解人意。” 黎默言不由望了他一眼,这个赵金隅气势不凡,从骨子里散发着文气,这样一个人说什么都好像特别真心,尤其是他夸赞自己还抑扬顿挫,特别得真心实意。 她有点别扭,想对此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忽略过去,说点别的引开注意力,可她才见赵金隅第一面,实在不知道聊些什么,总不能问对方躺在病床上等死,是什么心路历程,被她救了后有多感动吧。 前者太欠抽,后者就太自恋,都不适合拿来闲聊。 这时,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这赵金隅瞧着很有学问的样子,也许懂那些艰涩的古代文字。 黎默言眼睛一亮,用木棍在泥地写下一字,充满期待地询问,“你认得不?” 赵金隅看清那字后略感惊讶,接着又是一句夸赞脱口而出,“大人实在博学,竟认识吴启国文字。” 别夸了别夸了,你过来除去介绍自己的话,剩下的都在夸人,她都快被夸得飘起来了。 黎默言努力压下自己的嘴角,接着反应过来,等等,赵金隅连这是哪国的文字都知道,说明他认识啊。 她望向对方名字的颜色,确认这人好感度超标,绝对不会背叛自己,咬牙将那张图纸拿出来,“快看看,这是什么?” 赵金隅接过羊皮纸扫过,“众民庙。” 第48章 黎默言重复着这个名字:“众民庙?” 赵金隅点头,娓娓道来,“吴启国是千年之前的边陲小国,身处十万大山之中,鲜有平原且妖兽众多,国民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就在即将灭国之际,吴启国有圣人出世,立下宏愿保家卫国,直至流干最后一滴鲜血。” “天神被其感动,降下众民庙,圣人的血肉身躯变为庙中神像,守护吴启子民,从此吴启国在十万大山中立稳脚跟,繁荣昌盛百年,曾一度入主中原,只可惜吴启的国主昏庸无能,受奸佞蒙蔽烧毁众民庙,直接烧断吴启国运,自从世上再无吴启。” 黎默言久久回不过神,她对故事里的圣人感到由衷敬佩,可一想到最终吴启国还是覆灭,就连文字都已没多少人认识,又感到唏嘘,那么宏大的一段历史,到最后能够体现它真实存在过的,只有这张沉入大海,不知道漂泊多久的图纸。 “所以这就是众民庙的建造图纸?” 赵金隅惊叹,“大人冰雪聪明,一点就通。” 够了,她说够了。 饶是黎默言被夸得暗自高兴,听到这句话也是脸上发红,稍微动动脑子就可以想到的事,就不要夸了! 黄二流一直没有出声,但他也没走,就靠在旁边看热闹,就见这个京都来的公子哥,不到十分钟,夸了他们大人不知多少次,眼神顿时调侃起来,朝黎大人挤眉那个弄眼。 黎默言瞧着都想给他眼珠子扣下来,不过她能感觉出赵金隅的态度很单纯,就是因为自己救了对方,所以在赵金隅那里,自己做什么都对,很纯粹的亲近而已。 她瞪向黄二流,后者一惊立刻收敛嘴脸,连身体都站正了,她不再打理这个人,“你和我说说上面都要哪些材料。” 赵金隅的长相虽然风流,人的性子倒是很板正,“庙宇只有一间正殿,没有偏殿,长十米宽十米,高还是十米,所需石料两千吨。” 黎默言才听到第一个石料的用量,就觉嘴中发苦,等等她没听错吧,所需的石料真是两千吨,而不是两千斤吗? 赵金隅的话还在继续,“木料布料和杂料若干,这些没有特别要求,重点是圣人像,需要万山土烧制而成。” 黎默言:“万山土?这是什么?” 赵金隅的确是博学多才,这都没难倒他,“就是取每座山泉眼出的土。” 黎默言大惊,泉眼这个要求还算正常,可万山该不会是要她找一万座山吧 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就算动作快点,一天找到两座山,那也要五千天,就是十三年多,更何况真找起来,前往山峰的路途,就要花掉不少时间,要是不幸点,他们找到山没有泉眼又该怎么办? 这次她口中就不再是发苦,而是连心脏都不跳了,走得十分得安详,当问题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就无所谓了,哈,反正一样都是做不到。 赵金隅适时解释道,“虽然说是万山,其实只用取一百座山峰的泉眼泥即可。” 梦想褪色的黎默言恢复颜色,只是一百座山峰的话,那就容易多……个屁咧,按照她刚才想的那样,也得一个多月才能收集到,而且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不,其实仔细想想,星光村附近本来就多山,应当能凑出一百座,只要多派些官差出去,一天五座十座也不是难事。 这样一想就好接受多了,黎默言振奋起来,开始着实这个庙宇建设,除去那个麻烦的万山土,还需要两千吨石料呢。 她已经开始修村子前往大海的那条路,这条路大约八公里长,所要用的石料也非常非常多,搞不好能直接挖空一座山,不过这倒不是大问题,主要两边都在施工,村民感觉……好像又不够用了。 黎默言感觉头大,明明每日加入进来的流民这么多,她前几天还觉得工作有点饱和,怎么就人又不够用了? 不过众民庙建肯定是要建的,当初吴启国那么糟糕的地理环境,山地能用的耕地建地面积少,还有数不清的妖兽,居然都能靠众民庙飞黄腾达,足以看出这间庙宇的厉害,别说是一百座山,就真是一万座,她也要咬牙做下去。 算了,先暂缓修路的事吧,反正只要有人在做,快一点慢一点,狄辉那边应该不会说什么。 于是在她的一声令下,村子的村民们犹如紧密的齿轮那般转动起来。 …… 卢义是星光村的一员,他跟着他爹加入星光村已有二十来日,正好赶在流民大爆发前进来,所以幸运住进木屋,虽然还没能抢到木床,只能在地板上打地铺,可坚固平滑的石砖,要比野外干净安全许多,有个能遮暑避阳的屋子,已经胜过千千万万的流民,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可惜逃亡时,卢义为剩下食物给老爹吃,自己饿得太狠伤了根子,手上没劲站都站不稳,盛医师说他身体亏空厉害,需要慢慢养着,要不是来到村子,明早他就得死在半道上,卢义自己没什么感觉,他爹却吓得抚心口,不断念叨着大人保佑。 之后他爹做事赚钱,他跟在老爹身边,帮忙递递石砖送下水,日子过得平凡又满足,这日中午他爹从人群中挤回来,和他说了木板的事,“不晓得写着啥,跟鸡刨似得。” 卢义虽然惋惜没能抓到这个机会,但日子过得好,也没多少遗憾,可他老爹却不是这样的,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他还在念叨这事,“我也是学过字的,认识仁孝礼义悌,怎偏是这种鬼画符,要是别的字,我肯定认得出来!” 卢义烦他,“好了好了,这事你都念叨多少遍了,别说了。” 他爹却给他后脑一下,“臭小子,你以为是为谁,我活到这个年纪还嘴馋啊,还不是想让你吃上贝肉,身子能好得快些。” 卢义抿唇,“那是贝肉,又不是龙肉,哪来那么多作用,我现在好得很,你还是多想想等会修路的事,免得分神被石砖砸到脚。” 老卢气死了,从这个儿子嘴里就听不到半点好话,被这么一打岔,他不再想木牌的事,买早饭的时候,厨房的大娘忽然道,*“来筒贝汤?” 卢义数铜板的手一顿,朝他爹看了眼,这小老头心心念念都是青贝,他还以为这几个月是吃不上,没想到话说完都还热乎,居然就有贝汤了,“哪呢?” 大娘一指边上热气腾腾的汤锅,“喏,都是用鲜贝熬出来的。” 卢义伸长脖子去看,不光是他,边上的其他人也同样垫起脚张望,那是一锅清汤,里面浮着葱花,一点点油晶子,虽然没看到青贝的影子,但贝味儿十分明显。 众人顿时哇了一声,七嘴八舌问起来,“哪来的贝汤啊?” “好香好香。” “我要,赶紧给我来一筒!” 大娘一边打汤一边解释,“大人前两日不是带着陈海忙活,就是在忙这青贝的事,养的虽然还没长大,却引来不少海贝,即使不够每人吃,但一口贝汤还是能喝上的,一筒就一枚铜板。” 这么便宜啊,卢义忍不住数出两枚铜板,给他和老爹买来贝汤,一口热汤下肚,刚睡醒的身体顿时舒坦起来,这么会这么舒服啊,仿佛整个人泡在热水之中,不知不觉中贝汤喝完。 其实这一筒汤的分量不多,用的是毛竹上半部的细小竹筒,几口就喝完了,他恋恋不舍舔着牙根,肚子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断散发着热气流入四肢躯干,冲散身体原本的软弱无力,他感到力量如源泉那般喷涌而出。 他诧异捏着自己的胳膊,在旁边老爹震惊的目光中,手穿过人的咯吱窝将他提起,拎包袱似得上下抬了抬,手臂都没半点颤抖,十分稳。 老卢:“???” 等两秒后终于反应过来,老卢顿时暴怒,恶狠狠拍在儿子肩膀上,落回地上小心护住自己的贝汤,“混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倒是旁人更先回味过来,“等等老卢,你、你儿子的手是不是好了?” 追着儿子暴打的老卢猛地停住,还真是,他看向儿子红润的面颊,不是之前那种略到灰白的面色,他嘴唇抖了抖,紧紧攥住儿子的手掌,也是热气腾腾的,不像是以前那样,大热天都感不到丝毫暖意。 就这样的大小伙子,肯定能长命百岁! 老卢搓搓自己的眼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卢义搂着爹的肩膀,也是感慨颇多,但对于他们而言,最大的难题已经过去,以后就是过不完的好日子。 旁人看到这样皆大欢喜的一幕,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但也十分疑惑,“小卢这事不是一天两天,咋突然就好了?” “对啊,难道是这贝汤?” 听到乡亲们的话,卢义回过神,“就是贝汤,喝完后我感到精神焕发,有用不完的力气,而且醒来还没吃别的东西,就是这贝汤没错。” “说起来刚才我也觉得精神更好,还以为是吃饱有力气,原来靠的是这筒汤。” “还真是。” “贝汤我不是没喝过,”说话的人不断抚着自己的胸口,“可从来没有这般神异的变化。” 旁人笑话他,“黎大人的手段,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弄懂的?” “就是,哪怕是普通的贝汤,到了大人手中,也会变为神物。” 如此夸张且毫无逻辑的语言,居然把这个人说服了,他一脸理所当然,“也是,那毕竟是黎大人。” 卢义听着不断点头,反正在他这里,大人做什么都对,伴有异象那更是天经地义,等吃完这顿饭后,他爹往南走,准备继续去修路,而他准备去黄公那登记,领活开始赚工钱,等找到老者,就发现黄公被人团团围住,他根本挤不进去。 黄老五此刻焦头烂额,黎大人因为要修建庙宇,要调动之前修路的人,中途突然改变活计可不是容易的事,要知道现在村子可是有三千多人,想要一一通知到,就已经极其困难。 更何况是从中分出一部分,留下继续修建道路,这部分怎么抽,又怎么精准通知到人,那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而黄老五还要处理流民加入的事,即使有陶铁生几人帮他,可登记还是得他亲手来,因为那些家伙都不识字啊,就是想帮都帮不了。 现在黄老五左耳是流民登记,介绍自己特长的动静,右耳是问询自己去哪上工的村民,中间还夹杂着送石砖到修路点,却被告知换地方的搬运工们,所有声音挤在一起,都快把他的脑袋挤炸了,胸口更是涌上一股恶心。 黄老五扶着桌沿晃了晃。 这时,有只手扶住他晃动的身体,来人走到他的身前,替他挡住众人的质问,“各位,请稍安勿躁。” 明明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霎那间就如春风拂面,吹散他们心底的焦躁,面容不由自主舒缓下来。 吵闹的噪音消失,众人才发现原来世界能够如此安静,为刚才的争执感到脸红,虽说涉及到工钱,的确非常要命,但好好询问就是,何必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 黄老五耳根得到清净,那种喘不上气的憋闷得到缓解,他一边大口大口呼吸,一边寻找位置坐下,刚才那只手带着他来到木椅边,黄老五缓过来地睁开眼,发现对方竟是那个来找大人的公子哥。 “老人家没事吧?” 对方温润的声音听在耳中,叫黄老五狂跳的心脏舒缓下来,这种感觉非常神奇,他诧异望着那名后生,本以为对方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现在看来似乎和他一样,对方是天赋之人,“无事,多亏有你。” 赵金隅笑着点头,又去看向其他村民,“大家先按照之前活行动。” 黄老五慌忙提醒,“可是大人……” 赵金隅拍拍老人的肩膀,“无碍,我已经和大人说过,她已将此事交于我,黄公不用担心。” 黄老五被他一拍,吊起的心重新放下,只觉面前的青年才俊是如此可靠,所有的事都可以相信他。 围聚在此的人渐渐散去,没有压力来源,黄老五彻底放松下来,他按照以往的步调,给流民登记询问他们会些什么,一边偷瞄着坐在旁边的赵公子,既然大人说要建庙,着事不可能拖到明天去,自然是越快越好,那么多人需要通知,急都急死了,这后生是怎么坐得住的? 赵金隅发现黄公的目光,对人露出一个浅笑,他继续在这坐了一会然后起身。 黄老五松气,看来对方要开始忙碌,结果和他想的不同,赵金隅却不是去通知村民黎大人的新指令,而是去了厨房,在里面晃悠一圈,再不紧不慢上了公交,去采石场以及伐木点看了看。 等到吃午饭时,黄老五还是感觉不舒服,就和陶铁生说了句,让流民先候着,自己则起身活动活动,顺带帮厨房送下食物,结果来到门口就瞧见赵金隅坐在不远处,见到对方如此怠慢大人的话,他本该怒火中烧,心底却十分平静,仿佛天生就不会动怒。 到底是什么天赋,如此诡异。 黄老五嘟囔着,还是把赵金隅叫起,跟他一起去送饭,给这后生找点事做。 赵金隅没有拒绝,可等到了采石场,他神态有了明显的变化,等所有人吃完,赵金隅缓缓起身,“叨扰各位,黎大人托我找一位采石场的场主,大家可有人选推荐?” 他的话柔和轻缓,明明是陌生人,其他人却下意识顺着赵金隅的话思索起来,“要说人选的话,那肯定是山叔。” “他脑子好,说话清楚,人也公正不偏不倚,是该山叔当场主。” “场主山叔来当,我才放心。” “山叔,来嘛,有好事找你——” 被人喊出来的山叔,是个正值壮年的中年男人,他穿着马褂,露出的两条胳膊粗壮有力,眼睛也清正有神,“是啥好事啊。” 不等赵金隅开口,其他人就七嘴八舌说清前因后果,山叔思考后并没有推辞,“那就却之不恭了。” 赵金隅点头,“那就麻烦你统计在此上工的村民人数。” 山叔居然脱口而出:“大约在一千五百名左右。” 村子无论是修路,还是修建石砖屋,都要用到山石,所有黎大人安排最多的人来开采石料,确保原料充足。 赵金隅望了他一眼,“那你来挑十五个百夫长。” 山叔知道这是对他的考验,能不能坐稳场主的位置,就要看他的应对如此,山叔去人堆里面转了一圈,便领回来十五个人,一一介绍起来。 赵金隅边听,边分神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如果这位山叔举贤只想着亲,场主定不能交给对方当,不过旁人的表情羡慕归羡慕,却没有嫉恨与不服,看来山叔选出来的人,采石场的大家是服气的。 于是他对众人说,“请大家排队。” 村民虽然不解,却还是听他的话行动,很快排好队伍,赵金隅让他们依次上前,到一百个,就分配到一名百夫长手下,就这样十五人分配完,还剩下一小部分人,山叔再选出第十六名百夫长,将这些人统统分配过去,让他们牢记自己所跟的人。 至此,采石场的人数就一目了然,共有一千五百三十九人,“之后再有村民加入,便继续添增百夫长,将人往里面编。” 山叔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赵金隅对那十六名百夫长道,“你们从自己领着的人中,挑十名什长,再让这些什长挑九人形成一组,之后场主管理百夫长,百夫长管什长,而什长管另外九人,每日的活计以及工钱分发,都将由各位代劳,麻烦了。” 山叔以及各位百夫长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 赵金隅一笑,对山叔说,“现在大人的重心还是在采石上,一至七号百夫长继续在此采石,八到十五号则前往新的采石点,之后引发的问题就劳烦山叔多费心。” 山叔连连摆手,等赵金隅走后,黄老五还没回过神,他和山叔一同望着赵金隅的背影,这次心中就没有对文人弱不禁风的轻视,如此复杂如乱麻的局势,被赵金隅几句话就梳理清楚,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就是人家有本事。 “后生可畏啊。” 黄老五和山叔对视一眼,从对方那看出惊叹和喜悦,黎大人有这样的人才相助,那就是如虎添翼,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这样的事还在伐木点,修路队、搬运队、厨房等等地方上演,赵金隅给每个地方都设立场主,然后编号添加百夫长什长,明确村民的上官,再给不同的小队,分去不同的任务。 之前黄老五烦恼的,无法向村民传递清楚何人去修路,何人去修筑庙宇的问题,也被轻轻松松解决,最后那名百夫长率领的村民去修缮庙宇,这已经足够,其余百夫长则领人去修路。 通过什长传递消息,村民都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有活干就有工钱,心中有底气自然不会像先前那样,将黄老五团团围住讨要说法,以后有任何变动,传递的人只要告诉各个场主,再由他们层层通知下去,就能很快传递给村民。 为此,赵金隅专门设立了驿差,就由黄二流担任,因为村内的猎犬十分亲他,遇到着急的事,黄二流能骑上猎犬快速出发,而且这人口舌不错能说会道,是当驿差的好人选。 于是村民发现,虽然要做的事比以前多了,完成起来却更快,而且有什么奖励好处,他们也能最快知道,动力满满干完整天的活,早点拿到奖励。 而最最让人开心的是,工钱涨了! 原本一天,大人五十文,小孩三十文,随着村子各个建筑增加,这钱逐渐变得不够用,大家还没烦恼多久,就涨到大人八十文,小孩六十,日过得顿时富余许多,想买点什么,吃点什么,也不用犹豫担心。 村子热闹得仿佛在过年,人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见面人还没开口,就先是一阵笑,哪怕火辣的天气都变得温和起来,老人坐在烛火下,跳动的火光照亮他们满是幸福的脸,所有人都没这般幸福过,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 第49章 黎默言其实一直想给村民涨工钱,这不是一件坏事。 首先多拿到钱的村民,自然是高兴喜悦,做事更有干劲,其次她的钱发出去,村民也是在村子里花,会从厨房澡堂,租赁木屋购买饮水等等方面,重新回到她手中,并不会因此外流。 也就是说她的钱没少,又能享受到村民带来的种种生活便利,比如住上宽敞的木屋,走上平坦的石砖路,不用自己动手,每天就能吃上不重样的美食,而村民手中的钱越多,就会想要置办更多好货,提升自己的生活。 而她同样能跟着村民一起提高生活水平,这是明晃晃双赢的好事。 之所以先前一直没能提高工钱,当然是因为她没钱,而最近向雷安虎卖掉一批水稻,大赚了一笔。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到村子里的一件奇事。 昨天又是满月之日,黎默言却给忙忘了,结果三足金蟾这奇诡之物,竟追到她身边,果真是占了个诡字。 在蟾鸣规律响起的同时,金蟾鬼魅出现在她视线范围之内,随后就如之前一样,金蟾身上的光芒在浓郁到某个时刻骤然消失,一声响过一声的古怪蟾鸣顿止,一切都恢复原样,而那只犹如活物的金蟾,也规规矩矩回到盒子中。 这可把她身边的陈海吓了一跳。 这个中年男人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妖、妖兽!” 黎默言安抚,“不,只是我手中一件物品罢了。” 说着,她走过去弯腰拿起盒子,陈海见黎大人拿得安稳,那盒子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狂跳的心脏这才平复下来,只是依旧不受控制瞅了那个盒子好多眼,他还是头次看到自己会动的死物。 在大人身边开的眼界,比他之前一辈子见到的都多。 黎默言见陈海面色不再发青,摩挲着盒子的表面,心思全部放在三足金蟾身上,这东西居然会追着人跑,难怪狄辉对它的评价是活物,天河国的天子每月十五有被这样吓一次,难怪要赶紧赏赐出去。 之前金蟾大显神威,让玉棉之气掉入她怀中,从此领地有了玉棉,解决掉大家的穿衣问题,不知道这次它又会带来什么,是喜还是忧。 一路上她格外留心四周,想看看有没有精气迷路,准备带它回村子,可惜转悠许久,都没发现化形的精气,也没遇到其他好事,但要说坏事,那也没遇到。 黎默言眉头皱起,脑袋上悬着的东西迟迟不落下,实在是让人焦心,好在回到村子,就见一脸着急寻找的黄三牛发现自己,一副终于找到人的谢天谢地模样,她就知道金蟾引发的事来了。 “大人——” 黄三牛快步跑来,“农田,农田那边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黎默言闻言心中发沉,听黄三牛所说,金蟾引来了坏事,她稍稍辨认位置,朝着最近的农田快步走去。 现在星光村的农田可不是一片两片,而是连绵不绝的田海,足足有七十亩,将近四万七平方,要知道她地契上的村子面积也才四万九千平,是她偷偷将村子附近无人的荒地,以及主动来投靠村子的农田,以及能开垦的土地,都想方设法利用起来,才到达现在的规模,想要再扩大就有些难了。 可饶是如此,对于日益增长的人口,食物也有些不够吃了。 没错就是不够吃,哪怕在黄老五的天赋下,作物生长得很快,几天就能成熟,可每亩的产量也大大减少。 就拿水稻来说,一亩产量才五百斤,七十亩就能种出三万五千斤,而村子现在将近四千的村民,原本饭量就大,干的又全是耗费力气的体力活,每日就要吃掉六千斤米,水稻五日一成熟,那就是要吃三万斤。 种出来的水稻堪堪够吃,勉强接济一下县城,但七十亩地不能都用来种水稻,她还要种蔬菜瓜果,来维持营养均衡的buff,平时也就算了,疫病还没结束,她非常需要buff带来的生病几率下降这条增益。 有buff的时候,还时不时冒出个疫病患者,如果没有,她都不敢想疫病爆发会有多么频繁,感觉稍不留心,就村子会全面崩盘。 就在她下定决心不种蔬菜水稻,都改种红薯,吃红薯和红薯叶,单一食物难熬点是难熬点,结果还没等她开始实施,地中的水稻就出了问题。 黎默言来到农田时,出了一身热汗,顾不上擦先看向水稻。 只见原本直挺挺,稻穗都已经隐隐发黄的水稻,都软趴趴倒伏在地,即使是光线不好的夜晚,也能看到远处大片大片的稻子同样如此,瞧得人心惊肉跳,而且就在她发现这点的时候,又注意到水稻叶片还卷缩起来,边缘的颜色变深、 她蹲下。身,从旁人那拿过火把,就瞧见那不是颜色变深,而是褐焦干枯,手轻轻一碰就碎裂掉落。 黎默言面色一变,猛地跑向其他水稻,发现它们或多或少都出现这样的情况,其他人同样发现这点,人群发出惊恐的叫喊,“咋回事,水稻咋都枯了??” “别瞎说!只是边缘有点黄,哪里枯了!” 不光这里,极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水稻……毛病……快,大人……” 反驳的人沉默下来,没有人再开口,大家意识到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也许出现问题的不光是他们面前这块地,也许可能是村子所有的水稻田。 这个绝望的猜想,叫所有人呼吸急促,他们焦虑在田地边不断踱步,希望奇迹可以降临,刚才一切只是玩笑,水稻能够恢复正常,可惜现实冰冷残酷,水稻不光没有好转,叶片枯黄的地方还在不断变大。 有人为此重重跪在地上,呆呆望着眼前的稻田,脸上一片空白。 他们所有人全指望地里的水稻活着,以前那种忍饥挨饿的生活,他们是过够了,也忍够了,没有人想摔回去。 黎默言抹了一把脸,觉得事情还没到绝境。 水稻叶子干枯的速度很慢,自己还有时间,她端详稻子的情况,原本精神的杆子黏在地上,稻叶表面沾着土渍,一副完全死透的模样,她却从中看出一丝眼熟,似乎在之前某个时候,也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她的大脑疯狂转动起来,很快就从记忆中找出对应画面,毛竹,是毛竹啊。 之前融合得到的新毛竹种下,因为生长速度太快,导致营养跟不上,所以叶片出现软倒的情况,只不过毛竹朝天生长,即使缺少营养,它硬。邦。邦的杆子也不会软倒在地,所以才没能立刻联想到。 既然毛竹是缺少营养,那水稻是不是? 黎默言发现问题的关键,立刻让人去取来肥水,可农田那么大,又分散在全村各地,想要全部通知到负责的村民,恐怕需要不少时间和精力。 这个时候赵金隅设定场主百夫长,设立驿差的好处就体现出来。 黄二流只要骑上猎犬,找到农田的场长,再和她一起找到下面的百夫长,一层层将消息传递下去,不到半个小时候,在农田上工的村民就立刻行动起来,大家提起木桶就冲向堆肥桶。 虽然村子的发展,堆肥桶的规模也与日俱增,且设在农田附近,方便村民取用,此刻就帮大家剩下不少抢救时间。 一勺又一勺的肥水被浇入农田,水稻杆子当即支棱起来一点,这点细小的变化,瞧在黎默言眼中就是惊涛骇浪,一下将她从谷底带回了人间。 其他村民同样有发现这一点,克制不住激动大喊,“好了,好了!” “先别哭,水稻又立起来了——” 这就是最强的强心剂,众人挤到农田边,随着肥水不断注入,水稻的变化愈发明显,此刻它已经完全挺立起来,不再软趴趴的,而且叶片枯化也停止,叶片绿到发黑很有劲的模样,绝对不会突然暴毙。 大家莫名其妙在绝望里滚了一遭,被磨得没有脾气,甭管怎么回事,只要水稻最后没事就行,“大人保佑,大人保佑。” “以后可别再有这事,我的心哟实在受不住。” “我看你人高马大,心咋还没小孩强劲?” “呸,事后说话就是硬气,好像刚才吓到腿软走不动道的不是你一样。” 村民瞎聊发泄掉后怕的时候,黎默言却注意到每次浇灌下的肥水,都很快被吸收掉,这一幕和种金桔时有点像,所以哪怕危机解决,她也没让村民停手,而是继续灌溉。 农田的场主犹豫,“可我们的肥水本就所剩无几,这次用掉,只怕下次栽种就无肥水可用。” 黎默言很果断,“那就全浇完。” 场主当即点头,伴随她离开的背影,村民再次开始浇灌肥水,水稻长得愈发旺盛,可对肥水的吸收却一点没减慢,村民也注意到这点,大家渐渐停下说话,仔细盯着事态发展。 就在这时,天空中冒出一点流光,这点光芒并不起眼,并没多少人注意到,黎默言是发觉身侧的胡月儿抬头,像是瞧见什么,跟着望去才发现的。 那流光就像是萤火虫组成的光带,随着时间推移,光带朝这边慢慢流淌而来,她才发现那不是什么萤火虫,而是一只透明的麋鹿。 它和人差不多大,有着一双巨大且错综复杂的鹿角,鹿角的顶端不断生长,它不断由光组成然后散去,化在空气里变为一粒粒光粒,而这种踩踏在空中的麋鹿,每一次落下,它的蹄子就荡开层层水波一般的光纹,十分神秘。 逐渐有村民注意到这只麋鹿,骤然屏住呼吸,唯恐惊扰到这只神物。 麋鹿似乎没有注意到底下那堆人的注视,它提起蹄子,驻足凝望片刻,居然朝着农田凌空跑来,随着它的跑动落地,数不清的流光骤然飞出,那条萤火虫形成的光带愈发鲜明绚丽。 这幕画面美不胜收,黎默言眼眸微睁,看着那只麋鹿精灵落在农田中,光粒在水稻间炸开,然后融入稻穗之中,碰到光粒的水稻个头变得更大,杆子和稻穗更是粗了一倍,那模样光是看着都让人心里高兴。 而麋鹿灵巧跳跃腾转间,光粒不断被洒向稻田,愈来愈多的水稻得到福泽,她追着麋鹿的脚步,见它在所有稻田都玩了一遍,直到太阳升起,才依依不舍离开,留下大片大片丰收金黄的稻海。 村民面面相觑,每个人都面颊发红,身体因为激动高兴细细颤抖。 水稻不光没有出事,反而变得更加茁壮健康,这是所有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发展,而那头神奇的麋鹿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大人让他们浇灌肥水,也就是说大人肯定知道这件事…… “大人真是英明神武!” “应该是未卜先知,神机妙算!” “我觉得英明神武更好听。” “胡说,神机妙算才更显大人聪慧吧。” 而两人口中争吵的黎默言,则让村民加急割水稻,结束后给大家一笔奖金,她现在是没钱,可等这批水稻卖掉,那就肯定有了。 果然水稻割好一称,发现每亩的产量居然翻了一倍,有一千斤,这样七十亩地足足能出产七万斤水稻,村民吃饱肚子是绰绰有余,而且剩下的稻子,她准备分出一万斤作为储备粮。 之前村子差点断粮翻车的事,给她敲响警钟,有时候发展太快也不好,一不小心就翻车了,还是得多存粮,只要有食物,其他问题都好解决。 剩下的三万斤水稻则卖给雷安虎,水稻的价格可比红薯土豆高多了,这种时候一斤卖十两白银都有人要,可县城的百姓已经如此凄惨,她不想赚这个烧心钱,所以一斤只收雷安虎十五铜板。 即便如此,三万斤就能赚回来四十五万铜币。 而村里的村民就按四千人算,哪怕每人都赚八十文,也才需要三十二万铜币,而且这个钱是在村子里流通的,她收回来再发出去,即使有人爱存钱,只要有个四十万铜币,也完全足以应对。 唯一的坏处就是这个钱太多,每日发工钱是个非常麻烦的事,感觉场主光处理这个,就不用做其他事了,不如先改成三日一结算,再慢慢拉长时间,最后定为一月一算,那能省掉不少工作。 只是这笔钱一发完,黎默言的金库依旧没能存进银子,希望金库堆满钱的事,只能说不可强求,而且她卖一次水稻就能赚到那么多钱,也许下次,下次就成了呢。 黎默言吃着香喷喷的白米饭,想着杂七杂八的事,那只麋鹿带来的不光是水稻增产,感觉就连味道都变得美味不少,米粒颗颗饱满,嚼起来口感好不说,里面的内芯居然有很淡的甜味。 她忍不住又扒了一大口。 旁边的赵金隅笑道,“大人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旁人穷其一生,都不得窥其一面的招摇,竟主动落到大人村内,您……” 黎默言立刻开口,“停。” 赵金隅滔滔不绝的夸赞被打断,他摸摸鼻子。 黎默言擦擦嘴,“招摇是那头麋鹿?” 提到这个,赵金隅重新精神起来,“南沼有鹿,其名为招,气内敛,凌行空,不受大地所拘,落地为摇,气外放,能滋养万物。” 黎默言恍然大悟,难怪那只麋鹿落地以后,身上冒出的光粒骤然变多,原来是落地之后变为另一种东西,这不就和鲲鹏一样吗,好奇妙啊。 她有种看到奇妙生物的满足,又不由心生奢望,希望招摇今天还能来,明天来后天来,日日都来,帮她滋润村子里的万物。 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招摇能够出现,全靠三足金蟾一口奶,而这个东西每次带来的事都不相同,甚至是好是坏都控制不了,想到昨晚以为是招来坏事时的焦心,她就揉了揉胸口,着实有点刺激。 如果有个办法,能让三足金蟾只招来幸事就好了。 不过仔细想想昨晚的事,也不能说是单纯的好事,如果她没发现水稻被滋养需要肥水,也许它们就枯死了,好事也直接变为坏事,这样想来,三足金蟾的祸福相依,就十分耐人寻味。 不过下个月的事情,下个月再说,眼前还是要先处理万山土。 她派出去的官差,已经陆陆续续传来好消息,带着泉眼泥回来了。 本来还以为这种传说中的东西非常难找,结果赵金隅给他们支了个招,一山泉眼就是山之精气所在,只要找到山上草树最为旺盛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山泉,至于没有泉眼的山嘛,那肯定是寸草不生,瞧见光秃秃的山直接不用上去。 黎默言傻眼了,这么简单的吗。 可事实证明简单归简单,但十分好用,按照赵金隅所说,官差都能很快找到泉眼所在,取走万山土,光两天时间,她就得到三十四份万山土,瞧着这个飞涨的进度,感觉百座山也不是那么难。 不过等后面附近的山都走了一遍,要前往更远的山,进度立刻缓慢下来,毕竟光是前往那些山就要花不少时间。 虽然官差和普通人不同,他们全力赶路的速度,比得上马匹,可那样十分消耗精力体力,山中妖兽多,想要上山都得先和它们打一架,不以最佳状态迎战,恐怕会有危险。 她虽然很想要万山泥,但并不希望官差出事。 而这件事解决起来的办法也很巧。 之前从土匪那得到的奇怪蛋,也就是孵出蜥黑的那个,她专门建造一件屋子,用来饲养那肉和蛋,在她源源不断地投喂下,每三日就能孵化出一只新的‘蜥黑’,只要投喂足够的肉,它们就能迅速长大派上用场。 只是村子的肉实在是不够它们吃,正好官差要去找万山土,就将蜥黑四号五号六号统统带出去,官差杀死的怪物直接就能喂给它们,等蜥黑军团长大一点后,就能帮官差一起杀怪物,于是利滚利,他们的优势越来越大,等回来时候蜥黑们都已经完全长大,官差直接骑着回来。 有蜥黑这样速度快的坐骑在,原本要走一天的路,两个小时就能赶到,于是收集万山土的效率再次加快,就这样慢慢收集到四十份,七十份九十份,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份。 黎默言望着面前从小小的土堆,慢慢融合变多,出现奇异效果的黏土,最初的万山土只是普通的黏土,质地细腻湿滑,随着越来越多的山泉泥加入,它逐渐发生一些变化。 首先是颜色,原本漆黑的黏土,居然开始褪色,从全黑变为深灰,然后慢慢蜕变为白色,到现在她眼前这份已经通体洁白,只剩下中央还有一点黑,相信最后那份万山土加入,这黑点就会彻底消失。 其次它竟冒出淡淡清香,这是一种让人很舒服的香气,泡在其中只觉通体舒畅,怎么嗅都嗅不够似得。 至于最后一点嘛,她感觉这个土是活的,或者说是那旺盛到可怕的生命力,所带来的错觉,她有次走进来,不小心带来一片枯叶,就掉在装万山土的木桶旁边,结果这片枯叶竟枯木回春,也变为鲜嫩的绿色。 黎默言大为震惊,抓着那片叶子观察许久,怎么看怎么都是一片新鲜树叶,虽然放久之后,这片树叶还是会枯萎,但这样的能力已经惊世骇俗,用这样的土塑造的神像,没点奇异能力才奇怪。 她非常期待官差最后那份万山土。 结果好事多磨,前往的官差是空着手回来的,方鸣一脸愤愤,“当地的村子拒绝我进入。” 黎默言捕捉到关键词,“是他们的村长?”* 方鸣点头,“对,那个村长格外迂腐,说什么外人进入会招来灾祸,好说歹说也不肯让我进去,要不见他年纪大了,我非得……” 方鸣气不过地磨牙,“那老家伙可比大人差多了!” 孙红艳厉声道,“慎言,他怎能和大人相比?” “住口,你这是在侮辱大人!” 其他人也纷纷出口指责,黎默言作为当事人,听得一头问号,只是比一比,她还是好的一方,算不上侮辱吧,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愈发过激了…… 眼见着方鸣就要脱去外套负荆请罪,她赶紧开口,“你带点粮食过去,向他借道上山。” 方鸣气归气,正事上还是很有数的,很快带着粮食出发了,结果跳着脚回来,“那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居然坐地起价,要我五百斤粮食,当真给脸不要脸!” 虽然现在五百斤粮食,对黎默言不算什么,但她并不准备给,这样贪婪的人,你给了五百斤,他一定会找借口要一千斤,永远不是个头。 第50章 所以黎默言问,“附近其他山呢?总不能刚好只剩下这一座吧。” 等等,自己刚刚是不是立了flag??? 果然就见方鸣欲言又止,这微妙的表情令她感到不妙。 “真只剩下这座山了?” 方鸣瞄了黎大人一眼,又一眼,然后低下头,“一百座山着实不少,我们将附近能跑的,都跑了一个遍,剩下最近的就是那座山,不选的话,就要穿过西面的荒泽进入西泽境内。” 赵金隅适时道,“荒泽是一片巨大的沼泽地。” 黎默言还是头次知道自己西边居然是这样的地形,“那南北呢?” 东面就不用问了,她知道是大海。 方鸣摸摸鼻子,“大人有所不知,咱南边是离镜海。” 黎默言一愣,又是靠海吗,那么村子的发展面积挺受影响,尤其西边还是一片大沼泽。 赵金隅又小声解释,“离镜海并不是真的海,而是一片经久不散的迷雾,进入离镜海的人会忘记其中发生的一切,至今没有人知道离镜海中藏着什么。” 这么邪门啊? 黎默言对这离镜海多了一份印象,不过为寻找山脉,就穿越这种邪门玩意,实在得不偿失,“那北边呢?难道也有什么北镜海,大沼泽?” 赵金隅摇头:“没有奇地也没有大泽,可有一片萋萋荒草。” 黎默言皱眉,“一片是多少?” 方鸣叹气,“十个奇山县。” 黎默言咂舌,很想问问赵金隅的一片,和她认识的一片是不是有什么不同,一城都没有这么大。 好吧,她知道方鸣为啥那么讨厌那名老者,却没有提换山的事,这是真没有啊,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是幸运的,虽然最后这座山有些波澜,可一百座山至少都是在附近找到,而不用奔赴远方寻找。 哪怕真和对方谈不拢,要穿越大泽草原去寻山,就当这点小幸运没发生过,反正原本就是要去找山,倒没必要为此坏了心情。 黎默言想通之后,心情就很平和,大不了多等上两天,反正众民庙是迟早都能建好的,她让蜥黑二十三号拉一辆货车过来。 之前造公交的时候,她知道迟早会有商队,提前让木匠造出拉货的车,公交车大小,因为不用拉人,车前半部分只有六个座椅,剩下三分之二的地方则是货厢,被木板隔开,用于装送货物。 另外还有一种小货车,面包车大小,但只有两个座位,剩下的都是货厢,她今日用的就是这种车,本来就不用拉多少米,后面的地方空出来也能蹲人。 五百斤换一个进山名额太多,她的上限是一百斤,毕竟此刻在闹旱灾,一百斤粮已算是天大的好处,如果对方仍旧不同意,她再派人去外面找,今天跑的这趟也不碍事,就当坐车出去散散心,在同个地方窝久了,确实想要动一动。 黎默言指挥人,往小货车搬米。 黄麻初具规模后,麻绳就开始稳定生产,用来编织麻袋,每日都能编出不少只,虽然粗糙,可装米正合适,替换掉之前用麻衣改造的丑陋袋子,一只只四方麻袋整齐堆在仓库里,人瞧着都觉得高兴。 她叫上赵金隅、胡月儿以及方鸣,四个人出发前往龙霸村。 黎默言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感觉不对,虽然他们这里是穷山僻壤,山高皇帝远,可龙霸这么大逆不道的名字,当地县衙怎么都不可能就干看着,既然这个村子还存在…… 该不会是玩家在经营吧? 不过就算是,也不影响她的决断,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黎默言侧头看向窗外,随着蜥黑二十三号开始跑动,四周的景色快速后退,徐徐凉风吹来十分舒适,可惜没跑多久,就因官道上的流民,速度渐渐慢下来。 她为了更快赶到地方,特意挑白日出发,没想到官道上还有这么多人,感觉流民是越来越多了。 黎默言探出头观望的时候,流民也敬畏望着她,虽然这辆马车没有特别的装饰,甚至都没上漆,但就论那头狰狞的蜥兽,就足以知道马车主人身份不俗,所以他们远远就让出路来。 车子再次快速奔跑,清风再次迎面吹来,黎默言却不似刚才那般松快,她望着那些平静让开路,脸上没有任何神色波动的人,仿佛他们生来就低人一等,她心里实在是不爽快,于是缩回到车厢里,原本想去车头坐坐的念头也为之熄灭。 由于流民的配合,二十三号跑了三个小时,便来到八十公里外的那座龙霸村,如果换成他们自己走,恐怕要走一天一夜。 黎默言感慨摸摸二十三号的后背,往它嘴里丢了一块肉。 二十三号舒坦咀嚼起来,发出厚重而愉悦的闷哼。 龙霸村是一座不小的村子,村里有木屋也有草棚,屋顶错落有致,屋边散落着一些农田,有妇人老人在农田中忙活,他们身上穿的还算得体,虽然破旧,但至少没有破洞,只是人精神头不大好,蜡黄的脸上满是疲惫,发丝散乱垂在耳边。 听到二十三号的叫声,那些村民努力睁大倦怠的双眼,朝这边看来,看清巨大的蜥兽被吓到,拔腿就往屋子跑,还有些村民注意到他们这些人,猜到蜥兽是他们带来的,虽然害怕但没有乱跑,还有机灵的小孩跑进村子深处,很快有一群人快步走出。 方鸣看到走在前面的那个老人,立刻垮下脸道,“喏,就是那个老家伙,一把年纪钻进钱眼里,真是为老不尊。” 黎默言闻言看去,那老人却不是她想象中奸猾阴险的长相,相反这位叫做方思明的老者很是慈眉善目,他似乎有什么难处,眉心缠着一丝又一丝忧虑。 她和方鸣开玩笑,“都姓方啊,五百年前还是你的本家。” 方鸣顿时一脸吃了苍蝇的难受。 方老头走到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就不再上前,而是隔空喊话,“不知诸位前来方……龙霸村有何贵干?” 黎默言朝方鸣一点头,方鸣便走出交涉,“老头,还是借道的事,五百斤粮食太多,你重新开个价。” 听到这话,方老头脸上的愁绪却愈发明显,明明是白得粮食的好事,他却像是被人赶上杀头台,面上那叫一个犹豫,方老头先是扭头看向村民,从咬着手指的小孩,搂着孩童的妇人,以及骨瘦如柴的汉子身上一一扫过,再转回来脸上便满是悲苦。 方鸣见方老头这个样子,嚷嚷起来,“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就算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行我们换座山就是,不用这样吧……” 方老头把眼睛一闭,“什么五百斤粮食,我要五千斤,拿不出来你休想从这借道。” 方鸣后半句话顿时说不下去,只觉太阳穴突突作痛,亏他还好心安慰这老头,结果这家伙恩将仇报,张口就是索要粮食,他冷笑一声,“五千斤?口气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说罢,方鸣也不想继续和他耗下去,扭头和黎大人抱怨,“这人根本没有诚心,只想敲诈勒索,我情愿和妖兽打架,也不叫这人赚走我们半粒米!” 其他人纷纷点头,这个态度着实是气人,五千斤?知道五千斤是多少吗,张口就敢说啊。 黎默言略微思索后,忽然提高声音,“你不是村子的领主吧,让你们的领主出来见我,还是说他是阴沟里的老鼠,藏头露尾见不得光?” 躲在暗处的何翔眼角一抽,他虽然不想现身,但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自己再不出来,好像真怕了对方一样。 他想到这,就大步从屋里走出来,一副刚刚有事耽搁的模样,“是何人找我?” 方鸣正生气呢,听到这话当即道,“是你爷爷!” 胡月儿对这话很满意,跟着道,“对,是你奶奶!” 何翔:“……” 黎默言努力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笑了下,方鸣这话接得太丝滑,所以尤为好笑。 这里的领主果然是玩家,在看清人的瞬间,她不光能看到对方的名字,还能看到对方的等级,十七级挺高的啊,足足比她高了十级,而且身上还穿着装备,尤其是那身黑色铠甲,胸口还有咆哮的虎头,瞧着颇为不凡。 她能看到对方的信息,何翔自然也能看出她的。 何翔表情明显一愣,显然也没想到对面会是玩家,随后他面露狂意,就七级也好意思出来乱跑,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等自己把这人打败,就接收她的家产,带走她的领民,有自己这样厉害的领主,那些村民肯定哭着喊着要加入。 当然他还是善良的,就让对方留在自己村子里,瞧着自己成就霸业,虽然失去游戏的乐趣,可好歹能活命啊。 自认为碾压的何翔立刻就动手了,他如一只大鸟那般扑去,犹如铁钢的手抓向黎默言的领主,后者半点反应都没有,十级的差距是恐怖的,何翔满脸胜券在握的笑容,后者会像小鸡似得被他拎起,最后自己说什么,黎默言就得做什么,言听计从将自己的家产双手奉上。 之后一切就如他想的那样,只是被拎起的对象稍稍出了点问题。 在何翔即将抓到人之际,旁边飞来一脚,他要是不想跟死狗一样被踹出去,只能转身躲避,刚躲开那一脚,一只钢铁般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领口,将他拎起……狠狠摔在地上。 何翔只觉眼眼冒金星,不等他思绪恢复,那人半提起他,何翔勉强睁开眼,就对上一张稚嫩的脸。 何翔:“???” 胡月儿提鸡仔似得,把人拖到黎大人面前,何雄膝盖蹭破皮,疼得眼冒泪花,等视线重新恢复清明,面前就换了张笑眯眯的脸。 那个被他碾压的黎默言站在高处,从容望着他开口,“初次见面就行如此大礼,不好吧。” 何翔勃然大怒就要暴起,可余光瞄到旁边凶神恶煞的小孩,整个人蔫吧回去,“好的好的。” 黎默言又道,“我刚刚没听清,你说借道要多少粮食来着?” 何翔使劲摇头:“不要不要。” 黎默言讶异,“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大方和善之人,真是看不出来。” 何翔低声下气,“不怪你不怪你,怪我天生长得尖嘴猴腮。” 黎默言又被逗笑了,何翔瞅着这个可恶的女人双眼弯起,笑得十分开心,深深为自己的狗腿感到丢人,可、可是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又要挨打了啊,膝盖上的痛楚是如此鲜明,刺跳着刺激着神经,而且就算他不说,对方就不能畅通无阻了吗,还不如同意省去一顿毒打。 何翔想着想着忽绝不对,还没等他想出哪不对,就听到面前的人说,“走吧,进村看看。” “好的好的,”何翔麻溜爬起来,领着人往村里走去,“走这边。” 说完他终于反应过来哪不对,这不是和他刚才幻想的一切,只不过是对方说啥,他言听计从地做啥。 何翔的面容扭曲了下。 不过黎默言没注意到,注意到也不会在意,她正在看村子内部的结构,这个村子规模不小,从村口进去,一眼看不到村尾,虽然里面有些木屋,还是注主要以草棚为主,木屋就建在之前狂风吹来的方向,阻挡呼啸而来的大风。 也因如此,草棚与草棚之间挨得很近,只留有两人宽的小道供村民通行,加上草棚伸出来的屋檐,连天空都给挡住,走在其中感觉异常压抑。 方鸣就浑身不自在,他走习惯自家村子宽敞平坦的石砖路,走在这样坑坑洼洼的土道上,只觉气都喘不过来,何况走到哪都有人盯着。 自从这里的领主被他们擒住,方老头就带着剩下的村民溜回村子,没有半点搭救的意思,躲在拐角后面或草棚直勾勾盯着他们,方鸣五感敏锐,被他们看得十分不得劲,可都是些普通人,他搓搓脖子忍了下来。 等从草棚间绕出,星光村四人都松了口气,胡月儿嘟囔,“我们那的猪圈都比这好。” 赵金隅矜持颔首,这是实话,他们村的猪圈都是石砖造的,坚固通风又干净,草棚的确无法比。 他们出来的地方是一大片荒地,瞧着像是荒废的农田,可何翔只开垦其中一小部分,其余地方都荒着,就是那点小田都稀稀拉拉,里面种着的玉米不知道是肥不够,还是水不够,矮矮的长势不好。 不过倒算是意外之喜。 黎默言打量玉米,准备走之前弄点种子回去,而方鸣飘向荒地后面的大山,只要等他取来万山土,他们就该回程。 何翔的村子无论是建筑,还是农田,亦或是脚下走的村道,哪怕算上村民,都不如她的星光村,唯一可取之处就是玉米,其他没任何看头,哪怕是等待的无聊时间,她都没能从中找出有意思的地方,于是只能瞭望发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动静,她扭头就见是方思明。 方老头被发现僵在原道,但下一秒就咬牙走过来,他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大人,刚才的事是老朽不对,我在这里向您赔罪了。” 说罢,他深深鞠了一躬,又恭敬对她送上一个布包。 赵金隅接过,他没有翻开查看,就对黎默言道,“大人,里面是玉米。” 这种时候能拿出玉米种来,当真是非常有诚意,加上老人狮子大开口,也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应当是被何翔逼着要的,黎默言就没揪着不放,她扫过忐忑的老人,“此事不怪你。” 胡月儿想到该怪的人,于是踹了一脚何翔 何翔把头一缩,默默装死。 方老头松了口气,事情到此本该结束,可他徘徊着没有离开,“大人,您也是私人领主?” 黎默言点头。 下一秒,这里的村民从各个地方走出,齐齐匐在地,“我们愿举家加入您的村子,求大人垂青。” 何翔:“??” 何翔:“!!!” 等等,等等啊,这不是刚才他设所想自己一出现,黎默言的村民直接倒戈的那幕吗,怎么现在哭着喊着求加入的是他自己的村民???? 黎默言没猜到这些村民会想加入星光村,可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反正流民她也在收,不差这些人,而且这群人成为私人领主的村民后,就自动被天河国除名,领不到救灾粮,如果自己不同意的话,他们只怕会一般流民的下场更加凄惨。 她让这些人去收拾行李,他们欢欢快快就去了,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笑声,她忍不住又瞄向何翔,这人领主到底当得有多失败,才让村民叛逃都是欢声笑语的,忠诚度只怕是低破地板了吧。 何翔把自己蜷缩起来,刚刚是装死,免得想起他,此刻是真的羞愧到无脸见人。 去取万山泥的方鸣回来后,就发现自家大人身后,站着大包小包的龙霸村村民,俨然要跟他们一起走的样子,他对此毫不意外,就他们领主那个窝囊样子,瞎了眼才会继续跟着他,更何况旁边还站着英明神武的黎大人呢。 龙霸村的村民一共有六十五人,再加上他们大大小小的行李,黎默言拉来的车子太小,只能先带一批回去,剩下的等她开大货车来拉。 这些小事交给赵金隅就好,她坐上车准备先回去。 何翔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可没想到自己一块被捎上。 黎默言见他天塌了的表情,满是疑惑地开口,“干嘛,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们有过节,我肯定是不可能把你放走的,杀也杀不了,那自然是要控制起来啊。” 她一锤定音,“朋友,去劳动改造吧。” 何翔一脸被蟑螂跳进嘴里的扭曲,可他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除去给敌人发光发热外,没有任何办法,直能憋屈地接受事实。 方鸣蹲在一旁,瞄着何翔的表情觉得好玩,顿时哈哈哈大笑起来,可瞄到另外一人,笑声当即被掐住,虽知道方老头是被逼得,可瞧见对方这张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你那些破篮子还拿上干嘛,我们村子都有,比你那些好多啰,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怕被篮子压坏。” 方思明一颠篮子,免得它们掉了,边好脾气回道,“大人说的是,只不过初来乍到,花钱的地方多,能省一点是一点。” 方鸣住口了,这老头搞得他好像欺负人似得,他别扭道,“怕什么,大人每日都给工钱,你就是想吃到撑死都行,还缺这点篮子。” 方思明还是连连称是,可方鸣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人不信,算了,老头没见识不和他计较,等到了星光村就知道了。 第一趟车出发了,黎默言带着方鸣走,赵金隅和胡月儿留在村子,守着村民等第二辆车。 车厢里挤了十个村民还是比较拥挤,黎默言坐到车头,顺带驾驶二十三号,其实它很听话,不需要控制,只是到转弯的时候告诉二十三号往哪里走就行。 方鸣提着何翔去了车顶,他们有武功在身,不怕被马车甩下来,所以车厢里都是原龙霸村的村民。 方思明打量车厢内的一切,虽没上漆,但每一块木板都被刨得平整光滑,没有毛刺凸起,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气。 一小孩趴在上面深深吸了口,像是发现什么,扭头对大家惊喜道,“好香,和草棚那股霉臭味不一样。” 他娘一戳小孩脑袋,“你个呆子,上好的松木和烂稻草能一样吗?” 那小孩捂住脑袋,“那我也要松木,人家都能用来做马车,我们为什么不能用来造房子?” 其他人沉默了,小孩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大人们似乎不大高兴,他想到什么,努力活跃气氛,“对了,现在这也是我们的村子,我们过去以后,是不是也能睡在这样松木造的房子里?” 结果这句话说完,气氛更加沉默了。 他娘将他搂进怀里,盯着他的眼神异常复杂,最后叹了一声,“我儿说得对,娘等着住大房子。” 娘嘴上这样说,可小孩知道她完全没有相信,但为什么呢,明明都能用来做马车,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住这样的房子? 小孩不懂,可他没有再说出声,明明刚才大家都很高兴,结果他说话后,就不再开心了,他不喜欢这样。 这个马车很稳,几乎感觉不到晃动,小孩甚至窝在娘怀里睡了一觉,等起来就到地方,他揉着眼跳下马车,就被眼前密集的人潮吓了一跳。 说话声,拉车声,以及妖兽的低咆,混着吃饭的吸溜声,各种各样的动静就如海潮将他拍晕了。 小孩从来没见过如此多人,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新奇了,他本能想要依靠娘亲,抬头却发现娘也一脸茫然,她微张着嘴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得。 不仅是娘亲,村子里的其他人同样呆在原地,他们同样一副被震撼的模样,忘记手脚摆动,直到面前传来人语,“劳驾让让。” 大家才如梦初醒,赶紧给说话的人让路,对方拖着板车,车上装满了红薯,隔开几米都能嗅到红薯的土腥味,应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方老头的目光落在红薯上,死死粘着移步开眼,有人嘟囔,“老天,这么多红薯,能吃到什么时候……” 小孩听到吃肚皮顿时叫了起来,但他余光看到另外的东西,使劲拽着娘亲的衣服,“娘,娘,你看。” 女人转头看去,就看到一排排木屋,小孩软软的声音响起,“我就说能住上这样的木屋吧。” 女人猛地搂住他,带着哭腔道,“我儿说的对。” 新来村民这边的事黎默言不知道,她带着最后一份万山土,来到神庙的选择,将它放入其他的万山土中。 50-60 第51章 黎默言将最后一份万山土放入土团之中,想到之前每加入一份土,就会出现的神奇变化,她面上愈发期待,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唯恐错过任何细节。 可她脑海中所设想的,种种神迹都没有出现。 最后那份万山土平淡融入土团之中,仿佛它们天生就是一体,除去土团中央原本的黑点消失,原本土团那种充满神性的莹润感也为止消失。 她眨眨眼,一时怀疑自己的视力出现问题,侧头瞄到方鸣大惊失色的表情,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看错,土团是真变得晦涩暗淡。 怎会如此? 黎默言想不明白,她又耐心等了一会,那个发暗的色泽一点都没恢复过来,忍不住询问方鸣,“这是第一百份万山土,没错吧?” 方鸣用力点头,“没错,我们就怕找重复或算错,每日出发前都会仔细比对,王哥那边还有他亲自画的简略地图,肯定不会出错。” “不急,我相信你们。”黎默言当然这种事上官差不可能出现,她没有如此粗心不负责的下属,而且每次加入万山土的变化都是实打实的,确实不是万山土的问题,所以这个变化是正常的? 方鸣抓着脑袋,“真奇怪啊,之前分量少的时候,土团奇异变化频繁,又是大放异彩,又是响起异声,恨不得拿着喇叭对着我们喊‘我是神物’,跟开屏的孔雀似得,怎到最后集齐成品,这东西反而变得灰不拉几?” 黎默言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想不通,那就只能先放着。 她起身,瞄到四周的景象,在赵金隅的安排下,虽然建造庙宇的人不多,但进度却非常快,在收集到万山土之前,众民庙先一步早好,除去石墙上一些雕花,以及窗户没有玻璃外,整体已经成型,而这些并不会影响使用。 整座庙完全按照图纸的尺寸来,长十米宽十米,高还是十米,朝南这面是庙宇正门,两扇大门十分气派,内里的布置倒是简单,除去最里面的供桌,就是放圣人像的神台,此刻这两样物品上面都空空荡荡。 她又想到用来塑造神像的万山土,只希望这是正常变化,不要再多生事端,“等赵金隅回来再说吧。” …… 另一边,何翔和以前他的村民被叫去冲洗。 同为玩家,他当即反应过来,这是黎默言为遏制疫病做出的手段。 花里胡哨有什么用,他很想这样大声说,可那个和鬼一样恐怖的小女孩还直勾勾盯着他,而十米开外的地方,居然还趴着只巨大猎犬,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过人群,那模样瞧着十分眼熟,可不是之前将他虐得死去活来的狼兽。 这东西竟然能驯服? 何翔羡慕又嫉妒,黎默言运气也太好了吧,早知道狼兽能驯成宠物,他肯定能升到二十级以上,哪里会被一个小女孩踩在脚下。 可形式比人强,他就是再不情愿也得去冲洗,听说直接穿湿衣服出来,这么简陋的条件,想来那个澡堂肯定也很差。 何翔愤愤不平地想,结果顺着人潮来到澡堂后,他望着那栋巨大光滑的石质建筑,慢慢张大了嘴巴。 澡堂用的石砖大小相同厚度一致,整齐砌出的建筑本身就带有美感,更何况这石砖是漂亮的浅青色,上面还有深深浅浅的云纹,自有一番韵味,知道的这是澡堂,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富商的府邸呢。 何翔面皮一抽,火辣辣发热,刚才还在蛐蛐人家,结果别人澡堂造得这般好,甚至比他在龙霸村的屋子还要精致……即使附近的人不晓得他刚才在想什么,何翔也感觉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臊得飞快钻入澡堂之中。 里面的空间也比他想的要大,光是供人行走的过道都有三米宽,角落还摆了观赏用的植被,足有人那么高,有着羽毛一样对称毛茸的叶片,上面还长有绒毛,散发出清甜的味道。 倒是怪好闻的。 何翔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个品种他没见过,但十分不屑,摆上绿植好看是好看,可太招蚊蝇,尤其是游戏里到处是树,蚊子那就更多了,又很会咬人,咬得他都要崩溃了,好几次凌晨爬起来不睡觉,和屋子里的蚊蝇你死我活。 他想到这,不由抓抓手上的蚊子包,赶在澡堂人这么多的地方放植物,只怕这里就是一座巨大的养蚊场,某些病症是靠血液传播的,到时候…… 何翔幸灾乐祸,黎默言把人搞来冲洗阻止疫病传播,结果反而促使更多的疾病传播,还真是有意思。 只是他的嘴角还没扬起,就眼尖瞧见一只蚊子摇摇晃晃飞向墙角的绿植,看看,看看他说什么,结果蚊子还没咬人,就一头撞在绿植的绒毛上,被层层裹住吞噬。 这居然能捕蚊?! 何翔盯了好一会,确定那草不光能捕蚊,而且对蚊子有很强的吸引力,蚊子飞进来来不及咬人,就被怪草吸引然后吃掉,他所设想的疾病大传播,自然也无法发生。 这时胡月儿从门口进来,表情十分怪异,“喂,你不去冲洗,直勾勾盯着女浴室做什么?” 何翔猛地回过神,“等等,我没有,我不是——” 胡月儿指指他,“你最好忍住,但凡叫我知道你在村子做坏事,我就打断你全部的腿。” 呵,别以为他会害怕,好吧,他确实害怕,何翔僵硬地转开脑袋,同手同脚走进男澡堂里面,老老实实按照听到的那样,冲洗自己身体每个角落,顺带把衣服搓了,连鞋底都没有错过。 这地方竟然还有淋浴,何翔湿漉漉从澡堂北面的门出来,惊叹黎默言连排水系统都铺出来,这人到底是怎么发展的,她难道一进游戏就开始建村子了?不然进度怎么比他快这么多? 可她完全不按攻略提高自身战力的吗??? 何翔不愿意承认自己和黎默言相比,就跟原始人一样,听到自己原来那些子民,为黎默言的村子惊呼连连,他就浑身刺挠,自己的失败被反复拿出来鞭挞,他再也站不下去,闷头往前面冲去。 踩到地面踩发觉不对,脚下也铺着和澡堂一样的石砖,这样的好东西竟直接用来铺地,他浑身轰地被点燃,下脚格外用力,只想把这些石砖路踩坏,可惜他除掉踩得脚底作痛外,石砖路没有丝毫变化。 胡月儿:“哈。” 何翔:“……” 他好气啊啊啊。 星光村总不能所有的地方都铺上石砖路吧,然后事实告诉他是的,不光村子里的路都是石砖,黎默言还丧心病狂往村子外面铺,他帮忙去送石砖时,就看到那条蜿蜒小道,听说是通往海边的。 靠呀,黎默言的石砖不要钱吗,可还真不要钱啊,全靠另外一种蜥兽切割,一天就能切出几万块,方便又便捷啊。 何翔都被打击得没脾气了,差一点还能嫉妒羡慕,可当差距大到犹如天堑时,就什么想法都消失了,任由胡月儿怎么嘲笑,他都不吭声,内心还能安慰自己,就算黎默言和胡月儿厉害又怎样,身上的铠甲还不是没他好。 可这个想法刚出现,一队穿着鳞甲的卫队分开人群走来。 他们一共七人,有男有女都器宇轩昂,身上穿着同款鳞甲,气势格外惊人,那紧紧咬合在一起鳞片,乌黑到不会反射一丝光线,配上七人凌厉的面容,从容有力的步伐,每一步踏下都给何翔带来极大的震撼。 何翔:“???” 何翔:“!!!” 这哪来的鳞甲啊,每一件瞧着都比他的强,这样就算了,居然还是成套出现,这还让他怎么活? 胡月儿发现何翔的气息突然萎靡,像是被风雪打蔫的野草,她虽奇怪可没有说什么,很快就到吃饭的时候,现在村子的饭点也分好几个时间开放,中间隔开一刻钟。 而他们这些劳作时间不固定的人,最好在两个饭点中间去吃,这样人最少。 于是胡月儿直接拖着何翔来到厨房,还没看到食物,就嗅到烤鱼的香气。 这些天海边的绳索挂上渔网,虽本意是为长青贝,但也有鱼挂在上面,陈海把能吃的带回来,厨房就会做成鱼汤或者烤鱼,留给负责警戒以及出去打猎的官差吃。 胡月儿也能吃到一条,而今日就是她最喜欢的鲳鱼,扁平的身体挂料多,被烤到的地方也多,吃起来比其他鱼滋味更好,她美滋滋接过烤鱼啃了起来。 最妙的是这种鱼刺少,就中间一条大刺,顺着鱼两边下口,就能轻松将鱼肉吃进嘴里,焦黄的表皮焦脆酥香,内里松软柔软,好吃得她双眼眯起,还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把整条鱼吃完,留一半带回去给娘亲吃。 从那条烤鱼出现开始,何翔的目光就没从上面离开过。 虽然他也不想表现得如此没见过世面,可真没见过啊,无论游戏里外,何翔都没吃过鱼,他泡在烤鱼香*里,口水疯狂分泌,简直是望眼欲穿,可盼星星盼月光,也没能盼到自己那份烤鱼。 他指了指自己,“我的鱼呢?” 厨房大娘听这样的话听多了,连头都没抬一下,“还在海里游呢,先让它游会,过段时间大人就能弄来了。” 何翔:“?” 他懵懵端着餐盘坐在胡月儿不远处,虽然没能弄懂那人的意思,不过手上有饭有菜还有肉,已是异常丰盛,他用力吞着口水,胡萝卜被切成厚度相同的薄片,内心金黄边缘橘红,经过恰到好处地煎炒后,流出金黄的汤汁,挂在薄片的表面流淌而下。 他被馋得燎泡都要急出来了,偏偏还不会用筷子,夹了几次都没能夹成功,最后心一横丢掉筷子,直接用手抓起开吃。 喷香的味道在舌苔间化开,把从来没尝过油香的何翔直接给香晕了,他用看见世界终极的目光盯着胡萝卜,大脑开始头脑风暴,等等,星光村的人每日都在吃这样的好东西吗,那他之前还是领主呢,可吃的都是什么垃圾啊,人家村民的日子比他过得舒坦多了。 何翔甚至觉得之前遭遇的一切都没啥,精神被摧残怎么了,怎么了,他又没有死或者少块肉,如果顿顿都有这香软的白米饭吃,被人骂两句就被骂两句呗。 等一顿饭吃完,他对黎默言的怨言全部消失,正舒坦哼着小曲时,忽然被胡月儿叫走,走到一排排旱厕前面,“喏,最近加入的人太多,旱厕都快满了,村子里其他事不用你做,以后专心把这挑了就行。” 何翔如遭雷劈。 黎默言!!!! 带着赵金隅进神庙的黎默言摸摸鼻子,感觉有点痒,但没到打喷嚏的程度,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的注意力很快都集中在万山土上,“你看你看,就是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金隅俯身,仔细端详万山土的情况,从最初开始搜集土开始,他就陪在一直大人左右,也知道万山土所有变化,变片后他的眉心舒展开,“大人,此乃好事,代表万山土成了。” 黎默言听赵金隅这样说,顿时放松下来,可她还是疑惑万山土不符合预期的变化、 赵金隅看出来,笑着说起一件不相干的事,“您可听说过买命钱?” 黎默言第一反应是雇凶杀人的那个买命钱,可赵金隅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于是她实诚地摇摇头。 赵金隅抚掌惊叹,“大人生性高洁,钉是钉……” 黎默言熟练打断,“先说买命钱的事,我对此很好奇。” 赵金隅从善如流道,“阎王让人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而这买命钱就是连阎王都无可奈何的神物,具有起死回生,增加寿数的伟力。” 方鸣脱口而出,“天下还有这等神物?要是能见一见这阎王都怕的买命钱,也不枉此生。” 黎默言同样听得心驰神往,“不过这等神物,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见的吧。” 赵金隅却微微一笑,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扇子轻轻摇晃,却不言不语。 方鸣见对方这幅派头做足的样子,就知道赵金隅等着人去求他,可方鸣不想让这家伙太得意,所以不打算询问,但他实在对买命钱好奇得紧,如果自己能有一枚,无论是在寿元将近时再苟一苟,还是身受重伤时用于救命,那都是极好的。 所以方鸣最终还是如了赵金隅的愿,不情不愿地开口,“赵兄弟,我那学富五车无所不知的探花郎啊,你就告诉我哪有这买命钱吧。” 赵金隅这才收起扇子,“简单,这钱啊,我就会做。” 方鸣眼睛亮起,看向赵金隅的眼神似乎在看一座金山,黎默言同样亮起双眼,如果自己能批量生产买命钱,那简直是破天富贵。 可惜赵金隅一声叹息,打断他们的美梦,“我虽然会做,可做出来的钱徒有其表,却没有买命的能力。” 方鸣急忙追问,“为什么啊?” “意思就是买命钱这等神物,不是人力能为,”赵金隅也不卖关子,“新制作出的买命钱需要入市流通,经过百年时间,吸足人间烟火气,方有可能成为真正的买命钱。” 黎默言懂了,百年时间,要在百姓手中流转,还只是有可能成为买命钱,即使是制作者也无法保证这批钱还能收回来,如此吃力不讨好,难怪买命钱这样的好东西,就连方鸣这样官差都没听说过。 方鸣泄气坐回去,想到什么又说,“那买命钱长什么样,我留意留意,说不定就遇到了呢。” 黎默言心思一动,是啊,星光村每次卖粮食,收回来的铜板数量惊人,几十万那么大的基数,搞不好里面就有一两枚呢。 结果赵金隅一摊手,“找不到的,即使制作时做好特殊标记,等这枚钱真正变为买命钱后,也会神物自晦,变得如普通钱币一般,无法从外表上瞧出痕迹。” 方鸣是彻底绝了念头,“那你说这些干嘛,该不会故意告诉我有这么个好东西,但你永远弄不到,特意来气人吧。” 黎默言倒是回味过来,赵金隅的意思是神物会自晦,万山土就是如此啊。 赵金隅称赞:“大人聪慧,比某个莽夫要伶俐许多。” 方鸣翻了个白眼,抱起那团泥去找瓷匠,靠他们的巧手捏出一座神来,顺带把赵金隅一块叫上,怎么捏,捏多大就这家伙知道。 没了方鸣这个吵闹的家伙,神庙就安静下来,黎默言却不觉空旷,她现在志得意满,就等神像烧制成摆上,她这座众民庙就算大功告成。 她想到这,不由转了两圈,强迫自己分心去注意其他事情,否则干等着确实有点难熬。 恰巧这时负责家禽家畜总管的李冬忍找了过来,她带来一个好消息,“大人,咱们的野猪驯化成功了。” 黎默言:“终于成了?” 李冬忍饱含喜色地点头。 要知道这批野猪,从抓到养到现在快两月,可朱元淡给她的反馈,野猪始终带着野性,也就是人吃了会得疯毒,累计多后人发疯,她从雷安虎那买来药物,才让村民一直保持理智。 而想让野猪体内的疯毒消失,需要不断培育下一代,再经过作物不断喂养,疯毒就会逐渐减弱,直到彻底消失。 养了那么久,猪都到三代了,总算是驯化成功。 黎默言前往猪圈,“走,我们去看看。” 到了地方,猪圈门口围着人,她进去一看,才发现里面有头母猪在分娩,朱元淡正举起一头沾着羊水的小猪,展示似得转了一圈,围观村民纷纷发出配合的叫喊。 她看清这头小猪后,就明白为何李冬忍信誓旦旦是驯化成功,虽然野猪崽子的配色和成猪相同,可莫名柔和很多,它的口鼻也没那么狰狞,獠牙的比例也变小许多。 黎默言朝剩下的小猪看去,它们也是如此,而生出这些小猪的母猪,虽然獠牙很大,可身上的毛却不似钢针一样炸开,疯毒已经被削弱,难怪可以生出安全的小猪。 等这批小猪长大,代替掉所有野猪,那么以后就不用再买解疯的药物,虽然县令雷安虎他们值得信任,可救命东西捏在别人那,自己完全无法制作,是非常致命的。 要是哪天县衙不卖给她药了怎么办,就算县衙不这么做,要是药物断货,或者所需的药材突然没了,对她而言都是致命的。 现在这个枷锁没了。 黎默言只觉脖上一松,也不嫌弃刚出生的小猪滑腻,顺了顺它的背,“要快快长大,多多长肉,然后被吃掉啊。” 小猪侧过头:“???” 黎默言对小猪说出自己美好的愿望,善良的猪仔听到后,定能帮她实现,在养殖这块地逛了逛,现在猪圈早不是之前那一个,而是扩大到五处,建起五个养猪场,是按照猪的大小分的。 毕竟猪这种东西会吃同类,如果有同伴受伤,它们就会咬上去,所以大的最好不要和小的养在一起。 确定完野猪,好不容易熬过夜晚,黎默言早早就醒了。 现在的村子白天晚上都有人上工,最多是白天多撒些冰块降温,厨房也是二十四小时运转,有三批人轮班,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吃上饭,不怕饿肚子。 黎默言睁开眼,就觉今天会有好事发生,果然赵金隅的声音下一秒响起,“大人,神像烧制完成了。” 她飞速下床穿鞋,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神像前。 圣人像已经被摆上神台,万山土烧制后依旧是白色,饶是如此也挡不住神像栩栩如生的五官,衣服的起伏褶皱就真如轻柔衣服,根本看不出这是陶土,圣人双手捧在胸前,悲悯注视着前面。 而底下的供桌上,也放了不少食物,只有最中心是空着的。 赵金隅手中提着一只大公鸡,交到黎默言手中,“大人请。” 明明没人和她说过怎么做,黎默言却无师自通,将那只公鸡放在供桌中心空着的那处。 大公鸡被放开后也不乱跑,反而伸长脖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啼鸣,至此天光破晓,旭日东升。 而在这悠长的声音中,黎默言感到神像与自己生出联系,与此同时空气中发生变化,没有点香的供桌上,却冒出丝丝缕缕的白雾,犹如缭绕的烟雾,最后没入神像之中。 可等她仔细看去,白雾消失了,而神像捧着的双手上,竟凭空出现一卷羊皮纸。 众人全发现这个变化,控制不住发出声音,而短暂的骚动后,黎默言在众人的视线中走上前,取下那张羊皮纸,它的触感和记载众民庙那张一样,上面同样画着建筑图纸,不过这一次她认识上面的字。 【太清乐坊。】 这座庙宇居然能批量生产建筑图纸。 第52章 而这张太清乐坊的图纸上,标注着详细的建筑尺寸,所需的各种材料以及款式,对于动辄几千吨的夸张用料,经过众民庙,黎默言已经能够很好地适应,等看到最下面,她发现那里还有一行小字。 【传言太清乐坊曾引来仙人,具有不同寻常的神奇效果。】 黎默言心脏怦怦跳动起来,她抿着发干的嘴唇,之前全部的字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一行重要,她算是明白众民庙为何能带着吴启国繁荣昌盛了,这座庙宇不光能生产图纸,而且那些建筑都是有特殊功效的。 拥有一座众民庙,就能打造一座全特殊属性建筑领地! 强得有些过分了,不枉费她花费那么多心思弄来万山土。 黎默言调整自己的呼吸,其实也不一定是自己想的那样,许是第一张图纸特殊,才具备奇异能力,后面的建筑就是普通图纸,平常心,完蛋,平常不下来,按照众民庙的传说,怎么看到都是自己想的那样。 不忍了,她就是要笑。 黎默言春风满面,正想去瞧一瞧自己的宝贝圣人像,这个可要保护好,派个官差过来守着,以免圣人像被毁坏,最好再招个庙祝,维持庙宇运转。 她忽然发觉不对,盯着圣人像猛瞧,这座神像之前是目视前方,此刻却变为垂眼敛眸,虽然一样悲天悯人,可它那张脸明显和之前不同。 她努力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之前那张脸长什么样,思来想去脑海里只有栩栩如生四个字,可如何个栩栩如生法,是男是女统统想不起来。 黎默言又去看其他人,发现也有人在看圣人像,可他们的表情没有丝毫不对劲,似乎没发现圣人像的转变。 她对赵金隅使了个眼神,后者面上没有任何波动,脚步却很自然地一转,跟着大人走出庙宇,黎默言开门见山道,“我记得你有洞察的天赋,那你可发现圣人像有所变化?” 赵金隅一顿,随后摇了摇头,“也是您提醒,我才发现记不住圣人像的面貌。” 还真只有她能看到啊。 黎默言诧异,赵金隅这个洞察的天赋非常厉害,比如之前在龙霸村的时候,方思明递来的布包,他不需要打开就能知道里面装的是玉米种,就是靠洞察得到的种种信息分析出来的。 既然连赵金隅都没发现,那其他人更发现不了。 她琢磨一会,觉得这不影响什么,只要众民庙还能继续生产图纸,哪怕圣人像一天一个色,还会五颜六色地发光,她都无所谓。 就在这时,有三个村民从远处走来,手里提着一些蔬菜,路过她时停下行礼,然后才步入众民庙中。 黎默言扭头看去,就发现这些村民将蔬菜仔细摆在供桌上,也没嫌弃地上没有蒲团,直接跪在坚硬的地面上,对着圣人像虔诚拜了拜,他们嘴里念念有词,头顶的忠诚度接连闪烁,数值不断上涨。 而之前她所见的那种丝缕的白雾再次出现,只是数量少了很多,一点点融入圣人像中。 等三名村民起身,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他们三人小声交谈着从庙中走出,路过她时再次行礼,然后慢慢走远,顺着看过去,还能瞧见远处陆续有村民走来,目标全是众民庙。 黎默言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座庙的需求,是它的特殊能力,可普通村民不同,他们从注意到庙宇建造开始,就期待着它建成,人是有信仰需求的,虽不见得有多么虔诚,可有个庙能够拜一拜,也算是精神的慰藉。 倒是意外之喜。 而且她还发现随着来拜的村民增多,更多的白雾融入圣人像中,它垂着的眼睛一点点睁开,只是每次有动作上的变化,圣人像的面貌都有所变动,颇有点一像千面的感觉。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想起之前拿到图纸前,圣人像是目视前方,拿到图纸后,则是垂眸接近于闭眼,这之间的变化让她猜测,可能等圣人像眼睛彻底睁开,就会再次生成建筑图纸。 黎默言定睛看去,感觉这个进度挺快的,也许隔个三、四天就能有所收获。 众民庙这边,暂时没有其他事需要操心,她转动手中的图纸,太清乐坊听着是娱乐性的建筑,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商品,但村子发展到现在,大家每日除去上工就是睡觉,最大的娱乐活动也就是沿着石砖路散步,精神生活实在是贫乏,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娱乐活动。 她仔细一想,都忍不住哆嗦两下,这样的生活太可怕了,不是零零七,胜过零零七,人的生活怎么能没有娱乐呢,这已经不是抑郁不抑郁的问题,而根本是酷刑。 而现在不同了,村民在劳累一天后,可以听听小曲,看看漂亮的舞蹈,放松放松倦怠的精神,太清乐坊出现得正合适,必须建造出来。 黎默言重新展开图纸,太清乐坊有好几个规格,最顶配的乐坊分为十个区域,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那富丽堂皇的建筑不是村子现在能造的,所以她直接看向最基本的配置,顿时清爽多了,没有装饰布景,只剩下基础建筑,用于维持乐坊运行。 她松了口气,这个自己能造。 图纸上的建材都很寻常,大多是木头石头之类的基本材料,就算用料多一些,也不算什么,唯独那个回音石是什么? 而且图纸标注,这还是重要材料,没有回音石,太清乐坊就无法建造成功。 就在她踌躇时,赵金隅忽然道,“大人,这回音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黎默言听到他的话,努力开始思考,“我有?” 可她想了很久,都没想到自己从哪弄到回音石,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东西,她不可能没印象啊。 赵金隅胸有成竹,“您可以派人前往海边小屋。” 于是方鸣跑了一趟,等他驾车回来,透过小货车的窗户,可以隐隐瞧见车厢内装满了东西,居然还真有。 黎默言来了兴趣。 方鸣打开车门,从里面提下一个个大贝壳。 这些贝壳都是棕红色,与寻常贝壳无异,只是体积大到惊人,立起来和人差不多高,即使已经死去,贝壳内里的珠光依旧光彩夺目,而且它的形状有些独特,一般的贝比较扁平,它壳的弧度却很大,圆鼓鼓的。 “海怪?”黎默言第一反应就是味道如何,“里面的肉呢?” 方鸣回道,“叫蜥兽吃了,汤清酒带了些蜥黑幼崽过去,由于蓝光贝的影响,常有海兽来犯,杀完直接喂给蜥黑吃,不担心血气蔓延,引来新的海兽,后事处理起来方便。” 黎默言没想到蜥黑幼崽还能发出这样的功效,人在偷懒上面,果然能有数不清的奇思妙想,不过这样也能让小蜥黑快快长大,也算是双方互利互惠。 她嘟囔,“这也不是石头啊。” 赵金隅点点头,“但它们的效用是相同的,可以代替。” 既然他这样说,黎默言没有怀疑,领着村民开始建造乐坊,虽然是最基础的规格,可她还是预留出顶配的空间,方便以后升级扩建。 …… 方思明领着方家凹的人小心让出路,他们初来乍到,不敢和本地的村民挤,等人走得差不多,才小心翼翼上前,领取今日自己等人的工钱。 那位百夫长看了他们一眼,喊来他们的什长,询问他们上工情况,确定上满规定的时间,便挥手让什长去分钱,而他自己端着账子,准备去别处巡查,不过走之前,这百夫长勉励道,“既然来了星光村,就不要想别的,踏踏实实过日子,咱们有黎大人,在她的带领下,生活定会越来越好。” 方老头怕对方认为自己怠慢,这里能吃饱喝足,他们不想被赶出去,于是连连点头,“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百夫长还想说点什么,可见他们实在是拘谨,于是没有再多言,前往下一处抽查巡视。 他一走,方家凹的人齐齐松了口气,等什长数出铜板,八十个沉甸甸拿在手里,就是年纪最小的香娃子,都扬起高兴的笑容,大家捧着手里的铜钱,看了一会,然后紧紧藏进怀里。 香娃子年纪太小上不了工,但她跑前跑后帮着娘亲做事,加上星光村这每日都能赚到八十文,她娘就大方给了她十个铜板,小孩抓着钱环顾四周,见大家三三两两沿着石砖路往回走,他们的表情看上去是那么惬意,和村子里愁眉苦脸的大家不同。 香娃子又朝娘亲看去,虽然是记忆里的娘亲,可来到新村子不到两日,娘却变了好多,原本散在耳边的头发被收拾整齐了,那双布满血丝,好似怎么都睁不开的眼,忽然就能睁开了。 自己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是新村子养人。 于是香娃子努力扬起脑袋,“娘,娘。” 冯伊人蹲下。身,“咋啦?” 香娃子想到昨日看到的,抿了抿唇,“我想吃烤肉。” 烤肉比炖肉麻烦,所以厨房卖的分量一筒就没炖肉多,冯伊人饿怕了,这点区别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事,决不可能点更少的烤肉,可今日拿到工钱,再想想吃饭花不了多少,腰杆子顿时挺起来。 再说当父母的,瞧着小孩馋得在脚边直晃悠,眼巴巴望着却吃不到,心里哪能不心疼啊。 “依你依你,我儿有钱。” 香娃子得了许可,眼睛明媚得像是落进春花,瞧见小孩这么快乐,冯伊人同样开心,拉着人晃着手朝厨房走去。 她们到时已经算晚,冯伊人原本还担心烤肉卖完,没想到厨房又换了新的一盆,香娃子开开心心用她赚来的钱吃烤肉,可以大口大口吃,不用担心不够吃,也不用省着留给娘亲,她自己就有。 香娃子从没吃过这么满足的饭,从来没有,以前她吃饭都是克制的,一盘菜要想着分成几分,自己能吃多少,时刻注意着不敢多吃,尤其是家里还有男丁,爹爹哥哥种地辛苦,都是他们吃大头,自己只能分到指甲缝,现在满满一筒都是自己的,想吃多少吃多少,她从来没过过这样幸福的日子。 冯伊人瞧着自己吃成小猪的女儿,心想这星光村真是来对了,原本九叔公说要加入星光村是无奈之举,大家早就受够私人领主,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日子没有任何盼头,没曾想星光村强悍的实力,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就是旱灾没有发生前,天河国作为宗主国,也无法保证底下人人有肉吃,日日吃上白米饭呢。 她含笑给女儿擦擦嘴,又看向旁边相熟的妇人,“等会去村里的铺子看看?我想买把梳子。” “去,去,我也想去瞧瞧新衣服。” 这顿丰盛的饭吃完,即使才结束一天的劳作,大家也觉精力十足,充足的食物就是充足的营养,此刻他们腿脚有力,可不像在方家凹时走两步就头晕目眩,根本没力气走不动道。 可村子太大了也不好,卖衣服的铺子离得有点远,她们走了一刻钟才到。 冯伊人本来想去杂货铺的,被妇人拉走,“去那作甚,咱们睡的木屋附近就有,来这来这。” 冯伊人心想也是,需要什么百货,大不了回去买,可成衣铺子就只有这一家,便顺从被拉进去,她也想看看新衣服,就算不买,瞧着心里也高兴。 本以为就村子的铺子能有什么,可光是那建筑的用料,就被以前去过的县城好,更何况还有两扇气派精致的木门呢。 冯伊人进去顿觉眼前一亮,里面的空间很大,分了不同的区域,分别挂着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的衣服,这里的衣服虽全是素白色,可款式有好多种,有直裾、襦裙、短褐短袴等。 原来只卖白色衣服,难怪村子里那么多人穿白衣服。 她的视线在襦裙上停留一会,然后移到短褐短袴,穿这身方便干活,只是这个料她没见过。 冯伊人上手一摸,触感柔软冰凉,随着她的动作衣摆晃动间,还有丝丝银光闪过美不胜收,冲淡素衣的寡淡,却吓得她赶紧缩回手,拉起妇人脚步生风地往外走,“快走快走,这里的衣服贵,我们肯定买不起。” 就那个触感,那个成色,只怕是达官贵人所穿,她们这些底层百姓,要是把衣服摸脏了,只怕赔都赔不起。 冯伊人急匆匆的模样,引起其他人注意,店门口的老人喊住她,“怎慌成这样?” 冯伊人怕对方误会她损坏店里的衣服,便老实解释道,“我买不起。” 没想到这句话说完,老人笑了笑,但不是嘲讽的笑,而是看到年轻小孩犯傻的那种笑,冯伊人已经很久没被长者包容过,就听那位老人说,“这里是星光村,黎大人体恤我们,一套才收我们五百文。” 冯伊人旁边的妇人惊呼,“五百文?这岂不是相当于是白送?” 冯伊人同样如此认为,她们都会纺布,一日顶天了只能织出一米,想要做成衣服起码要织两天,而还不算裁剪搓制棉线的时间,满打满算四日做出一套衣服,已经算是快的,只收五百文,相当于就收了个人工,比旱灾前县城的衣服还要便宜,更何况是布料这般好。 等回过神,她们已经回到挂着成衣的位置。 一起过来的妇人兴奋无比,拿下那条齐胸襦裙在身前不断比划,“伊人,你瞧我穿这件好不好看” 对方那雀跃的嗓音,一时让冯伊人以为回到少女时候,她眼神恍惚,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她的日子中只有柴米油盐,漂亮的衣服和绢花就再也没被提起了? 妇人将那条襦裙按在她的身前,冯伊人低下头,就见上面的银线闪动,勾勒出复杂精致的花纹,柔软的裙摆随着她身体摆动,一时漂亮得让人忘记语言,就如戏文中月宫仙子的仙裙,美丽极了。 她忍不住抬起收,可自己的手指太过粗糙,刮到这条裙子,她想缩回手,却被妇人一把按住,对方眼中就像是有火在燃烧,“才五百文,我们只要攒一攒,七天就能买下它。” 冯伊人感到那股火从妇人身上,一路烧到自己心里,把脑海中的所有顾虑全部烧掉,是啊,才七天,她就能拥有一件新衣服,还是这么漂亮的裙子,她想到自己在田里农作时,偶尔会有马车从官道驶过。 微风扶起帘布,里面坐着的小姐夫人们,就穿着这样的裙子,斜倚着往外一瞥,而她蹲在田地里,灰头土脸,指甲缝里是洗不去的淤泥。 冯伊人以前也曾问过,为何她们能坐在马车里,而自己只能泡在烂泥中,她的娘告诉她这就是命,她们没有富贵命,穿不了漂亮的襦裙,生来就要为生计奔波,冯伊人渐渐懂了,她认了命,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竟也能穿上以前可望不可即的襦裙。 冯伊人低头看自己的女儿,小家伙虽然还懵懂,却也喜欢漂亮东西,视线牢牢被襦裙所吸引,发觉她的目光,才舍不得抬起头,“娘亲,这条裙子好漂亮啊。” 冯伊人想到小时候,曾也见过这样的裙子,可当时她被双亲匆匆拉走,而此刻她却能蹲下。身,平视女儿说道,“喜欢吗,喜欢我们一起攒钱买。” 香娃子用力点头:“嗯!” 冯伊人揉揉女儿的脑袋,原来这命啊也能变。 …… 太清乐坊建造的速度,可谓是突飞猛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黎默言在旁观望一会,确定没有问题,处理起另外一件事。 既然有乐坊,那当然得有登台献艺的歌姬舞姬,本来这样的人才可不好找,毕竟县衙正在闹疫病,可上次的樊家,不光送了她钱宝物,还送了她七名歌姬,人才是现成的,不需要她额外托人寻找。 只是等她找到那些歌姬时,原本的七人却变为五人,原来有两人认为村中劳作辛苦,偷偷逃跑了,剩下的五人因此十分忐忑,担心为此收到惩罚。 黎默言却没有在意,大家都是自由人,既然不想留在村子,又何必强行留下对方呢,走就走吧,“你们还能上台吗?” 剩下五名歌姬见大人没怪罪的意思,逐渐放松下来,她们五人当中唐伊人年岁最大,便以她为主,于是唐伊人上前一步,微微屈膝,“能的大人。” 她的声音动听轻柔,却无法掩盖其中的自信。 黎默言多看了眼这么歌姬,对方皮肤雪白,却和其他人的白不同,唐伊人白得更为生硬,五官也比常人深邃许多,瞧着像是有外族血统,而其余四人同样如此,而更在意的是这名歌姬的名字,和原龙霸村的村民里一个妇人撞了,倒是很有缘分。 唐伊人察觉到大人的视线,表情明显紧张起来。 黎默言发现这点,不再盯着人看,以免吓到对方,“那准备下,以后你们就靠登台献艺赚工钱。” 此话就是天大的喜讯,砸得五名歌姬头晕眼花,可高兴过后,她们又担心起来,这些天疏于练习,她们的歌声琴艺该不会退步吧,要是在台上崩了琴弦……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五人对视一眼,决定等会就好好练习,排出绝佳的歌舞,绝不能让大人失望。 乐坊主要的用材是木材,因此不需要像石砖那样,要等泥浆干才能使用,只要乐坊搭建好立刻就能开门,而那些音贝的用法居然是贴在舞台外沿,按赵金隅说的,它们能将台上歌姬的歌声放大,清晰送入每一位看客耳中。 这个好啊,她本来还担心没有话题,后面的人听不清怎么办。 等太清乐坊建成,黎默言还上去试了试,发现音贝运转没有问题,就让黄二流骑上猎犬,将乐坊开业的消息告诉所有村民,有空就过来听听。 而村民那边的好处还没体现,乐坊就直接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赵金隅靠他的洞察天赋,一眼就看出乐坊的特殊能力。 第一是歌舞升平,可以降低村民百分之五十的负面情绪,同时提升领地百分之五十的凝聚力。 第二是绕梁三日,乐坊能够增加表演者百分之五十的表演效果,并且聆听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触发特殊天赋。 第三则是歌名远扬,直接增加领地两千声望。 而声望与领地的吸引力挂钩,声望越高,主动来投奔的人才也越多越好,对此黎默言只想说,太清乐坊的作用……太绝了! 多来点多来点,众民庙多多出图纸。 至于现在嘛,就让她来听听经过加持的歌声会有多好听,虽说触发天赋的概率有点小,可村子这么多人,总能出一个天赋者吧。 第53章 此刻正值黄昏,夜幕与残阳撞出墨痕般的火烧云,那种娇嫩到极致的粉黛,漂亮到难以用语言描述,黄三牛不由驻足看了会。 他从小到大活了十六年,那么多日子,怎么不记得见过这样好看的云,还真是奇怪。 黄三牛一边疑惑,一边快速回到木屋,这么漂亮的东西要叫二哥大哥出来瞧瞧,进木屋的时候,大哥还没有回来,二哥倒是坐在床头,安静揉着自己的腿。 黄三牛看到这个熟悉的坐姿,下意识喊了句二哥,然后凑到对方身边,想要看看二哥手掌是不是又被磨得血肉模糊,但赤红没有看到,黄二牛的手掌干干净,甚至连以前伤口结的疤都早就掉了。 他才想起来前往采石场的路,甚至是村子的路,都已经被大人换成石砖路,二哥这样的搬运工再推车路过,就不会磨手掌,最苦的日子他们早就熬过去。 黄三牛大大松气,黄二牛抬头看他,“啥事急匆匆的?” 黄三牛重新开心起来,“外面霞光美,一起去看看。” 黄二牛不为所动,“霞光有啥好看的,不如早点睡,明天上工才更有劲。” 黄三牛撇嘴,虽然理是这么个理,可睁开眼就是上工,闭上眼就是等着上工,难得吃完*饭有点时间,想的还是上工的事,是个人都烦了,好像他不叫黄三牛,而是姓上名工,生来就只干这一件事的。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特别不高兴道,“你真扫兴啊,还无趣。” 黄二牛感觉很冤,“我咋啦,霞光有啥好看,它是能吃啊,还是能还喝,还是你能把它披上在身上啊?除了能看两眼啥用没有,还不如早点睡觉,能在床上多躺一会。” 他说完还真躺下去,还顺带把黄三牛从床上挤走,应当是在记恨刚才弟弟说他无趣的事。 黄三牛差点摔地上,再看他二哥已经把头往里一搁,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黄三牛就好生气,偏偏他二哥的话也没错,霞光的确是不能吃,又不能喝,多看两眼也不会延年益寿。 他反驳不了,自己好心好意特意来找二哥,就是想把好东西分享给人,结果二哥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把他挤兑一番,黄三牛只觉心里有股闷气乱钻,拱得他怒火冲天,望着床上那个身影抿紧嘴。 其实已经他们不是没有拌嘴的时候,可放平时这样的小事,根本不会让他这么生气,恨不得冲上去和他二哥打一架。 自己这是怎么了? 黄三牛烦躁抓抓头发,感觉最近格外控制不住脾气,心中有股闷气,做什么都很暴躁,看见啥都冒火气想打架,好在他理智还在,克制住自己不再开口,气呼呼去睡觉,打算这两天都不理他哥了。 就在这时门被大力推开,随后老鳏夫的大嗓音响起,“二牛三牛,你们两小子咋还在床上猫着呢,大人办了歌会,还不起来去看——” 黄三牛刷地跳起来,脸上几乎要放出光来,“歌会?” 老鳏夫已经转身朝外面走,“对,就在村子南边,沿着通往外面的路直走就能瞧见。” 黄三牛赶紧喊人,“老叔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老鳏夫本来都要走么影了,听到黄三牛的话又绕回来,他奇怪望向躺着不动的黄二牛,“二牛咋啦,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去。” 黄二牛竖起耳朵偷听的身体一僵,本来就想接着这句话顺势起身,和另外两人一起去看歌会,就听到黄三牛说,“哦,他呀,不想去看歌会,毕竟歌会不能吃,又不能喝,还不能披在身上啥用都没有,哪里比得上睡觉重要。” 黄二牛:“……” 他抬起半寸的身体,又重新回到床上,一副自己已经睡熟的模样。 老鳏夫听着黄三牛这冷嘲热讽的话,兄弟嘛哪有不吵架的,但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他没管,见黄二牛不动也不说话,直接带着三牛走了。 二牛这么大的人,又不是抱在手里的奶娃娃,不用他来操心。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听不到了,黄二牛揪着头发辗转反侧,最后咬牙闭眼,其实歌会也就那样,他才没有很想听。 而另一头,快乐飞向歌会的黄三牛,被路上的人给惊呆了。 足足十五米宽的路上挤满了人,一眼望去除去人头还是人头,黄三牛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他甚至以为除了自己那个拧巴的二哥,村子剩下的人全在这了。 老鳏夫似乎看出他的震惊笑道,“毕竟是村子第一次举办的歌会。” 黄三牛没听清,“什么?” 老鳏夫重复,“毕竟是村子第一个歌会。” 黄三牛还是没能听清,附近的人实在是太多,每个人说一句话,即使是在很小声说,混在一起也如敲锣打鼓,将其他所有动静给掩盖下去,他都怀疑会有人能在这里走丢。 除去行人,还有些小贩脖挂木箱,穿梭在人群中兜售小食,不时有人从小贩那买些什么,开开心心拿回去和亲人好友一同吃。 黄三牛见状便走过去,朝小贩的木箱张望,嚯,里面卖的东西还不少,有削了皮的甘蔗,还有锅巴和米糕,他想想摸出铜板买了一袋米糕,半斤就花去他九枚铜板,着实不便宜。 可这么热闹的氛围,手中不拿着点东西吃,实在差点什么,而且九个铜板对于他来说贵是贵,但又没贵到无法接受,实在想吃那就买些也不心疼。 黄三牛抓了一把分给老叔,老鳏夫也没和他客气,这小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没少在自己这蹭吃蹭喝,吃点黄三牛的米糕,他半点不亏心,而米糕一入口,老鳏夫就嘶了声,仿佛被米糕咬到,其实是太好吃。 他牙齿不好,但米糕软啊,含在嘴里就能慢慢化开,带来一点点甜味,米的甜味要比蜂蜜和糖淡,而且滋味更加清新,下腹后嘴里凉凉的,怎么吃都吃不腻,反正老鳏夫喜欢得不行。 他一块米糕一块米糕往嘴巴里丢,吃完后还不过瘾,又去买来一袋,对黄三牛开口,“这小麻袋还挺精细,一个就手掌大,拿着也方便。” 黄三牛唔了声,想起什么提醒,“之前那袋子拿回去没有,先前那小贩跟我说吃完要还回去。” 老鳏夫同样抓出一把米糕,分给黄三牛,“还了还了,你年纪不大,咋和盛水烟一样啰嗦。” 黄三牛哈哈大笑,“您这话敢不敢让盛姨听见?” 老鳏夫哼哼唧唧了半天,最后还是老实道,“那还……真不敢。”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医师,不然落在她手里,盛水烟有的是办法叫你疼。 黄三牛闻言笑得更大声,连日来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感觉淡去不少,他们两人一边吃,一边继续朝前晃去,虽然还没瞧见真正的歌会在哪,可现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也叫人很舒服,一直这么晃下去都行。 直到嗡嗡的人语中出现别的声音,一声琵琶传来,黄三牛不知道这是什么乐器的声音,他只觉得好听动听,努力捕捉那缥缈的乐曲。 等他穿过某个地方的时候,那难以听清的声音骤然变得清晰起来,其他人的惊呼讶喊尖叫,统统被铿锵有力的琵琶压下。 黄三牛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弹琵琶的歌姬坐在高台上,她风姿卓越体态优美,纤长的手指灵活拨动琵琶,那敏捷灵巧的动作瞧得他眼花缭乱,琵琶阵阵犹如马蹄奔动,他的心脏宛如被裹挟急促跳动起来。 这就是歌会吗? 黄三牛睁大眼,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胸腔内的一股热血,伴随着琵琶声沸腾而起,他面红耳赤,不用跟着其他人一样,发出激动的呼喊。 等一曲弹完,歌姬抱着琵琶盈盈俯身,从高台飘然离开,黄三牛意犹未尽,他扭头想要和老鳏夫说些什么,才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居然喊哑了,想到刚才孩子气的举动,他颇为不好意思,自己都十六了。 可很快黄三牛发现,老叔的嗓子同样哑了,面对他的视线躲躲闪闪,显然刚才这位年过五十的老叔同样在放声大喊。 于是黄三牛坦然起来,既然上了年纪的人都尚且如此,那么他这个年级不到老鳏夫三分之一的后生,被歌姬带动着大喊大叫也很正常,而且看看四周的人吧。 黄三牛环顾,入眼皆是同样兴奋的脸,他们脸上含笑眼中放光,要么欢快与同伴交谈,要么期待注视着高台,突然间众人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变,变得更加激动,他跟着看去,就看见又有三名歌姬走到台正中,或抬手回首,或抬脚垂眸,就维持这个动作不再动弹。 可就是这样的动作,却给黄三牛带来巨大的冲击。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手,一样的腿,为什么这些动作叫她们做来,就那般优美典雅? 黄三牛忍不住划动手脚,想要比出同样的动作,却差点将自己绊倒时,一声琴音拂过,破开人们杂乱的话语,所有人精神一振。 黄三牛同样不例外,他凝神看去,就发现立着不动的三名歌姬,在琴音响起的霎那,骤然活了过来,她们伴随着琴声节奏收放抬起的腿,腰肢随着动作摇摆,就如随风摆动的花苞,一举一动充斥着说不出的魅力。 他看得出神,随着琴声渐入高。潮,三位歌姬的舞姿同样变得热烈,抬手轻盈跃起,薄纱红裙在空中绽开,就如盛开的红花,在黑夜里明艳得不可思议。 太美了,太美了! 黄三牛忘记呼吸,目光跟随歌姬移动,看时他脑中一点想法都没有,等到歌舞结束,他依旧没回过神,脑子里还是刚才种种飘逸的舞姿,他目光发直,老鳏夫喊了好几声,都没将他从震神中唤回来。 直到老鳏夫一手拍在黄三牛的肩膀上,这人才一哆嗦回到人间,惊疑不定望着老鳏夫,那魂不守舍的模样,显然心思还全在刚才那场舞蹈上。 “哈,毛头小子,”老鳏夫毫不留情得嘲笑道,“就是没见识。” 黄三牛被嘲笑了也不恼,他的心思还是没收回来,“那老叔一把年纪,经常看这样的舞吗?” 老鳏夫:“……” 老鳏夫努力镇定道,“那当然,我以前在外闯荡的时候,看过的歌舞海了去了。” 黄三牛立刻被这话吸引,“那老叔,外面的歌舞也有这般好看吗,那些歌姬的动作也是如此充满力道,和我想的绵软模样完全不同,歌姬起跳时,我差点以为她们会随风飞走,而在她们身上我只感受到美,那种震撼的浩大的美丽,府城里都城里那些富商,日日看的都是这样的舞蹈?” 这一连串问题直接把老鳏夫问懵了,他哪里知道这么多,年轻时自己根本没出过县城,更不要说是看歌会,这样舞蹈也是头一次看。 黄三牛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老叔的回答,他疑惑朝老鳏夫看去,“老叔,你怎么不说话?” 旁边有人笑道,“当然是你那老叔也不知道啊。” 说话的人面露促狭,“刚才歌姬翩翩起舞时,你那在外面闯荡过的老叔,看得比你还要入迷呢!” 老鳏夫被揭了底,老脸发红,迫切想说点什么叫大家别盯着自己,就瞧见攒动的人潮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赶紧抓住人,“二牛啊,你不是在睡觉,怎么也来了?” 被抓住的黄二牛一僵,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就对上目光灼灼的黄三牛,磕磕绊绊道,“是、是啊,毕竟今晚天这么亮。” 老鳏夫:“?” 黄三牛却突然大喝一声,冲过去勒住二哥的脖子,使劲摇晃对方道,“说好的不能吃也不能喝呢,那你在这里干嘛,干嘛?!” 黄二牛被弟弟勒得不舒服,但听着对方玩闹的语气,又想起之前对方含怒的面容,内心柔软便没有挣扎,而是让对方勒着自己,“是我不对,不该那样说,虽然歌舞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可它们确实能带来快乐,之后我们一起看吧。” 黄三牛被二哥的话惊得松开手,他没想到二哥能如此坦诚,更没想过对方能和自己道歉,盘踞在胸口的郁气彻底散开,他前所未有的轻松,转而拽住二哥的胳膊,开开心心带着人往前面去,“走,我们一起。” 黄二牛望着弟弟高兴的笑脸,心跟着飞起来,忘记一切,此刻只要快乐就好,“嗯,我们一起。” 而黎默言此刻就在乐坊高台后面的厢房里。 太清乐坊的基础布局,和她上辈子的舞台有些像,前面的高台就是表演的地方,一墙之隔的厢房则是歌姬准备或者休息的地方,至于高台前方的看台之类建筑,暂时还没有建造。 这样也好,不会限制地方,能让更多的村民瞧见看台上的舞蹈,至于门票钱,今天她暂时没有收,算是开门的福利,等明日就象征收一个铜板,能把五个歌姬的工钱赚回来,还可以有结余。 而且那些兜售零食的小贩生意都很火爆,这里卖的都比较贵,买的人却不少,不一会就卖光了,她琢磨着办个专门制作零食的小厨房,来供应乐坊这边的买卖,而且不光是乐坊开门的时候,平时也能让小贩走街串巷,去人多的地方叫卖。 毕竟现在星光村确实太大,一圈走下来需要三小时,想去买东西也太远,有小贩帮忙跑腿,村民买东西就能方便许多,她之前还担心村子升级的十间铺子的条件达不成,现在各个铺子的分店都要想办法开起来,十间铺子完成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黎默言想到这打开自己的面板,查看升级条件。 [人口:需要达到700以上√] [道路:全村铺设100%的石子路/木板路√] [建设:拥有100座木屋√] [经济:拥有10家店铺√]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25%√] [管理:无] [环境:无] 不知不觉中所有条件居然都已经满足了。 黎默言当即点击升级,礼包一如既往地跳出来,这次她就先点开礼包查看,之前那个放一放,就放了好多天没开,还是早开早安心,不知这次会是啥,要还是令牌就好了。 可礼包打开后,她口袋里并没感到重物落下,黎默言不信邪摸了摸,除去地契和令牌外,确实什么也没有摸到,她大惊失色,等等自己的奖励呢? 游戏该不会出bug,把她的奖励卡没了吧? 黎默言哽住,这个游戏连面板都如此简陋,更不要说联系客服了,她不死心,将唯二的两个面板都打开,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的确没在哪个角落看到小字,真没有客服啊,那她的奖励怎么办? 就在事情僵住的时候,她眼前忽然闪过一行血红色的大字。 [挑战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 黎默言:“???” 哪来的挑战?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直播的弹幕炸开了锅。 【啥玩意?我刚刚看到了啥玩意?】 【挑战?还是血红色的,哇呜不愧是妹妹,上来就是王炸。】 【礼包开出这个玩意,一时很难判断妹妹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等等,就我一个人不知道这个血色挑战是个啥吗?】 【还有我,求个心软的好心人——】 【我来,血色挑战就是一种怪物,《诸侯争霸》进行到一段时间,就会不定时刷新‘挑战’这种怪物,而且还有不同的颜色,所有用的能力也各不相同,血色的是这些怪物里最凶残的一种,不光本身攻击性高,而且还有范围影响。】 【楼上居然没有一本正经地乱说,那好吧,这种范围影响会导致附近的怪物发狂,更加具有攻击力,悍不畏死地冲击玩家领地,加上妹妹升级以后,本来就会有的难关,两个加在一起可不是一加一等于,恐怕是等于五等于十。】 【没错,之前有个被大家很看好的种子选手,就是遇到这样的情况没能挺过去,现在嘛,坟头草大概都有两米高了。】 【卧槽!那妹妹岂不是很危险?】 【是的,这不是现在该遇到的怪物。】 【啊啊啊别啊,我最近看妹妹看得正上头,不游戏的时候,都指望着妹妹打发时间,我可不能没有她啊啊啊!】 【哎呀,不是奖励礼包嘛,怎么会开出血色挑战这种鬼东西??投诉,我要投诉!】 【《诸侯争霸》这鬼德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下来,你看见谁投诉成功了?】 【呵呵,总特区就是了不起,不把底下分区的人当人看。】 【你都叫人家总特区了,哪里会[以下敏感,已经自动屏蔽]。】 【好了!再说下去,这里的人都得关小黑屋,虽然血色挑战很危险,可好处也是很大的,杀死它可以拿到血核心,这玩意可以制作黎明宝塔,被塔光辉照耀的地方,领地内一切属性都能大幅度提升,是绝对的好东西。】 【听着有些牛,一切属性?你是不是说错了?】 【他没说错,就是一切属性。】 【我靠!好想看看那个血核心啊。】 【那只有等妹妹打败血色挑战再说。】 而游戏里,黎默言抱着不懂就找赵金隅,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对方。 赵金隅坐僻静的地方,端着茶杯品茶,十分悠闲的模样,听到黎大人的话他微微蹙眉,目光扫过大人周身,眉心蹙得愈发厉害。 黎默言见他这模样,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你不清楚?可不是……” 可不是连第一次礼包开出来的令牌是山河令,怎么用赵金隅都很清楚,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挑战呢,而且对方的洞察天赋居然也没起作用。 她虽然没说完,但赵金隅却明白大人的意思,他微微叹气,“洞察固然好用,却不是全知全能,缺少信息,或者受到其他规则或天赋的影响,我也有看不出的时候,是金隅无用,连累大人了。” 黎默言立刻说,“这不是你的错。” 说完她一愣,这个血色挑战不是她脸黑开出来的,怎么到最后是赵金隅在道歉,她安慰起对方了? 她哭笑不得望着赵金隅,贴心得有些过分了。 赵金隅已经不再蹙眉,“我会加强最近的警戒,之后平常心对待就好,您的领地有三十名通过招考的官差,还有驻军,又有猎犬又有蜥兽,不必太过忧心。” 黎默言听他这样说,感觉确实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之前遇到的挑战也不少啊。 赵金隅见此微微一笑,就在他们准备回去看歌会时,黄二流领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壮汉过来。 “大人!” 黄二流的嗓音忍着笑,“你说的天赋者出现啦——” 黎默言看向那个挺着将军肚的壮汉,思索对方会是什么天赋,力大无穷?还是皮糙肉厚? 接着就听黄二流欢快道,“他啊,出现的是战舞!” 哦,战舞啊,听着像是对战时跳的舞蹈,等等战舞? 黎默言猛地转头,看向那名两百斤的壮汉,对方身上的肉多到都快溢出来,这样真能跳舞吗??? 第54章 战舞? 黎默言虽然猜到会出现舞蹈相关的天赋,但以为会出现在歌姬身上,结果刷到壮汉身上,是和想象的不同,可能刷出稀有天赋的感觉,还是很惊喜的。 短暂的惊愕过后,她注视着那位壮汉,很是期待地询问,“具体是什么能力?” 那个壮汉叫做郑仁,他这辈子都没跳过舞,第一次见也是在大人举办的歌会,结果莫名其妙多出一个要跳舞的天赋,同行的妻子知道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拍着他十月怀胎似得的肚子,一边不客气地开口。 “你跳舞是要吓死个谁哦。” 郑仁深以为然,自己这个体格怎么跳啊,而且还是战舞,过来的路上,知道消息的黄二流就瞄了他好多眼,重点是他那个晃悠的将军肚。 郑仁愁眉苦脸摸着自己的肚子,忽就对接下来见到黎大人感到紧张,对方不会也要质疑他吧,虽然明白这是人之常情,换成他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也要忍不住调侃两句,并没有什么,可面对大人还是不同的。 那毕竟是黎大人啊! 给他们带来生路的指路明灯,在这样的大人面前,就算是他也想表现得更加厉害些,让大人相信自己。 所以到了地方后,郑仁目光躲闪,不敢睁眼和大人对上视线,唯恐从对方眼中看到失望,可那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大人不光没有失望,而且语气颇为赞许,更是详细问起他的情况。 郑仁猛地抬起头,见黎大人的表情确实和他想的那样,满满都是期待,原本对自己天赋的别扭消失,郑仁骄傲道,“在我跳舞的一定范围内,能对其他人产生激励效果。” 黎默言饶有兴趣问,“都有什么激励效果?” 郑仁头扬得更高了,“要看当时跳得舞。” 这样说来就是不同的舞蹈,还有不同的增益buff,那科可比单一增益有用多了,能根据需要随时调整,专攻难题的关键,适配度和实用性都更高。 于是黎默言竖起大拇指,好不吝啬夸奖,“真厉害。” 郑仁激动极了,他要是有翅膀,肯定要像鸡子那样扇上两扇,可他没有,也不影响自己的好心情,状似不经意踱到黄二流面前,昂头挺胸走了两圈,瞧见没有大人夸他了。 瞧到了,黄二流当然瞧到了,遵从笑容不会消失原则,从自己脸上转移到郑仁脸上,他双手环胸,不就是会跳舞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能够训练猎犬,领地里的猎犬都是他训练出来的,他都没在大人面前嘚瑟。 真是尾巴翘到天上去了,黄二流撇撇嘴。 黎默言没注意到村民之间的小动作,她又想到一处细节,“那什么舞会有什么作用,你知晓吗?” 郑仁听到大人的话,结束他的耀武扬威,“这还需要摸索。” 黎默言点点头,倒没有失望,这个天赋实在是好用,后面花再多时间在探索上都值得,“你和自己的什长说一声,以后就不去那上工,改到太清乐坊这边,照样拿工钱,先跟着五位歌姬练下舞,摸索这些舞能带来的效果。” 郑仁认真点头,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黎默言看他的背景,似乎恨不得在身上贴张大纸,将自己的天赋写在上面,不禁有点疑惑,这人刚才来时不是遮遮掩掩,生怕别人知道自己能力的模样吗,怎么突然改变这么大? 她仔细看了看郑仁的忠诚度,不光没有减少,反而提升了三点,想来应该心情不错,就没管这件事,转而看去接下来的升级条件。 星光村现在是三级村落,号称能加五百名声,对人才的吸引力有所提高,但这只是对于各种工匠以及武师,还都是低级的,对谋士文臣的吸引几乎没有,赵金隅能来投她,全靠救命之恩,相当于是她完成特殊事件的奖励。 这样一想关卡虽然困难多多,但解决掉后的奖励也多多,对于那个血色的挑战,她突然就期待起来,最好能多给她带来几个谋士。 星光村继续升级就是一级小镇,可算是摆脱村子的名号,变为镇子,地契上的面积也变为2000X2000,也就是四百万平方米。 这个数字看得她头皮阵阵发麻,要知道之前村子的面积也才将近五万平,突然暴涨到四百万,增加了八十多倍,也太夸张了吧,难道是因为附近的村子都投奔自己,而且整个奇山县县衙都倒戈她,所以才带来如此惊人的扩张? 黎默言不由闭眼,先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继续看。 这么大的村子面积,之前差点因为粮食不够翻车的事,是肯定不会再发生,她那些偷偷摸摸种上的地,以后都能明目张胆地种,毕竟现在都是她的土地,都是她的! 就连那条前往海边的小路,虽然石砖路还没修好,其中一部分就成为星光村的,她忽然好想看看狄辉的脸,想来对方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之前为让村民尽可能住上木屋,村子里只要空着的地方,都被她利用起来改建成木屋,原本的领地已拥挤到爆。炸,找不出任何空着的土地,制造木屋的小队失去活计,被分到其他工作中,感觉适应得不是很好,这新土地来得正好。 她又可以快乐地建建造造,对了,还有前不久想要搞的小食厨房。 黎默言周身洋溢着喜悦,而升级小镇的条件并不难。 [人口:需要达到5000以上X] [道路:全村铺设50%的石子路/木板路X] [建设:拥有1000座木屋X] [经济:拥有100家店铺X]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30%X] [管理:无] [环境:无] 都说了不难的,并不难…… 黎默言上扬的嘴角垂下去,真的好不难啊,居然没有一项是合格的。 她目光落在道路这项上,还是第一次看到倒退的升级条件,不过想想也是,四百万平方的面积,全部铺上路,恐怕得需要好几年…… 黎默言决定先不想这个,她视线下移,落在一千座木屋上,这个是真的还好,因为此刻星光村就有四百多座木屋,虽然是她偷天河国土地造的,甭管怎么来的,反正已经完成十分之四,剩下的应当不难吧。 她视线颤了颤继续下移,看到一百座店铺,顿时感到很秃然。 黎默言索然无味地关上面板,看不到就代表不存在,星光镇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好听,她也不是很想要,星光村多好听啊,而且她都叫习惯了…… 算了算了,还是先看看到手的土地该怎么安排吧。 她重新拿出地契,查看上面的地图,原本显示的画面又多出一大片地方,地图中心组自然是星光村,此刻上面的各种建筑乱糟糟挤作一团,既没有美感,还很压抑,是时候整理整理村子的规划。 首先肯定是木屋,住宅是重中之重。 她的视线朝采石场看去,这里投入的村民最多,虽然蜥黑的数量上来,可人口增长更快,不如把村民的住所设在采石场附近,那他们上工就更为方便,这里要划分几片住宅区。 之后所需要的配套设施也要跟上,比如杂货铺成衣铺澡堂等等,总不能让人一天累完,去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洗澡吧。 如果是这样,利用雨师蝶搞的淋浴,就要换成真的淋浴,依照村子现在的条件,应当可以搞自来水了,到时候农田的自动灌溉也可以搞起来,现在农田面积大了,每日浇水量也非常惊人,由于雨师蝶在澡堂走不开,水都是村民去澡堂或者湖边挑的,非常耗费时间精力,应当优化下。 这样一算,需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一点一点来吧,首先把采石场附近的住宅区建造出来,就定在村子的东北方向,先在那里设立一个伐木点,把附近的树清理掉,弄出一块平地来。 本来她认为四百万平方的面积已经很大,定睛一看采石场还在村子范围外,依旧属于偷挖别人山脚,这样比来四百万平方也不太大,连采石场都无囊该进去。 还是继续发展吧,终有一天东到大海,南到离镜海,西到大荒泽都会是她的领土范围。 …… 施琦今日从醒来开始就觉心神不宁。 黄晓蝶来给她送饭的时候,都发现自己这位师姨有些心不在焉,她原本想多问两句,可其他负责警戒的官差还在等她送饭,黄晓蝶只能先拎起食盒,朝着那些官差的方向跑去。 她速度很快,几个跳跃就消失在密林之中,树枝茂密不时需要躲闪,可她手中的食盒没洒出半点。 施琦见此点点头,孙红艳把黄晓蝶教得很好,这个小姑娘原本只是普通的村中小孩,短短时间内可以练到这种程度,真是天赋异禀,又勤勉刻苦,自己作为黄晓蝶的长辈,可不能被一个小姑娘比下去。 施琦定下神,却没吃起食物,而是消失在原地,她没有忽视心中的不安,将附近仔仔细细寻常一遍,并未发现怪物的踪迹,可不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愈发强烈。 真是叫人后背发麻。 施琦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次她没再去搜寻,而是坐下安静吃起东西,每一口吃得都非常认真,仿佛在擦拭自己的刀一样,施琦双眼亮到惊人,她的预警不会出错,有什么发生了。 自己要维持最好的状态,迎接这场不同寻常的变故。 等最后一口吃完,施琦就将自己的手按在刀柄上,从她最初踏入武道开始,这把长刀就一直陪伴在她左右,施琦熟悉上面每道纹路,就和自己另外一条手臂那般,握上刀柄的霎那,天地骤然安静下来,犹如无波的水面。 突然‘水面’波动,是黄晓蝶再次回来,她是来收走食盒,这一次黄晓蝶问出她想问的话,“师姨怎么了,我看你面色很凝重。” 施琦正想回答,忽然惊骇注视着黄晓蝶,以及后者来时的方向,她猛然想到一件事,既然前面她那么仔细排查,都没有发现危险的话,会不会令她不安的源头来自后方,在村子境内。 “快,”这一刻施琦的直觉疯狂预警,“去找大人。” 与此同时,村子一处伐木点。 全龙愤愤放下手中的锯子,坐到一旁的树荫下休息,听到有人过来,他收起脸上的愤慨,假装用袖子擦起汗。 “老全休息呢。” 全龙憨厚对他点点头,不经意转动手腕,露出上面的划伤,“实在有些热。” 路过的村民本来觉得全龙休息得有些多,路过十次,能有八次瞧见全龙坐着,可目光扫过对方手腕的伤口,自己帮人找出合适的理由,应当是伤口疼干不了重活,到底是特殊情况,这人就没有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等人一走,全龙老实的表情一收,吊着眼无声朝对方啐了口,他休息和这人有什么关系,连什长都不说啥,还管东管西,也不怕把自己的名给管没了,真是天生的好奴才。 全龙在心里骂完人,还是很不得劲,听着远处乐坊传来的琴音,他面上越发不痛快,凭什么那些人在享受,他得在这里辛辛苦苦伐木? 全龙踹了一脚锯子,想到当初分到它时,什长把锯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不就是一把破锯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值得张口闭口全是黎大人,要他看那个黎大人也就是运气好,占了这样一块风水宝地,有啥厉害的,换成他来他也行,说不好还能做得更漂亮。 想到这里,全龙不由陷入幻想,如果自己是星光村的领主,那肯定是高床软枕,顿顿是山珍海味,尽享人间富贵,别说大热天来伐木,到时候自己连路都不需要亲自走,吃饭都要别人喂。 全龙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兴奋,好像泼天富贵已经触手可得,就在这时一声含怒的声音,打断*他的幻想。 “全龙——” 全龙一个哆嗦,扭头就见什长大步走来,他赶紧抓着锯子站起,还不等露出讨好的笑,什长已经开口,“你怎么又坐着,树锯好了?” “我、我、”这自然是没锯好的,全龙眼珠转动,捂住自己的手刚想叫疼,什长却不为所动。 “好了,那么小一条划痕,血都不流了,新来的时晃脚都烂了,人家却没点没吭声,每日该锯的树全部锯好,还多锯了一棵呢。” 什长说到这,表情彻底冷下来,“今日就记你不合格。” 自从那个该死姓赵的过来,将大家分编定长后,浑水摸鱼就不好使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什长管理,还定下每日该做的量,本来混在一百个人里头不显眼,可十个人这么少,谁放个屁,大家都知道是啥味的,他再想偷懒,更是难上加难。 而这个量没完成,是要扣工钱的,记得次数多了,还会有其他处罚,全龙着急起来,想给什长捏捏肩,却被对方挥开,他着急大喊,“我真是手疼才鬼迷心窍,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以后,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 他都说得如此低声下气,可那王八东西就跟吃了秤砣似得,半点不留情,全龙无可奈何看着对方走远,气得狠狠一锤树。 不就是个什长吗,也敢这样欺负人,如果他是领主定要将这人碎尸万段。 全龙咬牙切齿,可他并不是什么领主,只是小小一个普通村民,拿那嚣张的什长没任何法子,他沿着树干颓废坐倒,忽然有声音就在脑海中响起。 【那把领主抢来不就好了。】 【黎默言算什么,不过是个运气好的女人,您才是真正能够带领星光村的人,到时候别说是一个村,就是一座城,百座城都唾手可得,您就是天下真正的霸主。】 全龙的鼻息随着这些话变得急促,太对了,说得太对了,只要抢到星光村,他肯定能成为天下之主,想到这里全龙再也等不下去,鬼迷心窍地爬起,朝着村子内部走去。 而他头顶的树上,停着一只巴掌大的鸟,它有着鸟身人面狮爪,血红的眼睛倒映着全龙离开的背影,略一梳理自己的羽毛,怪鸟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黎默言敏锐发现村子出现一些变化。 以往她视野范围内,大家的忠心度没有九十,也有八十,绿油油一片看得人十分心安,可今日不知怎么,低数值的人多起来,五十六十的还能理解,应该是刚加入村子,可三十、二十甚至个位数都出来了。 低忠诚度的弊端,她可是亲眼所见,那个何翔人还在呢,他的村民就当他死了,直接当面背叛,她立刻警惕起来,原本想往人堆走的脚步一顿,改为走向公交站,那里正停着一只蜥黑。 几乎就是她改变方向的瞬间,身后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无数人追击而来,黎默言没有浪费时间回头看,而是快步冲到蜥黑十二号面前,虽然它被自己用来拉车,可那巨大的体型,以及强悍的力量,本身就是恐怖的大杀器。 在黎默言冲过来的瞬间,蜥黑冲破身上的绳套,对着围过来的人高高举起前掌,狠狠踏在地上,源源不断的巨大冲击荡出,所有人站不稳摔倒地上滚成一团,唯独黎默言先被十二号抛起接住,牢牢护在背上。 黄晓蝶赶过来时,正好看到这惊悚的一幕,吓得浑身冷汗,原本就快的速度更是跑出残影。 距离蜥黑十二号越近,震感就越强烈,最近的那一圈人甚至被震晕,后面那些虽然没到这种地步,但也头晕目眩站不起身,只有最外围的人没受多大影响,陆续爬起来,被赶来的黄晓蝶挨个打翻。 黎默言并没从十二号背上下来,而是借着高势环顾四周。 袭击她的人一共有十三个,他们要做什么,为什么袭击都不是重点,此刻还有更加重要的事,黄晓蝶解决掉人,冲到她的面前,手足无措打量着她。 黄晓蝶十分懊恼,施琦让她转告大人小心其他人,结果她来迟一步,黄晓蝶懊恼打了自己一下,就在要打第二下时,却被大人拦住,黎大人还是那么开明温柔,“晓蝶,此事不怪你。” 怎么不怪她呢,如果自己跑得再快一点,就能在这群暴民攻击之前赶到,大人也不必经历如此惊险的一幕。 黄晓蝶握紧拳。 黎默言感觉自己的话黄晓蝶完全没听进去,她有证据,就是黄晓蝶那骤然跳动的名字边框,原本的颜色又加深不少,等级也跟着连跳三级,闯入二十级,和一些官差同等级,可这也太快了吧,要知道前不久黄晓蝶根本不会武啊。 她想说些什么,但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你听我说。” 黄晓蝶一错不错盯着大人。 黎默言:“你去找狄辉,就说我愿意出十旦粮向他借兵,现在就去,速度一定要快。” 黄晓蝶用力点头,刚才她慢了一次,这次绝对不会叫大人失望。 几乎就在下一秒,黄晓蝶的身体淡去,这居然只是留下的残影,黎默言错愕看向东边,居然没能看到黄晓蝶的身影。 要知道小姑娘虽然速度快,以前肉眼还能瞧见,这次竟连眼睛都捕捉不到,这是快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这样的速度叫她安心下来,黎默言拍拍十二号,让它朝前跑去,她要调集领地内的十四名官差,村外那些负责警戒的不动,接下来村子里恐怕会有一场大骚乱。 …… 黄三牛带着他二哥前往乐坊,自从昨日看了歌会,现在下工空闲的时候,他还想去看看,漂亮的舞蹈好听的乐曲,谁不想听听瞧瞧呢。 本来今天和以前的每天一样,最多是村子越来越热闹,今日也格外喧嚣,远处一堆人推嚷着,不知道在做什么,他皱眉看看四周,疑惑和他二哥说,“怎么人比昨日还多,乱糟糟的。” 黄二牛也觉得古怪,可到底是别人的事,他不怎么上心,而是寻找着小贩,“奇怪,卖甘蔗的去哪了?” 黄三牛同样没找到人,就在他疑惑的时候,突然一群人冲出来,他们手里拿着锄头,高举着大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我们要采石伐木,而黎默言却可以吃香喝辣,兄弟们跟我走,今天皇帝也该到我家!” 黄三牛听完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喊得那么一长串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对方的精神头不大对,好像疯了一样,两秒后才明白这话的意思,脑中嗡地一声,就想冲去抓着人领子质问,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竟敢对黎大人说出这种话! 只是他还没行动,斜刺里就冲出一名官差,三两下将那些疯子打到在地,没被他打倒的,也被附近的村民齐心协力摁住,不等官差开口,剩下的村民就把地上的疯子反手羁押。 黄三牛趁机踹了两脚,心里的怒气才有所缓解,然后就发现这么做的人太多,那个倒在地上的人被他们踹得脸上都是脚印,抱着头打滚大喊,瞧着十分凄惨,黄三牛却没半点同情,按照官差所说,将人压去湖边的空地。 黎默言看着不断被押解过来的暴民,为自己的果断深感庆幸。 幸好她第一时间就向狄辉借兵,不然就村子里十四个官差,还真不一定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住这么多人。 与此同时,村外还传来坏消息,负责警戒的官差发现大批怪物围聚而来,大有怪物攻城的架势。 第55章 黎默言没再管暴民,他们大多被控制住,即使村里还有零星的暴徒,也不需要官差出手,村民自己就能轻松解决。 内忧不用管后,就该集中精力对付外患。 她开始调度官差和借来的兵,准备将他们分为四路,一边掩护还在外面的村民撤退,一边收拢战线,毕竟她此刻能用的人还是太少,如果防守的面积太大,只会分散战力,被怪物抓到机会各个击破,那就糟糕了。 所幸的是黎默言一直很警惕,外面不光安排有官差放哨,像是采石场伐木点这样远离村子主体的地方,她都会安排猎犬、蜥黑或者官差把守。 所以第一批怪物还没遇上村民,就先一步被放哨的官差发现,他们立刻通知村民撤退,放以前可能需要不少时间,但赵金隅设立的制度,让每个人都有领头者,只要什长得到消息,就能很快带着其余九人撤离。 面积辽阔以及树木众多的地方,很难立刻找到人,可这不是问题,黎大人让木匠给他们做出木哨,遇到危险只要吹动木哨,听见的村民自然会收拢,哪怕是在地形复杂的密林之中,嘹亮的哨声也能传出去很远。 所以村民第一时间得知危险在逼近,他们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情,往彼此的方向靠近,从发现危险到村民离开,总共用了不到五分钟,而这个时候怪物甚至还没撞上最前方放哨的官差。 等村民有序退走,放哨的官差同样后撤,他们谨记黎大人的话,那就是能群殴为什么要单挑,背靠同伴才万事不慌,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如果谁阴沟里翻船,死了也不会得到优待,他们的疏忽大意还会被黎大人广而告之。 就算是再自傲的官差,都得为此掂量掂量,没人想身死之后,还要变成教育别人的负面例子。 等缩回到村子主体部分,其他官差和士兵已经在此严阵以待。 黎默言对于这样的发展十分满意,狄辉拿了粮食,出力非常积极,不光他自己来了,还带来手下所有的兵,加上星光村三十个官差,那就是一百三十人,相当于是三十二个人守七百米的防线,那还是非常简单的。 而这还是没有算领地十八只猎犬,以及三十五头蜥黑。 然后更加简单的事还在后面,胡月儿表示她一人就能守住一个方向。 黎默言虽然知道胡月儿厉害,但依旧有些担心,恰巧他们所在的东面出现异动,远处密林深处树木晃动,不断传来树干断裂的动静,听得人心中发颤。 即使知道有大批怪物即将攻打村子,还是有大批村民守在村边,虽然此刻被妖兽的力量吓得面色惨白,他们依旧没有躲进木屋,坚持握住镰刀,守在大人身边寸步不离。 等摇晃的树木越来越近,黎默言眼尖瞧见树影间青色的怪物,下一秒怪物潮水般冲了出去来,她才看清那是由巨象组成的象群。 这些象兽比木屋还差高,四只腿粗壮如柱,它们每一次抬起放下,光靠自身体重带来的力量,就引起大地阵阵颤动,需要二十人才能抬动的松树,在巨象撞击下就如玩具,脆弱得不堪一击。 村民见此瞳孔紧缩,即使双腿已经抖得站都站不稳,却仍咬牙留在原地没有逃跑。 本来黎默言想着以自己的安排,还有大批猎犬和蜥兽,觉得这次怪物袭村解决起来应当很容易,可瞧见如此夸张的巨象群,她的信心摇摆起来,可此刻自己处于所有人的视线中心,一旦她这个众人的精神领袖出现胆怯,只会让村民更加惊惧。 所有她面上却没半点显露,甚至显得愈发自信,从容望着狂冲而来的象群,只希望官差战宠们足够给力,否则……就没有然后了。 在巨象群出现的霎那,胡月儿动了,她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象群前方的树阴下,要不是她鲜绿色的名字足够显眼,黎默言都不一定能找到胡月儿在哪。 胡月儿在树影下停留一秒,随后她的身体再次消失,在短暂的几秒过后,胡月儿重新出现在黎默言前方,仿佛这个小姑娘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黎默言却注意到,胡月儿慢慢用拇指抹去钢线上的血迹,边扔掉裂开的铁指环。 几乎是同时,冲在最前面的巨象腿上鲜血飞溅,它们的腿突然断了,巨象猝不及防,上半身体斜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长鼻仰天发出悲鸣,可悲鸣才响到一半,就突兀终止,巨象的脑袋跟着掉了下来。 在村民看来无人能预知匹敌的可怕象兽,仅仅在一个照面之间,十数头便齐齐死亡,它们流出的鲜血染红大地,浓烈的血腥气仿佛叫人生吞了一口鲜血,可村民不仅没有抵触,相反表现得十分兴奋,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胡月儿和黎大人。 这么恐怖的象兽都能如此轻易解决,那么还有什么可以突然村子的保护,伤害到他们呢? 心中激荡喷涌的心情,让村民不由高呼,“大人!” “胡统领!” 喊到最后就变为齐声追呼黎大人,村民目光狂热,坚信村子就是最好的避风港,世上绝不会有比村子更加安全的地方。 而黎默言在回想胡月儿解决象群的细节,其实没什么好想的,花的那几秒张嘴就能数完,胡月儿杀起来颇为轻松,看来小姑娘说自己能独守一面,并不是托大,这就是五十四级的威力吗? 黎默言再次惊叹。 她很放心将东边交给胡月儿,乘坐蜥黑十二号去其他三个方向查看,第一站是南面防线,狄辉就在这里,虽不知道这位天河国的百夫长是几级,但对方能在击杀中分神,朝她这边看过来,想来是游刃有余。 至于西面和东面虽然没有特别厉害的人镇场子,但胡月儿解放出来的三十多名战力,就能投入这两个方向,有他们加入,原本就显轻松的战斗,更是变为一边倒的架势。 黎默言越看越安心,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村子内一切力量都转动起来,厨房一刻不停做着食物,在战斗的间隙里送给迎战的官差士兵,为他们补充体力,至于猎犬和蜥兽们,直接就吃怪物的尸体。 本来养这些大胃口的战宠,每日要消耗的肉,黎默言都要想尽办法给它们搞来,而现在有了自助,猎犬和蜥黑们不光能填饱肚子,怪物体内的能量,还让它们迅速成长着。 猎犬的毛发柔韧,爪子牙齿也发生变化,变得更长更尖锐,而刚出生的小猎犬们则吹气球似得长大,蜥黑们就不用说了,它们有截然不同的转变,一种蜥兽体态变得愈发修长,背部也有隆起的鼓包,另外一种身体则变得愈发壮实,黑色的鳞片边缘,甚至出现厚厚的角质层。 这明显是两种不同的进化方向。 不过由于还在战斗,她无法尝试出蜥黑的能力,好在战斗也让她获得不少信息,细长的蜥黑速度很快,壮实的蜥黑力量则很大。 围攻村子的怪物潮持续了一天,等到天色再次亮起时,旭日的光驱散一切魑魅魍魉,源源不断的怪物们也随之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只留下满地的鲜血和残骸。 狄辉轻吐一口气,对前来的黎默言道,“十旦粮不够。” 黎默言解决掉挑战心情很好,“那就二十旦。” 这财大气粗的口吻,让狄辉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想到此刻正在闹的灾荒,也就是黎默言这样拥有会吐水异兽的人,才能把粮食说得如此不在意吧,想到星光村如今的规模,作为天河国的驻军,狄辉与黎默言天生立场不同,心中不由一阵刺跳。 他扭头看向星光村主体的方向,刚刚经历一场耗时许久的战斗,星光村的百姓脸上却没伤痛绝望,他们只有战胜后的喜悦,甚至是安心,以及对未来的期盼,就如头顶的旭日那般闪闪发光。 和他在县衙以及其他地方所见的天河国子民完全不同。 这一刻狄辉寒毛耸。立,有种窥见迷雾中庞大生物所展露出一角的惊悚感,并且他武者的本能在疯狂预警,这恐怕是黎默言最弱小的时候,如果不在这时将其解决掉,以后恐怕再无机会。 狄辉眸光闪烁,就在这时胡月儿突然出现,直勾勾盯着他,狄辉感到自己各大要害,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只要自己有所异动,必定人头落地,没有其他可能,他望着这个比自己更加强强悍的小姑娘,知道大势已去。 黎默言注意到狄辉面上忽然涌出的疲倦,这股倦怠是如此明显,以至于让狄辉都出现老态,这是怎么了? 她十分讶异,不过这样的疲态很快消失,狄辉又变回那个冷硬的百夫长,他冷淡点头,“那么狄某就先告辞了。” 黎默言望着狄辉的背影若有所思,刚才某个瞬间,虽狄辉的名字颜色没有变化,可对方身上却传来危险的气息,看来以后不能单独和这位百夫长见面了,去海边时最好把胡月儿叫上。 这点小事她很快就抛到脑后,战斗遗留下来的一堆事,还需要她去解决。 首先自然是打扫战场。 这次他们杀死的怪物种类多种多样,数量也多到惊人,交战地方流出的鲜血,几乎渗红那片土地。 怪物的尸体是非常重要的资源,带来大量的肉,多到猎犬和蜥兽们都吃不完,需要厨房的人做成肉干来保存,足够村子的大伙吃上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再为肉食发愁。 其次这么多怪物被杀死,也相当于是扫除隐患,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村子附近会非常安全,不用担心怪物袭击的事,不过该警戒还是要警戒,以免有漏网之鱼。 加上不少怪物都能掉落材料,最常见的就是有鳞甲的,或者带羽毛的,亦或者是它们的尖牙利爪,都是制作武器防具的好材料,哪怕皮毛柔软,无法做成皮甲,但做成皮衣和其他皮制品完全没有问题,能给生活带来许多便利。 比如皮水囊柔软能变形,携带起来就比硬邦邦的竹筒方便许多。 这一下就让黎默言不得不多建造两个仓库,用来存放这次得到的收获,甚至连那些被血水染红的土,都是非常有用的营养土,正好上次为救水稻,把村子的肥水都给用完了,把这些红土拌入农田中,应该能增加不少营养。 除去这些袭村的怪物外,胡月儿还在村内抓到一只怪鸟,它人面鸟身狮爪,瞧着非常不同寻常,赵金隅认出这是,“是灾祸。” 黎默言当然知道这个是灾祸,就听到那只怪鸟张开嘴巴,发出尖利古怪的人语,“灾祸,灾祸——” 她瞬间反应过来,赵金隅说的是这只鸟就叫做灾祸。 提着怪鸟的胡月儿听到它叫唤,捏着鸟翅膀根的手将它晃了晃,试图晃出更多的声音,可怪鸟始终‘灾祸’‘灾祸’地叫个不停,瞧着像是不会其他叫声。 胡月儿疑道,“听那些叛徒说,有人用金银财宝权利地位蛊惑他们,他们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呸,分明是他们利欲熏心才做出的事,也好意思怪到别人身上。” 她十分不屑地骂完,转而看向黎大人,“如果不是这只鸟……难道还有敌人潜伏在村子里没被找到?” 要是这样,那就需要安排人对村子进行地毯式搜查、 赵金隅忽然开口,“就是这只鸟,相传灾祸通人心,能将人心底深处的欲。望释放出来,做人平时不敢做,不能做,也无法做的事,加上它独特的叫声,故而被叫做灾祸。” 还真是这小东西。 黎默言对着胡月儿使眼色,后者就利落拧断灾祸的脖子,一直响彻耳畔的‘灾祸’叫声消失,灾祸鸟的身体跟着气化,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在空气中,胡月儿的手心只留下一枚血红色的结晶。 她望望这块结晶,又看向赵骚包。 “我来瞧瞧。”赵金隅按住自己宽大的袖子,修长的手指捏住那枚晶石,仔细端详片刻,有些惊疑不定,“这个好像……不对……难道真是……” 胡月儿等着赵骚包淡然一笑,然后对着大人徐徐道来晶石的作用和名字,结果等了半天,只等来三个似是而非的词语,浑身的好奇都被撩起来,真真是急死了,“哎呀,是什么啊,你一句话就不能说清楚吗,真是墨迹。” 赵金隅没管胡月儿的催促,看向黎默言,“大人,这枚血晶石我好像见过。” 黎默言同样来了兴趣,“在哪?” 赵金隅:“宝塔。” 胡月儿:“?” 胡月儿怒了,“哪里的宝塔!说地名啊。” 赵金隅叹息,“那地就叫宝塔,府城便是依着一座宝塔而建,我有幸曾进这座宝塔,就在塔顶见过这样一枚晶石。” 胡月儿被这个故事吸引,“依附一座塔而生,这样的地方真能存在吗?” 赵金隅淡然一笑,“一花一叶一世界,三千世界,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胡月儿双手抱胸,瞧瞧,她说什么来着。 黎默言把玩手中的晶石,听赵金隅这样说,它应该非常有用,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把领地内的事先处理好再说,那群暴民已经等很久了。 …… 全龙双手被麻绳反绑在身后,他双脚倒是没被绑住,可他没敢逃跑,因为附近围着一大群人,原本和蔼和亲的村民,此刻对他怒目而视,要不面无表情,两相对比之下,显得事情愈发严重。 没、没事的。 全龙额角冒着细汗,不断宽慰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袭击人而已,再说黎默言这不是没事吗,而且她脸嫩,听说当上领主的时间也不长,这种年轻女人的心思他最了解,耳根软心更软,到时候自己大声求饶,说不定黎默言最多是把他赶出去。 搞不好连赶都不会,最多扣扣工钱,稍作处罚,只要他忍住这段时间,后面就能继续吃香喝辣。 全龙这样想着,内心就坦然起来,只是他面上还是装出满脸懊悔,就这样等了不知道多久,围着他的人分开一条小道,全龙绷紧身体,来了。 黎默言从分开的人群中出走,她身后还跟着赵金隅,以及另外一大帮人,来了后没着急开口,那帮人将带来的桌椅放下后,赵金隅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容坐在那张气派的长桌后面。 那队官差也没有离开,而是面色严肃站在两旁。 有机灵的村民见此,隐隐察觉到前言这幕熟悉,就好像之前所见过的公堂。 没错,黎默言就是想将衙门鼓捣出来。 一个地方的发展肯定离不开秩序,自然也需要维护秩序的司法部门,以前的星光村才几百人,出不了什么大事,即使闹几句口角,也都是家长里短的琐事,经过黎默言的调停,双方很快就能冷静下来。 可今时不同往日,星光村的人口每日都在几百几百的增长,上次统计也就三千五百人左右,过去不过短短几日,便涨到五千人,而这个趋势不仅没有中断,还在持续增长中,哪怕涨到万人,估计也就是十几天的事。 这么多人,彼此之间的摩擦也多,以前找她评理的那套就不好使,建起星光村自己的衙门就非常重要。 黎默言之前就在盘算这个,这次的内乱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举将衙门开设起来,并且立刻建立威信,让村民信服认可。 这样想来这次的挑战还真是不错,虽然弄出内忧外患的困境,但解决以后,也就相当于内忧外患一块被清理掉,就如挤出身体中的脓包,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扫,她想到这,视线就落在赵金隅身上,这位就是自己选定的初任村令。 附近,一些村民反应过来,但绝大多数村民没见过衙门,也不知道这架势代表着什么,正在疑惑的时候,赵金隅一拍醒木,那清脆亮堂的声音,顿时让村民一惊,注意力不由全集中在赵金隅身上。 暗中观察的黎默言见此点点头,这时有官差给她端来气派的太师椅,就摆在赵金隅长桌的左下方,她走过去坐下,帮赵金隅镇场。 赵金隅:“把犯人带上来。” 他的声音洪亮清晰又正气凛然,听着就十分让人信服,下面的官差得令,将全龙等人拖了过来,这本就是官差做惯了的事,做起来自然是气势十足,全龙被吓得手足无措,软着腿摔在地上。 这和他设想中,只有黎默言来质问自己不同啊! 全龙脸上的汗流得更多了,人还没有爬起,嘴上就大声给自己喊着冤,“冤枉,我是冤枉的,是有人挑唆,他有奇力迷惑了我!我才会鬼迷心窍!” 他余光瞄到黎默言也在,就膝行扑过去,但没扑到人身边,就被两旁的官差逼了回去,全龙只能奋力大喊,“大人,我是无辜的,而且也没真伤到您,我还有一对尚未找到的稚儿,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黎默言压根不信全龙的话,到现在还都是为自己开脱,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人只是懊恼自己被逮住而已,她不会放过这种人,而且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做错了事就该接受处罚。 赵金隅闻言,心中一紧,担心大人懂恻隐之心,好在大人明辨是非,并没被这宵小蒙蔽,赵金隅又是一拍醒木,打断全龙的话,然后才淡然开口,“犯人全龙,从此刻起,本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多言。” 全龙自然是不能答应,他现在已经是油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什么留在村子吃香喝辣,他早就不敢想了,只希望能够全须全尾被赶出去,就已经是万事大吉,可头顶那小子邪门无比,对上对方的眼睛,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说不出半点不字。 不等全龙想出应对的办法,赵金隅已经开口,“你是否袭击黎大人?” 全龙:“……是,可……” 这一句话一出,围观村民的神色立刻就变了。 赵金隅:“你是否好吃懒做,对大人与村子心生不满?” 全龙不想回答,可他的什长和同伍的村民纷纷站出来,说起他平时的所作所为。 乌压压围着的村民原本听到全龙还有稚儿,流露出的可怜消失,变为深恶痛绝,黎大人在旱灾中给他们食物和水,这个全龙不但没有感激,竟还怪起黎大人,窥视大人的领主之位,如此不忠不义,无礼无信的家伙死不足惜。 全龙几次想要为自己辩解,但那的确是他所做下的事,根本无从辩解,他的表情越来越惶恐,灭顶的不安将他吞没,就在这股情绪达到巅峰时,赵金隅第三次拍响醒木。 赵金隅:“所以本官判你处以极刑可有不服?” 全龙想要嘶喊他不服气,身体却因为恐惧瘫在地上,错了,这一切都和他所想的错了! 围观的村民却用力鼓起掌来,“大快人心——” “黎大人是村子的领主,是我们的希望,岂是这些小人能够冒犯的!” “青天大老爷。” 在一片叫好声中,袭击黎默言的十三人被捂嘴拖下去,他们会被官差带走处刑,就不砍头了,虽然能起到震慑效果,可实在太血腥,现在她村子清掉这批人后,也不需要这种血腥来震慑,就让人走得安详点。 她又观察起民村的反应,确定他们对衙门的出现都感到高兴安心,还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当场鸣冤,毕竟这场骚乱中,不光是她自己遇到袭击,还有其他人受了皮外伤,或者藏在木屋中的钱被盗。 把袭击者的钱赔给受害者,还要找到村民被盗走的财务,这么多事情,赵金隅估计得处理不少时间,等一一理顺这种,村子就算是步入正轨了。 黎默言还发现另外一个盲点,现在村民手上的人逐渐增多,放在木屋中确实不够安全,而且囤久了,她这边投入流通的钱就太多了,是时候把钱庄开办起来。 第56章 可建造钱庄不是容易的事。 首先必须要有足够的公信力,村民才敢相信钱庄不会私吞钱币,将铜板存入钱庄之中,这点倒是很好解决。 黎默言望着还在兴奋讨论刚才判决的村民,不断有人高呼叫好,显然对判决十分满意,她看向被村民团团围住的赵金隅,接下来一段时间,这位风度翩翩的探花郎,恐怕要案子缠身,没时间晃他那把纸扇了。 而这种种的一切都在说明,她个人的威望如日中天,所以大家对于她不利的人才会如此深恶痛绝,而她个人的形象其实和村子挂钩,也相当于是村子的公信力,所以钱庄建起来倒是不用担心没人来存钱。 这也是她将那十三人处以极刑的原因,这群人袭击她,就相当于是在动摇村子的根基,不死无法服众,也无法震慑他人,不然和那些伤人偷窃的家伙一样,被关起来强制劳动,这些人是没有工钱的,只有最基本的一日三餐。 只是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黎默言蹙起眉,村民存完钱的存根该用什么,或者说怎么制造。 她有两种思路,第一种是铸造专门的令牌,作为以后取钱的存根,第二种就是纸质的票根,第一种令牌难以仿造,可很难铸造,并且村子没有铁匠铺,而第二种票根方便携带,制造也不像令牌那么困难,但问题是村子现在连纸都没有,更何况是制作票根呢。 这样一想她的头顿时大起来。 黎默言思来想去还是纸质票根更合适,毕竟村子现在没有铁矿,树木竹子倒是有很多,造纸也比较方便,而且纸张造出来也好处多多,首先就是手纸,竹片实在有点刮人…… 话题扯回来,能够制造票根,那就能制作纸币,星光村需要大额的纸币,否则那么多铜钱带在身上,实在有些重,且十分不顺手,如果有了纸币,几张纸揣在身上轻飘飘的,携带起来自然方便许多。 至于纸怎么造,她顿时精神起来,这不是每个喜欢种田基建玩家的必修课嘛。 她记得古法是砍来嫩竹,泡在池塘中百日以上,取出洗掉竹子青皮,然后和石灰一起煮上*八天,烧完之后的竹子还要不断捶打,把它彻底打烂成泥,然后还要荡料才能做成纸。 工序复杂不说,光是这个时间,她就等不了,太久了。 所以黎默言决定走捷径,将竹子泡在池塘里,是利用微生物进行分解,使竹子软化更好沸煮,她感觉自己可以直接加速这点,削掉竹子青皮,先把竹子切断剁碎,之后放入大锅煮应当差不多吧? 她心里不是很有底气,可行不行先做过再说,就算自己工艺粗糙,造出来的纸更糙,那也比竹片柔软啊,咳咳。 于是她带人前往竹山,这一次她是骑着蜥黑十二号去的,经过战斗之后,它的脊背变得宽阔又厚实,坐起来就很舒服,像是凳子一样,即使她侧身坐着,十二号都能稳稳托住自己,不用担心动作幅度太大,会从十二号的背上掉下来。 加上它的脚爪长大一倍,走起来就很稳当,慢慢行走时产生的颠簸感很小,比乘坐猎犬舒服多了,总之是非常不错的代步工具。 黎默言还很看中十二号强悍的武力,坐着它就像随身携带一个强力的保镖,她以前认为在村子内部很安全,可现在人多眼杂,还是需要有些防身的手段,黎默言想了想,又叫上一个官差。 十二号迈开爬动的速度并不快,可架不住它体型大啊,从头到尾巴足足有五米,它走一步,人得小跑才能赶上,而且竹山离得还不远,他们很快就来到地方。 她抬起头看向山上的毛竹,其中一片是深绿的竹子,而山脚一处零星有几根竹子反射翡翠般的光泽,就是之前她从土匪那得到的新品种竹子。 这种竹子经过桑树改良后,似乎发展出新的能力,只是它们没有快速生长的效果,种下去到现在,旁边的毛竹都换过几丛,可这翡翠竹都还没长大。 此刻竹山上人影晃动,都是负责照顾毛竹的村民,他们负责砍伐和种植毛竹,另外一批村民则是过来铺盘山小路,围着山一圈圈绕上去,再铺上石砖,这样以后上山下山就方便了,而且砍竹也更加方便安全。 黎默言还打算做一个滑道,经过石砖路的地方就在下面打个洞穴,不影响上方的路面,就这样一路从山顶通到山脚,村民砍下来的竹子,直接从滑道滑下来,不光省时省力,还省去村民搬重物下山的危险。 此刻竹山的石砖路正修到半山腰,石砖还没有铺上,只是把路基拓平打实,她又发现十二号一个优点,这样的路人走着困难,十二号走起来却稳稳当当。 她在四周看了一圈,选择刚长出来的嫩竹,跟着的村民立刻抽出镰刀动手,一时间当当的砍伐声此起彼伏。 村民砍竹子的时候,黎默言无意中发现附近空地,有不少竹笋冒出,那棕色的小胖子一进。入视线,她立刻想到竹笋的一百种吃法,那种脆爽的口感,让她口水直流。 可惜村子对毛竹的需求很大,竹笋不能挖回去吃,得留着长竹子,不过弄点回去尝尝味,想来大家不会说她什么。 于是黎默言就又捎上了五颗竹笋,到时候给赵金隅送一筒,这些天就要辛苦他。 都说春笋冬笋,她居然还能吃上‘夏笋’,该说不愧是是游戏世界嘛,她一脸满足,桑树的能力真好用啊,不知道秋天的时候,竹笋还能不能继续冒,看现在这个架势,感觉很有可能,再依着毛竹的恐怖生长速度…… 她现在是不愁毛竹不够用,而是发愁肥水不够分。 尤其是最近肥水没了,毛竹长还是长,只是速度没之前那么快,反正自己空着的山还有很多,不如分出几座全种上毛竹,将肥水省出来,喂给日益庞大的农田。 此刻,这些事对于黎默言来说都是小事,她只负责出个想法,具体如何实施,就交给管理竹山的竹山主,对方会把事情安排起来,再分成细节交给底下的百夫长、什长和村民。 赵金隅这个划分真好用啊,减去她很多工作量。 黎默言带着嫩竹和竹笋去往湖边,这里已经聚集起一群人,他们已经等候多时,等她一到,当即接过带回来的嫩竹,先是用锯子切成小段,之后再用斧子劈成碎片。 她观察他们的进度,切段十分顺利,可在劈开竹子时出现问题,这些嫩竹还没有手腕粗,劈起来十分费劲,而且竹子重量轻,一劈很容易飞出去,而且这样小的东西斧子不好收住劲,就很容易劈在地上。 斧子崩出口子都是小事,怕就怕斧子脱手,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一个人劈砍太用力,导致斧子反震脱手,索性被她带来的官差接在手中,才没发生惨剧。 那个差点被斧子击中的人过了一秒,才醒悟过来发生何事,冷汗后知后觉流了下来,被咬到似得连连往旁边跳,旁边其余没被波及的人同样是心有余悸。 这样不行啊,黎默言很快想到解决的办法,让旁边的村民去取些碎石来,“要拳头那么大的。” 这人很快回来,他颇有些机智,找来一辆独轮车,推了一车的碎石回来。 其他村民见此明白大人的意思,各自取来一块石头砸竹子,这次事情进展就快多了,石头面积大,不像是斧头只击中毛竹一线,导致它弹跳起来,哐哐几下砸下去,竹子就四分五裂,碎得不能再碎,是砍好几次斧头都得不到的效果。 村民连连感慨,“还是大人脑子转得快。” “刚才那斧头砍得我火气都冒出来了。” “你火气冒出来算啥,我差点血都喷出三米高呢。” 众人被这家伙说得哑口无言,“是是,你牛。” “这比不了,真比不了。” 碎竹片有后,就该开始熬煮,本来是该加入石灰的,不过这个黎默言没有,所以她打算拿方解石试试,成了最好,不成再说。 就是这个要煮八天的时间她有点摸不准,一定要那么久吗,不知道煮个半天,把竹子捞出来敲打一番,砸烂后放回去再煮半天行不行? 黎默言决定试一试,大不了就失败嘛,等东西做出来后,看看成品的效果再来调整就是。 于是从厨房弄来的大锅就被架起点燃,在熊熊大火下,里面的水很快沸腾,带着碎竹片咕噜咕噜翻滚,她望了眼厨房前面的日晷,确定好时间,准备六个小时后再回来看看。 而等待的这个时间,她正好可以把扩张护卫队的事处理掉,现在的村子只靠官差来维持人数就太少了。 …… 周兵兵回到采石场,脑子里还是刚才那群暴徒被官差押下去的画面,他们绝望恐惧的表情深深残留在他脑海中,周兵兵却不觉可怕,只有恶人受到惩罚的解气。 该! 周兵兵痛骂了一会忘恩负义的恶徒,注意力又回到才经历的那场战斗上,想到飞檐走壁无所不能的官差,以及一人就尽数斩杀象兽的胡月儿,他就热血沸腾,好男儿自当如此,周兵兵恨不得举起石镐加入之中,只不过…… “只不过你进去只会是累赘,到底是去给官差帮忙,还是给妖兽添把火,就不得而知啰。” 周兵兵睨着旁边往石壁下面架柴的黄大牛,表情那叫一个不耐烦,“你就不能去别处干活?非要和我挨着?” “不能,”黄大牛唉声叹气,“谁叫我是你的什长呢,不得不盯着你。” 周兵兵:“……” 好气哦,事实又偏偏是这样,他就是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如果自己也有官差那样的本事就好了,肯定义无反顾投入保家卫村中,当初他娘怀他时,梦到一个身披五彩神光的天兵,所以才叫他兵,后来他爷说一个兵太少,两个更为神武,才叫了兵兵。 这个故事娘以前经常和他说,每处细节都惟妙惟肖,他知道天兵穿着亮银神甲,头戴冲角盔,手持一把威风八面的方天画戟,往那一站就是英姿勃勃的大英雄,让人想要下跪膜拜。 幼年的自己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后者说她的那个梦,内心不由充满憧憬,他也觉得好威风啊,人生就该活成这个样子,不枉娘给他的取的名字,更不辜负她做的那个梦。 可惜世道不好,当兵不仅是找死,死了都是白死,周兵兵只能熄了心思,没想到世事无常,他们全村都投奔私人领主,日子反而过得比之前还富足,当兵保家这个念头就又冒了出来。 这时有人走过来,人还没到,对方拖长的嗓音便响起,“大牛啊——” 黄大牛不用转身,就知道来人是黄老五,他诧异回过头,“五公,你今日怎么得闲来我这里?” 他这位五公因为识字,加上之前就管过村子,很得黎大人器重,被派去村口登记新加入村子的流民,平日里里三层外三层,忙得根本见不到人,听黄晓蝶说五公连水都不怎么喝,因为连去旱厕的空档都没有。 黄老五本是个质朴的老头,可玉棉衣服一穿,银光闪闪那叫个晃眼,就是他本人再质朴,都变得富贵起来,此刻这个富贵老头锤锤自己的肩膀,“噢,那个啊。” 他忽然大声起来,声音嗡嗡在此处回荡,“大人体恤我年老,从新来的后生中有些识字的,大人挑了两个,给我当帮手,现在他们渐渐上手,不用我时刻照看,也就能出来走动走动。” 周兵兵揉着嗡嗡作响的耳朵,这嗓门忒大了,他们离得近,人年轻耳朵也好使,有必要突然这么大声吗,等瞧着其他人羡慕的神色,他回味过来,等等,这小老头该不会是故意在嘚瑟吧? 他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那边黄大牛闻言,不由感慨,“大人对你真好。” 黄老五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大了,其中的得意那是遮也遮不住,黄老五矜持抚须,“大人一向是这么好的,谁都有啥问题,她都会帮忙解决。” 这话说得对啊,周兵兵的头却怎么都点不下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时他听到旁边有人嘟囔,“黎大人自然很好,可大人只有一人,别说跟对方搭上话,就是见上一面都难上加难。” 可不是! 周兵兵反应过来,狐疑望着黄老五,这人该不会是来炫耀自己见大人见得多吧,还不等他分辨出来,就见那小老头得到黄二牛的附和,脸上的表情激动起来,一副就等你小子这句话的模样,瞧得他眼皮子直跳。 黄老五一拍大腿,“是呀是呀,我那孙女黄晓蝶知道吧,大人给她找了官差当师父,这么多天练下来,也算是练出点名堂,昨天那场怪物袭村里,她一个人就杀了七十八头妖兽呢。” “嚯!多少七十八头?” “真是少年出英雄。”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能耐,真是前途不可限量,老丈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啰。” 黄老五:“哈哈哈、哈!” 黄大牛:“。” 确定是来炫耀的,这也没啥,人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和外人夸自己家的孩子,如果听着烦走开就是了,他还羡慕能有这样一个把自己放在口中到处夸的长辈呢,想来不会有谁把五公的话还在心上。 毕竟晓蝶妹子能得大人器重,也是人家自己有本事。 今日黄大牛暂时不想听这些,加上柴火已经架好该点火,所以他难得好心推了推周兵兵,“喂,走了。” 周兵兵却不知在想什么,慢半拍转过来,脸上明晃晃写满羡慕嫉妒恨。 想来不会有谁把五公的话放在心上…… 把五公的话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 黄大牛一拍脑门,这居然还有个真情实感嫉妒到咬牙的傻子,厉害啦。 他想把周兵兵拽走,发现竟然拽不动,这人跟脚下生根长在地上似得,身后好像都燃起虚幻的火焰,目光灼灼盯着黄老五,黄大牛沉默一秒,果然放弃周兵兵,自个点完火离开,感到烫对方总会走开的。 周兵兵听着黄老五的话好生羡慕,他就是加入星光村太晚,如果早点来的话,指不定也能拜个师父,想黄晓蝶一样在这次怪物潮中,保护自己的村子和大人,成为母亲话语中的天降神兵! 他想到这握紧拳头,如果他也能加入护卫队,拿起大刀惩戒坏人就好了,周兵兵黯然失色,可惜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他再懊恼也没用。 黄大牛嗅到焦臭味,他一扭头,差点魂飞魄散,只见周兵兵的头发被火舌点燃,而那家伙不知在想什么出神,竟没发现这点,眼见火舌就要往他脸上卷去,黄大牛抓起装水的竹筒,“傻子,你头发烧起来了,赶紧过来啊——”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周兵兵蔫蔫擦着脸上的水,黄大牛瞧着他一脸不想说话的样子,偏偏头上被狗啃了似得,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 周兵兵的脸顿时更臭了。 这时百夫长快步走来,黄大牛收敛笑容,对方这么快就知道周兵兵的事,虽然过程惊险,可没人受伤,这点事也不值得对方如此行色匆匆。 黄大牛正想为周兵兵说两句好话,就听到百夫长说,“大牛,黎大人准备招兵,谁想去就领去场主那,你把这事交代下去。” 说完百夫长再次匆匆离开,但听到消息的两人顿感惊雷劈下,久久回不过神。 黄大牛第一反应就是天塌地陷,三年一次的兵役,就是他们最怕的事,直接抽每家的青壮男丁,官差都亲自来村里抓人,失去家中顶梁柱,年迈父母饿死的事不在少数,即使一家老小还能维持生计,带被带走的儿子父亲,此生恐怕都无再见之日,一别就是骨肉分离。 等那股手脚冰冷的惊惧散去,黄大牛才想起自己已经脱离天河国,是星光村的子民,而且刚才百夫长所说的也是有意愿者,说明不会强行抽调,他定定神,瞧着听到消息围过来的伍员,他们全眼巴巴望着自己。 “你们都听见了,有谁要去?” 黄大牛说是这样说,可他不认为有人想去,当兵就是要和妖兽对上,平时跑都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哪能主动凑上去呢。 出乎意料的是周兵兵第一个上前,不知是受到他的鼓舞,还是其他原因,又有两个人站出来。 黄大牛难以置信揉着眼,“你们……” 他想说你们是不是睡糊涂了,那可是妖兽,昨天那些奇形怪状却恐怖异常的妖兽啊,可对上周兵兵燃烧的双眼,他就知道周兵兵已经想的很清楚,不是他用几句语言就能动摇的。 黄大牛看向另外两人,发现他们同样如此,口中的话转了个弯,“当真让人佩服。” 三人中叫做驺吾的挠挠头,“也没那么伟大吧,我就单纯觉得官差厉害,也想保护村子而已,老廖你呢?” 老廖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很是沉默寡言,这样的人谁都没想到他也会想去当兵,听到自己的名字,老廖撩起眼皮,“唔,和你差不多。” 其余便看向周兵兵,他同样道,“男儿自当保家卫村。” 这么多人想保护村子啊,黄大牛嘀咕着,但完全能够理解,现在的星光村,是靠他挖出的石头一点点建造出来,黎大人领着他们有吃有喝,生活过得满足惬意,如果谁想破坏这样的日子,叫他们回到从前苦哈哈的生活,他也会拿起锄头和对方拼命。 这样一想,就不难理解这三人为何要参军,要不是他实在惧怕妖兽,也想跟着去呢。 于是黎默言这里就收到将近五百人的参军请求。 这、这也太多了吧,她压下心中的惊讶,领地十分之一的人都来当兵,是不是有点穷兵黩武了? 黎默言目光不断扫过这群人,思考改选谁好呢,这也没有具体的数值,比如力量多少速度多少号让她挑选,还真有点犯难。 恰巧这个时候黄晓蝶路过,她一把按住小姑娘,对着黑压压五百人道,“参军名额有限,我只选一百人,优者优先,至于你们的考题嘛,就是她。” 众人的视线落在黄晓蝶身上,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黄晓蝶的厉害,见是一个才到胸口的小姑娘,顿时感到胜券在握。 黄晓蝶感到气氛的变化,她对报名者露出甜甜的笑脸。 第57章 黄晓蝶对黎大人突然布置下来的任务接受良好,她转转手腕,上挑的丹凤眼扫过人群,“你们谁先上?” “我来——” 人群里面一个壮汉走出来,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秤砣,那叫一个稳当,其他人打量这个壮汉,一些人觉得他赢定了,另外一些人则面露同情地摇着头,而周兵兵就是其中之一。 这壮汉估计是想第一个冒头,给黎大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可他打错算盘,估计那边的黄晓蝶也是这么想的,一击打破这群人的轻视,所以黄晓蝶下手肯定更不留情。 壮汉走到黄晓蝶面前,这小孩恐怕还没他三分之一重,顿时犯起难来,感觉无从下手啊,稍稍用力就能把人磕碎了,他最后看向大人,“她这……要不您还是换个人来吧。” 黄晓蝶听到这话也没生气,“希望你等会也能这样说。” 壮汉被她的话吸引,重新看了过来,黄晓蝶等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过了两秒,又高声提醒,“看招。” 然后她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壮汉面前,在后者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间,已经一脚将人绊倒。 壮汉直到摔在地上,面色很迷惘,连股上的剧痛都没那么重要了,他瞪大眼睛望着黄晓蝶,“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根本没看清对方是怎么来到自己面前的。 黄晓蝶带着稚气的嗓音再次响起,“我当然是人。” 壮汉还直愣愣的回过神,一秒后激动后怕等等情绪才用上心头,“难怪大人选你来考验我们。” 黄晓蝶又恢复腼腆的样子,伸手把壮汉拉起来,或者说后者是被她拔起来的,那一身腱子肉在黄晓蝶手里轻飘飘,就和假的一样。 众人见此收起轻视,在黄晓蝶看来时沉默不言,一时没有人再敢上前,就在局面僵住的时候,周兵兵和另外一个少年走出来,周兵兵一愣,见那个少年比自己快了半个身体,于是就退回去。 这个少年十分沉默寡言,没有说话,只是对黄晓蝶拱拱手,就攻了上去,他的速度很快,身体也比壮汉更为灵活,可惜在黄晓蝶面前,这一切都没有区别,她轻松躲过少年的拳头,攥住对方的手腕借势一转,少年就被他自己的冲劲绊倒。 随后黄晓蝶的注意力,就从这名少年身上离开,看向不远处的人群,想着下个对手会是谁,没想到身后传来风声,那个少年居然忍住砸在地上的剧痛,顽强爬起来,继续朝她攻来。 黄晓蝶敏捷侧身避开对方的拳头,同时脚一伸,少年再次失去平衡摔倒,激起一阵尘土,那力道重的围观村民都嘶了声,可少年仿佛感觉不到痛似得,第二次爬了起来,锲而不舍朝黄晓蝶挥拳。 之后的战斗堪称惨烈,无论黄晓蝶将他打倒多少次,这个少年都会站起来,即使双方的实力差距很大,黄晓蝶依旧露出凝重之色,就在她满脑子都是如何打倒少年,又不让对方受太严重的伤时,一道嗓音打断他们之间的战斗。 “好了,到此为止。” 黄晓蝶脱离战场,少年慢半拍看向黎默言,他胸膛剧烈起伏,擦掉脸上划出的血迹,脸上却满是期待。 黎默言盯着这个叫做白信的少年郎,对方的忠诚度在八十八,算是高的那一批,她略一思考后说,“晓蝶比你们强出太多,让她作为考验有些强人所有,你们不如两两对打,两轮过后的获胜者将被选入星光军。” 黎大人没有提及这个少年,想来对方也一样要参加对战,如果不能获胜就会被筛掉,想到对方攻击黄晓蝶那么久,体力浪费严重,这是非常巨大的劣势,白信恐怕很难撑过两轮对战。 有人对白信表现出唏嘘,也有人暗中窃喜,想要抓紧机会成为白信的对手,这样就能稳赢。 虽然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少,可众目睽睽之下,敢走到白信面前的却没有几个,短暂的两秒过后,人群中一个人小跑到白信面前,大声道,“这就是我的对手,你们谁也不要抢。” 周兵兵难以置信望着这个人,很少有人能将无耻表现得如此坦然,这脸皮真是厚到极点,亏这人长得浓眉大眼。 黎默言也多看那人两眼,吴崇明,她记下这个名字。 其余报名的五百多人,一边寻找自己的对手,一边朝白信那边观望,只是在战斗开始之前,黄晓蝶叫住白信,她语气认真,“你速度伸手都还行,就是战斗时太依靠本能,手动的比脑子快,不一定要这么快动手,可先观察对手的痕迹,有时候见招拆招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白信若有所思。 战斗开始后,他果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等吴崇明先挥拳,白信眼睛捕捉到对方拳头的走向,凶猛的攻势必定会伴随着门户大开,白信侧身躲过吴崇明的拳头,想到刚才黄晓蝶的动作,同样伸出脚将人绊倒。 伴随噗通一声重响,白信眼中光彩连连,他扭头对黄晓蝶点头,“多谢。” 黄晓蝶摆手,她帮助白信主要是刚才打了这人太多下愧疚,并不需要对方感谢,她抬手抚摸站在肩膀上的竹鸡,心中有股强烈的情绪,以前自己弱小的时候,面对好不容易孵化出来却要死去的竹鸡,她没有任何办法,无能为力中是雷安虎帮了自己一把。 而今日在白信面临绝境时,自己的话帮他转危为安,黄晓蝶挠挠竹鸡的脖子,感受后者脑袋蹭上手指的亲近触感,心中的火苗越烧越大,一道明悟出现在脑海中,原来此刻的自己,也已经能够改变他人命运,为他们带来希望。 混战中,周兵兵好不容易解决掉对手,扭头就瞧见白信胜了,正走向获胜者那边站定,内心涌出一股酸涩感,白信的处境是如此糟糕,可在黄晓蝶的指点下,白信依旧战胜对手,这就是天才吗? 周兵兵升起强烈的不甘,他的目光从白信,到黄晓蝶,又想起另一个小女孩胡月儿,他们都是如此年轻,却又天赋异禀,能够轻易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 而他同样想要成功啊,难道他这样的普通人,就注定只能是配角,衬托他们的光芒吗? 周兵兵再次想到母亲讲给自己的故事,不,他绝不服输。 黎默言一直在观察场内的局势,她之所以让白信再参加两场战斗,是想测试对方的忠诚度,对于这样有些不公的对待,白信并没有表现出气愤仇恨等负面情绪,忠诚度也没有下降,这个人倒是可以着重培养。 而自己这个念头出现之后,对方头顶的名字居然出现边框,这个发现令她非常惊奇,观察好一会,确定那个边框并不会消失,原来这玩意是和自己有关吗? 她一直以为是黄晓蝶胡月儿,哦,还有黄二流等人天赋绝伦,所以才会出现的。 黎默言弄不懂弄不清其中的原理,想要去问问赵金隅,但转念一想这个事情不太好问,能帮别人提升能力,要是传出去,那些卡死在瓶颈寿元将尽的武者,恐怕会无所不用其极劫走她。 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如果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自己的下场恐怕不会好。 黎默言一向认为不说出去的才是秘密,而且自己认定的人何止这几个,更多的人名字上并没出现边框,这事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既然无法控制,知不知道缘由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她就当这事没发现,两场战斗结束,确定下来星光军的名额,之后就要将这一百三十人拉去操练,之后就能在村子内设立衙门分署,彻底奠定村子的治安基石。 只是看着看着,她在星光军中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之前那个倒在她面前,哭着喊着要加入村子的周兵兵嘛,没想到这家伙也通过战斗,随后她发现这人名字上居然也有边框,只是颜色很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黎默言很是稀奇,正好周兵兵和白信能当个对照组,以后多多观察,瞧瞧他们两人的发展有何不同。 除此之外,那个吴崇明被她留下。 脸皮厚成这样的人不多,虽然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越不要脸的人,越容易成功,谁叫他们没有底线呢,就比如刚才,吴崇明敢利用白信的劣势,其他人要么顾忌脸面,要么不屑这么做,如果吴崇明得逞,他就能进星光军,而且有底线的人说不定会被淘汰。 从这种角度上说,吴崇明同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那就给她跑商去吧。 不过商人出门在外,面对的危险太多,即使安排专人保护,如果他自身有一定的武力,自然会安全许多,所以去参加星光军的训练,先为以后的跑商之旅做好准备。 这次招兵倒是收获颇丰。 吴崇明在其他人异样的视线中,收拾东西往回走,他半点没在意旁人的目光,走得怡然自得,这时忽然被拦下,对方说黎大人让他参加训练。 吴崇明立刻环顾四周,脸上那小人得势样遮也遮不住,瞧得人拳头发痒,他故作惊讶道,“大人只叫了我吗?” 来人点头。 吴崇明脸上笑意加深,正要再炫耀两句,就听对方说,“但你不是加入星光军,只是单纯训练。” 吴崇明:“……” 他的一张脸皱成苦瓜,这次轮到那些被他气到的人笑了,“哈哈、哈、哈!” “我就说大人很有原则,不会被奸人蒙骗。” “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吴崇明想要加入星光军,是冲其能提供的好处与地位,既然军队加入不了,他还受训练的罪干嘛。 他试图推脱,但大人十分强硬要他加入,吴崇明没有办法,只能唉声叹气跟着走了。 黎默言看这人的表现就和看相声似得,余光瞄到黄晓蝶,对小孩说,“这些人就交给你,以后出去打猎,也由带领他们去。” 这是让黄晓蝶和这些新兵蛋子迅速熟悉起来。 黄晓蝶睁大眼,想要说自己不行,可想到黎大人经常说的话,‘不去做怎么知道自己不行,错了大不了改就是’,于是涌到嘴边的话,变为另外的意思,“好,我定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黎默言笑着点点头,忽然说起家常话,“你比我初见时自信多了。” 两人都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黄晓蝶躲在黄老五身后,即使对新来的领主好奇,也只敢在爷爷的身后偷偷看。 此刻黄晓蝶直视大人的双眼,她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只能感慨命运无常,不,不对,应该是感慨大人的伟大,将她从懵懂的小孩带到今天这种地步。 黄晓蝶对大人一鞠躬,然后意气风发领着新到手的一百多个新兵出发了。 黎默言注视着她远去,接着算算时间,竹子应当煮得差不多,她坐着十二号来到湖边,就见村民正在将锅里的碎竹片捞出来。 用大火煮上半天,竹子软化不少,再用石头敲成烂泥的过程,自然简单不少,但依旧很费力气,而且石头用起来并不顺手,没有握的把柄,不小心就会砸到自己的手,可石头如果太大的话,那么就太重了,敲起来就很累。 如果有把锤子就好了。 黎默言将这个加入和雷安虎的交易中,除此之外她还打算买些皂角瓷碗,最好是能弄到皂角树的种子,在村子里种一批起来,现在要造纸了,竹子就是重要的材料,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做一次性餐具。 至于燃料吗,厨房做饭用的只是小头,真正消耗的是用于烧山采石,做木屋剩下是松枝松叶,早就积下很多,这么热的天气里干得很快,不用担心采石出现问题。 在当当的敲击声中,碎竹片变形粉碎,她还是第一看到竹泥,感觉非常新奇,拿手抓了一把,里面还有小刺,感到刺手,难怪还要继续煮,正好此刻天色亮起,又到睡觉的时间,本来煮六个小时的想法,变为干脆煮到一觉醒来。 黎默言见村民将竹泥重新倒入锅内煮,就去睡觉了,起来时人还迷迷糊糊的,可脑子已经想到造纸的事,穿上衣服就往湖边跑。 很巧,她到的时候,正好村民在交班,守了一个白天的村民,将编制好的竹片放下,和来人打了声招呼,就揉着眼睛补觉去了。 这些竹片就是等会用来荡料所需要的工具。 新来的村民将里面的竹泥捞出,煮了一个晚上,竹泥颜色变得暗淡,也更加柔软了,倒出来堆积成一团,竹泥都堆不住,纷纷往下滑去。 黎默言本来想上手试试,可这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东西太烫,她可没这样的本事徒手抓起,只好指挥着村民,将竹泥倒入装水的木盆之中,竹泥顿时翻腾起来,重的物质往下沉,轻的竹料会依附在竹片上,形成薄薄的一层。 这个过程从无到有很神奇,然而到这一步事情还没结束,这层薄薄的竹料还不能算是纸,村民将竹片翻过来压在地上,然后反复用竹片在木盆中震荡,不断将依附的竹料上压在同一个地方,让几层竹料压实晒干才能算是纸。 黎默言望着逐渐成型的东西,心中安定不少,做出来就算成功,她原想把这层纸抱到更方便晾晒的地方,可东西一拿就碎,她便不敢动了,只能等着纸张干透。 就这么等了好久,这纸总算是干透,可以从地上拿起来。 黎默言将纸张举*在面前查看的时候,其他村民同样过来细看。 “真做出纸了啊。” “这就是纸呀,真是精细,做起来够麻烦的,难怪娃子读书要这么多钱。” “怎么和我在别处见到的不一样?瞧着暗淡不少?” “可能是用的竹子不同?” 大家说啥的都有,黎默言也在仔细感受手里的纸张,它摸起来比上辈子那些纸更韧,手感也更糙,而且由于手艺不好,有些地方竹料依附得多,那就厚一些,有地方少就很薄点,甚至出现漏洞,所以纸摸起来也凹凸不平,有些地方干脆没压实,导致竹料翘起。 这样的纸用来写字不太行,更何况是制作重要的票根。 黎默言想过造纸的过程中会出现问题,可没想到问题更多是出在村民的手艺上,也是,纸张粗糙点也不是大问题,反正都能写字。 可手艺只这种东西她暂时没办法解决,只能村民练多了熟能生巧。 不过这些纸作为厕纸,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村民可以先从厕纸练习起。 黎默言算着这两天的各种人力消耗,她领着五个村民,砍回来五根嫩竹,一根差不多二十五斤重,一共差不多是一百七十五斤,她领着人把造出来的纸称量后,发现有六十斤,意外比想象中要多。 而且昨天她只是尝试,砸碎竹片和竹泥的时候,用上全部五人,烧火时都只留一个人看着,多架起几口锅,想来对方也能看管得过来,到时候弄个石臼木臼,将竹段放进去砸碎或砸成泥,都会容易许多,在让木匠做个模具出来,用来压竹料,想来压出来的纸张能规则均匀许多。 这样算起来,全力造纸一天能造出更多,一斤纸卖个五铜币还是有赚的,就是这个价格比她想的要贵,不知道村民舍不舍得花这个钱购买。 算了,先开始制造再说,别人不管,反正她自己已经受够竹片了。 …… 黄阿磊此刻遇到了世界难题。 他在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把屁股割伤,痛还是其次的,流血也没啥,就是伤在这种难以启齿的地方,怎么找盛姨看?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恨不得把自己埋了,永远不要再见人。 可能是黄阿磊在厕所里磨蹭太久,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烦,“哎呀,你在里面嘛呢,出来啊。” 另外一人抖着嗓音道,“算我求求你了,我要憋不住了,你出来啊、” 说话间,旱厕门还被拍得砰砰作响。 黄阿磊警觉看向门,努力拉上裤子,虽然他十分小心,可还是蹭到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然后迈开脚一走…… 黄阿磊:“!” 世界上竟还有如此痛苦之事! 他用的那个竹片中间起了毛刺,从他两股之间一路刮到屁股蛋,不管是两个屁股蛋摩擦,还是跟裤子摩擦,都痛得面目扭曲,可想到外面的人,他立刻恢复正常,就是痛死,带着这个秘密入土,也不能叫人知道他屁股蛋伤了。 黄阿磊打开门,“催啥催,我这不是出来了。” 说完也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快步往外走去。 外面的人被他气势一压,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黄阿磊已经走远,这群人也不可能追过来,这让黄阿磊屁股剧痛的同时稍感安慰,至少自己的脸保住了,他还听到那群人闲聊。 “刚才那人的腿怎么抖得那么厉害?” “蹲得吧,你也不看看他在里面待了多久。” 黄阿磊擦掉额角不知是疼出来,还是吓出来的冷汗,一边盯着来往的人,想找个认识的帮他去百夫长那里请个假,他可是什长,底下九个人等着他发工钱,不能无故消失。 可是等啊等,就是没等到熟人,屁股蛋还越来越疼,他只能先去盛姨的医馆,想开点止血止疼的药,结果没走出两步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不等黄阿磊露出笑容,就见黄大牛惊恐冲过来,大嗓门喊得石破天惊,“磊子!你流了好多血!!” 顿时被无数视线扎穿的黄阿磊:“……” 黄大牛一把扛起他,“别怕,盛姨肯定能治好你,我这就将你送过去。” 附近的村民都很热心,好些人过来要帮忙,黄阿磊微弱的‘我没事’,‘我自己能走’,‘不去盛医师那’,淹没在热心村民的呼喊里,他们一路大喊着。 “前面的让让,这里有伤员——” “有人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大伙让一让啊——” 听到的人纷纷回头看来,黄阿磊眼见着人越剧越多,他被带到盛姨面前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可随着盛姨那句,‘怎么回事,伤在哪了,让我看看’,黄阿磊……黄阿磊死不了。 黄大牛!!! 黎默言把厕纸放在杂货铺售卖,路过时她进去随口问了句销量,本来以为没多少人买,结果郑十娘笑盈盈道,“大人,卖得可好啦,刚摆上去没多久就卖光啰。” 老鳏夫幸灾乐祸道,“是啊,多亏了阿磊那小子,到现在他那屁股蛋,还是大家茶余饭后最爱聊的事呢。” 黎默言:“???” 第58章 黎默言了解到前因后果,因为害怕屁股同样被划伤,所以厕纸畅销,这很合理,就是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认识黄阿磊,啊不对,这是她最初十个村民之一,自己早就认识了。 黎默言十分想笑,可倒霉的村民已社会性死亡,她还因此笑了,实在是良心疼,于是黎默言抬手,将脸上的笑意揉散,一边决定多招些人手,投入厕纸制造中。 毕竟现在的厕纸供不应求,难怪刚才路上遇到村民,其中一些胆子大的还会对她喊,‘黎大人多造点厕纸’,‘杂货店的被抢空了,快来点新的’,‘您一定不能放弃做厕纸啊’,充分说明人们对社死……咳,居安思危的美好品德。 黄阿磊回到木屋中,由于他屁股有伤,只怕趴在床上,他媳妇王水花默默给他抹药,刚开始有点辣刺,后面就传来清凉的感觉,让他肿起发烫的屁股蛋很舒服,然而肉。体上的缓解,并不能恢复精神的重创。 黄阿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全当自己死了。 王水花是年轻女人,所以木屋中间用麻木隔开,分出两个区域保证两家人生活不受影响,麻布外传来同住人黄老五的声音,“阿磊好点没?” 他这位五叔公虽然口吻非常关心,可语气总有些古怪,他侧头压住耳朵当做没听见,就听到噗嗤一声,给他伤口涂药的手一歪,药膏就涂到大腿上。 黄阿磊:“!” 他猛地回头,王水花表情倒是十分正常,她哎呀一声,心疼将那些药膏揩起来,装回到药瓶里,“不能浪费了。” 就当自己听错了吧,黄阿磊不舒服地动动腿,“帮我打点水。” 王水花犹豫望向竹杯,里面水不多了,她半夜经常口渴要喝一点,否则很难继续入睡,重新去打水的话,她想到去湖边,或大人设立取水点的漫长距离,又望望外头白花花的日头,顿时打起退堂鼓。 可黄阿磊还在催,他今天着实可怜,先是屁股蛋受伤,流了好些血,后面去盛姨那,不得不说出受伤的真相,又一路被笑话抬回来,好好的汉子瞧着就蔫吧了,王水花叹气,准备去打水。 这时她注意到桌子上买回来的厕纸,当时她听说有倒霉蛋被竹片划伤屁股,被反复拿来打趣,赶紧抢了一斤,回来才知道受伤的人是阿磊。 王水花心思一动,从厕纸上抽来一张,拿在手里的触感很柔软,稍微比布要硬一些,但比竹片那是柔软太多太多。 她擦拭黄阿磊的腿,几下就将褐黄的药迹擦干净,省去她打水的麻烦,而且水打来也是要沾湿布来擦,到时候还要洗软布,哪里有用厕纸方便,本来这个东西就是用完要丢的。 王水花惊喜翻看厕纸,这小东西的用处比她想的大很多,思绪得到启发,她当即想起吃饭,大人心疼他们,做得饭菜从来不少荤腥,人吃得痛快,可吃完后嘴角总是很油腻。 不讲究的人拿手一擦,可她不喜欢这样,也不能忍受油腻,都是绕路去湖边,撩起清水来洗,平白比别人多跑好几趟路。 旁人说看她来来回回走就累,王水花当然也累啊,可累也没有其他办法,但今日买来的厕纸让她有其他主意,不如带上几张在身上,吃完饭擦一擦,就不能来回跑湖边了。 王水花的眉心舒展开,床上的黄阿磊努力撑起身体,“你用什么给我擦的腿?” 他扭头看到媳妇手中的四方东西,明悟过来这就是厕纸,他面色几度变化,最后定格在悲愤上,如果能早点用上它,自己哪里至于被全村的人笑话。 黄阿磊偷偷一锤床,外面又响起黄老五的声音,“我打来一盆水,就放在麻布这边,水花你来取,我出去逛逛。” 说着外面传来关门时,黄阿磊心中感动,五叔公虽也打趣他,却也真关心自己,他心中的阴郁散去不少,想来其他人同样如此吧,想到当时一路送他去医馆的村民,自己可不轻,扛着他全力冲刺,还是换了好几个人,到医馆时他们都累趴下。 黄阿磊想到这,最后的郁气全散去。 盛姨的药十分好用,等到晚上醒来,黄阿磊的屁股彻底不疼了,就是走路时还有点,但可以忍受,他起身前往上工地,路上不断有人对他投来视线,想通的黄阿磊都坦然接受,还对那些人点点头。 反而是对方不好意思起来,还有人关心他的伤势。 黄阿磊这样被问着来到地方,颇有点众星拱月的感觉,一见到他,自己的那些伍员就凑过来,同样是在问伤势,不过他们还会问怎么受伤的,当时是什么情况,在医馆中说出伤口在哪是什么感觉等等问题。 黄阿磊都耐心回答了。 大家见他说得这么诚恳,没好意思继续追问,另外一些人则觉得打趣起来无聊,于是本该难熬的一天,意外平静度过。 黄阿磊心情很好,听着大家夸新到手的厕纸。 “用着很舒服啊。” “不光能擦屁股,其他脏的地方都能擦,挺方便。” “都是竹子,咋这么软呢?” “软点好啊,免得刮破屁股全村出名……” 这人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人怼了一肘子,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不对,讪讪朝黄阿磊看去,努力岔开话题,“就是杂货店数量太少。” 旁人也热烈圆场子,“是啊是啊,就那么点,根本不够分,我看那些抢的人都快打起来啰。” “毕竟用过后,谁也不想再去用竹片,可不得打起嘛。” 大家越说越真情实感,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快步跑来,笔直冲到黄阿磊面前,“你怎么还在这啊,大人给你送了一大箱厕纸,赶紧抱回家吧!” 众人猛地收声,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一大箱厕纸?是他们才在念叨很难抢的那个厕纸嘛??? “真的啊,”黄阿磊放下手中的锄头,快不跟着那个人离开,他已经看到不远处独轮车上的厕纸了,当真是好大一箱,他想到这些厕纸带来的好处,整个人使劲冒着喜气,“大人、大人真是太好了!” 其余人瞅着黄阿磊分外轻松的脚步,许久之后才有人幽幽开口,“我看被刮伤屁股也没什么不好的。” …… 黎默言不知道自己给黄阿磊送厕纸的举动,竟叫其他人羡慕到情愿社死,她主要是嘉奖黄阿磊带来的这波宣传。 此刻纸张在稳步制造,她还让负责造纸的头头留意,改良出质量更好的纸张,造出可用来当钱庄票根的纸指日可待。 其中一个问题得到解决,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那就是用来作为防伪标记的染料,该用什么? 这种染料首先得颜色鲜明,一眼就能认出来易于辨别,其次必须特殊,其他人很难伪造,三就是不能褪色掉色,要经得起时间消磨。 要说独一无二的东西,她立刻就想到蓝光贝的蓝光珠,这可号称世间仅此一只,可惜蓝光珠磨出来的珍珠粉,写出来的字就是白色的,也没什么特别的痕迹,无法用来当做辨别真伪的标志。 黎默言摸着下巴,很果断拿出山河令,这枚令牌还有最后一次试用机会,用在这种独一无二的需求上正合适。 于是她在心中默念自己的需求,直到山河令微微发烫,就知道这件事成了,可和之前两次不同,这次发烫结束后,她手中的山河令直接凭空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拂过空荡的掌心,没有太多惋惜,更多是期待之后特殊染料的登场方式,会是从天而降,还是有什么奇物来到她的村子,亦或是被海水冲刷而来? 黎默言让官差注意四周,尤其是海边的汤清酒,让这人留意海中的渔网,如果有盒子宝箱之类的被拦住,立刻送过来给她。 接着就是等待的时间,她还特意坐着十二号在村子内溜达一圈,可奇物神物没有看到,倒是瞧见穿着玉棉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也有人会把文字写在丝绢之上。 玉棉布匹做成衣服,剩下不少边角料,大点的会被做成贴身的小裤,小碎布则会拼接成鞋垫,现在想来也能拿来当票根? 黎默言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就算棉布容易腐烂,可小说能放个十几年,到时候村子肯定出了更好的替代品,现在先暂时用用也行。 票根的载体得到解决,剩下就是染料的事,山河令怎么还没有发力? 结果就在这时,黄二流忽然找到她,神神秘秘道,“大人。” 这个二流子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兴奋,“我在后山拿住一个人!” “后山?”黎默言皱眉,后山那没有相邻的官道,还是靠她把路修过去,才能让人通行,那种密林茂盛之处怪物多,正常人谁会走这里啊,“不是村子的人?” 黄二流嘿了声,“那家伙饿得面黄肌瘦,身上还脏兮兮的,一看就是没冲洗过,我敢打包票,肯定不是村子的人。” 黎默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样偷偷摸摸从后山摸过来,该不会是其他势力派来的探子吧,“人呢?” 黄二流一指澡堂,“脏死了,丢到里面冲洗了。” 黎默言想起一件事,倒不是黄二流又溜去后山偷懒,反正他的工作时间很弹性,不误事就行,不过说起来他都在后山捡了多少东西,回回都能有重要发现,偷懒之力真是恐怖如斯。 “你呢,冲了没有?” 黄二流一脸‘您怎么能小瞧人’的表情,“当然洗了,我可是很爱干净的!” 到底是爱干净,还是想在澡堂里磨蹭时间,黎默言没有揭破他,很快那个疑是探子的家伙就被带到她面前,这人被两名彪形官差提溜过来,对方脸上套着麻袋,路走得踉踉跄跄,还不忘啃着手里的肉骨头。 她无言看向官差。 后者咳嗽一声,“这家伙状态太差,我怕人死在半路,做主给他一块骨头肉。” 另外一个官差连忙表现自己,“头套也是,我怕他不怀好意,记住村子内部地形,特意挡住他的视线。” 黎默言点头,“你们处理得对。” 官差得到夸奖便挺起胸膛,就知道大人明察秋毫,不会因这点小事怪罪自己。 黎默言也不着急,趁那个叫做巴蒙的家伙心思都在吃上时,她打量对方,说起来这个名字十分异域风情啊,和她之前见过的风格都不一样,对方脸上满是络腮胡,加上蓬乱的头发,以及不知被什么撕过,直接露出后背的条状衣服,就跟野人似得,瞧着委实不像探子。 毕竟哪有探子真打算把自己饿死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苦肉计。 等巴蒙肉骨头吃得差不多,黎默言也不着急开口,这名大胡子的表情从镇定,逐渐变得狐疑忐忑,最后还是他自己没忍住,率先开口道,“尊敬的金花,您就是这里的头吧?” 说着他右手握拳,按在心口对她鞠躬。 黎默言没说是或者不是,而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巴蒙开口道,“我叫杨立世。” 黎默言:“没有一句实话,带他跟我走。” 只是稍稍试探,这个家伙就露馅了,虽然对她的好感度是不喜欢也不厌恶,可既然不打算说实话,还是带到赵金隅面前,有对方的天赋在,就不难分辨巴蒙的话是真是假,她懒得绕弯子。 巴蒙大惊失色,没想到只是一句话的工夫,连你来我往的试探都没有,对方就直接认定他的名字是假的,把他带走了,这是什么路数啊,等换了一个新的地方,他就听到一个含笑的男音。 巴蒙眼皮子一跳,直觉这人极难对付,他大喊起来,“你们要做什么?我身上的东西,你只管拿走,不要伤害我!” 那个年轻男人平淡道,“你这样说,是因为真正重要的东西不在身上。” 巴蒙哽住。 他脑子飞速运转,“你、你说什么,我要是能有稀罕东西,还能沦落至此?” 两名官差认为他说的在理,可赵金隅却说起一件不相干的事,“你其实只有十八岁吧。” 官差们一愣,等等,这人的样子说四十都有人信,竟然才十八岁吗,再看那个杨立世的神态动作,还真叫赵金隅说对了。 巴蒙心神俱震,这种信息是如何看出来的,动作习惯,还是话语的音色,皮肤的纹路光泽,还是身体的其他特征表现? 黎默言望着已经开始方寸大乱的巴蒙,就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了,果然之后赵金隅的每个问题,都直击巴蒙心理防御的脆弱之处,将这人打得节节败退,将完整的消息问了出来。 “所以这是大泽西边的巴族人,他们的神木名为红,流出的树脂殷红如血,号称天下最美的红色,嗅之还有异香浮动,天子宠妃喜之爱之,欲取红脂做口脂,天子便下令砍伐红上贡朝廷,巴族人抗旨,天子便派出驻军将巴族屠尽,他带着种子出逃,却被妖鹰抓住,最后掉在我们后山。” 这么巧啊,看来这就是山河令送来的染料了,不过被怪物抓住,居然只是衣服破了,身上没有抓出伤口,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官差握紧拳头,“只是为一抹口脂,就杀死一个部族,这、这……”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词语,只有胸膛因为愤怒不断起伏。 巴蒙的秘密被挖掘出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喊,“红已经被我毁去,我们巴族人即使流干最后一滴血,也不叫敌人得偿所愿!” 大概是见过天河国天子做的糟心事太多,这件事虽然依旧让人愤慨,但黎默言已经能够平静面对了,她听到巴蒙的话就说,“放心,我也讨厌天河国的天子,能给他添堵我很开心。” 巴蒙再次哽住,他后面还有很多话,甚至为保住红最后的种子,准备一头撞死,正隔着麻布努力辨别四周环境时,此地的头就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难道对方也恨天河国的天子? 他刚一放松,又担心对方是欺骗自己,然后头上的麻袋就被摘去,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这里是私人领土星光村,我们重新把红种出来吧。” 她果然还是贪图红! 巴蒙刚要拒绝,就瞧见那个领主看向旁边,紧接着一道熟悉可怕的声音响起,“红的种子应当藏在后山,就是他被逮住的附近。” 黄二流不想再跑一趟,正要偷偷往后缩,就瞄见巴蒙,哪怕是隔着浓密的胡子,都挡不住他脸上的绝望,他忍不住喊,“你这也太好诈了吧!” 黎默言:“正好你熟,去跑一趟。” 黄二流:“……是。” 黎默言又道,“种红需要什么?” 巴蒙不答。 黎默言劝道,“你带着种子迟早要种的,种在别处,和种在我这有什么区别?好歹跟我种出来,不用担心被天河国的王八蛋窥视,而且你也不想自己的神木,种在天河国的土地上吧?” 巴蒙抬起头,眼中闪过思索,他的阿爸阿妈以及族人,统统死在天河国手下,那夜流得血几乎将一切都染红,他恨不得吃天子的肉,喝天子的血,自然不愿意神圣的神木种在天河国肮脏的土壤上。 黎默言再接再厉,“你看啊,红的树脂既然能流传出去,你们应当是与外人做过买卖,这树脂卖给谁不是卖呢,我帮你种起来,你再卖给我,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他们确实有与外族通商,才引来这场灭族大灾,巴蒙悔不当初,正要拒绝再犯,就听的那领主说,“有钱你才能找到活下来的族人,衣食住行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要钱?” 巴蒙随着她的话,强烈动摇起来,是啊,大家为掩护他带着种子逃走,分散吸引走驻军,但、但那么多人,肯定会有族人活下来,那他一定是不惜代价要找到对方。 黎默言见巴蒙的眼神波动,最后下了狠招,“经历如此磨难,后半辈子该过得富贵安详才是。” 巴蒙被击中心口,他剧烈喘息两下,“好。” 他紧紧盯着那领主,“你说的,要帮我种出红。” 黎默言露出微笑,“是,我说的,我所说的一切我都会做到。” …… 村子忽然忙碌起来。 黎大人得到一棵神树,需要送红土,也就是被妖兽血染红的土过去,至于是什么神树,大家没看到也就不好奇了,村子里的好东西太多,桑树金桔树都是神树,尤其金桔树的那个香,刚出来的时候让他们啧啧称奇好久,可时间一长,见得太多也就那样吧,也不差新来的这棵神树。 大家只好奇这树有啥作用,能给他们发生活带来什么好处。 巴蒙看着一筐又一筐的红土,脸色非常懵,他脸上用来伪装的胡子已全剃掉,露出一张嫩脸,让两个官差盯着猛瞧许久。 他没想到刚说出条件,东西就能源源不断送过来,这个村子要比他的部族强大太多,如果他们有这样的厉害,绝不会那么轻易被毁灭,随着红土滋润,红的种子疯狂吸收营养,破开坚硬的种壳,钻出嫩嫩小小的幼苗。 巴蒙注视着那根小小的绿苗,眼泪决堤而出,他用手背擦眼泪,努力克制不再哭泣,以免被其他人看出端倪觊觎红,可他努力看出去时,没人盯着幼苗不放,反而更关心他。 “咋哭成这样啊后生仔?” “以前的都过去了,来到星光村就好啰。” “听叔的,等会你多吃一碗肉,睡一觉明早起来,事情就好了。” 一句句安慰鼓励的话,让满心仇恨的巴蒙茫然,他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其他人也不用他回应,拍拍巴蒙的背,将红土倒下,拎着空的竹筐走了。 红土中的营养被红吸收,它越长越高,一口气蹿到人那么高为止,树干也有手腕粗细,它的树干树叶都是鲜红色,看到这棵树的第一眼,脑子就会跳出一个字红,难怪看惯好东西的天子宠妃都喜欢,这个红色又鲜又正。 自从上次借兵之后,村子附近的驻军就被狄辉调走,这人也不再带兵去海滩操练,整个人消失得干干净净,似乎不想和她再有接触。 不过这家伙走了也好,不用担心红被发现,会来村子的除了留下不走的流民,就是雷安虎这个内鬼,就算以后消息泄露出去,估计那时天河国已经乱了,谁还会注意巴族的神树呢。 黎默言思索间,红的树干上有什么涌出,她看去就见是一团树脂,色泽居然能比树干树叶更加漂亮,随着树脂的出现,一股淡淡的香气冒出,这股味道经久不散,而且很特别,与其他味道很不一样。 完美符合她想要颜料的特性。 既然能够用来做口脂,那么和印泥差别也不大吧。 她思索着钱庄的修建程度,现在有了书写的玉棉布,又有独一无二难以伪造的红树脂,钱庄可以开办起来了! 黎默言志得意满,忙活这么久,东西总算是做好了,就在这时黄二流再次找来,“大人,众民庙那边需要您去看看。” 她一惊,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等赶到地方,她才发现原来是第二张建筑图纸生成了,发现的村民不敢动,所以黄二流才来通知她。 真是好事成双,她利索取下图纸,想要看看这次的新建筑是什么,就发现大大的钱庄二字,而前面还有天地二字。 【天地钱庄】,好大的口气啊。 第59章 虽然她自己修的钱庄已建造完毕,但既然出了更好用的图纸,那肯定是要按图纸上来修,毕竟有各种属性提升,之前的太清乐坊就非常好用。 先前她就看出五位歌姬的技艺并不算好,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拿出来送人,可乐坊能增加百分之五十的表演效果,原本有瑕疵缺陷的演奏和舞蹈,顿时变得精彩绝伦。 村民看得高兴开心,表演的歌姬同样唱得高兴尽兴,即使效果是乐坊带来的,可她们作为亲身经历的演绎者,同样有所感悟,最近功底练得愈发扎实,技艺也越来越好,能够给大家带来更加享受的盛宴。 而这还是其次的。 最重要的是那降低百分之五十的负面情绪效果。 很多时候人犯错只是一念之差,如果能多想想,或者过了那个崩溃上头的点,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这会是村民最大的精神护盾。 黎默言首先看向天地钱庄的占地面积,果然也很大,它和乐坊一样,分为好几个规格,每个规格对应不同的等级,比如基础的就是五级钱庄,次一级的是四级钱庄,应当就和前世银行的支行总行那样。 估计不同的等级,所产生的效果也各部相同,其中自然是一级钱庄最为有用,可惜现在建造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直接去看基础钱庄的布局,和她自己建造的完全不同,想要在上面进行修改,麻烦又消耗精力,还不如另起一栋,原先的钱庄拿来做别用,正好最近玉棉进入高产期,可以改为成衣铺,省得附近的村民去趟铺子,就要穿过大半村子步行许久。 至于天地钱庄的选址,当然就在原本的钱庄附近,这里是村子北面,远离官道和流民的南方,算是村子腹地,想要抵达这里,就必须穿过整个村子,万一有谁动歹心抢劫钱庄,北面是群山里面怪物众多,进去就是自寻死路,只能从东、南、西方向逃走,而这三个方向,都要花时间穿过村子,跑不了几步就能被护卫军拿下。 正好附近十字路口附近,有一处空着,钱庄以后人来人往,两面临街的话多开两扇门,应该很方便进出。 而现在领地的布局,是以她的木屋为圆心,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伸出四条道路,这相当于是村子的主动脉,所以每条路她都定在四十米宽,中间留有两米的绿化带,由于干旱的天气,此刻里面暂时空着。 剩下的区域用枝干道路划分出小地块,这些路就不用再这么快,五米十五米的都有。 她受到开罗小游戏的影响,喜欢在四面临街的地方建造店铺,里面区域原本该放增益性景观,可自己现在的情况,和开罗游戏不同,而且也没增益性景观,里面就改为村民居住的木屋,种些简单的花花草草,比如吃蚊子的蕨草。 加上此刻村子里的建造班对建木屋已经非常熟练,可以尝试建造双层木屋,楼梯就建在木屋外部,环绕屋体而上,进出不影响一楼住户,这样不光能节约不少土地面积,在木屋制作上,也比建造两栋平房更省时。 说回天地钱庄,从图纸来看,倒是没有多复杂,钱庄大体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面是铺面部分,是用来接待存钱的客人,面积在三十六平,之后由木板隔开,保证钱庄以及庄内伙计的安全。 木板边上有一道小门,木板中央有三个小口,伙计就坐在小口后的小间,给客人盖票根或者取银子,小间后面才是钱庄的主体,从木板的那扇门走出,先是一处空旷的庭院,足足有八十一平,再之后才是存放银子的钱库。 钱庄里大部分的房室,黎默言都能说出用处来,唯独那个比钱库还大的庭院,她弄不懂是怎么回事,就算要造植被景观舒缓心情,可这个庭院需要这么大吗,这里是钱庄,又不是富商的宅邸。 而且庭院中心那个景观……瞧着也不像是正常的景观,什么植物这么圆溜溜的,还有把手,瞧着更像是磨盘。 她朝旁边的备注瞄了一眼,发现还真是磨盘啊,只是这个磨盘也太大了把,直径居然有五米? 黎默言下意识思考,想要掏出这么大的磨盘,本身的石料需要多大? 这样一想脑袋就开始疼。 这个先放着,她将图纸每一个字都认真看过去,看完之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天地钱庄的名字虽然狂得不行,但它的用料都很普通,她不用特意寻找,村子都能够提供。 这让她十分振奋,将这张图交给建造班的班主,让对方负责人员安排调配,她则前往采石场。 直径五米的大磨盘,就无法通过火烧泼水的方式获取,这样敲下来的石头大多比较碎,不过她有其他办法。 黎默言来到采石场后,径直找到蜥光,后者被她安排在此掏石砖,即使现在村子里已经有石匠,可并没有打磨切割石头的工具,而且人的确没有蜥光切得快且好,所以这项工作还是对方在做。 许久未见,蜥光已经长大许多。 她见此,十分欣慰地点点头,比两个人还长的体型,应该*能拉很多,产出不少梦之石吧…… 蜥光见到她也很高兴,还和小时候一样哼哼唧唧叫着,只是它此刻浑厚的嗓音,不似小时候清脆,颇有种李逵撒娇的诡异感。 黎默言重重咳嗽一声,把那奇怪的气既视感咳掉,低头望着温顺趴在她脚边的蜥光,又有点惋惜,可惜只有一只无法繁。衍,不能多多生产梦之石,在她疯狂铺路的时候,后山矿洞里面那两座蜥兽的粪山,也快用没了。 就在她想如果问天河国买梦之石,能不能买的时候,很快的啊,蜥光脑袋顶上有什么刷地半立起,她下意识看过去,就与一双圆鼓鼓的眼睛对上。 那只怎么看怎么像是小版蜥光的小东西,发出清脆的唧唧叫声,字正腔圆的腔调完全符合她记忆中的声音。 黎默言:“!” 等等,这个小蜥光是怎么来的啊!! 似乎是专门来给她解惑,采石场的场主山叔恰好过来,“大人。” 他鞠躬,“这只小蜥兽是一刻钟前突然出现,我正想上报您。” 黎默言追问,“所以之前你们没见过?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山叔摇摇头,“没见过,只是前段时间,蜥光行动迟缓,腹部也比平时略鼓,我本以为它患上腹病,可蜥光的食量反而比平时大,除去方解石,还会吃些肉食,甚至是素草,我怀疑这是蜥光生下来的。” 听着确实像是怀孕的症状啊,可这里不是只有蜥光一只蜥吗? 她脑海中闪过蜥黑,同样是蜥兽,也许它们之间没有生。殖。隔离?可那只小蜥光看上去,和蜥光没有任何区别,总不能蜥黑的基因一点都没遗传到吧? 也有可能是雌雄同体,黎默言摸着下巴,不过这点不重要,既然能有一只,那就能有第二只第三只,条件符合自然会来,此刻更重要的还是石磨的事。 她找到一处没有人在开采的山壁,山叔取来丈量的麻绳,这一条正好是五米,在山壁上做好痕迹后,就让蜥光将石块掏出来。 饶是蜥光有锋利的爪子,也着实不好掏,因为那么大的体积,不可能站在地上就能掏出来,而将蜥光举起来,也不太不现实,这家伙的鳞甲很割手,别蜥光没举起来了,其他人就已经失血过多。 最后还是蜥光用爪子,硬生生扎入山壁,将自己固定在上面,慢慢将需要的石块切割出来。 黎默言瞧着这一步一个脚印,感慨暴力果然可以搞定一切。 只是掏完又出现问题,因为这个石头是和后面的山体连着的,把它四边切下来,不代表它就断了。 黎默言一拍自己脑门,居然把这点给忘了。 这下就是有蜥光也不好掏了,毕竟它的爪子就那么长,边缘还能挖进去,更深的地方根本掏不到。 最后还是让蜥光把切痕边缘的石头掏掉,弄出一定的空间,好让小蜥光钻进去缝隙,一点点切割石头,它那小巧扁平的体型很有优势,就没它钻不到的地方,加上爪子锋利,切割起来速度很快。 也幸好有小蜥光,否则人来掏,她都不敢想需要花多少功夫,尤其是不能用热胀冷缩的辅助办法时。 等石头从山体上取下来,还需要将它切出圆润的形状,这个蜥光就拿手多了,不到一小时就将磨盘切出来,她故技重施,让蜥光和它的好大儿再次掏出一块石头,做成第二块磨盘。 这么重的石头送到钱庄非常困难,好在她有能拉车的蜥黑,本来磨盘太重,货车撑不住,转念一想那公交能一车人,她顿时放心开拉,没费多少工夫,就把磨盘送到钱庄这。 为了方便将东西搬进去,钱庄正面的门还没建造,顶部也没封死,几个官差合力把磨盘立起,这样扶着滚进去,要比搬省力太多,等他们一走,建筑班的村民便围上来,各自开始忙活,将钱庄最后这部分补上。 黎默言望着费了好多力气,才弄到钱庄庭院的磨盘,忍不住围着它转悠两圈,还是没想到这东西有什么用,这么大的体积,都相当于一个小房间,而且放这样磨盘的台子,必须非常牢固才行。 所以她干脆用石砖搭了个,石砖要比木头牢固很多,还不用担心起火,要不是修路用掉大量石砖,没有余力用在其他方面,其实砌石砖屋子,要比木屋好得多。 四名官差正在调整呼吸,他们对视的霎那齐齐出手,抓住石磨盘将它抬起,伴随着四人的口号,磨盘应声而起,被他们放在石砖台子上。 等两块磨盘都放好,黎默言立刻低头看去,石砖台除去震了一震,并没有其他变化,算是承受住这个磨盘,而且地面也没出现塌陷的痕迹,这让她彻底放心下来。 等两块磨盘归位,站在旁边的木匠,就将木把柄和导管装上去。 这么大的磨盘肯定不能用,这谁推得动啊,把手导管更多是起装饰性的作用,几乎在木匠收手的瞬间,黎默言就感到冥冥之中的变化,这种感觉在太清乐坊建成时也有过,而且比当时还要清晰。 她脑海中冒出一道浑厚而浩荡的声音,【人气不断,财气不断。】 随着这道声音消失,她竟品出这间天地钱庄的妙用,不需要找赵金隅来看。 同样是三个作用,第一固若金汤,增加钱庄的坚固度,可这点还是与钱庄用材有关,用木头做的,即使有这条增益,还是不可能比过石头,第二则是火眼金睛,钱庄的伙计和掌柜能更容易分辨出假货。 至于第三点嘛,黎默言不由望了眼那个巨大磨盘,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听名字就知道和石磨有关,它和钱庄内的钱有关,钱越多,钱越多,字面意义上的钱生钱。 她对这个生钱的过程十分好奇,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让钱庄开张吧。 …… 村子东南角的木屋里,一个老人目光无声躺在床上,孙月牙端着一碗米汤,送到老人嘴角劝道,“阿爷,喝点吧。” 老人仿佛没听见,整个人就像是木雕似得,一动也不动,要不是胸膛还有起伏,任谁来了,都看不出这是个活人。 孙月牙望着阿爷灰白的脸,以及两天就白了不少的头发,心中难过极了,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赶紧忍住,用手替阿爷理顺蓬乱的发丝,又帮他整理领口,似乎衣服外表的整洁精神,能让人也跟着精神起来。 她又劝了一句,老人还是不肯喝。 孙月牙急得不行,阿爷已经两日不吃不喝,再这么下去人会受不了的,他们好不容易熬过逃荒,掉进蜜罐里,阿爷是她最后的亲人,她不想阿爷因为别人而死。 “阿……”她发觉自己的话带着哭腔,努力压下难过,让自己显得高兴一些,“黎大人最近又给我们加工钱,除去每日基本的八十文,还有什么高温补贴,白日工作能多十文呢。” “这样一日十文,十日就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三两,你不是羡慕隔壁李阿公有新衣服穿,说玉棉的衣服人套着喜气,我也给你买一件。” 这句话触动了阿爷,却不是因为新衣服,老人浑浊的眼睛动了动,他猛地攥住孙月牙的手腕,“牙儿,咱的钱找到了吗?” 孙月牙心中咯噔一声。 她和阿爷都是最先一批来到星光村,从大人只有几十个村民开始,就一直跟着她做事,所以赚到的钱也是最多的。 她阿爷苦了一辈子,又被旱灾吓破胆,有钱后也舍不得花,全部藏在铺子底下,累了一天回来最喜欢做的事啊,就是一枚枚数铜钱,就是有钱不享受,偏还要苦着自己,她实在看不过眼。 有时候还吓唬他,“你就藏吧,万一这钱藏没咯,你就知道慌了。” 结果一语成谶,阿爷省吃俭用,藏了整整两个多月,共二十三两银子不翼而飞。 孙月牙摩挲着手背上的伤口,每当想到这,她就一阵后怕,如果当时自己回来晚点,阿爷就抹脖子了! 即使人没死,千辛万苦攒下来的银子丢了,对于阿爷的打击也太大,老人从此一蹶不振,眼见着精神气完全没了,她只能说,“找着了,找着了,赵大人昨日就和我说有眉目,只要把人抓到,钱就回来了。” 老人最初因为找着亮起的眼,听到最后迅速灰暗下去,眼泪从他的眼角流出,几乎是声声泣血,“我悔啊,我的钱,我的钱!” 孙月牙见此,再也忍不住,“阿爷,钱没了,只要人还在就能挣,你睁开眼仔细看看我……” 可老人却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两人正抱头痛哭的时候,木屋的们被敲响,一道中期十足的嗓音传来,“孙月牙?” 孙月牙一时没能从悲痛中回过神,就听到门外的人又喊,“你的钱找着了,二十三两是吧?” “是,是”孙月牙一个激灵跳起来,冲到门边拉开门,就见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是,是我的二十三两银子!” 周兵兵见人喘得厉害,怕人有个好歹,也不再说些什么,赶紧将银子摸出来给对方,“二十八两,包括小贼补你的五两银子,你点一点。” 哎呀,不光钱找回来,居然还有补偿,孙月牙喜出望外,伸手接过正要清点,就感觉旁边有人过来,竟是阿爷硬生生从床上爬起来,她急忙扶住晃悠的人,“你怎么起来了,躺下躺下!” 老人却犟着不肯听,“银子呢,我来点。” 孙月牙怎么说,阿爷都不听,她急死了,这时那官爷伸出手,帮她扶住阿爷,“让他点,早点完早点躺回去。” 孙月牙只好帮着阿爷点钱,数完果然是二十八两,阿爷脸上才有了笑意,被他们乖乖扶回道床上,也肯开口吃东西了。 “谢天谢地。”孙月牙没想到峰回路转,丢了的银子还真能被找到,阿爷也不是一副将死的灰白模样,内心对黎大人以及衙门的赵大人感激到极点。 周兵兵连着给几乎人家送钱,见多了这样的事,只是这家老人格外想不开,好在钱回来,人也能回来,他确定后面没啥需要自己帮忙的,就打算走了,走之前提醒他们,“大人开了一家钱庄,就在北边,你们记得去把钱存上。” 他是随口一提,听到的两人却深深记在心头。 丢钱这事将他们吓怕了,不管是孙月牙还是老人,都不敢再经历一次那种天塌的感觉。 老人喝完粥,又睡了一觉,起来就要去钱庄。 孙月牙实在是拗不过他,只能跟人一起慢慢走着,好在钱庄不算太远,半个小时就到了,要比他们以前进县城走上一天,要近上太多太多。 只是钱庄这里人头攒动,他们根本走不进去,只能走到旁边排队。 孙月牙让阿爷站在靠里的地方,免得被出来的人挤到,一边好奇打量对方,这些人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还有人大方将票根给他们看。 是块四方玉棉布,上面写着两行娟秀小字,字后面还盖着个四方红印,印章写了啥孙月牙不知道,只觉得这个颜色真好看,离得近了还嗅到淡淡的清香。 旁人有胆大询问道,“上头写了啥?” “这么正的红色,我头次见啊。” “嚯,刚刚转动间,是不是有金光闪过?” “有的,有的!真有金光!” “上面写的是那人的名字、时间以及存银,天亥一百二十三年九月十七日……”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票根的主人已经把玉棉布收了回去,见他表情不虞,说话的人连连道歉。 孙月牙的心思已经不在上面,她想玉棉布柔软,这么小一块想塞在身上哪都行,一点都不费劲,以后上工也带着,免得放在屋里提心吊胆,又怕被别人偷了去。 虽然队伍很长,但存钱的速度也很快,前面的人不断减少,没过多久就轮到孙月牙,她领着阿爷惴惴走入钱庄之中,只见里面的空间很宽敞,还有三个伙计接待人,她走到一个空着的位置,小心解开层层布包,将里面的银子推过去,“我、我存钱,二十八两。” 结果阿爷却又抓回来十锭白花花的银子,“十八两,这十两银子我们一人买一身玉棉衣。” 孙月牙惊喜阿爷想通了,又听见柜台里面的伙计道,“名字?” 孙月牙报上阿爷的名字,那伙计拿起笔刷刷写下一行字,将玉棉布推出来,她看着上面没干的字迹,心里欢喜得紧,有这样一块布,以后不用怕回到家,阿爷倒在血泊里,她带着同样高高兴兴的阿爷出去了。 而黎默言就在钱庄后面,盯着那个磨盘。 随着来存钱的村民越来越多,这个巨大的磨盘在没有人的情况下,竟自己转动起来,而且速度从最初的艰涩缓慢,到逐渐加快,就仿佛那个快不见的人在推。 这样的情况实在诡异,更加诡异的是随着磨盘转动,有晶晶点点的金光飘起,逐渐在空中组成一棵晃眼的发财树,它的叶子都是由铜币元宝组成,随着金气不断上升,叶子长满之后就掉了下来,宛如下了一场黄金雨。 黎默言:“!” 第60章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弹幕也在疯狂刷新。 【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 【好刺眼,眼睛瞎了。】 【就算现在传统货币已被淘汰,我也疯狂心动啊!】 【看了这么久直播,还是第一次知道《诸侯争霸》里面有发财树,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毕竟都妹妹了……】 【就是说啊,紫微星都亮过了,何况是区区一棵发财树。】 【上面好大的口气,你是特区长,还是国务卿啊,区区一棵发财树,这种富贵迷人的东西都能用区区来形容……】 【这东西你是拿得到,还是能摆床头?既然都弄不到,那它再富贵和你有什么关系,不是区区那是什么?】 【说话就说话,好端端攻击人是怎么回事?】 黎默言不知道弹幕里的热闹,她面色迷醉,忍不住朝那些掉下来的铜钱金元宝伸出手,然后……抓了个空。 她一愣,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再次朝金元宝抓去,这次不仅抓了空,那棵金光闪烁的发财树,同样如水泡般破碎,映在脸上的金光消失,她大惊失色,随后发现摇钱树并没有散去,而是变为一棵小臂长的幼苗。 它只有两根手指粗,金黄色的枝丫很少,上面的树叶处于发芽阶段,就只钻出一点点,不过随着磨盘转动,源源财气蒸腾而起,没入发财树中,上面的芽叶便长大一些,只是过程十分缓慢,如果不是一直盯着,恐怕根本看不出来。 黎默言:“……” 这幅样子让她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刚才那棵大树,还有那阵钱雨,该不会是钱庄发展到极致,才会出现的样子吧? 她又看了眼小小的发财树,不禁叹了口气,很快她便调整好心态,本来就是意外得来的好东西,有就比没有好,而且那样的发财树不是做不到,只是需要时间,迟早会实现的。 黎默言心情顿时好起来,搓搓小发财树的嫩芽,准备以后从雷安虎那赚来的钱,都存到钱庄里,帮助它快快长大。 结果这么一搓,有东西从发财树上掉下来,只有米粒大小,颜色却黄橙橙的,十分耀眼且惹人喜爱。 她捏起那粒金米仔细观察,本来担心还捏了空,索性这种晦气事没再出现,金米很顺畅被她捏起,并且重量比她预想的要重,加上表面光滑,她拿指甲用力掐了下,留下小小的痕迹。 还真是黄金啊? 黎默言去看金米掉下来的地方,是发财树上的一节枝干,看来之前那场钱雨没有骗她,这棵树真能生出钱来。 其实黄金比铜钱更受她喜欢,铜钱多了还要担心通货膨胀,但黄金是硬通货,则不会有这种烦恼。 她把玩着金米,觉得这个金子的色泽,和印象中的黄金有微小的不同,但又不是很确定,可这个倒不是重点。 黎默言抬头看顶上开放的空间,想着要不要加个盖子,遮住发财树的痕迹,免得谁站在后山,一眼就看到钱庄的秘密,而且庄里的伙计,看到这样一棵树,恐怕很难不起贪心,必须要找特别忠心的人才行。 现在钱庄的掌柜是黄老五,识字人里头她最信任的就是黄老五和赵金隅,只是后者要忙活衙门的事,只能把黄老五抽调过来,好在村子人多后,识字的人也多,从里面挑出忠诚度大于八十的村民,安排到流民登记,以及钱庄这里。 以后把前往庭院的那扇门锁上,只让黄老五进来,将生出的黄金收走? 黎默言正在思索的时候,旁边传来的黄老五疑惑的嗓音,“大人?” 她朝老人看去,并不懂他为何疑惑,脸上还混着紧张。 黄老五看起来很想逃,努力往后仰着身体,“这、这磨盘怎会自己动?” 因为是被财气推动,而财气进入磨盘后研磨后,精华汇聚变为发财树……嗯,黎默言反应过来,黄老五为什么会疑惑,是因为他看不到啊。 这个念头让黎默言舔舔唇,她直接指着发财树的位置问,“你瞧见什么?” 黄老五顺着看去,只看到还在转动的磨盘,可大人的话明显不是指这个,他浑身一颤,原本的紧张变为显露的害怕,赶紧拉住黎大人远离那个地方。 黎默言哭笑不得,“不是鬼物。” 倒不是她想隐瞒黄老五,如果老人知道发财树,能更好帮她捡金子,可对方看不见就没办法了,根本没办法解释,她想想就觉得太过麻烦,“信我便是。”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黄老五竟立刻信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黎默言见黄老五这样的表现,不禁有点感动,老人是如此信任自己,她也不能辜负这群相信她的人,将他们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帮我留心这里会出现的黄金。” 黄老五不明所以,却依旧认真点头,等会他就去搬张椅子,守在院子里等大人说的黄金,这可是贵物,得仔细看着。 既然其他人看不到发财树,黎默言就放心多了,通往庭院的门也不用锁死,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惹人好奇想要探究,还不如大方亮出来,随便他们走动。 但她还是去了后山,在能望到钱庄的地方,询问身旁的人看到什么,几个人有说磨盘的,或从中穿过的伙计,又或者钱庄整体的,都没有人提及发财树,可以完全确定,只有她能看到钱庄的财气。 也是,财气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自己是例外,估计是因为她是星光村的主人,钱庄的拥有者。 处理完最关心的事,黎默言正要下山,就瞄到村子内的布局。 地契到底只有一小张,还没A4纸大,四百万平方的面积被缩小放在上面,很多细节就会被忽视,比如地契上略显拥挤的村庄,从高处看下去,那真是拥挤到极点,而且那四条大路没有绿化,显得空荡荡的,整个村子毫无美感可言。 生活在这样的村子里,瞧不见多少植物,心情自然不会愉悦。 黎默言便想到一个问题,现在都九月了,气温却一点没见降,反而越来越热,更不要提下雨。 她询问过黄老五,说往年这个时候,气温该慢慢降下来,然后迎来一个雨水充沛的时候,结果今年的老天反常,一切都和他的经验不同,只说先等段时间看看。 结果一直等到九月底,气温已经闷热到恐怖,白天工作时有好几人中暑,本来想着什么都不做,躺在木屋里睡觉总能好些吧,也热到完全睡不着,浑身是汗醒过来。 本来睡不着就烦,身上黏糊糊的,更是烦上加烦,这种时候就很想洗澡,可外面滚滚热浪,仿佛一切都在热气中扭曲,就是再想洗澡,也足以被劝退,最后只能在不断催眠自己不热不热,以及困到极点的时候睡过去,导致起来后精神很差。 这不是黎默言一个人的问题,她走在路上,就经常能看到人打哈欠,这是非常不好的预兆。 首先人睡不好,白天还要做体力活,身体本就吃不消,因为精神不济分神,在某些有一定危险的工作时,就很容易发生意外,这已经有苗头了,昨天除去中暑的人,盛水烟那还医治一个不小心锯破手的村民。 好在只是被锯子划破表面,敷了药后很快就止住血,并没有大碍。 可这次是划破手,万一下次采石时,头顶有落石滚下没注意到,砸在脑袋上那是要出人命的。 不能继续这么下去,得找到解决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冰块带走热量,但这需要大量的冰块,虽然郑十娘后面也有做出会冰冻的竹席,可对于星光村庞大的人数,以及需要使用的巨大面积而言,这点冰块实在是杯水车薪。 其次就是撒水了,让水汽带走热量。 这个就好实施多了,毕竟她有雨师蝶,只要让雨师蝶一路飞一路降雨,湿润的地面能保持一段时间,只是有个小小的问题。 就是在村子直逼一万的情况下,这么多人用掉的水是非常庞大的数量,再加上农田所需,即使雨师蝶只要等冷却时间结束,就可以无限制使用技能,也有点撑不住,翅膀都快扇冒烟了。 而且最近她感到雨师蝶升级到头,每日造水量固定,之后再使用技能,也不会产出水,这导致她要小心规划控制用水,免得危急时刻无水可用。 总之,雨师蝶是没有余力大范围降水,来降低村民工作环境的温度。 至于村子的那个小湖,这是个神奇的小湖,任由天气多么炎热,依旧细水涓涓,但这也是问题所在,这个湖实在是太小,本身的储水量就不多,能维持住不干就很不错,她再抽水,估计没两天就彻底干涸。 所以情况没到非常紧急的时候,她暂时还不想这样做。 那该怎么降温呢,黎默言想到以前的一件事。 上辈子她老家在山里,暑假的时候经常去山中避暑,明显可以感到山里要比城市凉爽许多,不知道游戏里,有没有什么神奇的植物,能够降温避暑。 就在黎默言思考的时候,农田那边的田主急匆匆找到她,“大人——” 这人还没走到黎默言面前,就已经迫不及待呼唤她的名字,农田的总管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名字叫做田丽,大概是阅历多的缘故,给人的感觉十分冷静,可此刻她甚至能用惊慌失措来形容。 田丽冲到黎大人面前,正要开口,注意到旁边还站起其他人,于是她硬生生改口道:“请您进一步说话。” 黎默言看出对方带来极大的消息,恐怕还是坏事,就没有耽误,抬腿朝旁边走去,走到其他人听不见的地方,果然田丽立刻开口了,她的语速很快很急促,就像是一发发子弹,击在人的胸口。 “天气太热,农田的菜全蔫吧了,而且水稻。” 田丽说到这里,微微吸了口气,“水稻瞧着也不好,叶片都耷拉下来,我们已经浇过水,但依旧没能恢复过来,恐怕……” 说到这田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安静的地方只剩下她们的呼吸声。 骤然听到食物出现问题这样的噩耗,黎默言也感觉脑壳嗡嗡作响,好在之前人口发展太快,食物就差点断过一回,让她对此有了警惕,再卖水稻给雷安虎,就不会把全部水稻卖出去,而是自己留下一万斤。 仔细算算仓库里还有十八万斤,放开了吃都足够村子的人吃上十天,如果节约点,吃上一个月都不是问题。 这样一想,黎默言便安心下来,只要不死人,那么一切都好说,没想到之前的那个危机还是好事,要不是有它,搞不好自己没存够粮,那这次就真危险了。 田丽说完,一直在观察黎大人的表情,见对方十分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种火烧火燎的急迫感散去,人也跟着冷静下来。 黎默言短暂的思考过后,就开始一条条下达命令,“先全力保住水稻,实在保不住也没事,我们粮食足够吃上一月,能重新种六轮水稻,不急。” 田丽点头,心中最后一丝紧张散去,是啊,足够种六轮呢,时间这么充裕,只要在食物吃完前,将问题解决掉就行。 黎默言又道,“既然是日头太晒的缘故,我们只要编制一些孔眼较大的网,挡住一部分日光,又不全挡住,拉在农田上头,应当能够解决。” 田丽听着不断道对,觉得大人的话十分有道理,可听到最后她又迟疑说,“百亩良田得拉多少张网,光是编出就要到猴年马月。” 黎默言却半点不慌,“我们人多,吃得多是劣势,但也是优势,那么多人一起编制,用不了多久就能编好,主要是黄麻够不够?” 田丽作为管理农田的总管,对于地里种了什么了如指掌,“上次找到黄麻种子,特意开了一亩地用来种它,总共收了三回,有五千斤。” 那数量不少了,就算无法将全部的田拉上,挡住一部分,能继续种植,那情况就不算危险。 从上次找到黄麻到现在,都快一个多月,才收三回这么少,看来黄麻即使受到黄老五的天赋影响,可影响并不大,好在黄麻长得慢,产量却高,这样算下来,产量其实和其他作物差不多。 黎默言目光悠远,“你去通知黄二流,让他告诉采石场、伐木点以及修路班的三个总管,让他们带着人来编农田所需的遮阳网。” “好。”田丽脚步匆匆离开,只是来时她心中带着惶恐,此刻走时却步伐坚定,一副找到主心骨的模样。 随着田丽离开,刚被黎默言提到的三个总管,先后受到黄二流的通知,山叔对这突然来的指令摸不着头脑,可忠诚执行黎大人的命令。 很快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采石场安静下来,村民由什长带领聚集,之后什长去领东西,只留下他们在原地休息。 这不同寻常的反应,引得大家议论纷纷,黄大牛听着其他人说话,也很想说些什么,结果扭头没看到熟悉的人,周兵兵当兵去了,他叹了口气,人在的时候烦对方,结果人走了还怪想念的。 不过当兵是好事,希望那混小子能前程似锦。 黄大牛搓搓自己的脖子,听着旁人说,“该不会是出大事了吧?” “好端端的能有什么大事,你不要胡说。” “可、可前段时间的妖兽潮,不也是这样,突然打断我们采石。” 黄大牛撩起马褂擦了把汗,“应当不是,如果真有危险,大人会将我们撤离,回到安全的村内。” 其他人闻言,想到上次的确是如此,既然他们还能安稳坐在这,想来是没有危险,于是大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虽然之前是官差们赢了,但看到那么多妖兽齐齐扑来,还是太唬人了些。” “谁说不是呢。” “毕竟是那么多妖兽,平时瞧见一只,都吓得腿软。” “说来不怕笑话,我连着做了两晚的噩梦呢。” 大家从担忧,纷纷说起妖兽潮的后怕,就这么聊了好一阵子,什长还没回来,这就不太对了,大家没心思再聊下去,纷纷朝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张望。 “哎呀,咋还不回来?” “该不会出事了?” “要不要找个人过去看看?” “我去,大牛跟我来。” 黄大牛应了声跟着站起,却被旁边的人拉住,“诶,来了来了。” “那是不是什长?” 就见一群人从那个方向回来,他们还推着板车,上面装着不少东西。 有眼尖的人道,“是搓掉皮的黄麻。” 黄大牛也认出来,之前他二弟想买条玉棉裤衩,差点些银子,就领了一些黄麻回来搓,就是这个模样,可疑惑随之而来,他们这是采石的地方,黄麻不是他们的活,为什么会有黄麻被送到这? 思索间,什长已经都到他们面前,“大人那边突然需要大量麻网,让我们先停下手头的工作,将麻网编出来。” 底下的村民:“啊?编麻网?我不会啊。” “这要怎么编?” 什长宽慰道,“没事,咱们负责搓麻绳,这总不能有人不会吧。” 这个确实大家都会,以前做一件衣服,需要的麻绳数量众多,靠一个人搓太慢,一般都是全家老小齐齐上阵,搓出来后,再由家里的女人编成麻衣。 黄大牛拿得自己的那团,心里还是不踏实,不过是大人让他们搓的,他没想那么多,直接搓起来,结果就挫了一天的麻绳。 任谁都觉出不对,大家面容绷紧,即使坐着公交回住所时,这种凝重都没消失,黄大牛见二弟三弟都在,忍不住将今日遇到的怪事和他们分享。 “我今日……” 结果三人齐齐开口,黄大牛心中咯噔一声,难道两个弟弟也遇到怪事,三个人一起遇到……他的心沉下去,心想难得过两天好日子,灾祸却接连不断,想要好好生活咋就这么难! 很快,他就振奋起来,率先说起今天遇到的事。 黄二牛听人说完,点点头,“我也正想说这个,今日送了不少黄麻去采石场。” 黄三牛咦了声,“我今日也搓了麻绳。” 他们对视一眼,确定这同件事,他们三人在三处不同的地方,却做了同样的事,该不会整个村子都在搓黄麻吧,又是什么样的大事,才能让黎大人这么做? 老鳏夫原本是躺在床上哼着曲子,听着听着就坐到黄二牛床上,眉头随着三兄弟的话跳来跳去。 众人眼中的不安达到巅峰,最后还是黄大牛这个当哥的说,“不想那*么多,先睡吧,天大的事有黎大人解决,我们何必想那么多,跟着做就是。” 黎大人这三个字一出现,瞬间打破室内的僵硬。 老鳏夫蹦跶的眉毛稳下来,“是啰,有黎大人在,还有啥好操心的,她都能将我们十人的小村子,带到今日的规模,就是再棘手的问题,到了黎大人那,都能被稳妥解决,睡觉睡觉。” 他抓着屁股躺回自己床上,“要我说还是想想咋不被热醒实在。” 三兄弟想到最近越来越辣的日头,心中什么忧虑啊烦恼啊,顿时消失一空,只剩下对高温的痛苦,这的确是要命的事。 一觉醒来,天色已黑,木屋和蒸笼似得,人在里头根本待不住,黄大牛三兄弟套上裤子就跑,热得实在受不了,不洗澡根本不行,路过厨房的时候,瞧见炊烟升起,最后一点隐秘的不安彻底散去。 只要还有饭吃,就是再艰巨的困境,他们也不怕。 黄大牛洗完澡吃完饭,准备往采石场去,却没在熟悉的地方看到蜥兽拉的车,很快什长就赶过来,“今日不去石场。” 他推过来一筐麻绳,“都编麻网,我先来,你们看仔细点,跟着学一学。” 麻网? 黄大牛正全神贯注盯着,就听到后面有人喊,“老王头,听说农田出事,菜都干死,就连稻谷都出现问题,这是真的吗?” 什长编制的手一顿,“你听谁说的?” “我妹妹就在农田那,他们伍的人都传疯了,都说水稻晒死了,我们要没饭饿死了,什长,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长犹豫一秒道,“农田那边的事,我咋知道?” 可他这犹豫的时间,足以让其他知道刚才那话恐怕是真的,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叫嚷起来,“稻子真死了?” “那我们以后吃什么?” “现在这顿该不会是断头饭吧?” 恐慌的声音越来越响,局面逐渐混乱,什长根本控制不住,就在这时黎默言来了,急出汗来的什长狠狠松气,大人来了就好。 60-70 第61章 黎默言本来打算说几句,来安抚惊恐的村民,没想到他们看到自己,就有人率先大喊,“是黎大人——” “真是黎大人。” “对啊,我们还有黎大人!” 他们自己不知道想倒什么,原本慌乱的神色骤然镇定下来,虽然眼中还有着担忧,却不像刚才那样六神无主,犹如炸开的粥。 “大人定能解决这次危机。” “我说你们急什么,厨房不是还有吃的,真没了再白脸吧。” “这、这不是饿怕了嘛……” “对啊,一慌就啥都忘了。” 黎默言看他们自说自话哄好了自己,省去她不少口舌,还有反过来给她出主意。 “大人,有谁要是脑子实在转不过来弯,你就把他泡湖里冷静冷静。” “我看用力敲一棒子脑袋也行。” “可要是把人敲死咋办?” “那就套一层软布再敲。” “我看可以。” 黎默言:“……” 你们可还记得口中该敲的对象,就是刚才的你们自己? 黎默言哭笑不得,不过村民有较好的自我管理意识,自然是好事,她只用去人群聚集的几个地方转悠一圈,情况就基本稳定下来,之后就是拉遮阳网。 她先去农田看了一圈,种在地里的菜基本是没救,全部晒烂了,好在粮仓里还有一些,加上海边养得青贝也陆陆续续有产出,被蓝光贝吸引来的各种鱼虾,加上鸡鸭下的蛋,以及猪和柔光兔,短时间内倒是不用担心营养不够导致的负面状态。 可除去海里的青贝不怎么需要喂,鸡鸭兔子和猪都是要吃粮食的,她好不容易将它们养到现在的规模,要是因为缺少食物杀掉吃肉,从头开始养,多可惜啊。 果然是种红薯吧。 红薯人能吃,叶还是蔬菜,红薯藤又是猪的最爱,一种作物基本能满足大部分活物的需求,性价比真是太高了。 地里除掉空掉的菜田,稻田也稀稀拉拉的,不过有些稻田的水稻全蔫吧了,软软倒伏在地,有些稻田的稻子瞧着还好,只是叶片有点塌。 这两种不同的结果立刻引起黎默言的注意,一圈看下来,还是倒伏的水稻更多,立着的水稻只是小部分。 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些立着的水稻可以留着做种,多种植几轮,也许能筛出耐高温的品种。 刚做好的遮阳网数量有限,不可能把全部农田拉上,只能选其中一部分拉,那肯定优先选状态好的,毕竟它们救回来的概率更大,但她还选了一块倒伏的水稻,用来做实验,如果它们还能恢复过来,当然也是要救的。 很快,一群人散在农田中,昨天搓麻网的时候,他们早早就把拉网的木杆立起来,今日只需将麻网绑在上面。 随着大家不断动作,一张张麻网被拉起,一夜过去,搓出来的麻网全部拉好,大约能遮住二十亩农田,而仓库里的黄麻已经用完了,只能等种下去的黄麻长出来。 好在黄麻不怕晒,不需要给它拉遮阳网,加上现在空着的田有很多,全部改成种黄麻,倒是不用担心黄麻产量问题。 黎默言特意没去睡觉,而是等着旭日升起,凝神查看遮阳网的效果。 阳光穿过网眼落在水稻上,打出指甲大小的光斑,由于麻网随风晃动,这个光斑同样在摇摆,随着头顶旭日移动,光斑跟着移动,不会在叶片同个地方停留太久,导致这部分叶子晒伤。 黎默言站在麻网下,有它挡住太阳的直晒,顿觉凉爽许多,她松了口气,招呼同样因为担忧而留下的村民们,“去睡吧,等醒来再看。” 村民其实不太想睡,可黎大人这么说了,他们还是分批回到木屋,一个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的白天过去,大家迫不及待来到农田,没想到黎大人也在这。 黎默言其实中午起来过一次。 硬是顶着一天中最热辣的太阳,来农田这转悠一圈,即使是这种时候,遮阳网下面的稻子,反而比昨晚的状态更加好,原本软趴趴的叶片重新硬挺起来,稻穗也开始发黄,估计到晚上时就能收割了,到时候就在这里种红薯。 她着重看了那小块倒伏的水稻,发现它们虽然没有站起来,可稻穗同样发黄,一副即将成熟的模样,这样的表现让人十分惊喜。 至于其他倒伏却没拉遮阳网的稻子就不同,它们的稻穗还是青色的,不过状态却没继续恶化,只是卡在一个生长停滞的阶段。 这让黎默言放松下来,能救回来就好,那些菜烂掉已经很让人心疼,要是水稻跟着烂茎,她得难受好几天。 农田这边一切有序进行着,小湖那边又出现新的问题。 原本一直保持半数以上的水位,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发现的村民第一时间将此事上报,黎默言赶到湖边时,水位已经降到四分之一,露出原本水底湿漉漉的淤泥。 经常在此洗衣服的村民忧心忡忡,“大人您看。” 他们让出一条路,“降得太厉害了,还不到一刻钟,土都是干的。” 黎默言站在湖边观望,果然见水降得十分平均,这一看就不是自然干涸,更像是上游有什么东西将水吸走。 她派孙红艳充当斥候,沿着小湖逆流而上,去看看上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难道有人截河留水? 不管是什么原因,最后湖还是干了,露出底下的淤泥,以及一堆活蹦乱跳的鱼,跑过来凑热闹的娃子见此大喊,“好多鱼!” 小孩天真的声音唤回大人的理智,的确是好多鱼,蹦跶间鳞片反射着细细白光,像是铺了一湖底的碎钻,好一副丰收的景象。 黎默言一边脱下鞋子,一边招呼岸上的人抓鱼,这种鲜货得趁活着的时候吃,死掉以后臭得很快,肉吃起来也腥。 村民赶紧脱鞋跟着走入淤泥,黎默言经验没有村民多,走在淤泥里晃晃悠悠,抓了两条鱼过过瘾就回岸上,看着年轻小伙抓鱼,他们动作快准狠,被盯上的鱼即使蹦跶再厉害,也能一把抓住丢到岸上来。 岸边围着一群眼巴巴的小孩,都是被大人们拘在岸上,不准下湖的,见鱼扔过来,头个冲上去抱起鱼往厨房跑去。 别看这个湖不大,里面的大鱼真不少,两三斤都是寻常,还有半个人那么长的,都赶上小孩个头,一身细密的白鳞,要不是离开水,又被砸了一下娃子还真摁不住。 这群幼年搬运军引起其他人注意,尤其是他们怀里的鱼尤其扎眼,看到的人都忍不住问上两句,得知是从湖水里抓的,虽然小湖干涸不是好事,可瞧着一条条肥胖大鱼被送入厨房,想到鱼肉那鲜美的滋味,大家不由骚动得期待起来。 黎默言洗掉脚上的淤泥回来,就见底下的鱼抓得差不多,只剩下零星村民在淤泥中搜寻,以免错过河虾小鱼。 这时一道月光照在湖心的位置,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 原来水底暗藏玄机,难怪之前她绕着湖走了一圈,只看到汇入的水道,并未找到流出的河道,但湖水却是活水,不似死水那般浑浊,始终保持着洁净,看来是从这个湖心洞流走了。 这个洞并不大,只有一个拳头宽,难怪水干涸后,却没发现多少小鱼,估计是从这个洞游走了,只有大鱼卡住过不去。 只是一个洞而已,黎默言移开视线,可很快又移了回来,不对啊,现在万里无云,月光不受遮挡,怎么会有一束月光正好照在湖心洞上? 她猛地抬起头,夜空中果然看不到半片云,只是月光有些古怪,射下来时不自觉发生偏移,聚中在洞口上,才导致拿出格外明亮,而四周光线黯淡,两相对比才觉得那处月光如手电一般,分外显眼。 这是怎么回事? 黎默言来了兴致,不光是她,还留在湖中的村民同样发现这般神异现象,有胆子大的人自告奋勇,“大人,我去看看。” 她让跟着自己的官差一同过去,“小心。” 很快两人走到湖心,他们低头端详片刻,官差抬头对她喊,“大人,月光是照在洞口石壁上。” 不是照在洞穴里啊? 黎默言正在思索,就听到那个村民大喊,“好冰!” 她回神看去,就见那村民抱着手使劲搓,而他的手上居然有结冰的症状,而且这个症状还在蔓延。 “快带他去医馆!” 官差扛起人冲出,如一阵风般冲向医馆的方向。 被这个变故惊呆的村民,“咋啦,咋啦,洪子怎么突然抱着手叫唤起来?” “他手怎结冰了?” “对啊,那霜花还朝着他胳膊钻呢。” “啥钻啊,说的跟活的似得,怪吓人的。” “我瞧见了,洪子那倒霉娃子胆子奇大,月光照着的石头那么古怪的玩意,他也敢上手摸,吃亏了吧,该,希望长点教训。” 原来是摸了石头才变成这样的,黎默言叫住一个村民,让对方留在这,提醒想要进湖的人,免得再有人受伤,一边骑上蜥黑十二号前往医馆。 医馆里,盛水烟已经开始救治洪子,却不是黎默言所想的,用温暖的手帕包裹洪子结冰的手,让那处慢慢升温,而是取出长长的银针,扎入洪子的手背,而且她还注意到,盛水烟没有直接触碰洪子的手掌,而是让官差帮她托着。 随着银针不断扎下,洪子手背的皮肤一道道拱动起来,似乎底下有什么活物,众人不由发出吸气声,洪子本人的表情更是惊恐到极点。 盛水烟宽慰,“放心,不是活物。” 在洪子刚刚放心下来的时候,盛水烟又道,“只是阴气入体而已。” 听到这句话,洪子头发都要竖起来,血气翻涌脸色涨得通红,“您说话不要大喘……啊啊啊好痛!” 与此同时,在洪子手背乱拱的阴气消停下来,盛水烟让官差拔掉中间那枚银针,就有黑色粘稠的阴水,从针孔中流出,一滴滴往下落,可又没完全落在地面,而是漂浮在半空之中。 众人见此又是咦了声,盛水烟却从烧水的柴堆中,抽了一根还在烧的,凑到那阴水旁边,这种古怪的粘稠液体就如冰雪那般瞬间融化。 “化了,化了……” “这东西居然怕火?” “盛医师不是说了,这是阴气,火是正阳之气,不怕火,怕什么?” 盛水烟开始赶人:“好了好了,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别挤在我这。” 大家虽然不想走,可想起还等着他们去做的事,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作为领主的黎默言,却能大大方方走上前盯着洪子的手猛看,对方手上不断结出的霜花消失,只是洪子的手浮肿,并逐渐出现红斑,这时冻伤的表现。 这时盛水烟烧开的那壶水就派上用场,她倒出热水,又有冷水中和到合适的温度,放入帕子再拧干,抱住洪子冻伤的手,等手帕凉了就再次打湿,如此循环往复,治疗冻伤很耗费时间,她确定人没事就打算离开。 绝不是因为盛水烟唠叨着,‘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摸东西’,‘毛头小子就是胆子大’、‘这次运气好,要是稍稍耽搁,你这只手可就保不住啰’,洪子的表情从满脸后怕,到一脸被念叨的生无可恋。 黎默言从医馆走出,听不到盛水烟的声音后,她无声吐出一口气。 “大人。” 她背一紧,若无其事转过身,就瞧见胡月儿站在她身后,不是盛水烟追出来,她放松道,“何事?” 胡月儿说,“今日雷叔不是来了,告诉我在奇楠县出了一只厉害的妖兽,邀我一同去为民除害。” 黎默言看小姑娘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很想去,她也觉得该去历练历练,胡月儿力量是有了,可经验跟不上,战斗时都是靠力量碾压对面,要是遇到同样厉害的妖兽,恐怕邀吃亏,正好有雷安虎带着,可以跟这位老前辈取取经。 “好。” 胡月儿面容果然高兴起来,可很快又沮丧起来,“可雷叔说我没有趁手的武器,得先找一把。” 黎默言想到之前怪物攻村的时候,胡月儿拉钢线时,指环承受不住力量崩裂,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趁手的兵器。 她跟着犯难起来,“老雷说什么时候出发?” 胡月儿道,“三天后,雷叔说没兵器也能去,就是我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杀死妖兽后分宝,是按照出力分的,雷叔也没办法为我多要点,最好还是能有武器。” 那确实是,力都出了,当然是要分到更多的宝物啊。 黎默言敲着下巴,“我帮你想想。” 胡月儿兵器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都是因为太脆弱,她稍稍用力那些兵器就都崩裂了,所以唯一的要求就是牢固,胡月儿因为人小手也小,喜欢用钢丝,像之前对付象兽样子,用钢丝缠住一拉,就能轻松解决比她大很多倍的怪物。 可方便是方便,钢丝缠在手上,受到的力道是相同的,这时就需要一个坚硬的指环,来帮胡月儿护住手指,只是这么坚硬的东西去哪找呢? 黎默言有了主意,她直接找到领地内移动的百科全书。 赵金隅揉着太阳穴,“坚硬之物?” 他判案虽然比其他人轻松,但也要消耗精力,尤其是短短时间,处理那么多事,着实有些累。 黎默言点头,又想到之前的古怪石头,顺带提了一嘴,她猛地想到什么,“湖里的鱼不会受到影响,吃下导致阴气入体什么的吧?” “大人真是机警,”赵金隅同样顺嘴夸道,然后才说,“那应当是阴窍口,阴气都受窍口吸引,聚集在附近的石壁上,并不会影响到四周的活物。” 黎默言想想也是,之前他们一直拿这个湖洗衣服,要出事早就出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难怪如此干热的气候,这湖也没干,最后话题又回到胡月儿身上。 赵金隅沉默片刻,忽然感慨:“大人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黎默言面露无语,“说正事呢,你这个夸夸的毛病,是不是该改下了?” 赵金隅摇头,“我说的是真心实意,有感而发。” 黎默言不为所动,毕竟赵金隅每次说的都是真心实意。 赵金隅似乎看出她怎么想的,解释道:“您想要的坚固之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黎默言眨眨眼,瞬间联想到什么,“你说的是湖底洞穴的石壁?!” 赵金隅点头,“月为阴,水亦为阴,此处湖水地势特别,在月华不断照耀下,形成一处阴地,而那出洞穴就是阴地中的精华阴窍,将附近的月华吸引到此处,大人才会见到无云无遮,月光却聚为一束的景象。” 原来是这样,这描述听着好厉害啊,故事里经常说吸天地之精华,应当就包括这个月华吧,常年泡在其中的石壁想来肯定非同寻常。 胡月儿的武器有着落了。 黎默言先是惊喜,随后又开始犯愁,石头不是拿来就能使用,还得经过锻造,这玩意阴气重,碰一下就变成洪子那样,怎么改造是个很大的问题。 这时赵金隅微笑道,“雷大人还在村内没有离开,不妨问问他,或许有意外惊喜。” 虽然他用词说得很委婉,可黎默言知道雷安虎那边肯定有解决的门道,她当即找到对方,说明自己的来意。 雷安虎诧异,“你这是怎么知道的?” 黎默言当然不能把赵金隅卖了,正想找个话题糊弄过去,就听雷安虎恍然开口,“是赵公子吧。” 他目露追忆,“当初和他共事三日恍若隔世,没想到……” 雷安虎望了黎默言一眼,没想到之前他们都忠于天河国,此刻却齐齐投入黎默言的麾下,放在当时他绝对想不到,命运真是捉摸不透。 “你们见过?”黎默言同样诧异,可这不是重点,她也没有详细追问,“费用怎么算?” 雷安虎略一估计,“四十两金子。” 黎默言面颊一抽。 饶是她已经做好不便宜的准备,可还是被这个不便宜吓到,有人抢钱啊! 雷安虎解释,“这还是有价无市,那位大师要不是和我相熟,恐怕加钱也排不上号,绝不是诓骗你。” 这点黎默言还是相信的,不就是四十两金子吗,她卖一次菜就赚回来,提到这个她和雷安虎说,“这次出现意外,水稻还没熟,之后也无法卖给你,我们的交易先暂停吧。” “哎。”雷安虎愁眉苦脸地叹气,他过来后没看到运到村口的大米,已经有人将缘由告诉他,想到县城中的情况,他自嘲一笑,“其实这米收去,恐怕也没人吃。” 黎默言听出里面潜藏的意思,不由掀起惊涛骇浪,县城中的情况已经糟糕到没有活人的地步了? 虽然感情上很难相信,可理智上告诉她是必然,没有药,人只能活生生熬着,一座城死绝是必然。 那么多人啊,那么多个家庭,她每每想到那些人,都很想问问天河国的天子,难道他没有父母子女,怎忍心看着那么多人去死,只是因为舍不得药。 雷安虎笑了笑,“奇山县有疫的事已经传播出去,流民也不往这边来,直接绕路从别地北上,你的压力应当小去不少。” 这倒确实,以前一天能来几百人,最多一次甚至过千,而最近这段时间,却只有寥寥几十人,不得不说黎默言松了口气。 她的人口已经够多,接下来是该消化这些人口,安心发展村子的时候,不然步伐就扯得太大,她怕自己摔跟头。 黎默言把胡月儿叫过来,和雷安虎一起去拜访那位大师,对武器的需求,只有当事人自己能说得清楚。 她目送胡月儿跟着雷安虎远去,居然有种长姐送幺妹离家的酸涩感,赶紧把脑海中的想法摇去,就见黄二流远远朝她跑来。 这段时间,这个家伙给她带来不少坏消息,导致她见到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本能猜想又发生什么,灾祸咋又来了。 然而这次黄二流却结结实实带来一件好事。 黎默言闻言,忍不住重复,“你说郑仁练舞时,意外跳出求雨的效果?” 战舞怎么能求雨呢,可她转念想到地里因为天气干热而倒伏的水稻,以及中暑躺下的人,又想想背负所有的雨师蝶,古代国师求雨,不是也有仪式祭拜的吗,所以郑仁的天赋虽然叫战舞,可能求来雨也一定肯定以及确定合理! 第62章 郑仁觉醒天赋的时候,正好遇到怪物攻村子。 黎默言原以为对方的天赋,能在这次战斗中发挥作用,可一直到对战结束,郑仁也没传来消息,战舞对动作有一定要求,好歹得是舞蹈,随便比划两下,并不能算入舞蹈的范围内。 所以郑仁需要练习舞蹈的基本功,想来是刚符合要求,就开出祈雨这样的能力,倒是对上村子的需求。 黎默言心思一动,“在效果出现前,你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如果这个战舞的效果可以控制,那使用起来就强力许多。 郑仁一愣,接着陷入思索,“特别的事……没有啊,就是像平时一样跳舞……” 黎默言瞄了眼他的肚子,记得上次见面时还像十月怀胎,现在嘛,像七个月了,确实瘦下去一些,看来郑仁的练习十分认真,并没有偷懒。 难道真就是巧合? “对了,”郑仁突然大喊一声,“我练习时感到热,希望天气能够凉爽些,而且昨天知道农田这出事,也希望能快点下雨,不光能降低气温,还能滋润谷,难道是和此事有关?” 黎默言点头:“倒是有可能,下次可以试试。” 她发现这个游戏世界,好多能力都比较唯心,就是我想我就有。 “祈雨舞直接跳就行吗?” 郑仁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 黎默言见此,很是体贴开口,“你不要顾忌,需要什么只管开口便是,这也是为村子。” 郑仁瞄了眼黎大人,想到当初在所有人打趣自己时,就黎大人用平常的态度对待他,这样一想,心中的窘迫稍缓,“需要举办祈雨祭,邀村民来观,人数越多越好,不得少于五千人。” 五千人啊,那还真不少,好在星光村现在别的不多,人妥妥管够。 黎默言追问,“还有其他要求吗?” 郑仁仔细回忆,然后摇摇头:“没有了。” 黎默言唔了声,心里想的却是这个祭祀隐形需求可不少,既然有最低人数要求,说明祈雨的效果肯定和人有关,首先这五千人估计都得‘亲眼’看到祈雨舞,否则一定要来观祭作甚,这点倒是好解决、 乐坊那个高台,就能保证所有村民都能看得到。 其次深挖下去,为什么人越多越好? 因为人数多,所带来的某种东西就多。 黎默言摸着下巴,想到刚才对于这个世界的能力唯心论,这就遇上了,人的思想拥有力量,而郑仁的祈雨舞就是利用这种力量,达到祈雨的效果,也就是说越让村民相信祈雨舞会成功,祈雨的效果就越好。 至于怎么让村民信服嘛,这个祭祀就要尽可能隆重。 她扭头看向郑仁,他身上这套常服就不合适了,需要制作专门的祭祀服,说到这个,五名歌姬也该定几套新裙子,她们身上穿的都是自己带来的,这段时间看下来,村民有些看腻了,而且和一些舞蹈故事的内容不符,无法将最大的效果演绎出来。 除去衣服外,还可以给郑仁弄个面具,增加神秘感,免得一些认识他的村民想起郑仁平时聊天打屁的模样出戏。 说起来众民庙墙壁上那些鬼面图案就非常不错,每每有村民从旁路过,表情都很敬畏,这样的鬼面制成面具,效果肯定好,还能顺带让众民庙露露脸,如果能有更多的人想起去拜一拜,那就更好了。 接着黎默言的视线落在郑仁的头发,以及他一双手臂上,发型也得编下,双臂也可以画上纹路,比如眼睛一类的,这样就显得神异许多,可惜村子没有颜料。 等等,有啊,怎么没有,神木红的树脂能当印泥,自然可以当做颜料,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好不好洗,可以去问问巴蒙。 黎默言思绪转得很快,希望能祈来雨,结束这场长达一年,并带来无数苦难的旱灾,百姓等这场雨,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 周银环吃完早餐后,习惯性来到成衣铺,她们这些绣娘做衣服的地方,就在铺子后面的里间,最近她带了五个学徒,平时这个点,如果学徒来了,都是待在里间里缝衣服练手艺,可今日不同。 那五个学徒挤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什么,都是二八年华声音清脆,即使说话杂,也像是一群鸟雀,清脆动听。 周银环来到星光村后,她的女儿胡月儿本事越来越大,幸得大人重视,而她自己的心性也发生巨大变化,以前在夫家小心翼翼靠绣帕子挣钱,赚来的钱还被丈夫捏在手里,对方才能那么轻易扔下她和女儿,携全部家财逃走,导致月儿差点死在逃荒里。 每次想到这,周银环就恨得咬牙切齿,如果当初自己的耳根子没那么软,敢把钱要过来,月儿都不会遭这么大罪。 她是为自己这个娘受的。 所以周银环加入村子后,生活全由自己安排,遇到什么事也都自个拿决定,渐渐地她发现这日子完全不似丈夫说得那般艰辛,过起来有滋有味不说,只要她肯付出努力,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谁能想到当初和旁人说句话,都如蚊子哼的自己,都能带学徒了,还一带就是五个。 在周银环见到学徒的时候,后者也看到她,五人齐齐收声,周师人并不严苛,可态度十分认真,教的时候钉是钉卯是卯,不合格就会让她们拆掉重绣,大家敬畏她,这种态度连带到生活中。 周银环对此不以为意,她活动着手指问,“刚刚说啥呢,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 五个学徒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胆子最大的那个开口,“您不知道吗,田里的稻子出事了。” 她们这群绣娘整日窝在屋里摆弄布料,消息不如其他人灵通,加上村子又大,都过去两日,她们才知道水稻的事。 她们吃的饭就是来自农田,既然里面水稻出问题,导致她们吃不上饭,这样严重的事,任谁听到都得追问两句,可周银环表现得十分镇定,“这事黎大人会解决,既然我们的活计没变,那就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不用我们操心。” 学徒们听周师这么说,都点点头应是,其实她们也是这样想的,村子又没乱,厨房也没少她们吃食,想来稻田那边的情况不严重。 大家便不再关注这事,转而一起往里间走。 学徒想到今日要绣的东西,脸顿时皱起,瞧瞧对旁边的人道,“完蛋,等会要绣羽毛,师父还要求羽绒根根分明,这个我一直绣不好,等会又要挨骂。” 被她拉住的人,心中同样在打鼓,“你快住口吧,说得我都紧张起来。” 然而紧张的又何止是她们两人,另外三个学徒也在内心思索今日的作业该如何完成,就在这时黎大人竟来了! 五人屏息注视着走进来的女子,即使特意压抑,还是压不住眼底冒出的热意与崇拜,有的人甚至在微微颤抖。 走到铺内的黎大人注意力并不在她们五人身上,只是略一扫过她们,便落在最前放的周银环身上,即便如此,学徒们依旧感到热血上涌,盯着师父的背影居然升起浓浓的羡慕。 黎大人简单将事情交代完,就将需要穿祭服的郑仁留下,自己很快离开,这对于黎默而言只是一件小事,做完就忘到脑后,可对于成衣铺里的人来说,却是值得讨论许久的大事情。 郑仁本看向周银环,准备配合对方丈量尺寸,面前忽然凑过来三个人。 “郑大哥,你是做啥的呀?怎么大人会亲自来带你做衣服?” “真好啊,我还没和大人说过话,听说最初加入村子的人,都是大人亲手迎进来的,恨只恨我来得太晚。” “你经常和大人见面吗,能不能和我们说说黎大人的事,就说她喜欢吃什么做什么,身边是不是经常出现异象,比如步步生莲,或者涌出五彩神光?” 郑仁没想到她们问题这么多,一时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除去面前这三人,三米外还站有两人,神色很是眼巴巴,似乎在认真等他的回答,可这些问题他回答不上来,只好朝一旁的周银环看去。 只是这个刚才在大人面前十分干练的女子,此刻竟也流露出一丝好奇,像是很像知道他的回答。 郑仁只好从印象最深的问题开始回答,“没有经常见面,这次是凑巧,至于为啥来带我做衣服……” 虽说祭祀后面她们也能看到,或者说看到祭服能猜到一些,可这是村子的要事,不好对其他人说,郑仁一摊手,“不方便讲。” “哎。” 五人齐齐叹气,她们都很明事理没有追问,只是想要借助郑仁的办法和大人搭上话,就这样失败了,实在叫人沮丧。 郑仁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们问这个是为啥,想想鼓励道,“努力吧,我就是技艺有所精进,才与大人见上面,对了,你们的师父不也是因技艺精湛,才得大人委以重任吗?” 五名学徒听郑仁这么说,顿时想起刚才的事,没错啊,如果自己能有师父那样的本事,让大人有事第一个想到自个,只要耐心等待,总有搭上话的机会。 忽就觉今日的绣活并不难,而且充满斗志了呢。 一群人火速帮郑仁量好尺寸,跟着就讨论起黎大人的要求。 “神秘,诡谲,要*让人信服……” “别忘了众民庙的鬼面,大人重点提过。” “这可是大人说的,我怎么可能忘,我只是在想配鬼面的样式。” “鱼鸟花虫?我记得我们那的祭服,用的就是这些图案?” “你们那是祭拜什么的?” “嗯……好像是山主地伯?” “大人求祭的不是这些吧?” 郑仁就知道瞒不住,为了达成效果,他只能加入讨论,“是为求雨。” 绣娘们一惊:“求雨?” 等这股情绪过去,她们一副理应如此的神色,“是该求雨,这都旱了多少时候,听说稻子都干了。” “我就说大人会有解决的办法,你们看你们看!” “黎大人真是厉害,连求雨的法子都能弄来。” 郑仁本想说这是他弄来的,可想到战舞这个天赋,是乐坊带给他的,而乐坊由大人建造,一切的根源依旧是黎大人,所以绣娘说的也没错,他选择加入绣娘,“对!” 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对黎大人赞美许久,还是想到有要紧事要忙,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口。 周银环端起水杯喝了口,“既然是求雨,那祭服的花纹就用风雨雷电。” 剩下的人眼睛亮起,“这个好,这个好。” “还是师父想得周全。” 大家定下图案后,又开始讨论具体细节,还去问识字的人,这四个字怎么写,每有灵感,周银环都在竹纸上画下来,上面的东西渐渐形成,她望着上面点点炭迹,就如断线的雨珠,心中十分满意。 周银环打算找大人过目,再根据对方的意见修改,她刚一起身,身后就贴上来五个人,周银环扭头,就见平时见到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学徒,居然主动往她身前凑,脸上还笑靥如花。 “师父,带我们一块去吧,我给你抱绣包。” “我给你拿纸。” “我给您举碳笔。” “我、我、我们两个给您壮声势!” 周银环听到最后这句忍俊不禁,学徒们见她笑了,心里当即大定,果然师父说,“行吧,都跟上,要是走丢过错这次机会,可不要哭鼻子。” “谢谢师父!” “您最好了——” 一群人欢天喜地簇着周银环往前走,本来路上都在笑,结果越接近大人所在的位置,她们脸上的笑容就越僵,等即将见到大人那时,不说脸上的笑容,就连路都快不会走了。 周银环瞧着只觉恨铁不成钢,之前在铺子说得多欢啊,嘴里除了大人还是大人,怎么真要见到人,就怂成这样子? 周银环瞪了她们一眼,希望能把她们瞪得清醒点,结果转身没有人看到时,自己深吸一口气,然后朝大人走去。 黎大人正站在乐坊的高台上俯视村子,眉心微蹙,周银环只是看了一眼,后者就很敏锐地朝她看来,在视线对上前,周银环视线下移,虽然还是心跳如鼓,可她怕和大人对视,自己会僵在原地。 “大人。”周银环郑重行礼,正要掏出竹纸,想到什么往后看去,好在学徒虽然怂,却没忘记正事,更不想错过与大人接触的机会,满心满眼都是大人,越过自己将竹纸送到黎大人手中。 周银环:“……” 算了,让这些大姑娘高兴一回。 黎默言不知道周银环与她学徒间的猫腻,接过竹纸上下查看,上面画着十来种图案,瞧着都非常精致神秘,尤其是神秘这点,周银环非常好地利用上她的提议,看到这些饱含鼓起双眼的图案,她感觉后背瞬间过了一层电,鸡皮疙瘩纷纷冒出。 “没想到你的画技也这般好。” 周银环谦虚道,“大人谬赞,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见多识广,一种花式看多便不稀奇,帕子花式更新更巧,才能让买客们喜欢,所以闲来无事我便在地上花样式,久而久之就练了一手画艺。” 说到这,周银环笑着称赞,“多亏大人造出竹纸,我还是第一次在纸上画呢,果然比泥地清楚容易许多。” 看周银环这手艺,应当能赚到不少银子,结果却连纸都没用过,她那个前夫实在是不像话,好在现在没再被那人粘着。 黎默言将图纸还给周银环的学徒,“就按照你想的绣,我没什么要改。” 周银环本已做好重画的准备,以前不是没遇到这种事,明明她设计的牡丹很得小姐喜欢,可对方就是要她改,接连改了五六次后,突然又要回最初的样式,经历的多了她就明白,小姐并不是真心要自己改,有时候是见不得她们闲,有时是受了气拿她们撒气,还有的时候是想彰显自己的权利。 她已经渐渐习惯这种做派,以为大人也会如此,没想到一次竟就通过了。 周银环想到从前种种,又想到大人的所作所为,她愿意一生都追随大人。 黎默言发现周银环忠诚度有所上涨,真就涨得莫名其妙,而这种事发生多了,她便见怪不怪,反正放着不管,村民自己就会死心塌地。 周银环带着学徒回成衣铺,路上她们还能压抑着,回到铺子里就发出一串‘啊啊啊’的低喊。 “大人从我手里接纸了,你们瞧见没有,她伸的右手,而且伸之前还朝我笑了呢。” “才不是朝你笑,大人那是有礼数,见谁都是含笑三分,真要算,也是对我们大家笑。” “对,我都瞧见了,你送纸的时候,手指都在哆嗦,就算大人对你有印象,也是周师这个学徒怎么这般不成器。” “胡说,我怎么不成器了,我、我挠死你。” “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别挠哈哈。” 周银环放她们打闹一会,才出声阻止,“好了,你们去把今日的衣服裁剪出来,尽量不要打扰为师,我得尽快将祭服制出。” 五名学徒点点头,听到她们独自裁剪,也没平时的愁眉苦脸,反而摩拳擦掌,不等她催促便进了里间。 周银环同样走进去,取来一匹玉棉布,一边抽出玉棉线,这原本也是白色的,即使有银光,绣在祭服上也很不起眼,所以大人给她送来红色绣线,虽然只有一种,可用来绣祭服足矣。 …… 黄大牛在搓了两天麻绳后,就又回采石场继续采石,而且看大人的架势,短时间内不会再让他们搓麻绳,这样农田的麻网够用吗? 黄大牛忧心忡忡,时刻想去农田转转,要是黎大人遇到什么难事,他也能搭把手啊,只是黎大人不见有难事,反倒喊他们这些村民去看求雨的祭祀。 村民惊骇无比。 “求雨,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黎大人要做的事就没见不成啊。” “明白人啊,我偷偷告诉你们啊,大人敢做这事是有缘由的。” 大家见他这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由凑近过来想要细听,“什么缘由?” “听说是得了一仙师,必能招来仙雨。” 众人哗然,“仙师?” “能求来仙雨,那真了不得。” “难怪大人喊我们去观祭。” 陈海也再次说起取蓝光珠的经历,“当初我和黎大人来到海边取珠,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就像是捧出一抹光……” 他们众说纷纭,却唯独没有怀疑仙师的真假,毕竟在他们看来,无论多厉害的人物,黎大人都能解决,这很正常。 说话的人对此松气,趁没人注意,没入人潮之中,继续散播仙师的传闻。 黄大牛随着人流往乐坊去,心中对那名仙师愈发好奇,不知高人长什么样,等他到时前头的人已经将高台附近围个水泄不通,他只能远远望着高台,上面站着一道人影,却不是想象中仙风道骨,而是略显……敦实 就在他嘀咕时,仙师似乎听到他的心声,竟猛地扭过脸来,露出一张鲜红鬼面,他被吓了一跳,刚才那点疑惑消失,只剩下恐惧,似乎连三魂七魄都被鬼面钉住,直到仙师转过头,他才活了过来。 “真是骇人……” 黄大牛听到旁人和他异口同声,不由看过去,就见那人脸上残留着惊惧,想来自己也是如此,他不敢再在心中妄议仙师,之后伴随一阵急促的鼓点,他的心跳跟着震动,这时仙师抬手起势,对方的身段虽不如歌姬曼妙,动作却优美充满韵味,一举一动中透露出的美感,让黄大牛逐渐忘记对方的体型。 随着仙师开始跳祭舞,歌姬开始轻哼,她们的歌声与平时不同,庄严神圣,飘如人耳中,立刻驱散他们心中的烦恼,黄大牛看得入迷,几乎忘掉来观祭的目的是什么。 然而他忘啰,老天没有忘,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被天色的变化惊醒,抬头的瞬间一道惊雷劈下,电龙划过天空,照亮他呆滞的脸,随着风越来越大,云也越来越黑,原本的白日暗得就如夜幕降临。 就在这时,歌姬肃穆的轻哼变得急促,就像是锤子一下下敲在他的心口,黄大牛口干舌燥,本能张开嘴呼吸,在轻哼来到最急促的时候,一点水落在他脸上,带来小小的凉意。 黄大牛摸向自己的脸,感受指尖的潮湿,还没有反应过来,远处传来不知道男女的嘶喊。 “下雨了——” 旱了近一年的奇山县终于下雨了。 第63章 村民仰着头,面色从迷惘转为不敢相信,到最后又变为狂喜。 他们大张着手迎接雨水的到来,发出无法控制的惊喜嘶喊,更有夫妻子女拥抱着喜极而泣,脸上一片水光,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下雨了,下雨了!” “仙师显灵了——” “老天啊,你终于下雨了。” “这难过的一年,总算是熬了过来。” 随着村民意识到真地下雨了,他们对祈雨这件事深信不疑,而这让郑仁正在跳的祈雨舞,效果愈发显著,沙沙细雨变得更密更大,犹如断线的珠帘般落下,干燥的土壤受到雨水滋润,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土腥气。 除去欢呼的人们,远处的密林中飞出大群飞鸟,它们盘旋着冲上云霄,细长尖锐的鸣叫响彻天地,伴随这些叫声,更远的地方陆续传来或高昂或低沉,以及很难以形容的吼叫声。 黎默言虽然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生物,可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那就是所有嘶吼中的喜悦。 这一刻万物冰释前嫌,都在为久旱后的甘霖欢呼。 她眺望头顶层层雨云,将打湿的头发梳到脑后,苦恼终于结束,生命即将翻开新一页篇章。 这场雨的范围不光包括星光村及附近,而是囊该了奇山县大部分地区。 县城中,愈发老迈的县令抬起布满血丝的眼,他眨了眨,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猛地冲到雨水中,感受落在脸上的凉意,下雨了,真下雨了,县令干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可喜悦过后是莫大的哀伤,这场等了许久的雨,却有很多人看不到了。 雷安虎抱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人从屋里走出,看不出面目的头靠在他胸口,血液渗透衣服黏糊糊贴在皮肉,这样的感觉十分难受,可雷安虎早已习惯,他轻柔将死者放下,小心翼翼将对方的头摆正。 就在这时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在他手背。 雷安虎迟疑地抬起头,就见到细密的雨水落下。 …… 狄辉自从决定避开黎默言起,驻军地便从星光村附近的海边,转移到奇山县更靠北的地方,看不见就是不知道,此后黎默言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随着疫病肆虐,奇山县城中十室九空,人已经不用救了,只需挨家挨户地搜查,将病死之人的尸首从中抬出集中烧毁。 就在狄辉点火之际,手中的火把刺啦晃动,随后火焰变得极不稳定渐渐熄灭,他用拇指擦去面颊的凉意,听到手下的兵失声喊‘下雨了’,脑中没由来冒出一张脸,而脸的主人有一充斥着双野心的眼,会是因为她吗? “大人,”一个兵凑过来,“要趁雨势不大,先烧毁尸体吗?” 狄辉望着天空却没动手,“不了,让他们看完这场雨吧。” …… 黎默言不知道奇山县各地的人,因为雨引发的种种事,只是欣赏着村民因为雨水喜悦的神态。 虽然雨只下了一个小时,微微打湿地面,这却是个信号,之后的一段时间,每到夜晚时分都会下一场暴雨,随着丰盈的雨水滋润,万物渐渐恢复生机,甚至树木都反季节长出一点嫩叶,曾经褐黄的泥土被青草覆盖,直到领地中多出一条小河,她才知道原来还有另一处水源。 只是小湖仍旧没能蓄上水,孙红艳沿着上游追寻一日,没能发现截断水道的原因,便没再继续追查下去,而是先回来告诉她结果,这事就被她放到一边,此刻看来湖水干涸,的确不是天气的缘故。 不过有小河是好事,减少对小湖的需求,村民可以去小河中取水洗衣。 随着雨水丰沛,农田对雨师蝶依赖减少,这只蝴蝶明明有人那么大,却让人感到弱小可怜又无助,总之大可怜从繁忙的造水中解脱出来,有了休息时间,望着对方挂在屋顶,走得十分安详模样,黎默言难得升起一点愧疚。 还是把自来水以及农田灌溉系统搞起来吧,现在旱灾结束,天气恢复正常,有开建的条件了。 她打算先搞农田灌溉。 对于这个黎默言还是很有心得的,即使不用自动洒水器,也能让农田自己浇水,省下不少人力,毕竟最近雨多,草就嗖嗖地长,几乎一天一个样,村民需要花比平时更多的力气,处理掉农田中的野草。 她先去往高处,瞭望农田的走势,果然是西高东低,这样水也会从西流向东,只要在按照这个走向挖出水渠,经过各块农田,水就能通过水渠壁上的小孔,源源不断流入农田之中。 等水浇灌满后,就可以用石头等杂物,堵住水渠的小孔,这样水就不会再流入农田中,需要时搬开石头即可,如此一个自动灌溉系统就完成了。 这法子不是黎默言想出来的,是千百年来农民的智慧结晶,所以修路班的人一听大人要建造水渠,当即明白该如何建造,不需要再解释。 知道这个消息最激动的人,自然是村子里负责农田的农民。 近来他们真是多灾多难,就水稻倒伏那事,即使之后救回来收到稻谷,也把他们吓得够呛,哪怕现在下雨,可白日里的太阳依旧火辣,遮阳的麻网还是要拉,等这秋老虎过去,才能把遮阳的麻网收掉。 黎默言思考挖水渠的细节,首先得在附近找到合适的水源,这倒是不难,那条小河同样是自西向东,就是最适合的取水地。 反而水渠如何分布却是个难事,毕竟村子的农田实在太多,面积也大,想要全部覆盖不容易。 而且之前为多种点食物,农田的位置非常零散,她拿出地契仔细观察,十亩以上的农田可以保留,剩下的就不要了,改成别的建筑,不如在西边这大块农田旁,开辟新田地。 既然用一条水渠太难,而且水也会太湍急,可以多建两条,她决定将农田分成三片,用三条水渠贯穿。 黎默言思索间,也找来竹纸和炭笔,在上面修修改改,努力让水渠蜿蜒穿过全部的农田,最后又汇入小河之中,等完成后她活动僵硬的身体,才发现画了整整一天,好在成果是斐然的。 …… 星光村最近喜气洋洋,村民走在路上,也能突然好心情放声高歌,唱得好能赢来一片掌声,唱得不好,自会有嗓子更亮的人把他挤兑走,被压下去的人也不恼,只是摸摸鼻子,暗中下定决心好好练,下次再来找回场子。 反正大家做啥都高兴。 而现在还有更加高兴的事,那就是黎大人准备拉水渠。 这可是大好事啊,有了水渠,以后农田浇灌,就不用他们一扁担一扁担挑水,费时不说,主要还是累,肩上磨出老茧倒也还好,不会再磨破皮,就腰和膝盖实在受不了。 修路班的人也知道他们的期盼,干起活来是又快又好,水渠的水道眨眼就挖出老远,由于挖之前便已定好位置,修路班的人分成三批,去挖那三条不同的水渠,有人提议边挖边砌石砖,这样等挖到底,前面的渠道就干了,能省下不少时间。 但这事被黎大人否决,大人的意思是先将水渠挖出来试试,看看水能不能通,万一不能把全部的农田灌溉,还能及时修改,省得砌上石砖不好改动。 修路班的人听着觉得有道理,更何况这还是大人说的,他们自然不会有异议,于是农地里的村民鲜少能瞧见人,还是头次瞧见其他班主的人过来,他们拔草拔累了,或拄着锄头休憩时,就会朝修路班的人望上一眼,偶尔还会聊上两句。 沙一峰注意到一件事,“老丈,你这块田好啊,杆子都比别处粗。” 说到这个,老姚就满脸得意,“是吧,我这稻穗生得重啊,可杆子半点不弯,大人都夸我种得好哩。” 旁边几丘田的人闻言,忍不住接口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种的,现在日子是越来越好,除去每日八十文的工钱,大人还立几个奖项,谁的地种出更多稻子,就能额外拿一笔奖钱。” “这个钱啊,”这几人纷纷叹气,“是抢不过他啰。” “他这双手也不知是咋生的。” “是啊,都一样的拔草灌肥,偏就他的田长最好,嗨,你说气人不?” 老姚愈发得意,可他得意归得意,话语中却带着疑惑,“这我也不晓得哇,你们问我咋种的,我都老老实实说咯,没半点藏私。” “要不是平日里都待在一起,你这话我还真不信。” “居然真没藏私啊,”沙一峰好奇道,“那你们的田怎就不蹿个呢?” “不明白。” “就是说啊。” “这只有老天知道啰。” 沙一峰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天赋?” 说到这个,就连老姚都开始叹气,“之前我们都是这样想的。” 想到那时的激动,到后面发觉不是的失望,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可惜没有那么好的运道。” 听到他这样说,旁边几丘田的人反而开始安慰他,“没就没吧,本来就是少数,人呐,不要太贪心。” “你和我们比至少有奖钱哩。” 听到大家这么说,老姚笑骂道,“得了,我就这点奖钱,你们都念叨多少回。” “哼哼,那是能念叨到死啰。” 几个人齐声笑起来,这个轻松的氛围连带着沙一峰也开始笑,这么一分神,锄头下的触感竟然不对,他低头一看,发现地上有什么在扭动,吓得大喊一声往旁边跳开。 沙一峰的动静引起其他人注意,大家纷纷看过来,就瞧见半截像是蛇的玩意在地上打滚。 “这是啥蛇啊,花色我没见过,咋灰不溜秋的?” “也不是灰吧,背上不是有道红痕吗?” “这蛇我头次见啊,你们有认识的没有?” “啥蛇啊,你们凑近点看,光溜溜没鳞没甲的,怎么可能是蛇。” “我就说嘛,那条蛇只剩下半截,还能跳这么欢这么久?” 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壮着胆子凑过来,这一看就看出不对,那‘蛇’身上还有粘液,靠近不知是头还是尾的地方,有一圈颜色浅淡的颈环。 老姚一拍大腿,“地龙,这是地龙啊!” 其他人恍然大悟,“难怪没有鳞甲,少了半截还活蹦乱跳,只不过这么大的地龙……” 众人低头看向比他们手腕就细一点的地龙,不禁咂舌,这也太大了吧,“莫不是成了精?” 很快,黎默言就得到消息,农田那边发现一条巨大的地龙。 饶是她听到这个消息,都结结实实吃了一惊,龙?居然能发现龙?只是怎么会在农田那边? 她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可来不及细想,就骑上十二号火速赶过去,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围着,只是那个圈瞧着比预想中小,不是说巨大的地龙吗,这么小一个圈,围在中间的东西大不到哪里去吧? 等村民给她让出路,看到最里头四处乱拱试图钻入泥土,却总是被人用树枝挑出的蚯蚓,她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 原来是这个地龙啊。 黎默言感到失望,不过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凑近大蚯蚓看了看,随后就发现这真是一条……肥美的蚯蚓,其实她也不想用这个词,只是见到蚯蚓后,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形容词就是这个。 太胖了。 幸好她的承受能力比较强,换成其他现代人来看,瞧见这么胖这么大的蚯蚓,可别看出心理阴影。 但说到底只是地龙而已,被村民围着那么久,也没表现出攻击轻响,只是慌慌张张想要逃走,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她便没有在意,正想要驱散村民,余光忽然从里面瞄到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姓姚的老丈,黎默言很有印象,因为他的田种得实在是好,一样的种法,产量就是能比其他田多小半,她曾经想要效仿老姚的手段,推广给所有人,增加农田的产量,结果却失败了。 神奇的好像是老姚这个人,并不是他种菜的手法。 可找赵金隅过来看,也没看出老姚有天赋,既然是好事,黎默言便没揪着不放,只是此刻她心思一动,“这是你的田?” 缩在人群里的老姚没想到大人会和他说话,愣了两秒才忐忑道,“是是。” 黎默言冲他笑了笑,“老丈别紧张,我就随便问问。” 老姚还真放松下来,面容又开始得意,大人这是记得他呢。 黎默言重新看向地龙,之前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似乎有了解答,既然丰收不是人的原因,能就可能是地的缘故,或者说是土地中的某些生物。 她拜托官差将这半条地龙带回来,弄了些堆肥的鸡粪猪粪,将这地龙放进去。 它一接触道粪土,就很有活力地拱动起来,黎默言赞叹地龙的生命力顽强,少掉半截身体没有任何影响,等过了一晚回来看,她发现猪粪的刺鼻臭味淡去不少,而且粪土变得干燥许多,瞧着竟是发酵好了。 怎么会这么快? 原本她是打算把地龙养一养,状态恢复后放到其他农田,试试会不会提高产量,之前她知道牛粪养地龙很好,不过牛粪她没有,就用猪粪试了试,却有了意外的好收获。 黎默言感到惊喜。 猪的数量上来以后,猪粪的处理就是非常大的问题,处理不好,会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比如影响水源,尤其是土壤,猪粪里面含有微量元素和重金属,这些金属留在土壤中富集,到最后甚至会导致土壤硬化,影响作物生长甚至是减产。 如果金属被作物吸收,最后又被人吃下,金属就留在人体中,危害村民的健康。 对于猪粪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将它完全发酵后,作为肥料用于农田,不仅不用担心猪粪的污染,还是非常强效的肥料。 可这又引发了新的问题,该怎么堆肥,毕竟猪是杂食,猪粪发酵要比牛羊难,时间也慢,黎默言让人试了几次,发酵的效果都不如意。 她一度为这些问题十分头疼,怎么村子都和粪山有不解之缘。 只不过第一次的蜥兽粪山是好东西,而这次的猪粪山就完全是大困难了。 结果烦恼这么久的东西,全被这条粗如蛇的地龙解决掉,而且看它的状态,完全不怕发酵产生的高温,可以迅速而大量处理掉猪粪,同时解决村子内肥水不够的问题,加上地龙本身就是宝,能喂鸡喂鸭,又是上好的饵料,简直是一本万利。 黎默言眼中光彩连连,正好老姚的这片田今天刚收割,她让人先不要栽种,领着一帮子人在田里挖掘,果然挖出不少背上生有红线的地龙。 她如获至宝,将这些地龙统统抓回去,弄到养猪场附近的猪粪处理屋,让它们帮忙解决堆积如山的猪粪,而地龙也完全没让她失望,原本需要几个月发酵的猪粪,经过一个晚上就被解决掉一小部分、 这还是数量少,要是地龙多上几倍,搞不好一个晚上就能处理干净。 原本负责发酵猪粪的洪婧雪头都大两圈,每天望着越堆越高的猪粪山,她都怕倒下来把自己压死,愁得不停揪头发,就在发丝要被揪光前,大人带来了救星。 赞美大人! 洪婧雪蹲在猪粪前也不嫌脏,徒手抓了一把最上面的,这些猪粪干干燥燥,几乎闻不到异味,她抖抖手中的干猪粪,后者就松散地落下,已经完全发酵好了,完全不用怕烧苗,是最上等的肥料。 她和另外处理猪粪的陈白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那看到喜悦。 陈白薇转身拿来麻袋,洪婧雪则抓起铲子,她利索将粪堆最上面的那层铲入麻袋中,铲着铲着她发现猪粪中,有一颗颗卵,陈白薇也看到了,脱口而出:“是地龙蛋。” 洪婧雪没想到就过去一夜,地龙连蛋都下了,这可是孵化出新地龙的宝贝,她赶紧把之前装袋的猪粪倒出来,用手抖散,将里面的地龙蛋挑出来。 好在地龙大,下的蛋也大,用心去找很轻松就能找到,找完就重新装袋,直到露出底下那层发湿的猪粪,继续让地龙来发酵,顺带将地龙蛋埋进去。 洪婧雪想起什么,对陈白薇说,“我记得我爷以前会往粪土里加些枯叶,或者干草茎,咱们也试试?” 陈白薇沉默点头,又指着粪土道,“分两批看看效果。” 洪婧雪明悟过来对方是想看加了枯叶,和不加枯叶哪个效果好,这点还是她们从黎大人那学来的,“还是你想得周道。” 后面两人便埋头苦干,等干猪粪全部装袋,先送去农田那边,然后抓着麻袋去后山,准备弄几袋枯叶,黎大人说了,如果这次的猪粪帮红薯增产,就给她们分一笔奖钱,所以两人都干劲十足。 即使最后婧雪抓枯叶,抓得气喘吁吁,她却越干越起劲,期待拿到奖钱的那天。 黎默言没想到挖个水渠,居然还能挖出意外的好东西,解决掉村子堆积的猪粪,以及缺少肥料的两大顽疾,随着水渠逐渐成型,只差和小河的连接处还没打通,等最后这点土被推开,河水滚滚涌入水渠中,瞬间将聚道沾满,多余的水从两旁溢出。 她望着这略显汹涌的一幕,想着等水渠正式砌成,连通河道的口子要收小点。 黎默言取出地契,上面有一条条蓝色的线正在生成,这代表着水线,就如脉络一般蜿蜒贯穿农田,而代表农田的图案上,也泛起一层柔和的蓝色,这代表着的是水。 清水逐渐淹没农田,她大致看了一圈,所有农田上都泛起水蓝色,并没有哪块农田被遗忘,看来她的规划并没遗漏,再过一天看看,确定所有田都被水滋润后,再用石砖修建最终版的水渠。 反正是用石砖修建,水渠的边沿可以建得宽些,作为让村民行走的田埂,这样以后他们进农田,就不用走又小又窄的泥田埂,就轻松多了,还不用怕不小心滑倒,坐出一屁股泥。 而老姚这么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看着自己漫来的河水,心中的情绪来回冲荡,叫他整个人都无法平静下来。 这样一条水渠简直就是他们农民的命根子,以前的村子祖祖辈辈花了几十年,为他们这些后人留下的渠,却因为旱灾不得不背井离乡,被他们舍弃了,每每挑水的时候,他都会想到这条渠,心中感到刺痛。 而现在,黎大人为他们建了一条新的水渠。 第64章 老姚背过身去,不好意思叫人瞧见他抹眼泪的模样。 等心中最酸涩的时候过去,他随着其他人慢慢走上水渠。 这个渠造得好啊,又硬又平整,还足足有半米宽,走在上面稳稳当当,他们之前挖出的田埂太窄,最窄的地方甚至只有半掌宽,人走在上面心惊胆战,更何况他们身上还担着重物,每日都有人在这里跌跤。 现在好啰,这么宽的田埂,就是闭着眼,他们都能走过去。 老姚犹如树皮的手,轻轻拂过石砖田埂,瞧着瞧着,心中的喜爱源源往外冒,随后他又看向水渠中哗哗淌过的河水,伸手掬了一把,晶莹的水珠从他掌心流下,砸起点点水花。 这样富含生命力的景象,瞧得老姚又想流泪了,他赶紧吸吸鼻子,朝地里看去。 分给他的半亩地已完全被河水淹没,老姚赶紧掏出准备好的石头,堵住水渠的小孔,便不再有水留出,积攒在田地中的水,一眼比一眼少,很快渗入地里消失,只留下一片湿润的土地。 以往他想把半亩地全浇湿,起码要挑半天水,哪像现在坐在田埂上看着就行。 老姚激动搓手,算了算时间,以后他回家前把水孔打开,睡一觉回来,刚好水能没过农地,他堵上水孔就好。 真是方便! 老姚忍不住再次称赞黎大人,边走入湿润的田地中,准备开始忙活。 他紧紧锄头的把柄,用力一锄头下去,被水泡软的泥土很快被锄松,他发现用的力少,锄起的土多,心中又是一片惊喜,只用以往一半的时间,就将半亩田翻松。 老姚往里面拌入干猪粪,这个可是稀罕货,总共没多少,还是他地里发现地龙,大人特意分给他一批,老姚抱来红薯杆子,一行行插。入松软的泥地,笔直的绿苗随着他的动作成形,速度比起以前那是快上不少。 原本要忙活一天的事,就这样做完了?他还多拌了猪粪呢。 老姚左右看看,感觉有点不真实,按理来说他能去休憩,剩下的活吃完饭再说,可闲不住扛起锄头去锄草,这东西今日不*除干净,明日就能长到膝盖高,还会和红薯抢肥,可恶得紧。 现在有时间啰,老姚锄完一块草,还有余力挑一挑,捡出兔子爱吃,让养兔的崔锦娘带回去,剩下的草里,柔软的那些可以喂猪,剩下干巴老硬的,同样不会浪费,会被他抱去堆肥,或者烧成草灰,重新撒进地里。 崔锦娘带人去山上割草,以往路上遇到人,最多打两声招呼就别过,可今日不同,她没走出两步,就不断被人拦下,然后被塞了一怀的草,还不等她走到山脚,兔子要吃的草就够啰,她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虽然没弄懂是怎么回事,可到底是好事,崔锦娘抱着草先去晾晒场,刚割下来的草水分多,兔子吃咯容易拉肚子,需要晒一晒,才能喂给兔子。 这些都是他们做惯了的活,崔锦娘摊开杂草时,发现里面有好多‘奶奶草’,这草营养高,以前母兔生完小兔,他们都是拔来给母兔下奶的,哪哪都好,就是这草不爱连片长,东一棵西一颗找着麻烦,今日有老姚他们塞来的草,居然也能里面挑出不少。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么多‘奶奶草’?” “这批兔子吃得好哟。” “崔姨,你上次不是说和大人要片地,用来种兔子吃的草,我看今天这架势,咱们也不用忙活了。” 崔锦娘顺着他的话思索,却没有同意,“不行,此刻正值入秋,再过三月便是寒冬,到时候外头可不长草,我们得多晒点干草囤积,免得兔子断粮。” 听到寒冬二字,本来还在嬉闹的大家正色,是啊,冬日万物肃杀,别说外面长的草,就是他们自己种,都种不出来,不提前准备起来,只怕兔子会饿死,想到那样的场景,大家心惊肉跳。 刚才因为轻松得到草的经历,而生出的轻慢之心立刻消失,有人提议,“等会再上趟山吧。” “好,反正今天也无其他事要做。” “是该去,咱们晒快一点,等太阳出来,山上闷。” 一行人无声加快手中的动作。 …… 黎默言在新水渠这转悠一圈,就遇到崔锦娘。 这位曾经送过她玉坠的老人,瞧着精神矍铄,面容和之前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样完全不同,脸上充满希望,行走间带风,瞧着就有劲。 崔锦娘见到黎大人,先认真行了礼,然后才说出自己的请求。 “想要几亩地用来种兔草?”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倒是提醒黎默言自己的遗漏,村子的事情太多,她倒是忘记这件事,一直靠去野外割草太不稳定,而且马上就要降温,虽听黄老五说他们这比北边暖,不会下雪,可冬日的草也会枯萎,兔子的食物是该早点准备起来。 所以她问:“我们现在有多少只柔光兔?” 崔锦娘很快报出数字:“一千两百一十八只。” 这么多啊,黎默言惊到了,之前居然都靠崔锦娘他们在外割草来喂的吗?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崔锦娘的气场发生变化,不再是精神能干的兔场主,而是一个找上门讨要说法的苦主。 黎默言背冒冷汗,“是该划出地来种兔草,十亩够不够?我再给你分些人。” 闻言,不光崔锦娘眼睛一亮,跟在她身后的其他村民也压抑不住雀跃,齐声向黎大人道谢。 黎默言听着愈发愧疚,看看她都把人逼什么样,就这还要谢谢她啊…… 崔锦娘交代完事情,正想带着人离开,却被大人叫住,她疑惑转身,朝二十米外的大人走去,“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说不上,”黎默言压低声音,“你孙有什么特征?” 她用口型比了个瞿字。 至于瞿平青的画像,那肯定不用了,崔锦娘一家被杀干净,就她活下来逃难,恨不得将自己埋土里躲起来,又怎么可能带画像这种危险的东西? 崔锦娘听到瞿平青的事,瞳孔骤然一缩,她猛地绷紧身体,随后尽力让自己放松,“我孙、我孙。” 她发觉自己的嗓音抖得不成样子,定定神努力道,“我孙长得高大俊俏,有一双丹凤眼,面如白玉,比我高出两个头,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男子,他平日里最爱耍弄一柄黑枪。” 黎默言听着崔锦娘的话蹙眉,这个描述实在太过笼统,很难根据描述找到人,但看老人心慌意乱的模样,她没有在这个时候给老人泼冷水,而是不断点头,努力记下对方的话,不经意询问,“好,还有其他特征吗,比如独有的胎记,以前受伤留下的疤?” 崔锦娘听大人这样说,冷静下来还真想到一件事,“平青胸口有一枚红痣。” 这个就算知道也很难用上吧,黎默言眨眨眼,不过到底比啥都不知道强,“等过段时间村子会有商队出发,我叫他们多留意。” 对方委托她的事,黎默言当然没忘,不如说印象深刻,毕竟她这个人如果答应别人,却迟迟无法完成,她就会一直惦记着,这种感觉很焦躁,之前村子没有条件,现在她有拉货的蜥黑,有运货的货车,还有武艺高超的胡月儿充当护队武师,一切条件都很成熟。 加上和县衙的交易正好结束,多出来的粮食需要新的出售渠道。 奇山县外的世界很大,好东西也多,村子也需要准备过冬物件,而和最初不同,此刻的星光村已经有抵御危险的资本,不需要再靠交易方来提供安全,所以她打算带着粮食,去更远的地方,换取更多人才和资源。 崔锦娘心情澎湃,其实她早就不抱希望,没想到大人还记得这事,她又是深深鞠躬。 黎默言扶起对方,虽然有些话她不想说,可必须要让崔锦娘知道,“即使我尽力而为,恐怕……你还是做好准备。” 崔锦娘:“我知晓的。” 最后黎默言看着老人心事重重离开,一边想着商队的事。 虽说各个条件都很合适,尤其是有胡月儿这个杀神在,商队的安全绝对能得到保障,可有一点问题,胡月儿只有一个,如果跟着商队出发,一走好几个月,那村子自然会失去胡月儿的保护,就比如现在这样。 月儿跟着雷安虎离开制作武器,她原本以为对方很快回来,却留在那位大师住所,雷安虎托人来告诉她,由于他们这个境界的武者,每个人的偏侧不同,力量的体现方式也不同,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武器锻造中,需要胡月儿配合调整,才能制造出最适合她的武器。 而武器制造成功后,胡月儿会直接随雷安虎出发杀妖兽,并不会回星光村,也就是说胡月儿前前后后将离开一周。 领地内没了战神,让习惯胡月儿的黎默言感到十分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行动束手束脚的。 哎,高级战力还是太少了点。 因为胡月儿出去杀妖兽,所以商队的事要等对方回来再说,不过该准备的都可以先准备起来。 比如路上所需的吃穿用度,干粮肯定是越多越好,还要能存放久的,比如鱼干肉干红薯干,至于蔬菜干嘛,本来黎默言是不打算弄的,就算需要穿过人烟稀少的区域,可商队总会经过城镇,北边的府城要比他们这富余,而且受到旱灾影响小,缺不了商队一口菜。 可想起自己上京遇到的事,感觉越是靠近北边,天河国的子民就对他们这些私人领主越不友好,到时候客栈饭馆拒绝他们进。入,也不是不可能,还是自己备着点吧。 出门在外什么都难,自己能够解决,总好过求人。 黎默言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蔬菜干如何制作。 肉干和鱼干倒是简单,蒸熟后抹上大量的盐巴,挂到通风阴凉的地方风干即可,虽然现在天气炎热,可村子里还真有个好地方,满足她的需求,就是后山的那个山洞。 这个洞应该还有另外一处,甚至是几处出口,她站在洞口的时候,能感受大风灌入洞内,加上山洞本来就凉爽,将肉条挂在洞口风干就非常不错。 至于蔬菜干嘛,她记得上辈子都是用机器慢慢烘烤脱水,可现在的村子自然不可能有,不过既然知道原理,自己制造个烤箱好像也不是不行。 黎默言若有所思,之前去寻到的万山泥,其实就是黏土吧,既然能烧制成神像,当然也可以烧个土窑出来,顺带把她想了很久的碗一块烧出来,本来是想从雷安虎那边买的,可对方说最近他们要避免接触。 随着奇山县人死绝,天河国会派来巡抚巡查,确定疫病是否真的结束。 饶是黎默言听过不少离谱的事,也是第一次听说会派人来,却是巡查某地百姓是否死绝,她忍不住怀疑了自己的耳朵,太离谱了,如果奇山县百姓如果没有死光,他们还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深思下去,只会让人得到浑身发凉的答案。 黎默言搓搓脸,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碗上,既然雷安虎那边不行,那就自己烧吧。 很快,她召来两队搬运班的人,没有叫上官差,原来的那座后山,此刻已经算是星光村的腹地,里面的怪物都被清理干净,即使有怪物流窜而来,靠她身边守着的官差,再加上蜥黑就能解决。 后山的泉眼就在山顶一处小石缝,源源不断的清水从中涌出,在底下积攒出三平的小水潭。 黎默言爬上来之前,没想到这个泉眼会这么小,附近的万山泥那就更少,她带来十来个筐,却可一个筐都没装满。 带着这些黏土找到工匠,让他们先烧成碗,自己则找到王年华,询问当初找万山泥的事。 王年华没想到过去的事,还能再次被提及,好在当初跋涉的过程着实不容易,所以他印象十分深刻,“哪里的万山泥又近又多?” “那肯定是蜂山。”王年华脱口而出,随后自己就否决了,“不行不行,蜂山那边的蜂怪太多,且十分厉害,上次去取土的还是月儿,此刻她人不在,我们去恐怕会遇危险,还是分散去附近几座山,多挖两次。” 王年华的设想很好,可黎默言听到蜂山二字,就忍不住脱口而出,“蜂山?蜜蜂的蜂?” 王年华迟疑:“字是这个字,但那是蜂怪……” 黎默言又问,“会不会产蜜?滋味好吗?” “这……”王年华还真不知道,当初他的注意力全在蜂怪凶猛,射出的尾针犹如利箭,三只蜂怪就堪比一队弓箭手,从未想过蜂怪会不会产蜜,滋味又是如何,既然不知道那就要实话实说,以免自己隐瞒造成可怕的后果。 “不知道啊,也没事,咱们过去探探就好。” 黎默言的心思有一半在蜂怪的蜜上,要不是怪物听不懂人话,她很想和蜂怪说就让她尝一口。 自从隔壁周家村加入以来,她就惦记着蜂蜜,让这个曾经以养蜂为主的村子,早早造出蜂箱来,摆在空地上,希望能引来野蜂入住,可惜一直没能成功,而现在自己终于要有蜜蜂啦。 不过她也没忘这是要让胡月儿出手的蜂怪,准备先去探查具体信息,至于万山泥就按照王年华所说,从多跑几趟安全的山,这事让村民和官差解决就好,而她自己则带上王年华与黄晓蝶,乘坐十二号前往蜂山。 因为用十二号代步,黄二流居然主动帮她做了个鞍,这让黎默言受到惊吓,黄二流这个为了偷懒,都能进化出独特边框的人,竟能主动帮她做事,她不由望了眼天,想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 后以为黄二流会以此索要什么,结果这人没说两句,就急匆匆离开,完全没他平时那油嘴滑舌的调。 黎默言又等上三分钟,也没等到黄二流回来,这人真就只是单纯来给她送鞍,黎默言抚过坐着的鞍,皮革鞣制得很舒服,触感完全不硬,黄二流在狼皮下面,还垫了一层柔软的东西,不是软塌塌的那种,反而带着点韧劲,会随着人的动作起伏回弹,坐着倒是非常不错。 不过鞍只有一个,其他两人自然没有,好在他们也不需要,蜥黑十二号背很宽,再蹲个黄晓蝶不是问题,可王年华就没地方,也不好和两位小姐蹲一起,就另外骑了一条蜥黑。 这一次她跑在天河国的官道,却几乎没遇到流民,完全不用担心蜥黑跑不开,她望着空荡荡的道路,内心居然和上次一样不好受。 为什么没人,还不是奇山县里死光了。 等那座蜂山出现在视野中,黎默言就一直在打量,最初的感觉便是热闹。 不知道名字的人来,恐怕以为这里叫做花山,各种五颜六色的花争先绽放,都说望山跑死马,可离得这么远,她都能嗅到隐隐花香,而且这座山实在是大,旁边的山一比,只到蜂山的山腰。 而越接近蜂山,那种巨物带来的震撼就越发鲜明,这座山真是太大了,她站在山脚抬头望去,竟一眼看不到顶,里面的地形也错综复杂,很多地方被白雾笼罩看不真切,要是不小心误入其中,只怕是很难再出来。 而且花香浓郁程度,几乎要把人冲晕,索性她没对花粉过敏,否则分分钟躺下,加上山林之中,不断传来振翅声,光听这个动静,就能想出里面的蜂有多大。 黎默言咂舌,她原本是想找一处离山脚近的蜂巢,观察里面有没有蜜,万一和蜂怪斗智斗勇好不容易赢了,却发现这东西完全不产蜜,真会气死人。 可如此复杂的地形,打破她的想法,太危险了,哪怕再想吃蜜,安全还是第一位,她准备打道回府,等胡月儿回来,重新来蜂山探查。 可在她转身的时候,黄晓蝶忽然出声,“大人,让我试试。” 黎默言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道,“这座山如此伟岸,其中妖兽数量众多,尤其是蜂怪,连王年华都拿它没法子,加上地形也多变,还缠有白雾,你确定要进?” 黄晓蝶在短暂的思考后,坚定道,“不怕,我有法子。” 黎默言将事情讲得这么清楚,黄晓蝶既然还想尝试,那就说明对方把握,所以她选择相信黄晓蝶,“好。” 黄晓蝶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随后就忙碌起来,她没有进山,而是先围着山脚的林子走了一圈,在某个地方停下,然后一拍自己的肩,有什么微微闪烁,然后消失在山林深处。 黎默言盯着那个方向多看两眼,就听到王年华低声道,“是她的那只鸟。” 哦,雷安虎用生气救下来的竹鸡啊。 她算是第二了解这些竹鸡的人,从它们是蛋,被黄晓蝶孵化出来,到最后黄晓蝶步入武道,它们跟着开始蜕变,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以前竹鸡的样子,其中一只体型如蜂,另外一只则长大两米,大到完全无法停在黄晓蝶肩上。 刚才飞出去的就是那只小竹鸡,它的速度倒是快,肉眼都捕捉不到。 而黄晓蝶就守在林子边上,黎默言本来还想观察小孩表情,判断事情的进展,可黄晓蝶表现很沉稳,根本看不出波动,她只好放弃,安静等待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山林中发生骚动,蜂怪的振翅声变得急促密集,黎默言和王年华警觉,操控蜥黑后退,本来想带上黄晓蝶,后者并没有动,于是他们选择相信晓蝶。 果然振翅又缓和下来,这次没过多久,黄晓蝶就回来了,她手指上还站着一只很小的鸟,它悠闲地梳理羽毛,细细的爪子上还抓着什么。 黄晓蝶用食指抹过那点东西,舔了舔,“甜的,是蜜。” 王年华吓了一跳,冲到黄晓蝶身边查看,“你这孩子胆子忒大,就算是蜜也不能直接吃啊,万一蜂怪蜜带毒咋整?” 黄晓蝶耿直道,“不会的,我知道没毒才吃的。” 王年华摆摆手,“就算真没毒,也要带回去给你盛姨婆瞧瞧,对,还要告诉你爷。” 黄晓蝶想到两位长者知道这事,顿时头大起来,也没刚才那沉稳范,求助看向黎大人。 黎默言咳嗽一声,“晓蝶肯定知道错了,以后会注意,对吗晓蝶?” 黄晓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我以后肯定谨慎,叫盛姨婆检查后再吃。” 这不还是要吃吗? 王年华眼角一抽,想说点什么,余光瞄到大人凑到晓蝶边上,竟问起蜂怪的蜜甜不甜,涌到口边教育的话只好咽回去,小的莽撞,大的也不省心,“大人。” 王年华板着脸道,“不如先想想这么多蜂怪该如何解决,再说蜜的事吧。” 是哦,以为马上能吃到蜜的黎默言:晴天霹雳! 第65章 王年华提到这个,就觉头痛无比,“单只蜂怪倒没什么,怕就怕一拥而上,蜂巢中的蜂怪成千上万,一只蜂怪就能连续喷射五根尾针,这样便是五千五万根箭雨,而被这些尾针扎中,那部分手脚立刻就会陷入麻痹,一旦行动变缓,那自是死路一条,等着我们的只会是万千箭雨。” 随着他的话,黎默言脑海浮现出尾针密集射来的样子,噗噗扎入肉。体,将人扎得万箭穿心,这样的画面的确恐怖,难怪王年华如此抵抗来蜂山。 王年华非常真诚地劝道,“大人,咱还是走,虽然蜜水我也想吃,可比起一点口腹之欲,当然还是命更要紧。” 黎默言蹙眉思索。 王年华见此也不着急,黎大人的脑子比他好使,这样亏本的买卖大人当然知道不能做,只要权衡完利弊,他们就能回村子去。 事情却和他想象的不同,黎大人突然问,“蜂怪一轮能射五枚尾针,那么它可以射多少轮?” 这王年华还真知道,当初得知蜂山有众多的蜂怪时,他就和孙红艳一起探查过,因此能毫不犹豫道,“五轮,一只蜂怪能射二十五枚尾针,之后就需要等尾针重新长出,才能继续攻击。” 黎默言再次开口,不过这次她说话的对象却是黄晓蝶,“你让竹鸡进蜂山,去寻找离得近的小蜂巢。” 黄晓蝶点头,不见她有什么特殊举动,小竹鸡就飞射出去,它那身白色的羽毛微微晃动,身影逐渐偏移,瞬间就消失在密林当中。 王年华见此张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可出于对大人的信任,最后他将话咽回去,只是朝前走了两步,挡在黎大人面前,万一出现意外,导致蜂群追出,他会第一时间拦住怪物,给大人争取撤走的时间。 好在如此糟糕的情况并未发生,只是小竹鸡寻找合适的目标,花费时间不短,王年华从最初的焦躁,变到古井无波,许久后小竹鸡飞出来,在黄晓蝶面前扑腾两下,小姑娘就像知道什么,走到大人面前。 “大人,小花找到一处半人高的蜂巢,不过在蜂山背面,我这就带您过去。” 黎默言之前一直不肯放弃蜂蜜,此刻却说,“不急,我们先回村子做些准备。” 另外两人面上皆流露出不解,尤其是黎大人回到村子后,却不召集村中的官差剿蜂,而是找村**来大量稻草,他们的疑惑到达巅峰。 黄晓蝶到底是年纪小,没能沉住气,“王伯,你说大人想做什么?” 王年华望着面前忙碌来回送着稻草的村民,再想了想送过来稻草的数量,还是没能想出什么,他干脆摇头,“不清楚,稻草软绵绵的,就算数量再多,又能对蜂怪起什么作用呢?” 黄晓蝶冥思苦想,“会不会是大人想用稻草压住蜂巢,将里面的蜂怪压死或者闷死?” 王年华无言看向她,黄晓蝶就没了声音,她自己都知这话实在是天方夜谭,就连小孩子都知道不可能,更何况是英明的大人呢。 两人想破头都没想通的时候,黎默言已经招呼村民扎草人。 这活都是村民干惯了的,以前就没少扎草人驱赶田间的鸟雀,几乎不用多想,一个草人便成型。 黎默言绕着扎好的草人转悠两圈,不得不说村民的手很巧,不看草人的外表,只看它的轮廓就像是真人一样,不同的草人居然还有不同的动作,比如抬起手,或者提起一条腿,而不是呆板站着。 真不错,她连连点头,让人去后山山洞那,找来以前村民穿过的麻衣,这东西现在就是掉在地上,都没有人多看一眼,她觉得可能有用,放着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就一直堆在仓库里,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麻衣一到,黎默言就将它披在草人身上,挡住草人黄呼呼的身体,它顿时就更像人了,她越看越满意,肯定能骗过蜂怪。 古有草船借箭,今有默言借针。 王年华和黄晓蝶见村民一车车装草人,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等大人带着他们杀回蜂山,这个猜想得到验证,还真是用草人当靶子啊,难怪之前大人会问他一只蜂怪能射多少尾针。 一旦蜂怪失去尾针,那它就没什么可怕的,就是普通蜂子,最多块头大点,即使数量再多,也是砧板上的鱼肉,王年华一个人就能剁干净。 他和黄晓蝶摩拳擦掌,就想快点实施大人的计划,可惜路途实在遥远,尤其蜂山巍峨,想要让到它的背面,就花去不少时间,一点不比从村子过来路程的少。 黄晓蝶等了又等,好不容易等到地方,第一个跳下车,黎默言见此摇头,真是少年心性,王年华环顾四周,原本想找片空旷的地方放草人,转念一想树木茂密,能挡住更多的尾针,岂不是更好,却被大人叫住。 “不如摆到那。” 黎默言一指官道边上靠近蜂山的草皮,“是个好地方。” 王年华横看竖看没看出好在哪,脚却很听话转弯,将草人摆在草皮上,黄晓蝶和黎默言过来帮忙,等草人都摆出来,后面的事王年华和黄晓蝶都知怎么做,而她驾驶蜥车远离这里,以免被尾针误伤。 她刚让蜥车停下,就听到越来越响的蜂鸣声,声音由远而近,弄得人心惶惶。 黎默言不由躲到窗边朝外张望,就瞧见一片黑云快速吞没花树,追在王年华和黄晓蝶身后,如此惊险的场景,即使已做好万全对策,她的心还是跟着提起。 同时她发现一处纰漏,根据振翅声,原本以为蜂怪会很大,结果只比普通峰子大上几倍,也就一根手指长,振翅声密集,只是因为蜂怪的数量多,好在这点并不会影响计划。 对面两人冲到草人前头,王年华猛地一蹬脚,他身下的泥土就如水一样,支撑不住他的重量,王年华没入其中瞬间消失,而黄晓蝶则身体往**斜,之后仿佛掉帧那般,她同样消失在原地。 两人用各自的手段摆脱蜂怪,只有黎默言为他们的神奇手段惊叹。 被甩下的蜂怪茫然徘徊,黎默言屏息,成败就看此了,如果蜂怪没被草人吸引,那她就老老实实回村,等胡月儿回来,开启武力碾压,再次感慨战神的好用,村子就不能多出几个吗。 索性运气站在她这边,在短暂的试探后,一只蜂怪收到袭击,剩下的蜂群毫不犹豫地发起进攻,顿时无数尾针射向草人,眨眼间就将它们扎成刺猬,而密如细雨的尾针竟没有任何减少,直到三秒之后,大部分的蜂怪射空尾针,那阵致命的针雨才渐渐消失。 而蜂怪也不恋战,直接飞回蜂巢,之后黄晓蝶和王年华轮流进行骚扰,不断将蜂怪引出,等到最后那批蜂怪没有尾针可射,他们无论如何挑衅,都不再有蜂怪飞出,黎默言就知道时机已经成熟。 她让另外两人拉开一块麻布,站在两边裹住蜂巢,将它从树上摘了下来,巢穴内的蜂怪快速扇动翅膀,试图将人吓走,却没有从蜂巢中钻出,攻击麻布的意思,这让另外三人都松了口气。 黎默言尤其满意,这样就能以最小程度的损伤,将这群蜂怪弄回村子。 王年华提着麻布,将它搬入车厢,触碰到地板时,发出沉甸甸的闷响,这东西居然这么重,光听音色还以为是金属,难怪蜂怪全躲在其中不出来,单是这个巢穴就有不俗的防御能力。 为防止意外,黎默言起身坐到十二号的背上,如此就算有蜂怪放冷枪,也伤害不到她。 黄晓蝶和王年华又去搬草人,因为大人说它们另有用处,虽然想不出这些草人能有什么用,但大人的话胜过一切,等草人全部搬上车,蜥黑便开始小跑加速,蜥车快速驶向村子。 王年华本来以为会有恶战,结果轻松解决,他学会武功以来,都没打过这么简单的仗,他懒洋洋躺在蜥车顶,感受和煦的风,忍不住夸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竟能想出如此绝妙的办法!” 黎默言却不居功,“是前人的智慧,并不是我想出的。” 于是王年华改口,“那么就是大人举一反三,脑筋转得快,一样机敏又聪慧!” 黎默言:“……” 她很有经验地移开视线,假装看风景,一脸对王年华的话不兴趣,否则让对方夸起来,能一路夸回村子,搞不好黄晓蝶还要加入进来,还是放过她吧。 果然黄晓蝶见黎大人的表情,遗憾咽下嘴边的话,同样去看吸引大人的风景。 就这么一路无言回到村子,路上来回这么长时间,只零星看到几个流民,不知是秋风萧瑟,还是少了人烟气,同样的路同样的景色,瞧在黎默言眼中总是格外悲凉,看来很长一段时间,奇山县都将沦为百姓谈之色变的死地。 等回到村子,黎默言一路让蜥黑跑到医馆门前。 蜂怪的尾针具有麻痹效果,这不就是天然的麻醉剂吗,让盛水烟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用在人身上,如果可以,以后治疗外伤,尤其是杀菌的时候,村民就不用那么痛了。 至于剩下的蜂怪,黎默言满脸期待,她该享受自己的战利品了。 …… 周德旺被什长找到,“黎大人寻我?” 他心中忐忑,回忆自己最近做了什么,然后面露茫然,“何事啊?” 什长却急性子拉着他往外走,“走吧,去了不就知道了?” 周德旺顺着对方的动作,虽然紧张,心中却无抵触,黎大人是位好领主,她不会无缘无故降罪子民,找自己也许是好事? 这样一想周德旺不由期待起来,步伐反而比什长更快,等到黎大人面前,他看到一个巨大的蜂巢,里面还隐隐传来嗡嗡声,顿时明悟大人找自己是为什么。 果然黎默言一指那蜂巢,“你认识吗?” 周德旺用力点头,“认识,这是水碧蜂,喜欢住在水碧树上,蜜性凉味甜,非常受达官贵人喜爱。” 他一边说,一边朝大人看去,面上满是激动,以前养蜂的时候,他可没养过这样好的蜂子,都是羡慕其他人有能耐,能弄来奇货,没想到最后旱灾来临,他家乃至他们村子的蜂子全死绝,反而有机会接触到传说中的水碧蜂。 黎默言见周德旺激动得快走两步,她先是诧异,随后感到理解,这大概就是钓鱼的人瞧见大鱼,难免会见猎心喜。 周德旺从激动中回过神,大声毛遂自荐,免得大人去找周家村的其他人,“我知道怎么取蜜!” “那就你来。” 只是她先让黄晓蝶尝试攻击蜂巢,刀砍在蜂巢发出金属的锐响,即使晓蝶没有用力,刀砍在蜂巢上都没能砍破,这玩意还真够硬的,里面的水碧蜂又在振翅恐吓,却没有飞出,她这才放心让周德旺上前。 周德旺来到那个巨大蜂巢前,先上左右打量,然后按住蜂巢上一个地方,“麻烦黄大人戳破此处。” 黄晓蝶看了一眼,收起大刀,转而取出一把匕首,她手上有白光冒出,蔓延到匕首上,而这个霎那,黄晓蝶出手如电,扎在周德旺所说的那点,就像是扎破一个装满水的气球,伴随着噗嗤一声,源源不断的蜜液流出,被早有准备的周德旺接在桶中。 蜜水流出后,躲着不出的水碧蜂终于有所行动,但它们失去尾针,只能靠嘴巴或细细的爪子攻击,只要人用麻布将自己裹住,水碧蜂就根本咬不开,拿可恶的偷蜜贼毫无办法。 黎默言接过周德旺递来的蜂蜜,喝了一口,甘甜的蜂蜜入口瞬间化开,滋味就如周德旺所说甜而不腻,是种淡淡清爽的甜味,让人十分喜欢,她忍不住喝下第二口,这时喉咙食道到肺部,漫起一股清凉之意。 这种感觉非常舒服,随着村子规模扩大,要处理的事情逐渐增多,意外也经常发生,虽然最后都能妥善解决,可很耗费精力,晚上躺到床上,她脑子就会自动思考明日要做的事,以及对星光村的规划。 说实在话,睡眠质量反而没有前段时间好,这导致她有些上火,喉咙干紧,还透着一股燥意,可是现在喝下蜜蜂,这些感觉全部消失,喉咙很是清爽舒服,凉气直通上颚,就连呼吸都顺畅许多。 黎默言诧异按住胸口,感受那股还没散去的凉意,又看向蜂蜜,她知道蜂蜜能够润肺止咳,可想不到效果如此显著,难怪达官贵人喜爱,真是好东西,如果村民能够吃上就好了。 她看向蜂巢,虽然体积这么大,流出来的蜜却连木盆都没装满,产量实在是少了些,村民一人一口都不够分。 黎默言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等等,一个蜂巢是少,可蜂山那还有不少呢,她已经找到无伤弄到蜂巢的办法,草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只要把尾针摘下来,就能继续投入使用,慢慢将水碧蜂的蜜全弄来。 如此一来,蜂山的蜂和自家养的有什么区别?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周*德旺,后者同样满脸振奋,“好!” 周德旺一挥拳,“只是您有所不知,水碧蜂的蜜出口各不相同,如果没有经验恐怕很难找到。” 黎默言视线落在他身上,周德旺不经意挺起胸,矜持来回踱步,他如此努力展示自己,黎默言自然是看到了,可蜂山里的水碧蜂实在太多,对于没有武艺傍身的周德旺而言,也太过危险。 可她看到对方目光灼灼,最后只能说,“小心。” …… 孙月牙下工后,陪着阿爷在街上慢慢行走,感觉像是走在以前的县城,不,比县城还要热闹,自从钱被偷过后,阿爷就想开啰,不再只想着攒起来,而是舍得花在自己身上。 “月牙啊,”阿爷凑过来,悄悄一指斜对面的老者,“你看那人。” 孙月牙看去,没看出什么,同样悄悄道,“咋啦,阿爷?” 老人挡住嘴小声道,“他穿玉棉布没有我美。” 孙月牙这才发现那个老人也穿了一身玉棉服,顿时哭笑不得,甚至觉得阿爷有点可爱的孩子气,她顺着阿爷的话说,“对啊,我阿爷多精神啊,个子高肩膀宽,比城北的老丈更美,穿着玉棉服往那一站,大家都要给你投花呢。” 老人被夸得高兴,余光瞄到什么,赶紧拦住路过的小贩,买下一盒锅巴,塞到孙女手里,“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有次过年多吃两块,被你娘骂了一顿,我都记着呢。” 阿爷年纪大了忘性大,他连以前村子的人叫啥都给忘了,却还记得她那小时候的事,而且锅巴也就吃过那么一回,她眼睛酸涩,赶紧拿起一块塞入口中,焦香浓郁的米味漫开,唤醒小时候的味道,与当时相比还是少了蜂蜜,没有那股甜到心底的甜丝味儿。 孙月牙赶紧拿了块,送到阿爷嘴边,“你也吃。” 老人刚想说不吃,就被孙女趁机塞入锅巴,这下不吃也得吃。 他用仅剩的牙慢慢嚼,一脸享受,等锅巴吃完,他又惋惜道,“可惜少了蜜,我记得当时在山里掏到蜂窝,你娘一直留到大年,炒在锅巴上,之后锅都没舍得洗,就着有炒了薯。” 随着老人的话,当时的记忆一点点复苏,那时她没忍住多吃两块锅巴,这是按人分的,她多吃了,就有人要少吃,还是阿爷不舍她挨骂,把他自己那份让出来,“对啊,要是有蜂蜜就好咯。” 小时候不懂事,长大后就懊悔得不行。 蜜是阿爷冒险进山掏的,结果阿爷一口都没吃上,再以后阿爷身体就不行了,从此没进过山,自然也掏不到蜜。 孙月牙想着老人当时看着她吃,阿爷不是不想吃,只是心疼她才忍下来没说,自己也好意思把最后那块锅巴吃掉,孙月牙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余光瞄到阿爷花白的头发,心中一颤,老人的时间不多了。 阿爷能把这件事记那么久,可能也是想吃蜜吧。 那这就是他最后的愿望,孙月牙偷偷拿出钱庄票根看了一眼,确定上面的数字,如果都拿去求官差进山采蜜,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愿意。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吵闹起来,大家也在往那跑,孙月牙护着阿爷走到路边,防止他被人推搡,其实村子里修的路很宽,大家离得远也推不到他们。 “大人开新铺子了!” “这次是啥铺子?” “不知道啊,前面人太多,我挤不进去。” “是吃食吧,我嗅到甜味啰。” “一定是小食,好甜!” 孙月牙抬起头,用鼻子努力修了修,还真在空气中嗅到甜味,虽然没能嗅出是什么甜味,但她心重重一跳,如有所感拉着阿爷往前走。 “月牙,咱去哪?” 孙月牙挡开人,“阿爷,咱也去新铺子瞧瞧。” 他们到时,前面的队伍已经排起对折,密密麻麻的人挡住铺子,她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可孙月牙就是很确定,里面是蜂蜜,一定是蜂蜜。 而这没由来的笃定,等轮到她时得到确认,真的是蜜! 大桶大桶粘稠的蜜液被撞在木桶里,铺子伙计在和她介绍蜜的价格,“最大的一筒是二两银子,中间这个一两银子,最小的这个五十文。” 最大的竹筒差不多有一掌长,中间的则有半掌,最小的竹筒则只有半根手指长,刚才她听前面的人大多买一两银子,孙月牙却直接挑最大的,“来二两银子。” 阿爷拉拉她的袖子,孙月牙拍拍阿爷的手,“没事,咱有钱。” 可能是因为这句话,又可能是想到孙女爱吃,老人最终没有阻止。 伙计麻溜用勺子给她装蜜,浅绿色的蜜水流淌而下,孙月牙还是头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蜜,色泽就如上好的翡翠,她和阿爷咬耳朵,“这个蜜好呢。” 阿爷也和她咬耳朵,“你喜欢吃,那咱多买一点。” 孙月牙差点又被这句话说哭了,她都这么大了,阿爷还是想着她呢,等装完蜜,她紧紧攥着竹筒从人堆中走出,等不及回家,就在路边打开木塞,橘红的夕阳打在蜜上,反射着晶亮的亮光。 她用伙计给的竹片,挖起一勺蜜液,再次送到阿爷嘴边,“您帮我吃吃甜不甜?” 老人看着孙女的笑脸,张嘴将蜜抿入口中,胸中涌出巨大的甜蜜喜悦,老人笑得合不拢嘴,“甜!” 第66章 黎默言确认水碧蜂的蜜,很受村民喜欢,就不再关注蜜水铺子,转而去看烧制好的土窑,她可没忘记,自己最初是想制作蔬菜干,只是半路发现水碧蜂这个意外之喜,才先去搞蜂蜜。 她打开水杯喝了一口,甜丝丝的蜂蜜水里,放上少量的碎薄荷,就能有气泡水一样的口感,提神醒脑,味道非常不错。 黎默言小口小口喝着蜂蜜薄荷水,边坐着十二号来到土窑,它紧挨着厨房,此刻正值饭后,大部分村民吃完饭,厨房暂时没有什么要紧事,所以宋大口这些掌厨帮厨正围着土窑打量。 她人还没靠近,就听到宋大口说,“这土窑烤肉不错,你们瞧这么大一个,能挂不少肉,往里面一放记得时间过来翻面,剩下的事都不用管,去做别的菜,要比人一直看着方便多了。” “对对,村子里有不少人喜欢吃烤肉,可惜由于数量少价格贵,他们向我抱怨好几回了,如果有土窑帮忙省下时间,烤肉价格就能少上一个铜板。” 帮厨里面有人迟疑,“一个铜板会不会亏本啊?我看少半个铜板差不多。” 说话那人耐心解释:“其实是这样的,一个人能同时烤三十串肉,时间差不多是两刻钟,咱们工作四个时辰,也就是一时辰二十铜板,两刻钟便是五铜板,十串肉也才一个半个铜板多,咱一份烤肉有三串烤肉,也就是半个铜板,而之前怕亏本,所以多要半个铜板,现在既然不用人专门举着,这个钱就能都省去了。” 迟疑的人一脸原来如此,其他人发出噢的一声,倒是宋大口说,“还是得有人来挂肉翻面,保险起见还是少半个铜板吧。” 她是这里的主厨,既然宋大口这样说,其他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黎默言听着不由望了那个算数的人一眼,这脑子挺好使啊,被她看的那个人十分敏锐,顺着她的目光看来,发现居然是黎大人吓了一跳,匆匆行礼。 而她的声音举动提醒其他人,厨房众人见到黎默言赶紧行拜礼。 黎默言摆摆手,她其实根本不重视这个,要不是说了不用拜村民不听,而且拜礼有助于村民保持对领主的敬畏之心,所以她才随村民去的。 “我有一件事需要交予你们,”宋大口等人听黎大人这样说,纷纷抖擞精神,努力聆听下面的话,“制作一些能久放的红薯叶干。” 宋大口等了等,没等到大人的其他话,她忍不住确定:“是薯叶,不是薯干?” 黎默言颔首。 宋大口则面露紧张,红薯干她倒是做过不少,还是头次听说薯叶也能做成干。 黎默言看出宋大口对此有点畏手畏脚,转而拍拍土窑,“我也是突发奇想,并未做过,做不成也正常,不如咱们一起试试?” 宋大口面上细微的紧张散去,又变回原本胸有成竹的样子,“听您的。” 剩下的帮厨听到他们的话,很机敏地从厨房中抱出木柴,填上土窑烧火的洞。 这个土灶是半球形,面积在三个半平,分成上下两部分,下面扁平的大洞是烧火之地,上面绝大部分地方则是烘烤的场所,而这部分只有正面的小门连通外面,其余地方都被厚厚的窑壁封死。 这门呈圆弧形,比人脑袋大上两圈,如果人狠下心,那倒是可以钻进去,只是动作会非常困难,所以想要将肉挂在土窑上,需要通过长杆,而窑壁上还有一排捏出的挂钩,操作起来并不难,加上底下与烧火洞隔开的底壁,也能用来放置烘烤的食物,一次能烘烤的分量不少。 宋大口瞧了眼土窑的样式,就找来一块块竹餐盘,本来是用来装吃饭的竹筒,现在用来装红薯叶正好。 她小心将薯叶摆好,再推入土窑中,正要点火就听到有人说,“反正都是烧,不如先把早上要吃的肉挂上?” 黎默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是村子没有铁钩,只能先拿麻绳代替,搓出一个绳环穿过肉,就方便挂在土窑里。 挂肉的时候她在数数,一圈能挂四十五串肉,比人能烤的更多,要不是下面放了红薯叶,也许一次就能把村民要吃的肉烤齐全了。 宋大口将底下的柴火点燃,望着逐渐燃烧的火焰,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这不就是果干果脯嘛,只不过把果肉换薯叶,她又不是没做过,自己经验丰富,只要控制好火候,慢慢将薯叶烤干即可。 黎默言见宋大口恢复自信,便不再留在这里给对方增信心,路过蜜水铺子时,发现人已经少了很多,里面的伙计累得腰酸背痛,却很高兴地点起银子铜钱。 她到的时候,伙计正好数到最后,原本并没有在意,只想这两个伙计胆子真大,敢不闭店就这样直接数铜钱,随机听到他们那边大喊一声。 “怎么少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那就是一千文啊,”另外那个伙计顿时紧张起来,“你是不是数错了?” 哪怕他们现在每日有八十文,也要工作十三日才能凑到一千,两人面色发白,皆从对方那样看到绝望,其中一人更是身体发软站不稳,朝地面倒去,然后被一只手撑住。 “不慌。” 听到这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两名伙计像是找到主心骨,几乎是带着泣音喊,“大人!” 黎默言穿越前,做着十分常见的职业,那就是会计,虽然穿越后很久没碰了,可对钱还是比较敏感,“一千有零有整,根据我的经验,这样钱一般是数错,而不是少收,你们不要慌,先重数一遍。” 听到她的话,两位伙计果然镇定下来,他们用力点头,重新抓起银子跟铜钱开始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桌上没数的钱渐渐减少,等数到最后,伙计脸上的镇定消失,重新变得绝望,“我是九千文。” “我也还是一万文。” 伙计哆嗦着嘴唇,“这样加起来就是一万九千文,而蜜水两百文一斤,总共有一百斤,该是两万文才对,果然少了一千铜钱……” “会不会刚才人太多,谁偷拿了蜜没给钱,或者是我们找钱找错了,亦或是忘记收银子?” 伙计越说冷汗流得越欢,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脱不了关系,相比起来还是第一种最好,只要去找赵金隅大人,求他找到偷蜜贼,那一千文还能找回来、 眼见不大的蜜水铺子,被伙计呜呜的痛痛哭占据,黎默言再次提醒,“哭什么,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你们在附近找找,银子都在这了?” 被她一提醒,两个伙计一边抹眼泪,一边寻找起来,虽然大人这样说,可他们不抱希望,好不容易运道好,被安排进店铺当伙计,这可是人人羡慕的美差,却在第一天上任出了丢钱的事,更是被大人撞了个正着,她会不会对他们很失望啊。 而且他们钱要赔,伙计的身份也要丢,连大人那都只留下个冒失家伙的印象,想到这里真是非常难过,他们就在要抱头痛哭之际,其中一名伙计瞄到柜台下面,有什么闪闪发光,他赶紧擦掉眼泪仔细看去,果然有东西在闪烁。 他急忙将那东西摸出来,就发现是一两碎银,他难以置信,“这里怎会有银子?!” 剩下那名伙计见此,突然用力一拍自己脑门,“有人直接买了十两银子的蜜水,我当时忙得腾不开手,怕银子丢了就给藏在这里,结果就给忙忘了……” 他越说越小声,频频瞄着另外一名伙计,见对方脸黑得不成样子,赶紧将差点吓死人的十两银子掏出来,放进钱堆里,狠狠松了口气,“这下就对了。” “我还以为已经算是经验老道,没想到还是大人见多识广,一下就看出问题所在。” 如果可以,黎默言根本不想有这眼力,这都是每个财会人被折磨出来的,天晓得月末账不平的痛苦,这样一想能够穿越可太好了,帮她远离痛苦的钱账。 她望着挂着泪珠就喜笑颜开的两个伙计,不禁摇摇头,蜜水铺子这场乌龙倒是提醒了她,开店铺的同时,还是不能忘招账房,村民平时算算几百以内的账目还好,再往上就难为他们了,尤其是店铺进进出出的钱那么多,还要去盘货,想想都替他们头疼。 这次是乌龙,如果谁真忙起来算错钱,恐怕得难过好久。 除去这点,店铺伙计毕竟要经手大量的钱,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实在是财帛动人心,万一扛不住诱惑,做出中饱私囊的事,没有账房的话,她这边也很难发现。 黎默言思来想去,觉得给每个店铺安排一个账房刻不容缓,而且现在领地内,店铺有多少收入,连她这个领主都不知晓,这像话吗? 当然不像话。 所以村子的户部该搞起来了,顺带把钱庄再优化下。 她虽然意识到这点,可却感觉十分难处理,因为缺少人才,放眼整个村子,这事只有赵金隅能做,连黄老五都不行,毕竟村子的店铺太多,要把每个铺子的账管好,防止底下的人串通做假账,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可赵金隅被她放在衙门的位置,充当星光村的村令,解决每日村民的纠纷,这是万万不能动的,衙门是一个选择,让村民有的选,如果他们没得选只能靠自己解决,那恐怕就要流血了。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喂——” 她还没扭头,跟在身边的官差就刷地抽出刀,“不可对黎大人不敬!” 黎默言把官差的刀压回刀鞘,拍拍对方的肩膀,“不是什么大事。” 她朝说话的人看去,那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虽然身上穿着破旧的麻衣,可一张脸生得白净,与衣服分外格格不入,最为神奇的是她居然看不到这人的名字,它被一层白纱蒙住。 还是头次遇见这样的事,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青年显然察觉到这点,摸摸自己的脸,明知道自己不对劲,可一点没收敛身上的嚣张,“你是不是此地的领主?” 黎默言对这样嚣张的人很无感,她虽然不会为此生气,毕竟就像她说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可也不想搭理对方,所以扭头继续思考户部的事,该去哪里搞人呢。 虽然现在开始下雨,其实旱灾还不算结束,等地里的食物长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此刻不如说是最为混乱的时候,人人都瞧见活下去的希望,这让他们对食物地抢夺,进。入最为激烈的时候,大家都想活下去。 不知道等胡月儿回来,护送商队出发,能不能在路上靠食物捡些人才回来。 她思索间,又是一声喂,这次就在几步开外,她余光都能瞄见那个奇怪青年,对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于是她说,“你应该听到我姓黎。” 那个青年明显听懂她的意思,却依旧没用姓氏称呼她,“天下姓黎的那么多,我怎么就能确定你是这里的黎大人,而且我怎知你有没有骗我,万一你姓李呢?我也要傻乎乎地叫你黎小姐?” 好一个杠精。 黎默言叹为观止,她原本以为这样的人现代会多一点,没想到古代也有吗,她这样想着再次无视对方,和杠精抬杠最没意思,自己的时间该花在更加重要的地方,她坐上十二号,将青年甩在身后。 这次她去的是农田。 水渠大家用了好几天,应该有不少使用心得,好处劣处都应该知晓,她得去问问有啥劣处,之后好改进。 黎默言一路看过去,每一处田地都是湿润的,不像是以前,由于挑水这件事量太大,很多村民来不及完成,导致一块田的作物成熟出现先后,她走着走着就发现一位熟人,老姚正站在田里,弯腰摘着红薯叶。 “老姚。” 老姚回首就瞧见黎大人,他快步走过来,欢喜开口:“您今日怎有空来地里?” “四处看看,”她看向老姚的手,“好好的叶子怎么摘了?” 老姚:“您看这叶子卷起,是长虫了,等会带回去丢进鸡圈,叶和虫那些鸡鸭都爱吃。” 黎默言见地里还有些卷起的叶子,数量不算太多,在能接受范围内,就没再管这件事,“水渠用着如何?哪里不够好?” 提到这个老姚就满脸高兴,拉着大人夸了许久,说到不好的地方,他冥思苦想许久,“有一点不知算不算……” 黎默言鼓励他,“没事,只管说。” 于是老姚就说了,“水渠没有问题,就是从木屋到田就太远了。” 为了方便铺设水渠,她把分散的田地整合,百米良田就是将近七万平的面积,虽然有蜥车,将人从木屋那送到农田这,但也只是农田外面的大路,里面一两米宽的小路比比皆是,这样的路蜥车过不来,只能靠人自己走过去。 想从外面的大路,走进里面弯弯绕绕的田,确实要花不少力气。 黎默言回头望去,看到距离遥远的大路沉默了,哪怕她骑着蜥黑,进来也用了许久,而且还是尽量挑能走的路,一些实在太窄的路,都没走进去过。 “好,我记下了。”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不过比起村子户部的事,那要好解决许多。 黎默言很快想到一物,那就是自行车,这种交通工具小巧灵便,一米宽的路足够骑了,最重要的是村子现在的条件,有制作自行车的能力。 她骑上十二号,准备去找木匠,就发现那个杠精青年在不远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了多久。 青年对上她的视线,忽然开口道,“你坐着高大的坐骑,往来不费力气,却让护卫跟着跑,可曾想过这位护卫的感受?” 官差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非常气恼,“我能有什么感受,大人坐蜥兽是应该的!” 就连一旁的老姚都义愤填膺,“你这后生怎这般不懂礼,大人每日为我们忙活,别说坐头蜥兽,她就是要吃龙肉都理所应当!” 青年的视线从他们两人身上划过,再次落在黎默言身上,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黎默言忽然一笑,这超出青年的预计微微一怔,随后就听到对方说,“你说话只顾自己痛快,却不管别人痛不痛快,那你可曾想过我们的感受?” 青年没想到她会用自己的话来堵自己的口,脸上不见生气,反而愈发兴义盎然,但黎默言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坐上那头蜥兽快速离开。 官差跟上大人的脚步,只是临走前狠狠瞪了青年一眼,那位老丈也在絮絮叨叨,“大人是好领主,你怎么能这般说她呢……” 青年抱拳对老丈赔了礼,希望对方熄灭怒火,这才朝黎默言的方向追去。 老姚疑惑揉着脑袋,这后生瞧着不是不明事理,刚才他啰嗦许久,也没见对方不耐,怎么在大人面前时,后生显得如此不讲理呢? 黎默言感到木匠铺后,找到木乾将自行车的事和对方说了,见木乾表情茫然,就知现在还没出现自行车,她将自行车的原理告诉对方,这位木艺大师很快就想出可行的办法。 “木轮以及车头、坐垫都可以用木头切出,就是这带动木轮前进的链条……” 黎默言刚想提议,就听到木乾自己回答道,“可以用车盘蛛的蛛丝,此物坚韧,用作链条正好。” 黎默言跟着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海边渔网需要蛛丝,加上自行车这样的消耗大户,不知仓库里的蛛丝还够不够,得让外出打猎的官差以后多杀些车盘蛛,免得蛛丝用完耽搁事情。 木乾开始着手制作自行车,她便从木匠铺出来,没想到又见到那个青年,都说事不过三,这都是第四次,她也不想再通过这种遛弯的方式,来弄清对方的目的,还是直接抓了逼问吧。 黎默言低声道:“拿下他。” 官差厌烦这青年很久了,见大人开口,立刻活动手指,准备故意用大力,让对方吃点苦头,就听到对方忽然开口,“等等,我有一物要献给大人。” 官差听到这话,动作不由一顿,也是这个机会,让青年将一样物品拿出,那竟是一枚墨绿色的圆形玉坠,而且上面隐隐透着一个金色的字。 黎默言面上没有变化,心中却掀起波澜,这枚玉坠和崔锦娘给她的那枚一模一样,这居然是一对吗,第二枚怎么在这人手上,为什么对方要给她看,难道是知道这枚玉坠和她的关系? 她打量青年的面色,心沉下去,对方肯定知道,这点不能心怀任何侥幸,要是其他还好说,偏偏是扯到边城叛变的事,她还想安静发展,不想被这样麻烦的事情拖慢脚步。 而这个青年敢独身进入星光村,又给她看玉坠,肯定是有后手保证自己安全,可不管是什么后手,都要先控制人,如果对面威胁她,自己手里至少还有个人,能够反向威胁。 “动手。” 这次官差没有犹豫,一把摁住青年,后者虽然有些武功傍身,但明显不是官差对手,等人完全被控制住,身上被搜查一遍,黎默言开口,“跟我来。” 她又叫来五名官差,找到一处一目了然的空荡之处,直接了当问,“你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黎默言认定对方不会坦白,想着要不还是将人拎到赵金隅那。 就听青年说,“我是赵氏开,来星光村的目的嘛,自然是投奔你。” 黎默言:“?” 她想到刚才赵氏开那一系列挑衅的话,你管这个叫投奔? 不过随着对方的话,他名字上那层白纱散去,露出的名字确实是赵氏开,而且颜色是代表友善的绿色,为对方的话增添几分可信。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把挑衅当投奔吧。 黎默言想到这家伙加入进来,那张破嘴能说出来的话,她眼角一跳,只想对人说你还是走吧,只是在她开口之前,又有一人突然出现,落在赵氏开身侧,这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黎默言只觉像是被猛兽盯上。 她无声绷紧,原本以为找来五个官差,肯定万无一失,可这家伙给她的感觉居然和胡月儿很像! 如果是这样,说明这人很有可能是五十多级! 那星光村的所有人加在一块都不是他的对手,偏偏胡月儿还不在村子里。 官差同样感觉到来敌强悍,有人无声流下冷汗,就在黎默言脑子疯狂转动,该如何解决这几乎可以说是死局困境时,有第三方往此地赶来。 黎默言很想去看,但她担心自己移开视线,突然出现的人就会动手,好在来人人未到,声先至,“氏开,平青你们……” 赵金隅一顿,走近后看到赵氏开跟蟹子似得被五花大绑,这人不由刷地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嘴角,“噗。” 第67章 黎默言捕捉到某个熟悉的名字,眯起眼看那个让她感到危险的男人。 这次她就能顺利看到对方的名字,确实是瞿平青没错,颜色同样是友善的绿色,一场大危机消弭于无形,她这才有心思好好打量对面两人。 赵氏开就不说了,即使被五花大绑,又被赵金隅嘲笑,这人依旧悠闲自在,果然是脸皮厚,而他旁边的瞿平青就如崔锦娘所说,长着一双上挑的丹凤眼,五官很是俊朗,却不是面如白玉,肤色是比较深的麦色。 想想也是,边城日光大,又整天在外面跑的副将,怎么可能白得起来,也难怪身上的杀气这么重,即使对方刻意收敛,还是十分慑人,上过战场厮杀确实不一样,这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瞿平青被叫破名字,对笑得跟狐狸似得赵金隅点点头,然后摸出一块布,将自己的下半张脸裹上,又取出一顶竹斗笠戴上,只露出一双眼,要不是为见此地领主,不可藏头露尾,他并不会取下伪装。 等赵金隅笑够了,要解开绑住赵氏开的绳索,站在旁边的官差挡住赵金隅的手,朝黎默言看去,见黎大人点头,这才让开位置,赵金隅也不恼,继续解着绳索。 赵氏开被松绑后,活动着自己的手腕,扫过自家堂兄,然后落在那位黎大人身上,看来对方极为得民心啊。 黎默言给他们短暂的时间调整,就准备质问这两人怎么擅闯别人领地,可想到赵氏开干净的脸,以及明显是伪装的麻衣,应该是不想被她发现,结果还是听话去澡堂冲洗,旁边的瞿平青斗笠上还滴着水,同样是从澡堂出来的模样。 她就把话咽了回去,伪装不想被发现,但听话,怎么有点好笑呢。 黎默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赵氏开见她不直接表露身份,瞿平青更是躲在暗处,这明显不是能够轻易揭过的事,要不还是找朝赵金隅告状,让后者收拾那两人吧,她就见赵氏开和瞿平青抱拳鞠躬。 “因平青身份特殊,不请自来,还未能及时报上名讳,还请大人见谅。” 赵氏开同样很有诚意,“大人确实是宽宏大量,气量过人,氏开佩服至极,想同兄长那般,在大人这里谋求一份差事,求大人成全。” 黎默言眨眨眼,瞿平青受到追杀,不能轻易暴露身份,这点她可以理解,而赵氏开刚才那些话,估计是考察自己,如果自己的反应,并不符合赵氏开心目中明主的要求,那么对方应该会直接离开。 刘备为求诸葛亮,能够三顾茅庐,而赵氏开只是动动嘴皮子,而且说的话攻击力实在有限,她并不是很在意,加上领地内确实需要人才,瞿平青可以填补高级战力的空缺,而赵氏开能将村子的账务管理起来,能够完美解决她此刻的困境。 所以黎默言顺着他们给的台阶走下来,“无碍。” 她快步走到赵氏开面前,“现在倒确实有一件事交于先生。” 赵氏开动作一顿,说是这么说,他却没想到大人能立刻信任自己,将村子的事务交给他,他朝赵金隅看去,后者冲他微微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人就是这么爽直,但你莫不能仗着大人脾气好,度量大,就糊弄对方,被我知晓,别怪为兄大义灭亲。” 说着赵金隅一折扇敲赵氏开的心口。 他用了几分力道,把赵氏开敲得一咳,摸着自己发疼的心口,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他和赵金隅虽然是堂兄弟,却从小一起长大,没想到赵金隅竟会为黎大人,特意来警告他,等听倒后面一长串夸奖黎大人的话,只听得他脸上毫无表情。 哦,原来是兄长疯了。 “咳。” 还是黎默言率先打断赵金隅,虽然现在她对这人的夸赞已经免疫,可在两个陌生人面前,还是怪羞耻的,“衙门离不得人,你先回去吧。” 赵金隅还不想离开,可既然大人这么说,他只能不情不愿走了。 黎默言劝退赵金隅,这才招来一个官差,“带着他去崔锦娘,告诉崔锦娘今日给她放一天假。” 瞿平青:“多谢大人。” 最后黎默言对赵氏开道,“跟我来。” 她带着人步入最近的店铺,这正好是一家肉铺,官差猎来的怪物,以及村子内自己养的牲口,都是拉到这分解宰杀,毕竟厨房实在是忙,没有时间做这个,如果厨房需要肉,直接到这买,偶尔也会有村民来买杂碎打打牙祭。 他们到时,正好是厨房来人结算今日的肉价,那个头戴小帽的帮厨提着布包,走到铺子外的小摊,就摘掉头上的帽子给自己扇着风,边大声嚷嚷,“老张,老张,快出来,我来算今日的肉钱。” 黎默言见这名帮厨没有瞧见他们,就停下脚步,让对方先把事情做好。 很快,肉铺内走出一个膀大腰粗的壮汉,他就穿着一条垮裤,上半身打着赤膊,因注意力都在帮厨身上,同样没有注意到她。 壮汉笑道,“你今天怎么比昨日迟了。” 帮厨用力扇着风,“别提了,今日我这厨房吃饭的人分外多,一直忙到现在才得空,对了,今日是两千七百八十九斤肉吧。” 说着,他小心翼翼解开沉甸甸的布包,露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银子,“幸好肉价便宜,不然我一人还真提不过来。” 壮汉先说:“官差一日打的肉多,少说有两百斤。” 虽然官差的工钱比他们多,一日有一百六十文,即使如此*,算下来一斤肉也不到一文钱,所以两千七百多斤肉,也就二十七两白银,拿起来不算太重。 随后壮汉又道,“不是两千七百八十九斤,少了五十斤。” 帮厨听到这句话,略一思索,“是是,后面人实在多,就又来拿了五十斤……” 他说到一半,瞄到不远处的黎大人,猛地一哆嗦,说着的话也忘了词,呆了一秒才慌慌张张行礼。 黎默言见他身体发颤,似乎是吓得狠了,心想下次不能站人背后,万一对方身体不好,容易吓出毛病来,一边又隐隐觉得不对,但要说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见那帮厨还在哆嗦,她便开口缓和对方的紧张。 “是我不对,吓着你了。” 帮厨回过神,连连道,“这不怪您,是、是我胆小,和您没有关系。” 黎默言见他的惊恐有所缓和,“不必顾忌我,先把肉的事弄清楚。” 帮厨胡乱点头,转头看向壮汉,“我今日没带钱,这五十斤先记账上,明日一并给你。” 没想到那壮汉却说,“那忒麻烦,也容易记错,还是麻烦你跑一趟,把今日的账平了吧。” 帮厨略一迟疑,最终点头,“那好,你等我。” 说着他给黎大人行礼,快步跑向厨房。 黎默言望着帮厨的背景,又看向肉铺的那个屠户,这人胆子大,问好的声音也大,还敢反问她,“不知大人前来是为何事?” 黎默言一指赵氏开,“你把铺子里记账的竹纸取来,给他看看。” 她带赵氏开过来,就是想让人了解村子店铺的经营构架,这样一来,等赵氏开办户部,他才知道底下是怎么回事,更好对村子的账目进行管理。 屠户听到这话,看了赵氏开一眼,“这小子脸生,账不能交给他。” 黎默言又道,“没事,你去取来。” 屠户听到黎大人坚持,转身去到铺子里,取出厚厚一叠竹纸,“喏,都在这。” 赵氏开拿起最上面的那张查看。 星光村的账十分简单,进出只有两项,从官差以及其他人那得到的肉,被厨房和村民买走的肉,两边的肉一减乘以肉价,就是今日肉铺赚到的钱。 虽然竹纸有很多张,可每日的账目只有寥寥几笔,所以赵氏开一目十行,一张张往下看,突然他的眉毛微挑,黎默言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可赵氏开没有开口,直到扫完最后一张竹纸,才微微一笑。 黎默言见他这个样子就问,“看出什么?” 赵氏开还是那微笑的模样,“看出了无中生有,中饱私囊。” 黎默言眼皮一跳,她还没开口,那屠夫就率先骂道,“小子你不要胡说,谁中饱私囊,你是不是因为刚才我说你脸生,估计诬陷我?” 赵氏开面对这样的质疑并未回应,黎默言看出不对,这事八成是真的,这个屠夫的反应太过激烈,所以她问,:“证据呢?” 赵氏开晃晃手中的竹纸,“就在这。” 竹纸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沙沙的连续动静,屠户被吵得心烦意乱,怒目圆睁地上前一步,又被官差压回去。 赵氏开嗤笑一声,把屠夫气得直跳脚,他却看也没看对方,从厚厚的竹纸中间抽出一张,指着其中一行问,“那这位眼熟的大子,你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八月二十三日,昨日剩余五百四十一斤,今日进账两千一百七十五斤,总共才两千七百一十六斤肉,为何厨房能买走两千八百的肉?” 屠户原本听对方拿刚才的挤兑自己,旺盛的怒火愈发中烧,要不是有官差拦着,他肯定要提拳过去,让这小子好看,可听到对方后面说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头上。 “你、你胡……”屠户本来不想承认,可竹纸清清楚楚写着,他就是不认都不行,“那就是我记错了。” 他转向黎大人,哀求道,“我、我不识字,就认得每日要写的那几个,可能是写错了,真不是中饱私囊,请您明察,不要被小子蒙骗!” “哦?” 赵氏开又抽出一张纸晃了晃,“你既然能每日记账,说明会算数,你自己也说识得这几个字,如果是记错,那么当日负的进账一看就能发现不对。” 屠户眼珠子转动,疯狂想着借口,等他好不容易想到要开口时,就听到对方那个可恶的小子率先开口,“你是不是想说没看进账,直接按出的肉算钱?” 没错,屠户就想这么说,只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借口,被敌人先一步说出,他喉结滚动冷汗滑落,望着赵氏开的眼神不再饱含怒气,里面满是恐惧,这个人怎么连他想要说什么都知道? 赵氏开笑容依旧,“如果你想这样说,那很遗憾哦,你的账次日直接记了下去,如果是记错,怎么当日没有纠正,反而一错再错,还是你不得不错下去,以抹平之前侵吞的六百六十九斤肉?” 屠户听他连肉的数量都知道,身上的力气流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黎默言见此叹息,着重望了眼对方的忠诚度,八十一不低了,结果还是会做出偷钱的事,她对官差说,“去把刚才那个帮厨抓来。” 这人明显是一伙的,难怪刚才见到她犹如见鬼,偷村子的钱,当面撞见她这个苦主,能吓下破胆吗。 很快帮厨被押解过来,官差抓起倒在地上的屠户朝衙门走去。 之后这两人会由赵金隅审判处罚,黎默言则带着赵氏开前往下一个店铺,她原本只是想带对方抽几个铺子看看,现在既然赵氏开看账的速度这么快,那还是走一遍吧。 虽然花了比预计中更多的时间,但全部店铺看完,也算是给自己吃颗定心丸,还能让赵氏开完全了解村子的情况,算是获得许多好处,而其他铺子并没有出现屠户这样中饱私囊的事。 黎默言总算知道自己一日的收入,大约在六十多万铜钱,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可想想村子那么多人,衣食住行不说,村民不时还会拿出积攒的钱来改变生活,有六十多万也正常。 幸好村子给了村民很大的安全感,大家花起钱来也比较大方,要都不肯存钱庄,又不肯用,那她自己的钱越来越少,导致入不敷出,那还真是个大。麻烦。 还是得要有自己的货币,这样自己能够印,就能控制钱币数量,也不用担心天河国钱贬值,影响到她。 店铺盘查好,赵氏开就捣鼓起户部的事。 他先是发布告示,广寻账房,可惜村子那么多人,也才十名账房,赵氏开将人安排到四处厨房,采石场和伐木点各送去一人,剩下四人,一人去了澡堂,一个人去纺织作坊,最后两人去了最大的两间杂货店。 赵氏开让这是十人顺带兼顾附近的铺子,这样差不多就把村子内所有的店铺包揽干净,而他自己则坐镇钱庄,把最重要的账目理顺。 黎默言明显感觉到有账房后,就是不一样,各个铺子的账目异常清楚,每日收入多少支出多少,记得清清楚楚,像之前蜜水铺子那样算错记错,当日就能查清楚,当然也杜绝屠户这样偷钱的小心思。 而且这些账房的理账方式,是赵氏开教的,每月月底会由他来进行复核,最后汇总在总账上,给黎默言过目。 她看着哪一行行清晰的结论,只觉得赏心悦目,以前自己做的时候没感觉,原来看别人做的‘财务报表’是这么舒心的事。 真得感谢赵氏开。 村子的户部建立起,黎默言顿觉轻松许多,而这时还传来一个好消息。 造纸班的班主找到她,“大人,您说希望能制造出平整,薄厚一致没有破洞的纸,我一直牢记于心,终于。” 班主压抑住兴奋,双手递来一张纸,“我们终于成功了。” 黎默言接过打量,发现这张纸虽然也是竹子做的,纸面却不似之前那样粗糙,拇指摩挲也光韧,甚至色泽都要白些,而且造纸班的手艺要比之前好上太多,他们压出来的纸片不要说漏洞,拿到太阳底下对着光看,都看不出哪里薄厚不同。 “真是好手艺。” 班主笑开了花,“大人谬赞,只是熟能生巧,当不得夸。” 黎默言轻甩手中的纸,觉得硬度合适,既然不会太硬,难以折叠,也不会太软,稍稍摩擦就碎开,想到自己之前的想法,不由开口询问,“这样的纸每日能造多少?” 班主微微盘算:“四十斤。” 黎默言欣喜:“足够了,既然这个纸张是你造出来的,就叫做计纸吧。” 这名班主叫做计信,取了他的姓氏命名。 计信十分激动,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运道,只要星光村不倒,随着大人的威名,将计纸发扬出去,只要还有在用,那么他的名字就能跟着流传千古,这比一切的褒奖都要好。 计信激动像是喝了酒,“多谢大人!” 黎默言摆手:“去吧。” …… 到了月中,山叔去领这半月的工钱,采石场一共有三千五百六十人,要发四百二十七万两千文,即使换算成白银,也要四万两千七百二十两,重得足以压死他,自己一个人是万万拿不动的,所以山叔将三十五名百夫长也叫上,一起去抬银子。 村子内没有那么多白银,很大一部分还是要以铜板发放,即使有三十六个人,他们也要搬好几十套,几乎一天都要耗费在上面,每次都要累出一身汗,算是一件苦差事。 可前往钱庄的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心情分外美好,钱啊,毕竟是发钱啊,再累那也是累得高兴累得顺畅。 到了钱庄后,大家等着山叔去交涉,这事他做得熟门熟路,找到相熟的伙计就要告诉她自己来领工钱,那大姑娘瞧见他主动道,“又来领工钱啊。” 山叔点头:“对。” 姑娘冲他笑笑,却没领他去后面的库房,转而推过来一张纸,乍一看颜色,他没认出是什么,但上面散发着独特味道的红印他很熟悉,可这左看右看也不是票根啊,而且给他票根作甚? 姑娘解释:“你们这次轻松啰,这是大人新出的银票,一张就是一两银子,跟我来。” 山叔低头看去,银票四四方方,巴掌大小,上面画着红色的边框,正中央写着一百文,左上角是天地钱庄的名字,右下角则是黎大人的名讳,在下面则是星光村的字样。 那姑娘已经走远,他赶紧捏起银票,迷迷糊糊跟人来到后面库房,他的百夫长们已经活动开膀子,准备搬如山的银子,结果领他们过来的姑娘将一捆捆竹纸塞到他们怀里,“这样一捆啊,就是一万文铜钱,你们人多四百多捆分一分,这一次就能带回去,小心点不要掉了。” 姑娘一人塞了十多捆,瞧见他们的模样又提议道,“我再给你们叫个官差陪着吧。” 她往外面走,还在发梦的人也往外面走,姑娘见此笑道,“回神,这次是钱庄没准备好,以后直接在外面发钱,库房是不可能再让你们进来啰。” 山叔直到官差过来,真护着他们回采石场时,才看看手里的银票,原本的银子铜钱忽然变成一张纸,他很不适应,可转念一想,自己存在钱庄的钱,拿回来的票根不也是张纸吗,心中的惶恐才消退下去。 可山叔又开始愁另外一件事,自己对银票接受良好,不代表别人也可以,怕就怕底下的人不能接受,毕竟白花花的银子,和一张纸确实不同,万一那么多人闹起来…… 山叔悄声对官差道,“大人,您找两队护卫队过来,我怕……” 他虽没明说怕什么,官差却听懂他的意思,见人已经安全回到采石场附近,很快去而复返,领来两队带着武器的护卫队。 山叔见此放心许多,他人回到采石场,却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叫村民频频侧目,正好有一什长走出,“山叔,你们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山叔:“你来得正好。” 他对其他徘徊的什长招招手,取出一捆困银票,等众人的目光好奇落在上面,才咬牙道,“这是大人新造出的银票,以后不发铜钱,发这个。” 说完,他就紧紧盯着其他人,观察他们的反应,可想象中愤怒,不敢相信等情绪都没出现,众人在短暂的发懵后,很快就接受银子变银票,甚至自动排好队,等着领钱啰。 山叔诧异过后又觉理所应当,是啊,村子可是有黎大人,既然她说这是钱,那这就会是钱,绝不会变成一张废纸,自己的担心真是杞人忧天。 另外一边,木乾找到黎默言,喜气洋洋开口,“大人,幸不辱命啊,您让我做的自行车,我造出来啦。” 黎默言同样很惊喜,盯着那辆全由木头做的车,尝试地骑了起来。 第68章 黎默言有段时间没骑过自行车,刚骑上去的时候车头歪歪扭扭,吓得其他人赶紧过来扶,还没等他们扶住,黎默言就已经找回骑车的感觉,将自行车骑得稳稳当当,在路上走了一个来回。 她把车停在木乾两米外,一只脚撑着地,回味刚才的经历。 虽然骑是能骑,但木质的自行车,和现代的自行车差距还是很大啊,首先没有皮坐垫,木头坐着硬邦邦,屁股硌得难受,尤其是尾椎部分,磨得非常疼,短时间骑一骑还好,根本骑不了太长时间,不然屁股怕是会磨破皮。 其次是木质的车轮,即使圆滚滚的,骑起来也算是省力,但木头硬没有弹力,要是碰到路上的小石子小土块,这轮子能带得人起飞,砸得原本就疼的屁股愈发痛了。 她回头望去,石砖十分平坦,和这些路经常过运送石砖车,难免有碎石滚落,所以路面上的小石子不少,而且现在竹纸已经普及,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在用,加上秋风大,一阵风吹来,不光有石子滚动的声音,还有一张张用过的竹纸漫天飞扬。 可从总体来说,有这样一辆自行车,要比人自己走路方便许多,对于老姚这样上工地偏的人而言,更是省时的好工具。 可能是她思考的时间有些长,木乾忍不住走近问,“您看如何?” 黎默言回过神,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木乾,最后又夸道,“你能这么快做出我想要的自行车,真是了不起,骑着也非常省力,蹬脚不累,骑车速度要比人走快很多,有这样一辆车,以后村民去哪都方便。” 旁边有人插。话:“是啊是啊,以后想去别的街买点啥,那就便利许多,这个怪车还有把手,能用来挂东西,不比自己提着轻松?” 木乾听到大人前半段话,很是沮丧,没想到这车有这么多毛病,他还以为很好了呢,听到后面大人与其他人的赞许,他的表情才高兴起来,又动力满满道,“那我给车加个鞍,至于车轮……” 他想了想,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在车轮上裹上皮革?” 黎默言摇头。 皮革可是非常重要的资源,马上要入冬,这些皮革或者说是皮毛要留着做御寒的衣物,鞋子袜子以及帽子,一万多人的需求非常大,不知道做出的御寒衣物够不够,并没有奢侈到能用来裹轮胎,更何况自行车减震是靠车轮里的空气。 “暂时先这样吧。” 黎默言思索后,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她没有橡胶,只能先这样,屁股疼是疼点,但有了鞍之后,应该能舒适许多,也许能够忍受。 …… 黄大牛搓着眼泡,从木屋里钻出,就被早晨的寒风吹得一哆嗦。 他急忙拉紧衣服,该去买些厚实的衣服,一边坐在门墩上漱口,冰凉的水入口,他又抖了抖两下,冻得牙有些疼,谁能想到前不久还太阳火辣,热得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皮扒了。 “让让,蹲门口嘛呢。” 黄大牛后背被人踹了一脚,他往往旁边一跳让出路,倒霉弟弟就快步走出,他望着黄三牛的背影哼哼两声,没有说话,今天是他的休息日,可不是黄三牛的,他两个弟弟还得上工,这样一想他便得意起来。 黎大人最近做了件大事,那就是每七天就给他们放一天假,不用上工干活,但工钱照发,得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大家惊喜的呐喊,差点没把天捅出个窟窿。 黄大牛当时惊得连饭都忘记嚼,脑子里呆呆回荡着黎大人的话,不用上工却有工钱拿,这怎么可能,天底下怎么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直到黎大人在人群的簇拥下离开,他还是没能回过神。 旁人叽叽喳喳炸开一阵又一阵声浪,黄大牛全听得见,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这些话进入脑子,却无法成为相应的意思。 他脑海里依旧回荡着黎大人刚才说的口吻,她那闪闪发光犹如星辰般的眼眸,以及含笑微微扬起的嘴角,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黄大牛只觉自己一颗心,在胸膛内横冲直撞,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用力地跳出来,他想放声大吼发泄自己的情绪,每次认为黎大人足够好时,她总能做出更好的事情,带他们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砰,砰砰。 黄大牛竟是带着些许惶恐按住自己的心口,手掌下的跳动是如此真实,又是如此急迫,笼罩他的迷茫散去,他终于意识到黎大人的那句话代表着什么—— 每七天他们就有一日休息日,躺着睡觉也好,坐在树下和人瞎侃也罢,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也不能担心不干活生计的事,大人说了有工钱拿。 黄大牛浑身发烫,用力搓搓脸,才把涌到脸上的热血搓散,他踉跄着挤出人群,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和自己的两个弟弟分享,入眼每一个人都在笑,每一张嘴都在说。 “是不是我听错了,真能休息还有钱拿?” “三生有幸,能跟在黎大人手下!” “么儿么儿,刚刚大人说得啥,娘刚刚没听懂,每七天咱能怎么样?” “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是梦里才有的好事……” “如果能休息,那一天我就啥也不干,抓着一根甘蔗到处晃,看别人干活。” 世间百态,说什么的人都有,但他们有家人陪伴在身侧,黄大牛却始终没能找到自家兄弟,就在他着急起来的时候,人群分开,露出左右张望的黄三牛,对方如有所感转过头,就对上他的视线。 随后黄大牛就瞧见,他那三弟脸上的笑意骤然灿烂,飞快朝他奔来,“大哥——你听见没有,刚才黎大人说要给我们放假。” 原来他想着弟弟的时候,他的弟弟也想着他这个大哥,这个想法让黄大牛心中柔软,升起莫大的幸福,“嗯,我听到了。” 只是没想到当时他下定决心要保护一辈子的弟弟,今日就踹他叫他让出门。 黄大牛哼了声,不和运道差的人计较,谁叫黄三牛没轮第一批放假,反而是他幸运第一个休息,黄三牛嫉妒他也实属正常。 黄大牛想到这,慢悠悠刷好牙,更加慢悠悠揣上银子晃出门。 路上行色匆匆的人见他如此格格不入,都下意识望过来,短暂的疑惑过后,很快回过味,这就是最先放假的那批,顿时眼中流出羡慕之色。 黄大牛见此,也不着急走了,去铺子的路上恨不得多晃悠两圈,让全村的人瞧见他放假了。 大家虽然也看出他的目的,却没有恼,只是先放假,再说黄大牛帮他们确定黎大人是认真的,她的确在安排假期,那么迟早会轮到自己,就让这人先高兴会,等到他们放假,羡慕的就该是对方啰。 黄大牛晃悠好几圈,赚足了羡慕,这才朝外走去,离他们家很远的成衣铺子,听说新上了棉服,他之前就想去买,只是离得太远,平日里要上工一直没时间去,正好今日放假,一整天空着,足够他把村子从头走到尾,把想买的东西全买回来。 只是在路过杂货店时,发现它居然翻新了,上面加了一层,杂货铺挪到二楼,一楼那换了一个不认识的招牌,他挠挠头,“这写的是什么啊?” 正巧有一伙计推着他不认识的走出,闻言很是喜气洋洋开口,“是自行车铺,大人新创出来的‘马车’呢。” “马车?”黄大牛看向伙计推着的东西,一前一后确实有两个轮子,但车厢呢,而且马在哪里? 加之这个‘马车’光溜溜的,像是牛一样有两个角,应该是让人握的地方,只是这里看着光滑,不像能拉缰绳,所以一辆没有马的‘马车’? 黄大牛皱起眉,就听伙计推销道,“这车便宜,不像马车光一个车厢就要七八十两银子,三百文足矣。” 黄大牛奔来还在嘀咕这四不像,心想谁会买这么个不知咋用的东西回去,可听到那价格,他迈开的脚步顿住,仿佛刚才那个心想谁会买的家伙不是自己,盯着那个自行车猛瞧。 如果真能像马车一样代步,那这个钱可忒便宜。 伙计看出他心动,拍拍自行车的车头,上面还有一个球形鼓起,他拨弄上面的竹片,这个圆球就发出啪嗒啪嗒竹片撞动声,把聚精会神的黄大牛吓了一跳。 伙计笑道,“你胆真细。” 黄大牛不服气,“我怎知道它突然出声,要不是如此,自然不会被吓到。” 仿佛为证明自己的话,黄大牛学着伙计的模样,伸手拨动竹片,之前的怪声再一次响起,知道是什么后,也不觉得吓人,只觉竹片撞击声怪好动听的,他不由多拨弄两下,慢慢回味过来,这应当就为提醒前面走着的人,后面有人小心的意思。 这个好这个好,比自己吆喝省力多了。 黄大牛还想再玩,就听到伙计说,“我给你演示这车怎么驾,你退开两步。” 黄大牛好奇后退,就见伙计跨腿坐在那个鞍上,脚踩上底下两个踏板,一用力人就蹿出去,他又被吓了一跳,很快这点惊吓就变为感兴趣,快步追上去,盯着骑车的伙计猛看。 这踏板踩着瞧起来一点都不累,而且速度也快,他需要花些力气才能追上对方,而骑着自行车的伙计却很悠哉。 这一天都是别人眼热他,此刻黄大牛却眼热起这个伙计,如果他有这样一辆自行车,那么在后面追的就该是别人啦。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看向那么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小孩跟在他们身后跑,发出一声声羡慕的喊声。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起初只有小孩上前,后面大人也站不住,凑到黄大牛身边问,“这是啥?哪个铺子的?” 黄大牛刚一指旁边的自行车铺,就听到伙计大声招呼起来,“卖自行车咧,省力又好骑的自行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自行车?没听过。” “这个名字倒是贴切,可不就是自行吗。” “我来试试。” 黄大牛听到这急忙道,“我还在呢,先来后道。” 那人歉声开口:“没瞧见,对不住,你先你先。” 伙计又一圈骑回来,正好停在店铺门口,黄大牛满怀激动地上前,伙计提醒,“这个车子第一次骑恐怕站不住,多骑两圈就好。” 黄大牛心想一辆车有多难,结果他一上去就发现真的很难,别看伙计骑得稳当,这车头想让它往哪转,它就往哪转特别听话,可到自己手里,就发现车头抖得厉害,要不是伙计在身后按住车尾,他恐怕就摔跤了。 前后两个人的对比鲜明,围观的人发出阵阵嘘声,“下来下来,你这骑的是啥?” “让我来,我定骑得比你好。” “你今早是没吃饭吗,手软成这样哈哈。” 黄大牛被笑得骑不下去,对着笑得最厉害的那汉子道,“笑我不行,那就你来。” 那汉子也不怯场,“我来,就我来。” 他大步走到自行车前面,暗中打量一番才坐下去,大家见他这幅冷静做派不由点头,这人瞧着就缜密,肯定能骑好这个什么自行车。 结果让人大跌所望,这么精悍的汉子,却也在踩下脚后,骑得歪歪扭扭,并没有比刚才的黄大牛好多少。 “哈!哈!哈!”这次轮到黄大牛大声嘲笑,“不是笃定自己能行我厉害,原来只有嘴上厉害。” 汉子丢了脸,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笑什么,你不一样?” 黄大牛反驳,“才不一样,我只是骑得时间短,刚才已经找到手感,再让我骑上一会,肯定能骑得像伙计那般好!” 汉子也道:“那我也一样,就是输在没骑过,不然肯定能赢过你!” 他们两人谁也吵不过谁,最后齐齐看向伙计,想让他当裁判。 伙计左右看看,谁都不好得罪,只好含糊道,“我头次骑也是这样,练上两圈才慢慢会骑,想来两位大哥一样如此,多练练定能骑得比我好。” 伙计用自己捧两人,黄大牛和汉子气顺不少,可还是斗鸡似得盯着彼此,突然黄大牛开口,“伙计,给我来个自行车。” 伙计却劝,“三百文虽算不上太多,却是四天的工钱,何必为了置气花这个冤枉钱?” 刚才看笑话的行人同样劝,“是啊是啊,这三百文买肉能把自己吃撑,再攒一攒就能买件玉棉服,你何必让自己后悔?” 黄大牛听他们这样说,涌上头的怒火消散,他同样真诚道,“我是真心想买,同样采石的人就知道,蜥车虽然能把我们送到地方,却也只是外面的路口,不会进小道,随着山壁不断开采,现在采石的地方早就里路口十万八千里。” “这些地方地形蜿蜒,路口又狭窄,蜥车无法通行,只能靠双脚走,如果有这辆自行车,就能方便许多,下工后还能骑着去看歌会。” 大家听他说得诚恳,也很有道理就没再劝,反而反向被说服,也有几个人想要买自行车,其中就包括那个汉子,之见他对黄大牛举起手,“那练一个晚上,明天比一比,你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黄大牛和汉子击掌,就半是骑半是推地带着自行车回家,在屋前人少的地方练习起来。 黄二牛一脸疲倦地回到家,由于日头没那么火辣,大人就把上工时间改回白天,不再两班倒,许久不见太阳,冷不丁晒一晒,身上的霉气被晒跑,从头到脚到骨头,都松快很多。 人是该多晒晒太阳。 黄二牛这样想着,由于倒班带来的一些麻烦,所以今日格外忙碌,好在明日他能休息,想到这脚步都轻快不少,就想早点回家躺下休息。 走到家附近时,他就听到自家大哥三弟的声音。 “慢点慢点,树!前面是树!你个猪头!” “闭嘴,我知道怎么骑!” 一道惊慌的声音,混着另外一道恼羞成怒的嗓音,分别是他三弟和他大哥,这两人在做什么? 黄二牛加快脚步,从拐角绕出,就见木屋前面的石砖路上,有两道贴在一起的人影,那个高高站着,双手死死抓着大哥头发的是他三弟,而那个被抓得面容扭曲,还不得不控制住古怪器物的是他大哥。 黄二牛:“……” 两人见到他皆是一喜,犹如瞧见了救命稻草,“救救救命啊二哥——” “二牛你来得正好,快,快接住你大哥——” 顺着他们的怪叫,路上的人纷纷朝黄二牛看来,他很想捂脸走掉,可那两个又确实是他的至亲,黄二牛坚持没动,就在黄大牛以为得救时,黄二牛闪身一避,黄大牛直挺挺撞在木屋上,总算是停了下来。 黄二牛:“。” 好在木屋坚固,黄大牛和黄三牛也皮糙肉厚,人和屋子都没有事,黄大牛还能捂着头大声抱怨,“你躲开干嘛!” 黄二牛叹为观止,“亲哥,我不躲开,是等着被撞飞?” 他一指倒在旁边,轮子还在转动的奇怪东西,“这是什么?” “自行车。”黄三牛双眼发亮得开口,“好东西,只要等我们学会怎么骑,以后就能去其他街区的铺子,还能轻松去上工点。” 黄二牛弄懂了,他将自行车扶起上下打量,“这车怎么骑?” “坐这。”黄三牛指着鞍,又指指下面的踏板,“两只脚踩这。” 黄大牛以一副过来人的架势,“二牛啊,别看自行车小,却非常难骑,需要多次练习才能让它走出直线,就比如你大哥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黄二牛骑上自行车,他一踩踏板,人就安安稳稳骑出去,那动作透着几分潇洒,甚至避自行车铺子的伙计都要灵巧两分。 黄大牛的眼睛差点没掉下来:“这不可能——” 旁边的黄三牛也大喊,“二哥,你比大哥这个狗熊骑得好多了,带我一个,快带我,我再也不要大哥带了,他好笨。” 黄大牛:“……” 等他回过神,那边的黄三牛已经上车,黄二牛即使带着一个人,依旧骑得很稳,和黄大牛刚才那抖得像是犯病,到现在都还不能稳住的样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不可能! …… 黎默言特意问了自行车的销量,发现今日居然卖出十多辆,这个销量比她想的好很多,本来以为这没见过的新奇玩意,能卖出五辆都算是好的,没想到愿意尝试的村民有这么多。 她准备过两天再看看反馈,如果好的话,就让木乾那加大产量,他那学徒多,将自行车的零部件交给专门的人做,不光速度能快上不少,还能缩减成本。 伙计还在对她说的今日趣事,黎默言失笑摇头,一边玩笑着想,等以后骑自行车的人多了,还能举办个自行车大赛,给大家的生活增添点乐趣。 正想着*轻松的事,忽然有官差奔来,对方的面容隐含焦躁,语气也略显急促,“大人,果林那边……” 官差注意到旁边好奇的伙计,换了个措辞,“需要您过去一趟。” 黎默言当即骑上十二号,朝着果林那边跑去,然后发现出事的地方是金桔树。 这可奇树最初展现能力,闹出好一阵骚扰,随着近来流民减少,已经很久没有人被金桔香气吸引,被守在村口的人拦在星光村外,今日怎么又围着一群人。 等她到后,就发现让官差严阵以待的居然是一群毒蛇,数量粗略一数就有二、三十条,此刻正异常凶猛地吐着毒。液,也不知在金桔的香气中看到什么。 虽然毒蛇被迷惑,可官差却拿它没办法,那些毒。液腾起化为紫色的毒。烟,旁人难以近身,即使站在远处用木刺投掷,木头一进入毒。烟的范围内,就会被溶解大半,剩下的部分难以击伤毒蛇,反而激起它们的凶性,吐出更多的毒。液。 “大人,我们怕继续投掷,提前惊醒蛇怪,只能先围而不猎。” 黎默言点头,她望着那片淡紫色的毒,忽然想到一个办法:“用火如何?” 官差同样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可行。”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之前,一道人影突兀出现在官差与蛇群之间,大家紧张望着这人,黎默言倒是从那蒙面头戴斗笠的模样,认出来人是瞿平青,她下意识看向蛇群,就见那群数量庞大的蛇,全被身首异处死了个干净。 第69章 一片寂静中,可以听到有人吞咽口水的动静,他们眼睛发直,怔怔望着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而之前围过对方的官差,则在心中狠狠捏了一把汗,如果当时他们起冲突…… 官差望着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蛇怪,感觉后脖子凉凉的。 万籁俱静中,瞿平青对黎大人点点头,转身朝村内走,这次他的身影不再如鬼魅飘忽,而是以肉眼能够看清的速度正常行走。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村内,方鸣忍不住问身旁的同僚,“这人是谁?怪嚣张啊。” 虽说对方有嚣张的本事。 被问的人之前刚才围过瞿平青,看到对方的脸,也听到对方自报家门,不过对方既然以布蒙面,想来是身份特殊,不方便被人知晓,加上大人特意叮嘱过,所以这名官差含糊道,“是个狠角色。” 方鸣耐心道:“我知道这是狠角色,所以这狠人叫啥?” 官差喃喃道:“狠,太狠了。” 方鸣回过味来,和同僚对视一眼,恍然开口,“哦,原来是狠角色啊。” 黎默言不知道手底下的官差,给瞿平青取了个外号,她回想刚才的事,不得不赞叹瞿平青的好用,如果没有他,官差应当也能杀死蛇怪,只是不会如此容易,不管是用火烧去毒。烟,还是用水冲散毒。烟,都很费功夫。 如果中间出点意外蛇怪提前醒来,或者是操作不当,导致有官差中毒,都有可能会有人受伤乃至死亡。 所以就说高端战力很重要,很多棘手的问题,她根本不需要细想,直接用武力碾过去就行。 试用一回瞿平青的武力,让人惊喜又快乐,有他在村子里,自己因为胡月儿不在产生的焦虑得到缓解,而且战神增加,让她行动起来也便利许多,以后只要留一个在村里,另外一个就能肆意派出去。 财富总会集中在富有的人手中,快乐也是。 黎默言高兴中,官差又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 “大人,这些蛇皮十分坚韧,虽然只有粗腕子粗细,不能做铠甲,可用在一物上正正好好。” 黎默言的视线随着对方的话,落在蛇皮上,这长条的形状,当即让她想到刚刚开启的自行车,倒是非常适合套在车胎上。 对没错,就是车胎啊。 她将木乾找来,指着蛇皮道,“你说车胎套上这个,中间再注以水,骑行起来是不是会更舒服?而且有蛇皮保护,木轮没那么容易磨损。” 这个问题是她最近发现的,还是由于木头没弹力,遇到硬物只能硬碾过去,次数一多,木车轮就非常容易坏,一辆自行车如果骑不了多久就要修,那就完全违背她想为村民带来的便利的本意。 木乾顺着黎大人的话思索,越想越觉得妙,“我这就去试试!” 黎默言放心将这件事交给木乾,随即想到就算事情成功,蛇怪的数量也太少了,最多三十多条,对于上万的村民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有官差从远处跑来,“大人,王兄让我顺着蛇怪游来的方向探查,就在离村子五里处,发现一个蛇窟,里面有紫光闪烁,随后便有蛇怪源源爬出,怕是一处怪物巢穴。” 这个不用别人解释,黎默言自己就知道,游戏里的怪物,一些是通过父体母体繁。衍,有些则是特殊能力诞生,还有些则是由巢穴孕育,比如村子内的蜥黑,之前她在山寨发现的肉团,就是一处生物巢穴,能不断生出这种生物。 她眼睛顿时亮起,有了这处永不停歇的‘刷怪’巢穴,蛇皮这种资源就能固定出产,不用担心用完。 至于五公里这个距离,完全超出村子范围,完全不需要考虑,她又不是第一次偷挖天河国墙角,而且那个天子都放弃此地,无主之地她瞧见就是她的。 黎默言当即点出两名官差,带上十名村民,送木板这些材料前往蛇窟,准备在附近建造小屋,方便官差栖息,定时定点刷蛇怪,只要定时清理,不让蛇怪组成刚才那样的蛇群,几只蛇怪的毒。烟成不了气候,腐蚀的效果也会减弱许多,官差也能轻易击杀。 她目送官差的背影远去,忽然想到一件事询问方鸣,“红艳还没回来?” 之前小湖突然干涸,她排孙红艳去探查原因,对方找出一日,没能找到源头,就先回来禀告她,黎默言考虑与水相关不是小事,就让孙红艳继续往上游走,直到找到问题源头为止。 方鸣流露出一丝担忧:“还未回。” 都过去好多天了,孙红艳居然还没回来? 看来小湖水消失的事,不像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黎默言同样忧心忡忡,骑上十二号来到小湖边,望着那干裂开的湖底,正想着要不要派两人去找红艳,就听到轰隆隆的动静。 这声音十分沉闷,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发出的,而且由远而近,逐渐变得清晰,她下意识看向小湖的上游,就发现一道发白的水线,正往这边汹涌而来,冲出大量枯枝败叶,吞没沿路的一切。 而在洪水前方,有三个小孩站在干涸的水道中玩耍,并没发现逼近的危险。 黎默言作为沿海人,最清楚这种山洪都多么恐怖,它巨大的力量会裹挟住人,将人瞬间冲走,而且水里夹杂着的枯枝,在湍急的水势下,也能变为锋利的匕首,轻易扎穿人的皮肤。 好在急中生智,她抓起胸前挂着的口哨,用力吹响,下一刻尖锐的哨声响彻云霄,附近的村民纷纷抬头张望,那三个小孩同样转头,就发现冲来的洪水,连滚带爬往岸上跑,幸运在被水卷走之前,回到安全的地方。 黎默言松了口气,没过多久,洪水就冲入小湖内,将干涸的小湖一点点填满,直到小湖彻底满了,可水势还没减弱,多出来的水漫到岸上。 十二号不安地踱步,她拍拍它的背部,十二号才镇定下来,她朝厨房的方向望了眼,那边的地势不算太高,如果水继续漫出,很有可能将厨房淹没,她让身边的官差去通知厨房众人,叫他们及时撤走。 很快,厨房中骚扰起来,陆续有人跑出往这边看来,还有人离开,带回来货车往上面搬东西,厨房中有不少厨具碗盘,宋大口他们心疼物件,打算在水还没漫过来之前,先把东西搬走。 于是黎默言加入其中,他们幸运在水进入厨房之前,将所有东西搬走,不幸的是最坏的猜想成真,水的确漫入厨房中,少去一个厨房做菜,惯常来这吃饭的人,就涌往其他厨房。 好在刚才有人已经通知过,这三个厨房用土窑,烤了慢慢一窑洞的红薯,虽然不算色香味俱全,可填饱肚子是没有问题。 黎默言站在村内,望着黄滚滚的洪水一点点吞没道路,就在即将漫入木屋家中,水势总算不再上涨,一点点退走。 这让无数人松了口气。 黎默言看着重新露出的石砖路,被水淹没过后,上面留下不少黄泥以及枯枝,显得十分肮脏,湖边的那个厨房也是,宋大口挽起袖子带着人,开始冲刷满是淤泥的厨房。 黎默言也召来一帮人,在雨师蝶的帮助下,冲刷起石砖路。 她看到上面还有竹纸团团粘着,想到之前骑自行车时,那漫天飞舞的废弃竹纸,觉得该腾出手拾掇拾掇村子的卫生。 和以前不同,随着竹纸地普及,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在使用,用完之后就随手丢在地上,村内的垃圾桶还是太少了,得多做一些,每隔百米就放一个,这样应该就能杜绝垃圾乱丢。 黎默言本来想找木匠做些木桶,可想到木乾他们还在捣鼓自行车的轮子,转而去了篾匠铺,找到竹家祖孙订做竹桶。 她到时竹筱正坐在门口编竹篮,看到她猛地跳起来,差点把手里的东西的打翻,慌慌张张对着屋里喊,“奶!娘!大人来了——” 随后赶紧给她行礼,局促地站在一边。 黎默言说了两句,对方不光没缓和,反而变得越来越紧张,她只好不去看竹筱,视线落在竹家人的铺子上。 她为了凑过升级所需的店铺,就帮竹家人开了一家篾匠铺,是两层小楼,楼下是铺子,楼上则是竹家人生活的地方,后面还带着个小院子,堆着各种竹材,尤其是已经片好的竹条,竹家人平日工作就在这里。 此刻院子里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还有一套她们自己做的竹茶杯,累了就能倒一杯蜂蜜水润润嗓子,挂在院子篱笆上的竹斗笠,随着风啪啪作响,墙角出还种了一株山茶花,正在绽放大朵大朵的红花。 黎默言还记得这个院子刚建成的样子,里面空空荡荡,和现在充满生活气的院子判若两院。 在二楼的竹韵和竹秀芝走下来,见到黎大人赶紧快步迎过来。 黎默言说明来意,“我需要一批竹桶,用于装竹纸等废物,约莫这么大。” 她用手比划着垃圾桶的大小,“要带个盖子,因为会淋雨,最好煮一煮,免得发霉烂掉。” “您放心。”竹韵一边点头,一边将大人所说的要求牢牢记下,顺带找出几只大小不同的竹篮给大人看,让她选下一只合适的,到之后就按照这个大小编。 竹秀芝忽然道:“大人既然是用于装废竹纸,最好做个内胆,方便取出倒竹纸。” 黎默言:“对。” 她们又聊了两句,黎默言起身离开,走之前还问竹家人要了山茶花的籽,她们家的山茶开得早,那花期就长,花苞大又好看,不多种点可惜,可以种到石砖路边的树丛中,以后村子里的大家就都能欣赏到。 黎默言一走,竹筱立刻活泼起来,她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随着最炎热的时候过去,大家多竹席的需求大大减少,她们一家现在主要在做竹篮和竹椅,虽然后者严格来说不是篾匠的活,却能挣到不少银子。 可最近买竹椅的人也在减少,竹篮的需求有限,她奶和她娘正在为生计发愁,大人就送来这么大一个订单,足够她们过个好冬咧。 黎默言从竹家出来,准备找些人长期清扫石砖路,也好扫去漫天乱飞的竹纸,她可不想好好走着,一阵秋风吹来,被用过的竹纸啪地扑在她脸上,那样的场景光想想就非常不愉悦。 而且有专人打扫,那路面上的碎石也能少一些,这样自行车骑起来也能更舒服,算是一举双得。 既然已经安排扫垃圾的人,那也要安排垃圾后续的处理,现在的垃圾种类较少,只是竹纸,烧掉就好,处理起来不算是麻烦,简单建个垃圾站子就行。 也是古代好,没有塑料包装袋之类的东西,降解起来不难。 等她这一圈事情处理完,终于想起自己去湖边干嘛,是因为孙红艳还没回来啊,她望望黑下来的天色,还是打算点两名官差去找孙红艳,稳妥起见要把瞿平青叫上,只是还没行动,便远远瞧见一人踏着夜色而来,居然是她一直在念叨的孙红艳。 “大人。”孙红艳风尘仆仆,先狠狠灌了一口水。 黎默言瞧着直说:“不着急,不着急。” 孙红艳点头,稍稍等气平缓,就把连日来的事情和盘托出,“我第二次逆着小湖水道而上,因为有前次经验,很快就超过先前的位置,随着我一路探寻,发现不光是小湖,附近的水脉全部干涸,鸟雀冲飞,走兽哀鸣。” 黎默言听着听着面色严肃起来,脑海中想象出那个画面,全部的水道干涸,岂不是比旱灾还要可怕,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到底是出了什么断子绝孙的祸害。 “越往前走,情况就愈发厉害,起初我还能朝露,可越往后面,不光朝露消失,就连青翠的树都发黄干枯。” 黎默言没想到居然连树都干了,要知道树根扎得深啊,即使是闹旱灾,半年不下雨,树一样青翠,这种情况下,树居然干了……? 孙红艳继续开口,“等走出三日,我终于找到了。” 孙红艳眼神发空,嘴唇微微颤抖,语气中至今还带着不可思议,“那是一团光,不,那是一团手脚,一团飞禽走兽的死尸,我无法形容,它源源不断吸引着四周的水汽,水消失在它当中。” 一团光,一团手脚以及一团飞禽走兽的死尸? 孙红艳在说什么? 黎默言感到困惑,不过有点可以确定,小湖的水消失,就是因为那团东西,所以刚才突来的洪水呢,也和这个有关吗? 说实话,她听到孙红艳说源源把水吸走,头个反应是抽水泵,自己一直想要搞的自来水,就卡在水泵上,把水抽走,再输送到水管中,送到各家各户,这是她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 可如果有这么一个能抽水的东西,再让水从足够高的地方落下,应该能产生足够的能量,将水输送进水管,流向村子的各家各户。 只是那个东西会不断吸水,到时候别自来水没搞成,村子内的两条小河反倒先干涸,她只好放弃利用这个东西的念头,自来水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孙红艳用力搓着自己的手臂,“我当时感到自己的血液也在沸腾,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不敢靠得太近,实在有愧大人重托。” 这东西居然还会影响人体中的血液! 黎默言当真是震撼了,骤然听闻这种鬼东西,她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能怎么应对?除去远离,她想不到任何对付的办法。 “你做得对,”她很是郑重开口,“下次遇到这种问题,也要以自身安全为主,绝不可以冒进贪功。” 黎默言原本还想集结人手,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可听完孙红艳的遭遇,她当即打消念头,并且决定绝不碰这鬼东西,既然只是小湖干了,没有影响到村子的河流,不如先暂时放到一边,当那个玩意不存在。 可她的好运好像在之前接连的幸运中用完,等她瞄见蹙眉跑向自己的田丽,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果然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农田场主,再次给她带来坏消息,“大人,流经村落的小河水位在慢慢下降,已经轻微影响到水渠灌溉,虽然下降的速度不算快,可如果持续,只怕不到五日,我们就要面临断水问题。” 黎默言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好不容易祈雨熬过旱灾,结果好日子没过多少天,就又要断水了? 即使她还有雨师蝶可以依靠,但现在的百亩农田实在是太大,雨师蝶恐怕无法全部浇灌,偏偏其他事上能少一少,唯独食物这件事,少了就会死人啊。 黎默言深吸一口气,“好,我知道,这件事我会解决,你安抚农田的大家,不要闹出乱子。” 田丽闻言面色好看不少:“大人放心,经过前一次水稻晒伤的事,大家心性稳重许多,不会再像上一次闹腾。” 黎默言嗯了声,骑上十二号去找瞿平青,看来这一趟是不去也得去,不把那个吸水的鬼东西解决掉,村子就永无宁日。 她去的是崔锦娘所在的兔圈,昨天给崔锦娘放了一天假,好让他们祖孙团圆,今日还是照常上工,想来瞿平青人生地不熟,很有可能依旧跟着他的祖母行动,只是瞿平青没有明说要加入星光村,不知对方肯不肯参与这么危险的事。 等她来到地方,一眼就看到瞿平青,对方坐在兔圈外边的屋檐下,他这个人即使坐着,也坐得方方正正,也不会叼根草茎在口中,或者散漫抖着腿,整个人显得十分安静。 黎默言瞧他这个样子,内心安定不少,这个人瞧着正气,哪怕是有危险,只要自己开口,想来对方不会拒绝。 果然,等听完她的描述,瞿平青脸上没有多少变化,他无言起身,只是在崔锦娘看过来时,很平静地开口,“阿嬷,我要和大人外出一趟,需要离开六日。” “六日那么久啊,”崔锦娘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可既然是和大人一起,她便没有多言,以免耽搁大人的要事,“去吧,阿嬷给你定了一套玉棉服,回来就能穿了。” 瞿平青:“好。” 说完就走到黎大人身边。 黎默言听着这样平常的对话,内心升起愧疚,她要把这位老人唯一的亲人,带往极其危险的地方,也许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瞿平青忽然开口,“听闻百姓有难,平青自愿前往,和您没有关系。” 黎默言没想到瞿平青会这么说,他确实是个好人,只可惜好人往往不长命,“我们走吧。” 由于这次的事十分危险,她没带任何官差,就她和瞿平青两人前往孙红艳发现诡物的地方。 沿路的风景就如孙红艳所说,草树萧瑟万物哀鸣,入眼的树木不断有枯叶飘落,只是才跑了半天,就逐渐有枯死的树木出现,它像是被吸干水分,干瘦嶙峋的树枝直直刺向天空。 等跑了一日之后,这样的景象越来越多,地上还有诡异死去的鸟雀走兽,它们同样被吸干血液,皮毛皱巴巴贴在骨上,模样十分骇人,而那狰狞的死相,足以说明这些动物死之前有多么痛苦。 黎默言见此,不由握紧拳头,就如同鬼域的场景,由不得人不紧张,也许是这样的刺激,她的脑子转得比平时还要快,既然这里已经有动物死去,说明此地已经受到影响,怎么自己没什么反应? 她仔细感受身体,并没感到孙红艳所说的血液被牵引感,只是略有些焦躁,但这也是此刻的正常情绪。 原本她是打算尽力靠近那个地方,瞧瞧那要命的玩意到底是什么,然后就立刻撤走,结果现在这个状态,也不知是好是坏。 旁边的瞿平青沉默寡言,她走他走,她停他停,一切都以她为主,这让黎默言感到很舒服,除去吃饭以及睡觉,其他时间他们都在赶路,只花了两日他们就找到孙红艳所说的东西。 它高高漂浮在空中,远远就能看到,不断有水或者血受到吸引,团团没入那东西当中,外围还层层裹着一层鸟兽的尸体,只从因为的缝隙中,有湛蓝的光流泻出,居然有几分鬼气森森的美感。 黎默言不由出声:“那到底是什么?” 瞿平青开口:“是水泉,死去的。” 第70章 “水泉……” 黎默言咀嚼这两个字,听着有些耳熟,之前寻找万山土的时候,她毫无头绪,赵金隅给她出了一个主意,一山草木最为茂盛之处,就是泉眼所在,附近必定存在万山土。 所以这个水泉名字和泉眼这么接近,应该是相似的东西,可这不是生气聚积,滋养万物之处,怎么会变为现在这样,掠夺万物生机的鬼东西? 黎默言想到瞿平青所说的后半句话,死去的,水泉这种天生地养之物也会死去吗,她既觉得匪夷所思,又有种大开眼界的惊叹,游戏世界高魔的设定,果然让世界变得有趣好多。 可此刻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既然找到罪魁祸首,当前要做的自然是解决它。 只不过……黎默言望向高空,那么高的距离,他们连触碰都够呛,更不提处理,就在她思索的时候,突然有一物从下方射向空中的水泉。 那东西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击中水泉,就在这一瞬间,熊熊烈火腾起,将水泉以及外面包裹着的各种尸体吞没。 黎默言目不转睛看着这幕,如果这枚火箭能解决掉水泉,那么星光村的困境也能迎刃而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似乎运气再一次降临,第二枚第三枚,足足有五枚利箭射中水泉,上面爆裂的力量释放出,席卷而来的大火让空气扭曲,气势吞天的火光照亮她脸,诡异的水泉彻底被烈火吞没。 如此顺利的发展,让黎默言不由生出希望,哪怕是钢铁也该在这样猛烈的大火中融化了,然而她还没放松多久,一道尖利的啼哭声传来,随后在火焰最浓烈之处,有水,源源不断的水流出。 它们转瞬浇灭大火,滋润着底下裂成片片的土地,干涸太久的大地发出雀跃的欢呼。 然而水并没有停止,甚至越来越多,它们汹涌而下,像是大张巨口的野兽,吞没一颗颗大树,滔天的洪水转瞬就来到黎默言面前,水墙高高卷起,即将咬上她时,有人带来离开,等晃动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自己就站在一棵巨树的树顶。 黎默言扶住树干,望着底下浑浊的洪水席卷而去,心脏咚咚跳动,她第一反应是糟糕,她和瞿平青骑来的蜥黑怎么办,不会被水冲走吧。 她四处一看,发现不远处的巨树边,有一只蜥黑扒住树干,轻松从水中挣出,顿时松了口气,这些树很像上辈子的红杉树,足有百米高,树干需要十几个人才能抱住,这么巨大的树即使干死,树干依旧紧实坚固,能够支撑住蜥黑的重量。 她再次望向节节升高的洪水,大概知道两天前那场山洪是怎么回事,看来另外那群人不是第一次对水泉动手,很显然都是以失败告终。 余光中有什么晃过,她转头望去,就见一人踩着水面,朝水泉所在的方向疾跑而去,翻滚的水浪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这人就像是一叶轻舟,随着水波晃动,看似随时会被水打翻,却牢牢站在水面之上。 以前看到有人在水上跑,还是各种武侠剧,那时已经觉得尽显高手气派,亲眼看到所带来的力量震撼,可比电视剧要深刻很多。 她的视线牢牢被对方吸引,两个呼吸间,那个水上漂的汉子已经杀到水泉底下,他借助水泉涌出的水,作为一条水道,竟朝着上方的水泉奔去。 居然还能这样,黎默言睁大眼,那个汉子速度奇快,在接近水泉时高高跃起,借助下落的冲势,他手中的长枪狠狠刺下,那力道犹如雷霆,黎默言脑海中的杂念消失,只剩下这惊世骇俗的一枪。 就在她以为这枪肯定能解决水泉时,但那一枪却被挡下,只扎进四分之一,就无法再深入,那汉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里面的不甘与愤怒,她这个旁人都感同身受。 汉子再次发力,可惜奇迹并没有发生。 那柄长枪不仅没能扎入,反而被推出,随着长枪地移动,被扎中的地方,再次有水涌出,只是这次的水却不是清水,而是团团黑水,并且质地粘稠,犹如淤泥。 这样的变故不光惊到黎默言,还把那个持枪攻击的汉子吓了一跳,他正要弃枪,那团黑水的速度却异常迅猛,已经将他的手臂吞入其中,最后那汉子用随身的小刀,斩断右小臂,才没被黑水整个吞入。 黎默言望着他捂住手臂败走,不由叹气。 速度力量都这么强悍的人,依旧没能解决掉水泉,这诡物也太厉害了,到底需要什么通天手段,才能将其解决掉。 黎默言对瞿平青的信心不禁动摇起来,小声询问:“如果太危险,我们先撤退,不必觉得丢份,我们还有时间,磨刀不误砍柴工,不如好好合计合计,也许能更好解决那诡物。” 瞿平青摇头:“您放心,我可以解决。” 说罢,他抬脚就朝天空走去,仿佛脚下有看不到的台阶。 黎默言之前也有这样的经历,不过那次在京都,是有看不到的天阶,而瞿平青靠的是他自己的力量,远处隐隐传来人语,那个方向是那断了手臂的汉子落脚点,想来是那汉子与对方的同伴。 就在她思索间,瞿平青已经来到水泉前,她下意识屏息,不知对方会如此对付水泉,赶路的两天没见瞿平青保养武器,而且他那身衣服十分修身,不像能藏下大刀这类武器的样子,难道是匕首? 出乎意外的是,瞿平青竟直接对水泉伸出手,他这番举动,引起另外那货人的惊呼,“小心——” “不可直接触碰,会被卷走血水!” 可他们的话没瞿平青的动作快,对方的话音还没落下,瞿平青的手已经碰到水泉,那古怪的黑水立刻咬住他,往瞿平青的身上缠来,瞬间将他吞没。 “哎!” 远处的人纷纷叹气,即使是如此紧要的时刻,黎默言还是被他们丰富的语气吸引,朝那边望了一眼,这一望就望见有人踏浪而来,她警惕起来。 来人没有上树,而是站在有一段距离的水面上,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姑娘,你那位同伴只怕凶多吉少,此地危险,还是跟我们走吧。” 对于他的话,黎默言倒是没有怀疑,既然能来解决水泉,应该是有义之士,但凡贪生怕死点,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黎默言重新看向水泉,既然瞿平青连这个是什么都知道,肯定明白水泉的危险,她不认为对方会去送死,这应该是对方解决水泉的手段,只是…… 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啊! 水泉那没有任何异象传来,别说是刚才那汉子长**下的破空声,就连挣扎的动静都没有,难道人真死了? 水面上的汉子看出她犹豫,没有继续劝,拍拍自己那张嘴,“也是,那位少侠不一定就是出事,也许过会他就能破水而出,我就陪你等一会吧。” 汉子虽然说是这样说,却压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他只是想安慰这位姑娘而已,又有两人踏水而来,是一个中年妇人,以及刚才那个断手的汉子,妇人皱眉道,“吴千帆,你怎么还不走?” 吴千帆一指上方的黎默言,“那位姑娘不肯放弃她的同伴。” 妇人忍不住提高声音,“那就抓走,死人哪有活人重要,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赶紧离开这里!” 被她扶着的汉子摸摸自己的伤口,“我无事,就陪这姑娘等会,要是你们陷在里头,我也不能直接走了。” 妇人哼了声,虽然不认同,却没强硬要带人离开。 黎默言看向说话的人,发现那个汉子虽然受了重伤,面色却不差,居然还红润有血色,不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仔细一看他那断口,也没有血水滴落。 可到底是断了一条手,得尽快处理伤口,她还有十二号保护,于是开口说,“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吴千帆观察这位姑娘的神色,见对方说得真心实意,并没有为难之色,便站起身对另外两人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先走吧。” 那泼辣的妇人走之前还道,“等我们安顿好这人,就回来寻你,别死了。” 他们刚要走,就敏锐听到不对,从刚才起就持续不断的水声断了,三人心头一跳,如有所感地转过头,就发现天空的诡物不再有黑水流出,随后外层包裹的那层尸体中,有只小小的鸟雀掉下,噗通沉入水中。 接着越来越多的尸体掉下,渐渐露出里面的东西,之前那点若隐若现的蓝光大盛,异常美丽,碧到让人心颤的蓝色透出无穷的生命力,可这样的场景只持续一秒,那碧蓝光泽就迅速腐败,急转而下变得漆黑,随即又碎裂开露出里面的瞿平青。 黎默言打量对方,见瞿平青去时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便把心放回肚子。 旁边还没走的三人却大受震撼,眼睛差点没掉出来,“他居然击碎水泉……” “活了三十多年,我自认为见多识广,今日总算是开了眼!” “我不是在做梦吧,嘶,疼啊。” 三人震撼间,瞿平青已经回到黎默言身前,展示手中的东西,那是一颗蓝黑交错的心形石头,总体来说黑色部分更多,就如凶狠猎狗,死死咬住蓝色的部分不放,石头正一闪一烁发着光,随着时间流逝,最后回归与平静,除去古怪的颜色,就如路边的普通石头。 黎默言一边伸手,一边看向瞿平青。 瞿平青会意:“不可碰,它吸水的能力还没消失。” 那就是还会吸血啊,黎默言将手缩回来,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东西既然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想来不是凡物,可她没办法将石头带回村子啊,除非想多出一群失血的村民。 可她随后又发现另*外一件事,石头还在,附近残留的水却没被吸引,而是渐渐散去,也许瞿平青有抑制石头的能力,只是旁边还有其他人,她不方便询问,以免透露瞿平青的信息。 另外那三人明显没想到这点,他们围着心形石头啧啧称奇,“这种石头我踩过不知多少,谁能想到它曾经是水神……” 黎默言捕捉到关键信息,“水神?” 吴千帆一指石头:“喏,山有山灵,水有水神,水泉流出清水滋养万物,称一句水神不为过。” 原来是这个意义上的水神,恰巧这时,之前被水泉吸干血液的动物尸体飘过,黎默言望着那些惨死的生灵,再望着眼前的‘水神’内心十分复杂,“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吴千帆唏嘘,“就说啊,也许这些死去的生灵,全是靠这颗水泉生长繁。衍呢。” 黎默言眨眨眼,那妇人干脆开口,“我们不知道。” 吴千帆掩饰尴尬地咳嗽起来。 “是怨气。” 众人视线集中在开口的瞿平青身上,“水泉能滋养万物,可一切都有尽时,水泉亦是如此,当它的灵发觉自己走到末路,想要收敛能力自保,可万物依旧从水泉这取水,那就不是滋养,而是蚕食。” 黎默言懂了,水泉之灵走到尽头,认为是自己滋养出的万物杀死自己,生出浓重的怨气,才变成现在的样子,也难怪它会不断吸收水,甚至连万物体内的血液也不放过,这就是死前的执念。 听完原因,她感慨颇多,神与魔地转变就在一念之间,另外三人同样感触很多,黎默言忽然想到一件事,“那所有的水泉死去时,岂不是都会变为诡物?” 吴千帆一滞:“不会吧,岂不是有水的地方,就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妇人骂道:“笨蛋,这种钟灵毓秀的奇物,想来寿数漫长,人能遇到一回都算是撞上大运,你还想天天遇到?” 断臂汉子摸摸自己的手:“确实是撞了大运。” 黎默言瞧他这个样子,又想到对方释放的善意便说,“我的村子离得不远,其中有个小医馆,你不如跟我回去?” 三人对视一眼,却没有同意,断臂汉子摇摇头,“我们漂泊惯了,姑娘的好意揪心领了。” 妇人也道,“放心死不了,这手臂他还能长出来。” 吴千帆哈哈一笑:“天下之大,有缘自会相见,姑娘再会。” 瞿平青将捡回来的长枪丢给对方,吴千帆一把接住,对他道了声多谢。 这居然还能长出来的,真是医学奇迹,黎默言学到备受震撼的新知识,等三人离开,她没忍住问瞿平青,“你也可以吗?”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瞿平青竟也听懂了,“可以的。” 说罢,他捏住自己的指甲,将它拔下来。 黎默言:“?!” 在她惊恐的视线中,瞿平青将手伸到她面前,“看,长出来了。” 不是啊哥们,你生生把指甲拔掉,只是为了展示这句话啊,你都不疼的吗,黎默言这个旁观者都觉牙酸,视线又不可避免落在瞿平青的手上,啊,指甲确实长出来,完全看不出是新长的,而且居然不会流血吗…… 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该庆幸瞿平青没真砍掉手臂来证明吗。 黎默言僵硬道,“我好奇只是想知道能不能,你倒不用特意做给我看。” 瞿平青侧了下头:“好。” 大概是因为有拔甲的交情?之后两人上路倒是熟络许多,黎默言先把另外一头蜥黑找回来,直接问出纠结好几天的想法,“你要不要加入我的村子?” 瞿平青诧异:“原来我还没加入?要直接说吗。” 他转头认真道,“那我加入。” 黎默言:“……” 她原本以为这人身上有什么任务前置条件,完成后才会加入领地,原来是自己没问吗,沟通果然很重要x。 路上没有其他人,她询问瞿平青是不是能压制住水泉,对方表示可以,只要用生气将水泉裹住就行,看来对方当时被黑水整个吞入,也是靠生气保护自己,就让对方教教村子里的官差和黄晓蝶。 瞿平青没拒绝:“好,但不一定能学会。” 黎默言揉揉脸,越和这人说话,就越觉得他好像人机。 等回到领地,前后离开四天,村子似乎都陌生了点,路上骑自行车的人增多,而且他们身。下的自行车套着一层蛇皮,看来木乾是把‘橡胶轮车’研究出来,有蛇皮里面的水缓冲,人骑起来就舒服不少。 一群小孩追在骑车人身后嚷嚷着,缠着骑车的人也想骑,可惜他们的腿太短,骑不了成年人能骑的自行车,只能坐在后座过过瘾,即使被颠得屁股开花也乐意。 她见这群小孩一辆自行车就迷得找不到北,心想也太好满足了吧,等以后她把游乐园建造出来,他们还不得迷晕过去? 除此之外,第一批垃圾桶也投入使用,她附近正好有一个。 黎默言走出去细看,这个垃圾桶是竹家人用竹条编的,十分牢固,她们的手巧,居然编出一个门,还能转动,这样取里面的内胆就很方便,因为她说会淋浴,竹家人还给垃圾桶编出斗笠挡雨。 大腿高的垃圾桶,顶着一个竹斗笠蹲在路边,好像是古代的侠客,倒是十分漂亮,还能起点装饰的作用。 黎默言回到村子,头件事就是找各个场主,了解自己不在的这四天,有没有出现新问题,好在都没有,并没有让人刚回到家就血压升高,就连农田那缺的水,也早就满起来,不会再影响谁去灌溉。 田丽赞叹连连,“真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好像什么大事到您手中,都会变成小事,能够轻松解决。” 提到这个,采石场的场主山叔同样深有感触,“是啊,发钱那么麻烦的事,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下来的,没想到大人能用银票代替沉重的铜钱,叫我省去不少力气。” 大家纷纷点头:“是啊,还是银票好用,我手底下的村民都跟我夸了好多回。” 说罢,他们齐齐看向上座的黎大人,目光中充满敬佩。 对于这些话,黎默言都是不接受的,“全是前人的智慧。” 她照搬的都是以前自己国家的一些制度,按照这个游戏的真实程度,她继续发展下去,搞不好能建造出一个游戏版本的种花国来。 这样一想,居然还挺激动。 既然是种花国,那么一些咱妈的特有奇观是不是该仿照些出来,然后她想到万里长城,大运河,故宫……算了算了,暂时先这样吧。 可她还是不想死心,人为的奇观太难,自然奇观……好吧,这个更难,三山五岳哪个都不是人力能仿的,还不如早点让村子升级,将领地范围扩大,收几座雄伟高山回来。 黎默言想到这,不禁打开面板。 [人口:需要达到5000以上√] [道路:全村铺设50%的石子路/木板路X] [建设:拥有1000座木屋X] [经济:拥有100家店铺X]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30%√] [管理:无] [环境:无] 人口已经满足了,铺设百分之五十的路她认为满足的,怎么会没有满足? 黎默言有些疑惑,不过没事,只要继续建造木屋,继续规划路,迟早都能满足,至于木屋嘛,现在已经有七百多座,再过个几天就能到一千座,店铺也已经有七十多家,算是过大半了。 这个条件没她想的那么难,自己都没认真建过,不知不觉中就要完成了。 最让人意外的是民生这个之前卡住她的条件,居然已经完成了。 很快,她想到村子附近的情况,周边的村落要不加入星光村,要不受到疫病影响空了,连人都没有,还能有谁阻止村子领土扩张呢。 想来以后升到城,这个条件都不会有困难。 这样一看,自己升级镇子居然就差一个道路条件。 黎默言十分惊喜,她想叫星光镇很久了,当即掏出地图来,准备好好规划接下来的道路铺设。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禀告,“大人,众民庙又现神迹。” 这个神迹就是神像上出现图纸,村民管这些他们不懂的都叫神迹。 图纸全是好东西,黎默言打算先去看看,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按照之前的经验,应该会和她最近想要的东西有关,而自己想要是自来水,难道能来张抽水泵的图纸? 那还是不要吧,要是来张机器的零件图纸,她也早不了啊。 黎默言赶紧取下图纸一看,见不是抽水泵松了口气,随后为这个名字皱眉。 “天上之水,这会是什么?” 70-80 第71章 天上之水? 这还是头个黎默言光看名字,看不出有什么用的建筑。 黎默言集中精神往下看去,发现这个建筑就算有图纸,她一时也看不太明白,瞧着像是高塔,却没有塔身支撑,只有塔顶与塔底。 她定定看着图纸,上面规整的六角形塔底十分漂亮,上面还有官道沿着六角蔓延出,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犹如蛛网的东西,光是看着就已感到头疼,工程太浩大了,还与每一位村民息息相关。 只是目光落在第二张侧面的视角,就能发现塔顶到塔底之间,的确是空空如也,并不是她看错,确实没有塔身,她翻看后面俯视和仰视的两张图,同样没看到对塔身的用料标注。 可没有支撑,塔顶是怎么漂浮在空中的? 黎默言疑惑,不过如此有既视感的画面,立刻让她想到前不久才得到的水泉石,于是不再纠结,对呀,这里是游戏世界,有些反重力的东西很正常,而且这不是有图纸吗,只要按照这个做就好。 于是她转而研究所需的材料。 塔顶那部分十分简单,只有两种材料,其中之一就是自己新得到的水泉石,她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除去水泉石外,第二种材料也是石头,名字却叫做蚨青,既然是用在水泉石上,估计是来压制前者恐怖的作用,应该不是凡品。 这种东西一般十分难搞,她暂时将这蚨青石放到一边,然后又去看塔底的材料,这部分就平常许多,石料木料竹料都可以,它们从塔底六角延伸出,连接村中每一家用户,她看到这里时就如有感,果然看到最后,就见上面的文字写,管道能将天上水送往每一家。 这不就是自来水吗? 黎默言十分惊喜,如果能把这座天上之水建造出来,以后大家就能用上自来水,那样就方便许多,比如洗澡不用再去澡堂,口渴的时候能直接喝到水,不需要再去遥远的地方打水,手脏后也能及时清洗,尤其是如厕后。 其他的她都可以忍,唯独这点很难忍受,每次去完旱厕,都要绕路去澡堂洗手,麻烦是麻烦了点,可她实在无法忍受如厕不洗手。 其实她也很难忍受村民上完厕所不洗手,每每想到都觉浑身有虫子在爬,浑身痒痒得不行。 可这点即便是她,也没办法解决,总不能强硬规定如厕完毕要洗手吧,那样肯定会引来骂声一片,毕竟是真的麻烦,村民要上工,他们的生活充实忙碌,而每次去河边或者澡堂洗手,对于他们而言确实很耽搁事。 所以她只能自己默默忍着,好在这一切问题都能在有自来水后得到解决! 黎默言想到这就感到解脱,恨不得下一秒自来水已经造好,不过还有两个小小的问题,首先是水网得铺设,这是非常庞大的工作量,其次是那个叫做蚨青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原本以为是什么珍惜石头,结果发现除去水泉石上要用,铺设水网的每一家也都要安装一块,看着数量很难珍惜起来啊,所以这石头也许比她以为的更加常见。 黎默言想到这里,正好看到方鸣领着一队护卫队走过,今天是轮到他来教导人,毕竟这小子的身法确实灵巧,在人对她行礼时,黎默言顺口问道,“你知道哪有蚨青石?” 方鸣很迷茫:“蚨青石是什么?” 黎默言诧异:“你不知道?” 她会问方鸣,主要是因为对方之前在奇山县衙任职,对奇山县十分熟悉,而且这小子知道不少,之前官道震慑怪物的秘密,也是方鸣告诉她的。 方鸣抓抓头:“我应该知道吗?” 黎默言想了想,换了一个问法,“那你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对付死去的水泉不?” 方鸣脑袋上的问号多到快要溢出来:“对付水泉,那又是什么?” 黎默言和人对视一眼,确定两人的认知出现偏差,之前解决水泉时,无论是瞿平青,还是吴千帆三人,都对水泉很了解的样子,她还以为这事是常识,大家全知道,看来不是啊,也对,当时孙红艳回来报信时,就不清楚水泉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再次换了个说法,“那你有没有听说某些突然出现的旱地,天河国朝廷又是怎么解决的?” 提到这个,方鸣总算是想到些什么,“旱地?您是指旱魃谷?那个人一踏足就会化作干尸的诅咒之地?” “旱魃谷?” 黎默言品味,觉得好像是更加厉害的死去水泉,“那个地方是如何解决的?” 方鸣摊手,“没有解决啊,那块地方被天河国划为死地,附近的人都搬走了,反正旱魃谷又不会动,不去便好。” 黎默言点头表示知道,让方鸣继续去带护卫队,后者带着满脸的疑惑走了,而黎默言打算去找赵金隅,问问这本百科全书,却先一步撞上瞿平青。 这位人机十分有行动力,她让他教一教村子的官差和护卫队,不到五个小时,瞿平青就找上方鸣,黎默言又顺口道,“知道蚨青石吗?” 她原本不抱希望,没想到瞿平青还真知道,“是一种虫子。” 黎默言听到对方的话,忍不住抖抖图纸查看,“可上面说是石头啊。” “那是它的甲壳。”另外一道男音传来,就见赵金隅摇着折扇走来,“由于粗糙如石,被叫做蚨青石,的确是种虫子。” 这名字好有迷惑性啊,要是她不知道,按照石头这个线索找,岂不是寻找难度立刻翻倍,想到这她不禁感慨,“你们知道的倒是多。” 赵金隅笑着指了指自己,“读万卷书。” 他又指指瞿平青:“行万里路。” 黎默言对赵金隅读书多不意外,倒是没想到瞿平青年纪轻轻,居然去过那么多地方,她下意识看向对方,瞿平青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对赵金隅的夸赞没任何反应,赵金隅对此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黎默言品出点意思,这两人早就认识,并且关系不错,虽然之前赵金隅就叫破瞿平青的名字,可她还以为这两人只是点头之交,看来关系要比她想象的好。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加上是人都不喜欢被盘问,所以她没有继续往下深究。 “那这种虫子哪里有,而且我怎么有些耳熟?” 赵金隅慢悠悠开口:“您可能听过青蚨虫吧。” 衙门的那堆事总算是理顺,而且村子民风淳朴,之前是律法不完善导致的混乱,等那堆杂事处理完,剩下一些村民间的小纠纷,他们自己就会解决,能闹到公堂上的少之又少,所以他的日子轻松起来,还能有休沐日,今天才能在外乱逛。 赵金隅见到许久未见的阳光,整个人晒得懒洋洋的,也多了谈兴,“青蚨是种很孝顺的飞虫,即使将它们的母虫藏到天涯海角,子虫都能找到,所以有人将子虫的血涂在铜钱上,做成青蚨钱将它们花出去,只要身上带着母虫,这些铜钱还能自己飞回来。” 居然还真这么样?有这本事,用在传信上不好吗,怎么就尽整些歪门邪道。 赵金隅感慨道,“也是如此,青蚨绝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最后一次出现,还是在西末的古籍中。” 黎默言同样觉得这种青蚨虫倒了大霉,就因为人类的贪欲灭绝了,不过她想到另外一件事,“难道这个蚨青也有同样的效果?” 赵金隅笑着点头:“大人真是聪慧过人,确实如此,听它们的名字一个青蚨,一个蚨青,便知两者截然相反,蚨青的母虫能找到每一只子虫,曾经有人想用蚨青来制作铜钱,幸运的是没有成功。” 虽然说没有成功,可这对蚨青虫而言,的确是幸运的事,否则它们该像是青蚨虫一样灭绝了。 黎默言从唏嘘中回过神,等等,自己最初不是想问哪里有蚨青石吗,为什么突然绕到蚨青和青蚨两种虫子上,还思考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的哲学问题? 她想到这里,不由望了赵金隅一眼,后者外表温润气质过人,立在那就如夏日里阵吹开烦闷的清风,好一个翩翩公子,可好像不是错觉啊,这人他……十分得啰嗦。 咳。 显然这样想的不光她,瞿平青直接开口,“奇山北面的草原,就有蚨青栖息。” 黎默言眼睛一亮,当即准备出发去搞蚨青石,可刚才赵金隅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留下印象,尤其是灭绝的青蚨虫,想来自己与传说因为贪欲,制作青蚨钱的人没什么不同,虽然她想建造自来水,可对于蚨青来说,同样是因为一己私欲,要屠杀它们的刽子手而已。 突然瞿平青开口,“蚨青会蜕壳,那些虫褪也是蚨青石。” 黎默言摸摸自己的脸,这家伙是不是会读心啊,不过这份好意她领了,“多谢。” 既然虫褪同样是蚨青石,想来生活在草地的人手中应有不少,她准备带上粮食去和他们交易,正好胡月儿差不多该回来,为商队准备的干粮,也都烘制成功,等胡月儿回来就能出发。 本来她是想带胡月儿出去,可瞿平青到底是刚加入村子的人,把他单独留下,黎默言不太放心,不如把瞿平青带出去,换胡月儿留下看家,这样就安心许多。 即使蚨青石还没到手,但水管不如先铺起来。 …… 沙一峰上次修完水渠后,就重新回去修村子的道路,他们村子实在是太大,一万多人呢,住得分散,上工地又多,各处想要用石砖路连通起来,实在是需要忙活很久。 沙一峰吃完饭,就听别人说黎大人回来了,这几天一直隐隐不安的心,彻底落回到肚子里,高兴得他又多喝下一碗汤,“大人回来就好。” “是啊是啊,路上看不到大人,我这心啊,像是随水而去没着没落的。” “我也是。” “哎,村子怎么能没有大人呢?” 大家高高兴兴说了会,沙一峰休息得差不多便起身,原本是想要原本上工的地方走,结果他却收到什长的消息,要去另外一处挖渠,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挖渠就顺手很多,只是沙一峰有些意外,“怎这么突然?” “是大人的指令?” 什长又问了一声,“你们谁会造桥?这个活大人加赏金。” 大家听到赏金二字,态度立刻变得积极许多,可惜造桥这样富有技巧的事,他们还真没有这个本事,就是再想去也只能放弃。 只有沙一峰的心脏大力跳动起来,“我。” 所有人朝他看来,沙一峰舔舔发干的嘴唇,大声开口,“我会,但是最简单的浮板桥行不?” “行,怎么不行,”什长拍拍沙一峰的肩膀,“之前还不知道你有这本事,好小子跟我走。” 沙一峰在其他人羡慕的眼神中,跟着什长走,然后就见到了大人,只见对方身边站着好几头拉车的蜥黑,虽然知道它们不会伤人,可这么庞大的蜥兽,人立在旁边能完全被笼在阴影下,长相还狰狞,看了心里实在发憷。 可黎大人却丝毫不怕,那些蜥黑就如小狗小猫,非常听大人的话,黎大人问他所需的原料以后,就喊人送来,一边让他坐上蜥兽出发。 沙一峰没回过味,就被官差带到蜥黑背上,随后风骤然变大,四周的风景迅速后退,他后知后觉确定一件事,自己就坐在恐怖蜥黑的背上,这么厉害的妖兽居然驮着自己,还能清楚感受到蜥黑的肌肉拉伸! 这个认知让沙一峰鼻息沉重,就在他半是兴奋,半是发晕中,他们来到一处地方,一处水湾。 黎默言打量四周的环境,面前这条河,就是流向村子的那条,这处水湾是附近河段最宽的一处,附和图纸上五十米的宽度,而且离村子不算太远,蜥黑只是跑了五分钟就到了。 她扭头说,“你就从这里造桥,一直连向水中央。” 沙一峰踩到坚实的地面,那种发晕的感觉就立刻好转,他闻言观察水面,发现河水十分平静,便点点头,“好。” 随着他的话音,其他人已经将带来的木板和麻绳取出。 沙一峰回想以往造过的木板桥,而同来的陈海已经走到水边忙活起来,他赶紧走过去,观察陈海结绳的手法,确定是自己会的那种,便把木板拖来,固定在绳子上。 对于这种浮桥,黎默言有点了解,就是用绳子一点点连接木板,铺在水面上,循环往复逐渐搭出桥来。 虽然知道原理归知道原理,可没有做的人很难做出来,毕竟连接木板的结要是不牢固,木板就很容易被水冲散,哪能像陈海和沙一峰这样,打出来又快又结实。 在两人的忙活下,水面很快出现一座桥,黎默言踩上木板,因为没有支撑,晃动的感觉很强烈,她压低重心,走到水中心四处张望,这里水面宽阔,水流也不湍急,在上面建造塔底,底下多立两根支柱,应该不怕被冲毁。 黎默言对沙一峰招手,“帮我把建屋班的班主找来。” 黎大人居然和我说话了! 沙一峰脑袋比刚才坐蜥黑还要晕,怎么回到村子的都不知道,不过身体自发动起来,找到建屋班的班主,将黎大人的话传递给对方,自己则回到修路队。 其他人见他回来了,问了许多问题,比如他去做什么了,见到黎大人了吗,这个问题突然唤回沙一峰的神智,他咳嗽两声整理衣服,见他这副模样,其他人如有所感地停下说话声。 果然沙一峰矜持开口,“大人带我去了村外,那处偏僻,是坐蜥黑去的。” 众人惊呼:“蜥黑?” “那只巨大的妖兽?” “天,居然能亲自坐到妖兽,你这辈子有得吹了。” 沙一峰等他们感慨得差不多,才慢悠悠开口,“铺完桥,大人让我去找建屋班的班主,对我足足说了十来个字呢!” 这次的惊呼声比之前还高,即使先前没有出声的人,此刻也结结实实在羡慕,声音提了好几个度,“大人和你说话?” “不止呢,他还和大人一路骑着蜥黑去了河边,怎么没栽下来呢,好运的家伙。” “大人什么时候能和我说一句话呢。” 还有人过来搓沙一峰的面颊,“这可是和大人说过话的嘴,来来,看在平日里的交情,让我沾沾喜气!” 众人被这句话点醒,如梦出现看向沙一峰,那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得他浑身一震,忍不住后退,“你、你们不要过来啊——” …… 黎默言不知道自己给沙一峰带去一顿揉搓,建屋班的班主叫做鲁澹月,是个很有气质的漂亮姐姐,每次见到对方,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大人,”鲁澹月开口,“您找我有何事?” 黎默言轻咳一声,指着水面,将图纸拿给对方看,“能做吗?” 鲁澹月仔细看着图纸,又抬头看看四周开阔的水面,“能做。” 说完这句话,鲁澹月喊来一班人,都是旱灾时对方带来的,足足有二十一名,甚至还自带各种工具,光锯子就有大大小小七、八种,她怀疑鲁澹月不是普通逃难,甚至逃的可能都不是饥荒。 但既然对方没有说,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村子里都有崔锦娘这样被追杀的人,多一个鲁澹月不多。 鲁澹月带着人忙活开,很快水面上就出现一点木质底座,很快这个底座一点点扩大,整个过程显得赏心悦目,且有条不紊,黎默言见他们没有问题,便去处理其他的事。 最难的一部分被解决,剩下就是从这挖埋水管的渠道通向村子,在村子内挖渠铺设水管,以及将村民的木屋通水管,本来水管最好埋在墙体中,可木屋都已建成,想要这么做就必须破开木墙,那工程就太大了。 黎默言不想增加工作量,水管还是贴在墙上进入木屋,虽然不太美观,就先这样吧,等以后修缮木屋,可以趁那时埋水管。 木屋里的水管可以先放着,先把路边挖开,等竹管制作好就能铺进去,于是前几天还在说清闲的竹家人,也火力全开地忙活起来,她们实在是人手不够,只能收些学徒来打下手。 竹筱感觉和做梦似得,本来生意惨淡,还在担心冬日不好过,结果转眼都要收学徒了,而带来这一切的是黎大人,对于她而言天大的事,对于黎大人而言只是一个念头。 随着村子大动土木,村民也知道大人要建造自来水的事。 “会自己流过来的水,真的假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水?” “怎么不可能,大人不是说了,你是怀疑大人?” “呸,不要乱说,我只是想不出来,你们说,要是以后坐在木屋里,就能有水流出,那是不是后头某一天,我张开口,就能有饭从天上落下?” “哈哈哈天还没黑,你怎么做起梦来?” “我看没有饭落下,是你脑子落在家里,忘记带出来啰。” “去去去!” 说话的被笑得炸毛,“都有自己流出的水,怎么就不能有饭落下,那可是黎大人,什么不可能的事到她那,我看都会实现。” 这人说到这,双眼亮晶晶的,脸上对着以后日子的期待,大家被他的情绪感染,不由想起那样的日子,真好啊,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肯定会的。”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最后变为大家坚定的声音,“一定会的,我们有黎大人啊。” 在期待下,村民干得愈发起劲,渠道挖掘远远超出黎默言的预期,她望着充满动力的村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怎么身上还多出一条众志成城的buff了? 【众志成城:在你的领导下,村民信赖着你信服着你,他们的意志汇聚在一起,足以带来奇迹,村民全部属性+20%】 黎默言眼神都直了,不是力量、速度这样的单一属性,而是全部属性+20%,这个属性好牛啊! 她不断复盘自己最近做了什么,怎么就触发这么好的事,盘算来盘算去,也没盘算出什么有用的,虽然自来水在建,可之前她也有建水渠,建乐坊钱庄,自来水的性质和那些建筑没有区别。 是厚积薄发吧。 黎默言心中火热,她所做的一切村民都在眼里,不断累积在这刻爆发出来,如果是这样,那她这个做领主的也不能拖后腿,黎默言自己现在熬十个通宵都不在话下,就在全村人空前的干劲中,胡月儿终于回来了。 第72章 人总算是回来了。 黎默言一直隐隐记挂的心终于放下,无论此刻她在做什么,都打算先去看看胡月儿,只是她还没动身,一道人影就飞速朝她本来。 “大人——” 胡月儿人未到声先至,等在黎默言面前站稳,再次开口,“大人,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黎默言扶起对方,打量这个小孩,不过短短十来天没见,胡月儿居然令她感到陌生了,首先是身形,这个小姑娘一口气蹿高不少,原本只到她胸口,现在居然到她下巴,长了足足二十多厘米。 胡月儿双颊原本略带点婴儿肥,此刻也全部消失,面上的肌肉拉紧,线条变得更加清晰,眼睛也从原来的杏眼,变为狭长的凤眼,整个人瞬间变得凌厉。 变化之大,要不是她的其他五官还是和原来差不多,黎默言差点以为胡月儿被人半路掉包,她频频打量对方,要说变化最大的,那还是胡月儿的眼神,残留的那点稚气彻底消失无踪,眼神变得深沉许多。 【我的天,游戏里的时间才过去十天吧,这变化也太大了,眼神A得我手软!】 【我的月儿妹妹,你们看到我那么大的妹妹了吗,刚才她还在这,一个眨眼就消失了5555555】 【那你这个眼眨得有点久哈。】 【前面的,你虽然没了一个妹妹,但多出一个能把你抽成陀螺的姐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滚滚滚!你们嘴巴是涂了刀子,不扎心会死是吧,哼,没关系我还有黄妹妹,晓蝶乖巧可爱软软的,笑起来大眼睛弯成月牙,萌得人都化了,真是治愈心灵啊。】 【对啊对啊,不对不对,除去黄妹妹,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吗?】 【谁啊?直播我天天看,没看到村子里还有哪个妹妹啊?】 【主播啊!你们这群人是不是把主播给忘了?最初来这个小直播间,大家不就是被妹妹吸引来的吗?】 【这个……没忘……只是……】 【这个怎么可能不能忘,但是……】 【但是什么啊?你们怎么吞吞吐吐的?】 【好吧,这样说罢,你看看星光村现在的规模,再瞧瞧主播手底下的领民,最后看看村子那些建筑,马上天上的自来水就要建造出来,你再对着主播这张脸喊妹妹试试?】 【…………】 【还真有点喊不出来,开始汗流浃背了。】 【现在懂为啥没人喊主播妹妹了吧,这话说出口前,总有一股*强烈‘我不配’的感觉,嗯,你懂的。】 【别骂了别骂了,大家都是来上网娱乐看直播的,废物何苦为难废物?】 【你可快闭嘴,你伤害到我了,你赔钱!】 【那以后喊主播什么啊,总不能就叫主播吧,怪生疏的,而且怎么体现出我的特殊?我和她之前可是有深厚感情的!虽然她不知道就是了。】 【喊什么还不简单,妹妹是没了,姐姐可以多多益善啊/狗头.jpg】 【这种事情不要啊,我可是坚定的养妹妹爱好者,好在还有黄晓蝶能让我养,让我在这绝望的世界再支撑下去。】 …… 游戏里,黎默言旁边的人同样深受震撼,忍不住询问,“你、你真是胡月儿?你是啥时候走来着?” 胡月儿开口:“本月十七,到今日正好一旬。” 黎默言听到胡月儿回答有点吃惊,放在以前,胡月儿听到这样的话,肯定玩心大起,先否认自己是胡月儿,再吓唬吓唬说话的人,她不由喃喃:“确实是长大了。” 胡月儿眨眼,这个动作依稀能看出她以前的调皮,“人都是会长大的。” 理是这么个理,可听到胡月儿这样说,黎默言不禁心中酸涩,胡月儿这个小孩,她是看着一步步长成今天这个模样,感觉就和她的妹妹一样,她以为妹妹会永远天真快乐,可不知不觉中,妹妹已经成长为翱翔在天空中的鹰。 胡月儿突然充满诱惑开口,“大人来,看看我带回来什么。” 提到这个黎默言就好奇起来,胡月儿是被雷安虎叫走,合力围杀杀一头厉害的妖兽,就连老雷都要特意寻找帮手,想来那头妖兽遗留下来的价值不菲。 只是她们没走出几步,黄晓蝶就听到消息赶来,对方行色匆匆,可真看到胡月儿后反而愣在原地,一时不敢上前。 胡月儿抬起手,“晓蝶。” 黄晓蝶这才确定眼前这个,确实是她的小伙伴胡月儿,她好奇围着人饶了两圈,仰头望着对方,“还真是你啊,月儿你怎么变这么高了?” 这让迫切想要长大成人的黄晓蝶羡慕得不行。 胡月儿抽出一样东西,“吃了,你也可以。” 黄晓蝶接住定睛看去,然后发现是个小木盒,握在手中还能感到冷意,木盒样式非常眼熟,啊,和在京都时狄辉给她的那个一样,所以里面装的是升功丹,她面露惊喜,不由朝胡月儿看去,想要得到确认。 胡月儿点头,“之前说好给你弄一颗,我做到了。” 她语带放松,“不过吃下的感觉确实有些疼,好像浑身的骨头都被敲碎一遍,你吃之前要做好准备,最好问问盛姨。” “好。” 黄晓蝶欢喜拿着木盒翻来覆去看,说实话月儿变厉害以后,愈发受到大人器重,之前胡月儿不在,她还听黎大人念叨过‘多几个月儿这样厉害的就好’,要说心中没有失落那是骗人的。 明明还是她更先拜入孙师名下,最初也是她更为厉害,却被月儿后来者居上,黄晓蝶心中一只憋着股气,她训练更加努力,不光完成孙师布置下来的任务,还会给自己加训。 这样的训练对身体负荷很大,她回到家中时往往腿都在颤,身上更是时常带伤,黄老五瞧着实在心疼,面对爷爷的欲言又止,黄晓蝶只是说,“爷爷,我想变得更厉害。” 黄老五注视着孙女眼,其中就像是有把火在燃烧,这不是一个村野山女该有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的孙女,不会困在这小小的山中,她的名字终有一天,会和大人一起被世人所知道。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机缘会来得这么快。 黄老五望着黄晓蝶手中那颗升功丹,只觉气运就如倾倒而下的洪水,汹涌推着人往前走,挡也挡不住,想到这,他又扭头去望大人,她站在众人的簇拥之中,身后还跟着骇人的蜥兽,黄老五不由笑了笑,自己这辈子啊,做得最对的就是在大人初来乍到时,上前问出的那句话。 【啊啊啊为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啊啊啊,晴天霹雳!难以置信!我最后一个还在云养的妹妹,怎么也要变成姐姐了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老天,我爱死你!哈哈哈哈!】 【……好恐怖的怨气,这要是当场暴毙,不得原地冒出个厉鬼?】 【那啥,之前的直播我给你做一份合集,你想妹妹的时候,翻出来追忆追忆?】 【听我一句,算了算了,妹妹还会有的,可自己亲自养起来的姐,才更有成就不是吗,你看啊,世人只知道她每一道功勋,只有你知道她背后落下的每一滴汗,为此流出的每一滴血,这样想想是不是就觉得妹妹变姐姐,是应该的了?】 【好像可以接受……个屁啊!】 …… 黄晓蝶得到升功丹,着急去找盛水烟,黎默言对此十分理解,跟着胡月儿继续去看对方的收获。 猎杀妖兽的好处,大头都被胡月儿来换升功丹,但黄晓蝶是村子的人,小姑娘实力能提升,自然相当于是村子实力提升,之后还能带来一系列好处,这枚升功丹换得值,剩下那点添头,无论是什么都算是惊喜。 胡月儿却神秘道,“最后剩下的东西里有好几样,却有个宝贝,大人见了肯定很喜欢,不比升功丹差。” 黎默言听胡月儿这样说,全部的好奇都被调动起来,会是什么不弱于升功丹的好东西,能被剩下来啊,这逻辑也说不通啊。 可胡月儿不会骗自己,所以到底是什么呢,黎默言的脚步都快上两分。 就在路过旱厕时,她感受一股强烈的饱含怨气的目光,下意识转过头,就对上何翔的眼睛,这才想起村子里还有这么一号人,对方正掏f……辛勤劳动着,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劳动者的光芒,眼神都比方家凹时清澈了。 黎默言不由点头,果然是劳动最光荣。 虽然何翔整日待在旱厕臭是臭了点,可村子的其他人都不用遭罪了啊,想到这她就感慨玩家真好用,可惜只有一个,村子那么多旱厕靠他一个人掏确实有点吃力,多来几个就好了,不过也没事,反正何翔能练级,力气大,多掏几个相信他可以的。 主要是玩家什么德行,她可太清楚了,即使能力不错,她也不敢把重要的事交给玩家去做,唯独旱厕这个最合适,反正对方要是受不了,他自己会下线,至于这么多天过去还在坚持,那应该是喜欢吧? 黎默言决定尊重别人的小爱好。 胡月儿将她带去村口,然后就见对方拎出一段被布包着的东西,形状为长条形。 黎默言左看右看,看不懂这能是什么好东西,脑中连个相近的猜测都没有,便等胡月儿给她揭秘。 胡月儿果然没有吊着人,她掀开布条,露出里面一段树根,乍一看和路边的普通树根没有任何不同,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深绿的皮子中,有什么活物似得隆起。 黎默言一惊,有凑近了些看,发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确实有条条‘蚯蚓’隆起游过,只不过出现的频率很是缓慢,并且只有一条,所以并不起眼,但既然是树根,那么应该是能栽种,想到自己那一帮能吃的村民,她心思动了动,“这个是?” 胡月儿高兴道,“碧根树!” 等等,这难道是碧根果的果树根? 黎默言感觉不太像啊,不过她以前吃的都是碧根果,没见过树的根,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接着胡月儿就说,“大人,此树结出的果子汁水多,味甜,十分好吃,而且这段树根来自一棵妖树,长得快结果多,种下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吃上碧根果。” 此碧根果还真不是她知道的那个碧根果啊,上辈子吃的那个类似于核桃,根本没有汁水。 不过的确如胡月儿所说,黎默言对碧根树的惊喜,一点不比升功丹少。 看看村子里的几种果树吧,桑树就不提了,它根本不长桑果,至于金桔树嘛,倒是长果子,只是结一个,而且这果子属哪吒的,结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成熟,感觉今年是吃不上了。 之前雷安虎倒是给她送过一批果树,但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那些果树都没能种活,所以村子虽然有果林,可到现在居然都没吃上水果。 所以碧根果这个开先河的就尤为重要,而且妖树的树根,应该不会像是普通果树那样容易死吧。 黎默言真是给这些娇弱的果树死出心理阴影,要是这个妖树根再死了,她都要怀疑这片土地被诅咒过,内容就是果树必须死。 “这个妖树它厉害吗?” 虽然胡月儿不懂黎大人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仔细回答,“只是寻常小妖,妖气淡得我们都没发现,要不是击杀妖兽时波及到它,大家都懒得动手,除去果子好吃,没有其他用处,其他人挑挑拣拣剩下来,被我捡了回来。” 黎默言闻言眉心一跳,又听到胡月儿欢快问她,这段树根埋在哪,一瞬间黎默言脑海中闪过无数凄惨死去的果树,她很想说种到领地外,可这样一来,自己就无法在地图上看到果树,“那就种到村子边缘吧。” 她跨上十二号,“跟我来。” 她们一路来到村子边缘,将树根埋在边界线上,用随身带着的水囊给树根浇水,本来想着这点水不够吧,忽然土壤中钻出一根幼苗,以堪称凶猛的速度抽纸发芽。 这树和她想的完全不同,枝条犹如柳树那样柔软垂下,而这些枝条中却蕴含着力量,猛地缠住荒草中的小鼠,瞬间将它吸干,果树随之长大不少。 黎默言看向胡月儿,这样的怪物,对于月儿来说已经是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心中感慨,就见碧根树停止生长,但垂着的树枝却反重力地往她这飘来,想到刚才它绞杀猎物的模样,她急忙后退,可瞧树枝软软落回去的模样,却不像是攻击。 胡月儿同样注意到这点,轻咦一声,主动凑到碧根树旁边,发现这树果然没有攻击,反而用树枝帮胡月儿皱了的衣摆抚平,理顺为乱的头发,还帮胡月儿重新系了一个好看的腰带,然后就在她们面前点头哈腰的。 黎默言:“?” 明明是一棵树,她却硬是从对方身上看出狗腿来…… 胡月儿艺高人胆大,她却不敢拿自己做实验,最后是找来一只柔光兔,对着果树勒令,“不能伤害。” 跟着她把兔子推到树枝里,密集的树枝来回扫过柔光兔,却没对它造成任何伤害,随着时间流逝,柔光兔这种胆小到来陌生地方都不吃食的性子,都大胆起来,敢抱着碧根树的树枝轻轻嗅闻,甚至咬上一口。 都这么冒犯了,果树依旧没有下杀手,毫无妖树的尊严,不过它明显被冒犯到,用树枝卷起兔子,看势头是想丢出去,可路过黎默言时,动作转了个弯,将兔子轻轻丢到她怀里。 黎默言:“。” 妈耶,这树成精了——成了狗腿精!谄媚到她都没眼看! 它怂得坦荡怂得大方,黎默言在人身上都没见过的特质,倒是在一棵树身上瞧得淋漓尽致,难怪能在胡月儿他们围杀妖兽的地方活下来,如此贴心的举动,它不活谁活啊。 黎默言冒出一个念头,既然狗腿树能听懂她的话,不如将它沿着村子周边种上一圈,它那个枝条有点攻击力,可以帮她防御入侵领地的怪物,成为一道坚固的屏障,挡住一部分怪物,而战斗发出的动静,已经足以引起其他人的警觉了。 虽然领地内已经有很多防护措施,可谁又会嫌弃安全手段多呢。 她当即严肃警告碧根树不能伤害人类,不然就将它砍倒,每条根须都挖出烧掉,如此威胁的时候,碧根果的树枝居然卷着一枚碧色果子,送到她的面前,似乎担心她说太多口渴。 黎默言无语,接过那枚像青梨的果子,这想来就是胡月儿所说的碧根果吧,她摩挲果皮但没有吃,准备带回去盛水烟瞧瞧,也让赵金隅看看,这棵树贴心得都让人觉得有阴谋了。 她骑上十二号回到村子内,找到那两人将碧根果检查一遍,都说没有问题,赵金隅听闻有这样通人性的果树,同样十分好奇,衙门也不待了,特意跑到果树边张望,张望着张望着,边上就多出一个赵氏开,随后又长出一个瞿平青。 他们三人表情各异,倒全看得很认真。 “真能听懂话呢,你说妖树是如何听懂人言的,它的灵智是在树干,还是分散到每根树枝,我砍段下来,那树枝还听得懂吗,还是会本能攻击人?” “这枝条摸着,居然有点像在摸小狗,好乖好乖,不如我也砍段走,就当做在养小狗吧。” 赵家兄弟说完,齐齐看向瞿平青。 瞿平青面色不变,“什么时候结果?” 赵氏开翻白眼,“这么大一棵妖果树在面前,你怎就知道吃?” 瞿平青侧头,“你都说果树。” 赵氏开噎住,而这时在他们三人目光下颤颤巍巍的果树,用抖个不停的树枝送上一枚果子,瞿平青接过咬开,“甜。” 那咔嚓咔嚓的清脆动静,听在赵氏开耳中格外刺耳,他难以置信,“怎么就他有果子?” 赵金隅悠闲道:“大概是他一根小拇指就能摁死你吧。” 赵氏开:“?” 黎默言见瞿平青吃得香,也摸出果子开吃,咬开的瞬间就有清甜汁水溅入口中,从舌尖一路甜到舌尖,最难得的是这果子甜得很清爽,不会齁得慌,也不会某些水果那样吃完以后嗓子难受。 好吃的。 黎默言默默加快啃果子的速度,于是赵氏开左边一个咔嚓没落下,右边那个咔嚓就想起,空气中还弥漫起甜丝味儿,他几乎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深吸气继续找人告状,“姓瞿的就算了,大人总不能用小拇指摁死我吧?” 赵金隅面色不变:“是的,但她可以指挥一个指头摁死你的人。” 赵氏开:“??” 随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碧根树又结出一个果子,于是赵金隅也咔嚓咔嚓起来。 赵氏开:“???” 黎默言吃完果子十分满足,想来碧根果会很受村民欢迎,劳作累了摸出一个啃着,解渴又消暑,简直没有比这更惬意的时候。 而赵金隅的确认下,碧根树不会伤害村民,她的心思活动开,之前在路上就有村民和她抱怨,说近来田鼠变多,被挖走的红薯也多了不少,想来是冬日将来,田鼠也要准备过冬的屯粮。 而这种在地下活动的田鼠,比会飞的鸟雀难对付,还喜欢在夜间活动,即使村民熬夜守在红薯地,也不一定能抓住田鼠,他们为此十分忧心。 村民心疼粮食的模样,黎默言一直记在心里,只是先前都没想到好办法,至于现在嘛,她的视线落在碧根树上。 …… 农田里,随着夕阳西下,村民陆陆续续回家,可还有人蹲在农田里没有动,相熟的人喊,“老姚,还不走——” 老姚没有起身,只是背对他们摆摆手。 问话的人皱眉,“他这是咋了?” 旁边有人接口,“还不是红薯闹得,他那地红薯长得多,田鼠闹得也厉害,几乎大半都在他那,有次我路过吱呀一片,也不知收时能有多少红薯剩下。” 虽然不是他的地,大家也听不得这种事,“这可咋整啊?” “抓吧。” “抓啥啊,田鼠在地下,还能给你瞧见?” “哎呀,那你说怎么办啊?” “问问黎大人?” “上次有人说过,可过去好几天都没消息,想来是黎大人太忙,没能顾上这里。” “大人确实太忙了,上次我见到她都瘦了。” “真的吗,瘦了多少,严重吗?我喊厨房多喂点,努力把大人喂鼓起来。” 这是什么形容词,怎么把她说得和喂猪似得? 黎默言咳嗽一声,将话题引回正规,“老姚——”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姚慢慢直起身,就见大人手中拿着一物,“我们来除田鼠——” 第73章 老姚原本在田里,听到黎大人的呼唤,他终于从泥田中走出,手里还拿着几个被咬坏的红薯,神情就如小孩似得委屈得不行,见到黎大人,他就像是见到能够做主的人,当即朝她告状。 “您看看,您看看,”老姚满脸心疼,不断抚着红薯,“这么好的薯就全被咬坏啰,那些该死的鼠。” 黎默言闻言低头,就见老姚粗糙的手中紧紧攥着两颗红薯,表皮暗红薯身饱满,瞧着就很喜人,如果不是红薯表面有咬痕的话。 她又朝另外一颗红薯看去,就见圆鼓鼓的薯身上,同样有着零星的啃咬痕迹。 附近围聚未来的村民见此,又痛恨又痛惜,“真是作孽啊,这样好的薯都忍心下得去口。” “当真可恨,偏偏吃也不好好吃,这个咬几口,那个咬几口,一个完好的都不给我们留!” “哎,被田鼠咬啰,红薯烂得快,不禁放。” “咱们这些松土除草的人吃不上第一口,反倒叫个畜生抢了先。” 大家越说越气,恨不得现在就把田鼠抓出来,狠狠抽上两鞭,可田鼠躲在地下,他们拿这群狡猾的小东西没办法,只能纷纷朝黎大人看去,期待对方刚才所说的除鼠法子。 黎默言注意到他们的视线,便高高举起手,好让大家看清她手上的一根树枝,“就靠它。” “靠它?”说话的人自然是相信大人的,“只是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要怎么捕鼠?” “难道是把两头削减,咱们只要发现田鼠,就用这树枝扎死田鼠?” “是、是这样吗?可我老眼昏花,反应也慢,扎不住田鼠咋办啊?” 黎默言听村民越说越离谱,最后真心实意忧心气自己的身手,为此急得要哭了,她赶紧开口,“不用你们扎,不用你们扎。” 她一拍树枝,“它自己就能抓,你们来。” 众人的视线落在树枝上,实在无法理解大人的话,只能半是好奇半是忐忑跟在黎大人身后,就见大人扒开田地中央的土,污泥弄脏她雪白的手指,老姚慌忙上前,“我来,我来吧。” 黎默言利索掩上土,对人摆摆手,“看。” 老姚他们下意识屏息,盯着使劲看,就见那处土壤鼓起,钻出一个小苗转瞬长到膝盖高,软软的枝条垂下,这放在别处也算稀罕的一幕,星光村的村民见识太多,早就对此见怪不怪,大家都在等待之后的变化。 那不知道是什么的苗子,却突然不动了,等待一会后,又急性子的人着急开口,“哎哎,然后呢,怎么没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捂住嘴,这人吓了一跳正要挣扎,旁人齐齐对他嘘声,这人不由跟着安静下来,没有杂音干扰,一阵微弱的窸窣声变得明显。 是田鼠! 这人猛地转头朝那方向看去,窸窣声却突然停止,哎呀,田鼠不会被吓跑了吧,他感到懊恼,好在没多久窸窣声再次响起,这人面色惊喜,随后反应过来,朝着那棵小苗望去,顿时头皮发麻。 原本柔软的枝条居然像是蛇那般竖起,头对准田鼠的方向,会根据田鼠的挪动变化朝向。 这人心中骇然,抬手骤然捂住对面那个人的嘴巴,将一声惊呼闷在喉咙间,这两人捂住彼此的嘴巴,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惊惧,等田鼠越来越近,气氛愈发紧绷的时候,小苗的一根枝条扎下,猛地从土里卷出什么。 “鼠,是田鼠。” 那唧唧挣扎的,可不就是田鼠吗,“胡须湿漉漉的,指不定是刚刚偷吃完。”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头,再见那凄厉惨叫的田鼠,只觉浑身舒坦,可这股舒服劲还没结束,那些晃动的树枝便又一次扎下,卷出一只田鼠,他们不由嚯了声。 “抓得好快!” “这么胖的田鼠,起码得有十斤了吧?” “怕不是这片的鼠王。” “偷了多少红薯,才能养出这么个东西。” 起初他们只是在惊讶这只田鼠巨大的体型,随后发现它格外有劲,捆住它的树枝被晃得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要断裂。 大家不由屏息,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更多的枝条捆过来,转瞬将巨大田鼠牢牢绑住,这时有什么从枝条上掉落,大家发现这是第一只田鼠的皮毛,而那棵小苗长高些,还开出一朵粉色的花。 就在村民为此惊叹的时,黎默言就望着那张空荡荡的鼠皮出神。 狗腿树捆绑的动作,并没有破坏鼠皮的完整,她捡起鼠皮翻来覆去查看,也没见到鼠皮上的刺口,应该是从口鼻这样的地方,直接入侵的。 她感受着手中毛茸的触感,忽然发现狗腿树用来制皮也非常不错啊,正好冬日要来了,需要的大量的皮毛,如何把皮毛完整的取下,是一件麻烦的事,而且这些鼠皮也能收集起来,缝制成靴子或者鞋垫。 黎默言把这件事告诉村民,让他们之后放水前,先把田地里的皮毛捡走,老姚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目光还直直击中在那株小苗上,不断有田鼠从地下被抓出,他越看越激动,越看越高兴,最后浑身竟出了一身热汗。 其他人也是惊叹连连,“这么多鼠啊,就是这么多偷粮的祸害,都被除干净了,都干净了!” “真是解恨!” “可不,每次瞧见好好的薯藤挖起,以为会有大捧的红薯,结果只剩下些坏的,我那个气哟。” “但这个树只有一棵,老姚的地是不怕田鼠,我们咋办啊?” 众人朝黎大人看去,就见她走到树边,指着一段生有瘤子的粗壮树枝道,“有这样的,你们就砍断,插。到自己的农田里,就能长出一棵,还有这样的果子。” 她摘下狗腿树新长出的碧根果,“你们口渴就吃,剩下的果子就帮忙摘一摘,我会叫人过来拉走。” 老姚回过神来,满是欣喜开口,“是,是。” 于是让众人恨得牙痒痒的田鼠,被大人轻易收拾,只是开心过后,又有人担心,“这碧根树好是好,就是长在田地里,会不会挡住太阳?” 老姚却不以为然,“这树枝是垂下来的,不像普通树那样撑开,就算挡也挡不了多少,再说日头是会转的,迟早会晒到,操这个心干嘛。” 那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碧根树就只剩下好处,她越看越喜欢,不断用手掌抚摸着树身,那些对于田鼠来说是致命利器的枝条,轻轻拂过她的手背,像是在回应她的抚摸。 老人笑道,“这树怪有灵性的。” 老姚顺口接话,“果子也怪好吃的。” 瞧着他抹着嘴,其他众人不由笑话出声,“你咋越老越馋嘴哩。” 老姚哼了声,“你不馋,你不馋长出的果子都给我吃。” 那人却不答应,“这是大人给我吃的,才不给你。” 他们说说笑笑,心中轻快,比起之前走时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知道开心多少。 而村子里的赵素梅也遇到喜事,她在村口徘徊,不时望向通过官道的小道,似乎在等着什么,而她的丈夫就站在旁边,搂着赵素梅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帮赵素梅缓解情绪。 “放心,这次一定能等到人。” 赵素梅心神不宁,收到她娘家的信过去已经七日,她娘理应早就到了,可从前日起,她就会来村口张望,却一直没能等到人,该不会……该不会是路上出事了吧? 就这样焦躁不安等了不知多久,终于,小道的尽头有五道人影出现,晃晃悠悠朝这边走来,赵素梅直接冲了上去,看清熟悉的人影,她眼泪刷地流下,“娘,爹——” 两个被喊的人回过神,他们才三十多,正值壮年,可日子过得实在是苦,两鬓竟已经生出白发,身上皮抱着骨,没有多少肉,那场旱灾磨去他们太多的精力,好在苦日子统统过去,他们一家也完整活了下来。 赵母伸出颤巍巍的手,“我的儿啊,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赵素梅贴着娘的手,抱着干瘦的娘失声痛哭,等心中的情绪全被发泄出来,赵素梅终于想到正事,拉著她娘往村子里,“路上辛苦了吧,咋走了那么久?” 赵母沉默不语,还是赵素梅的弟弟赵瑞道,“饿太久,没有力气,我差点以为不能活着见到你了。” 赵素梅心中情绪涌动,扭头想缓一缓,就见她弟对自己一笑,露出满口的牙,一如小时候说‘我保护姐姐’,鼻尖酸涩差点再次落下眼泪,她先带人来到澡堂,本来还有点担心该怎么解释,就听到她弟媳秦文欣说,“姑姐,这是哪,这栋房子好生气派,咱们那的员外,建得屋子还没这好呢。” 她侄子赵佑也大声嚷嚷:“是啊姑姑,你这的路好平整,我也就只见过官道才这么平!” 赵素梅安心下来,果然她一说去里面洗澡,知道能进这栋好房子,不用她催,其他人就往里钻,生怕走慢一步,就进不去了,等舒舒服服洗完澡出来,就穿着赵素梅早就准备好的衣服。 五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尤其是秦文欣惊讶用脸摩擦着袖子,细细感受触感,“这是什么料子,好软好柔,穿在身上跟没有重量似得,咋这么舒服啊。” 赵素梅解释,“是玉棉,听说是贡品。” 赵母大惊失色,“贡品?那岂不是只有天子才能穿?快脱下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难怪穿这么舒服,颜色也漂亮,还有暗纹闪着银光,就说一般的丝绸都没它摸着贴肤,原来是贡品,赵母着急脱衣服,再舒服也没小命重要啊! “娘,娘,”赵素梅赶紧拉住她,“不慌,你忘啦,咱这是是私人领地,不归啥天河国管,贡品?天子?哼,在我们这,就是底下的百姓都能穿。” 是啊,赵母清醒过来,天河国管不到私人领主的事,于是她不脱衣服,相反将衣服紧了紧,喜欢地摸了一遍又一遍,“之前你那三婶还和我说她命好,嫁出去的女儿每月内捎回来一两银子,再命好能有我家素梅好,贡品都是说穿就穿。” 赵母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褶子似乎都少了,指着自家老头大声道,“你爹刚还嫌白色不喜庆,不肯穿,结果现在摸得最欢的也是他。” 正在偷偷摸衣服的赵父僵住,他若无其事将手放下,正想说点什么揭过这茬,就听到远处传来缥缈的曲子,他不由被歌声吸引,“谁在唱歌?” 赵家其他人同样被吸引,那歌声很是缥缈,听得并不清楚,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在耳边哼,可就是将他们移不开耳,仿佛有魔力。 赵素梅笑道,“是村子的乐坊,我带你们去瞧瞧?” 本来说他们走了七天终于走到星光村,该更想去休息吃饭,可那歌声实在悦耳,叫他们情不自禁迈开脚,跟着赵素梅前往乐坊所在地。 路上,不断有人骑着古怪的东西超过他们,那东西既不是妖兽,也不是他们熟知的任何一种器械,赵佑看到一小孩坐在上面晃着腿,对方脸上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齐,面上是无忧无虑的笑。 赵佑望着那个小孩,到古怪东西骑开,不可能瞧见他了,赵佑才没躲着,从娘亲身后出来,安静望着其他骑过的人,眼中闪烁着羡慕。 “是自行车。”姑姑充满力量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家就有,回去你们骑骑看,没啥稀奇的。” 赵佑猛地抬头看向姑姑,面上满满都是渴望。 “怎么会没啥稀奇的呢,”听到这话赵母差点跳起来,拉着赵素梅担忧道,“那么精巧的东西,肯定很贵吧?怎么不攒点钱,为以为做打算,光用在这些花哨的东西上?” 赵素梅安抚道:“娘,不贵,我工作五天就能赚回来,可有辆自行车我去哪都方便,就比如来乐坊听曲。” 赵母听到这么精巧的东西,居然五日就能赚回来,不由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想起身上柔软的贡品玉棉,身边的自行车还在刷刷骑过,猛拽住赵父的领口,“当家的完咯,我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地方,又是贡品,又是巧物,怕不是咱们路上被妖兽迷惑,正在做梦吧。” 是这样吗,赵父信了,摸着自己的新衣服,“哪来的妖兽这般贴心,临死前还给过过梦里的好日子。” 赵素梅哭笑不得:“爹、娘,真不是在做梦,村子能像现在这么好,全亏咱们的黎大人,是大人带领我们,靠双手一点点创造出,现在你们来了,只要跟着大人,定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赵母不信,不光赵母不信,就连他弟赵大鹏都不信,任由赵素梅把嘴巴说干,也没能说服他们,赵家就不信世上能有这么好的东西,恰巧这时他们走入乐坊,原本缥缈的歌声骤然清晰,赵家人面色一变。 赵素梅对丈夫使眼色,郑宁就找到小贩,买了些甜味的零嘴,苦日子过得多了,人就想吃甜的,他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过年那口糖,足以叫他撑过整年的苦活累活,可他那岳父岳母听得实在认真,最后还是赵素梅抓过爆米花,塞入赵母口中。 赵母原被仙乐迷得晕头转向,上面的歌姬身段咋这么美,嗓音咋那么婉转,好听得她耳朵都要化啰,只怕皇帝老儿听的曲子也就这样,要不是在做梦,恐怕自己一辈子都听不上这样美妙的嗓子。 就在这时,口中忽然一甜,赵母抿抿嘴巴,就觉那东西很香脆,没用力就给抿开了,那股淡淡的*甜味顿时变得浓郁,化在嘴里满腔留香。 赵母舔着牙根子回神,大女儿就把一袋东西塞她怀里,赵素梅的嗓音跟着响起,“娘,这是爆米花,大人用玉米做的,上面还淋了蜜呢。” “原来淋了蜜,难怪这般甜。” 赵母紧紧抱着爆米花,一言不发往口中塞了大把,虽然吃得有点多,腮帮子都给撑开,但爆米花很是生脆,一嚼就纷纷碎开,还带着蜜水的香气,赵母辛劳一辈子,别说是吃过这样精致的小食,就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她吃得头也不抬,口中的美味就不说了,耳边的仙乐缓缓流淌,赵母不由眯起眼,跟着轻轻哼起。 太享受了,太享受了! 人居然能这般享受,过这样的好日子,是她想都想不到,梦都没不出来的,赵母恨不得时间停在这里,即使后面要她自己亲自跳进怪物的口中,赵母都心甘情愿。 直到一曲唱完,赵母才不情不愿睁开眼,就对上儿媳遗憾的眼,她不由开口,“不如再听一曲?” 赵家几个纷纷应是,反对的居然赵素梅这么没有长途跋涉的人,“差不多能吃饭了,咱们吃完饭再听好不好?” 赵母不想走,可口中那个爆米花残留的甜味还未散去,她擦擦嘴,梦里的小食都这么好吃,不知主食会美味成啥样,所以她到底是从乐坊走出,跟着女儿往吃饭的地方走去。 一路她都好奇张望,入眼是一张张不同的脸,她不由疑道,“是啥妖兽啊,能捏出这么多个不一样的人,想出这么多新鲜事?” “不知道啊,”赵父同样好奇,“你说咱们给它吃了,能不能让我们一直留在这里?” 旁边的郑宁叹了口气,咋还以为在梦里,突然他余光瞄见一家新支起的铺子,里面居然没多少人,他身体动地比脑子快,当即冲进铺子里,想要瞧瞧新货是什么,接着就瞧见一枚枚水灵灵的果子。 伙计被他如风的动作惊到,很快反应过来,含笑介绍道,“这是大人新种出的碧根果,一斤三枚铜板。” 先不说这般便宜,光是那圆滚滚的果子,就足以叫郑宁口水狂流,他当即买了两斤,用衣服下摆装着带回去,给老丈人家中每人都发了碧根果,自己则是擦了一个,先递到老婆嘴边。 赵素梅左右一望,见没人在看她,这才咬下一口,顿时丰盈的汁水涌出,她赶紧用手去接,这么一耽搁,就被侄子发现动静,她不好意思转过身,狠狠踹了一脚丈夫,不过对方第二次喂到嘴边的果子,她还是吃了下去。 毕竟果子无辜,而且怪甜的。 赵佑不知道姑姑怎就背过身去,注意力很快被手中的果子吸引,这滋味比以前吃过的野果都要好。 怎么会这么好吃呢? 赵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为是在做梦,梦里的果子好吃很正常,可惜一个果子太少,他回味舔着嘴巴,真想天天吃到这样的果子,哪怕为此天天干活他也愿意啊。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想起沉闷的动静,赵家人猛地朝前看去,就见那里人头涌动,似乎有什么不同凡响的东西要走过来。 赵母有点慌,又有点果然如此的认命,“怕是妖兽要来吃我们啰。” 赵家人心情沉重,却没有逃跑,他们只是凡夫俗子,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妖兽,更何况之前还享受了这么一番,赵父给赵母整理领口,抚平妻子翘起的头发,“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赵母眼眶发红,看看丈夫,又看看拥抱在一起的儿子儿媳,还有自己那个啥好东西都没享过的孙子,忽然就不想死了,“如果这次能活下来,咱们就去素梅那,把她带回来一起过日子,免得在外面吃苦。” 赵素梅听得激动,可是…… “咱们真没做梦,这里是星光村,不光有官差保护,还有异兽护着,咱们不会死啊。” 赵母喃喃:“可惜素梅不在,这只是梦啊。” 赵素梅:“……”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这时街尾的人纷纷让开,有人在大喊,“让开,都让开,是黎大人——” 赵素梅一时顾不上解释,急忙拉着人退开,随后就见巨大的蜥兽,拉着货车慢慢从眼前驶过,从蜥兽头到货车尾,路过她足足要走七、八秒,而且货车的车轮包上蛇皮,碾过石砖路的动静很闷,想来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而这样的蜥兽一共有八头。 而蜥兽前后还有官差,他们骑着同样高大的蜥兽,腰间别着寒光闪闪的大刀,显得异常英勇,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过四周。 赵素梅想到这般威武的官差,是保护他们的存在,心中就是一阵阵自豪和安心,等车队走到尾声,她看到了黎大人! 黎大人同样骑在蜥兽上,对着他们微笑点头,赵素梅心中的情绪一下达到巅峰,她疯狂对着黎大人招手,恨不得对旁边的人喊,这就是她的黎大人,是他们村子的领主。 “娘,娘,这就是黎大人,是我们的明主!” 赵母望着那位气派的大人,心中阵阵恍惚,没想到女儿口中的领主,会是这么年轻的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等那位黎大人走过,人群下意识追随着她而去,赵母被这股情绪感染,跟在黎大人身后,跟所有人目送着她远去,踏上那未知的旅途。 第74章 黎默言骑在十二号上,准备跟商队一起出发。 他们这次的行程,是从星光村出发一路北上,去往草原收购蚨青石,等蚨青石收齐,她就会先返回领地,剩下的商队众人继续往北,直到带出来的红薯和大米全部售完,才会返回领地。 她询问过瞿平青这些外面来到人,得到从村子到草原部落,往返大约需要十五到二十日,这个时间刚刚好,等她回到星光村,自来水的水管差不多该铺好了。 村子内的事务,大致发展方向她已经安排好了,就是修路和搞自来水,而自己不在,领主之职就由赵金隅暂代,他最为了解村子的情况,发生点什么意外,能够轻易解决。 就算有什么赵金隅无法处理的事,自己很快便能回来,赵金隅拖到她回来不是问题,所以她才敢这么大胆离开村子,想来这个时候不趁机出去看看,等村子发展得愈发繁荣,自己恐怕是没机会再出来了。 黎默言想到这,不由好奇看向四周。 由于之前去过一次奇山县城,所以附近的环境她还算熟悉,只是路上不再有流民,官道两旁的树丛之中,也不再有躲着窥视的人。 原本要走一天的路程,蜥黑放开奔跑,只用短短两个多小时就到了,连头上的太阳都还没爬到最高点,远远看到县城的城墙。 设在城门口前官道的关卡被撤走,看来是能够进了,可她不打算进去,毕竟疫病结束的时间太短,县城内可能还有残留的病菌,万一进去被感染,那就糟糕了,而她来这里,主要是想和雷安虎打声招呼。 她想到雷安虎所说的巡抚,就想叫个不会被感染的人进去看看情况,却见城门口的官差十分机灵,远远见到他们这只商队,转身绕入县城里,她驻足等待,大约过去一刻钟,城门内就有一队人走出,朝她的方向走来。 为首是个异常苍老的老者,对方须发皆白,周身透着沉沉的暮气。 她感觉这老人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几眼,就发现居然是奇山县的县令,她还记得上一次见到对方时,这位县令虽然深受缺粮困扰,但他面目不屈眼底有光,精神头很好,没想到不过三月不见,见衰老成这个样子。 “黎小姐。” 县令率先开口,只是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表情也是心灰意冷,整个人就如燃尽的蜡烛。 她心中一跳,突然有种这个人活不久的预感,想到当初面临严峻缺粮危机时,这位县令依旧不放弃,想方设法为百姓弄粮的模样,甚至能放下自己的面子,这是位好官,她不想这样的人死去。 “曹公,”她没有喊对方的官职,也没说写保重之类的空话,而是以对方最在意的事为切入点,压低嗓音道,“托您的福,星光村一共收留一万两千七百六十八名流民,如果不是您以及县衙的众位设置关卡,他们当中恐怕大半会死于疫病,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能和家人一起活下去。” 县令听到这个数字,黑洞洞的眼中终于炸现出一点光,他顺着黎默言的话想象,那些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流民,在星光村吃饱喝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好活着的模样,哽在胸口的沉沉郁气散去些。 县令揉揉肿起的眼,“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黎默言观察他的表情,见县令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只是我经验不足,这么多流民需要管理,如果没能做好,导致这群吃足苦头的人再次受苦,那就糟糕了,要是能有个经验足的长者帮我,便好了。” 县令的动作一顿,听出黎默言话中的意思,朝对方看过去。 黎默言含笑回望他,目光不闪不避,似乎没看到县令脸上涌起的惊涛骇浪,反而觉得不够,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点点头,“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你……”县令手指轻颤,没想到面前这位对他来说太过年轻的领主,竟称得上是胆大包天,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难道她半点不怕天河国的天子吗。 黎默言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抬头望望碧蓝的天空,“天快黑了。” 县令心中的惊骇就如一层比一层高的海浪,拍击着他的心口,耳边都响起阵阵嗡鸣声,可他那死寂的心却活过来,心跳一声比一声大,他想到星光村的那一万两千多人,又想到县城中惨死的百姓。 那一张张失去皮的脸,他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他们在眼前徘徊,质问他为何不救下自己。 县令握紧拳,他没能救下奇山县的百姓,已经铸成大错,不能再放弃另外那群需要自己的百姓,县令嗓音嘶哑,“我等着那一日。” 黎默言见他眼中的死气散去,充满斗志,想要活下去的人才会想做事,她便放心下来,和县令告辞,“那就那时再见。” 黎默言走了,县令却没有走,他带着他那一群人,驻足凝视黎默言的商队离开,一只又一只比人还高的蜥兽,拉着车经过,那些车厢沉重,碾动的车轮却没发出难以承受的嘎吱声,上面包着坚硬的鳞皮,很好保护车轮,让它们足以行驶很久。 雷安虎一眼就认出那是红蝮蛇的皮,这种蛇算是低级妖兽,能吐巨毒,即使是武者也难以抵挡,对于刚刚踏入武道的人来说,算是难对付的妖兽,但红蝮蛇的蛇皮坚韧,刀剑难以破开,做成护心甲,或者颈环能挡下致命伤,居然就被黎默言拿来包车轮。 真是财大气粗。 雷安虎忍不住再次想起第一次见到黎默言,当时被对方喊住,他很是不耐,只觉这些小领主真是没自知之明,可谁能想到不过三个月,对方就能走到今天这种程度,都能组起商队了。 黎默言对背后的唏嘘一无所知,从旁绕过县城,入眼的就是全新的地界。 环境其实也没什么变化,官道两旁除去树还是树,最多是树的种类有所变化,她原本是想把盛水烟带出来,路上有人受伤好帮忙医治,也能找些新的药材回去,可对比领地那么多人,还是把盛水烟留在村子更好。 在外面他们还能找到别的大夫,村子要是有人受伤生病,可找不到其他医师。 就在她瞭望远方的时候,忽然有人驱赶蜥黑来到她的身边,侧头就见是瞿平青,这个沉默寡言的人机一指路边的树,“这是樟树,可祛湿止吐,治跌打损伤。” 黎默言听着对方的话,越听越觉得樟树是个好东西,得弄些回去种起来,她让人进去搜集樟树的种子,等回来的时候,再砍些枝丫回去栽种,又想起另外一事。 “你懂医术?怎么没听你说过?” 瞿平青露出‘你没问过’的表情,啊,这熟悉的人机感,黎默言抬手,“好了,别开口。” 仔细想想也是,瞿平青既然要带兵打仗,肯定没少受伤,会治外伤很正常,她想到对方刚才的表情,叮嘱道,“之后要是还有发现药材,要告诉我。” 瞿平青点头:“好。” 没想到才刚走出村子,就有所发现,真是开门红。 黎默言心情很好,让蜥黑停下奔跑慢慢走,它们之前跑了好几个小时,差不多该累了,让蜥黑慢走休息休息,另外一方面可以更好让瞿平青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其他药材。 然后事实证明,野生的药材那是……相当得多,没走几步就能遇到,毕竟连蒲公英都能算是药材,可以清热解毒,这样采摘下去不是个事,反正这里离村子不远,还是等她回村后,再带人过来采摘吧。 休息得差不多,她就让蜥黑们再次奔跑,加快赶路,这附近都属于奇山县,受到疫病影响,已经没有活人,即便是有,也早就搬走了,她既然想卖食物,自然要去有人的地方。 就这样走走跑跑赶了三天的路,他们总算是在路边看到人影,也能远远看到炊烟升起,遇到她离开领地后,第一个遇到的村落。 黎默言坐在十二号上,远远观察那个村子,规模不算小,草房中还夹杂着几间木屋,屋顶一路连绵,消失在远处,瞧着能有几百人。 他们所走的官道,从村落中间穿过,她让蜥黑们停下来,冲方鸣一挥手,这个玩性重的家伙当即吆喝起来,“卖红薯卖大米,红薯十文一斤,大米二十文,收鸡毛鸭毛,收各种杂物啰——” 年轻小伙子就是中气足,洪亮的声音立刻响彻整个村落,不断有人从屋后绕出,或打开门张望,就在官道不远处刨土的小孩,也朝他们这边望来,好奇咬着手指,可他们只是围在村子里看着,没有人走过来。 黎默言也不着急,就静静等着。 很快,有三个老人被人扶着走来,围着的那人就像是看到主心骨,朝老人们迎过去。 “三叔公,村里来了小贩,呃,商贾。” “他们说卖红薯大米!最高也才二十文!” “会不会是骗子,怎么可能这么便宜……” “是骗子又咋样,只要有米,我啥都愿意干,你不瞧瞧村子都断粮多久了!” “嘘,嘘,别喊那么大声,被那群人听去,就得坐地起价啦。” 黎默言:“……” 你倒是机智,如果声音小点就更好啦。 这时三个老人当中那个抬起手,其他人就安静下来,老人率先朝黎默言走来,在五米开外对她抱拳行礼,“不知大人从何而来?” 黎默言其实已经做好被冷待的准备,毕竟每个名字都是红彤彤的,没有一个友善的人,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有礼,甚至对她这样的商贾喊大人,看来这个村子是被逼到绝境上了。 于是她从十二号身上下来,回礼道,“从星光村来。” 老人面露茫然,他看向另外两名老者,后者摇摇头表示不知,老人又看向来时的路眉头皱起,想要开口,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只是愈发愁苦道,“真红薯一斤十文,大米二十文?” 听到这个要命的问题,聚在老人身后的村民高高竖起耳朵。 黎默言:“是。” 她话音刚落下,吴崇明就打开车厢的门,顿时露出里面满满的麻袋,他利索爬到上面解开一袋,就露出圆鼓鼓的红薯。 那些村民见到红薯的霎那,鼻息就粗重起来,有人控制不住往前冲了两步,见到守在粮车旁的武师,这才回过神,人也缩了回去。 老人赶紧开口,“大人,我们饿了许久,才一时情不自已,请您莫怪莫怪,我们买粮,买粮。” 他一说完,就有人冲到吴崇明面前,颤颤巍巍打开手掌,露出里面紧紧攥着的铜板。 吴崇明见那掌心都被铜钱硌出印子,不由看了眼对方,却把对面的女人看得紧绷起来,绷着嗓音开口,“怎么了?不卖粮了?” 吴崇明顶顶自己的牙根,“卖。” 说着他取出一把秤杆,称粮三斤红薯给对方,并拿走对方三十个铜板。 那女人欢天喜地,用衣服紧紧护着红薯,也不回家,拉过自己的小孩,红薯擦也不擦,你一口我一口直接抱着生啃。 吴崇明望着薯皮上沾着的泥,喉结滑动,很快他就看不到那对母子,更多的人朝他涌过来,就像是倾倒下来的山,要将他吞没。 好在官差非常靠谱,他们分开冲过来的村民,挡住大部分,“排队,先排队,都有!” 可人还是拼了老命往里挤,最后还是方鸣大吼一声,“不排队就不卖!” 那群村民才停下挤动,缓缓排好队伍,见到前面的人都能买到红薯,甚至就在旁边吃起来,村民脸上的表情明显好转,不是骗子,这么便宜的薯不是骗人,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活下去的希望骤然降临,有人得到红薯放声大哭,还有人对着吴崇明磕起响头,他原本不懂大人为何定价如此便宜,在吴崇明看来,现在可是好时候,红薯就是一两银子、乃至十两银子一斤,都有的是人买,十文钱,当真是昏了头。 但此时此刻,他真站在这群走投无路的人面前,看着他们欣喜若狂的眼,以及情深意切的感激,他突然就懂了大人为何卖得如此便宜。 他们是会少赚一些,却能有更多的人因此活下去。 哪怕几斤红薯无法让人支撑太久,可只要填补肚子,身上有了力气,加上最近雨水充沛,万物短暂复苏,山林中有不少野食,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能等到地里的庄稼长出。 吴崇明的喉咙被黏住,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帮助其他人真有的力量,也能让他从心底深处得到快乐。 可旱灾到现在,这些村民已经将家底掏空,还有铜板能剩下,还是最后食物价太贵,几十个铜板买不起,才能留下现在,还有不少是连铜板都没有,只能绝望站在一旁干看的人。 吴崇明注意到这群人,黎默言自然也注意道,她对方鸣耳语几句,这个人就提高嗓音大喊,“收鸡毛鸭毛,各种有用的杂物——” 同时黎默言对那名老者说,“老丈,一些你觉得奇异的,摸不清路数的怪物也能拿出来,如果东西好,我能多给些红薯。” 听到他们的话,有人飞快朝家里跑去,捧来一堆鸭毛,这种东西重量轻,所以一两就能换一斤红薯,这样算一斤鸭毛也才一两银子,即使做条羽绒被,也花不了多少钱。 至于鸡毛就不值钱了,不过可以做鸡毛掸子扫灰,也能就做成肥料,要是里面夹着飞羽,那就能做成箭矢,先都收着,等回到村子再挑,反正羽毛占不了多少地方。 而这些东西只是小头,黎默言真正在意的,是村民手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本来这个让赵金隅来判断最好,可惜对方实在无法带回来,但给她出了个主意。 好物都蕴含能量,能量越高东西越好,而武者能够看到其中的量能,如果她无法判断,便让瞿平青看着那东西的能量估价,一般不会有错。 只是……她扫过这个村子的草屋,心想这里有奇物的可能性不大,结果才这样想着,就瞧见那位老人去而复返,怀里还抱着一个东西,她的注意力顿时被那黑布盖着的东西引走。 老人想要凑过来,可实在畏惧十二号,所以远远揭开黑布,露出里面一枚古镜,是铜做的,镜子周边原有一圈精致的花纹,此刻被铜绿盖住,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就连镜身上都锈迹斑斑。 方鸣瞧见这枚镜子不由道,“老头,我们大人虽然好心,可你不能拿她当傻子,这样一枚连照不行的镜子,能有什么用?” 老人急了,“我怎敢欺骗几位大人,这是我们祖上流传下来的传家宝,平时都镇在祠堂中,要不是……” 另外一位老人接口,“要不是村子的娃娃快饿死,又怎会将传家宝卖掉。” 方鸣闻言,定睛看去,越看他眉头越紧,“不对啊,怎么没有?” 黎默反问,“什么没有?” 方鸣回,“没有能量,即便是千年前流传下来,那也不值钱。” 他没有压低声音,就是要让那些人听到。 黎默言见那些人脸色没有变化,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也对,之前日子困难成那样,这枚古镜恐怕早就被卖过,恐怕是开价太低,才没能卖出去。 她想到这里思索着该开什么价才好,忽然瞿平青凑过来,“这东西不凡,开价低于一百两黄金都能买下来。” 黎默言睫毛一颤,一百两黄金,就是一百万铜板啊。 她这次带出来的粮食也才一万六千斤,哪怕都按照大米的价来算,也才三十二万铜板,远远不如那枚古镜的价值。 黎默言心中天人交战,要假装不知道吗,她看向那几个老人,他们正紧张注视着她,双手紧紧交握,像是等在她的审判,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水光。 她也有长辈爷爷,如果这里是她的爷爷,价值连城的宝物当草一样被骗走,那她的爷爷该多难过啊。 想到这里,黎默言下定决心,虽然财帛动人心,可还是说实话吧,她果然不是骗人的料,良心真的很不安,她不想以后都睡不安稳,而且这只是个游戏,如果游戏都不能按照本心去玩,那也可悲了。 “对不住老人家。” 果然还是被拒绝了,几个老人晃了晃,差点没站稳摔倒。 黎默言见他们的精气神骤然变差,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赶紧开口,“你这东西太贵,价值百金,我买不起。” 瞿平青闻言,睁大的眼中闪过道道光彩,他漆黑的瞳孔上,倒映着黎默言笔直的身影,居然真有这样的人。 事情峰回路转,中间的老人挣扎站起,“大人,您、您说它价值百金?” 黎默言点头。 几位老人脸上露出狂喜,附近听见的人也是相拥蹦跳,一切苦难都得到解决的喜悦,让他们忘记一切,很快老人就想起黎默言拒绝的理由,买不起啊…… 他脸上的狂喜散去,扭头望着村子破败的草屋,又看看面黄肌瘦只剩下一口气的村民,低声和另外两个老人商量,然后喊住转身离开的商贾,“大人。” 黎默言打算走了,好东西在面前却买不到,瞧着着实焦心,还不如眼不见为净,没想到会被人喊住,她疑惑回头,就听那位老者开口。 “我们愿以十两黄金,将这枚古镜卖于您。” 足足降价十倍,黎默言活这么大,从来没听过这样离奇的事,她很想怀疑自己的耳朵,可旁边的方鸣都被吓了一跳,显然不是自己听错,她很是不解地开口,“为何?” 老人一笑,“您仁至义尽,我们又怎能不仁不义,老朽深深为大人的品行折服,不知您的领地星光村在哪,我们愿举村前往。” 说罢,他俯身,其余人跟着齐齐一拜。 吴崇明即使有了新的感悟,可听到黎大人就这样说破古镜的价值,他还是感觉心在滴血,百两黄金啊,这可是黄金,只要给这群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不就好了,结果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预料。 这村子的人居然主动降价,还降了那么多,甚至要举村投入大人的怀抱,赚走十两黄金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带去黎大人的村子、 吴崇明张大嘴巴,偷偷对着大人竖起大拇指,骗人算什么,真正厉害的是大人这样说实话,还能让人心甘情愿卖低价的,高啊,实在是高啊。 第75章 黎默言没想到只是卖个薯,居然能卖出一村子的领民,看了看那些眼巴巴的人,思索起他们该怎么安置。 是送回去,留在原地,还是跟她一起出发? 首先是送回去,她从村子出来差不多是三天,虽然蜥黑不是全天都在奔跑,可它们的速度快,如果想从这回星光村,靠走的话恐怕需要十天左右,这样需要给他们预留食物,也要安排官差负责他们的安全。 而且村民人数不少,一两个官差恐怕不够,如果调走大量官差,她这边能用的人就不够用。 所以把人先送去村子,她感觉并不可行。 如果是带着上路的话,也有个问题,那就是车一共只有那么多,拉粮的车全部已经装满,剩下的车是她和官差休息的,没有空余给村民乘坐,如果她之前卖掉一部分粮还好,总能有车空出来,可偏偏这是第一个村子。 黎默言点着自己的面颊,所以她更倾向将人留在这,并给够足够的粮食,等回程的时候捎上他们,这样事情就很好解决。 不过还是问问当事人的想法吧,黎默言将自己的顾虑告诉那位老人。 老人略一思索,扭头看向村子的其他人,大人刚才与他交谈时,并未压低嗓音,其他村民也听到这位大人的话,在短暂的寂静后,有人高喊出声,“我们跟大人走!” 说话的是一妇人,她表情坚定,握拳望着黎默言,再次高喊,“大人,我愿意离开,我想活下去。” 有这妇人开口,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对,我们跟您走。” “求求您带上我们。” 老人见局势已定,转身对黎默言道,“大人,那就麻烦您了。” 路上意外多,还有可能遇到劫匪妖兽,不确定因素太多,她没想到这些人会放弃田地与房屋,跟她上路。 老人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练练叹气,“都说妖兽凶恶,我看未必凶得过人。” 黎默言听出老人话里的意思,不动声色扫过四周,果然在村子北侧的密林中,察觉到闪动的人影。 在她点头后,这村子的人喜极而泣,飞速冲入屋子里收起细软,黎默言瞧着他们满脸获救之色,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没用多久,村民们就收拾好东西朝车队走来。 虽然决定跟她离开,可真到离开的时候,村民脸上流露出不舍,他们频频回头,但脚步一直向前。 这座村子足足有三百二十五人,人节俭惯了,此刻背井离乡,就是一把扫帚都舍不得扔,最后还是老人见他们大包小包,用拐杖一拄地,“你们当是去玩?丢啰,都丢啰,我们这是逃命。” 他孙儿曹奇峰忍不住道,“可是阿爷……” 老人很坚持:“扔了,就带细软,我们走。” 曹奇峰见此,只能将身上扛着的扫帚板凳等杂物解下,方鸣见他这般不舍,主动开解,“我们要去草原呢,你带着这些上路多累,等回到星光村,这些都有,还能有更好,没啥舍不得的。” 这话曹奇峰却不赞同,新到一个地方,吃喝拉撒哪样不花钱,这些板凳扫帚想要买回来,不知要多多少铜板,但他没有和方鸣争辩,只是冲人勉强一笑,略带忧愁说,“希望吧。” 解下来的东西他没有丢在路边,而是放回自己的屋里,听到老人的话,大部分村民也将身上的杂物卸下,等再次聚集在车队旁,就只背着轻便的包袱。 黎默言见他们收拾妥当,便拍拍十二号,这个大块头在村民的低呼中趴伏下来,她侧身坐在十二号背上,等它站起后,车队就再次出发。 为照顾新加入村民的速度,蜥黑们不再奔跑,加上此刻的官道上,已经陆续出现流民,的确不适合放蜥黑奔行,以免冲撞到人。 走出村落,她就瞧见不远处又有个村子,那个村子的人聚在路边,目光阴恻恻,视线随着他们移动,让被注视的人非常不舒服。 等黎默言等人走近后,有一个蹲在路边的年轻男人想要起身,却被旁边的老人按回去,她看向那个长着鹰钩鼻的老人,后者却对她咧嘴一笑,随着十二号沉闷的脚步,他们的对视最终错开,将这群人丢在身后。 方鸣啧了声:“曹老头,你这邻居很不好相与啊,你之前有没有吃亏,现在大家是一个村的人,你要是气不过,我帮你出头。” 曹老头又是摆手,又是作揖,显得颇有几分慌乱,“多谢官爷,不敢劳您费心,我没什么怨气。” 接着曹老头又叹息开口,“他们以前也不是这样。” “不用见外,”方鸣想想也是,旱灾又不是这几天才开始,曹老头的邻居要是这么凶,这群人早就完蛋,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想到这里方鸣好奇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曹老头语气唏嘘,“那就说来话长。” 这明显有隐情的话,让附近听到的人纷纷转过头,只有瞿平青把玩手中的古镜,一点点擦拭镜面上的铜锈。 方鸣哎呀一声,“所以到底是什么事,你这小老头太会吊人胃口了吧。” 曹老头听官爷这么说,便不再吞吞吐吐,“就在二十三日前,我们这降下一场大雨。” 方鸣听到这个时间,不禁脱口而出,“这个时间,不就是我们大人举办祈雨祭的时候,没想到那场大雨下到了这!” 曹老头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来的话,居然还有这样的因缘,“难怪那场雨毫无预兆,来得急去得也急,我还以为是老天终于开眼,原来是大人所为!” 说罢,就想给黎默言磕头。 黎默言听到曹老头的话,同样有不一样的感觉,缘分真是奇妙,没想到她在星光村所做的事,居然能影响到这里,但她祈雨,主要还是为了自己,所以不用跪她,于是黎默言岔开对方的注意*力,“大雨之后呢?” 黎大人来后,先是卖给他们便宜的薯,之后又愿意接纳护住他们,否则用不了几日,他们村就会遭遇毒手,最后还得知,先前那场让他们喘息活下来的大雨,还是出自黎大人之手,此刻他对大人的敬佩感激,正是最巅峰的时候。 所以曹老头听到黎大人的疑惑,当即回答,“我们附近那座马蹄山,发生山泥倒滑,竟冲出一件奇事。” 方鸣重复:“奇事?” 曹老头点头,“山泥冲下时正是深夜,那轰鸣声传出去极远,我老啰觉浅,起身查看,就见马蹄山的方向炸开幽深紫光。” “对对,当时我也看见了,那紫深得很,接近于黑色,要不是我眼睛好,还真瞧不见。” “咋你们都只瞧见光,就我听见女子的笑声?” “我、我也听见了,说不好是笑还是哭,反正我没敢多听,就钻进被窝里。” 黎默言听着村民讨论,这又是紫光又是笑声的,听着就诡异,难道刚才那伙人是去寻找紫光出处,才性情大变的? 果然曹老头开口,“次日,林家口的人就要去马蹄山寻宝,我觉紫光诡异,劝他们不要去,可林家口的人不听,认为紫色为尊,是吉兆,率领村子大半的青壮进山,这一去就是三天,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们凶多吉少时,林家口的人竟全部回来,一个没少。” 没死人听着是好事,曹老头的表情却难言恐惧,“他、他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不记得自己进山的事,照旧在村子里生活,只是面色一天比一天阴沉,等我发觉不对,林家口那些没进山的人,同样变得阴沉不爱说话,吃生肉喝生血。” “本来我们两村也有摩擦,但都只是小事,可最近却是见了血,林家口的人变得力大无穷,幸好我们人多,才能制服对方,不然那次恐怕就要死人了,即便如此曹老四家的小子也被咬掉一块肉!” 听到这,村民要不摩挲着自己的脸,要不靠近旁边的家人挤作一团。 饶是黎默言见过这么多,也觉此事匪夷所思,虽然之前的土匪也吃人,但他们不会生啃活人,听着同类的哀嚎,吃他们的肉,这是要多变态才做得出来,那伙人确实很不对劲。 她回头,就见刚才那群人消失不见,而他们村子冷冷清清,不要说炊烟,连走动的人都瞧不见,要不是刚才见过那么多人,她都要以为这村子已经被废弃了。 黎默言又去看马蹄山,曹老头指的方向就在前方,他们继续前进就会经过,远远望去没有什么特别,甚至还没有旁边的山峰高,这样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到底是怎么把那群人变成这样的? 她找来方鸣低声问,“附近有没有其他路?” 方鸣小声回,“有倒是有,只是绕路需要多走七天,才能抵达草原。” 七天这么久啊,黎默言回去的时间已经安排好,不能耽误太久,以免村子出现问题。 黎默言想了想又问,“你们之前来此取过万山土吗?” 方鸣点头,“您是问对人了,还是我来取的,可当时那座山十分普通,也没厉害的妖兽,真想不到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 黎默言最终决定不绕路,她主动出击,派黄晓蝶去那座山探查,如果有危险就提前解决掉。 黄晓蝶去转了一圈很快回来,带来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她将马蹄山翻了个遍,没在那座山里发现危险,更没见着什么会冒紫光的诡物。 这不仅没让黎默言放心,反而让她的心提起,黎默言想了想,又点了瞿平青这个经验多的,和方鸣这个熟悉马蹄山的人一起过去,结果他们同样无功而返,没发现危险,也没找到紫光的出处。 这让黎默言头皮发麻,怎么会没有危险呢,那林家口的人又是怎么变成那样,黎默言望向远处的那座山,就如一只潜藏的怪物,正在缓缓张开巨口。 算了,还是绕路吧。 虽然会耽误回去的时间,但村子有赵金隅在,一般出不了什么问题,还是不要抱侥幸心理,人不能头铁。 可绕路的路口还没到,加上天色快黑了,她准备停下驻扎,剩下的事明早起来再说。 前后连绵百米的商队停下来,官差开始忙碌解开蜥黑,带着它们去附近的密林猎食,留下来的吴崇明等人,则熟练架起柴堆点燃,开始烧水做饭,模糊的夜色里,橘红的火光亮起,为人们驱散黑暗。 新加入的村民自发围在火堆边,感受烈火带来的暖意,驱散夜晚的寒意,身体暖和起来,心自然也跟着安定下来,妇人抱着孩子,儿女为老人按揉腿肚,在他们轻声交谈中,红薯的香味渐渐浓郁。 于是大家停下话头,愈发凑近火堆,盯着旁边的红薯看,灰哥儿舔舔嘴巴,朝母亲看去,后者摇头,他失望的低下头,还没熟啊。 等待的时间实在是难熬,灰哥儿扭头去看村子的大家,他还从没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时候见到这么多人过,自己旁边是慧四姐,这位姐姐近来一直哭,因为她家要把她嫁给一个傻子,任谁来劝说都不肯放弃,慧四姐哭得眼睛都要瞎了,现在一走她便得救了。 灰哥儿拍拍慧四姐的手臂,越过她看到云大哥,正小心让老娘躺在自己腿上。 云大哥家中只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娘,而他的家最靠近林家口,他每次出去寻食,他那老娘都说外面有人走动,还有砍门的动静,要不是云大哥回来及时,他老娘恐怕就被拖走了。 后来他不敢放老娘在家,就托给其他乡亲照看,可云大哥的老娘去哪,林家口的那群疯子就砍到哪,即使其他人没说话,可云大哥很愧疚,主动将老娘接回家,自己则拎着柴刀守在家中。 虽然保证老娘的安全,但他不能出去寻食,眼见着越来越削瘦,人就要饿死了,好在新大人来了,云大哥不用死,苦了一辈子的吴婆婆,终于能填饱肚子,而不是去填别人的肚子,能够寿终正寝了! 灰哥儿想到这些心里就高兴,他喜气洋洋往下看,就瞧见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心中咯噔一下,是长志叔。 目光中,长志叔忽然摔了个屁股墩,他也不起来,干脆死肉一样躺在地上,哪怕有虫子爬到他脸上,长志叔也不动,在灰哥儿的记忆里,曹长志不是这样的,叔叔总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面上总是挂着笑,遇到他们这些小孩,都会分一把炒瓜子或者咸花生,是村子里最受小孩喜欢的人。 可突然有一天,长志叔变成这幅邋遢模样,见到他们也不笑了,目光浑浑噩噩,即使有人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到。 爹娘告诉他长志叔心里苦,叔叔人勤快脑子聪明,在外面当铺子的学徒,学来一手好厨艺,好不容易攒够钱支起小摊,结果却被混混盯上,摊子是支不起来,长志叔也变成这个样子。 但灰哥儿记得爹娘的话,人还活着就好,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之后他还看到丹姐姐,曹六叔,五叔公等人,不知道是因为跳动的火光,还是别的原因,他觉得今晚的大家和平时不一样,可说不出来哪里不同,灰哥儿缩进娘的怀里,就听见娘亲柔声道。 “娘的小郎君,来张嘴。” 灰哥儿迷迷糊糊张嘴,就吃到一口柔软发甜的热食,是烤红薯,灰哥儿顾不上烫,大口大口吃了好几口,抓着娘亲的手,将红薯送到娘嘴边,“娘也吃。” 娘笑着揉揉他的脑袋,低头吃起红薯,他见娘吃东西的样子,心里就开心,反正今晚他看什么都高兴,娘高兴树高兴,就连天上飞过的蝠也不觉可怕,还想对它挥挥手。 高兴着的灰哥儿忽然反应过来,为何今日的大家格外不同,所有的人好像都软下来,因为他们也在高兴啊。 灰哥儿正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娘亲,就被远处山上的光所吸引,他看了好一会,才用力拉住娘的衣服,“娘,山上有光。” 黎默言也从村民频繁抬头的动静中发现不对,她顺着村民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于是拉过旁边还在捣鼓古镜的瞿平青,“你看到什么?” 瞿平青盯着那座山定定看上一会,“树,鸟,虫,兽……” 黎默言眼皮一跳,打断人机,“不是这些,有没有特别的,对了,他们在说光。” 瞿平青摇头,“我没看到光。” 黎默言眼皮跳得更加厉害,村民能看到他们瞧不见的光,两方人,到底是他们出了问题,还是村民受到影响? 她问了一圈,自己带出来的人都没看到光,要不是所有的村民都说有光,她差点以为是村民出现幻觉,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可除去那道光外,村民并没表现出其他异状。 她略一思考,决定还是留下,在如此诡异,又找不到头绪的情况下,维持原状是最好的选择,胡乱行动容易引发连锁反应。 就在黎默言面色愈发凝重的时候,瞿平青突然开口,“世间妖兽众多,就算是最年长的长者,也不敢说自己知道世上所有妖兽,好在这种情况,我曾经历过。” 黎默言听前面半句话时,还以为瞿平青在为自己解释,刚想说她并没责怪对方,然后就听到一个大转折,而且语气怪怪的,等等,人机你怎么了,你不是这样的人机啊。 瞿平青瞄了她一眼,忽然扭过头。 黎默言:“?” 你该不会真被病毒入侵了吧?! 就在她准备和游戏报错时,瞿平青很快转回来,“以前我经过雪原一处村庄,村长向我求救,说每晚子都会有妖兽进村食人,我派十名士兵驻守村庄,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兵,解决妖兽并不难,可那晚他们失手了。” 黎默言被她的话所吸引,“为何失手?” 瞿平青:“驻守的士兵并未看到妖兽。” 那岂不是和今天的情况一样,黎默言当即追问,“最后抓到妖兽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瞿平青:“抓到了,这种妖兽天生异法,普通人能看到它,可踏入修行的武者却不见不闻不听不可感知,但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我通过村民的话,找到它们杀死它们。” 黎默言想象瞿平青根据村民的只言片语,不光要找到妖兽,并且在它们反应过来之前一击毙命,那样的场景真是惊险刺激,并且富有挑战性,她这样只喜欢种田经营的玩家,居然都对战斗产生一丝兴趣。 可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次的光,也是这种情况?” 瞿平青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就算是吴崇明这些人,也都是在护卫队里跟着练习过,会些手脚功夫的,怪不得只有村民能看到,否则他们就算从马蹄山路过千百遍,也无法发现这里的异处。 不过她这样从来没战斗过的人,也算在武者的行列吗,很快她就想起自己刷刷升级的雨师蝶…… 咳,原本带村民上路,只是顺手为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收获。 黎默言将此事告诉村民,“你们谁愿意前往带路?” 本来还以为需要许诺重金,没想到话音才落下,就有人站起,“我愿前往!” 站起来的人曹云,他再次大声道,“我愿意为官爷带路。” 于是黎默言便带上曹云和瞿平青前往那座山,黄晓蝶就留下保护村民,以免她一走,就有妖兽来袭,造成惨烈死伤。 现在白日不需要避暑,夜晚又冷清,流民不再趁夜色赶路,十二号可以放开奔跑,原本还有些距离的马蹄山飞速拉紧,她能感到身旁的曹云肌肉紧绷,“光越来越亮了,还有断断续续的笑声。” 黎默言侧头去听,可还是什么都听不到,估计是看不到那个古怪妖兽的样子。 黑夜中的光那么明显的目标,进山后曹云带着他们直奔妖兽的所在地,最后曹云一指某处空地,“就在那,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树上还结着很多果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瞿平青已经出现那处上方,手中抓着的大刀狠狠劈下,随后地动山摇,一个庞然大物冒了出来。 黎默言看见了! 她看见一棵暗紫色的,树枝犹如荆棘尖刺的树,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占据半片天空。 居然这么大? 她睁大眼睛,心跳跟着急促起来,可心底深处又涌出阵阵激动,望着诡异巨树倒在她脚前,露出身后雪白的月光,和满地反射着莹莹光泽的果子。 这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探险啊。 第76章 神秘未知的事物,对人总是格外有吸引力。 黎默言好奇打量砸在前面的那棵怪树,与其说是树,不如说是闪电成精,它所有的枝丫树叶,都像是昆虫凸起的骨刺,光是看着就十分扎人,就还结在枝头的果子,也刺呼呼的,索性是软的,犹如异色的火龙果。 虽然因为受到瞿平青猛烈一击,怪树有短暂显形,可不过短短两秒后,它从边缘开始慢慢变得透明,仿佛是验证那句话,不见不听不闻不可感知。 黎默言谨慎问旁边的曹云,“树还在吗?” 曹云咽下唾沫:“还,还在。” 这时瞿平青轻盈落在面前,躲避危险的本能,让他往后缩了缩,紧紧盯着这个男人,不错过他的一举一动。 黎默言遗憾注视着面前的地面,这么短短一会,它已经彻底消失,明知道那里有东西,却看不到的感觉,真是非常奇怪,不光是怪树本身,从它上面掉下来的果子,同样消失在她眼中。 对此,她并不遗憾,“可惜果子人不能吃,这么多呢。” 黎默言猜测林家口的人,就是吃了这棵树上的果子,才会性情大变,这次进山只解决掉危险,其他什么收获都没有,总有点不得劲,按照一般冒险来说,此刻该享受战利品了,结果两手空空来,两手空空走,感觉少了什么。 瞿平青突然开口:“这是阴树,结的果叫做阴果和阳果,合称是阴阳果。” 两种果子? 黎默言仔细回忆刚才短暂看到的那幕,没有看到两种不同的果子啊。 即使是处于惊吓中的曹云,闻言也不由竖起耳朵,这些平时他们根本接触不到的神秘东西,对于他们这样只在村里的人而言,有着非凡的吸引力。 瞿平青像是知道他们所想,“阴果和阳果是同一种果子,会有不同的叫法,只是人吃下后,效果所有不同。” 也就是说这个果子可以吃,黎默言抓到重点,“详细说说。” 瞿平青点头,即使没有曹云指出方位,他也精准从地上拾起一枚果子,“阴树结出的果子十分特别,心善之人吃下能强身健体,心恶之人吃下,则会厉鬼缠身。” 黎默言顺着瞿平青的动作,朝地上看去,还是看不到果子,那瞿平青是怎么看到的,难道他之前把果子的位置记下了?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居然还有这样能分善恶的果子,她只觉大开眼界,弄懂林家口是怎么回事,看来他们人心中的恶更多,所以吃下的是阴果,导致厉鬼缠身,而这居然不是夸张修辞,而是写实…… “那之后呢,吃下阴果的人还有救吗?” “有,”瞿平青举起手中的果子,“在七日前,吃下阳果就能恢复正常。” 可如果他们能吃到阳果,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这和没有解救的办法有什么区别? 黎默言叹气,如果人能救,她就顺手救一把,如果不行,她也不会内耗自己,而且此刻她更想知道阳果所谓的强身健体,效果到底有多强,如果能看到具体的数值就好了。 好像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想到什么,灵巧跳下十二号,走到瞿平青面前,她其实好奇阳果强身健体的效果,比如力量能增加多少,速度又能增加多少。 所以她先打开游戏面板,记住上面几个重要的属性数值,然后抽走瞿平青手中的阳果,直接咬了一口,虽然看似咬中空气,可牙齿传来碰到实物感,口中也能品出果子酸涩的汁水。 好酸。 黎默言面颊皱起,简直想把口中的果肉吐掉,就在这时她口中发热,那果肉竟化为热流,涌入她的身体之中,很快沿着筋脉流入手指脚趾,感觉自己比刚才更加精神,坐久之后腿部的酸麻感也消失。 起效这么快? 她再次打开游戏面板,查看第一页自己的个人属性那栏,发现力量竟增加三点,速度提升两点,虽然加的并不多,可普通人的初始数值都是个位数,这样一对比,得到的提升就很多了,而且这枚果子她还没吃完。 黎默言顿时不嫌弃果子难吃,又咔咔几口将李子大小的果子吃完,期待朝面板看去,涨了,又涨了一些,只是那么多果肉,合起来只增加零点几的数值,可她并不气馁,只要还在涨,就说明果子的效果可以累计。 一枚果子效果轻微,可十枚果子千枚果子,甚至是一万枚果子下肚,日积月累,迟早能砸出了不起的战神出来,最难得的是这种果子使用没有限制,呃,对于心善的人来说就没有限制。 她心情高涨,看着地面,就像是看到满地黄金,“我去找人来捡。” 瞿平青制止,“不用,我已记下所有阴阳果的位置。” ……这个人若无其事说出好了不得的话啊,黎默言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我们没有容器。” 瞿平青就掏出那枚古镜,在他的擦拭下,古镜上面的铜锈全部被擦去,露出黄铜镜面。 黎默言下意识顺着瞿平青的动作看去,镜周却不是她以为的鸟兽花草,而是一个个犹如蝌蚪般扭曲的文字,镜面约莫比人脸大上一圈,而且这枚古镜让她隐隐感到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瞿平青手腕转动,镜面正对着月光,黎默言望着他的动作,那种不对劲感达到巅峰,随后她脱口而出,“镜面没有反光!” 虽然铜镜十分模糊,但能倒映出人影,月光这样笔直照在镜面上,上面却依旧雾蒙蒙,这样的情况很反常,也是她感到不对的原因。 瞿平青点头:“大人聪慧,这枚镜子能装物。” 你怎么也开始了?赵金隅难道是什么邪性的传染源? 好的不学,学坏的,黎默言瞄了瞿平青一眼,“所以月光无法照亮古镜,是被它吞了?” “对。”瞿平青抬手,在曹云震颤的目光中,他的手穿过铜镜,曹云惊骇朝古镜背面看去,却没看到有一只手钻出。 黎默言立刻弄懂这枚古镜的用法,就是像空间戒指空间玉佩,想要装东西,就将东西放入其中,取出就直接伸手拿就行,不过古镜还是有限制,比如空间不算太大,也就是一处小房间,也不能放入活物。 饶是如此,这枚镜子的用处也非常大,装些救命的食物和水,备些常用的杂物比如衣服,加上古镜携带方便,出门在外不需要带太多行李,人也能过得舒舒服服,而现在嘛,能用来装地上的果子,将它们全部带走。 瞿平青开始拾地上的果子,曹云见状滑下蜥兽,跑过去跟着一起捡,他们两人动作利索,没用多久就将果子全捡回来,装进古镜回到车队驻扎的地方。 村民并不知山上发生什么,但诡异的紫光没了,哭声也随之消失,黎大人三人安全回来,谁输谁赢一目了然,想到害了林家口的古怪紫光,被黎大人彻底解决,村民只觉安心不少,很快蜷在火堆旁沉沉睡去。 黎默言望着围住曹云小声说话的村民,忽想起一件事,“你之前说吃下阴果七日内还有救,那七日后……” 瞿平青:“在日光照下的瞬间,他们就会化为飞灰。” 黎默言已经猜到他们会死,其实这样也好,林家口的人吃活人,和妖兽无异,留着就会残害更多无辜的人,她原本打算走远后,派人过来解决掉他们,现在他们自行消散,算是省去一件事。 之后的路程十分平淡,没再遇到什么稀奇事。 沿路的村庄也不少,她一路走走停停,等第十日的时候,终于来到草原。 黎默言也没想到草原出现得如此突然,他们从两座山脚的小道绕出,她正盯着前面那只蜥黑晃动的尾巴,一边留意头顶,防止有落石滚下,眼前就豁然开朗,之前连绵的密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辽阔草原,一阵风吹过,膝盖高的绿草伏下,就如海浪起伏,开阔的视角,叫人的心情跟着开阔起来。 她看向毫无遮挡的绿草,回头望向他们走出来的山道。 按理来说这样的地理位置,不应该会出现草原,不过游戏嘛,就是想在这里整一座雪原都没有问题。 黎默言便不再想这些,沿着草原上那条官道朝深里走去,草原应该有很多牛羊,如果买一批回去,在村子里养起来,感觉就非常不错。 …… 草原上不讲村落,讲部族,各大部族都以放牧为生,他们用自己养的牛羊,从行商那换取粮食蔬菜,只是因为旱灾,商队来的时间越来越长,要价也越来越高,近日一袋普普通通的薯,居然就要十头羊,十头啊。 包尔为此愁白头,揪起一片草叶,放入口中咀嚼,顿时辛辣感升起,刺辣辣的感觉唤醒一片空白的脑子,他盯着不远处的行商,哀求地低下头,“十头羊,太多了。” 其他牧民同样愁眉苦脸,“是啊,十头羊,一个头羊从出生到长成,需要足足八个月,八个月啊,就换一袋薯?” “能不能再便宜点,粮价一日比一日贵,我们实在没有羊了。” 行商上前走出一步,牧民止住话头看向对方,草原风大,日头又猛,每个人面庞黝黑,眼尾都被风刻出道道纹路,此刻这样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哀求,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都会动容,可行商眼底只有不耐。 他用力叹了口气,“包尔,我的兄弟,不能少了,你们也知道外头在闹饥荒,自己吃的粮都不够,这些可是千辛万苦抢来的,收来就是这个价,我也没办法啊。” 包尔望着眼前不为所动的商人,脸上难掩失望,他开始盘算家中的羊,吃不到粮食,只能拿羊肉抵饿,之前吃了好一些,此刻只剩下二十头羊,也就是能换两袋薯,他家中一共有七口人,两袋红薯啊…… 巴尔用力搓了搓脸,如果不卖的话,寒冬就要来了,到时候草原枯萎,羊没有食物迟早会饿死,他们一样很难度过冬天,巴尔无神的眼望向行商,想到自己才六岁的小女儿,以及老迈的父母,他脱力地慢慢坐下来。 行商还在夸夸而谈,“我知道,我知道,可这真的已经很少了,我们喝过血酒是兄弟,我怎么会欺骗兄弟,你看看我的薯,皮薄薯大,吃着生粉,新鲜好着呢。” 包尔朝行商手中的红薯看去,发现还没有自己的拳头大,而且表皮皱巴巴,像是放了很久,完全不是行商说的样子,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真不知道行商是怎么敢当众说出新鲜这两个字。 果然,其他人看到十头羊换来的红薯就是这个样子,愤怒地质问,“你就拿这样的薯来骗我们!” “这个红薯是坏的!” 行商诧异,“怎么可能是坏的,没烂又没臭,而且怎么能说是骗,这个红薯哪里不好,皮皱不皱,吃进肚子不都一样嘛。” 包部落的人没想到行商居然如此厚颜无耻,被他们当面揭穿,他不仅没羞愧,反而振振有词,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你不要脸!” “你亵渎草原儿女,潘会降下罪罚!” 行商听到这句话,面容也冷下来,“就是这样的薯,爱买不买,现在不是十头羊一袋,而是二十头羊,买不起就别吃,一群穷鬼,我愿意跑进这个破地方,你们该千恩万谢才是,真是不知好歹。” 听完这话,牧民目眦欲裂,有情绪失控的人往前冲,就被行商的护卫一脚踹了回去,其他人赶紧接住他,一边挡在他面前,防止护卫追过来伤人。 行商看出他们的小动作,讽刺一笑,这群在泥里打滚的泥点子,那条烂命也就泥点子会在意,“我明天就走,给你们一晚时间准备好羊,我劝你们,能有红薯就拿红薯,不要逼我动手。” “什么潘,”行商哼了一声,叫上奴仆回马车上,“记住就一个晚上。” 众人望着行商大摇大摆离去的身影,只觉寒风愈发刺骨,迟迟没有人出声,最后还是被踹了一脚的汉子咳嗽,才唤回大家的理智。 包尔开口:“胸口疼?” 汉子摇摇头,可不到一秒,他就憋不住地侧头吐出一口血,艳红的血迹粘在绿草是分外显眼,众人面色大变,没想到那个护卫随便一脚,就能把这么精壮的汉子踢吐血,而这样的护卫,行商整整有一队。 牧民们想到这,只觉最后的生气被抽走,为首的中年汉子开口,“羊,卖给他吧。” 包尔忍不住道,“可是二十头羊……” 中年汉子身躯佝偻,竟显出几分老态,“留不住,总比羊被抢走,什么都得不到好。” 不再有人开口,只有啜泣响起,有人抹着眼睛,“这日子过得太苦了……” 他们想到长达三个月的寒冬,根本想不到该怎么度过这个冬天,包尔扶着受伤的男人回帐篷,看着对方的妻子将人迎进去,听着里面传出的惊呼,不一会就有小孩的哭声响起。 包尔想,家中的男人受了伤,他的妻子孩子该怎么活下去? 包尔往自己的帐篷走去,部族的其他人已经知道二十头羊换一袋薯的事,他们跌坐在地,一副天塌了的模样,他从闹哄哄的人里头穿过,看到拐了脚的格扎叔,格扎该怎么活下去? 又看到了没有儿女的夏花婆婆,那她又该怎么活下去? 包尔还看到失去父母的昂泰,要养活七个儿女的包呼,老母瘫痪在床的塔克,他们呢,他们该如何活下去?如果他们死了,那么靠他们而活的人,又该怎么办? 包尔脑中嗡嗡作响,不知怎么走回帐篷,等他听到小女儿玉布的喊声,他已经本能将人接在怀里。 “阿爸,”女儿亲热趴在他肩头,“我今日起来,先喝了一碗羊奶,然后找到金花,在她的帐篷玩了会鞭子,接着我们一起去了阿不尔附近的草场……” 玉布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阿爸这些大人不让小孩去阿不尔,心虚望着阿爸,后者却不知在想什么,居然没有教训她,玉布于是放下心,继续和阿爸说她今天的见闻,“我们在阿不……那片草原发现了马粪,阿爸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你自己都说漏嘴了,不过野马,包尔心中火热,马价高,一匹就能换回不少粮食,如果能找到野马群,也许这个冬天,不光是他们一家人,部族里的其他人,也都能过一个好年。 可想到之前行商的话,就如一桶冷水浇灭他升起的希望,哪怕抓到野马,行商恐怕也不会给他们粮食,这个人的双眼已经被魔鬼蒙蔽,看不到其他人的痛苦,不能让行商知道野马的事,这不会带来食物,只会带来更多的苦难。 包尔想到这,用额头顶住不安的女儿,用力钻着后者的额头,在玉布咯咯笑起来后,他郑重道,“玉布,我的小公主,野马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玉布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点点头,很快又发愁开口,“可金花也知道。” 包尔:“那就让金花不要告诉其他人。” 玉布挣开阿爸的手,“那我这就去告诉她。” 包尔望着女儿无忧无虑的背影,侧头用力抓了抓头发,钻出帐篷朝自己的羊群走去。 …… 黎默言沿着官道走,一直没有看到人影和村落,而且越往深走,野草就越高,甚至能淹没人,行走在其中,仿佛被什么绿色的怪物吞下腹,天地间只剩下他们这群人,叫众人心中不由发慌。 好在继续穿行一段时间,草渐渐矮了下去,变回膝盖那么高,她也远远看到成片的帐篷,知道是找到人的居住地。 跟着车队的村民也精神一振,凑到还装着粮食的那车边,准备等到了村落,就开始卸粮,跟着车队的这些天,这些事他们已经做得很娴熟。 只是到了地方就发现不对,帐篷能闹哄哄的,之前被帐篷遮住更远的地方,居然听着马车。 居然遇到了同行,黎默言望着那支车队,不由仔细大量,有五辆车,规模也不算少了,什么一旦有竞争者,就别想卖出什么价格,什么,她原本就卖得便宜? 哦,那就没事了。 虽然自己问题不大,可那个行商怎么想问题都很大,她这边便宜,牧民都来她这里买食物,对方肯定要来找事,只希望那行商讲道理,如果要动手……她得和黄晓蝶说一声,别让对方撞在晓蝶的拳头上死啰。 只是自己都来了好一会,装粮食的麻袋,也被村民搬下来一字排开,怎么没人过来问价? 黎默言疑惑望着帐篷边上的人,见他们脸上带着水渍,刚才也乱糟糟坐在地上,该不会是在哭? 就在这个时候,斜刺里冲出一个小女孩,重重撞在她腿上,反弹在地上,愣愣地抬起头。 她赶紧去扶那个小女孩,“有没有摔疼?” 小女孩直勾勾盯着她摇头,黎默言上下检查一番,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就是这个眼神怎么回事,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就在这时,小女孩忽然*出声,“姐姐,你是行商?” 黎默言:“对,两袋红薯,也就是一百斤换一头羊。” 小女孩猛地跳起,往冲过来的方向跑去,眨眼就消失在帐篷中间。 黎默言见此,默默咽下让对方别跑那么快的话,不亏是草原儿女,就跟小炮。弹似得活力十足,真精神。 包尔还没走到放羊的地方,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女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在路上听到二十头羊的事,找自己求证? 包尔急忙转头,做好哄女儿的准备,结果小姑娘却没哭鼻子,相反脸上带着红晕,一副非常高兴的模样,远远就大喊,“阿爸——” “阿爸,有行商来了,他们对我说两袋红薯换一头羊呢!” 包尔当然知道有行商,而且还是吃人的魔鬼,二十头羊换一袋红薯的事,也有脸面和小孩说,包尔弯腰查看女儿有没有受伤,忽然品出不对来,“两袋红薯换一头羊?” 玉布用力点头,“对,姐姐说两袋就是一百斤,换一头羊,我听得清清楚楚。” 包尔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晃了晃,顾不上晕,头重脚轻朝着女儿冲来的方向跑去,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那么他们就能活下去了,潘神保佑! 第77章 黎默言没想到扶起那个小女孩后,对方就像是一个小烧水壶似得,哇哇叫着跑远了,也多亏这个小女孩的大嗓门,帐篷里外的人全部听到红薯的价格,终于有人过来问价,打破刚才无人问津的局面。 “对,两袋红薯一头羊,没有听错,就是这个价格。” 她说出早就想好的价格,羊到底和铜钱不同,哪怕是现在少食的情况下,羊的价格也在涨,如果她再便宜出售红薯,那就太吃亏了,不如大家正常交易。 一只成羊大概八、九十斤,一些特别大的可能上百,而两袋红薯一百斤,换算就是一斤多点的红薯换一斤羊,应该是她占了大便宜,不过自己千里迢迢将红薯送进草原,路上还有诸多危险,风险都是她在承担。 加上草原肉没粮食贵,这样算起来,这个价格还算合理,双方都不吃亏,她稍稍赚点,只是怎么听了她的话,这群人像是天下掉金子,冲得比谁都快呢。 她下意识怀疑自己的定价,难道定得太便宜了,还是她说出一头羊换二十袋薯? 不应该啊。 黎默言忍不住再次强调:“是两袋红薯换一头羊。” 听清她的话,正对那个一身肌肉的草原汉子,忽然两行眼泪流了下来,那叫一个泪眼朦胧,望着她的眼神就仿佛看见神明。 黎默言:“……” 本来她还觉得自己占便宜,怎么被占便宜的人感动不已,恨不得她多占便宜,还主动帮她来占自己便宜啊。 牧民们迫不及待开口,“我们有羊,很多羊!” “这就去牵来,很快的,你不要走!” 还有牧民忧心忡忡:“一头羊换两袋薯会不会太多,真不会吃亏吗,你下次还会来吗?要不一头羊换一袋薯,或者两头羊换一袋薯也行啊。” 黎默言:“???” 她听到了什么?牧民主动帮她这个卖羊的人来涨价? 难不成自己在路上受到妖兽袭击,此刻正处在幻觉里,还是听觉受到影响,出现幻听的情况? 黎默言不禁朝旁边的人看去,瞿平青就站在她身侧,注意到她的视线扭头,两人对视一眼后,黎默言很是恍惚开口,“他们刚才说要一头羊换一袋红薯?” 瞿平青:“是的。” 黎默言表情更加飘忽,“甚至两头羊都行……” 瞿平青:“你没有听错。” 黎默言就连眼神飘起来,完蛋,看来人机也受到了影响,到底是什么妖兽居然如此厉害? 就这么点工夫,牧民已经把羊赶过来,成片的白羊挤在一起犹如白云,偶尔发出咩咩的软叫,光是看着它们可爱的模样,人就已经想到烤羊肉串,烤羊排以及烤全羊的滋味。 黎默言当即清醒过来,这好像不是幻觉啊,可发展怎么这么魔幻呢,她突然想到自己是玩家,有信息页面的,当即打开来查看,有没有受到攻击,或者身上挂着什么负面状态。 结果没有,统统没有。 也就是说眼前一切就算再不合理,也都是真实的,牧民是真心实意在帮她提价。 就在这时,之前跑走的那个小姑娘,拉着一个中年男人快跑过来,他们两人穿过密麻的羊群,挤到她面前,男人先低头扫了一圈排开的麻袋,再抬起头后,眼神就火热无比,“一袋居然有这么多!” 黎默言下意识接话,“是啊,一袋有五十斤。” 包尔闻言惊喜若狂,行商那的一袋只有一小包,恐怕只有两、三斤,一只手就能提起,却敢要他们那么多羊,本来他已经认命,能换回来薯,总比被抢了羊连那点薯都没有强。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无人问津的草原今日居然来了第二个行商,要价居然还如此公道! 包尔想到这,巨大的喜悦将他淹没,眼泪不自觉流下来,“我买,我买!” 他抖着手,把自己的羊驱赶到行商面前努力展示,“大人您瞧,这些都是上好的蒙羊,毛光亮顺滑,个个健壮。” 说着包尔拍拍大羊的背,发出实闷的响动,蒙羊随之叫唤起来,它的声音清且亮,叫声有力没有杂音,一听就十分健康,和那些状态不好或生病的羊不同,叫声像是被痰液包着,要不根本叫不动。 黎默言便低头看去,一下就看到羊的眼睛,它们睫毛很长,瞳孔是一条黑色的横线,而眼白则是米白色,相比起人眼,她一直觉得羊眼邪性,不过牧民养的羊,瞳孔清澈,又十分明亮,倒是冲散那种邪性感。 她仔细观察大羊的眼周,没有分泌物,可见健康状态非常好,她对这些羊十分满意,看来自己的村民,很快就能吃上好的羊肉,她记得上辈子在内蒙吃过的羊肉,不光没有腥味,还带着一股奶香,不知这里的羊会不会有奶味。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一身巨响动,她扭头看去,就见一群人往这边走来,刚才那声动静,就是他们踹翻铁架发出的,架子上挂着的铁锅掉下来,砸在地上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所有人都听见了。 一个老人大喊一声,慌慌张张跑回去,显然她就是铁锅的主人,面对凶神恶煞的行凶者,老人不敢指责他们,作为受害的苦主,她甚至还要绕开那些家伙,小心翼翼扶起架子,又抱着自己的那口铁锅,心疼摸着被砸扁的地方。 黎默言很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她小时候家里穷,父母又早逝,是爷爷奶奶将她扯大,两个老人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留给她吃,后来工作后她受了委屈,和所有人说起,他们都是叫她忍忍,只有爷爷奶奶叫她回家,咱们不受这个气。 所以她看到这个年纪的老人,总是会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 尤其是现在这个老人坐在寒风中,默默抹着眼睛,她最受不了这种画面。 而那伙人显然和她不同,他们不光没觉得自己做错,反而被挡了道十分不爽,那个踢翻铁架的人骂了一句,又觉得老人难过的样子好玩,指着老人和同伴低声调笑。 走在中间的男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走到黎默言不远,上下打量她的红薯以及带来的人,不阴不阳开口,“今天这破地方刮的是啥风啊,竟还能遇到同行,两袋薯换一头羊,这个价格我说不行。” 见到这个男人,牧民们欢天喜地的表情猛然止住,他们先是紧张看向面前的女行商,眼中闪动的光弱了下去,直到彻底熄灭。 牧民愁苦望着自己的羊,又看向那个满脸得意的行商,他们只是想要靠双手好好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这么难! 行商见到这群牧民的反应,被忤逆不悦的心情,总算是好转,他哈哈哈大笑,指着牧民就像是在指小狗,“算你们识……” 只是他的话没有被说完,就被人一脚狠狠踹翻,像之前那口铁锅一样,重重砸在地上,他痛到极点,在地上用力翻滚,寂静天地间满是行商杀猪般的惨叫。 负责保护行商的护卫瞳孔一缩,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行商被人踹出去,他们别说是阻止,就连这个动作本身都没看清,冷汗沿着鬓角流下,护卫呆呆望着面前的男人,喉结滑动。 暗自忍耐的黄晓蝶:“!” 居然能动手吗,她下意识看向黎大人,后者对她点点头,于是黄晓蝶活动手指上前,她忍耐这群人很久了,只是黎大人没有开口,她怕给大人带来麻烦,才忍耐着,现在嘛,她要狠狠揍这群人。 黄晓蝶弹射出,眨眼就来到那个骂骂咧咧的护卫面前,后者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像是定格的木偶,任由黄晓蝶抓住自己的领口,将他啪叽砸在地上。 护卫被砸得就像是一张纸贴住地面,过了一秒剧痛才猛烈袭来,他控制不住发出痛叫,随后就被人踩住,一拳又一拳,无休止朝他脸上砸来,起初护卫还有力气叫,到后面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他觉得好玩的眼泪也流了下来,糊满一张脸,和血混在一起,刺得伤口跳痛,可在其他更加巨大的痛处下,这点小痛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最后实在是太疼,这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牧民为这样的发展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原本像是乌云一样笼罩住他们,带来无尽绝望的行商和他的护卫,竟然如此轻易被解决,对他们来说,就如大山一样难以撼动的行商,此刻就像是死猪一般,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打滚。 这群可恶的家伙每一声惨叫,听在牧民耳里都是最美妙的声音,一点点抚平心中的仇恨和伤痛,他们暗下去的眼睛也重新亮起,亮晶晶注视着眼前这幕,不知是谁大喝一声冲向行商,对着那人用力挥拳。 包尔见此,只觉浑身的血液逆流,等他回神,自己也加入殴打的队伍,就是心中有再多的苦,也顺着一拳拳流淌出去,整个人只觉神清气爽! 黎默言从行商的车队回来,见到的就是这幕。 她当然不会制止牧民,她向来奉行的就是以牙还牙,这样才是公平,施暴者不配被同情,就像是他们作恶时从来没同情过其他人。 黎默言将行商车上找到出的红薯分给牧民,就当做是一点补偿,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少,感觉加起来还没有五百斤,这到底是拿出来卖的,还是用来自己吃的,还是说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要抢羊了? 她想到这里,对于地上那群痛呼的人更加厌恶。 虽然红薯比想象中要少,看起来也不新鲜,可牧民拿到白分来的红薯,依旧高兴得像是在过年,甚至拿出珍藏的羊奶来感谢她。 黎默言其实不想要这羊奶,受苦的是牧民,得到赔偿理所应当,但牧民很坚持,因为她不肯喝,表情忐忑起来,她只能接下羊奶喝了一口。 原本以为古代没怎么处理的羊奶会很腥,结果完全不是这样。 她舔了舔嘴角,难以置信望着这碗平平无奇的羊奶,内心却大受震撼,世上居然有这么好喝的奶,奶香十足,而这个香不是一般的香,她也很难形容,反正一口喝下去,奶气醇厚回味无穷。 要说多好喝,其实就是最单纯的奶味,而且很浓,比她上辈子喝过的羊奶味道浓多了,最重要是不腥。 游戏里的羊奶真好喝啊。 黎默言一碗下去意犹未尽,不过免费的喝一碗就行了,牧民日子过得这么难,还想喝她用红薯换吧。 她见气氛正好,就和牧民换了一些羊奶,可惜这个放不久,不然多带些回去给村子里的人尝尝,不过产奶的母羊倒是能买一些,就看牧民舍不舍得了。 她一边和村民喜滋滋喝着羊奶,一边问起蚨青石的事,这可是她来草原最主要的目的。 “蚨青石?”包尔满脸茫然,“这是什么?” 黎默言一惊,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还以为提到这种虫壳,牧民会拿出一大堆来和她交换食物呢。 她努力形容,“就是一种虫子的甲壳,而且这种虫子的母虫,能够找子虫……” 眼见牧民的表情愈发茫然,黎默言头次感觉自己的语言好匮乏,好在她灵光一闪,“你们草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甲虫?拿给我看看。” 包尔听到这个,像是想到什么,低头对女儿说,“玉布,你去把你的宝贝拿来。” 玉布的宝贝就是从草原上搜集到的各种杂物,有漂亮的草叶,也有纹路复杂的羊角,其中自然包括甲虫,本来她对此十分宝贝,就是阿爸要看,她都不给,可今日这位好看的行商姐姐,给大家带来食物,还解决掉欺负春花婆婆的坏人,所以玉布用力嗯了一声。 小姑娘跑远,很快又跑了回来,手里抱着一只大大的箱子。 黎默言再次感慨这小姑娘力气真大。 玉布将皮箱放在地上,打开露出里面一堆杂物,从里面翻出好多不同的虫壳,在行商姐姐面前摆开,“全在这了,有姐姐要找的吗?” 黎默言也认不出蚨青石,不过有人认识,她把瞿平青喊过来,让他看看这些虫壳里面有没有她所需要的。 瞿平青摇头:“里面没有。” 这让黎默言很惊讶,这里有十多种虫子,居然都没有她要找的蚨青石,看来这种虫比她以为的数量少,这样就麻烦了,当然也有可能蚨青石很丑,不受小女孩喜欢,所以才没被玉布收集到箱子里,只希望是后面这种可能。 即使瞿平青知道蚨青石长什么样,可单靠语言描述,包尔并没有想到符合的甲虫,情况往数量稀少这个不好的方面发展,最后瞿平青去四周转了一圈,想要抓只蚨青回来,可是…… “居然一个都没找到?” 黎默言揉揉脸,一路上太过顺利,又是捡到储物的古镜,又是发现阴阳果这样的奇物,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 要是别的,大不了不找了,偏偏是蚨青石,这种用来造自来水的关键材料。 她叹了口气,很快就打起精神,思索起解决的办法。 赵金隅说草原有蚨青石,这点应当不会有错,所以瞿平青找不到,可能是时间不对,毕竟天气转冷,可能原本寒冷的天气躲起来,此刻又是快要天黑,不如等白天气温最高的时候,再出去寻找。 可惜她的期待再次落空。 既然和气温没有关系,那么会不会和位置有关? 虽然这里也是草原,可草原地域辽阔,她记得官差说过,草原有十个奇山县那么大,会不会蚨青生活的区域刚好不在这里? 而且刚遇到阴树这样的怪树,会不会蚨青也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或癖好,需要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发现它的存在? 黎默言这样想着,就询问瞿平青,“蚨青有什么特点喜好?” 瞿平青:“喜欢湿润水汽足的地方。” 包尔听到这里,不由开口,“那不就是阿不尔?” 黎默言捕捉到关键,“阿不尔?” 包尔点头,“阿不尔离我们部落不远,就在那片水草深处,草势肥美,可我们放羊从不去那,因为草地之下藏着沼泽,是被潘神背弃之地。” 沼泽啊,她记得星光村西面也是个大沼泽,没想到草原上也有,如果蚨青生活在沼泽里,那包部族的人没见过就太正常了,在一大片水草中,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沼泽,哪里是实地,不去那就是最稳妥的法子。 黎默言头更疼了,看来他们是不用想从牧民这收到蚨青石,那么目前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是派官差前往收集,其次是寻找其他草原部落,从他们那换蚨青石,又不是所有的蚨青都居住在沼泽里。 于是她向包尔询问其他部族的事。 包尔却叹息一声,“我们放养牛羊,那么多羊聚在一起,很快就能将草吃尽,所以我们会赶着羊,在草原上追逐丰草,只会在特定时间靠近官道,与行商接触购粮,平常都在草原深处。” 黎默言愈发预感不好:“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在特定时间里,我们很难碰上其他部落。” 包尔:“是这样。” 好吧,既然去找其他部分的想法破灭,可往好处想想,这么难碰上的部落,她进草原的第一天就遇上了,而且也有蚨青的下落,说明还是她运气好。 于是她精神振奋,派官差去阿不尔寻找蚨青的甲壳,第一次是由瞿平青带队,等确定找到蚨青石,并且带回来让黄小蝶过目后,第二次就是小姑娘带队,两人轮流带队,而黎默言身边始终有个战神在。 虽然事情有些波折,索性蚨青石找到了,只是沼泽搜寻起来困难,想要找到她所需的数量,需要三天时间,包尔还告诉她野马的事,她让官差找蚨青石时,顺带找了野马,可惜没能找到。 黎默言就在包部族住下来,和他们闲聊中得知对方为何要买粮食。 即使可以准备干草给羊度冬,可他们平日里放养着几百几千头,一头羊三个月就要吃一百八十斤干草,一百头羊就是一千八百斤,至于一千头羊,那根本不敢想象,牧民想靠自己囤积那么多干草,实在是非常困难,所以只能尽量在冬季到来前,将羊换成更好储存的粮食。 黎默言没想到他们一人,就养着这么多羊,想到刚才一人就稀稀拉拉赶来十几头羊,看来旱灾对牧民的影响同样很大,而且养羊要比她想象的难啊。 她现在将羊买回去,同样要面临草料的问题。 这个发现让她皱起眉,要为羊造个温室大棚,专门用来种草吗,可那么多羊,她需要造多大的温室大棚,才能足够羊吃? 这个数量稍一深想,就叫人头疼无比。 而就在她暂时没能想出好办法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的牧民说,“我本来还担心今年粮价贵,恐怕要把种羊也给卖咯,好在黎大人来了,保住种羊,来年开春就又能像往年一样,养上足够的蒙羊。”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她被困住的思绪。 是啊,包部族的人每年都要养那么多羊,她又何必自己养呢,只要和包部族建立通商,定时过来拿粮食换取羊就好了。 想到这里,真是一通百通,比如这次买卖,一头羊可以换一百斤红薯,所以牧民一般都是出售五头羊,就能安稳度过冬季,即使家中人多,卖个十几头也差不多了,所以他们手中还有很多闲羊。 自己完全可以安排一条商路,每月派人过来收羊卖粮,这样一来就不用自己辛苦养羊,就能获得稳定的羊肉来源。 黎默言当即和包部族的族长说自己的想法,族长直接答应下来,由于对她过高的信任,并且约定每月十五,月光最圆的时候,就会在官道旁等到他们来。 这确实要感谢前面那个行商,要不是他这么混账,包部族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她,更别提直接约下见面时间。 彻底解决掉羊肉这个大问题,黎默言心情很好,包部族获得稳定的粮食供应,同样心情很好,点燃大篝火,一群人围着火堆,手拉着手跳舞。 黎默言作为一个四肢僵硬,不会跳舞的人,也被生生拉了过去,她虽然跳得同手同脚,可包部族的人十分友好,完全不会有人嘲笑她,反而一直带着她闹,黎默言望着一张张被火光照亮的脸,感觉即使僵硬同手,这也是非常不错的经历。 可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快过去,等蚨青石收集完毕,她又踏上启航的路,曾经装粮的车厢,带上一车新加入的村民,驶向星光村的方向、 该回家了。 第78章 走的时候花了十天,回来不需要在村落停靠,所以只用六天就回到星光村,前后离开一共二十天。 黎默言还是第一次离开村子这么久,要说心中不担忧,那肯定是假的,别她前脚踏入村子,后脚就有一堆人围上来,告诉她这里有问题,那里出事了。 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村子依旧一片欣欣向荣,甚至因为骑自行车的人越来越多,村民的移动速度和距离增加,所以即使是最冷清的村口,都有很多人来来往往,瞧着非常热闹。 黎默言见此放心许多,而骑自行车路过的村民瞧见黎大人,就像是鱼儿见到水,纷纷聚拢而来,围着她嘘寒问暖。 “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是啊是啊,走了好久呢,差不多要一个月了吧。” “路上累不累,渴不渴?我这儿有蜂蜜水,您喝一点吧。” “对对,我这儿还有炒黄豆,你吃些吧。” 黎默言接过村民的炒黄豆吃了两颗,没有接其他东西,“没呢,只离开了二十天。” 村民诧异,“居然才二十天吗,我以为走了好久呢。” “我每隔十天泡下一批竹子,今天正好是第二批,是二十天没错。” 其他人闻言不由眨眼,不得不相信了,有人砸着嘴回忆:“咋才二十天,我总觉得过去好久,难道是我记错了?” “别说你啰,我也一样,就感觉大人走了好久好久,像是走了一年。” “我看是你们瞧不见大人心里不安,才感她走了好久吧。” 还在怀疑的几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黎默言等他们闲聊完,顺口问了问村子的近况,得知最近没出什么大事,最热闹的就是她让挖到的土沟都挖好了。 大概是见她聊兴高,有村民大着胆子问,“大人大人,石砖路边上挖开作甚?” “我家外面挖开好久,都没有埋上,这是在等什么?” “我上次瞧见竹家娘子在削毛竹,是不是埋竹管的?” “不对吧,真要埋竹管早该埋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啊?” “你说的有道理,可如果不埋竹管,那这些路旁为何挖开,而且还那么宽,感觉一个人躺进去都绰绰有余,这么大的事,总不能是闲来无事,瞎挖的吧。” “这……”反驳的人被问住,下意识朝大人看去,“是啊,大人这沟到底有啥用?” 其他村民在心里惊叹这家伙不要脸,居然想出这种办法和黎大人搭话,还装出抓心挠肝的好奇模样,谁不知道大人和善,见他这样肯定就告诉他了,不行,可不能叫这人抢走大人的注意力。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趁机和黎大人搭话。 黎默言闻言,却没说出自来水,村民什么都不知道,突然见到有水流出,才会更加惊喜吧,所以她一眨眼,“等建成那天便知晓,算是我准备的小惊喜。” 村民原本三分的好奇心,顿时提到七分,刚才还是想抓着黎大人多说会话,此刻是真好奇起地沟的作用,可追问两句,大人还是不说,他们只能作罢。 算了,既然大人已经回来,那么这些地沟很快就会派上用场,到时候他们自然会知道,反正黎大人不会害他们,这样明确知道未来的一天,会有好事等着他们发现,感觉也非常不错啊,感觉每一天都是值得期待的。 “那么我们就等着您的惊喜。” 黎默言大致了解村子的情况,将新带回来的村民交给黄老五,虽然对方此刻已经不管这些,但对于新村民的加入,处理起来依旧得心应手,把人交给黄老五,她很放心。 新来的村民晕乎乎跟在黄老五身后,张大嘴巴望着这个规模巨大村落,对于他们而言,这更像是小镇,瞧瞧这平坦的道路,居然都没有土路,就连草棚都瞧不见。 “我滴乖乖,这难道是误入什么仙境了?” 黄老五闻言,笑着回头,“嗨,我们这里虽然不是仙境,却也和仙境差不多,走吧,先去吃饭,吃饱喝足睡一觉,以后就安心在村子生活,有享不完的好日子。” 新加入的村民听他这样说,面上都是对未来的向往。 黎默言目送新村民离开,就去找赵金隅,了解村子的大致情况,再去赵氏开那,看了离开这些天的财务收支情况。 二十天里,她赚到一千一百三十五万六千七百四十九枚铜板,这个数字把她惊到了,这样算下来,一天她差不多能赚到五十六万,是真正意义上的日进斗金,相应的花销同样巨大,主要就是村民的工钱。 虽然花出去的工钱,要比她赚到的钱要多,可村民大多会选择将钱存入钱庄,这样就相当于是钱回到她手中,即使村民不存入钱庄也没事,现在村子使用的是纸钞,如果钱不够她可以印。 不过这个可不能瞎搞,以免引起通货膨胀。 对于村子的情况,她彻底了解后,黎默言就去铺设自来水的地方。 由于她离村前,把这个工作的优先级提高,修路班那边也全力配合,所以工程已经来到尾声,铺设水管的土沟都已经挖好,连接水管和木屋的竹管,竹家人也已经准备妥当,就差将主水管放入土沟中。 作为供水的主管道,想给一万多人供水,那毛竹就实在太细,供水量非常有限,如果只是几户还好,十几户使用都够呛,更何况是供给整个村子。 为此,黎默言在路上时就想过很多办法,比如将住宅区分开,多铺设几条竹管,每块区域就用不同的竹管供应,减少用水压力,后来发现这样水道就太多太杂,而且村子可是有上千户,难道要分出几百水管来? 那工作量也太大了,也不切实际。 最终她放弃这个念头,转而开始想如何将竹管变粗,比如切开重新拼合,但竹管是有弧度的,而且弧度偏小,即使切开也很难拼成更大的管道,她想了许久都没想出好办法,最后发现为什么一定要用竹子呢? 松树不是更好材料? 首先松树因为树干紧实,自身硬度很高,制成水管埋入地下,也不用担心破损的问题,其次松树树干本身就粗,密林中一些粗的松树,腰身能超过一米以上,即使将树心掏空,留下十厘米厚的管壁,剩下八十多厘米的管道,肯定也足够使用了。 本来如何掏空树干是个难题,不过村子有那么多厉害的官差,还有能切开石块的蜥兽,所以对于木管道的制作,那是相当简单。 可一个问题解决,就冒出一个新问题。 树干粗是粗,可木头容易受潮腐烂,之前她建造澡堂,一定要用石料就是这个原因,一个只是使用时会用到水的澡堂,都不适合用木头了,更何况是铺在地下,环境本身就潮湿,且时时刻刻都在送水的水管? 如果不做些防腐手段,这木水管埋下去,只怕不到两个月就烂了。 但问题就在这里,村子里没有防腐的手段啊。 黎默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抓了一把头发,感觉头又开始疼起来,好在她种田游戏玩过不少,脑中冷不丁冒出一个知识点—— 古代也是有油漆的,是用油桐的子所做,这是用来做油纸伞的材料,防水性非常好,如果能涂在木水管上,应该就不用担心腐烂的问题。 只是游戏里有油桐吗? 黎默言当即找到木乾,作为木匠,这些他应该最清楚。 “防止木水管腐烂,”木乾又问了一遍,“是要接触人喝的水?” 黎默言点头。 木乾眉头皱起,“那要用红油桐,它干得快,附着性好,耐热耐酸又耐碱,不溶水,优点颇多,最重要的是对人无害,只是……” 黎默言瞧见他皱眉时就觉事情要有波折,即使在眼睛越来越亮的时候,听到那个转折的只是,心情也十分平静,“只是什么?” 木乾叹了口气,“我之前所用的红油桐,都是产自奇山县下面的油桐镇,可经过疫病一闹,奇山县都空了,更何况是油桐镇呢,红油桐这物娇贵,一日要浇三次水,怕冷又怕热,前段时间酷热无比,如果没有人照料,恐怕……” 黎默言补充,“恐怕是死绝了。” 木乾语气心疼,“应是如此。” 黎默言没有死心,她找来孙红艳,派对方去油桐镇,万一有红油桐幸存下来呢,一边让黄二流去找各个场主呢,让他们询问手底下的人,有没有谁知道哪产红油桐。 村子的众人随着她的指令行动起来,很快各个场主就用口哨召集底下的百夫长,村子发展到现在,哨声已经有很多种含义,比如三声连续的短哨,就是召集百夫长,表示大人有新的命令,而一声长哨则代表有危险,必须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撤走。 哨声能够传出去很远,听到的百夫长同样会用口哨,传递场主的消息,一声声传递下去,不用多久所有的百夫长都能得到消息,赶往场主的所在地。 “把我们叫来啥事啊山叔?” “最近石料用得多,事情重走不开啊。” 也有脑子转得快的家伙,“大人回来了?” 十几个百夫长瞬间精神起来,“大人回来了,太好了!” “大人终于回来了,她不在的这些天,我心里慌慌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不是大人有新的指令?哎呀,山叔你快说,别耽搁了。” 山叔给气乐了,“还不是你们一张嘴叭叭叭的,还怪我耽搁事。” 抱怨一句后,他正色开口,“大人是有话说,她在找红油桐,你们谁知道?” “红油桐?那是啥?” “我不知道。” “没听说过,我去问问底下的人。” 百夫长里面没人知道红油桐,于是快速散掉去问其他人,他们再找来什长,由什长去问自己的人,这样*一层层问下去,消息传递得很快,也不会漏掉谁,不到三个小时,黎默言这边就收到几个场主的回答。 结果很不理想。 有知道红油桐的,可惜位置都离得太远,来回需要较长的时间。 在所有场主都反馈过后,她整合所有消息,发现附近真没有红油桐,只能从那些距离远的地方中,挑出稍微近的去看看。 于是她又找来三名官差,准备让他们三人去最近的三个地方,这样会更加保险,万一只派一个去,那地方的红油桐出问题,导致无功而返,重新派官差去第二个地方,就太耽误时间。 她运气总不会那么背,三个人里头一个都找不到吧。 只是在这三名官差出发前,有人先一步找到她,是黄老五,老人身后还跟着刚刚加入进来的村民,那人的表情十分忐忑,黎默言对此很奇怪,从村民决定跟着她走开始,他们就通吃同住很长一段时间,早就熟悉起来,回村之前不忐忑,为何现在反而紧张起来? 是村子哪里不好吗? 黎默言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的。 没想到那村民苦笑一声,“我之前并不知大人的领地居然如此大,又是这般好,真是不知者无畏。” 黎默言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身份带来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而她也必须要保持这种差距,才更加有利于村子的稳定,所以她没有对此说什么,而是询问红油桐的事。 村民回忆道,“其实曹家村附近,便有红油桐。” 木乾追问,“是你们种的?” 村民摇头,“就是今年它自己长出来的。” “不可能!”木乾思来想去,都想不通又是旱灾,又是高热,“怎么会有红油桐不死,还能自己长出的?” 村民同样大声开口,“怎么不可能,村子附近就是有一片红油桐,从官道望去那瞧见一点树尖,大人之前路过时,是不是在左侧的山脚下,看到一点艳如红花的叶尖?” 被他这样一提醒,黎默言还真想起来,“确实有点红色的叶尖,我还以为那是枫树的叶子。” 村民对她开口,声音便柔软下去,语气也充满耐心,“那便是红油桐,那种从头到尾鲜红的树一长出来,我们便注意到,还找来武师查看,红油桐这个名字,就是从那位武师口中听到的。” 说到这,民村流露出一丝不忿,“树长在我们村,也是我们花钱请人来看,结果探查清楚后,却来了一群人将树围住,不让我们靠近。” 木乾感慨,“红油桐炸出的红油,质地清亮红得纯正,又不伤人,向来价格高昂,更何况是自己长出,不需要照顾的,真真是宝贝疙瘩,别说围住不让你们碰,就是为此杀人灭口,都毫不意外。” 村民听到这里,不由摸着自己的脖子,感到一阵后怕。 黎默言却捕捉到一个细节,“你说有人围住,可我到时并未看到人。” 村民解释:“因为疫病,消息刚一传出,这群人便撤走,再无消息。” 原来是这样,黎默言点头,原本要去三地找红油桐的官差,也被她派去曹家村,去那只用三天时间,这次蜥黑不用拉满车的粮食,跑起来自然更快,正好原本曹家村的人还没安排活计,他们对那里的环境也熟悉,让他们去摘油桐子最合适不过。 六天的时间不长,可等待起来就过得格外焦心。 尤其是之前她刚回到村子时,心情好一时放出去的大话,那个小惊喜村民都知道啦,虽然没有人催她,都是默默等待,黎默言还是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想要尽快把自来水建造出来。 好在采摘红油桐子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要少,在第五天傍晚的时候,一队蜥车就披着晚霞回到村中。 黎默言得到消息,立刻赶过来,看木乾带领人做红桐油。 木乾让蜥光帮忙做了一个石磨,不过这次的石磨就是正常大小,将红油桐子倒入磨洞之中,推着手柄一圈圈走,就有清亮黏腻的桐油流出,被下方的木桶借助。 随着越来越多的桐油被榨出,一股类似于油漆,但并不呛鼻的味道变得浓郁。 黎默言下意识在鼻前扇了扇,她对这种味道十分敏感,以前闻到喉咙都会十分难受,连带着食道都刺刺的,需要去没有油漆的地方,待上好久才能缓过来,正想要走开,她忽然发现以往那些不适的反应并未出现。 她用手指抚过喉咙,的确没有难受发紧的感觉,食道也很清爽,并没刺激感,这时她想到木乾说红桐油对人无害,看来确实如此。 这让黎默言放心不少,毕竟是要用来装他们喝的自来水,肯定要无毒才能让人安心。 黎默言泡在这种味道里又待了一会,喉咙一直没有出现不舒服的感觉,她彻底放下心来,还是游戏好啊。 等油桐子磨出来的桐油积攒到一桶,木乾让其他人继续磨油桐子,自己则带着桐油来到黎默言面前,“大人,磨出的桐油还需要熬制,才能使用涂抹在家具以及木管上。” 黎默言朝那桶桐油看去,原本无色的桐油液,在数量堆积下,表现出淡淡的红色,就是这样才叫做红油桐吧,“具体怎么熬制?你会不会?” 木乾作为相关的木匠,果然知道如何熬制,“会的,您让人准备两口大铁锅,倒是不需要其他辅料,唯独过程麻烦些。” 黎默言却是松了口气,不怕麻烦,就怕无法熬制成油漆,耽误使用。 她一声令下,很快有人送来铁锅和柴堆,木乾先是拿出一块软布,将铁锅擦拭干净,又用手指摸过表面,确定没有油渍残留,这才往里面倒入桐油,随后往锅底塞木柴。 黎默言注意到他塞得很有技巧,没有一次塞太多,等点燃木柴火燃起,再一点点往里面塞木头,让火势慢慢变大,这样锅里的温度也慢慢升高,逐渐有白气冒出,接着越来越多,就在她以为木乾会继续加大火势时,他却不再往锅底塞木柴,只有在火势变小的时候,才塞一根维持火势不变。 不知过去多久,不再有白气冒出,木乾这才继续加木柴,继续加大火势,就这么烧了一会,木乾取过一根树枝,从锅里沾了点桐油往地下一滴,眯着眼分辨。 黎默言凑过去跟着看,但有小心没挡住木乾的光,以免耽误对方的事,她就见木乾拿着树枝的手太高,滴下来的油桐拉成丝,等长度差不多到半根手指长时,木乾喜悦的嗓音响起,“成了。” 随后木乾当即用木柴将锅底的木头扫出,不然锅的温度继续升高,他大概是最近教学徒教习惯了,侧头温声解释,“温度太高,桐油就会凝固,失去漆的作用,千万要注意,一旦油桐的丝能拉到刚才那个长度,就要立刻撤火,而且整个过程中,必须要像为师我一样,不断搅拌桐油,切记切记。” “去把另外一口铁锅拿来。” 黎默言配合取来铁锅,木乾已经用软布包着手,将滚烫的铁锅抬起,将里面熬制好的桐油倒入第二口铁锅内,等做完这一切,木乾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成了。” 他注视那锅透亮的桐油,继续循循善诱,“此刻正值深秋,夜风大,不用特意寻找风口,其他时候要找风大的地方,好让热油快速冷下来,晓得了吗?” 黎默言:“晓得了。” 木乾没有听到徒弟的嗓音吓了一跳,等发现自己在教什么,又是狠狠一惊,他慌忙道,“大人,我一时太入神,忘了……” 黎默言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其实很有趣,我也喜欢知道这些小知识。” 虽然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自己熬制桐油,可知道怎么熬制很是有必要的,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用上了,而且懂得越多,别人才越不好糊弄自己。 这一锅桐油就如木乾说的,熬制过程十分麻烦,对火候把握要极其精准,光是这点就劝退没有经验的人,好在村子里木匠不少,对于这种涂在木头上的漆,一般木匠都会熬制。 大家忙活一个晚上,终于将采摘回来的红油桐子,全部制成能够使用的桐漆,用软布沾点漆,一点点擦在木头表面,就算是涂上了漆,成品摸着光滑,颜色是浅红色,比单独的木色要漂亮许多,涂完水管,也能用来做家具,一定会很好看。 真是不容易啊。 黎默言伸了个懒腰,听着全身的骨头在噼啪作响,又是去草原找蚨青石,又是摘红油桐子熬制漆,前期工作做了那么多,终于可以开始铺设水管了。 第79章 黎默言想到为建造自来水,辛苦所做的一切前置准备,内心不由一阵唏嘘,很快唏嘘变为满满的干劲,都走了九十九步,就差最后的关键一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 她骑上十二号,前往之前定下建造天上之水的那处河面。 和之前平缓宽阔的河面不同,此刻潺潺流水之上,多出一座巨大的高塔,足有五十米高,刚才在半道上,她便远远看到又尖又长的塔尖,这时来到水塔下方,愈发感到水塔高。耸,忍不住抬头久久仰望。 可和寻常的塔不同,这座塔的塔身只是一根粗壮的木杆,塔顶则是镂空设计,八个弯曲的木条制成一个扁圆的塔顶,形状类似于鸟笼,中间就是放置水泉石的地方。 根据图纸设定,水泉外面则是蚨青石,用母虫的甲壳做成一个空心球体,球中则放水泉石,也就是用蚨青石将水泉石完全包裹住。 水塔的底部,就是六角底座,形状类似于霜花,角尖就是连接水管的地方,此刻已经有人开始往挖开的沟里下木管。 她俯身用手指敲了敲木管,触感十分坚硬,她整个人踩上去蹦了蹦,木管也纹丝不动,异常得坚固。 本来黎默言还想往沟里面撒些驱虫的药粉,防止木管被虫蛀,没想到木管一放下去,附近的虫子闻风而逃,没想到桐漆还有这个效果,仔细想想还真是,上漆的家具就不会有白蚁蛀,这性价比真是太高了。 而现在她将废弃的曹家村利用起来,建造成星光村的一个据点,在那里安排一队人,准备负责采摘红油桐子,之后桐漆就能稳定出产,先给村子做好的木屋上漆,防止木屋被虫蛀水侵。 木乾还告诉她,往桐漆里加入颜料,就能得到不同颜色的桐漆,到时候村子的屋子就能变得五彩缤纷,不再只有单一的木色。 不过这些都放在后面再说,现在最重要的建自来水。 除去主水管需要木管,要用桐漆涂抹防蛀,连接木管与木屋的分水管都用竹管,这个就先不上漆了,毕竟桐漆数量有限,木管最后还有一小部分都不够用,只能先放没漆的木管,等以后熬出桐油再重新替换。 等木管全部铺好,通到木屋的竹管也连好,比减少工程量,竹管就先按在木屋旁边,没有通进木屋内部,这个等以后在慢慢捯饬,先把最基本的水给通上。 等一切都准备妥善,瞿平青就把随身携带的水泉石取出,放入蚨青石做成的半球中。 一离开他的手,水泉石之前那恐怖的吸水能力,就再次大显神威,平静的河水被搅动,大股大股的水拧成水柱,反常向上朝着水泉石飞来。 黎默言见到这幕心中发紧,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水泉时,那哀鸿遍野死尸遍地的样子,这种场景她绝不想在村子里看到,那简直就是最恐怖的噩梦。 好在等上半部分用蚨青母虫甲壳做成的半球盖上,将水泉石完全包在其中后,汹涌而来的河水一顿,本来共有五股胳膊粗的水流,此刻晃动着,隐约要分成许多小小细流。 她当即开口,“快把水泉石放在塔顶。” 瞿平青便一跃而起,那么高的塔顶对于他而言,高度仿佛都是假的,眨眼间他人就出现在半空中,将蚨青球放入那个鸟笼一样的塔顶中。 随之神奇的一幕出现,明明底下没有支撑,球体却漂浮在半空之中,这场景十分眼熟,黎默言心想这肯定是水泉石的浮空能力,不知道外面那层蚨青石起什么作用。 她紧张盯着那些受到水泉吸引的水柱,发现之前胡乱拱动的迹象停止,水柱继续朝水泉石涌去,架势却不如之前那么汹涌,仿佛要吸尽河中的所有河水,架势变得平缓许多,最终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水流。 这股水流好似活物,沿着水塔的塔身攀延而上,就如一条绕柱的水龙,等攀到塔顶时触碰到蚨青石,她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嘶鸣,随后水流受到蚨青母石牵引,又从高空环绕而下,流入木管之中被送往村中。 黎默言望着依旧缠绕而上,又骤然俯冲而下的水流,眼前的景象十分壮观,它就是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能感觉到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空气都变得清新不少,四周响起不少称赞声。 看来这处的天上水,不仅是自来水,还能算是一处景观,踏青游玩的时候,来这里看看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望着那水龙和水花,弄懂其中的原理,怪不得说是天上之水。 水泉石会吸引水,但它被蚨青石包裹,力量受到限制,清水撞上蚨青母石后,就会因为这种石头的特性,被母石送往子石所在的地方,难怪收集来的子石要按在每个村民家中。 黎默言对此惊叹不已,这个构思实在是巧妙,即使游戏里没有水泵,利用各种奇物的特性,也能仿制出水泵的效果。 瞅着源源不断腾空的清水,她只觉得之前所花的一切力气都值了。 …… 曹家村的人加入星光村后,便由黄老五带着分到木屋住,虽然要十来个人住一个屋,可大家彼此相熟,木屋干净温暖,又能遮风挡雨,雨夜听着外面沙沙雨声,他们安逸翻个身能继续再睡,而不是弹跳起来,换个不会漏雨的地方。 曹慧躺在最里面,身上盖了条薄被,听着村子里其他姑娘的说话声,她蹭蹭枕着的衣服,打了个哈欠。 忽然有人喊她,“四慧,你之后打算咋做,去大人在曹家村安排的据点摘红油桐子?” 曹慧听到曹家村三个字,猛地打了个机灵清醒过来,“不去,我不回去!” 喊她的人听到这话,歉意抱住她,“好好,咱不回去,莫怕莫怕。” 曹慧反应过来,这里是星光村,大人给每个人上工的机会,他们自个就能挣钱,没人能用饿死她来威胁,逼迫她嫁给傻子。 曹慧紧绷的心放松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回到之前那个问题,“我不摘油桐子,就在村子哪也不去。” 大家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也悄悄松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得对,村子里干净,吃得又多,味道还好,这样的地方就是赶我走,我都不走,即使曹家村是我住了十七年的地方,我也不想回去。” 其他姑娘都是这样想的,她们现在啊,就像是掉入蜜罐的小老鼠,乐得自己叫啥都要忘啰,谁愿意回曹家村,即使工钱再多也不行。 姑娘们聊了一会这个,又兴高采烈聊起其他的,虽然明知道该睡觉,可大家异常兴奋,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就是想睡也睡不着。 “哎,说太多口好渴,有没有水?” “我竹筒里早就喝完了。” “你不提我都给忘了,竹筒忘在白日上工的地方了!” “没事,一个竹筒没人拿你的,明日早点去拿就行。” “我也没有,四慧你呢?” 曹慧打开自己的竹筒看了眼,里面空空荡荡,她叹了口气,掀开薄被坐起来,“走,我陪你去打水。” 口渴的曹双儿瞅瞅往外呼啸的寒风,有点舍不得离开温暖的木屋,她犹豫开口,“外面天太黑,咱们两个出去怕是要出事,算了算了。” 曹慧摇头:“村子有护卫队巡逻,不分白天和夜晚,他们都是厉害的武师,瞧见有人纠缠,会主动来帮忙,不用怕。” 她和家里分开住后,那对爹娘因为拿捏不住她,曾过来闹过,想要把她抓去他们住的木屋,纠缠间被护卫队瞧见,那些器宇轩昂的官差大步走来,吓得她爹娘直接噤声,等弄清楚缘由后,更是斥退她爹娘,表示再纠缠,就从村子赶出去,这才吓走那两人,到现在都没再纠缠过她。 曹双儿听到有巡逻的护卫队,心中顿时安定不少,加上她实在渴得厉害,就起身跟着曹慧走出木屋。 刚一出门,就被呜呜寒风吹得手脚哆嗦,她搓搓胳膊抱怨,“这天气白日还好,到晚上真是冻死人,咋突然这么冷,前些天还热得睡不着,这就能把人冻成冰棍。” 曹慧算算时间:“再过十几日就要入冬,是该冷了。” 曹双儿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攒钱买自行车,看这冷的,还是赶紧买身羊毛衣服,成衣铺的羊毛衫你瞧见没有,我以前去府城,都没见过这种款式的,都不用腰带系,直接套头就能穿,可暖和了。” 她忽然话锋一转,愁眉苦脸开口,“哪都好,就是数量有些少,不知道等我攒够钱,羊毛衫还有没有。” 曹慧却很淡定,“咱们跟大人去草原,见着她和牧民定下协议,每隔十五天就交易一次,也托他们帮忙收羊毛,就算这次没了,下次也会有。” 曹双儿听她这么说,想到当时那隆重的场景,为此牧民还特意杀了羊宴请他们,曹双儿提起来的心重新放下,“四慧,你懂得真多,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事。” 曹慧笑笑没说话,如果不是她爹娘靠不住,她又哪里需要凡事都为自己多想。 她们走了半刻钟,才走到售水的杂货铺,黎大人卖的水,不是直接取的河水,也不是为杀菌加茶叶的茶水,而是用火烧开后的水,曹慧也是头次听说这样的水,可黎大人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所以曹慧开始只喝杂货铺的水,不再喝河水。 曹双儿走进避风的杂货铺松了口气,搓搓自己被冻得冰冷的脸蛋,打到水后也没马上离开,而是在铺子转了一圈。 曹慧虽然不打算买,也忍不住跟着转悠,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多看看也好啊,尤其是放在铺子东侧的木梳,以前她也有梳子,这是难得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爹有次喝多酒撒气,把她的梳子砸了,之后她便没有梳子,都是靠手指梳理头发,辫子扎得都歪歪扭扭,她拿起来架子上的木梳看了又看,等买完羊毛衫,自己就来买走这把木梳。 她们看完铺子里的货品,心情很好地离开杂货铺,然后就被寒风吹了一脸,曹双儿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冻硬了,走着走着就不由开始跑,“这鬼天气还没入冬就这般冷,真要入了冬,岂不是走两步就被冻上?” “不行不行,以后晚上不出来了。” 等回到居住的木屋,别说是曹双儿,曹慧都放松下来,曹双儿大口大口喝水,其他人过来讨要,结果她们打回来的水,没多久就喝光,曹双儿摸摸还觉口渴的喉咙,这次是说什么都不想再出门打水。 她扑在被子上,闷声闷气道,“要是水能自己长腿跑过来那就好啰。” 一个姑娘面色狡黠开口,“那我有办法。” 其他人闻言好奇看去,尤其是躺在被子上发懒的曹双儿,她猛地抬起头,连连追问道,“啥办法,你快说,快说呀。” 那姑娘一本正经说,“那你听我的,把被子抖开,自己钻进去合眼,等睡着以后啊……不如做个梦来得实在。” 按着对方的话,躺进被子里的曹双儿:“……” 其他姑娘则掩唇,发出善意的笑声。 “好啊,你居然笑话我!” 她从被子里钻出,追着那个姑娘挠痒痒,等这一顿闹完,她们终于生出睡意,躺在各自的被窝里,沉沉睡了过去。 等曹慧次日起来,就发现有人围着她们的木屋忙活,在边上装了一个竹管,而且竹管上还有个古怪的机关,听装的人说这是水龙头,可以打开。 曹慧尝试拧了拧那个竹把柄,发现的确可以转动,只是转完后没有任何事发生,问装这个的人,对方表示他也不知道,这是大人让装的。 于是曹慧不再排斥这个东西,只是看了一眼,就赶往厨房,她得快点吃完东西去上工,等到今日的结束,由于他们这些新加入进来的村民没有余钱,可以让什长日结工钱。 她拿着今日得到的一张五十文和三张十文的银票,刚一回到居住的木屋,就听到外面爆发出巨大的喊声,声音响彻云霄,她吓得一激灵,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银票,惊恐扭头往外瞧,就见曹双儿飞快跑了回来。 “四慧,你肯定不知发生了什么!” 曹慧见对方浑身冒着热气的模样,确实想不到什么事,能让在村子待了几天的曹双儿如此激动,她正要开口,曹双儿却一把拉住她,将她拉到木屋旁边,那个古怪的水龙头面前。 “接下来你可要瞧仔细了,”曹双儿舔着自己的嘴巴,“看看我是不是在说梦话。” 说完,她就拧开水龙头。 这个动作早上曹慧刚做过,可不一样的是这次不再无事发生,而是有源源不断的清水,从这个水龙头中流出,在夕阳下闪烁着晶莹的水光。 曹慧睁大眼,她受到巨大的冲击,整个人呆在原地。 过了三秒后,她才回过神来,先是发出一声惊喜的大喊,指着那个还在流水的水龙头,接着又是发出一声大喊。 在她的喊声里,曹双儿心疼水,试验了真有水流出,就立刻将水龙头拧紧,避免水白白浪费掉,对于曹慧的大喊,她十分理解,“很神奇很惊喜对不对?” 曹慧用力点头,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大声说出,“对!” 两人挤在一起,对着那个水龙头研究好久,也没能研究出它到底是怎么变出水的,最后只能归结为大人的神乎其技,对于她们而言只能在梦里想想的事,黎大人居然能在现实办到。 “着实是匪夷所思,让人毕生难忘、” “能跟着大人来星光村,实在是太好了,”曹慧使劲点头,她忽然想起一事,“这会不会就是大人所说的那个惊喜?” 曹双儿眨眨眼,“对对,肯定是这个。” 她控制不住站起转了一圈,“当初大人说小惊喜的时候,我还真以为是小惊喜,最多是有啥好吃的,没想到厨房那些居然不是,这个水才是啊!” “这么大的手笔谁能想得到啊?” 是啊,曹慧到现在心跳还十分急促,倒是冲散心底的烦乱。 她虽然知道自己做的没错,可天底下的女子,未出嫁前都是在家听从父母安排,从未听过哪个黄大闺女自己拿主意,曹慧即使决定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单独生活,心中总是有些忐忑,怕自己做不到。 可是黎大人。 曹慧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大人同样是女子,她不仅自己给自己拿主意,还给全村那么多人拿主意,就连曾经她以为是天地的父母,同样要听黎大人的话。 这让曹慧内心坚定,女子怎么就不能自己拿主意,既然黎大人可以,那么她也可以,绝不能回到父母身边,他们眼中只有钱,谁出的钱多,就会把她嫁给谁,这样找到的婆家能好吗? 她的一生不能在蹉跎中度过,她也是人,也想要过好日子啊。 于是曹慧对曹双儿说,“我们去砍点柴回来,以后晚上想喝水,就能自己烧,可比去杂货铺方便很多。” 而这个自己流出的自来水,在村子引起轩然大波。 村民没想到前前后后挖了将近一个月的沟,居然是做如此重要的用处,每每想起都觉不真实,大人好像会法术,突然就把阴沟,变成能够流出金疙瘩的宝贝。 别看只是流出一些水,却省去他们好多麻烦,以后就不用离开木屋,走上好久才能买到水,而且有了自来水,澡堂也升级换代,用上这个自来水,不再用大人的雨师蝶,而且还能有热水流出,直接洗上热水澡! 这是他们最惊喜的。 毕竟现在天气转凉,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再洗冷水澡人就受不住,可不洗吧,白天忙出一身汗,整个人黏糊糊的,以前洗澡养出习惯来,实在受不了这么脏就上。床睡觉,不洗自己都觉得浑身难受。 只得挑中午最热的时候,挤出吃饭时间来洗澡。 可时间赶不说,饭也吃不安生,而且这样做的人太多,大家都趁这个时间洗,澡堂里连站的位置都没有,着实有诸多不便,再说现在就如此麻烦,等天气更冷,即使大中午也冻得人发抖,那时洗澡又该怎么着? 而这点愁绪还没升起,就被大人彻底解决。 黎默言从天上之水的建造中得到灵感,在澡堂了建造出两条水管,一条是送冷水的,一条是用来送热水的,后面这条虽然没有图纸,但她可以用蚨青的母石和子石做个同款自来水啊。 做出来就发现,它和现在的热水器一样,头往哪边掰,哪边流出来的水就更多,能自己调节温度,用起来自然更加方便。 而且澡堂有专人负责烧热水,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真的非常方便。 不过需要专人烧水,所以澡堂的收费就要有所增长,就暂时先定三枚铜板一次,至于自来水收费,黎默言这边倒是算得颇为周折。 首先成本计算里面有蚨青石,挖沟做木管竹管等等的人工费材料费,这些加起来会是非常庞大的数字,不可能第一时间就让村民支付,那也太多钱了,而是先预计蚨青石和木管的使用时间,分期分摊到每个月的费用里。 为此她要搞清楚蚨青石这些材料的寿命周期。 木管还好,有木乾这个木匠,安排对方丰富的经验,他估计木管能只用十年,即使算入挖沟的人工费,那每个月分摊到村民头上的钱,那也不到半个铜币,至于蚨青石嘛,这个就需要自己亲自测试。 只是她没工夫等蚨青石上的能量耗尽,毕竟自来水的建造拖得太久,最后还是瞿平青凭借上面残留的能量,预估出蚨青石大约能使用六个月,之后就需要更换新的蚨青石。 六个月的话,那成本就比木管还要低,哪怕两个加在一起,也不到一个铜板。 所以水钱是很便宜的,每个月固定收五铜板就好。 为防止有人因此不重视水,开着水龙头都不去关,造成浪费,如果不是在村子每六个月一换的时候,蚨青石的能量提前耗尽,那么就需要村民额外花钱购买蚨青石。 黎默言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遗漏,就暂时这样实施,如果中间发现什么问题,到时候随机应变再修改就是。 至此,自来水是完全修造完毕,她也彻底结束挤压许久的一件事。 黎默言再次打开面板查看村子的升级条件。 发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升级条件居然都已经附和,村子能够升级了。 第80章 黎默言很是惊喜,居然已经可以升级了。 她当即点下升级按钮,和以往无事发生不同,这一次伴随村子升级,地面还传来微弱的震感,而且升级过程也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停止。 等那个礼包跳出来,地面的震动正好消失,要说这场地震和升级没有关系,只是巧合傻子也不会信。 黎默言朝四周张望,暂时没发现地震的原因,算了,如果出现什么异常,很快会有村民来通知自己,还是先开礼包吧,希望这次不要开出一个挑战来,这算是什么奖励啊。 礼包光芒一闪,随后光芒却没有立刻消失,反而越来越亮。 她开了三次礼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明显不同寻常的情况,不由凑过去,内心充满期待,该不会开出金色传说了吧,这样的光芒特效持续三秒,才慢慢消退,随后一样物品就落在她的手心。 这应该是一块拳头大小的水滴形石头,可说是石头,其内又有液体一样的小气泡在翻滚,质地透明,通体是一种色泽很透的绿,只是从触感来说十分冷硬,应该是石头无异。 她拿起这东西,随着位置变化,石头里面的气泡翻滚升腾,居然真像是液体那样在流动,反射着点点光芒,附近的村民注意到这块石头,发出见到美丽事物的惊叹。 黎默言同样被惊艳到,这样的场景确实赏心悦目,令人印象深刻,而且她能察觉到,这是块翡翠精气,只要找到合适的位置,将其融入山脉之中,就能形成一处翡翠矿,开采翡翠。 之前的天地钱庄,她就模糊察觉到发财树的功效,而这一次她更是清楚得知这是翡翠精气,和玉棉精气一样的东西,自己为何能突然做到这个? 黎默言本能感知到自己和领地的联系变强了,而这就是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这次礼包开出来的奖励确实非常让人惊喜。 在游戏里,翡翠不光是宝石,而且算是一种特殊材料,之前在太清乐坊的高级材料里面,她就有看到翡翠,当时还在想这些宝石价格高昂,一用就是几十上百斤,这种建筑造价太贵了,没想到才过去两个月,她居然就能开出一个翡翠原矿来。 从看到这块翡翠精气起,她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对着精气看了又看,思考把它放在哪,其实以前的后山不错。 那座山离她的木屋只有一百米,以前叫做后山,此*刻则是村子绝对的腹部,也就是安保最严密的地方,翡翠矿在这种地方,自然不用担心失窃这些问题,而且距离近开采起来也方便。 最妙的是后山原本就有一个开采好的矿洞,将翡翠精气融进去直接就能用。 黎默言选好位置,就看起星光村升级为星光镇的其他变化。 首先是镇子面积从原本2000X2000,变为6000X6000,也就是三千六百万平方米,和原来相比足足扩大了九倍。 她是再也不用担心土地面积不够用的问题,之前那四百万的面积,她都还没用完。 其次游戏页面也得到升级,她个人数据页面变化不大,领地那一页出现许多新功能,比如原本的地图,此刻变得更为详尽,甚至能看到代表村民的小点在上面跳来跳去,她点击小点,就能查看对方的一些基本信息。 她在搜索框输入黄老五的名字,地图立刻会帮她定位,找到黄老五此刻在村子何处,点击代表对方的那个小点,就能看到他的忠诚度,天赋、此刻享有的buff,以及这时的身体状态。 比如黄老五现在的情况显示为饥饿,人也正在朝厨房的方向走去,应当是打算去进食。 居然能从这样的视角观察村民的情况,黎默言不由睁大眼,好有意思啊,她玩心大起,接连点击那些小黑点,偶尔跳出熟悉的名字,还有种开盲盒的乐趣。 由于最近很少有新的村民加入,现在村民的忠诚度普遍升上八十五,一般在这上下浮动,总体来说八十五以上的人较多,而且在【营养均衡】和【众志成城】这两条buff的帮助下,村民的状态都非常好。 哪怕天气转凉,都没有人出现头疼脑热的病状。 黎默言上下扫视地图,突然发现村子北边一个小黑点,远离其他黑点群,不由感到奇怪,这人是怎么回事? 她让黄二流去采石场,通知那边的人去看看,自己继续点击黑点,结果就给她点出一个头顶大大【生病】的人,然后那个人形的黑点,胃部微微发红,应当就是病变处,看颜色想来并不严重。 不过避免继续恶化,她记住这个人的名字,让人去通知盛水烟,让对方去给这名村民瞧瞧胃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她终于玩够兴,点累了以后,黄二流也回来了,还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那个离群的小黑点,是有人被困在那,如果没能及时发现,恐怕就危险了。 黄二流说这些话时,表情明显带着疑惑,最后全部变为释然,“大人神机妙算,会知道这些也正常。” 黎默言:“……” 你们这群人的心里她到底是什么形象啊?这么已经不是神机妙算,是全能全知的范围了吧! 算了,黎默言丰富的经验告诉她,不要试图扭转这些人的看法,没用的,还不如省下力气,将地图里的村民全部点一遍,就当是健康检查了。 只是一万多这个数量太庞大,还是晚上睡前,躺在床上再看吧。 地图除去多出村民位置这个变化,还会显示不在镇子范围内的驻点,比如蜂山那处采蜜点,还有海边那个养贝海湾,以及曹家村采红油桐子的据点,甚至草原那条商道都有所标注。 这个好,这个好。 以前不是村子范围内都看不到,对于这些游离在村子外,最容易被怪物攻击出现问题的据点,反而无法观测到,现在不一样了,打开就能看到据点名字,虽然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标注,却能透露不少信息。 比如据点名字还在,说明据点就没有受到攻击,里面的人还在正常做事,如果据点突然消失不见,自然说明那里的人遇到危险,该派出援兵及时支援。 她最后看了一圈新地图,满足关掉这个页面。 黎默言对这次的升级十分满意,各种好用的新功能就不说了,也终于脱掉村这个字,换成星光镇了。 镇子镇子,多好听啊,比不村子顺耳许多。 她此刻充满干劲,只想一口作气将镇子升级到城,不过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估计要先升级到三级小镇,之后才能升级为城,中间还有不少路要走,先看看下个目标所需的条件吧。 [人口:需要达到20000以上X] [道路:全村铺设50%的石子路/木板路X] [建设:拥有4000座木屋X] [经济:拥有300家店铺X]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40%X] [管理:无] [环境:鸟语花香X] 果然一片鲜红的叉叉,而且各项要求同样翻倍了…… 黎默言的视线落在最后环境上,这项要求还是第一次出现,而且条件也很抽象,升级条件是‘鸟语花香’,应该是环境达到这个水准吧,她还以为会有具体的数值,比如环境评分达到多少这样。 这种没有具体数值,而是靠着成语本身的意思来推断,反而要难上许多。 升级条件她没办法修改,只能先按照这个方向尝试努力,而民生这项她原本以为奇山县人烟稀少,会直接合格,没想到居然没通过。 算了,反正完成其他条件也需要时间,这个也不着急,过程中顺带完成就好。 黎默言查看完升级条件,忽然有一人找到她。 “大人,”是采石场的场主山叔,“我有一事禀告。” 黎默言观察对方表情,山叔面带喜色,和每次来找她解决困难的田丽不同,看来是好事,她不动声色地放松下来,“何事?” 山叔人还没走到她面前,就按捺不住开口,“我们在采石的那座山脉中发现一处矿洞!” 又有一处新矿洞? 黎默言双眼亮起,“详细说说。” 山叔一推旁边的人,那是一名中年男人,只是面色不好,略显灰白,头上和脚踝涂着大蓟粉,像是刚受过伤。 这男人对上她的视线,没说矿的情况,反而对她深深鞠躬,“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黎默言明白过来,这就是采石场那个被困住的村民,结合山叔带来的消息,难道对方受困和矿洞有关? 果然那男人开口道,“先前那场突来的地动,导致山体中央裂出一处洞口,我因地动滚入其中,被卡住脚踝,加上撞到头无力求救,只能倒在其中,本以为要躺到太阳下山,才能被什长发现,却先一步被大人察觉。” 说到这,男人再次感谢。 黎默言扶起他,先是问他的伤势。 男人摸摸自己撞破的额头,“不碍事,盛医师说修养三日便好。” 山叔闻言,都感到阵阵后怕,“你小子是运道好,地动并不厉害,且坡面不陡,人才只是撞伤,而不是……” 男人点头:“的确是运道好,也幸好是在村子,不愁吃喝,还有鱼有肉,吃得好,恢复得自然快。” 山叔深以为然地点头,要是没来星光镇以前的那些日子,别说是鱼和肉,他们连白米都吃不上,一天不做农活,地里的庄稼就能被草埋了,怎么可能安心躺着修养。 山叔想到这,拍拍男人的肩膀,“该休息还是休息,别逞强,说矿洞吧。” 男人点头,然后对黎大人说,“那矿洞就在采石场出去第七座大山,位置是山腰正中的洞穴,人站在山脚就能瞧见。” 黎默言闻言则打开地图,找到那座大山,这以前是属于天河国的范围,这次升级之后,就是她的领土范围内。 这是好事,虽然偷偷挖山石没人管,但铁就不一样了,这是重要资源,万一被天河国的人发现,估计连交涉的机会都没有,对方直接会率兵打过来。 这毕竟是铁啊,能够做武器铁甲这些战略武器。 有了铁矿,她就能支起想了好久的铁匠铺,给护卫队打一柄长刀,也给农田的村民打造农具,和县城的交易终止以后,铁器是没地方买了,农田那边缺的,暂时都是用竹器和木器代替。 短时间内用着还行,可和铁相比不够坚硬,也不够锋利,使用起来需要花更多力气,而且陶铁生这个铁匠到村子都多久了,到现在都还没摸过熔炉呢。 除此之外比如剪刀、铁锅菜刀这些生活用品,也都需要铁来制作,这几个月没剪指甲,都生得老长,她这个领主还好,不用干什么重活,可对于需要采石伐木的村民来说,过长的指甲非常不便,他们无法剪掉,干活时指甲断裂反转时常会发生,痛就不说了,严重时还会造成流血受伤。 黎默言想到这,只想快点把铁匠铺建造出来。 她骑上十二号,朝北面的七号矿山而去。 在十二号全力跑下,她不到一刻钟就站在矿洞洞口,此刻附近聚集了不少村民,他们听说地动裂出一个矿洞,都好奇过来看上两眼,此刻里面黝黑深邃,仿佛隐藏着什么未知的怪物,叫人后背发毛。 黎默言想到之前每次升级之后,都会遇到一道难关,难道这次的关卡就藏在矿洞里? 这样一想,她就把胡月儿和瞿平青找来,黄晓蝶又出发前往草原,此刻不在村子里。 有胡月儿和瞿平青两个战神在,足以踏平矿洞里一切困难,可出乎意外的是矿洞内居然没有怪物,就单纯只是一处洞穴。 怎么会没有怪物? 黎默言很疑惑,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矿洞长七米,宽三米,拿火把一照就一目了然,这么小的地方,经过胡月儿他们的排查,不可能还有怪物,那只能说明她的关卡不在这。 这种明知道头上悬着大刀,可就是不知大刀什么时候落下的感觉,就让人很难受焦心了。 黎默言将可能出现的问题全部想了一遍,很可惜很多事不是她能控制的,比如突来的疫病,或者突发的天灾,又比如天河国那位天子的某个突发奇想,她只能提高警惕心,以应对突发的困境。 她将这件事压在心里,观察起眼前的铁矿。 这一处半。裸。露的矿洞,岩壁上就镶嵌着许多红褐色的铁矿原石,只要将它们挖出烧制后捶打,就能得到铁器。 这时矿洞口传来一道男音,“大人您找我?” 她扭头就见陶铁生走进来,便指着最近的铁矿石说,“你来看看,这矿石如何开采更好。” 陶铁生听到本职相关,精神振奋大步走过来,凑近那枚铁矿石仔细分辨。 黎默言将手中的火把凑到旁边,好给陶铁生提供更多照明,随即就见对方用指甲抠了抠铁矿附近的岩石,她起初是想石头怎么可能被指甲抠动,没想到陶铁生还真抠下一点粉来。 她不由伸手摸过刚才被抠过的地方,确实摸到一点粉,刚才居然不是错觉。 陶铁生露出笑,“大人,此处的山石质地脆,倒是不用火烧法,直接用铁镐敲下铁矿便好。” 另一边的山叔发现这个情况哎呀一声,“没想到这山腰的山石如此脆,那这里的石头不用采了,我让大家换一座山继续开采。” 黎默言问,“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山叔摇头:“只是偶尔会采到这样生脆的山石,这种石头很容易断裂滚落,需要额外拉起一道护网,防止人通过山壁下方时,被落石砸到。” 这个确实。 说起来开采山石存在风险,最好要戴安全帽,古代没有硬塑料,能保护人的只有各种妖兽的鳞甲,村官每日猎杀妖兽,仓库里倒是积攒了一大批,到时候让周银环琢磨下,看看能不能做个安全帽出来。 既然铁矿洞内的山石脆,不用火烧那是最好的,毕竟山洞内地方狭窄,氧气也稀薄,用火很容易出现危险,只是山石脆也就说明容易断裂,随之挖矿深处,到时候需要他们自己多做些支撑柱,防止矿洞塌方。 她将这件事交给山叔,让对方分出一队人专门来挖铁矿,自己则开始思索挖矿的工具。 铁镐……她没有,又不好去县城那边购买,她开始思索去哪里能弄到铁镐,余光瞄到胡月儿,骤然想到一个人,就是帮胡月儿制作兵器的那位大师,对方肯定能做铁镐。 可转念一想水准那么高的大师,接这样的单子,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别说大师自己了,光是那些等着他给打武器的人都不能答应啊。 大师这条路不用想了,肯定是走不通,如果不在奇山县买,就要出县城去府城,那个距离就太远了,买个铁镐需要十几天,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就在她苦恼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的十二号打了个响鼻,脑中顿时闪过一道念头,对了,她仓库还存着大量的妖兽爪子牙齿之类的材料啊。 妖兽的爪和牙尖锐又坚硬,能用来充当铁镐,再制作一批木锤来敲,肯定能把铁矿从岩壁中挖出来。 想到就去做。 黎默言先去最近的仓库转悠一圈,很快找到不知是什么妖兽的牙齿,它差不多有一手长,一头尖锐,一头圆钝,木锤敲上去不会打滑,乒乓球大小的横截面,目标大敲着容易,不怕敲到手,是非常不错的替代工具。 她抓着这枚牙齿,对准包着铁矿石的岩壁,一木锤下去,牙齿立刻深入岩壁,这样敲了一圈,就能将铁矿石挖出来。 而之前造纸的时候,就做了一批木锤,此刻刚好能直接拿来用,当即山叔就安排十人进入矿洞开始采矿。 黎默言见他们动作有序,伴随叮叮当当的动静,地面很快多出一堆铁矿石,没遇到什么难题,便走出矿洞,准备去制造烧铁的熔炉,不过因为那未知的危机,她还是留下一名官差,专门来保护这十名矿工,以免发生意外。 既然矿洞在这,那铁匠铺当然建造附近最好,以减少运输的路途,节省下不少人力和时间。 黎默言站在山腰向下俯视,很快找到一处平坦的空地,只是山脚这条处,正好是通往其他山的道路,如果把铁匠铺造在这里,恐怕会堵死采石的路。 这时她想到山背面,之前砍竹的山上,为了方便她建造滑道,这样竹子就能直接滑下来,不用人费力运下山,其实这处的铁矿也可如此。 黎默言绕到山的背面,惊喜发现山脚果然也有一块平坦的地方,正好用来建造铁匠铺,而且这种山不算太大,从山背面绕到正面,只用十来分钟,并不需要走太远,如果把石砖路修建出来,那时间只会花得更少。 就定在这了,顺便把滚铁矿石的滑道修建出来。 随着她定下主意,当即有一批人如同蚂蚁搬家似得,搬来大堆的材料,开始围着山体敲敲打打。 正好此刻镇子里的路全部修好,水管也挖好铺下,修路班暂时得闲,此刻他们八百人一起忙活,效率是恐怖的,山道和滑道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来’。 鲁澹月确定滑道的落脚地,这才开始修建铁匠铺,这位女班主选取的地方十分巧妙,铁匠铺既不会受到滑落的铁矿石撞击,又能让滑下来的铁矿石刚好落在铁匠铺不远处。 黎默言见他们进展都很顺利,就开始想熔炉的事。 其实这个和土窑差不多,用黏土就可以制作,加上之前做土窑剩下来的黏土还有很多,此刻就不用特意去取,直接就能开始制作熔炉,而且足够做好几个,给镇子内这批铁匠使用。 她这才发现,随着镇子发展,很多东西都是互通的,村子拥有的材料越多,事情做起来就越方便。 虽然材料都有现成的,可无论是熔炉,还是石砖路,刚修好的时候都需要等它干燥成型,这点是没办法,不过肯定熔炉干后,陶铁生这些铁匠就开始开炉烧火,随后一声又一声的打铁声,回荡在天地间,生生不息。 陶铁生只觉得日子又回到熟悉的从前,他果然还是喜欢打铁,伴随一下又一下的敲击,他的心安定极了,而逛杂货铺的村民也惊喜发现,铺子里新上了一批铁器,从剪刀到铁锅铁架子应有应尽,过长碍事的指甲有救了! 80-90 第81章 与此同时,黎默言也拿着一把小巧的剪刀,对准自己过长的指甲咔咔几下,碍事的指甲就被全部剪掉,之后修整指甲不平整的地方,摸着圆润的指甲,她身心舒畅。 自己果然还是喜欢短指甲,做任何事都方便。 黎默言想到这,又摸摸自己过长的头发。 镇子里的生活规律,吃得营养加上早睡早起,头发长得都快,她原本到肩膀的头发已经长到腰部,作为没有吹风机的古代,马上又进入寒冷的冬季,等头发干就太麻烦而且冷了。 她想到这里随手叫住旁边的官差,让他帮忙把自己的头发剪短,她在脖子这比划一下,“到这里。” 官差稍稍犹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既然是黎大人说的,官差便不再犹豫,帮大人将头发剪短。 感受过长的发丝飘落,黎默言一阵放松,这样以后洗头发就轻松多了,就选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洗了之后在外面走两圈,头发基本就能干。 黎默言将剪刀放回桌子,走出门前往自家木屋不远处的后山,准备将那块翡翠精气融入方解石的矿洞中。 一接触的岩壁,翡翠精气就如水一般融入岩壁之中,很难想象刚才被她拿在手中时,这是一块坚固如石的硬物。 她的手指在精气融入的地方摸了摸,并没有磨出什么不同,余光中有什么绚丽的东西在闪烁,她扭头看去,才发现原本深色的岩壁上,多出一块块质地净透,和石头完全不同的宝石。 这些翡翠原石颜色有绿有红,还有少数的白色黄色与黑色,甚至还有紫色,不过大部分是绿色居多。 原来翡翠还有这么多颜色吗,她还以为只有绿色和红的。 黎默言从采石场那边抽来两队人,在这里挖翡翠,使用的工具也是妖兽的爪子和牙齿,等铁矿数量跟上,再慢慢换成铁镐。 镇子内虽然有翡翠,不过没有玉雕师父,这些原石暂时无法做成首饰,那正好拿去乐坊镶嵌在音贝边上,虽然现在二级的乐坊还建不出来,可现有的材料,还是能慢慢往上装的。 反正放着也是放着,装上也许就能有不一样的效果呢。 太清乐坊的图纸上,装在音贝旁边的翡翠成圆形,约鸽蛋大小,围着音贝高低跳跃,翠绿配上浅红音贝的撞色,倒是非常漂亮,瞧着赏心悦目。 虽然她没有玉雕师父,但是有蜥光啊,它切石砖都轻而易举,切个翡翠原石自然不在话下,没用多久一枚枚鸽蛋翡翠就被掏出来,在木蓉精巧的手下,被镶嵌在高台的墙壁上。 镇民很快发现歌姬表演的高台多出来的变化,他们对着翡翠研究许久。 “好漂亮的颜色,这么通透,莫不是翡翠?” “你怕不是傻的,翡翠就这样镶在外头?我看呐,这是妖兽身上的东西,和旁边那个大贝一样。” “你们猜那么多干啥,搞不好这就是一块好看点的石头呢。” 大家都是从观赏的角度出发,看了一会热闹,稀奇劲过去,就不再关注木墙,转而去看高台上翩翩走出的歌姬,这次她们却没走到舞台正中,只是在高台左前角坐下,手搭在乐器上。 “听说村子最近有个戏班加入,今日排的是四郎探母?” “啥村子啊,镇!现在已经是星光镇。” “对对,瞧我这嘴,说习惯给忘了。” 那人急忙拍拍自己的嘴巴,星光村升到星光镇,这可是这两天大伙最高兴的事,不光叫着好听,他们从村民变为镇民,跟着与有荣焉,黎大人还给了切实的好处。 每个人都领到两枚碧根果,虽然东西不多,却寓意着好事成双,算是一个彩头,而且短短时间里,黎大人带着他们就从村到镇,那升级成城还会远吗? 想到这,大家都是喜气洋洋,“以前说起谁家城里有亲戚,那叫一个羡慕,觉得他家了不得,现在好啦,不用亲戚在府城,以后咱们自个就能住在城里。” “可不是,以前都是我羡慕别人,以后就该别人来羡慕我,找我拉关系。” 他们说话间,有画着彩脸的人鱼贯走上高台,抬起手亮了个相,不由激动开口,“来了来了。” “哎呀,咱来得有些晚,这也太靠外,怕听不清啊。” “谁能想到今日有这么多人。” “将就着听吧,下次早点来就是。” 三人小声抱怨着,突然清晰到仿佛贴着耳朵的戏曲响起,三人一怔,下意识确认自己的位置,确实是最外沿没错,接着就是不敢相信地揉耳朵,台上戏子唱功深厚,即使离得远看不清人脸,可戏腔中的感情很充沛,急促的曲调,一下就让他们感受到台上那位四郎的焦躁与愁绪。 三人下意识收声,侧耳倾听戏曲,原本皱起的眉头松开,嘴角也不自觉含笑,边听还边抚掌,将近半个时辰的戏剧听完,他们还觉意犹未尽,听到远处传来的钟声,这是有铁匠铺后大人做的,早上卯时,中午末时以及傍晚酉时都会鸣钟,提醒大家时间。 “竟过去那么久吗?” “唱得真好啊。” “诶你们说,四郎最后能不能见到他的老母?” “还是不见了,要是老太君知道自家四儿当了敌国驸马,怕是要难过一番。” 他们正说着,就有小厮拿着铁锣来讨赏钱,三人没多少犹豫,就从怀里摸出一枚铜板,丢入那铁锣内,毕竟人家唱得是真的好。 这三人当中就有周德旺,他虽然驻在蜂山收蜜,但大人将原本周家村的人都调到蜂山,几人一轮班,让他也能有休憩日,才得以来乐坊听戏。 他不由感慨,“我走南闯北那么多年,戏曲也听过不少,唯独今日唱得最好。” 另外两人闻言疑道,“虽然好是好,可没到这种程度吧?” “远的不说,以前县城的小凤仙和成家班,我看不比这差,老弟啊,你听的曲子有点少。” 周德旺被讥嘲也不恼,“小凤仙和成家班是不差,可想听他们的曲子,一张票就要二十文,想要前排楼上的座次起码要五两银子,又有多少人能听得起呢。” 听到他这样说,其余人沉默了,这二十文还是最外面,连个椅子都没有的站票,离戏台远不说,附近还人多嘴杂,有时连戏子的声音都听不到,即使能听到,也很模糊,连唱得啥都不知道,一场看下来讲了什么故事都不知道,观看效果确实大打折扣。 于是两人由衷道,“你说的有理。” 周德旺对此他们的话不算意外,此刻从戏曲的情感中脱离出来,他想到一事,“乐坊我也来过几次,之前虽然有音贝,可离得太远,曲子还是会受到影响,可今日是怎么回事,那戏清晰得就如在耳边。” “你也发现了?我还以为是自己遇到奇事,长出一双顺风耳呢。” “是不是那个?”说话的人一指墙上镶嵌的翡翠,“昨日还没有的。” 周德旺一拍大腿,“还真是。” “之前我还和人猜这是什么,看现在这样子,应该是妖兽身上之物。” 周德旺听到这,内心不由充满感慨,以前他养蜂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听到妖兽二字,这代表着要死人,在妖兽恐怖的力量和无解的能力面前,人实在是太过渺小,哪会像现在这样,听到妖兽脑子里第一个反应竟是它们的肉好不好吃,身上那些有特殊能力的部位,能不能被大人利用起来,造福他们这些人。 发现自己身上的种种变化,周德旺真情实感开口,“黎大人真是了不起。” 其余两人的心路历程也差不多,竟听懂周德旺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话,纷纷用力点头。 一群人对着翡翠赞叹时,黎默言正在发愁。 今日早上起来,她只觉冷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走路都很僵硬,人硬硬的好像死了三天。 虽然太阳出来后,气温很快升高,到中午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打着短袖,在太阳底下干活,可今天这种低温,是一个糟糕的讯号。 黎默言想到这里忍不住抓了一把头发,即使明知道冬日即将来临,可她过冬的物资还没储存够。 没有办法,领地发展太快,人也太多,想要囤够一万多人的物资,需要大量的时间,可留给她的只有短短两个月,实在是太短了。 她在心中盘镇子现有的御寒物资,首先是玉棉树。 诚然这棵树产出的玉棉品质好,触感佳,人穿上很舒服,可玉棉树的产量实在是太少太少。 即使那棵奇树在肥料不断地催肥下,树冠展开足足有三百平,花开花落也从来没停息过,可对于一万多人,这点产量就完全不够看。 而且村民不光需要棉衣,棉被、身下的垫被、棉鞋以及棉袜都需要玉棉,一个人起码要十斤玉棉才能度过冬天,就当是一万人来说,那就是十万斤玉棉,而玉棉树每日的产量才百斤,十万斤足足要生产一千天,到时候人都冻硬了。 黎默言光是想到这件事,心中就十分焦躁,面对如此巨大的缺口,她口干舌燥,感觉张开嘴,就能直接喷出火来。 问题太严峻了。 即使把官差猎杀的妖兽皮毛,以及从草原那边收过来的羊毛都算上,对于一万多人而言还是杯水车薪,眼见着距离彻底入冬,到最寒冷的时候没多少天了,按照黄老五的说法,距离彻底降温只有二十日。 二十日啊,要在这二十日里,弄到足够能让镇民安全过冬的衣物,简直比登天还难。 黎默言想到这,忍不住举起水囊大大灌了一口水,冰凉的水从食道一路流入胃,勉强驱散身体中燃烧的焦躁,她定定神,让自己不要急,任何事只要一急,肯定要坏事。 对于这样的情况,她不是没有准备。 首先是草原的牧民,她已经托包部落联系其他部族,从他们那收取羊毛,草原如此辽阔,生活在其中的部族很多,想来能收到数量不少的羊毛,她得多种些红薯,到时候去换羊毛。 其次之前从草原回来,吴崇明没跟着一起,他带着五辆空车与官差,继续往草原深处去,如果能遇到部族就换羊毛,要是没遇到,就用这次赚到的钱,前往草原外的府城去购买御寒的棉花,或者其他物资。 万一吴崇明失败,依旧没能带回有用的物资,那她就会去联系雷安虎,不,还是不等吴崇明回来,她现在就联系雷安虎吧。 于是黎默言招来一个官差,让对方去奇山县城。 最坏的情况是雷安虎那边也失败了,大不了就靠烧柴硬度过这个冬天。 星光镇的地理位置靠南,即使入冬也不会很冷,黄老五也说他们这鲜少下雪,他活到这把年纪,一共也就见过三次雪,而且是薄薄一层,连干草都遮不住。 这样一来,冬日白天的温度也不会很冷,而且干活时会浑身发热,镇子基本上都是体力劳动,这样一想白日就算穿得单薄些,也不是问题,重点是寒夜。 得多做一些铁盆,入夜之后在盆里点燃木炭,人多挤在一起应当能平安度过,对了,之后要是这样做,一定要提醒村民给窗户留条缝,以免一氧化碳中毒。 这样讲思绪梳理一遍后,黎默言焦虑的心情缓解不少,看啊,她有这么多过冬的办法,哪怕是最坏的结果烧炭,也不是大问题,镇子其他不多,但木头最多,加上之前做木屋累积下来的边角料,用来烧三个月应该没有问题。 事情思考到这,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很清晰了。 能购入御寒物资的渠道,她都已经派人在尝试,剩下的就是制作木炭。 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木炭反而要比木头耐烧,而且最重要的是木炭没有烟,适合放在木屋里用,否则烧木柴冒出的烟能将屋子埋了,影响睡眠事小,这种烟也是有害的,不可多吸。 去外面开阔地方烧木柴,倒是不用怕烟,可前后左右没有木墙挡风,那就太冷了,想要感到暖和,恐怕需要点燃更大的火堆才行,所以还是用碳更好。 只是怎么制作木炭她不懂,但镇民里面肯定有人懂,于是顾典被找了过来。 这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肤色黝黑,小老儿见到她结巴开口,“顾、顾典见过大人,我、我会制炭。” 黎默言见他紧张便说,“老丈真是厉害,镇子那么多人,只有你会制炭,我也要仰仗老丈。” 顾典说到自己谋生的手艺,顿时变得自信许多,嘴上却很谦虚,“不敢不敢,只是小手艺,镇子能人辈出,和他们没办法比。” 说到这,他又唏嘘,“从我还是垂髫小儿开始制炭,眨眼就过去五十多年。” “熟能生巧,”黎默言抱拳,“这次就全仰仗老丈了。” 顾典立刻跳起来,“大人快起,真是折煞我也。” 两人又聊上几句,顾典的紧张彻底被缓和,黎默言就提起制炭的事。 “首先要挖出一个碳窑。”顾典侃侃而谈,他带着大人在镇子里闲逛,很快来到后山附近,在山脚某处站定不动,指着一处凸起的土堆,“此处就很不错。” 黎默言跟着看去,发现这是条只有一米高的突出土石,顾典拿起带来的锄头,就对着土石开挖,随着泥土石块不断被刨出,一个半人高的土洞逐渐成型。 大概是刚才被夸奖的缘故,顾典此刻谈兴很高,一边做一边告诉黎默言原因,“这就是等会用来烧制碳的土窑,除这个大洞外,旁边还有挖两个小洞,顶上还要再开一个。” 黎默言一下就猜到它们的用处,“是为了通风。” 顾典竖起大拇指,“聪慧。*” 他说话间,已经开始掏起旁边的小洞,黎默言算了算小洞到大洞的距离,在另外一边同样的地方,也开始挖洞,帮顾典省些力气。 顾典挖出来的洞是拐弯的,为了通到旁边的大洞,黎默言自然也要这么挖,“这洞连的地方是靠前还是靠后?” “靠后,要深点才中。” 顾典用锄头打通最后一点土,然后过来看黎默言挖的,左右打量一圈,没啥需要修改的,就又给黎大人竖起大拇指,“比我那愚笨的儿子做得好,他头次挖洞时,直直往深挖,真是一根筋。” 黎默言见老人嘴上说得毫不留情,面上却满脸怀念,瞧着有些悲伤,想来他的儿子可能已经不在,她有心安慰几句,却见老人背过身,偷偷擦着眼睛,便体贴当做没有看见,去找来一块大石头,准备用来封住大洞的洞口。 这么大的石头她搬不动,还是十二号帮忙驼回来。 放在炭窑洞口试了试,刚好能堵住洞口,就先放到一旁备用,其他人已经将木头取来,往窑洞里面放,虽然没挖多深,却十分能装。 顾典先是用水将挖出来的泥土打湿,然后找来干草,用火折子点燃,扫入堆满木头的炭窑里,一边捡起地上的蒲扇用力扇动,很快火势旺起来,他便把那块大石头搬来堵上洞口,一边用湿泥封住石块边缘。 顿时滚滚浓烟从顶部以及两侧的洞口飘出,顾典见此松了口气,“如此便行,最近天干无雨,等一日后就能取碳。” 制炭比黎默言想的要花时间,靠这一个炭窑定是没办法满足镇民的需求,必须多做几百个,不停烧制才行。 于是她暂停修路,将修路班调过来挖土窑,也让铁匠铺那边打些大铁盖出来,石头虽然也行,但是太重搬起来实在是麻烦,不如铁盖方便。 等到第二日,黎默言立刻来到昨日制炭的地方,准备看看木炭做得如何,到时刚好瞧见顾典将巨石搬开,如此里面的黑炭。 虽然一天过去,温度应该散去,可深处应该还有余温,可顾典却直接上手扒,似乎半点不嫌烫。 反而是黎默言被他惊到,快步走到顾典身边,这才发现他的手掌生有厚厚的老茧,应当是常年制炭的过程中长出的。 顾典这个被担心的人反而笑道,“大人无碍,小老儿一直都是这么制炭,受得住。” 说着他低头翻查起地面的木炭,黎默言跟着蹲下,就见这些碳有些表面还带着树皮,只是内里焦黑一旁,顾典捡起一个指着说,“这样黑到发亮就是最好的碳。” 随即他翻了翻,又找出一个半黑不均匀的,“这就不太成,应该是火候问题,好在烧出来的灰不算太多,这窑碳制得还行。” 黎默言听到这句话,心跟着放下,有了碳就相当于有了保底的后路,她就不用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了。 好事似乎总是接二连三出现,她这边收到一个好消息,乐坊中又多出一位天赋人士。 本来乐坊万分之一的概率,以村子现在过万的人口,应该听一场就能出个天赋,哪怕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听曲,那隔几天出个天赋者总该有的吧,结果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就只有乐坊建起来的第一日,触发过这个效果。 也就是有郑仁在,否则她都认为这个效果是假的。 黎默言望着眼前那位清秀的女子,“你的天赋是对植物起效,像黄老五那样?” 她说完就觉得不妥,对方不一定认识黄老五,就打算让女子仔细说说自己的能力,没想到这位叫做顾半夏的女子居然知道黄老五,顺利接上话。 “和黄公不同,我的能力只对一株植物生效。” 黎默言听到只对单独植物生效,倒也没失望,数量多有数量多的用法,单独有单独的用法,这些天赋没有好坏,全看自己怎么用,比如郑仁那个战舞,她是万万没想到能用来祈雨的。 顾半夏见黎大人侧耳倾听的耐心模样,心中镇定不少,继续说起天赋效果,“单独照料某棵植物,我可以让它生长加速。” 黎默言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玉棉树其实结出不少种子,只是这些种子发芽率实在不高,靠着数量勉强种出一些幼苗,只是种植成功后,长得也很慢,一个星期过去,都不见能长高两厘米,她之前尝试用桑树混合出快速生长的品种,混合倒是混合成功,可惜混出的方向不在生长上,而是产量上。 增产效果当然也非常不错,可现在卡她脖子的是时间啊,自己着急用呢,有了顾半夏的天赋,这个问题就被解决了! 第82章 黎默言带着顾半夏以及搬来蚯蚓肥的镇民,来到栽种玉棉树幼苗的地方。 其实就在金桔树附近,以前她打算把这打造成果林,可后来随着领地扩大,这里变成镇子中心地带,四通八达去哪都方便,再用来种果林就太过浪费,所以只留下桑树、金桔树以及玉棉树。 其他地方则改为住宅区和商铺。 而玉棉树的幼苗,被她种在一些住宅区里充当观赏景观,毕竟一棵全白微微发着光,又不受天气影响,始终在开花的古树还是很漂亮的,尤其是这么大,净化空气的效果也非常好,每次经过这些奇树附近,她都会感到空气异常清新。 加上人就住在附近,直接拉到玉棉树上工,本身就非常方便。 黎默言带着人,找到住宅区的入口。 这里的设计是她和建屋班商量出来的,布局按照前世的小区,也类似于四合院,四周一圈木屋,中间则是庭院,有很大一片空间,小孩可以在这撒欢玩球,而玉棉树就种在庭院正中。 黎默言到的时候,正好是下午,金黄的阳光从斜面照入,将西侧的木屋照得透亮极了,有三个老人搬来竹椅,坐在半阴半晒的屋角闲聊,瞧见他们,黎默言不由回想起以前回村,奶奶也是喜欢坐在这样的地方。 虽然奶奶已经不在了,可当时的那种时光,以及瞧见老人安居的舒心感觉还能够找回来。 黎默言不由勾起嘴角,没有打扰那三位老人,带着一群人从正门走入院子,里面没有人,也没杂物,她们一眼就能看到正中的玉棉树。 这棵完全就是那棵大玉棉树的缩小版,即使才到人腰高,它的树干却很粗壮盘虬,别有一番韵味,好看是好看,可惜树冠才两平,即使也在不断开花,结出玉棉的数量也十分有限。 不等黎默言开口,顾半夏已经走向小玉棉树,她半蹲下,抬手按在玉棉树的树干上,就在触碰的霎那,顾半夏周身有类似于光粒的小光点冒出落下,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光点越来越多,颜色也从单一的墨绿色,变得更加缤纷,各种深深浅浅的绿钻出,犹如下雪一般。 顾半夏闭着眼,她略显圆润的面庞被氤氲开的光包裹着,发生随着风浮动,而她的手掌下,玉棉树正在迅速地抽枝发芽,镇民安静无声,悄然注视着这神异的一幕。 每当绿叶从枝条中长出,鲜花绽放,黎默言总能感到蓬勃的生命力,并由衷为此感到高兴,认为未来充满希望。 只是这样的变化才开头,盛开的玉棉花忽然凋零,地面积攒一片雪白的花瓣。 镇民见这急转而下的情况不由着急,“咋啦,这是咋了?” “好好的,怎就枯了?” 黎默言却对此早有预料,虽然顾半夏能够加速植物生长,可生长所需的营养,还是要从根部吸收,这种情况自己遇到很多次。 她让镇民将带来的蚯蚓肥倒在玉棉树的根部,这些都是之前发现的地龙,发酵猪粪鸡粪得到的,都是上好的肥料,一接触到地面,玉棉树的树根仿佛活过来,争着往肥料涌来。 镇民被这景象吓得大步后退,肥料撒到一半没了,玉棉的树根努力翻找,竟带得地面震动,镇民差点因此摔倒,被黎默言一把扶住,她干脆自己抓起装肥料的竹筐,将里面的肥倒出。 玉棉树重新得到养料,树干咔咔生长,树冠也吹气球似得膨胀起来。 黎默言见到这幕,立刻意识到肥料不够,嘱咐身边的镇民去搬,后者咽了口唾液,撒开腿往外跑,被等在入口的十二号咬住衣角丢到背上,朝着造肥班冲去。 玉棉树越长越大,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屋外坐着闲聊的老人们听到动静,慢悠悠走到院子入口,就看到一棵十多米高的树咔咔生长,它茂密的树冠蹭过木屋,在屋顶上方弹开,原本光线充足的木屋顿时陷入黑暗。 黎默言也没想到会这棵树能长这么大,这样就不适合放在住宅区,容易挡住阳光,不过玉棉树还在继续生长,不知最终能长得多高。 附近两个正在倾倒肥料的镇民额角冒汗,这种无底洞似得吞噬怪吓人的,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就在运来的十车肥即将用完之际,被黎大人喊去装肥料的人回来,带来满满一火车的肥料。 在这车肥料地滋润下,玉棉树终于停止生长,重归于平静。 黎默言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玉棉树,快步走出院子,沿着石砖路倒退百来米,才得以看清玉棉树的全貌。 和最初的母体不同,这棵经过桑树融合改良的子体,能够结出更多的玉棉,具体表现就是更大的树冠,以及更粗能供应更多养料的树干。 这样高大的树,她曾经在发现水泉石的密林中见到过,整体高度超过百米,这岂不是说玉棉就有那么高? 她不由咋舌,而玉棉的冠面积目测有七、八百平方,想来每日能结出不少玉棉,可现在又有另外一个问题,这么高的树该怎么采摘树冠上的玉棉呢? 黎默言点着面颊,最后去把训练护卫队的施琦找来,“你训练的那些小子,能不能爬上这棵巨树?” 施琦侧头打量玉棉树,她不知镇子里何时多出这样一棵大树,不过想来是黎大人的手笔,没什么好惊讶,越看施琦的眼睛越亮,对于护卫队的训练,施琦因为缺少工具,或者地形限制,导致她有很多手段无法实施。 现在有这样一棵巨树,如何训练那些新兵蛋子的平衡就有着落了,而且环境如此危险刺激,训练效果才越好。 施琦看得一连说了三个能,“我这就把那群小子找来。” 黎默言也是连连点头,既能训练护卫队,又顺带把玉棉给摘了,真是一举两得,而且有施琦在,真有人摔下来对方也能接住,不用怕出事故。 她越想越觉得是好主意,而镇子内还在训练的护卫队,可不只施琦带的这四伍,还有王年华等六人,也就是二十八伍,一共一百四十人。 那就再种六棵玉棉树,肥料还有很多很多。 结果肥料是够,人却不行了。 顾半夏刚刚使用完能力,催化出那么大一棵巨树,此刻精神十分疲倦,听到黎大人的话,迷迷糊糊跟着站起,“好、往、往哪走……” 黎默言一把拽住差点撞在木屋上的人,见顾半夏眼睛都睁不开,“你先休憩,此事明日再说。” 顾半夏还想逞强,被黎默言喊回去睡觉,此时护卫队的人刷刷爬上玉棉树,动作利索摘起玉棉,由于实在太多,他们几乎不用换位置,背着的竹筐就装满了,不得不从树上下来,倒空里面的玉棉重新爬一次百米高的巨树。 为此护卫队的人连连叫苦,而黎默言望着地面不一会就堆起的大团玉棉,只觉惊喜无限。 这么多啊,她喜滋滋抓了一大把玉棉,过多的棉朵从她的指缝中挤出,落地后又弹了两下,与其他圆鼓鼓的玉棉碰撞,蓬松的棉团才停下不动,看得人心跟着柔软起来,而且满手软绵绵实在是太爽了,更爽的是她能直接倒在玉棉上打滚,还不用怕摔出去,这个感觉像是倒入一片棉花的海洋,舒服安心极了。 至此,黎默言心中的焦虑彻底散去。 一棵融合后的玉棉树,就能结出那么多玉棉,应该足够镇民制作棉被以及冬衣,肯定能安然舒适度过这个冬季。 这一刻她浑身放松,呼吸都顺畅两分,她将落在面前的发丝拨到耳后,仰望着阳光下的玉棉树,后者金灿灿的,仿佛一棵由纯金打造的金树美不胜收。 黎默言越看心情越愉悦,安排人将这里的玉棉拉到纺织坊,同时找会弹棉花的镇民,准备用来做棉被,而成衣铺子也马力全开,用来制作棉衣,他们这的天气,就是夏冬极长,春秋的气候并不明显,所以这两季的衣服倒是不着急。 很快,就有搬运队的人赶来,陆续将地上的玉棉搬走,这如同蚂蚁搬家的场景叫人心中满足,她暂时不想那么快离开这里,目光一会看看堆成小山的玉棉,一会望望还在开花的玉棉树,反正看哪都高兴。 只是看着看着她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玉棉树的开花速度好像变慢许多,却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抓住旁边的官差问,“你看,花是不是开慢了?” 官差眯眼望去,观察了一刻钟终于确定,“的确是慢了。” 黎默言没想到这棵玉棉树才种出来,就出现变故,她很不解,“第一棵玉棉种出来那么久,花开得越来越快,它为什么会变慢?” 这次官差倒是先比她想到缘由,“会不会是太大了,能量供不过来?” 黎默言一怔:“能量?” 官差点头,指着自己的双眼开口,“这玉棉除去吸收地肥,还会吸取天地生气,在我们这些武夫眼中十分显眼。” 也是,玉棉不停花开花落,所消耗的能量是巨大的,还有农田里的作物,那么短的时间长成,相当于是把三、四个月需要的营养,压缩到几天吸收,是需要更多的肥料,可需要的数量却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多。 之前她就想过这之中的缺口,肯定有某种她不知道的东西在弥漫,现在想来就是官差口中的天地生气。 所以玉棉树现在的情况就是,结出棉花的消耗,超过它能吸收到的生气,所以才导致玉棉开花变慢。 既然找到原因,解决起来就明确了。 玉棉明显和官差一样,都是会吸收天地生气,那么只要找个法子,把生气喂给玉棉树,生气不足的问题自然解决。 官差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他脸上空白,“大人抱歉,对此……我没有头绪。” 黎默言对此并不失望,想了想决定找来瞿平青,他武力高经验足,要说镇子谁最有可能知道,非他莫属。 “吸引生气的办法,”瞿平青连眉都没皱一下,“我知道一个阵法。” 看看她说什么来着,黎默言追问,“需要什么?” 这种能吸引生气的阵法,就相当于能帮人加速修炼,所需的材料应该很珍贵,希望不要太难获取。 接着就听瞿平青说,“翡翠和黑金。” “翡翠我有啊,”黎默言先是高兴,随后为后一个材料发愁,“黑金是什么?” 听都没听过,获取起来应该会很难吧,只希望用银子能够买到,现在钱庄里还有一大笔天河国的银子,亟需花出去。 瞿平青:“一种特殊的金子,由财气孕育而出,与寻常金子不同。” 通财气孕期,听着好笼统,这种无法通过挖矿得到的金子,本身诞生就是概率,想来数量十分稀少,也不知道奇山县这样的穷山僻壤有没有,如果去其他府城购买,想到天河国人对她的敌意,以及黑金的珍惜程度,只怕是难上加难,大概率买不到。 只是黎默言的愁思还没升起,就听到瞿平青又说,“你手中就有。” 这句话就像是一枚大棒砸在她头顶,把黎默言砸得震了一下,她手中有黑金,怎么她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黎默言正想拉着瞿平青细问,忽然想到刚才那段描述十分耳熟,通过财气孕育,这不就是钱庄的那棵发财树吗? 正好这棵树上结的就是金子。 她猛地睁大眼,原来那就是黑金啊! 这不就是说原本以为很难摆出的法阵,自己此刻就能摆了? 瞿平青点头:“是的。” 黎默言怀着激动的心情,亲自前往钱庄,一进入庭院,就觉阵阵金光闪得眼睛发晃。 原本只有膝盖高的发财树,此刻已经长到人胸口,枝头也从稀少的两根,变为还算多的十五条,并且每一条枝干和叶片,就连刚刚冒头的嫩芽,都是黄金打造,闪烁着足以刺瞎人眼的光泽。 黎默言见到这棵发财树,就不自觉露出笑,她笑了一会想起自己不是来欣赏富贵迷人眼,而是过来取黑金的,上前轻轻摇晃发财树,于是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出现大大的小金粒掉下,被她眼疾手快接住。 这些金粒大多米粒大小,唯独在这阵金雨快要结束的时候,一枚犹如小拇指指甲大小的金子掉下,惊喜落在她的掌心,重量和其他金米相比,简直能用沉甸甸来形容。 好大一块! 黎默言下意识颠了颠金子,不知这样一块,够不够做阵法。 等她回到玉棉树那,瞿平青正把一枚指甲大小的翡翠埋入地下,她望望这处,又扫过其他地方,并没找到挖掘痕迹,“一共埋了多少枚?” “四十九枚。” 这么多吗,完全看不出痕迹啊,不过这样也好,免得镇民发现土被挖过,好奇挖开导致阵法失效。 虽然每日凝结出的黑金不多,可从钱庄建起到现在,已经有不少时日,所以黑金也积累出一小袋。 她把袋子递到瞿平青面前,“够吗?” 瞿平青扫过,就很肯定开口,“够。” 说着,他从袋子里取出三粒黑金,这次却不是埋入地下,而是闪现在玉棉树旁,将黑金刺入树身,他挑的位置也有讲究,取树顶最高的那处枝丫,树根和树干中心。 随着最后一枚黑金刺入树身,玉棉树轻轻颤动,树叶不断摩擦发出沙沙声,就是很寻常的声音,她居然从中听出喜悦来。 这时树根居然冒出墨蓝色,那色泽就像是白纸上晕开的墨,随后迅速蔓延,汇聚在枝头的花苞上,一朵又一朵墨蓝色的花绽放,浓郁的花香几乎要把人香晕过去,附近的人纷纷抬头,“好浓的花香,啥开了?” “真香啊。” “咋是黑的,不过也好看,咱以后是不是能有别色的衣服穿?” “好啥呀,踩了一脚黑。” “这有啥,指不定你脚上的黑泥更多。” “谁看你脚板?” 黎默言心思一动,她没想看法阵还会带来这样的变化,既然开出墨蓝色的花,那么结出的玉棉会不会也是墨蓝色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有墨蓝色的衣服穿啦。 …… 孙月牙是被冻醒的,她用力裹紧身上的外衣,可寒气还是从领口袖口,每一道缝隙源源侵入,冻得她浑身冰冷,猛地睁眼睛。 外面天还是黑的,不知距离天亮还有多久,她使劲挫着自己冷冰冰的面颊,往手心里哈气,可依旧冷得厉害,只能将所有衣服翻出来穿上,这才暖和回来,僵硬的手脚也有了知觉。 脑子终于能够转动后,孙月牙立刻想起阿爷,急忙推推不远处的人,入手一片冰冷,差点没把她魂给吓飞,好在手下的身体很快动了,她这才抖着嗓子开口,“阿爷你冷不冷?” 阿爷先是低低咳嗽两声,随后才低低说了声冷。 孙月牙闻言更加放心,快要冻死的人感觉不到冷,只会觉得热,还要把自己的衣服脱掉,阿爷感到冷,说明他没有大事。 她把窗户推开,前两日,大人叫人来给他们糊上纸窗,挡住外面呼啸的寒风,此刻一开窗,风立刻灌入,吹得她用力哆嗦,急忙就着月光,翻出阿爷的衣服,给人裹严实,关掉窗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不知是被寒风吹醒,还是因为太冷,屋子里的其他人居然也都醒着,隔壁的钱婶问,“月牙,你爷没事吧?” “没事,就是冷得慌,穿上衣服就好了,”孙月牙急忙开口,“婶子,蜜罐咋样?” 她隔壁睡着徐家四口,徐蜜罐是个抱在手上的奶娃娃,他们这些大人冷还能咬牙撑一撑,可娃娃却撑不了。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隔壁的帘子里就传来婴孩的哭声,钱秋义赶紧抱着小孩轻声哄,后来干脆站起来来回颠,还是没能哄住,娃娃伤心的哭声在深夜传出去很远,钱秋义急得硬是冒出汗,而她的丈夫徐厚福一个劲向全屋的人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 一连串道歉声中,婴孩的哭声越来越大,钱秋义的公公徐大福爬起来,想从儿媳手中接过娃子,“我带她去外面。” 钱秋义下意识避开公公的手,外面那么冷,风刮过带起呜呜动静,娃娃本来就冷,再去外面岂不是要冻出毛病? 可听着屋子里其他人越来越多的动静,钱秋义也不好意思留下去,吵得旁人睡不着觉,她抓起放在旁边的衣服,一层层给女儿裹上,一边朝屋外摸索,“还是我去吧。” 屋里的人听到他们的话,急忙开口,“钱妹子别去,太冷了。” “是啊,没事都要冻出事来。” “娃子娇嫩,这么冷的天她受不住啊。” 钱秋义听着眼酸,“可是……” “听我的就留在屋里,不就是奶娃娃哭,又不是妖兽。” “没有可是,本来这个点我就醒了,娃娃哭不碍事。” “蜜罐平日很乖,从来不哭不闹,这次这样哭,只能怪这贼老天太冷了。” 说到这,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是啊,越来越冷了,眼见着冬日就要来临,他们却连床御寒的被子都没有,别说是厚实点的衣服,就是连双厚点的袜子都没影,都不知道这个冬日要怎么过。 难以言说的焦躁弥漫开,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沉,为不远的将来开始担忧,本来以为能好好过日子,活到寿终正寝,没想到第一个冬天就要熬不过去了。 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真到寒冬腊月,他们怎么办?尤其是身子骨弱的老人,真能撑过去? 孙月牙想到这,就觉喘不上气,她扯了扯领口,自我安慰一样,“没事的,这种情况黎大人肯定知道,她一定有办法的。” 其他人听到这话,绝望的心中果然涌出一股希望来,对啊,黎大人都还没出手,何必那么快绝望呢,实在不行,他们多买几件轻薄的衣服穿上,也能御御寒,或者找些稻草塞在衣服里。 这一夜不知道是怎么熬过,等天色亮起旭日升起,咚咚的钟声跟着响起,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天亮就好,天亮就暖和了。 孙月牙搓着阿爷冰冷的手,望着缩成一团的老人,附在对方心口听了听,心口声抚平她的慌张,可那略显微弱的动静,又捏紧她的心脏。 孙月牙咬牙,即使今日从别人那高价买毛衣,她也得弄些御寒的东西回来,只是行动前,大人先找他们编麻棉被。 麻面被啊! 第83章 孙月牙跟着什长,来到一处阳光明媚之处,暖阳驱散身体中的寒气,麻木的手脚渐渐生出知觉,又酸又涩的让她很不舒服,不住甩动手脚。 附近有不少人和她一样,大家都是一副深受寒夜折磨的憔悴模样,有人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眼底下的淤青大得仿佛挨了一拳,就连眼皮都肿了。 孙月牙起初瞅着好笑,随后却是深入骨髓的惶恐和后怕,她双手交握,止不住地颤抖,昨夜她和阿爷好运度过,可如果再多来几次,恐怕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能扛下来。 她想到这,紧紧攥住阿爷的胳膊,老人似乎感受到她内心的慌张,粗糙的手按在孙女手背,安抚地拍了拍。 孙月牙心中稍缓,突然旁边传来撕心裂肺地咳嗽声,她扭头看去,发现是位和她爷年纪差不多的老人,对方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喉咙中卡着什么,叫老者喘气十分粗沉费劲,正难受敲着胸口。 而附近像这样的老人并不在少数,甚至一些正值壮年的人,都捂嘴咳嗽两声,还有小孩一反常态地面颊通红,看来患上风寒的人并不少,不过那个咳嗽的老人格外严重。 孙月牙心中一紧,然后升起浓浓的担忧,准备过去问一问那老人,免得出大事,就见一群人从食堂的方向过来,四个人抬着两个大木桶,后面还有人推着推车,里面装的全是陶碗。 宋大口见到这群人立刻招呼起来,“天寒日冻,大伙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随着这句话,宋大口将木桶的盖子掀开,里面的热气蒸腾而起。 在寒冷的清晨,这样一桶热汤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孙月牙回过神时,她已经扶着阿爷排到木桶前面,厨房的宋大厨和另外三个帮厨开始装汤,他们速度很快,队伍不断前进,没过多久就轮到望眼欲穿的孙月牙。 她不着急喝,先捧着陶碗,滚烫的热汤不断温暖着她的手,孙月牙眉眼下意识放松,端起碗才凑近,就嗅到浓郁的生姜味,原本还有点堵塞的鼻腔瞬间通畅,她痛快地大口大口吸气,接着一口喝下姜汤。 姜味非常辛辣,哪怕进入肚子,喉咙还刺辣辣的,吐出来的气都带着姜味,也不知宋大厨放了多少生姜,才煮出这样一锅姜汤来。 孙月牙只是皱着脸想,其他人却是直接问出口。 宋大口闻言哈哈大笑,“这可不是普通的生姜,是黎大人行商路上发现的姜黄,这个是药材,味比生姜更浓更辣。” 怪不得呢,孙月牙吐着舌头,话都说了一个来回,她还没能从辛辣中缓过来,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僵硬的身体瞬间活过来,抚平因为寒冷而抽疼的肚子,源源的热感从腹部升起,扩散到四肢,她舒服地叹气。 等这一碗热姜汤喝光,孙月牙瞅着身旁阿爷的面色,只见老人双颊发红,和之前灰白僵硬的模样不同,她提起的心彻底放下,冷不丁想到一个人,朝那咳嗽老者的方向看去,本以为对方早已走开,没想到老人还站在那喝姜汤。 对方双手捧着陶碗小口小口抿着,这么辣的东西,他却像是在喝什么珍馐,几口下肚呼吸不再粗重,老人面上全然是轻松,和刚才缩着脖子,满脸难受的模样不同,眼见着精神不少。 孙月牙见此,也是心中轻快,她又观察一会,见老者虽还会低低咳嗽两声,却不似刚才那样严重,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咳出,她彻底放下心来。 这一碗姜汤真就是救命仙丹,喝完以后众人脸上都有了笑容,等热气腾腾的青菜瘦肉粥喝完,所有人面色红润,任谁来都看不出他们之前被冻直哆嗦。 孙月牙甚至觉得热,将身上多余的衣服脱掉,正想回趟木屋,就见什长抱着一堆麻绳走来,这场景十分熟悉,上一次给农田做遮阳网,也是差不多是这样,也是全镇一起上阵,只不过这次当然不是编的遮阳网,而是给他们自己编麻被套。 什长在前面演示,“就是不留空别打结,咱一层层往下编。” 孙月牙凑过去看了会,她脑子灵活学得很快,不一会就从人群里钻出,领来麻绳边编边教阿爷,“对,这根从下面穿过去,对对就是这样,你来试试。” 老人尝试上手,顺着孙月牙编出的地方往下编,虽然动作笨拙,可顺序居然都没出错,跟着编出一小段,见自己真成功编出来,老人特别高兴,忍不住看向孙女。 孙月牙望着阿爷孩子般高兴的眼,又夸了一句,“我爷真厉害。” 老人得意抬起下巴。 孙月牙想从阿爷手中拿回麻绳继续往下编,阿爷却不肯松手,她只能重新去领麻绳,编另外一条麻被套,刚才什长说了,要编足七尺,宽六尺,编完后去他领奖钱。 编一条除去今日的工钱,还额外有八十元奖金呢,大家摩拳擦掌都想多编几条。 陆续有编织好的麻被套被送到周银环这,严阵以待的她领着八个学徒,跟其他六十名裁缝,拿起针线对着被套缝制,忙得热火朝天,三面的缺口缝住两面,最后那个口子留着塞玉棉,等棉花塞满后,再把这道口子缝住,一床简易的麻棉被便制作出来。 裁缝和学徒负责缝制,至于塞玉棉还有其他人来做,在这样井然有序的分工下,一条条麻被制作成功,被搬运的镇民抱上独轮车,送往各个住宅区。 黎默言翻着一条被子,又躺下盖在身上亲自感受,白天温度高,她顿时热出一身汗,想来夜晚盖着一定非常暖和,但缺点也很明显,黄麻扎脖子,玉棉没经过弹制,薄厚不均匀,也不够蓬松,并且不好固定会跑棉。 不过这只是用来暂时过渡,等后面玉棉大规模生产,有专人弹制棉花,就能将这些麻棉被替换掉。 之前为遮阳,她种了很多黄麻,都已经剥皮制成小麻绳存在仓库里,此刻拿出来就能用,只是填充的玉棉数量不够,所以今日编出来的麻棉被还不够全镇人使用,可这不是问题,剩下的村民可以靠炭火取暖。 如果还是不够的话,她还有别的办法,只是不太好用,希望别到这一步。 …… 孙月牙编好一条的麻被套,迫不及待站起走了两圈,活动着胳膊,眼见着太阳就要下山,气温又开始骤降,她心中又开始担忧今晚咋办。 要不去弄点稻草? 孙月牙思索着,以前冬日他们也是这样熬过来的,说是穿着棉衣,其实就是件破单衣,里面的棉絮早就流*光,都是塞些稻草,白日里再去山中砍柴,剩下的就看自己造化。 熬得过去就活,熬不过去,那就是命。 孙月牙想到这,正想去仓库问问稻杆,就见他们编好送走才没多久的麻被套,居然又被送了回来。 不对,被套里鼓鼓囊囊,像是塞了东西,不再是单纯的被套,这难道是棉被! 其他意识到这点的人纷纷涌过去,眨眼将就走来的人围个水泄不通,被堵在里面的小贩高声喊,“别急别急,都有,大人说了都有!” 虽然是关乎性命的事,可黎大人的名字一出,所有人都本能相信大人的话,既然她说每个人都有,那就肯定有人,不用着急去抢,蜂拥的人群安静下来,甚至朝后退开两步让出位置。 带着被子过来的小贩见此,不由送来口气,他招呼众人排队,“一条麻棉被五块钱,人多事情紧,你们先把钱准备好。” 五块钱是镇子弄出纸钞后,新出的钱币计量单位,一元就是等同于一铜板,一两银子就是一百元,十分容易换算,大家用起来也没多少障碍,到现在他们已经开始习惯说元,而不是说铜板,这能让他们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黎大人的子民,而不是天河国的,更加有认同感。 孙月牙摸出一叠纸币,仔细辨认上面的文字,虽然不识字,可对于经常使用的钱币,上面的文字她早就都记住,一边抽出张五块钱,一边不解嘟囔,“咋这便宜?” 不光是她疑惑,其他人同样疑惑,还有人善意提醒,“嘿那小子,你是不是嘴瓢,把五百说成五块?” “就是就是,说错不要紧,钱要是收错,那可糟糕了,小心你老娘赶你出门。” 没想到那小贩摆摆手,“去,我老娘才没那么凶,你老娘才拿扫把赶人。” 大家哄笑,那小贩又道,“没错没错,不是五百,就是五块。” 大家望着对方神秘的笑容,好奇被提起,“怎么回事啊?” “卖这么便宜,大人不会吃亏吧,不行我得提醒她。” “对对,大人要是疏忽没注意到,我们可不能占这个便宜,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丧良心啊。” 虽然一句话没提到自己,可带被子来的小贩感觉被骂了,他当即叫冤,“不是我没提醒大人,而是这被子原本就是租,不是卖啊。” “租?” “咋回事啊?” 孙月牙越发摸不着头脑,“还是头次听说棉被能租的。” 后生嘿嘿一笑,“大人说这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收走,换更好的被子。” 原来是这样啊,孙月牙哭笑不得,对于她来说,能有一床麻棉被,都已经好得不能再好,比这还要好的被子…… 她不敢想! 不过既然是大人说的,孙月牙对这些话完全相信,内心也不由生出期待,比麻被还要好的被子会是什么,哎呀,完全想不出来啊。 她心中一边猜测,一边用五元租来一床麻被,抱着回到木屋中,这沉甸甸的重量让她和阿爷都欢喜极了,一路几乎是跑着回家,生怕半路被人抢了,等回屋即使光线昏暗,都挡不住两人脸上的红晕。 孙月牙一边喘着气,一边利索将麻被铺上,对着被褥拍来拍去,时不时把翘起的被角抚平,越看心里越喜欢,脱掉鞋子盖上,整个人顿时暖和起来。 她就像是发现新天地,对着阿爷惊喜喊,“好暖和!” 她第一次这么暖和过,那无处不在的寒风被麻被牢牢挡在外面,整个人就像是浸泡在温水当中,真是舒服赛过活神仙。 恰巧这时徐家四口推门进来,孙月牙循声望去,本以为他们也会带麻被回来,徐家人却是空着手,忍不住出声,“钱嫂子,你家的麻被呢?” 钱秋义闻言疑道,“等会去抱。” 说话间,徐家人已经看到孙月牙盖着的被子,他们就像是饿了许久的狼瞧见肉,绿着眼睛就扑了上来,那凶恶的表情硬是把孙月牙吓了一跳,总感觉下秒自己就要被吃了。 可饶是如此,她也舍不得从被子里出来,双手紧紧抓着麻被,一副与被褥共存亡的架势。 好在徐家人不是真的要吃她,扑到跟前立刻丢弃孙月牙,珍宝似得捧起麻被,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没完没了。 “真是麻被,软的,里面塞了棉花!” “真厚实啊……” “等会我们也能有这样的被子?” 钱秋义不断抚着麻被,虽然麻布扎手,可她却半点不嫌弃,反倒是摸不够似得,摸着摸着她扭头对丈夫开口,语气很是怀念,“你以前还送过我一床。” “嗯,聘礼中的那床喜被,”徐厚福自然也没忘,他嘴角翘起,眼中的温情缓缓流出,“我就是用这床被子才让丈母娘点了头。” 钱秋义竟露出一丝少女般的羞涩,她将散落的鬓发勾到脑后,“那床喜被没有这床厚,却已是非常难得,我出嫁那日,十里八乡的姑娘都羡慕我,说你会疼人,重视我,以后会有享不完的福。” 徐厚福听着听着,嘴角那抹笑就变为苦笑,他抓住妻子的手,只觉像是抓住一段树皮,他鼻尖酸涩,不敢看妻子的眼,“是我对不住你。” 不仅没能让钱秋义享福,还让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钱秋义却不这么认为,“怎么不是享福,从大昌县出来,你就一路护着我,有一口饭,都是让我先吃,来到星光镇后,你也情愿自己累点苦点,却舍不得我干活,现在就连喜被都回来了。” 她盯着丈夫的眼,“这就是享福。” 徐厚福这么大的人了,听到妻子这一番话,眼泪差点掉出来,他紧紧攥着秋义的手,按在心口不肯松开。 孙月牙:“……” 好像有哪里不对,这床被子不是她租回来的吗? 她维持躺着的动作,看看左边的钱嫂子,瞧瞧右边的徐大哥,莫名有种饱腹感,而且这两人不知怎么回事,对望起来没完没了,不能在这么下去了。 孙月牙:“咳——” 钱秋义:“!” 她猛地缩回手,整理自己并不乱的衣袖,徐厚福也是望天望地,一点也不敢往对面看。 最后还是徐大福为儿子儿媳打圆场,“我们这四人,有两床麻被,我这就去租,到时候孙老哥你和我一床,月牙就跟着秋义,这样方便些。” 孙老丈闻言连连点头,“对,对,就这样安排,我陪你去抱麻被。” 两个老人走出木屋,路过其他屋子时,发现有人往屋里大袋大袋搬着东西,定睛看去那居然是黑炭。 麻被是按照住宅区分租的,租不到的住宅区则用木炭,黄家三兄弟就是。 他们一个屋有十人,大人分来三个铁盆,放在屋子三角,等把炭倒进盆里点燃,持续不断释放热量,原本冷冰冰的屋子顿时暖和起来,老鳏夫将手伸到铁盆旁,发出一声喟叹。 其余几个取暖的汉子,同样流露出一副要融化的表情,他们陶醉了一会,黄二牛想到什么,朝窗边走去,“留缝没有,大人叮嘱过,不留缝可是要出事的。” 老鳏夫将自己的被单拖过来,翘起二郎腿,三个铁盆将他包在里头,像是一处火堆那样,暖得到头,就暖不了脚,感受脚上源源传来的热意,他说出口的话,都像是裹了一层蜜糖,含含糊糊的,“留了留了,三个铁盆好,我最喜欢三这个数。” 旁边一个姓李的老人哼了哼,“那叫你做三倍的事好不好?” 老鳏夫:“……” 他瞪了一眼人,“就你话多。” 李老头哼笑起来,笑声也是懒洋洋的。 老鳏夫听到对方这笑声,正要讥嘲两句,结果说完迟迟没有人反怼,扭头一看才发现李老头居然已经睡着,鼻息均匀面容安静,他顿了顿,压低嗓子提醒其他人,“都小声点,你李伯睡了。” 这么快? 黄二牛难以置信朝人看去,就今早李伯不还是在抱怨,说人老了觉少,干躺着难受,大人啥时候再弄个夜班,他好过去帮忙,结果…… 黄二牛揉揉眼重新看去,这次李伯不光光是睡着,还舒坦打起小呼噜,说了两句梦话,“睡不着……睡……不着啊……” 合着是这样的睡不着啊! 黄二牛满脸惊叹,老鳏夫指指人,“这老家伙醒着的时候,没半句真话,全是在放屁,睡着倒是说起实话来。” “李伯没骗人啊?” 老鳏夫嗨了声,“等你到我这个年纪,晚上就能和这老头大眼瞪小眼哦。” 黄二牛想象那个画面,那还是不要了吧! 黄三牛好奇探出头:“那今日李伯怎么睡那么快?” 老鳏夫一拍他脑袋,把人拍回去:“那当然是炭火醺人心啊,我也要睡了。”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黄三牛捂住脑袋正要抱怨,结果发现才说着要睡觉的老鳏夫,居然也已经睡过去,他很是狐疑,刚才不还是在说话的吗,睡得这么快,该不会是在故意装睡,避免被他抱怨吧? 黄二牛摇头,“确实睡了。” “晕了都没这么快吧。”黄三牛嘟囔,突然一惊,该不会真是晕了,他正想去晃人,却被二哥拦下。 黄二牛:“他们睡一觉不容易,就让人好好睡吧,毕竟是睡一觉少一觉了。” 黄三牛本来对这个不容易,没有多少概念,可听到二哥后一句话,意识到两位老人的年纪,他没由来生出恐慌,对此却又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让他们过得舒服些,也幸亏大人捣鼓出木炭,不然两位老人还睡不上这个好觉。 木屋外夜深风大,黎默言正沿着石砖路巡查。 她望着木屋中亮起的火光,照在窗纸上,就如一盏巨大的灯笼,听着木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她跟着弯起眼,无声路过木屋走向前方。 黎默言是按照住宅区出租麻被,这样一个屋子的人用的都差不多,虽然对麻被没多少影响,可屋子内火盆多,自然能更暖和,十来个人共用三个就差不多,不仅能节省木炭,还能给镇民省些钱,算是一举双得。 她拍拍身下的十二号,蜥黑立刻开始奔跑。 夜风呼啸,她用棉布裹住脸,将所有的住宅区都转完,确定没有镇民被遗漏,这才安心下来,虽说之前她已经让每个班的什长,再三确定过,应该不会有遗漏,可自己确认过才更加放心。 毕竟事关人命,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即使有麻被和木炭双重保障,镇民还是不够用,索性最后剩下的这一小部分人只有七十多,她那个备用方案派上用场,把这七十多人安排进仓库,以度过寒夜。 正这么想着,前方正好是仓库,黎默言听到里面有说话声,这才敲门得到允许后进。入,接着就看到一排排露在稻草堆外的人头。 咳,这样说是惊悚点,准确来说是镇民钻入稻草堆中,只把脑袋露在外面。 他们估计是好不容易钻进去,此刻身上压着厚厚的稻草不好转身,所以只能努力转动脖子,朝黎默言看来。 黎默言见他们如此有活力,就知道这些人肯定不冷,但还是问了一句,“还冷不冷?” “不冷不冷。” “我都冒汗了。” “这辈子都没这么暖和过。” “早知道稻杆这么有用,我以前就该多堆点,白白冻了这么多年。” “你多堆也没用呀,又不是没杆子,是没地方放,多淋两场雨就烂了。” 黎默言听他们最后争论起怎么村稻草不会烂,摇摇头走出仓库,心中的石头算是彻底放下,按照现在这个趋势,即使立刻进入寒冬,她都不用担心,更何况还有将近二十日的准备时间。 足够了。 不知道木乾那边有没有把弹棉花的工具制造出来,她这边弹棉花的人已经找到,好早点把棉被弹出来。 第84章 为了节约时间,之前装入麻被里的玉棉没有去籽,也没经过其他处理,棉朵整个塞入麻被套之中,好尽量让镇民盖上,现在最紧要的寒夜问题得到解决,有了喘气的时间,就能进行精细费时的操作。 比如此刻,黎默言正和棉线班的人一起晒棉花。 摘下来的玉棉中有一颗小小的玉棉籽,需要将这枚棉籽摘出,再将剩下的面团进行晾晒,好让棉花更为蓬松柔软。 而剩下的棉籽有一小部分她会拿去种,更大的部分也会用来榨油,榨过的部分是非常好的饲料,无论是给鸡吃还是喂猪,因为营养丰富,都很能长肉。 外面晴空万里,阳光肆无忌惮地洒下,前段时间天天下雨,好在都是在夜间,不怎么影响人活动,这段时间倒是一直是晴天,太阳很大,晒在人身上很舒服,晒在棉花上更舒服,似乎都能听见棉花炸开的动静。 棉线班的位置她大多安排在玉棉树附近,这样可以减少路上的运输,玉棉摘下来直接送到这,省去再走一套仓库,又从仓库运过来的麻烦,也能省去不少时间,也为仓库内节约出一些空间。 而棉线班这除去三间屋子,前面就是一大片空地,用石砖铺成,好用于晒玉棉。 雪白如玉的棉团中,混着墨蓝色的棉团,挤在一起的样子只是瞧着就让人觉得柔软,黎默言随着其他人将棉朵尽量铺开,好晒到更多的面积,等从头铺到尾,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真是发生的,她只觉棉花更加蓬松了。 黎默言蹲下。身,抓起一团柔软的棉花,顿时滚烫的热意传来,和手中还没铺好的对比,发现的确是蓬松了,这个发现叫她很惊喜,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所需的玉棉要比她想象的少一些,棉衣棉被也能更快做出来。 她干劲满满将剩下的棉团铺铺平,听到身后搬动大物的动静,扭头一看发现是镇民将桌子搬出。 这应该是特意问木匠铺定做的,可以折叠,但即便如此,为了方便施力,木桌做得很厚实,搬动起来还是有些费劲。 等镇民将木桌展开,又按了按,确定平衡没有问题,没有高低脚或者不平整,就才抱来之前晒好的棉团,按在桌子上慢慢梳理,而地方一空出来,立刻就有新的棉团被铺上去晾晒。 他们梳理也有特别的工具,有一个比手掌大上两圈的竹耙,底下则是个木板,或者说是钉板,不过钉子都是竹子做的,尖端也被磨平不扎人。 竹钉板的间隔是特意计算过,能够让竹耙扒过,此刻镇民就将一团团棉朵放在钉板上,用竹耙一遍又一遍地耙,整团翘起的棉花,慢慢就被勾在竹钉上,变成四四方方扁平的一块棉。 这样梳理的过程就是弹棉花,玉棉的纤维被拉伸,变得愈发蓬松,体积更是感觉变大了一倍。 黎默言忍不住看了又看,居然能变大这么多,她心中愈发安定,既然这样那棉花被制作肯定会更加顺利。 等一块棉团弹好,镇民就把它从竹钉板上取下来,用一根细长的木棍,将这块棉团卷成棉卷,放在一旁备用,等晾晒的镇民晒好棉团,这些棉卷已经积攒一大堆,就有大娘抱着竹筐,挨个路过大家,将他们卷出的棉卷倒入竹筐里。 随后她找了个空地放下筐,进左边这间屋子,从里面搬出个类似于水车的木具,只不过它只有人蹲着那么大,并且有两个车轮,上面也没有装水的竹筒,而是连着一条条棉线。 随后大娘搬来板凳,坐在纺线车旁,取来一卷棉卷,从头搓出一根细棉线,将它绑在纺线车的木杆上,随后转动把手,棉线就被一点点拉出,随后被卷在木杆上,她的手法很娴熟,用不了多久,一个鼓鼓的线团就被卷出来。 黎默言盯着白白胖胖的线团,又去看大娘用来弹棉花的竹钉板,感觉这个钉板太小,效率还是太慢,有没有更快更方便的操作? 突然一样工具闪入她的脑海,那就是用来打谷子的打谷机。 之前谷子是靠人力打下来,即使有木桶作为工具,节约一部分人力,可镇子足足有一万多人,每日就能吃掉两万到三万斤的大米,全靠人自己打谷实在是个大工程。 最后还是她根据现代的脚踏打谷机,和木乾描述后,木匠们根据她的话,做出这种打谷机,大约一米宽一米高,能够让两人一起作业,只要踩下底部的踏板,打谷机带刺的滚筒就会不断转动,将稻谷放进去,谷子就会被钩子从稻穗上扯下来。 而且这个打谷机顶上还有木盖,距离滚轮只有三十五厘米高,一方面保证镇民的安全,另外一方面可以防止谷子跳出来。 有了这种打谷机后,两个人一天就能打上千斤,省下人力不说,还不太费力,可以和同伴轮流替换着踩,得以有休息的时间。 不过现在天气转凉,水稻不再适合种植,打谷机便闲置了,用来弹棉花正好。 负责打谷的镇民最近无事可做,暂时被编入其他班,被大人找来时还有点发懵,随后听到是用打谷机弹棉花,大家第一反应这能行吗,随后又想这有什么不能行的,虽然弹棉花他们不熟悉,可打谷机用得熟啊。 很快这群镇民就上手,只是那个带钩子的滚筒危险,手不能离得太近,钩子稍稍蹭过手掌就能带下一层皮,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镇民找来木棍,夹着大团大团的玉棉凑近滚筒,这样玉棉一下就被卷入滚筒之中,自己的安全也得到保障。 黎默言清楚看到棉纤维被拉伸,这点和用钉板梳理是一样的,她心情振奋,果然可以,只是没高兴多久就发现,棉团很快被卷入滚筒中,不像钉板那样可以一遍遍耙着梳理。 可这也不是问题,只要停下脚踩的踏板,从滚筒上取下棉块,继续用木棍夹到滚筒继续梳理,就能得到想要的棉团,而打谷机滚筒大,一次就能梳理很多棉团,脚踩也不费力,速度要比镇民用钉板快多了。 自从打谷机被搬过来,棉线班就时不时望这边张望,虽然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但不难看出他们心中的好奇,等发现打谷机居然能用来弹棉花,这下是彻底坐不住,凑过来观望。 “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好。” “还是大人脑子转得快啊。” “阿英水花你们几个就别弹棉花,去搓棉线吧。” 那几人应了一声,转去左边那间房,从里面找出一个个纺锤,那是一个有着长杆子,顶部是个圆形木片,而木片中央还有个钩子的物件。 王水花找了个地方顺手的地方坐下,用钩子勾住弹好的玉棉团转动纺锤,一条细细的棉线顿时出现。 黎默言感觉自己也没眨眼啊,这条棉线是怎么出现的,王水花的动作又快又好,等棉线拉出一定的长度,对方就将棉线从纺锤上取下,缠在下面的长木棍上,然后搓动纺锤,等棉线拉长,就将它重新穿过钩子拉起。 随后吊在下方的纺锤自己转动,不断拉出棉线,等积累到一定长度,王水花就把棉线缠在木棍上,又再次搓动纺锤,如此循环反复,棉线越来越长,等棉团用完,王水花就从旁边抓来一团,搓一搓两团就能融在一起,纺成一条棉线。 黎默言每次看到这些,都会感慨人类的智慧,居然能想到这么多奇思来改变生活,让自己过得更舒服。 这个纺锤是纺线车出来前,镇民使用过的,后来有更加方便的纺车,纺锤渐渐被搁置,没想到今日还能重新用上。 晾晒的玉棉除去被镇民拿来做棉线,大部分则被运走,这些是拿去做棉被。 黎默言确定棉线班这里没有其他问题,就随着搬运的村民前往棉被班。 由于附近的建筑都已经被利用起来,所以棉被班的位置比较远,搬运工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她记下这点,准备之后找个合适的位置,把棉被班挪到棉线班附近,省去路上的时间。 她才靠近地方,就听到有节奏的噌噌声传来,走进去就看到弹棉花的师傅,他口鼻裹着棉布,正背着一张大弓,整个人弯下腰,地下的棉团则被摆出棉被的形状,师傅不断用木锤弹动弓弦,然后弓弦又带动下面的棉花。 这个原理和棉线班的人一样,就是将棉纤维拉出来,这样能让棉花变得更加蓬松暖和,一床棉被需要这样不断弹动,从头到尾细细弹过,然后反复弹个三遍,棉花才够细能做成棉被。 随后又两人抓起一块棉团,将它扯开笼在弹好的棉花上,又用棉线固定住棉纱,这样一来里面的棉花就不会跑棉,造成薄厚不均的情况,让人睡着一边热一边冷。 这个过程差不多需要一个早晨,一天也就做两床棉被,比黎默言想的要花时间。 好在弹棉花不是多困难的事,只要弄懂该怎么做,大家都能上手试试,即使没成功,打不了棉花重新弹,也不会有什么糟糕的后果,而且镇子仓库妖兽的兽筋还有许多,做个几十上百张大弓出来,发动镇民一起弹棉花,这样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做出大量的棉花被。 她正思考着,不远处的镇民忽然爆发出大喊,她抬头看去,就见一床棉被弹制成功,一个少年举着棉被,围着弹棉花的大桌跑圈,其他人被他的动作吸引,看到柔软雪白的棉被,同样发出惊喜的喊声。 那床五斤重的大棉被,随着少年跑过,就像是一条披风,他就像是凯旋而归的将军,其他镇民还很配合地鼓起掌,还有人不断叫好,最后更是一拥而上,将少年抛起接住,大家毫不吝啬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他们的笑脸在阳光中闪闪发光,快乐又是如此纯粹,只是因为制作出一床棉被,从此能过一个暖冬,就能乐上半天。 黎默言不由想起自己上辈子的现代生活,物质要比现在丰富太多太多,可她不快乐,做什么都很焦虑,吃饭焦虑喝水焦虑就连睡觉都焦虑,一宿一宿地失眠,因为她做什么都要花钱,钱却不那么好挣。 人们想要独属于自己的房子,就为遮风挡雨,却反而透支自己的未来,生出新的风雨。 或许就是物质太丰富了,短暂的满足后,总是有更多的渴望,互联网上总是能看到各种幸运儿,豪车钻表极尽奢华,就连用的厕纸都镶有黄金,顶尖有钱人生活超乎想象。 而这些事情你出生时没有,那么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这不是靠努力就能做到,越努力想让自己过得更好,就越焦虑越不满足,然后越努力,整个人就掉入某个循环的怪圈,她在里面打转走不出来。 可此时此刻,望着眼前欢呼的人们,她是真感受到强烈的快乐和轻松,这不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但每一次都由衷发自内心。 于是黎默言走过去加入镇民,跟着一起抛那个头位弹出棉花的小将军,震天的欢呼传出去老远,听到人即使看不见发生什么,可声音中的喜悦会传染,他们纷纷会心一笑,低头继续自己的事。 这一床棉被先被送去杂货铺售卖,反正棉被就能盖,只是没有被套容易脏,棉被也容易被踢烂,可短暂盖几天没啥问题,等她把专门的床上用品铺建造出来,再被棉被被套这之类的东西,放到铺子里卖。 至于镇民逛杂货铺时,发现有棉被卖,而且一条只卖一百五十元如此便宜,明明是冬日,星光镇却像是吹着春风,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他们之前就坚信这只是一时的困难,靠着大人以及自己的双手,他们定能度过这次难关,那些住在仓库里睡草垛的人,还绘声绘色与其他人讲述自己的经历,此刻已经不用为寒夜担忧,所以大家听起来只觉得有趣。 “如此有意思的事,我咋没遇上?” “宽叔宽叔,草垛睡起来是啥感觉啊?” “没啥感觉,就是身上压得重,你中叔居然还能翻身打滚,差点把我的脚丫子啃了。” 众人轰然大笑,关中脸上挂不住,只是沉了一会脸,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你是意思是挺遗憾?那今晚等着。” 其他人闻言眼泪都要笑出来,和他们睡一个草垛的人擦擦眼角,“行行,那今晚我去隔壁老张那挤挤,不耽误你俩啃脚丫,老关记得和大家说说老韩的脚丫子是个啥味。” 而就在这样全镇积极应对寒冬的气氛中,外出跑商的吴崇明终于回来了。 这个有点发福的胖子,出去一趟竟神奇瘦下来,这让黎默言十分讶异,要知道即使参与训练,这家伙依旧是胖胖的,甚至还更胖了,结果出去一趟就瘦了,看来这一趟确实辛苦。 不过吴崇明带回来的物资十分丰厚。 他带回来一车棉花,小半车苹果苗、桃树和五株荔枝,黎默言抓起荔枝苗查看,这苗子真不大,还没她大腿高,枝条也不多,才五六条,不过叶片长得密,颜色瞧着也老练,即使被挖出一段时间,叶片也依旧精神,状态瞧着比其他果苗都好。 这让黎默言又惊又喜,荔枝这种水果本身价值就高,还有个妃子笑的别称,属于本身就难得,加上她私人领主的身份,更是难上加难,能弄到她已是非常惊讶,没想到还能买到品种如此好的。 “这几天好好休息,给你加奖金。” 吴崇明终于露出笑容,“有您这句话也是值了。” 除去果树,吴崇明还弄到一些牲口,可品种要单一许多,都是活鸡,不过羽毛颜色是黑的,面部与鸡冠同样是黑色。 “五黑鸡?” 吴崇明没想到大人竟连这都知晓,面色更加佩服,“是,和我们镇上现养的白羽鸡不同,五黑鸡能喜欢产蛋,而白羽鸡则容易生肉。” 黎默言点头,她对此是知晓的。 白羽鸡的生周期很短,一个月就很成熟,相对于产蛋,更多的是提供鸡肉,加上杂食啥都能吃,饲料转换肉的效率高,已经慢慢替代妖兽,成为镇子的主要肉类提供者,说实在话就算是猪,都没这只小小的鸡会长肉,长得真是忒快。 至于下蛋方面确实弱了点,鸡蛋也是非常美味的食物,炒蛋煎蛋荷包蛋她都很爱吃,现在吴崇明搞来另外下蛋的鸡种,倒是弥补这个缺陷,最有意思的是这两种鸡,一个全黑一个全白,颜色完全相反,辨认起来倒也方便。 游戏里不光是人身体素质强悍,这些家禽家畜也相当彪悍,闷在车里那么久,五百来只五黑鸡依旧活蹦乱跳,从车上下来就开始刨地找食物吃,叫声几乎要把天掀翻。 剩下的一车是棉花,虽然黎默言已经不缺棉花,但有总比没有好,全部送到棉被班,最后一样是最让她高兴的,“小麦?!” 她抓起一把褐黄的小麦,感受手中满满的感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冬天的粮食有了。 本来她是打算种红薯的,现在白天温度够,红薯还能再长一段时间,即使到最冷几度的时候不长了,她也存够足够的食物,能吃到来年天气转暖,可有小麦后还种什么红薯啊,直接种小麦就行。 各种面点面条蛋糕,她早就嘴馋想吃了。 而且红薯应应急还行,真当一日三餐的主食吃,她总感觉吃得胃里难受,这玩意就没法连续吃。 黎默言查看吴崇明带回来的小麦数量,不太多,但足够种一亩,等这些种上长出小麦,就能慢慢将地里的红薯替代掉,到时候就以小麦为主食,红薯田种着的红薯就用来长藤喂猪。 和吴崇明一起跑商的账房,将这些日的账目交给她查阅,黎默言见吴崇明十分疲倦,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就让人先去休息,自己翻开账本慢慢看。 毫不意外天河国人给她开了高价,这次带出去的铜钱,加上一路卖粮换到的钱,全部花光了。 她对此倒是没有心疼,反正现在领地内,用的不是铜板,这些钱放着也没作用,万一哪里天河国爆发起义,就会迅速贬值,如果天河国战败,那就会变成破铜烂铁一文不值,不像是白银和黄金,本身就是贵物,融了还能继续使用。 所以这点溢价她完全能接受,只要快点把铜钱花出去就好,要是天河国的钱庄愿意给她兑银子,那事情就简单了。 可惜估计是被下过死令,就连雷安虎这些偏向她的朝廷中人,都无法大规模给她换银子黄金,前几次交易时还见过碎银金元宝,之后用的都是铜板。 算了,等吴崇明休息两天,就让他继续带着铜钱去跑商,快点把铜钱换成实实在在的物资。 地里的众人见到小麦也是精神一阵,她挑了种植冠军,让对方种小麦,应该能种出更多,不单是她相信对方的技术,还有系统的依据。 原本谁作物种得更好,只是她私下里搞,给镇民一点激励的奖金,没想到有镇民两次拿到头衔后,居然多出一个buff,名字就叫种植冠军,由她种下的作物,可以增产百分之二十,还能让作物变得更加茁壮,抗病性耐寒耐热,各种抗性都有所提升,是非常厉害的buff,也很有作用,这简直是她的宝贝五星镇民。 第一次种植,主要是实验小麦的特性,以及生长周期。 它和水稻一样,是五天为一个生长周期,不过麦子和水稻不同,它不需要去壳,反而要倒入水里,饱满实沉的麦子会沉入水底,干瘪的则会浮起,飘起的这些就要舀掉,这样洗个三次,就能得到好麦子。 星光村有河,用竹篮装麦子放水里就行,不需要特意换水打水,这样能轻松许多,舀走的麦皮也不会浪费,是*同样是很好的饲料,鸡非常喜欢吃,吃了也爱下蛋长肉。 水洗出来的麦子之后就是晒干,为此还要注意天象,如果接下来几天连续下雨,麦子就不好洗以免发霉,不过倒是可以拿去土窑烤干,等彻底干燥后磨粉就能吃了。 可这里有个问题,镇子的人一天要吃的面粉肯定过万,靠磨盘来磨费力不说,效率也不够好。 黎默言望着穿过镇子哗哗流淌的河水,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不如建造水车来磨面粉? 第85章 水车要选在水流湍急的地方,这样才好带动水车转动。 星光镇内有两条小河,绵延几千米,想从中选取一段河道用来制作水车可太容易了,她准备找距离晾晒场近的,这样方便将麦子运送过去。 黎默言先在地图上寻找地方,随后亲自过去看了看。 这一片附近都是农田,地里的东西经常需要晾晒,她就在附近铺了很多石砖建的晾晒场,每一个面积都很大,四周没有遮挡,加上这种山石和之前带云纹的不同,生有孔洞,吸水又透气,晒什么都方便,自然也合适晒小麦。 而她选的地址,就距离晾晒场不到三百米,而且附近就是二十多米宽的主路,可以并排让八只蜥黑同行,这样拉小麦就很舒服了,可以一次拉来,磨好后也可以一次全拉走,不用担心交通堵塞问题。 黎默言坐在蜥黑背上环顾四周,哗哗的水声不断传来,这段河面还算宽阔,大约有十多米,河水流动撞上河底的大石,会激荡出泛白的水线,但河水并不算太湍急,波涛的起伏很小。 “真是个好地方。” 要是水流太急也不好,容易将水车冲毁,此刻不缓不急刚刚好。 随着她选定地方,立刻有木匠带着工具木材过来,这十个人哗啦啦涌来,声势很是浩大,叫旁人不由侧目多看两眼。 木乾没有来,不过黎默言一眼就瞧见木蓉,剩下的木匠比较眼生,而且他们还弄出一大堆更眼生的新工具,黎默言定睛一瞧,发现这些都是铁器,想来是铁匠铺建起来,新造出来的。 虽然来得人很多,可大多都是学徒,就是来打打下手,做做木板和其他杂货,主要抗事的还是木蓉,此刻这位姑娘沉稳干练,早就没最初到村子时的胆怯,整个人显得非常自信,得心应手指挥着学徒。 他们抬出折叠桌展开,这种桌子和棉线班是同款,桌角都很粗,想来是用来承力的工作台。 之后果然是如此,木蓉带着人将一段树干放在折叠桌上,只是这段树干瞧着并不像是松树的树干,质地没那么紧实,她本来还担心这样做出来的水车会不会不结实,后来转念一想,只是用来带动磨盘,其实这种硬度已经够了。 而且就算水车坏了,最多也是断个杆子木板,换起来也方便。 而此刻,木蓉已经掏出一把铁镰,手抓着刀身利索往下刮树皮。 她的动作很快,瞧着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边下刀边转动树干,几乎是眨眼间,树皮就被刮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残留,露出下面浅棕的树干,同时一股浓郁的木香弥漫开。 黎默言挺喜欢这种木头的味道,觉得清新又好闻,她走过去找来一只竹筐,将地上一条条树皮捡起丢入竹筐内,这些树皮都是很好的引燃物,也能拿出堆肥,甚至还能作为牲口的饲料,总之用处多多。 木蓉刮完树皮,又拿斧头砍掉凸起的树杈。 这一步瞧着很费力气,这时候树干质地偏松的好处就体现出来,它不像松树那么硬实,树杈砍起来也更容易,想来之后无论是锯还是挫,又或者是凿,这种树处理起来都比松树简单。 黎默言不由点头,看来专业的事就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对方肯定更明白怎么做适合,幸好自己不是那种喜欢指手画脚的人,硬要木蓉把树干换成松树,否则此刻就要丢人了,而且还要给原本顺利的活,增加不要的困难。 就在她思索间,木蓉拿出木刨,开始刮树干表面那层浅棕的部分,随着她的动作,树干露出米黄的内里,原本粗糙的树干,表面变得平滑干净,逐渐开始成材。 这时木蓉又取出一条黑色的线。 对于这些工具,黎默言即使没用过,可也能猜出大致的用法,这条线估计是用来画直线的辅助工具吧。 只是这黑线很特别,一头很尖锐,随着木蓉手腕转动,就轻松扎入木头中,材质也很特别,瞧着又韧又光滑,随后木蓉蹲在树干前,将这条黑线拉直然后一勾,绷紧的线就嘣地一弹,撞在树干上留下一条黑色笔直的直线。 原来是墨线啊,这就是木受绳而直。 黎默言恍然大悟,这种线上面涂了碳粉,所以撞上树干才能留下黑线,她盯着那笔直的黑印,没有任何歪斜,而随着木蓉动作,又有三条墨线留痕,伴随着黑线清脆的弹动声,将木杆截面划分出八个部分。 虽然是她想的划线,可手法却不同,木蓉用的更加方便快捷,她再次感慨工匠的智慧,不过虽然扯线看着很简单,好像有手就能行,其实还挺要技巧的,但凡手抖,或者用的力量不够,弹出来的墨线都不会这么直。 随后木蓉又在两条线中间画出直线,这一个规则的均匀的八角就出现,接着对方又开始在树干上墨线,等这些辅助线全部画好,就叫来一个学徒,让对方用斧头砍去多余的木头。 木蓉去看其他学徒的进度。 其他学徒正在将树干锯成一根根方正的木条,另外一部分则在锯木板,他们人多,木条木板眨眼间就冒出来,堆在地上逐渐拔高。 木蓉取来一根木条,用木刨将它的表面刨得更加光滑平整,又取出木尺,用凿子沾上碳粉,在木条上画出道道痕迹,等确定完,就用铁凿和敲棒一点点凿开画下的地方,等洞挖出来后,又用矬子将洞的四面搓平。 黎默言越看越觉得木匠是个精细活,而且十分需要耐心,才可以一遍遍做这些重复又繁琐的工作。 在木匠们地努力下,原本要花费许久的水车,一个早上就建造成功,这不是黎默言记忆中的大水车,由于只需要磨面粉,所以体积很小,整个只到人胸口,而且外形也和水车不太像,更接近于滚轮,不过转起来十分有劲。 随后木蓉将木杆连上石磨,伴随水流不断冲刷,水车开始转动,带动木杆跟着转,于是石磨一圈圈不知疲倦转动起来,只要水不干涸,磨盘就能一直转动下去。 真是方便啊。 黎默言越看越喜欢,感觉早就该把水车造出来,只是之前忙着修木屋,木匠铺的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根本没多时间来做其他的,正好现在修木屋暂缓,可以把其他需要的事先做了。 一个水车肯定是不够的,需要多修一些,用来磨黄豆做豆腐,或者磨棉籽榨油都很便利。 去取麦子的人也回来,将麦子倒在磨盘上。 这个磨盘为了减少重量,所以没使用一整块圆形的石头,而是将磨盘做成一块长条的形状,这样推动起来更加省力,磨盘也能做得更大一些,而这种磨盘没有让粉流下的洞,底盘就是一整块。 黎默言将底盘上的麦子用手扫平,木蓉见黎大人这边拿开手,这才抽出水车间隙卡住的木棍,水车立刻转动起来,磨盘跟着开始转动,沉重石磨压过麦子发出咔咔的碎裂声。 这个声音听着十分解压,而且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坐享其成的便利,让麦子磨碎的动静更加美妙。 就这样磨了一会,她用木棍卡住水车,让转动的石磨停下来,抓起一把黄黄的麦子,心中有点担心,怎么没瞧见面粉,余光瞄到手掌沾到的粉末,心中有些发懵,已经磨出来了? 那这些黄色的麦子又是什么? 木蓉对此也摸不着头脑,倒是带来的学徒里面,之前大多是干农活的,对此很清楚,“那是麦麸,也就是麦皮。” 哦,这就是麦麸啊。 黎默言恍然大悟,对了,麦子也是有壳的,只是它的壳不似水稻那么硬,还扎人手,原来去壳和磨粉是一起进行的。 她对此不了解,那就去农田班那找来了解的人,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那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见到这水车磨坊,同样是爱不释手,一个劲说这个好这个好,能省下不少力气。 老人拿出筛子和木桶,开始筛面粉。 说到这个筛子,还是用昆虫怪物的眼睛做的。 那种怪虫比人还大,鼓起的复眼有碗口那么粗,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网格,密恐患者见了能当场去世,饶是黎默言没有密集恐惧症,看了也觉得非常不适。 官差倒是异常彪悍,当场将虫怪的眼睛挖下来,而且这玩意的眼球表面还能揭下来,就得到一层有着细密小孔的筛网,而眼球上密密麻麻的网格消失。 黎默言:“?” 她当时只觉满头问号,不适感都被冲淡,她记得昆虫的晶状体不是这种构造吧,不过这都是游戏了,还讲什么科学,能揭下来好啊,筛网这种东西她还真想不到如何制作。 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这条河的河岸地势平坦,适合做水车的地方还有很多,木蓉领着学徒往前走出十来的距离,就准备在此再做水车。 黎默言看着他们重复刨皮锯木板的动作,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灵感,“既然水车可以带动磨盘,那能不能带动锯子,让它自己锯木板?” 木蓉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怔,心想水车怎么能锯木板,可随后磨盘转动的样子在她心中迅速放大,锯木板也是左右拉锯,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动作,木蓉心中涌出激动,好像没有什么不可以啊。 黎默言见自己说完,木蓉就呆住不动,不过对方的眼神急速变化,似乎脑海中转过很多念头,随后眼睛越来越亮,黎默言的心跟着落地,看来这个提议很有可行性。 正好木蓉就在做水车,她招呼那群学徒,一群人加快干活的速度,硬是比刚才还要快,又做出一辆水车,木蓉摆弄着木杆,锯子是左右横拉,和磨盘转圈不同,所以直接连载锯子上肯定不行。 她尝试换了几个思路都没有成功,最后先把这事放到一旁,先把水车磨坊建造出来,大人和她说是先建二十个,事情还是比较重,锯木头这事还是等回到家中慢慢想吧,也能和老父商量商量,一日计短,三人计长,想来用水车锯木板这事,难不住他们多久。 一旦这件事成了,他们这一大群人就能从这庞大的基础工作中解放出来,要知道无论做什么,一般都会用到木板,尤其是建木屋,所需的木板数量更是惊人,由水车代替,就能省下他们大半的时间,将精力花在其他事情上。 木蓉想象着那样美好的未来,又瞧瞧不远处悠闲望着石磨自己磨面粉的人,心中充满向往和期待。 黎默言见木蓉没有成功,也不灰心,事情就是这样,做着做着就做成功了,他们这些旁人急不得。 她回到第一座磨坊去看,面粉已经磨出来,而且建屋班的人来了,磨坊上方多出一个遮雨的棚子,她凑过去,发现这些面粉没有想象中那么白,颜色偏黄,不过质地很细腻。 此刻负责磨麦子的村民已经往底盘上加麦子,继续开始磨起面粉。 磨面粉的时候人不用做什么,多来几个石磨也能看得住,就是将面粉筛出来比较花时间,感觉一个看三台水车差不多。 至于面粉,现在还太少。等数量多些再吃吧,而且仓库里面还囤着六十万斤的大米,先把这些放了一段时间的米吃了。 …… 徐大福听说河道边多出一排水车,还连着磨盘,加上之前田地里还种过小麦,他知道大人一定是在磨面粉,只是等啊等,碗里吃的还是大米,始终没见到面的影子,他不禁怀疑是自己猜错了。 等之后两天还是没瞧见面粉的影子,他只能将升起的念头压回去,只是偶尔没人的时候发出一声叹息。 徐大福自以为做的隐蔽,全然没想到被儿子儿媳看在眼里。 徐厚福凑到媳妇耳边,小声嘀咕,“你说爹在愁什么呢?” 钱秋义瞄着对方怀里的女儿,“你手往下挪点,这点抱着蜜罐不舒服。” “怎么可能,我抱蜜罐可不少,她皱皱鼻子,我都知道是饿了还是渴了,怎么可能会不舒服……”徐厚福当即反驳,手却还是悄悄往下挪了挪。 钱秋义也没揭穿这人,“最近黎大人在磨面,河边多了排水车。” 徐厚福上工点在山里,离两条小河都很远,现在有自来水,也不需要去河边,还真不知道这事,听媳妇点名他立刻回味过来,老爹为何心不在焉。 他们家从曾曾祖父开始就在做包子,一直到他这一代都没断过,到他爷爷这终于攒够钱,在府城盘下一间小铺,可因为前两个月的旱灾,他们家住了三代人的铺子没了,路上还被他爹那个忘恩负义的学徒嘲讽。 当时那个小人得意嚣张的模样,徐厚福还历历在目,现在都血气上涌,想把人狠狠揍一顿,可对方手里捏着救蜜罐的药膏,就是捏住他们的命根子,谁都拿那个卑鄙小人没办法,要不是黄晓蝶黄大人及时赶到,他爹还要被逼着立下毒誓,不准再施展手艺。 中间兜兜转转这么多事,他爹年纪又大了,做了一辈子的包子,对此肯定有不同的感情。 而且别说是他爹,就是他听到面粉这两字,心中都是五味杂陈,涌出万千思绪,面粉啊,徐厚福不由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碰到的东西,就这么突然又出现在。 徐厚福追问,“既然磨了面,我怎么没瞧见面食?” “这我哪知道?” 钱秋义想到丈夫的心情,又补充说,“也许过两天,大人就领我们吃面食。” 徐厚福却摇头,“哪有那么巧的事,而且就算是有面食,和我们又有何关系。” 听到他这句话,原本躺着的钱秋义刷地爬起来,先是用力拍了他,把徐厚福拍得嗷地叫出声,正揉着肩膀呢,就听到钱秋义说,“你和爹都在上工,一日就有一百六元,加上大人发的奖金,偶尔给的各种福利,咱一月就是五千五百元,好时候还能上六千。” 徐厚福听着媳妇的话,心中如有所感,虽然肩膀还很痛,可他揉肩膀的手却慢下来,定定注视着媳妇,后者在月光下的眼熠熠生辉,那种蓬勃的赶紧甚至感染了他,叫他的心脏跟着用力跳动。 果然钱秋义说,“我听说竹家以前没开铺子时,是在杂货店里租了一个铺位,当时一日的价格是一百元,卖出去的东西格外再收三点,你说我们能不能找大人租个铺面?” 徐厚福脑袋中哐当巨响,砸得他魂都飞到体外,徐厚福听到自己的声音,“这、这能行吗?” 钱秋义兴致勃勃,声音一点没小,里面充满干劲,“怎么不行,别人可以,我们为啥不行,咱比人家差在哪了?” 徐厚福又犹豫,“可是铺子需要那么大一笔开支……”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对,“咱家的铺子那么多年的老字号,爹手艺可好了,之前就连府城的知府大人都喜欢吃咱家的包子,只要包子铺支起来,靠咱家的手艺不怕赚不回来!” 屋子里的其他人此刻也都还没睡,和家人躺在一起说小话,他们被钱秋义的话所吸引,等她说完,大家跟着加入话题。 “老徐,你还会做包子?” “知府大人都称赞过?那真了不得。” “开啊,有这么好的手艺干嘛不开,等你铺子开张,我第一个去给你捧场。” 孙月牙就躺在徐家边上,关系比其他人还要亲近些,遇到啥事都会互相帮扶,钱嫂子因为带孩子没去上工,她爷爷大了也没去,平日里都是钱嫂子帮忙照看,否则自己也没法安心上工。 她想到这,算了算家中的钱,“徐大哥钱嫂子,要是钱不够,我这还有点。” 钱秋义闻言急忙开口,“不行,孙公年纪大了,花钱的地方多,我怎么能拿你的钱?” 孙月牙清脆的嗓音响起,“就是因为年纪大,花钱多,我才要投你们,我知道你们的为人,不会说大话,说知府喜欢,那就是知府喜欢,以徐叔的手艺肯定能把本钱赚回来,你可不要耽误我赚钱。” 钱秋义被孙月牙这番话,说得都不好拒绝了,感受着孙月牙的真情实意,她只觉鼻中酸涩,对比爹那个狼心狗肺的学徒,月牙可要好上太多太多。 听到孙月牙的话,屋子里的其他人纷纷开口,“是啊是啊,这钱我们帮你凑一凑。” “差多少来着,租个铺位都需要一百元,整个店铺恐怕不便宜,莫不是要上千?” “你个呆子,人家杂货铺面积大,人又多,铺位才贵,换个小一点的铺子,要不了那么多钱,我看一日两、三百就差不多啦。” “那一月三十日就是六千到九千,确实有点多,我能凑个一千元。” “我这有八百。”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光把钱凑出来,还把位置都给选好了,“厨房附近就不错,大家每日要去吃饭,那里路过的人多,大家都能瞧见。” 有人反对,“可都去厨房吃饭了,就不买包子了吧?” “这还真是……” “也不一定,厨房的饭菜虽然每日都在换,可吃了这么多日,我都吃腻了,如果这是旁边有其他食铺,我肯定就去那食谱吃。” “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厨房附近的位置肯定好。” 徐厚福听着大家讨论,心里热乎乎的,余光瞄见门边的人影,出去的徐大福不知何时已经回来,默默听着大家的话,他见他爹肩膀在抖,就没有出声,又安静注视着对方出去,过了一会才若无其事地回来。 即使已经收拾过,他爹眼中还泛着水光,一张脸也通红,高兴得仿佛喝大了,和其他人憧憬盘算着铺子支起来以后,该卖什么味的包子,要找几个人来吆喝,和之前愁眉苦脸的样子完全不同。 徐厚福见此,就算心中有再多顾虑,此刻都败在他爹的高兴上,而且不说他爹,就是他自己不把包子铺重新开起来,他都觉这辈子不会甘心,“开,等明早我就找大人说这事。” 钱秋义眉开眼笑,她得意抬起下巴,“不拧巴了?你说我刚才这一巴掌拍得好不好?” 到现在徐厚福肩膀还在疼呢,可见钱秋义用的劲可不小,可这样徐厚福却说,“拍得好,把我给拍醒了!” 于是次日,黎默言就收到镇民想要单独开店的消息。 第86章 黎默言没想到会有镇民向自己提议开包子铺,可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现在农田那边的小麦还没彻底繁育开,半数种着红薯,半数种着小麦,磨出来的面粉也不算太多,不够所有镇民吃,所以她都暂时存着,如果用来做包子售卖,那确实非常合适。 而且一个人的精力很有限,她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太多,如果镇民能够自己开出各种商铺,她倒是不用太烦心领地升级中经济这一项,镇民自然而然就能帮她完成。 黎默言想到这,开包子铺的想法她不光要支持,最好还要将其树立成为榜样,让镇子里更多人的知道,期待带动作用,让镇子里的铺子遍地开花。 所以她弄清楚徐家想要租住商铺的需求后,觉得合情合理,就决定在厨房附近给人找个铺子。 只是厨房这是比较早的建筑,附近也早早建设起来,并没有空的地方能用于开包子铺。 黎默言想要把附近的住户迁走,后来想想对方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天,早就习惯附近的环境,为了给别人腾位置,就把他们搬去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适应,那属实有些过分。 所以她打算在看准的木屋上头再起一层,到时候将楼下的住户迁到楼上,这样位置变动不大,对住户的影响不大,应该能更好接受,不过还是要询问对方的意愿,她派人去询问预备的五间木屋住户,并且对愿意搬的人准备了一笔赔偿金。 结果让人啼笑皆非。 五间木屋的住户都表示愿意,可惜包子铺只有一间,她便最先传递同意消息的那间木屋,派建屋班的人过去建造二楼木屋。 既然都开始修建,那么一楼也要改成更适合铺子的格局,别的不说,之前只拉到屋外的自来水,肯定要拉到屋内,这样才用水方便,而且要预留出卫生间、水管和排污管的位置。 虽然暂时没有抽水马桶,但以后肯定是要想办法制作出来,游戏里什么都好,可要说她最怀念现代什么科技,那一定是抽水马桶,这一点就是连手机都比不上,旱厕实在是太臭了! 因为木屋建造与之前不同,所以黎默言特意赶过去,和鲁澹月沟通说明自己的想法。 这位气质恬静的姐姐当即取出一本装订成册的纸,用炭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等她话说完,鲁澹月也刚好把草稿画完,将纸转过来给黎默言看,“是这样吗?” 这画的是木屋二楼的布局,是非常标准的三室一厅两卫,外带一个厨房和小厨房间,黎默言一眼看去,没看到啥反人类的设计,比如卫生间和厨房门对门,一开门臭气就往厨房钻,或者卫生间挤在夹角里,里面空间太小,导致转个身都麻烦,便点了头。 标准好啊,不需要多亮眼,只要住起来舒服就行。 之后鲁澹月又画了楼下包子铺的图纸,这个同样简单,厨房在最里面,用木板与大堂隔绝,木板上没做窗口,直接挖空,只留下半部分,方便包子铺的伙计上菜,木板右侧还有一道小门,用于给铺子的人进出。 至于外头面积更大的大堂,则用来摆放桌椅,供食客坐下用餐。 黎默言看到这,想到镇子那四个厨房,虽然使用那么久,用着也很好,镇民对厨房的食物赞不绝口,可这也不能掩盖厨房没有桌椅,镇民吃饭都是自己找地方,要不随便一蹲,要不就坐在马路牙子上,着实不方便。 之前木匠都在全力制造建造木屋的木板,并没有精力制作家具,不知木蓉那边有没有想出水车锯木板的法子,如果有的话,厨房这边也能早点把桌椅搞起来,别再让镇民蹲着吃饭,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鲁澹月画出布局后,就开始画通水管和排污管的分布。 黎默言见她下笔很快,即使稍有停顿,在思索一番后,也能很快继续画起来,想来应该是有头绪,就不再管这边,让鲁澹月自由发挥就好,她则去了钱庄,找到里面的赵氏开,准备说税收的事。 既然镇民打算自己开店,如果成功,能赚到的钱肯定远超上工,之前因为镇民收入少,加上镇子的基础设施也不多,所以她暂时没有定税收,但现在商铺渐渐增多,那就不同了。 只是看到赵氏开后,她涌到嘴边的话一顿,改为对赵氏开的关心,“出了什么事?黑眼圈这么重?” 赵氏开虽然性格比赵金隅跳脱,可好歹是个公子哥,对仪表十分注重,衣衫鬓角被风吹乱,还会立刻整理,确保自己衣冠正,可今日见到他…… 黎默言望着眼前发丝蓬乱,甚至有两缕散发垂落在眼前,都仿佛都没看到,眼底有着不正常狂热的赵氏开,只觉心底发毛,相比起他这有些癫狂的神态,赵氏开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倒不算什么了。 他这模样官差看了,都不由上前两步,将黎大人隔开,以往前者突然动手。 赵氏开留意到这点,但他不在乎,只是挥舞手中一叠纸大声道,“大人!” 黎默言一震,“嗯?嗯。” 赵氏开不断想接近她,然后不断被官差用身体挤开,可他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不断举高手中的纸,“我花了三个晚上时间,制定了一套税收细则,请您过目。” 难怪他的黑眼圈这么重,原来是三个晚上没睡,她想到这让官差放赵氏开过来,免得这么个人太激动,心脏扛不住猝死。 赵氏开如愿挤到黎默言身边,表情缓和不少,巴巴将那些纸递到她面前。 黎默言望着这些纸,又看看赵氏开憔悴的模样,很想说你要做这个早说啊,她这里有一套完整的税收方案,还是经过长久验证,没出问题很好用的那种。 可这到底是赵氏开的心血,她自然要接过来仔细阅读,越来越表情越认真,赵氏开这三个晚上没有白熬,他详细规定了镇民收入多少所需要纳税,以及商户又该如何交税等等。 虽然黎默言有模版,却并不适合现在的镇子,毕竟国情不同嘛,而赵氏开作为最了解镇子财务情况的人,制定出来的细则,当然要更适合此刻的星光镇。 比如镇民个人收入收税这一项目,赵氏开并没增设起征点,因为镇子众人现在的收入差别并不大,最多是谁活做得好,多拿一笔奖金,差个几百元,所以并不适合设定起征点,不然一拦征与不征压根没区别嘛。 而个人所得税的税率在百分之三,一个月七十二元,每天是两块多,她担心这个钱有些多,不过还是选择相信赵氏开,至于商户的税收,那自然要比个人多一些,不过分各种不同的情况。 赵氏开考虑到租金问题,就分为不同的档次,如果减去每月的租金,成本以及其他费用,月收入不到两千四百元的,那就按照个税算,超出的部分则对应不同的税率,总体来说赚得越多,所要交的税也越多。 这样递进的思路倒是和她以前的国家一样,只是哪怕收到最高等级的税,税率也没她以前高,还是不够富裕的缘故。 毕竟镇子刚刚起步,即使能出富商,也富不到哪里去,设置太高并不合理。 赵氏开的确是个人才,黎默言一路看下来,没发现什么部分需要改动,就决定先试下,如果哪里出现问题再调整,而这种收税的事,不好选一个班定点测试,你要交税,其他人不用,肯定要弄出民怨来,还不如整个镇子一起实施。 她过来找人就是商量税率的事,结果自己还没开口,问题就已经得到解决,还是如此完善得解决,她看着赵氏开的目光很欣赏。 人才果然重要。 只是来投奔她的人怎么这么少呢,现在都叫星光镇了,又不是村子,总该来些人吧。 她一边想着,边让人去通知徐家人,租商铺的事她同意了,租金每日暂定是一百元,之后会有所调整或者说是提高,让对方做好心理准备。 …… 钱秋义抱着孩子在木屋门口徘徊,时不时朝屋外的道路尽头张望两眼。 租商铺的事,他们已经上报给大人,此刻就在等黎大人的回复,爹和厚福都要上工,只有她留在木屋位置固定,所以报信会来将消息告诉她。 只是钱秋义左等右等,没能等到来报信的人,内心不由开始着急,大人是不是没同意,这个念头越来越大,走动的举动中不由带上一丝焦躁。 包子铺不光是她爹的梦想,也是他们一家人的希望。 钱秋义当然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她想给女儿单独制定合适的棉被和棉衣,爹年纪大了,老寒腿的毛病越来越严重,有时候肿起来连路都走不了,她还想给爹做个棉护膝,裹住膝盖冬天他能舒服不少。 做这些都需要钱,钱秋义想到这,内心的焦躁就如野草般疯狂生长,他们想要赚到钱,那就需要包子铺,改变生命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不想就这么错过。 钱秋义忍不住再次向道路尽头张望,可惜依旧没看到人,她的眉心紧紧锁着,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小手按在上面,钱秋义一惊,回过神就瞧见女儿肉肉的笑脸。 蜜罐快要一岁了,在星光镇吃得好喝得好,长得就非常快,肉乎乎的小手背上,都长出小窝,圆圆的脸蛋也是,一笑还有酒窝,似乎知道她在烦心,手不断揉着她眉心,好像要把她的烦恼揉掉。 钱秋义被女儿的举动弄得心中柔软极了,太乖太听话了,只是这些柔情持续没多久,就变为新的焦虑。 蜜罐还这么小,钱秋义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刚出生时还吃了那么多苦,甚至差点死在逃荒的路上,她想让女儿过上更好的日子,可是包子铺…… 她不知第几次看向路口,本来以为还是失望结局,可这次不同,石砖路尽头有一个身影在快速逼近,等又近上一些后,就能瞧见是一个人,坐在巨大的狼兽上。 是镇子的传令使! 钱秋义惊喜万分地迎上去,认出是黄二流黄大人,这位大人是专门负责传递黎大人的消息,她曾经见过对方为黎大人给各个班主传信。 “令使大人!” 钱秋义的嗓音中是遮不住的喜悦,“黎大人同意了吗?” 黄二流听到令使大人这个称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大人居然是喊自己的,他以前就是做梦都梦不到,好像那些被喊二流子混混和泼皮是上辈子的事,当真不可思议啊。 手底下温热真实的皮肤唤回神智,见钱秋义还在焦急等待他的回答,黄二流笑着开口,“这位妹妹,我先提前恭喜了。” 钱秋义听传令使这样说,绷紧的身体当即放松下来,也许是绷得太久*,骤然松懈竟全身脱力,她不由腿软往后退去,幸好被黄二流扶了一把,这才没将自己和女儿摔在地上。 “小心。” 黄二流见人站稳就松开手,“妹妹也太不小心了,要是磕着碰着,徐哥该多心疼啊。” 这话说得有些轻佻,可钱秋义被话中的内容吸引,“你知道我夫家姓徐?” 黄二流笑道,“徐哥那么疼老婆,咱们这谁不知道。” 钱秋义被这话说得不好意思,她侧头给女儿换了一个抱姿,窘迫淡去,同时心中的紧张也因黄二流打趣全消失得无影无踪,钱秋义脑子也清醒不少,重新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大人真同意租铺子给我们了?” 黄二流见对方恢复平静,不像刚才那样站都站不稳,这才开口,“对,位置都选好了,我带你去看看?” 钱秋义迟疑望着手里的女儿。 黄二流却拍拍身边的大狼犬,后者趴在地上,他示意钱秋义坐上去,“没事,让它驮你走。” 钱秋义下意识照做,等狼犬起身,她才回过神来,“那大人您呢?” 黄二流步伐轻快走在狼犬身边,“我最近在练腿上的功夫,正想多跑跑,还要多谢妹妹给的机会。” 随着他话音落下,狼犬逐渐加速,钱秋义怕掉下来,不敢再说话,俯低身体紧紧贴在狼犬身上,风呼啸而来,好在没跑多久,狼犬就在一处停下,自动自发伏好。 钱秋义从狼犬背上下来,就瞧见一栋还在建的二层木屋,此刻已经建好大致的轮廓,她望着那洞开的正门,瞧见里面的隔间厨房,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爹的护膝有了,女儿的棉衣也有了。 钱秋义吸吸鼻子,抱着女儿对木屋的方向深深行礼,内心万分感谢给他们机会的黎大人。 黎默言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想要打喷嚏但没打出来,可能是有人在想她吧,怎么后背还热热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重新看向河边的水车,这一辆比昨日的要大声两圈,转动起来也更有劲。 此刻木蓉正在向她演示,将一根树干放在固定好的轨道上,而树干的前方就是一根锯子,锯子末尾连着水车,此刻被水车牵引正在左右不断拉锯。 原理黎默言是看懂了,只是这里有个问题,她指着那段粗树干,“锯子不会往前移动,所以木头要怎么被锯,难道要人在后面一点点推吗?” 这样虽然能剩些力气,却不能解放人力,锯木头还是需要有人在旁边辅助,和黎默言所设想的将木头放上去,再做别的事,过段时间回来木头就自己锯好不同,只是和现在相比,人不用那么累,也算是非常不错了。 或许可以给木匠安排其他能一心两用的工作?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木蓉用一段粗麻绳绑在树干上,而麻绳另外一端还连接着一端小树干。 黎默言见此若有所思,随后木蓉就将那段小木头丢入河水中,湍急的河水立刻将木头冲出去,随着麻绳被拉直,被绑住的树干也一点点被拉向河水的方向,接着撞上正在不断拉锯的铁锯。 黎默言:“!” 好聪明的办法。 她不由走到铁锯附近,这个大水车的确是有力,这么短的时间,树干已经被锯开,一点粉末掉下来。 木蓉含着喜气的嗓音响起,“虽然这样锯的速度不如人,但胜在轻松便捷,只需在木头锯到底的时候,将树干拉回来,往下面垫上木板,木头就能同样的高度,重新开始锯木,切出厚度均匀的板子,除此之外都不用管。” 黎默言听着不断点头,有这样的锯木水车,镇子内的木匠就能解放双手,去做别的事,比如多做些桌椅,好歹让镇民不用在蹲着吃饭。 至于速度没有人锯得快,这根本不是问题,只要多建些水车就行,地点就安排在镇子另外一条河,先前那条河则专门用来磨面,毕竟木头锯下来的粉末混到面粉里,那就不好了。 这一日木匠铺的所有木匠,都暂停手上的活计,来到河边全力制作水车。 黎默言则打算从建屋班里头,抽出一部分人,用来管理锯木厂,再将这里的木板提供给木匠,让他们进一步加工,将木头的表面刨光滑,上桐漆防水,就能拉到建屋班使用。 十来个镇民挤一个屋很拥挤,即使木屋面积大也不行,而且住着不方便,现在最基本的生存问题解决,该提高镇民的生活质量。 想到这样巨大的工程,果然锯木水车还是要多造几个。 等水车全部造完的时候,她还收到一份新的礼物,望着手里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再看向满脸期待和感激的徐家人,她没有推辞,捏着包子咬了一口。 柔软的面皮被撕开,里面的热气顿时冒出来,夹杂着浓郁的肉香,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羽毛,搔过她的鼻子,一路挠到胃部,她一个激灵,只觉的浑身的感觉都涌入口腔,前所未有感受到美食的震撼。 这么好吃的吗?! 她看看手中的肉包子,只见里面的肉馅从缺口中挤出,浓郁的汤汁正顺着大块肉馅流下,被米白的面皮吸收,顿时变为让人食欲大增的深泽色,哪怕是不蓬松的死面,也不影响包子的口感。 黎默言抿抿嘴巴,虽然吃包子的动作并不显狼吞虎咽,可肉包飞快消失的速度,是无法遮掩的,足以说明她对这肉包的喜爱。 徐大福一直忐忑不安,见大人吃完意犹未尽,他的心放回肚子,将提来的那一笼肉包交给跟着黎大人的官差,笑呵呵开口,“大人要是喜欢吃,我每日都做一笼送来。” 人家送一笼吃吃还行,每日都要笼,那她岂不是就成白占便宜的流氓了? 黎默言当即摆手,“老丈不必如此客气,想吃我可以自己去买。” 徐大福应了声,黎默言又夸了包子两句,跟着人一起去包子铺,路上她就在想如何扩大第一间铺子的影响,给奖金吗,可由头不太好,数目给多给少都不合适,而且现在镇子很多人拿过奖金,大家对这已经不稀奇。 思索间,包子铺已经到了,正有一伙人送牌匾过来。 黎默言见此心思一动,说起来她以前为了高考练字,是练过一段时间书法的,后来习惯成自然,即使高考结束,每日还是会写几张,也就是说自己的字不难看…… 要不要给徐家写个牌匾? 她内心涌出强烈的羞耻感,可这确实是很好打开名声,以及鼓励镇民多开铺子的办法…… 黎默言闭闭眼,羞耻心算什么,只有好处是真的,写,一定要写,“许老丈,你家铺子想叫什么?” 木匠铺那边送来的牌匾上还空着,就是因为徐大福还没想好名字,他一边想叫以前的徐记,一边又想另外取一个,表示日子重新开始,还在纠结中,就听到大人的问题,又注意到大人让人取来炭笔,他一个哆嗦当即开口,“随星记,就叫随星记。” 这个名字是追随星光的意思吗。 黎默言默念两遍,等炭笔送来,她就拿着在牌匾上写下随星记三字,写完她端详一会,确定不会丢人,才笑着对徐家人说,“新店开张,又是第一个来找我租铺子的人,我这份薄礼,希望老丈不要嫌弃。” 徐家人已经激动得说不清楚,“不不不……” 他们急得面颊通红,黎默言摆摆手,“开张吧,大家都等着呢。” 徐大福扫过那一圈圈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心中豪情万丈,他儿子拿来铁锣用力一敲,伴随清脆的锣声,徐大福嘹亮的嗓音响起,“随星记,开张啰——” 笼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白胖的大包子,等候多时的镇民当即涌过去,而稍远的地方,奇山县县衙的师爷,与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注视着这幕。 师爷感慨,“没想到府城有名的徐记,搬到这镇子里,您要是找隐居地,我看这村子就不错。” 第87章 眼前这位上了年纪,但气质从容的妇人,名叫陈白玉,是他们奇山县很了不得一位首饰大师。 她制作出的首饰精美绝伦不说,本身还会附加奇异能力,比如之前送往星光镇的那批猪仔,为方便储存以免猪仔饿死,就是靠这位大师的手笔,她制作出一把神奇的蒲扇,轻轻扇动间能把活物变成薄纸。 虽然只适用牲口,不能用在人身上,也足以看出这位陈大师巧夺天工的技艺,如果能加入星光镇,一定能为这个快速发展的地方带来莫大好处。 因此,师爷得知陈美玉打算搬离奇山县后,当即找到对方,想要为黎默言留下人,但有能力的大师可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虽然陈美玉是想找个地方隐居,过清净日子,可最基本的衣食住行还要能满足。 各路美食,漂亮的山水,友善的邻里等等都会影响陈大师的选择,师爷对此很没底,虽然星光镇叫做镇,到底也才是刚刚从村子升上来,恐怕很难满足陈大师的需求。 师爷想到这,目光在陈白玉脸上转了一圈,看不出情绪波动,心中不禁有些愁,面上倒是依旧笑吟吟的,“嘿这包子真香,你稍等片刻,我去买两个。” 说着他便走向包子铺,先是看了看前面排着的人,还好不算很多,包子卖起来也容易,想来不用等太长时间,不会让陈大师等太久失去耐心。 陈白玉虽然面上不显,可心中确实觉得这个地方不错。 从外面官道进来,就是干净平整的石砖路,她喜欢在雨中漫步,雨水总能带来各种灵感,可没走几步,就被溅了一裤腿泥那实在扫兴,她原本早已选好新住所,只是碍于师爷的热情,才答应过来看看,结果这一看还真看出不同。 陈白玉打量往来的人,他们脸上带着笑意,精神更是朝气勃发,即使没有交流,光是这么瞧着,就能看出他们对生活的期盼。 今日的天色不好,天空被阴云所盖,万物灰蒙,可这群镇民却像是自身在发光,让人望着望着不自觉心情上扬,想要跟着微笑。 陈白玉眉眼微松,心底轻快,她已许久没感受到,她可以算是武者,之前那场疫病并不会对她造成影响,可陈美玉视如亲人的左邻右舍,谈得来的好友,以及熟悉的其他人,统统死在这场疫病里。 她虽然被叫做大师,被很多人追捧,却救不下这群人的性命。 每每望着那些熟悉的草木和院落,陈白玉总会觉得下秒会有人走出,和她打着招呼,聊聊家常趣事,但是没有,寂寥安静的屋子告诉她,人都死了,眼前的环境就是再熟悉,也不会有记忆中的人走出。 这里已经不再是她难离的故土,而是一片不断惹她难过的伤心地。 陈白玉为最后的乡亲立好碑,正准备离开,就被赶来的师爷拉住,她以为自己绝不会留下,可此时此刻望着那群人,她似乎又看到疫病之前,村子里的大家。 恍惚间,一只手递到她面前,师爷的嗓音响起,“还是热的,吃点吧。” 本来师爷还在担心陈白玉不吃,自己该如何劝,又不引起对方反感,没想到陈白玉主动伸出手,低头默默吃起来,师爷不由松了口气,他观察一会,见对方吃完后并未流露出不喜,或不肯再吃,这口气就松得更大。 他不想把劝说的意图表露得太刻意,于是也跟着吃起包子,这一吃啊,不得不承认随星记能让知府大人赞赏有加,的确有真本事。 这肉包。皮薄馅大,里面汤汁浓郁,一口下去,心里就算有再多事,都忘在美味的肉馅里。 师爷忘了旁边的陈白玉,等肉包吃完,享受抚着须,余光瞄到人这才想起来,一拍自己脑袋,说了些赔罪的话。 陈白玉摇头,“包子美味,情有可原。” 师爷见她态度比刚才软化,也有兴致交谈,于是拉起家常,“美味是美味,可惜面皮不够蓬松,而是硬实的死面。” 陈白玉微微一笑,指着包子铺附近一人开口,“那倒不用烦恼,他发的是酵母,你下次来,就能吃到蓬软的包子。” 师爷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对方拿着一个竹筒,往里面加面粉和水搅匀后,取来一根细麻神,看看竹筒内又看看竹筒外,然后将细麻绳捆在竹筒底部的位置,然后不断调整。 这应是在确定竹筒里面团的位置。 “还真是在做酵母,”师爷感慨,“看那面团的颜色,以及上面的气孔,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这酵母很快就成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上扬,带着明显的期盼之色。 陈白玉听出来,却没笑话对方,人活一世总有些追求,追求棋艺武技,和追求美食美酒,又有什么区别呢,而且别说是师爷,就连她都好奇味道如此绝佳的肉包,如果有酵母,做出更加松软的面皮,味道会有多美味。 他们两人就着酵母又聊了一会,那青年将竹筒封死,又用旧衣包住竹筒,转身回到包子铺。 陈白玉的视线跟随人移动,也跟着落在木屋上。 就见那青年走进店里没多久,又从里面出来,他挽起袖口,拧开铺子前面一个立起的东西,随后清水就从中源源流出。 师爷:“!” “这,”他大惊失色注视着那清水,下意识跑过去摸了一把,感受手中清凉的触感,满脸大受震撼,“居然是真的!” 徐厚福正洗被酵母团弄脏的手,就被这突然跑出来的小老头吓了一跳,他有些迷茫,“不是真的,又能是什么?” 师爷被提醒,对啊,这里还有个用着很熟悉的人,于是他灼灼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牢牢锁住人追问,“这是什么?” 徐厚福都感觉被这老者的目光烫到,不由往铺子的方向缩了缩,内心觉得这个人好奇怪,“就自、自来水啊。” “自来水……”师爷把这个名字念了好几遍,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妙,让水自己流出,如此神乎其技,可不就是自来水,想到这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得很是开怀粗犷,笑声在广阔的天地间传出去很远。 师爷笑得高兴,徐厚福却满脸冷汗,感觉自己遇到疯子,他频频瞄着后面的铺子,很想冲回去,可又怕刺激到面前的人,导致某些可怕的后果,内心悔不当初,早知道就在铺子里洗就好,又不是没自来水,有人在用,等等又不麻烦。 最后还是陈白玉走上前,“何事如此高兴?” 师爷笑声一停,可脸上那开怀的神色说明他心情很好,师爷开口也果然是如此,“有幸得一明主,我该不该高兴?” 陈白玉点头:“该。” 师爷又道,“此间百姓有救,是不是喜事?” 陈白玉再次点头:“是。” 师爷满面笑容,大笑过后他急迫想要留下陈大师的心情发生变化,之前他想的是陈白玉技艺高超,如能留下,定能让黎默言发展更加顺利,可见识过自来水后,他明白一件事。 即使没能留下陈白玉,黎默言自己也有能耐创造奇迹,有陈白玉只是锦上添花,有与没有也许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最多是发展的速度慢上一些,而对于领主这样被天命佑护的人而言,最缺的就不是时间。 只是这样的心路历程,没必要和其他人说,师爷扭头询问,“这个自来水,是每户人家都有的?” 徐厚福见这人笑过后,没有其他怪异举动,说话清楚眼神清明,最重要的是对方口中的明主,一定是黎大人,能夸黎大人的人肯定不会是疯子,所以安心回答起对方的话,“是,每户都有。” 听这个问题,应该是初到镇子,徐厚福不由夸起自己的家乡,“你来这里是来对了,以后一定会对自己的所做感到庆幸,咱们镇子除去自来水,还有妖兽拉的公交。” 师爷虽然不知公交是什么,可对方脸上满满的自豪以及与有荣焉,他是看得一清二楚,要不是被铺子里的人喊走,对方还要拉着他夸上许久,可以看出这人是真心实意感到认同。 自来水都如此神奇,也不知道要对方说的公交如何。 师爷问,“既然如此,那我们去坐坐那公交?” 心态的变化,让他语气中抹不去的讨好消失,其实陈白玉很喜欢师爷此时的态度,他们两家虽然往来不多,可她小时候就见过师爷,对方算是她半个长辈,她并不是喜欢长辈有所求的讨好。 此刻倒是相处起来更加舒服,陈白玉点头后,他们两人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去,根据镇民所说,只要看到立着的圆牌,就是公交站点,他们没走多久就找到一个。 牌子下正等着一些镇民,数量不多,也就寥寥三人,师爷和陈白玉走出去,镇民看了一眼就继续闲聊,恰巧这时阴云散去,露出半枚太阳,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陈白玉听其他人的闲聊,不由掩唇打个哈欠。 师爷也被这样的闲散时光感染,舒服地眯起眼,他们两人等了有一会,等来一辆庞然大物,一只头尾超过三米的庞然大物停在他们不远处,把心底刚升起的睡意惊得一干二净。 那真是一只相当威猛的蜥兽,生有一双金色竖瞳,犹如巨蛇的吻部鳞片凹凸起伏,显得极其狰狞,尤其是那条粗壮的尾巴拍击地面时,他们都能感受到脚底下地面震动。 师爷:“!” 饶是知道这只巨大的蜥兽是受到镇子管束,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可如此恐怖的外表,还是叫人心生惧意。 师爷小心绕着蜥兽转了半圈,心中啧啧称奇,扭头想去看镇民的反应,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脸上是同样的稀奇,两边一对视,师爷反应过来,他们这是早就习惯蜥兽,所以再恐怖的外表也吓不到镇民,反倒自己显得古怪。 根据这样的反应来看,这头蜥兽凶猛是凶猛,可黎默言管得很好,的确是不会伤人。 他学着镇民的样子,走上蜥兽拉着的车厢,里面的面积比马车要大上太多,而且还有一排排的座椅,供人乘坐十分方便。 师爷找了个地方坐下,没过多久蜥兽就跑动起来,如此巨大的蜥兽,力量同样非常强悍,拉着将近十米的车厢,以及里面的人丝毫不吃力,跑起来也是飞快,车窗外的景色迅速后退。 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人站起,开始报站,“下一站是徐鹤桥,要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原来如此,师爷完全弄懂这个公交是怎么回事,这就是公共马车,带村民前往各个不同的地方,不过比公共马车容量更大。 陈白玉留意到其他地方,低声和师爷说,“这里人穿的都是玉棉。” 师爷回过神,心中一紧,私穿贡品只有死路一条,欺男霸女不一定有人管,可冒犯天子必定追到天涯海角,很快他想起这里是私人领地,领主黎默言可没贡品一说,就是最底下的贩夫走卒都能穿天河国的贡品。 就在师爷思索间,那个穿着玉棉服的青年女子走到他们面前,“你们去哪?” 这还真把师爷问住了。 倒是陈白玉开口,“我们就在前面三站下。” 女子点头,“那就是一元车费。” 好像挺便宜啊,师爷感慨完,随即遇到新的问题,这个一元是多少,星光镇居然已经铸出自己的钱币,这可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之前一只听雷安虎说星光镇有多好,他听得虽然多,却没有亲自见过,对雷安虎口中的话感触不多,说到底只是一个刚刚升级到镇的前村子,就算好又能好到能力去呢,毕竟发展是需要时间的。 可亲自过来见识过,才发现雷安虎所言不虚,星光镇确实超过不少镇子,就是那个自来水,许是连府城都没有。 短暂的思绪过后,师爷干脆掏出一把铜钱放在手心,让女子自己取。 女子奇怪望了师爷一眼,从对方掌心拿走一枚铜板,嘟囔着‘现在还有人用铜钱啊’,一边朝后面走去。 师爷用余光打量对方,见镇民拿出的一元,是一张四方小纸,上面写着壹元的红色字体,虽然不是想象中铜铸,却也十分精细,那红色颜料也很特别,最重要的是有自己能力制钱,是一个国家立国的根本,如果连钱都要用别人的,那不是国家,只是算是一个笑话。 在蜥兽的速度下,三站很快就到,师爷下车后,发现这里是一处河道,只是河边架着许多水车,连接的不是磨盘,而是一把把铁锯,随着刺啦刺啦的锯声不停,一块块木板被切割出来。 居然还有这种法子。 师爷睁大眼,对着自动自发被锯开的木板端详好一会,瞅着镇民井然有序穿梭在其中,将锯好的木板收起,将剩下的树干拖回来,放在上面继续锯,忍不住对着陈白玉感慨,“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陈白玉对眼的种种同样倍感新奇,她对之前那位惊鸿一瞥的领主愈发好奇,不懂对方脑海中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好像天生知道该带领民如何追求更好的生活,都不用费神细想。 如果黎默言知道陈白玉的念头,一定会告诉对方,自己只是见识过这么一个国家,所以才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跟着照搬就好。 就两人凝视锯木水车时,远处忽然响起哨声,正在水车旁劳作的镇民听到哨声,先环顾一圈,将木板既然锯到头的水车停下,将拖着树干的木头从水里捞出,以免将树干拖跑,之后才是朝哨声聚集的地方走去。 师爷和陈白玉对视一眼,同样朝那个方向走去,他们也好奇发生何事。 吹哨叫集合的是锯木班的什长,过来说的是收税,之前大人喜欢在吃饭时说事,等有传令使后,都是在上工的时间说,不占用他们吃饭休息的时间,这让大家很高兴,也在心底感激黎大人。 什长扫了一圈,见人来齐,甚至还多出来两人,虽然不认识这两张生面孔,可接下来要说的事光明正大,被其他人知道也无妨,所以他直接开口,“大人最近定下新的税率。” 镇民听到税这个字,面色立刻发生变化,想起从前在天河国,一石米就要收走四斗,将近半数都要充公,一年辛辛苦苦,自己却剩不了多少,还要看着人说说笑笑推走他们种出的米。 这样的苦果他们真是吃了太多太多,想起来身体都在颤抖,甚至有人眼底涌出绝望,这安生日子还没过多久,就又要开始征税了。 师爷也没想到会听到税收的事,这东西不太光彩,朝廷想要运行,没有税可不行,但收得高了,百姓吃不消,收得低了,朝廷难以维持,而且人心贪婪,这税到底是收得高的多,他不想看到百姓难过,招呼一声,“我们走吧。” 陈白玉却没动,她见自己刚才还很喜欢的希望,从这些人脸上身上消息,不由叹息一声,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原本想要留下的心思也随之消失,还是离开吧,这里伤心的往事太多,她想去更远的地方。 只是她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那人继续道,“大人定下来的税是三分,也就是咱们一个月赚两千四百元,要交七十二元的税。” 陈白玉猛地扭头。 正准备愁眉苦脸的镇民们:“!” “等等多少?” “七十二元!” “我就知道黎大人和天河国不同,不可能往死搜刮民脂民膏,之前竟那样想她,我真是该死。” “黎大人啊……” 和之前听到收税时截然不同,村民的表情又激动又感激,庆幸中混杂着羞愧,复杂到旁人难以分清,唯独有一点是非常确定的。 “黎大人是我见过最好的领主——” “对!” “我要一辈子跟着黎大人——” “对!!” “黎大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 最后那声对几乎要冲破云霄,接着远处也有人嘶吼呐喊,虽然听不太清,可其中的喜悦感激,能够清晰分辨。 陈白玉沐浴在这样的声音,嘴角不由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她像是放弃一般叹息,“你认识那位黎大人吧,麻烦牵个线,我想要加入星光镇。” 即使早有这样的预感,但真听到后,师爷还是感到惊喜,又觉得理应如此,他和陈白玉朝之前公交站走去,对面还有个站台,想来那里可以坐公交往回走。 …… 黎默言让黄二流将税收的事层层传递下去,之后难得忐忑起来,毕竟是从镇民口袋里掏钱,虽然以后会用于修路搞绿化等等基建中,可掏钱没能换回来实际的东西,总会让人觉得这钱白白花掉,所以这种事注定不会让人高兴。 她被骂两句倒是没什么,只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把村民的忠诚度,都升到九十以上,要是掉下去,对于她这种收集癖而言,简直是往她身上倒了一窝蚂蚁,除非忠诚重新升回来,不然她能一直不舒服下去。 黎默言又想打开地图查看村民信息,又不敢打开地图,怕看到无法承受的一幕。 最后还是想要知道心占了上风,她咬牙打开地图,随便点开一个黑点,村民的信息弹出来,第一个看向忠诚度,这人的数值是九十三,随后她发现一个问题,如果光看数值,她也弄不清楚税收这个消息对方知没知道,除非数值掉了,这样才能确定。 黎默言:“……” 她勃然大怒,这个完全不能安慰自己,只能用来‘判死刑’的页面有什么用,她正想恶狠狠关掉页面,忽然发现眼前这个人的数值水灵灵涨了一点。 黎默言:“!”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数值涨了? 要知道忠诚度超过九十后,每一点都很难涨,能涨一点不是小事,难道是税收…… 不不不,天下怎么会有人白交钱不生气,反而升出巨大开心,甚至还涨忠诚度的事啊??? 她又陆续点开一些黑点,发现他们大多涨了忠诚度,即使没涨,也不会往下掉,她怀疑人生一会,才回味过来,是之前的税太重,所以面对自己所收的税,两相对比就显得很少,村民才生出感激。 之前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好在以后不这样了。 黎默言关掉页面,同时奇山县的师爷找到她,还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表示要带着这个首饰大师,一起加入星光镇。 第88章 有人加入镇子是常事,即使是在疫病肆虐过后,奇山县人死绝的情况下,偶尔也会有零星的流民想要加入镇子。 这些事早就有一套规章,只是这次加入的人比较特别,竟是奇山县县衙的那位师爷。 虽然上次只是在县衙见过一面,可她对这位师爷印象很深,当时对方不知在着急什么事,出门时少穿了一只鞋,对方都没有发现,跟在县令身后操心着粮食的事。 自上次一别到此刻再见,师爷单看外貌,只觉苍老了十岁,原本还算黑的头发花白大半,脸上也有明显的老态,好在师爷的精神头很好,眼睛炯炯有神,倒是冲散外表上那种垂暮之色。 师爷正对她抱拳,“某以后就多仰仗大人提携。” 黎默言扶起对方:“陈师爷客气,是我需要你的帮助才是。” 跟随师爷一起来的妇人是陈白玉,她表示自己想在镇子开一家首饰铺,最好有两层,一楼是铺子,二楼是住所,她对铺子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只希望和住所一样,采光要好,照得铺内亮堂,陈白玉不喜欢阴暗的环境。 “我想这间铺子买下来。” 其实自从自来水建造成功后,黎默言一直在等镇民向她提购买木屋的事,一些家中人口众多的镇民,经过这四个月积攒,已拥有不菲的积蓄,应该是足够买下一间木屋。 只是没想到最先开这个口的,却是新加入进来的陈白玉,村民不知是钱不够,还是没往这方面想,不管是哪种,只要有人开这个头,以后购买木屋的事就会陆陆续续发生。 这是黎默言希望看到的,落地生根落地生根,在镇子有自己的家,才是生了根,和有租住的屋子,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家更能带来归属感。 所以她没有拒绝,“但我有件事要先说明,星光镇拥有自己的钱币,如果想用天河国的铜钱购买也行,不过兑率上是一比三十,星光镇一元换天河国三十枚铜板,而且这只是今日的价,之后天河国的钱币还会贬值。” 陈白玉闻言皱眉。 师爷见此打着圆场,“大人,一比三十会不会太贵了?” 黎默言正好借着这句话解释,“不贵的,在我的星光镇五元能买一斤肉,可在天河国一百五十铜板能买到一斤肉吗?” 师爷之前为旱灾操碎了心,对于肉价最为了解,他当即摇头,“当然不能,起码得五百枚铜钱,也就是五两银子。” 黎默言一笑,“情况正是这样,如果一枚铜板就能兑换一元,岂不是等于有人能用五枚铜板,从我这买走一斤肉,再去天河国高价兜售,他自是能赚得盆满钵满,而我得到天河国的铜板,如果想要买肉,只能买到卖出去的百分之一,甚至更少,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她说得情真意切,“其实一换三十,我还是吃亏了。” 之前那条商路所遇的百姓,都是缺这一口粮就要饿死,所以她没提汇率的事,陈白玉和那群活不下去的人不同,对于这样明显有钱的人,自然是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本能赚到的钱,当然不能少。 陈白玉紧锁的眉头松开,黎大*人的话很诚恳,说得也十分有道理,如此算来一换三十确实不贵,她这些年来可谓是日进斗金,手头十分宽裕,之前皱眉是以为对方坐地起价,没人喜欢当冤大头。 陈白玉想到这里,再一次开口询问,“既然如此,大人一栋木屋卖多少银子?” 黎默言想了想,陈白玉要的是两层小楼,一层算是伍万元,两层就是十万,而临街的商铺价格还要更高一些,再加个伍万元,翻个倍就算差不多,总共是十五万元,“换算成天河国的钱,那就是四百五十万,或者说四百五十两黄金。” 师爷听得眼皮直跳,这个价格足够在京都郊外买套小宅,饶是他看好星光镇,也知道对方以后潜力无限,可现在就要这么骇人的价,师爷都感觉心惊肉跳。 而陈白玉居然一口答应下来。 师爷的眼皮跳得更快了,从黎大人说明原因,到陈大师答应下来,前后不到十秒的时间,真是一个敢提,一个敢应,唯独他格格不入,仿佛才是这三人中不正常的那人。 黎默言招来鲁澹月,让陈白玉有什么需求就和鲁澹月提,到底是花了大价钱的大主顾,让陈白玉住得舒坦那是基本要求。 等交谈完毕后,陈白玉就准备离开,约定好后天将木屋建好再来,正好她原本院中的家具以及器皿还需收拾。 黎默言一听就知道陈白玉的东西不少,于是提议说,“那后天早上,我派蜥车去接你,正好把东西一块拉过来。” 蜥车她没提钱的事,陈白玉刚刚花了这么大一笔,附赠点小服务也是应该的,而且这么小的事,还斤斤计较,也显得太过抠门。 这让陈白玉很惊喜,她对黎大人道了谢,暂时先行离开。 师爷没走,他倒是不介意和其他人躺一个屋,他甚是积极询问起自己要做的事。 黎默言诧异,这人还没住进来,厨房的白米和肉也还没吃一口,居然就想着开始做事,这也太积极了吧。 她迟迟没有开口,师爷却误会了,转而推销起自己,“我虽算不上学富五车,却辅佐县令大人二十余载,虽然须发皆白,却一顿还能吃三大碗,前不久还和县令熬了两天两夜。” 黎默言不由眨眨眼,听这个意思,难道算是另一版的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黎默言没有再犹豫,“倒的确有事需要林公助我。” …… 镇子里新开的包子铺话题还没散去,一个外来户花高价向大人购房的事,又在镇民中广为流传,引起剧烈反响。 “高价是有多高?两层楼那么高?” “呸,三层楼都有呢,这我哪知道啊,只是听建屋班里的人说,这次干完,黎大人会给他们发一笔大奖金。” “真叫人羡慕,早知道之前我就去建屋班,他们那动不动就有奖金拿。” “虽然钱多,可事情也多,我那屋有个建屋班,前段时间夜夜加班,我回来见不到他,早上起床时,人早就走了,也就最近这些天悠闲点,这么累,给我再多钱也不干。” “其他班子也不错啊,只要认真干活,不出错偷懒,基本都能拿到奖金。” “这也是,你说外来的人都能买木屋,那我们自己行吗?” 此话一出,大伙顿时安静下来,虽然现在的屋子住久后也很习惯,可到底不是他们自己的屋子,而且十个人也确实多,住在一起就要为别人考虑,虽说这都是应该的,可时间久了确实累,也不自由放松。 而且谁不想要一栋独属于自己的木屋,即使在里面大喊大叫,脱光了乱跑,别人也管不着,更不需要事事顾虑他人。 众人想着想着,面上不由流露出向往,独属于自己的家,这几个字太有诱惑力,光是放在肚子里想一想,都要幸福得冒泡,“不如咱……问问大人?” “对对,什长,你帮我们去问问。” “这事我可问不了,得场主去问。” “谁问都好,只要把大人说了啥告诉我们就行。” “等我有自己的木屋,第一件事就是搬进去,同屋的光叔脚太臭,那鞋一脱,方圆十里的耗子都能绝迹。” 对于这样感兴趣的话题,他们怎么聊都聊不够,几乎眨眼间吃饭的时间就过去,远处响起上工的铁锣声,他们意犹未尽止住话题,才干了没多久,忽然有个陌生的老头过来,旁边还站着他们这支队的百夫长和什长。 什长介绍着他们的情况,“这里就是采石场第七队第七十二支,共有九名镇民,算上我是十人。” 师爷点头,翻开自己的本子,在上面写下这个队伍的编号,期间什长对镇民招手,“来,都来,这位大人要采集信息。” 采集信息? 其余九人好奇走过来,这个说法还挺新奇,他们从来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如何采集,正在心里猜测的时候,就听到那个老头说,“你们叫啥名字,身高体重年龄都报来,如有什么特殊的特长也可以和我说。” 当即有人好奇问,“说了会咋样?” 师爷朝说话的人瞥了眼,“能加钱,能力越好,加得越多。” 这话简单粗暴,却很有诱惑力,大家窸窸窣窣躁动一阵,又重归平静,如果真有啥特殊能力,他们早就上报给大人,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师爷对此并不意外,他又望了眼之前那说话的人,突然加了一句,“有什么特殊或弄不懂啥用的东西,也能拿出来,如果有用就能换大钱,即使没用也最多是费些口舌,反正力气不花钱。” 听到这话,之前那人觉得有理,下定决心开口,“大人,我之前在林子中捡到一排圆蛋。” 他旁边的人震惊瞧着他,这群人整日瞎侃,却从来没听对方说过,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手里有圆蛋,其他人纷纷侧目,“嘴真严啊。” “圆蛋?啥样子的?” 这人讪讪一笑,“不是啥要紧的东西,之前就忘了说。” 师爷则露出一副果然的表情,刚才他就见这人表情吞吐,就觉对方手中有什么,这不就被他试出来,“你去把圆蛋取来,我让人和你一起去见瞿大人。” 那人面露喜色,赶紧跟着师爷指派的人走了,其他人虽然瞧着羡慕,可捡到怪东西总归是很少发生,或者说这辈子都不见得能碰到一次,大家经历旱灾后,知道脚踏实地的重要性。 所以没看几眼,略显浮躁的气氛就安静下来,他们不再看那个离开的人,转而配合师爷,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年龄,只是多高以及多重,很多人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愁眉苦脸,“五尺?一石重?” 师爷对此早有准备,带了麻绳做的卷尺和大称,帮这些人一一测量,在本子上写下数据,还顺带给男女人数做了统计,以及划分出大致的体重区间有多少人。 就这么一人人测过,可是一个大工程,师爷花了足足五天,还是日夜加班,才将所有人统计上,将最后的数据交到黎大人手中。 黎默言看着师爷递来的小本,首先赞叹对方写得一手好字,比她写得好多了,横竖撇那都很有劲,古人讲究字如其人,可见师爷本人就很是有韧劲,从对方经历的事来看,确实当得起百折不挠。 此刻星光镇一共有一万三千六百三十三人,其中男人有七千九百七十九,女人则是五千六百五十四人。 除此之外,师爷还统计出镇民的身高与体重区间,镇子里最小的一个,是徐家夫妇抱在手中的女儿,才七十厘米长,之后就是一些小孩,到成年女性这边一米六到一米七的人最多,占了百分之六十多,次之则是一米五到一米六,和一米七到一米八。 而领地内最高的女性则有一米九三。 黎默言不记得镇子里有这么高的人,就多问了一句。 没想到师爷对答如流,“那位小姐姓王名潇湘,只是原本并没这么高,只是近来蹿个很快,而且还有继续生长的痕迹。” 还能继续长,岂不是要超过两米? 黎默言皱起眉,突然长这么高,有可能是疾病引起的,怎么之前帮领民检查时,没发现不对呢,她一边询问对方的位置,一边打开地图想要确认对方的身体状态,可惜信息显示对方一切正常,对方并没有病变。 恰巧这时师爷开口,“天河往北,听说有山鬼族。” 黎默言下意识反问:“山鬼?” “对,”师爷回忆之前的听闻,“山鬼族男女都异常高大,远超常人,而且面目粗狂须发张扬,有喜在林中奔跑,由于速度奇快,路过的旅人往往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犹如鬼魅,传出山鬼的名头。” 黎默言:“……” 她想象那个画面,脑海中总是冒出长白山野人的新闻…… 师爷虽发觉大人面色古怪,却以为对方是为山鬼族人的速度吃惊,“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力大无穷且骁勇善战,王潇湘可能就是拥有山鬼族血脉,她的速度和力量都有所增长。” 天生的战士啊,那要问问对方愿不愿意加入护卫队,黎默言才这么想着,就听到师爷又说,“老夫问过了,王潇湘愿意加入护卫队,算算时候,对方应该在官差手下操练满三日。” 黎默言不由望了对方一眼,师爷这个位置其实和秘书差不多,不愧是有二十多年的从业经验,有师爷帮着处理事情可真舒服啊。 除去女性的身高体重外,下面还有男性的数值,别看统计出来才短短几行,却十分有用。 比如镇子此刻正在如火如荼缝制的棉衣,每个人身材不同,所要穿的衣服自然不同,太小的穿不小,所以之前成衣铺都是往大了缝,虽然不会有穿不下的问题,可衣服太大漏风,那就不够保暖,而且用料也更多,造成没必要的浪费。 现在有这些数据就完全不同,周银环他们可以根据不同的体重身高,制作出一批这个区间内大伙能穿的衣服,这样既不会造成布料玉棉浪费,衣服合身,也不会有漏风的苦恼,好处肉眼可见。 这时师爷又说起另外一事,“大人,我之前在采石场,遇到一捡到圆蛋的镇民,我便让对方抱着蛋去找瞿平青瞿大人,后得知这枚蛋是食人蝶。” 食人蝶? 这个名字则听着就让人感觉不好,她不由看向另外一种蝴蝶,自己的雨师蝶从比人头大些,一路升级长到比人还大,虽然还是银白色很是漂亮,飞着也仙气飘飘,可啥东西只要一大,将细节展示清楚,都会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比如蝴蝶那长长的口器,以及冰冷无机质的复眼,反正就是不能细看。 师爷已经开始解释,“这种怪蝶会在村落附近产卵,生出的毛虫粗如大蛇,会藏在不起眼的角落袭击人,然后茧化成蝶飞离此处,寻找新的城镇。” 黎默言皱起脸,这是什么怪东西啊,幸好被人捡到,也幸好被师爷发现,不然等它孵化出来,至少得死几个人,才能发现这种食人蝶的毛虫。 她当即问,“村子附近检查过吗,有没有发现新的蝶卵?” 师爷当即回答,“瞿大人查过了,一共找出一百六十七枚蝶卵。” “居然有这么多,”黎默言感到后怕,“幸好都找到,否则得死不少人。” 师爷点头,忽然说起不相干的事,“瞿大人说这种毛虫很会生肉,而且能吃骨头。” 黎默言眨眨眼,突然从凶险的战斗频道,跳转到美食频道,画风转变太大,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从瞿平青的话语中品出一丝意思,就是把这胖毛虫养起来,用来吃肉。 可这怎么行呢,这玩意可是会吃人啊,但仔细想想这又有什么不行? 这东西危险就危险在会潜伏偷袭,这都被他们抓到捏在手里,只要多加小心,就不会被偷袭,长得胖会生肉先不说,这东西能吃骨头,这一点就非常不错。 此刻镇子内的骨头处理,都是靠官差手动打粉,用来做肥料,数量少时还好,此刻镇子每日积攒的骨头数量十分恐怖,官差就是再长出十双手也打不过来,更何况官差还有很多其他事,让他们来打骨粉实在屈才。 可这些骨头就这么丢掉,又十分让人可惜,她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处理,现在有了食人蝶的毛虫,倒是有了解决的渠道,而且经过毛虫消化,排出的虫粪应当也会是非常不错的肥料。 既能丰富领地的肉食,又能废物利用,还能产出肥料,饲养毛虫的好处多多,这样一想当真是性价比极高的家畜……家禽……肉食来源,它既然生下来要食人,那么肉的债,自然要用肉来偿还。 师爷见黎大人意动,于是继续说,“我和瞿大人商量过,这种毛虫喜欢躲在石缝隙或树洞里,根据此特性建造出石屋,大人要去看看吗?” 黎默言来了兴致,“走,去看看。” 师爷领着她来到领地边缘,这里人迹罕至,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也不会波及到其他人。 毛虫饲养场构造十分简单,中间是一栋石屋,就连门都是山石所制,这种山石十分坚硬,不用担心毛虫咬穿,只要关上门,它们基本逃不出来,然后石屋外边种了一圈的碧根树,有这种食肉的树木在,倒是不用担心毛虫出逃,跑不到外边就会被树吃掉吧,不怕藏进镇子里袭击人。 万一村民遇到危险,还能跑向碧根树寻求保护。 而碧根树上方,还拉起一层网,用的材料就是之前的遮阳网,这是用来防止食人蝶飞走的。 黎默言看着连连点头,觉得师爷布置很巧妙,把各种情况都设想好,至于送骨头这事怎么办,那肯定要比锤骨粉容易,就交给护卫军,算是一种锻炼吧。 她又走进石屋里面查看,发现里面构造是一个个洞穴,好让毛虫躲藏,之前发现的虫卵,此刻都被丢在石屋正中,旁边还放了一堆的骨头,等毛虫孵化出来,就可以直接进食。 黎默言忽然想到骨头耐放不容易坏,不如多送点过来,够毛虫吃上许久,那也许就不用村民来喂食,可以减少不少风险,可转念想到自己养毛虫是为吃肉,又不是养来当宠物的,还是要人过来抓。 那还是让护卫队过来送饭,好确定这些毛虫成长进度,胖了能及时吃掉。 这一次的人口普查,算是收获颇丰,之后人口方面的事,也都交给师爷来管,黎默言让他把鱼符制作出来,相当于是身份证,再制作页户口本,将同家人的信息放到一起,到时候人嫁娶或年老离世,也由师爷来处理。 至于制作户口鱼符的材料,自然还是红树的树脂,它制作出的颜料旁人无法仿制。 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可师爷接到任务后,不仅没被难倒,反而愈发有干劲,他大声应是,然后风风火火地走了。 黎默言望着师爷的背影,总觉对方表现不太对,估计是把对奇山县百姓的愧疚,挪到星光镇民头上,想要多做点事,弥补心中的愧疚,既然师爷认为这么做更好,那她也不会阻止。 之前陈白玉就已经搬到镇子里,听说她制作出的首饰会有特殊效果,而近日是对方开张的日子,黎默言打算过去看看,那些首饰是不是真有传言中那么神奇。 第89章 陈白玉的首饰铺就在镇子的西南角,这里靠近农田十分偏僻,除去在地里忙活的农民,几乎不会有人来此。 到底是收了对方一大笔银子,黎默言原本是想给对方换个好些的位置,虽然不至于像包子铺这样,为陈白玉和原住的镇民沟通,腾出人流密集的好地方,可弄个稍稍有人往来的地方并不难。 却被陈白玉自己拒绝了,她似乎根本不注意位置僻不僻静,或者说这样更好,更符合她喜静的癖好。 于是黎默言没对此再额外做什么,坐着十二号来到地方,首饰铺要比想象中热闹些,大概是刚开张,镇民好奇新铺子过来瞧两眼,即使如此也就十来个人,好在陈白玉的首饰铺只有七十平,这十来个人站在其中,也撑得场面十分热闹,有着新店开张的喜气。 只是首饰到底是贵物,陈白玉又有一手好技艺,即使她只是收取材料费,对于自己手艺收费颇低,就跟白送一样,可首饰的价格依旧基本过百,还有一些上千,所以铺子里的镇民张望的多,真正想要买的却没有。 黎默言见到这种情况,不由叹了口气。 师爷已和她说过陈白玉的能力,这位大师出品的东西,都会有附带的神奇价值,尤其是之前月光下纸片变猪仔的画面,给自己来到很深的印象,这样的奇物自然越多越好,如果镇民购买首饰,她这个领主也能间接获得增益,有奇物的镇民越多,领地自然好处多多。 只是可惜,现在这事态恐怕不会向她希望的那样发展。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镇民不愿意购买,首先是因为贵,其次不了解这些首饰的能力,只要看到效果好处,他们自然愿意购买。 黎默言心中一动,决定等会去找陈白玉聊聊,给护卫队增加一些装备,此刻她先在首饰铺内转悠起来。 耳环、挂锁、项链、手镯等等样式不少,可每个首饰的样式不多,而且同种样式只有一件,陈白玉接受定制,有什么特别需求还可和对方说。 虽然首饰不多,可每件都能精巧,花似得耳环,通透的玉镯,古朴的长命锁,一件件都精致极了,搁在深红的木桌上,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和质感,让人大饱眼福,所以即使没有人买,铺子的人反而越来越多,显得极为热闹。 黎默言看着看着都想买些什么,不过她不喜欢在身上挂东西,觉得束缚,等镯子一上手她就清醒过来,果然还是不喜欢。 她正把镯子放回到台子上,余光瞄见门口又有一对男女走进来,他们虽然走在一起,却刻意不去看对方,但视线又不自觉往对方身上飘,等目光撞在一起,就猛地转开头,同时面颊涨得通红。 其余人见此心照不宣,这是一对互相倾慕的男女,估计还刚成没多久,所以看一眼都害羞。 黎默言倒是认出这两人,男的叫杨大海,女的叫做梁竹茹,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是镇子第一对登记的夫妻,师爷刚做完人口普查没多久,这两人就找上师爷要求合籍。 那他们此刻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想买嫁娶的聘礼或嫁妆吧。 果然两人进门后,忍不住对望一眼,然后被烫到似得分开,各自挑选起来,相比其他人,这两人看得更加仔细,看到喜欢的也会上手拿起细看,或者佩戴感受,就这么挑选许久,最后各自抱了一样东西走到门口柜台前,对半靠在躺椅上的陈白玉开口。 “店家,”梁竹茹小声开口,“我就要这件。”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要买首饰的举动立刻引来铺内其他人的目光,大家定睛一看,发现她双手托着的是一条项链,只是这链子好生奇怪,叫人下意识多看了几眼,想要探究到底是哪里古怪。 黎默言同样有这种感觉,只是很快她发现哪里不对,虽然项链坠子的款式多种多样,可做成尺子形状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过了一会,也有镇民发现不对,脱口而出:“怎么挂着的是把尺?” 一些上了年纪的过来人回味过来,妇人笑着对梁竹茹道喜,“祝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姑娘,你丈夫真俊,精神也好,一看就勤快。” “是啊是啊,我看这后生不错。” 梁竹茹越听越脸热,干脆举起袖子挡住脸,这时杨大海也走过来,从她手里抽出那条项链,和手里的玉簪一块放在柜台上,“劳驾一起算。” 陈白玉:“一共两千八百元,今日是你们的好时间,讨个吉利就两千六百六十六。” 其他镇民听到这个价格,注意力顿时被拉回来,黎默言只听到一阵吸气声,还有人低声道,“好贵。” 梁竹茹显然也是这样想的,看到大海给她挑的玉簪,这两千六百元里,这玉簪占了大头,铜尺并不值钱,她正想把玉簪放回去,却被杨大海阻止,“买吧,一生就这么一次。” 听他这样说,梁竹茹没把玉簪放回去,她轻抚玉簪上的并蒂莲,含苞欲放的花苞惟妙惟肖,花瓣尖微微朝后翘起,恰巧这块白玉这里泛着一点红意,犹如真正渐变的莲花,精致得不可思议。 梁竹茹越看越喜欢,最终咬牙花钱买下这枚玉簪,来到星光镇后攒下的钱花去大半,她却丝毫没有后悔慌张,只觉得高兴,将那枚尺子挂在杨大海的脖子上,随后两人手拉手走出首饰铺。 天,这两人看得旁人都能感觉到幸福。 黎默言之后在铺子里停留一段时间,除去梁竹茹两人,并没有其他人再来购买首饰,她和陈白玉聊了护卫队的事,表示自己还没想好做什么,后者微微沉吟,“做手套吧。” 黎默言眼前一亮。 手套确实不错,最近天气日渐寒冷,不光可以保暖,而且还能保护手不受伤,最重要的是……手套帅啊! 冷酷无言一刀毙命,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擦去刀刃上的血迹,再配上官差男帅女俊的脸,犀利的眸光,以及刀锋一般的眼尾…… 黎默言:“!” 她越想越觉得妙,没办法人就是这么肤浅,毕竟谁不喜欢看漂亮的人呢,“好,就手套,能有什么能力?” 陈白玉却没直接说,“我先做着试试。” 黎默言点头,她对这个并不着急,主要还是想宣传首饰铺,谈完这件事,她便从铺子离开,继续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她该去做其他事。 …… 杨大海和梁竹茹回到木屋后,等在屋子里的其他人涌过来,将他们推去不同的方向,“哎呀,咋还不急不慢的?也不看看都啥时候了!” “铁锣呢,在谁那?” “记得是从东八街八号出发,那边的木屋我已通过气,他们会借咱用一用。” “我那件蓝外套呢,这可是新买来的玉棉服,谁瞧见了?” “这这这,你压在被子下了,你个憨货。” 一阵兵荒马乱之际,杨大海被推出门往东八街走去,熟悉的老叔劈头盖脸往他脖子挂了个大红绣球,蓬松柔软的触感告诉他,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他马上要成亲了,想到这,杨大海心中涌出一股热潮,浑身上下充满干劲。 老叔见他这个模样笑起来,“你这小子光想着媳妇,也不问问弄到这红绣花,花了我多少力气。” 杨大海闻言赶紧追问。 老叔却一拍他的背,“现在还说这些干嘛,快走快走,没瞧见吉时要到了吗。” 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的杨大海:“……” 他只好揉揉自己的肩,快步朝借来的木屋走去,等到了那间屋子,上面居然简单缠着一条红布,那群人见到他立刻高喊,“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其他人听到后当即凑过来看热闹,看到是如此俊朗的后生,顿时看得更起劲了,杨大海被这么人瞧着,也不怯场,笑着摸出喜糖,分给附近的小孩和大人。 其他人接了糖,自然要说些吉祥话,杨大海越听脸上笑容越大,在众人的簇拥下,朝自己住着的木屋走去,与此同时拎着铁锣的人,也欢欢喜喜长吆一声,用力敲起铁锣,就这么一路敲着走过。 如此热闹的动静,引来越来越多人的瞩目,吉利话就如雪花一般飘来,杨大海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过好话,笑得脸都快僵了,然而乐极生悲,在经过一座桥时,一阵急躁的鸟鸣由远而近。 竟是一大群黑鸟。 它们的速度太快,等发现时众人已经来不及躲避,只能护住脸,尽量减少伤害,杨大海同样如此,只是他胸前还挂着一朵蓬松的绣球,不知被那只鸟勾住,他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也失去平衡,一头往桥下栽去,最糟糕的是他脑袋对准的地方,有一块凸起的巨石。 有人发现这幕,下意识发出惊恐的叫声,人脑袋可没有石头硬,这要是撞实了……只怕红事变白事。 就在众人惊恐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失去平衡,甚至半个身体都栽出桥面的新郎官,居然又回到桥上,像是有一只瞧不见的手,将人拉了回来。 杨大海脚重新踩在实处,他先是茫然地踩了踩,随后发现明白发生何事,猛地睁大眼,一个劲摸着自己的脑袋,想要瞧瞧上面有没有恐怖的血窟窿,而他现在好端端的,自然不会有血窟窿,人也健健康康没有任何事。 众人望着受到惊吓脸色发白的新郎官,除此之外对方没有受任何伤,人群顿时轰然炸开。 “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 “大海你有没有事,身上哪里疼啊?” “你们瞧见没有,刚才那个新郎官他自己回来了!” “瞧见了瞧见了,这是咋回事啊?” “难道是有官差动手?可我没看到人啊。” “还好没事,不然新娘子得哭成啥样啊。” “快看,新娘子来了——” 这处桥离他们的木屋不远,梁竹茹听到其他人的话,顿时待不住,从木屋中冲出来,一直冲到杨大海面前,脚步这才慢下来,抓着杨大海的头摸来摸去,唯恐看到上面有个狰狞的血洞。 杨大海见到梁竹茹,虽然心中依旧后怕,却镇定不少,他一把握住梁竹茹的手,“我、我没事。” 梁竹茹红着眼眶,一把抱住人,听着对方咚咚有力的心跳,将她整个人慑住的惶恐这才慢慢消失。 旁人见此,也默契没有打扰他们,抱了一会后,梁竹茹的情绪稳定下来,她想起这是大庭广众,赶紧从杨大海的怀里挣脱出来,不好意思擦擦脸,可脸热归脸热,她此刻更想知道大海是怎么平安无事的。 所以梁竹茹先把人拉下那座危险的桥,随后赶紧问,“你和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听到她这么问,附近的其他人本能竖起耳朵,刚才杨大海都跌下桥,却又诡异站起的那一幕,有不少人瞧见,他们都好奇这是什么能力,毕竟杨大海既不是护卫队,又不是官差,为什么能拥有这样的特殊能力? 杨大海回想刚才的事,不禁抬手抚着脖子上的铜尺,“是因为它。” 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在铜尺上,几乎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可左看右看这都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尺子,最多是小巧精致些,实在看不出有哪里特别,以至于能施展出那样的奇力。 难道是材料特殊,而他们眼拙看不出来?还是新郎官自己也不清楚,猜错了? 杨大海边回忆边继续说,“我被那群大鸟扯下桥时,这枚铜尺突然发烫,随后我腰侧就传来一股力量,将我推回到桥上,只是当时混乱,我也不确定铜尺发烫是不是我的错觉。” 梁竹茹摸向那枚铜尺,触感冰冷,没有任何一丝热度,也跟着怀疑起来,真是这枚铜尺吗,她将这枚铜尺翻来覆去看,实在没看出任何不同。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既然这样,那就再试一次。” 有人认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是黎大人!” “真是大人。” “大人居然也在此。” 人群当即让开,露出后面的黎默言,她信步走到杨大海面前,“你把铜尺摘下来,换个人试一试便知。” 对啊,杨大海当即按照大人的话,将铜尺摘下来,正想着找谁来试,黎大人已经接过那枚铜尺,挂在自己脖子上往后倒去。 黎默言这么做当然不是莽,她有百分百的把握,首先杨大海身上,除去铜尺没有其他奇物,其次尺子代表不偏不倚,杨大海倒下又站正,就有这么点意思在,有了双重的证据,她才这么大胆。 杨大海:“!” 他惊得头皮炸开,立刻就想去拉大人,只是这样做的人太多,他们的手在半空相撞,竟谁都没能拉住,就在他着急的时候,熟悉又神奇的一幕再度出现,倒到一半的黎大人突兀停止动作,然后一点点站正,稳稳落在地上。 “还真是铜尺!” 这下所有人确定了,杨大海之所以能活下来,确实是这枚小小尺子的功劳。 黎默言将铜尺还给对方,梁竹茹先一步接住尺子,双手握着紧紧按在胸前,等汹涌的感情过去,这才把铜尺郑重挂回到杨大海的脖子上,今日去首饰铺,买来这条链子,真是她做得最对的事之一。 杨大海这件事传得很广,本来镇子上第一对结婚的夫妻,就很有话题度,更何况新郎官中途发生意外差点没了,这就抓非常人眼球,几乎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谈论,于是他们都知道镇子西南角,也就是农田附近开了一家首饰铺,里面卖的首饰都有特殊效果,关键时刻能救命。 于是手里有闲钱的镇民纷纷意动,其中就包括陈海。 海边那片青贝长势良好,他不时要乘船出去收青贝,偶尔驾船划过礁石时,能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佛手贝,旁边的海沟里还有蟹子以及鲍鱼。 只可惜礁石附近的海水太急,即使船只能靠近,那片礁石让人站的地方过窄,而且离海面太近,人站在上面很容易被海水卷进海里。 这种地方落水那是必死无疑,肯定会被海浪拍在礁石上,这些大石头经过海浪日日拍击,坚固又粗糙,人轻轻一擦就能刮下一层皮肉,整个拍上*去那就是粉身碎骨,即使佛手贝再鲜再好吃,他也不敢过去。 可现在不同了,陈海的视线落在刚买来的铜尺上,他已经试过了,即使是被海浪卷走,也能硬站起来,他激动戴上尺子,前往之前看好,佛手贝最多之处,将一个个比手指还要长的贝从礁石上撬下来。 伴随腰包里越来越多的佛手贝,陈海激动得鼻尖冒汗,以前还在天河国时,这样的贝要卖到十两银子一斤,还不是闹旱灾的时候,不然价格能更贵,他们这些渔民都叫这个是海中黄金,十斤就能换来一两金子。 往常拿命来换也撬不到多少,此刻确实能想挖多久就挖多久,不用担心被海水卷走,陈海从来没做过这么爽快的活。 除去陈海之外,镇子里采药的苏阿曼同样受益颇深。 她是盛水烟的学徒,从老师那学习药理,自然要负责一些杂事,其他就包括上山采药,总不能叫年迈的老师去翻山越岭吧。 很多药都长在人迹罕至之处,比如悬崖峭壁间,那些位置异常凶险,偏偏药又很重要不能不摘,苏阿曼每次采的时候,都觉心惊肉跳,好像一闭眼就能看到自己摔在崖底,血肉模糊的样子。 有了铜尺,即使她意外失手摔落,也能被铜尺的奇异力量拉起,而不是直接掉下去摔死,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有保命手段之后,恐惧骤然散去,苏阿曼觉得峭壁爬起来愈发简单,晚上入梦也不会再梦到跌入黑不见底的深渊,整个人轻松不少。 铜尺这么厉害的东西,首饰铺居然才卖八百,苏阿曼在心中第一次赞美星光镇,赞美黎大人。 黎默言也发现财务报表上首饰铺的税开始增加,看来她所希望的效果已经达到,村民开始购买首饰,开始利用它们完成原本不可能的事。 “大人,”黄二流进来传递消息,“官差已经将水中那块石头敲掉。” 黎默言点头,既然已经知道这处安全隐患,那当然是处理掉,万万没有继续放着的道理。 她又看了看手上的报表,最近镇子的财务很好看,收入也罕见超出各种支出,主要是徐家的包子铺,以及陈白玉的首饰铺收入颇丰,总之看得人心情愉悦。 算算时间,吴崇明第二次带领商队出发去草原,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刚离开没多久的黄二流再次过来,身后还带着一身萧瑟气的吴崇明。 黎默言朝人看了一眼,差点没认出人来,吴崇明这家伙穿着一身羊皮衣,羊皮做着的垮裤,还带着一顶羊皮帽,整个人就像是羊成精,就差脚上蹬着一双羊皮鞋了。 “你这是找到新的部族?” 吴崇明摘下帽子,递给黎大人,“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黎默言拿过来一看,发现这鞣制的手艺很好,捏在手里非常柔软,也没有羊的骚臭味,羊皮虽然没有羊毛保暖,却适合现在不算太冷的时候,主要是防水,倒适合他们这些水汽重的地方穿。 黎默言关心起另外一件事,“这次带出去的铜钱花掉多少?” 这是她最愁的事,镇子里天河国的铜钱足足有四千多万,要不快点花掉,天河国一乱起来,这些钱都要贬值,那她损失就大了,尤其是最近陈白玉加入进来,又是几百万的收入,这钱怎么越花越多。 黎默言对此十分发愁。 吴崇明立刻道,“花掉了,花掉了,我听您的话,去外面府城换了盐、茶叶和糖回来,只是这次种子牲口他们都不让我收。” 黎默言心提起,立刻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所以钱没花掉?” 吴崇明摇头,“不不不,我找了门路,将这些铜板换成了黄金!” 黎默言立刻夸道,“聪明,做得好。” 吴崇明得意洋洋,只是他还没得意多久,就听到可亲可敬的黎大人说,“我这里还有六百多万的铜钱等你去花呢,嗯,感觉少了些,你要不把钱庄里所有的铜钱,也就四千多万,对就这样,你都拿去换金子。” 吴崇明:“???” 多、多少?四千多万! 他一脸呆滞,这一趟带出去的一百万铜钱,他都是费老命才花出去,府城对他们这些私人领主的镇民各种防备,这也不许买,那也不许收,能买的对他们大多没用,要不就是骗人的废物,经商环境实在非常恶劣,而且这钱就算他想换成金子,对方恐怕也吃不下,弄不来那么多金子吧。 一百万都如此难花了,更何况是四千万…… 吴崇明很想躺下打滚,让黎大人换个祸害,这活他实在是干不了,而就在这时他冷不丁想到一件事,面露喜气道,“大人,大人!” 黎默言被他回光返照似得模样惊到,等等,别是给她逼出毛病来了吧,“嗯?” 要不要把盛水烟叫来给人瞧瞧,接着就听到吴崇明大声说,“有人想要见您,他是万商会的人,想要问问您要不要加入商会,跟随商会走南闯北!” 第90章 商会? 黎默言对此倒确实很感兴趣,正好她手上也有大把的钱,等着转化成各种资源,如果跟着商会的话,天河国对她的限制封锁,也许就能规避掉,即使不能应该也能放宽不少。 “人在哪?” 吴崇明精神一振,“就在外面,我去把他带进来。” 黎默言点头,吴崇明便走出去,就见到那位商会的商人正抬着头,打量四周的环境和木屋,对方见到吴崇明出来,微微一笑,“你这地方还不错,有山有水,屋子也错落有致。” 明明是夸奖的话,可吴崇明听在耳里却不觉高兴,这人的姿态摆得很高,完全一副前辈指点后辈的架势,这谁喜欢得起来啊,不管心里怎么想,吴崇明面上始终笑吟吟的,“来吧,我家大人同意见你。” 那人却说,“这不是同意见我,这叫给彼此一个机会。” 吴崇明:“。” 他当即转身,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没用多久,黎默言就看到吴崇明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对方打扮很是儒雅,气质像是她以前学校里的教授多过于商人,这人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这位叫做杨复里的商会成员,不卑不亢开口,“黎大人。” 黎默言:“请坐。” 她这间用来处理公务的办公间,大约五十平,她的办公桌在对门最靠里处,四周还布置了长椅的矮桌,如果有人来找,谈事情谈得久了,就能坐在椅子上休憩,或者等她的时候,也能吃吃矮桌上的水果跟零食。 杨复里找了办公桌左边下首的桌子坐下,然后开门见山说,“大人,你可有意向加入商会?” 虽然黎默言有这个意向,可她没有直接答应,转而开始询问,“加入商会有什么好处?” 杨复里侃侃而谈,“那自然是好处多多。” “其一我们商会规模巨大,会里足足有一百二十三人,每次举办集市都有八十家以上参加,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转而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也不用杨复里细说,黎默言已经明白,集市的规模自然越大越多,东西越多能吸引来的人也越多,能赚到的钱当然也越多,至于这里谁赚到多,谁赚到少,那就各凭本事。 杨复里估摸着这位黎大人应该想得差不多,才继续往下开口,“其二我们商会掌握特殊妖兽山河鲸。” 说到这,他又是一顿,准备接受对方的惊呼,结果想要的惊呼并没等到,仔细一看对方像是在思考山河鲸是什么,对此,杨复里错愕片刻,星光镇地里偏僻,不知道山河鲸也正常,他摇摇头准备解释山河鲸的作用,就听到对方开口询问。 “山河鲸是什么?” 杨复里第三次一顿,打量黎默言片刻,真情实感开口,“大人,真是有着常人没有的爽快。” 黎默言倒是觉得杨复里这话太夸张,不懂就问不是很正常的事? 可转念想到男人,尤其是中年男人,都十分爱面子,让他们承认自己不懂,真是比杀了他们都难,可能真很少见到她这样有啥说啥的人。 杨复里解释,“山河鲸是一种能够跨越空间的妖兽,从北面京都,到南面海岛只需短短一刻钟,最重要的是它能带着人一起跨越。” 黎默言明白为何对方说起这只妖兽时,杨复里为何得意与自豪,天河国用来传递紧急消息,用的也就是远远不如山河鲸的天马,想来这种妖兽肯定数量稀少,获取难度高,要不就是养着困难,无法养来传递加急密报。 她想到这里,看向杨复里准备听他说说其三。 杨复里本来说到其二就该结束,可瞄见黎默言的反应,他略一沉吟开口,“商会对内部成员有很强的约束力,杜绝恶意竞争,为会成员主持公道。” 想到黎默言私人领主的身份,杨复里又加了一句,“对于商会内部成员还有独属于自己的优惠价。” 黎默言听懂了暗示,这就是说即使天河国对她有诸多限制,可商会依旧敢无视限制,将商品卖给她,不愧是逐利的商人。 她又问,“加入商会有什么条件?” 杨复里听到这话,表情明显精神几分,“没有要求,不过入会之后,每年要交五十两银子的会费,而搭乘山河鲸的钱币另算,每次集市交易所得,商会要抽走百分之二十。” 黎默言问,“利润?” 杨复里:“不,是这次售卖的货款。” 这就有些难以接受了,如果是利润还能减掉成本在抽,很有操作空间,被抽走的钱也能少些,如果是这次售卖的货款,也就是营业额的百分之二十,要是成本利润没算好,搞不好跑一趟忙前忙后还要倒贴钱。 杨复里见她皱眉又说,“您要是觉得太贵,不如先试上一试。” “第一次免去这两成的抽费,只交会费和票钱即可。” 虽然依照黎默言现代的思维,免费才是最贵的,可她此刻着急花钱,也确实被杨复里的话吸引,山河鲸可以跨越空间,减去赶路的时间,当真是非常便捷,就拿去草原这条路来说。 她之前急需羊毛,可就算再着急,火烧到眉毛,前往草原也要七日,再等商队返回,少说要半月,如果有山河鲸,她甚至可以上午出发,下午回领地,路上的时间统统可以舍弃,着急的问题当日就能解决,如果是碰到什么救命的事,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更别说那么多商人聚集在一起,本身就是一块金光闪闪的招牌,不用自己卖力吆喝,就能吸引来大量的顾客。 她思来想去觉得可以去看看,很多东西不亲自体验过,光靠想是很难弄清楚,如果试过发现里面有坑,这个商会就不再接触,不过对方既然想赚她这百分之二十的抽头,还提出免费试一试,就是对自己有信心,认为她体验过后,会因为好处愿意顶着抽头留下来。 杨复里不意外她的选择,“那明日午时,我在镇口静候大人佳音。” 黎默言品出隐藏的意思,“我能在镇子直接上车……鲸?” 杨复里点头,掏出一块巴掌大鳞片,“此乃山河鲸的鳞片,是山河鲸寻到您的手段,请收好,如丢失需要额外赔付。” 黎默言没动,吴崇明上前收起这枚鳞片。 一切谈妥,杨复里起身离开。 而吴崇明把玩着手里的鳞片,“还以为此物会很坚硬,没想到十分柔软,更像是鱼皮。” 黎默言本来还在想鲸鱼哪来的鱼鳞,听到吴崇明的话了然,“也许就是鱼皮,好了,不谈这个,那枚古镜还在你身上吗?” 前段时间去草原,途径曹家村的时候,她换来一枚古镜,可以用来装物,体积是六十立方的小房间,虽然看着不大,可用来装成袋的粮食,足足能装几十吨,这次跟着商队出发,用这枚古镜就行。 她又想了想镇子里的其他东西,养在海边的蓝光贝经过这么多天饲养,已经开始出产蓝光珠,只是数量很少,镇子自己用都不够,没有多余的拿来卖,好东西当然要给自家人啊。 其次是玉棉,虽然现在产量提上来,但做好棉衣棉被,人睡觉总要几套睡衣吧,衣服有了,要棉袜吧,而且棉鞋也是个问题,对了,镇子没有做鞋底的橡胶,穿的都是草鞋。 虽然棉鞋也能编草鞋的底,首先草鞋底太容易破,其次是草鞋扎脚,踩着太硬很不舒服,正好可以借助这次机会,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代替草鞋底的好东西。 既然蓝光珠和玉棉都不行,镇子里的其他好东西还有黑金翡翠,这些她自己都要用,仓库里那些妖兽的皮毛,鳞甲牙齿爪子以及骨头,这些统统都很有用,说不定哪天就用到,她也不想拿出去卖。 这样一圈盘算下来,好东西哪个都舍不得,只有粮食镇子大量产出,可以放心拿出去卖,即使没了,又能很快种出来,正好麦子已经开始大规模出产,之前囤的大米就卖出去吧,能吃到新鲜刚种出来的麦子,干脆要吃放上两、三个月的米啊。 这时仓库里面,半数是大米半数是小麦,大米还有二十六吨,小麦则有十九吨,即使发生意外,也能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而最近这批麦子即将成熟,所以她决定将大米全部卖掉。 当然卖不卖得掉两说。 黎默言对此并不担心,人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吃食物,不是不想吃就能不吃的,粮食是硬通货,每个人都需要,一批物美价廉的白米,想不受欢迎都难。 她让吴崇明去仓库将大米先装镜,装完米,古镜还有地方空余,正好可以装上铜钱,之后便是等明日午时,那只能够跨越空间的山河鲸到来。 这一次她想跟着一起出去看看,另外把胡月儿和黄晓蝶叫上,之前那次胡月儿留守镇子,这次就带小孩出去玩玩。 等到次日中午,黎默言提前一刻钟来到镇口,这次出行不算她一共是五人,黄晓蝶、胡月儿跟吴崇明,还有两位从护卫队调来人,没事时搬搬重物,有事时也能充当打手。 太阳暖烘烘的,照在身上十分舒服,黎默言眯着眼昏昏欲睡,突然她像察觉到什么,下意识看到前方的空地,黄晓蝶和胡月儿也齐齐看向哪里,倒是吴崇明三人没有发觉。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地底钻出,它速度奇快,眨眼间就整个跃出地面,那是一头足有两辆公交那么长的巨鲸,等跃到最高处,它一甩足足有四个人那么长的尾巴轰然落下。 吴崇明瞳孔一缩,如此巨大的妖兽落地,必定带来极为恐怖的震动,妖兽会如何另说,他们这些站在地面上的人,一定会被波及,之前就出现过活人被生生震死的事,那尸体七窍流血十分凄惨,后面发现体内的脏器全部被震碎。 他和另外两名护卫队的人立刻挡在黎默言面前,却没注意到大人、黄晓蝶和胡月儿,对于这场危机没有任何举动,稳稳站在原地。 这一切事情就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吴崇明三人才冲到大人身前,那头巨鲸已经砸在地上,可想象中的冲击并没有发生,二十米的巨鲸落在地上,就如一张轻飘飘的纸张,没有任何动静。 吴崇明睁开眼,立刻发现不对,巨鲸的腹部有一部分和地面重叠,似乎是陷在土里,而之前巨鲸跃出的地方却很平整,无坑无洞,看不到任何土层翻开的痕迹,再看那头妖兽犹如水团那般不断流转的皮肤,到此他彻底弄懂了。 这头妖兽恐怕没有实体,或者有,但与土地所在的空间不同。 原来跨越空间是这么个跨法。 先一步发现的黎默言只觉得眼热,这么一头巨鲸先不提帅气,实用性就很强,如果她有这样一头巨鲸,岂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哪里还有商会什么事,更不要说抽百分之二十的营业额,滚一边去,这是什么吸血虫啊。 巨鲸张开嘴,一群人从中走出,其中正有杨复里,他对这边挥挥手高喊,“黎大人,从这边上,不用害怕,山河鲸通人性,从来没伤过人。” 黎默言就带着人往鲸鱼张开的巨口走去。 从正面看,这里就像是一处山洞,鲸鱼的四根犬齿,就如四根石柱,比人都高,她不由多望了一眼,居然有牙,还是如此锋利的牙齿,想来这头山河鲸是食肉的,巨口深处黑暗幽深,晃动的火光照亮那条对比巨口来说,显得狭窄幽长的小道,或者说是鲸鱼的食道。 要主动走进一头食肉妖兽的肚子里,倒是挺考验人心性。 杨复里也知道这点,他主动走下来,指着和他一起出来的人说,“这两位同样是商会的人,分别是顾广百和马涛,和我同乘山河鲸而来。” 马涛率先笑道,“是啊小友,我乘坐山河鲸数百次,每次都整个走进,整个走出来,莫怕。” 顾广百则喊,“老杨,你把官府颁的令给她看看。” 他喊完又自顾自道,“年轻姑娘胆子小,恐怕不敢进鱼肚,要是如此莫磨蹭,别耽误我们时间。” 黎默言看了这人一眼,顾广百注意到,却不以为意。 杨复里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令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商,她虽然不懂,可有人懂啊,吴崇明小声凑过来,“这是天河国颁给商会的令牌,之前我也是确定过,才把人带到大人面前。” 哦,黎默言明白了,意思就是合法合规,虽然天河国的天子荒唐,可底下的朝廷没那么容易烂完,至少这个有官方背书,还是值得信任的,更何况她还有黄晓蝶和胡月儿。 两个小姑娘对她点头,表示即使这只山河鲸真暴起伤人,她们也有解决的办法,黎默言就准备走进鲸鱼的肚子,不过在此之前要把票钱结了。 杨复里伸出手,“入会费五十两银子,一人票钱是五两银子,五人就是二十五两,共计七十五两银子。” 黎默言视线落在他摊开的手上,让护卫队的人将麻袋提上来,一个麻袋差不多柚子大小,里面装着五百枚铜钱,都是提前数出来,付款时更方便。 吴崇明就这样一个袋子一个袋子放到杨复里脚边,一共放了十五个,堆起来都到膝盖高,他笑出一口白牙,“七十五两都在这,麻烦你点一下。” 杨复里:“……” 他看看脚底下的麻袋,又看看对方的黎默言,一时有点怀疑这位黎大人对他怀恨在心,才使出这样的损招来报复自己。 黎默言一看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她也很冤啊,“你知道的,我是私人领主,银子金子这些是换不到的。” 杨复里话才到嘴边顿时噎住,情况好像确实是这样,黎默言估计确实只有这样的铜币,那他能说什么,总不能去指责定下这条规矩的天子吧,而且到了手边的生意,总不能不赚吧,他还想把人拉进商会赚抽头。 顾广百和马涛都明白黎默言说的没错,可这么多铜币要点到什么时候,顾广百烦躁哼了一声,只是他还没开口,对方那个女人却迫不及待道,“这位顾兄说话了。” 虽然只是哼了声,可顾广百生硬道,“我说话怎么了?” “既然说话了,那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吧”黎默言语气真诚,“毕竟上了年纪的男人胆子大,肯定不会和我这样胆小的姑娘一样,面对这些铜钱束手无策。” 顾广百:“……” 黎默言又道,“上了年纪的顾兄是不是要自己出银子兑给我?那就太谢谢了。” 顾广百额冒青筋,你说是七千五百枚铜钱,就有七千五百枚啊,万一缺斤少两,自己兑银子给她,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其实七十五两银子对于顾广百而言根本不多,他一身行头都不止这个价,只是瞧着对面女人笑眯眯特别真诚的样子,他就额角突突直跳,有口气堵在胸口,既上不去也下不来,让人绝对不想兑银子给她。 可偏偏黎默言拿自己之前的话堵他,自己不给她兑,就好像他真不敢似得,自己丢出去的话,甩回来砸自己脸上,不单单是血气上涌,简直是双倍暴击双倍丢份,更重要的是旁边还有人看着呢。 顾广百不开口,黎默言也不急,就这么干等着,反正此刻被火烤着的又不是她,等多久都可以呀。 就在顾广百忍着一口气,准备把银子兑给黎默言前,杨复里率先打圆场,“不用兑不用兑,我相信黎大人,进来吧,莫让大家久等。” 黎默言这口气已经出了,杨复里这样说,她当然能带着人往里走,顾广百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旁边的马涛拉了回去。 这山河鲸的食道走着,要比在外面看着时宽敞不少,里面没有什么怪物,人呼吸也顺畅,只是脚下踩着的‘地面’很柔软,就像是踩在生肉上,感觉十分诡异,让她很不喜欢。 好在食道并不长,走入鲸鱼的胃部,踩着的就是坚实的石板,她打量四周,发现原本该是鲸鱼胃袋的地方,居然被改成一间巨大的屋子,空间远远超过外面看到的鲸鱼体积。 此刻里面十分热闹,坐着不少人,也有大堆大堆的货品堆在一旁,如此鼎沸的人生,叫黎默言有些恍惚,感觉回到以前过年停靠过的休息站。 她带着人在人群中穿梭,找到空的座位坐下,左右看了看,左边是个抱着布包的老人,右边是这群拉着大货的人,想来左边这人估计也有空间物品,难怪没看到自己的货,杨复里却没问一句。 等初次乘坐鲸鱼的兴头过去,后面的旅程干坐着就显得无聊,即使山河鲸可以跨越空间,可每到一处它就要停下接人,需要多花不少时间,等到目的地柳城时已是傍晚。 黎默言从鲸鱼肚里走出时,长舒一口气,活动僵硬的身体,边好奇打量眼前的府城。 山河鲸可以跨越空间,不需要停靠在城门外,直接就停在商会申请的集市处,想要租摊位,还需要额外支付一两银子,等她拿到号码牌,带着人来到摊位时,发现隔壁赫然就是那个上了年纪的顾广百。 倒是冤家路窄,可顾广百一直在阴笑,估计是使了手段,故意来堵自己的。 事情也是如黎默言所想,一看到她,顾广百带来的人就吆喝起来,“卖百货啦,卖便宜的百货啦——” “啥都有啥都便宜,错过后悔一辈子——” 大家听到如此嚣张的话,不由看过去,然后就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走到摊子面前挑选起来。 顾广百见此对着黎默言又是一阵冷笑,他已经想好了,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一点教训,等会黎默言只要把商品摆出来,他就上同样的货,用更低的价将人挤兑得卖不了。 反正他财大气粗,不差这一次集市,而黎默言则不同,搞不好这一次就能给她挤兑垮了。 顾广百正想着,就听到黎默言惊呼,“竟有这么多货品,好强,真是太强了!” 顾广百飘飘然,正要嘲讽一句,就看到黎默言搬出一袋袋大米,粒粒饱满,被日光一照,竟晶莹剔透,仿佛上好的美玉。 他眼睁睁瞧着黎默言一句没吆喝,围在他前面的人刷拉少去大半,冲到黎默言的摊子上挑拣起来。 顾广百……顾广百脸绿了! 90-100 第91章 顾广百带来的人望着他的面色,和身边的人悄悄说,“之前东家还说无论对方卖什么,咱都换成同样的货品,现在还换吗?” 另一人骂道,“换什么,拿你换吗?” 那人被骂也不生气,反而呵呵一笑,“之前东家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好像已经将人完全拿捏住,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结果,哈哈。” 另一人当即捂住他的嘴,眼睛瞄着四周,尤其看了顾广百,见没人注意他们,顾东家更是咬牙切齿望着对面,他松了口气,“住口,你活腻了,我还想活呢。” 他这样呵斥完,想到之前东家说的话的样子,确实是胜券在握,甚至都拍着手背哼起小曲,再瞧瞧此刻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前后反差太大,而且这话说出来还热乎着呢,就落到这种境地,实在惹人发笑,他也没忍住笑出声。 顾广百若有所觉,朝自己那帮伙计看去,就见他们全部低头侍弄货品,专心致志的模样,好似刚才那声窃笑只是错觉,可他知道自己绝没听错。 被自己手底下的人嘲笑,让顾广百愈发恼怒,而且此刻黎默言人气能这么火爆,还全都靠他的伙计吆喝的功劳,真是让人越想越气,但奈何他对此没任何办法。 这个叫做黎默言的领主,无论卖衣服绫罗,还是珠宝器皿,哪怕是石料木料,他都有所经营,唯独是粮食,偏偏是粮食,他着实是腾不出手,倒不是他的商行没有,只是旱灾刚结束,此刻正是粮价高的时候,他手中的粮全部运往北方富贵之地,一个柳城还不在他眼里。 早知道就分些运来这。 顾广百懊恼,这次商会之所以会在柳城落脚,就是此地知府花大价钱请来的,以缓解柳城缺粮困境,他知道归知道,可一个小小的府城,就算有钱,又有钱到哪里去,自然是比不过京都。 结果一念之差……自己只能看着对方干瞪眼。 不过等着吧,顾广百双手抱胸,粮价贵,这处小城的百姓又能买多少,等这一时的热闹过去,最后这些人就能注意到旁边的他,到时候就是他蹭黎默言的人气来赚钱了。 顾广百想到这里,面色好看许多,隐隐期待那个时候到来。 …… 黎默言没想到此刻民众会如此热情,她站在大袋大袋的米后头,瞅着蜂拥而来的百姓,生生冒出被丧尸包围的惊悚感,好在百姓扑到面前,全朝着饱满的大米涌去,并没有对米后面的人做什么。 她甚至还听到吴崇明松了口气。 叫来帮忙的护卫队成员连秤都没来得及拿出,就听到柳城的百姓争先恐后喊,“给我称十斤。” “我要二十斤——” “这袋米是我的,谁也别抢!” “撒手撒手,这是我的米!” “凭啥是你的,米上刻了你的名字?那你喊它一声试试,看它会不会应。” “你……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喊谁不会,我也来,疯子抢米了,疯子抢米了!” 顾广百没想到柳城竟是缺粮到这种地步,可对这种发展喜闻乐见,要是黎默言引发一场骚乱,定然没好果子吃。 事态突然急转而下,黄晓蝶和胡月儿正要动手制止,黎默言却想到另外一个法子,先拿铁啰一敲,又提高嗓音喊,“米价半两银子一斤” 铁啰清脆脆响回荡在天地间,哄抢推挤中的百姓只觉脑袋一震,原本满腔的愤怒消失,等回过神来,再被摊主的话再次镇住,他们顾不上彼此连忙追问,“真是半两银子一斤?” “半两银子!” “娘,爹——快来——这里的大米只要半两银子!娘啊!!” 一时之间说啥的都有,所有人的视线中心,黎默言笑着点点头,“没错,是半两银子。” 柳城的百姓得到确认,那叫一个欢喜,恨不得把黎默言供起来三叩九拜,此刻自然是对方说啥他们是啥,听到排队这话,当即刷刷排好,虽然对于前面的位置有所争执,但听到摊主说再抢就取消购买资格,那些人立刻收手,唯恐慢上一步,就失去便宜买米的机会。 黎默言瞅着眼前双眼晶亮望着她的人,恍惚间似乎觉得自己现在哪怕是让他们去死,这群人也会听,给家人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那边吴崇明已经给排在第一个的大娘装米,这些人都自己带了竹篓或者筐子,不需要他们提供容器,称好的米直接倒入他们的竹篓里就好。 因为才半两银子,大娘直接买了四十斤,要不是竹篓装不下,她恐怕能买更多,走之前还拉着黎默言的手一个劲道谢。 “便宜的,真是便宜,真是谢谢你姑娘。” 不光是大娘,后面买米的人同样是千恩万谢,这样一袋米对于他们而言实在太重要了,虽然好不容易熬过旱灾,可城中的官家也没粮,只能去别地调借,但这时候大家都没粮,又有谁肯借粮给他们,眼见着人就要被活活饿死,被逼急的官家老爷想到商会,花大价钱找来大批的商人。 城中百姓都为此欢欣鼓舞,即使商会卖的粮食价格更高,好歹能让他们撑过这段时间,等地里的粮食长出来,只是就这点最微薄的希望,都在陆续的寻找中消磨殆尽。 是,是有很多商人,只是非常可惜,卖粮食的却没多少,即使少数有的,价格也非常昂贵,他们即使倾家荡产也买不起,就在绝望之际,姓黎的领主出现了,她有着最为优质的米,以及最为低廉的价格,彻底轰动全程,百姓纷纷奔走告知,朝着城西的空地涌去。 城北一户人家中,柳娘将自家的娃子装入竹筐之中,小孩并不知道这是要做啥,疑惑望着娘亲,“娘,娘,我为啥要坐在筐里?” 柳娘差点没控制住心中的悲意流下眼泪,她侧头收拾起眼前的表情,为小孩整理衣领,将上面的褶皱细细抚平。 娘虽然经常为他整理衣冠,却许久没有如此细致,他年纪是小,却也知道家中早无存粮,娘为此每日奔波,却始终没能带回粮食,娘人也因此一日比一日削瘦,她似乎连话都没力气说,更何况是为他抚平衣*衫。 可这一次……娃子一把攥紧娘的袖子,“娘,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你不要走。” 他后半句话带上哭腔,柳娘听得悲痛交加,她捧起孩子的脸,认认真真看了眼,将他稚嫩的眼,比起其他孩童更大的耳廓,以及左耳上那颗小痣都牢牢记在心中,就这样一下一下拂过孩子凹陷的面颊。 “娘不走,只是玩个游戏,你先藏起来,等重新出来,就有肉吃了,听话,我儿最乖了。” 娃子即使心中不安,可还是点点头,娘已经很累了,他不想让娘操心。 柳娘将竹筐盖住,只留下一道换气的口气,确定小孩没从里面张望,就取出一条白绫,望望房梁下定决心,她已经和隔壁张家说好,只要她身死,娃子就能吃上肉。 就在白绫打好结,柳娘将头伸入布绳结中时,外面传来特别的声音,就像是起潮时,汹涌的波涛由远而近,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真如波浪一般将她吞没,冲到她的房子前头。 柳娘听到了,她听到那些人在喊,“有粮了,才半两银子一斤,就在城北!” 她猛地从扭过头,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的确是半两银子一斤,她慌忙从凳子上下来,由于太过匆忙,凳子翻了摔倒在地,娃子顶开盖子就要去扶娘,去被柳娘推开手,“你、你快去拿咱家的竹篓木桶,能装米就行,快去。” 另外一边,王家同样愁眉苦脸。 这家的王善人如其名,是个老实本分的好人,原本王家还算小有家底,可王善心软,瞧见路边有人丢掉的娃子,都给捡回来,这事被好事人传出去,还有人将自家的小孩专门丢在王家门口。 邻居见此都气愤不已,王善却还是将人领进家中,短短数月,原本的单身汉子,眨眼冒出八个喊他爹的儿女。 王善为这群娃娃操碎心,闹灾的时候,一个娃子都养不起,更何况是八张嘴,王善只能变卖房产田地,从城中的木屋,搬去城郊的草房,捡来的小孩年纪都不大,衣食都系在王善一人身上,他每日睁开眼,就要想办法填饱八个肚子。 王善变卖木屋时没后悔,被人笑话傻的时候没有后悔,此刻却真真实实后悔了。 好人难做。 “爹,爹——” 王灵的声音迅速靠近,这些小孩的名字王善没有改,只是姓氏都跟着他姓王。 “爹!” 王灵喊最后一声时,人出现在门口,她的声音又大又洪亮,里面充满遮不住的喜色,她偷偷摸摸拿出个袋子,“你看这是啥。” 王善扭头,就见王灵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把米白的东西,他心思不在这,看一眼也是有娃子在喊自己,随后发觉不对,猛地扭过头,就见王灵手中的米并没消失,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冲到王灵面前,摸到冰凉的米粒,“这、这哪来的?” 王灵抬头道,“我去集市挣的!” 旁边一道的王道云激动开口,“二姐从一个姓黎的领主那赚来的,那位姐姐说只要我们去给她到城里宣传,就给我们一小袋米。” 王灵使劲将米往王善面前凑,就像是抖着翅膀的小鸡仔,“爹,我称过了,有三斤呢,足够咱们家吃上两天。” 王善顿觉套在脖子上的绳索松了松,原本喘不上来的气通畅不少,虽然对其他人来说两天很短,眨眼就过去,可对于王善这样每日都像是绷紧的弓弦,能有两日的休息时间,已经非常难能可贵。 就在这时,其他小孩陆陆续续回来,其中两人手中也抱着熟悉的布袋,他们跑得飞快,从小心翼翼护住手中的麻袋,即使自己摔跤,也将袋子牢牢的样子来看, 有三袋,居然有三袋,那就是九斤米。 王善捧着这些米,只觉天无绝人之路,日子意外还过下去。 王道云掰着手指算着这些米怎么吃,“咱们每日取一斤煮粥,到时候多放水,粥给爹吃,咱们剩下的小孩喝米汤就行。” 另一个小孩算了算,“这样九斤米就够爹吃九天。” 王灵眼睛一亮:“对对,爹吃粥,我们喝米汤就行。” “是啊是啊,爹最近瘦得厉害,也没力气举着我玩,他一定是累了,要多吃米才能好。” “我不要爹累,我以前的爹娘就是累死的,那我米汤也不喝了,留给爹喝。” 王善听着孩子们真心话,只觉心头百感交集,谁能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他才躺在床上心中后悔,想着如此自己没捡这些孩子就好了。 他摸着最近那个娃子的脑袋,“你连米汤都不喝,要是饿了怎么办?” 小孩先是用力吞了口口水,随后才没什么底气说,“我是小孩,我不会饿。” “对对,我们人小,吃得不多,少吃一点也没事,爹多吃。” 王灵一个劲点头,抱着布袋往厨房走,“我给爹煮粥。” 不一会,那个地方就飘起炊烟,王善望着那袅袅烟雾,心中的后悔消失一空,虽然养这么多小孩,其中的辛苦足以将人逼疯,可其中的幸福,也足以将人融化。 他不后悔。 …… 黎默言没想到大米能引来这么多人,还没吆喝呢,感觉半个城的人都来了,其中还挤着许多没有钱的小孩,她看这些小孩可怜,不过没有白给对方米,而是让他们帮忙宣传市集有人卖米。 这些小孩撒出去,不到半个时辰,涌过来的人就更多了,感觉都要把这块地方挤破了,人流密集到转身都困难。 她实在是被这架势惊到了。 其实带二十六吨米来参加集市,她心里还是忐忑的,担心米太多卖不完,毕竟半两银子一斤可不便宜。 结果才一个早上,她就卖出去三吨,而这次集市会维持五天,随着这里有米的消息传出去,也就是说这些米肯定能卖完。 这让黎默言十分高兴,尤其是这次收的钱是银子,这是她卖便宜米唯一的要求,就是不收铜钱只收银子,让买米的百姓提前准备好,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钱币贬值问题,哪怕天河国覆灭,这些银子只要融化成银块,同样价值不菲。 虽然她这边生意火爆,可有人生意冷清啊。 那就是隔壁的顾广百,这人最初还打着蹭黎默言人气的想法,见人越来越多还高兴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对,这些人一对眼珠子只瞧见大米,就容不下其他东西,他那么大一个活人站在旁边,是被挤了又挤,一路都被推到墙根了。 摆出来的货品也被踩得不成样子,但面对这么多人,他们可不敢多说什么,等黎默言回过神想起他们,发现人不知啥时候早走了。 之后她左右两边的摊位就一直空着,也有人过来试试,可往往都待不长久,最后商会干脆将两处摊位划给她,并没有收取额外的钱,做了个顺水人情。 然而黎默言不知道的是,她请来的孩子军卖力宣传,竟惊动此地的知府。 孔一笑原本正在衙门,和师爷大骂商会背信弃义,“说好收百两黄金,就带大批粮食过来,结果拿了钱,却不见粮食,竖子欺人太甚!” 师爷虽然沉默不语,可他手中的折扇,一下扇得比一下快,扇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狠狠灌下一杯冷茶。 孔一笑还在踱步,“不行,我要去找他们,把金子要回来,这百两黄金拿来买粮食,都能买回来不少。” 师爷闭闭眼,“姓杨的身后是当朝宰相杨浦。” 孔一笑脚步顿住,“就算是宰相……” 师爷又说,“他还有个当贵妃的好妹妹。” 孔一笑彻底失声,往后踉跄两步,跌坐在石凳上,贵妃,贵妃啊,谁不知道贵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天子为给她取口脂,就灭了一族人,这百两黄金到天子眼中,恐怕都比不上贵妃一个笑。 他面露疲倦,此刻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很快孔一笑又重整旗鼓,“我还是要找姓杨,大不了被讥嘲一顿,多少要叫那老小子吐出些银子。” 师爷并不对此意外,面子又不值钱,又不能吃,被人笑话也不会少块肉,可真能要出钱,多少能买些粮食,甭管去哪里买,至少钱在他们手里。 师爷倒了两杯茶,就打算陪大人一起去寻姓杨的,只是才走到门口附近,就听外面闹哄哄的,两人都是面色一变,唯恐因为粮食闹出祸事,好在听清百姓嚷嚷什么,两人才放松下来。 “大米,城北集市卖大米啰——” “便宜又好吃的大米半两银子一斤。” 大米?! 孔一笑朝师爷看去,怀疑是自己被商会气出毛病,“哪来的米,才半两银子?” 师爷也是满脸恍惚,见大人也是满脸不信,看来不是自己出现幻觉,可他还是被冲击得头重脚轻,整个人轻飘飘的,“可能就只有一点,做噱头将人引过去。” 接着他们就听到那群孩子喊,“量大米多,想要的可以慢慢来——” 孔一笑还是头次听到这么有个性的吆喝,其他商人都恨不得主顾早早上门,怎么来一个叫人慢慢来的,“难道他们这是陈年老米,怕人一多被看出破绽?” 远处的小孩:“今年新米,卖今年新米!” 孔一笑:“……” 师爷跟着下意识分析起来,“难道是和妖兽肉一样,含有疯毒?” 远处小孩:“自家种出的米咧,绿色健康无毒无害。” 师爷:“……” 两人对视一眼,都要怀疑那群小孩是不是读心的能力,要不怎么他们猜啥,这群孩子就说啥,之后他们默契听了一会,发现这些孩子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词,应该是卖米的商人教他们说的。 “看来是巧合。” “的确是巧合。” 守在门边的衙役瞅着鬼鬼祟祟的两位大人,嘴唇动了动,最后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 最后师爷出去一趟,带着消息回来,“卖米商是和商会一同来的,就在集市,去看看?” 孔一笑已经大步冲出:“走,去看看。” 只是冲到一般,他们还遇到一个火急火燎的熟人,这人是城中管家钱庄的庄主,算是他们的同僚,此刻正带着一脑门子虚汗,“老孔!” 人一见到他们眼睛就亮起,“出事了,出大事了,城中大批百姓找上钱庄要求兑换票根,而且趋势愈演愈烈,已经形成挤兑之势,如此下去只怕要冲垮钱庄啊。” 师爷问,“挤兑?怎么回事?” 来人当即拉着师爷诉苦,“还不是新来的一个姓黎的女商闹得,不收铜钱只收银子,搞得人心惶惶,只怕不安好心,想要动摇我。朝根基!” 师爷抽回自己的手,孔一笑则更加直接,“一个钱庄就能动摇我朝根基?我看是你的根基吧。” 来人被揭穿,干脆无赖一甩袖子,“管家钱庄垮台,你这个当知府的也脱不了责,你自己看着办吧。” 孔一笑猛地抬起头,瞳孔中像是有火在燃烧,“什么责?这钱是百姓存在你庄子里,他们想取的时候自然能取,这事天经地义,人家能提供大米,你能提供什么?我看你才是动摇我。朝根基,滚开,莫要胡搅蛮缠,耽误我的要事!”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两旁的衙役齐齐抽出刀。 明晃晃的刀身照在来人脸上,把他涌到嘴边的话吓了回去,他‘你你你’了好一会,见孔一笑已经丢下自己跑远。 黎默言忙着装大米,装得手脚酸痛,排队的人一点没减少,本来该回去休息,可这么多人,有些还是排了好几个小时,就让他们这么回去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她当场雇佣六个人帮忙装米,留下吴崇明和胡月儿看着,等他们这边休息够了,就过来和他替换。 等她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就撞上一个满身官威的人,这人满脸严肃瞧着很不好惹,身后还跟着一群试图搭话的商人,瞧着地位不低。 黎默言只是扫了一眼就没再多看,地位再高也不能耽误她去睡觉吃饭,只是才走出一步,那个不搭理其他人的官老爷,就径直朝她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招呼,“黎大人,黎大人——” 跟在那人身后的商人齐刷刷朝她看来,眼神那叫嫉妒羡慕。 黎默言:“……” 怎么回事,她真没想出风头啊。 “黎大人,”孔一笑来到对方身前,就见人往外走的脚步不停,她赶紧开口,“我这有一好物想要赠与大人。” 黎默言脚步顿住,虽然官老爷不能耽误她吃饭睡觉,但宝物可以。 第92章 黎默言直接开口:“什么宝物?” 她倒没觉得自己因为宝物才肯搭理对方有啥问题,但凡是稍稍明事理的官,都该知道她带来的粮食有多大作用,他们这些人因卖粮疲倦,别说是让他们休息,都该主动准备柔软的床铺带他们躺进去。 如果对方因此表现出怒意,就真有宝物,她也不想和对方多说,四个月下来,她早就和最初进入游戏时不同,宝物可见得太多了。 在孔一笑出现的时候,不少本地的百姓认出对方。 “是知府大人。” “真是孔知府。” “知府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肯定是为了大米,你也不看看这米商拿出了多少米。” 孔一笑果然没对黎默言的行为有任何意见,他甚至帮她向四周高声解释,“黎大人仗义疏粮,舟车劳顿又忙活许久,想要休息是人之常情,我懂,我懂!” 光这句话,黎默言就知道对方是个能交流的聪明人,百姓谈起对方的语气也很亲近,而且能为百姓舍下颜面,就是个不错的官。 她一共只见过两个天河国的官员,一个是奇山县的县令,一个就是面前的知府,结果这两人都爱民如子,好官的概率也太高了吧,是她运气好,还是天河国的地方朝廷都还不错? 结果摊上这么个天子,真是两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孔一笑说完后,立刻凑到她身边小声道,“这里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不如去我府上……” 他看到这里,发现对面的黎默言皱眉,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人家初来乍到,手中又有大把的白米,他直接邀请人去家中,着实像是鸿门宴。 一旁的师爷接口,“去我家大人府上隔壁三条街的酒楼一叙。” 酒楼的话倒是可以接受,黎默言还真担心去对方的府邸,到时候以摔杯为号,跳出几十个刀斧武师,齐齐朝她砍来。 她叫上黄晓蝶,胡月儿想要跟去,被她按住肩阻止,“你留下看着大米,这事非常重要,没你看这我不放心。” 胡月儿想起之前他们卖米时,就有讨厌的家伙仗着人多,偷偷伸手想从米袋中偷米,都被她和胡月儿发现赶走,之后这群人又蒙着脸过来买米,除此之外还有些一买就是几百几千斤的人,大人说这些都是囤米的二道贩子,被他们拒绝后,就乔装打扮过来分批买米,也被她认出来。 自己确实不能走。 黎大人米卖得便宜是心善,可不能被其他利益熏心的人低价购入米,又高价卖出去,这群臭不要脸的东西,这种钱也好意思赚。 胡月儿不得不点头,重新走回摊位,恶狠狠扫视人群,因自己不能陪大人左右保护的怒意,叫她眼神格外凶狠,力量强大到她这种地上,眼神都能杀人,即使胡月儿有意收敛,也叫那些还有小心思的人腿肚发软,站也站不稳跌倒在地。 这次去酒楼,黎默言除去带上黄晓蝶,还带了吴崇明,至于另外两个人,她想了想就让他们去摊子后面打个盹,让他们单独去驿站,还真担心出啥问题,在陌生的地方尽量不要分开了。 孔一笑是坐马车来的,他一共驾来两辆马车,倒是能把一行人全部拉到酒楼。 然后黎默言就发现菜单上面,居然大多是肉食,价格虽然贵,但还算在合理范围,蔬菜也有一些,但完全看不到主食。 孔一笑拿过菜单正要点餐,却被黎默言制止,“这里的菜我就不吃了,直接说宝物的事,以及我需要做什么。” 到底是人家的地盘,即使是酒楼也很难说菜里有没有动手脚,万一被下。毒……所以她不打算吃酒菜,就是水也不喝,还不如直截了当告诉对方,以免那些菜肴摆在眼前能看不能吃,白白浪费和惹人嘴馋。 孔一笑没想到这位黎大人竟如此直接。 黎默言看到他的表情一笑,“就算我不说,难道你猜不出来吗。” 到时候他们这里三个人,菜却一口都没吃,猪也知道怎么回事,还不如直接说出来显得更真诚。 孔一笑沉默,还真没继续点菜,只是要两壶好酒,省得占着酒楼的包厢,人家开门也是要做生意的。 等店小二出去,孔一笑出声,“黎大人真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绕弯,你可听说过地心之葵?” 地心之葵? 黎默言仔细回想这个名字,随即摇摇头。 孔一笑解释,“地心之葵是一种灵植,和那头山河鲸一样,拥有腾挪辗转的空间力量。” 黎默言听得眼睛一亮。 从知道山河鲸起,到见到这头鲸后,她就一直很惦记山河鲸的空间穿梭能力,无数次想过如果自己拥有一头,那跑商可太容易,不要说草原,就是距离星光镇十万八千里远的极北之地,也能在几日之内轻松赶到,用自己的粮食从那换取便宜的特产与资源。 只是山河鲸这种东西她向赵金隅打听过,数量十分稀少,世上仅有的七头,都掌握在大势力手中,她想要获得只怕比登天还难,所以她不得不歇了这个心思,没想到峰回路转,没能完成的想法还能继续续上。 而且听孔一笑这意思,要把这个地心之葵送给自己。 黎默言想到这,不由期待看向对方。 孔一笑点头,“我的确想将地心之葵赠与大人。” 他身侧从落座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师爷突然开口,“但有些事需要告诉你,山河鲸是强大妖兽,天地间仅有五头,即使地心之葵也能空间转移,可数量远远不及山河鲸,而且想要种植也需要很大的资源。” 黄晓蝶侧头,她记得赵金隅说有七头,这位爷爷怎么说五头,还有两头他不知道吗? 黎默言从火热的未来幻想中冷静下来,师爷说的这些话十分中肯,想要强大的妖兽灵植,肯定要有所投入,镇子之前种出的金桔树,和孵化出的蜥黑都证明这点。 所以她询问,“地心之葵需要什么资源?” 孔一笑站起来,“资源倒是其次,主要是它所栖息的环境特殊,我还是带你去看看吧。” 正巧他的酒被送过来,孔一笑直接端起来就要走,黎默言又警惕起来,这个地心之葵该不会是要把她引去陷阱的诱饵吧。 黄晓蝶发现大人的想法,低声道,“那就我去跟他们看看?” 黎默言稍稍思索,觉得这是个好办法,黄晓蝶武力高,不需要保护她和吴崇明,行动起来肯定更加方便,万一黄晓蝶真出事,他们这边也能知晓,即使派出人前往救援,而不是他们三人被一网打尽,胡月儿那边还迟迟得不到消息。 最重要的是她确实舍不得地心之葵,那可是有跨越空间能力的灵植,高贵的空间能力啊。 “好,”黎默言瞄了孔一笑一眼,故意提高声音说,“那就你去,我们在摊子上等你,如果三个小时不回来就去寻你。” 孔一笑闻言只觉无奈,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警告他不要对小姑娘起坏心思,这位黎大人未免太小心了,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心眼子,怕不是心眼成精,但他并没对此说什么,出门在外自然是该小心些,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们先回摊位,将黎默言和吴崇明放下来,黄晓蝶看着大人回到摊子,和胡月儿汇合,拉车的骏马嘶鸣一声,朝孔一笑所说的地心之葵所在地跑去。 黎默言虽然回到摊子,却不打算去帮忙售卖大米,原本坐山河鲸过来就很累,又从傍晚一路忙活到深夜,此刻早就超过她的睡觉时间,黎默言只觉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和胡月儿说了晓蝶的事,让小姑娘帮忙看着点,她便裹上一条摊子,就窝在角落睡过去。 到底是陌生的环境,这次睡得不太安稳,时不时醒来,也不知是啥时候,天空始终漆黑,集市随处插着的火把倒是将四周照亮,前面负责装米的人换了又换,而摊子前面的长队一直没见短,不过深更半夜,也没多少人说话,那点嗡嗡的杂音倒是十分助眠。 等她被人叫醒,睁眼就瞧见黄晓蝶,脑子立刻清醒过来,她以为睡了很久,其实才不到三个小时。 黎默言揉眼,彻底清醒过来,另外五人虽然没这么睡,还在一直忙活,却比她精神多了。 “如何?” 黄晓蝶压着兴奋低声道,“大人,确实有地心之葵,外形就如一朵海葵,差不多有三米宽。” 黎默言原本以为这个葵是葵花的意思,居然是海葵的葵,难道所谓的特殊环境,是要求种在海里? 她皱起眉,虽然村子升级到镇子以后,领土范围内就有一部分海,可十分靠近领地边缘,附近也没任何遮挡物,如果要种植在海上,地心之葵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可转念想到奇山县现在那冷清模样,又能被谁发现呢,顿时淡定了。 黄晓蝶突然抬起手,展示她手心中小小一团光团。 就见光晕正中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犹如水母的种子,就在这个时候,种子上半区域,有一圈东西冷不丁动了下。 黎默言:“!” 她眯起眼,就见这的确不是她想象中的种子,就是常规印象里的海葵,只是这海葵太小,触手太短看不清,才以为是光秃秃的种子。 可海葵不是动物吗,怎么算在灵植里?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并不重要,哪怕说它是蘑菇,只是效果不被影响叫啥都行,黎默言拉过黄晓蝶,“你和我说说看到了什么?” 黄晓蝶略作思索,细细道来,“我和孔一笑离开三个小时,其中两个半小时都在赶路。” 黎默言没想到在路上居然花了那么多时间,难道集市所在地很偏? 可看四周的楼房以及众人的百姓,又不像啊,所以是孔一笑将地心之葵种在极其隐秘的地方,还是地心之葵必须种在哪? 这两种情况代表完全不同的含义,她于是问黄晓蝶,“你们路上有没有遇到人?遇到的话多不多?地心之葵附近有什么特殊的环境?” 黄晓蝶摇头:“几乎没遇到人,全程避着人走。” 凑在旁边听的胡月儿立刻说,“我看那个孔一笑鬼鬼祟祟的,这样也好意思当大人,哪像我们黎大人行得正坐得直,才有大人之姿!” 黎默言:“……” 那真是要谢谢你啊,看孔一笑如此避人耳目,想来地心之葵不好让人知道,搞不好是啥贡品,被孔一笑昧下来,这还是好的情况,更坏的情况就是这东西很稀有,一路面就会引起各大势力哄抢,要是这样你的黎大人,马上也要鬼祟起来啦。 胡月儿不知道黎默言心中想了啥,要是知道也会说,黎大人这叫韬光养晦,懂得审时度势,巧妙与敌人周旋,而不是傻乎乎得硬碰硬,反正和鬼祟的孔一笑不同。 黄晓蝶继续说,“要说附近有什么特殊,就是我一到地方就觉阴冷,阴气阵阵袭来,那师爷说这里是阴地,地心之葵属于极火,要种在阴地上压制它的火气,等地心之葵长出之后,就可以通过葵心前往另外一朵地心之葵。” 好吧破案了,看来是既不能让人知道,又得必须种在那里。 不过黎默言听着这个描述,越听越觉得耳熟,这不就是游戏的传送阵吗? 她的心脏狂跳,是啊,传送阵的确没有山河鲸能装的人数多,可它能瞬移啊,而且能同时前往不能的地方,不像是山河鲸那样停下来,耽搁其他人的时间,这一点就强出太多了。 不过限制也有,那就是地心之葵只能前往另一朵地心之葵,如果要前往的地方没有,自然无法瞬间过去,比如她经常去的草原,如果想瞬间抵达,就要先在草原种出地心之葵,这点就比山河鲸麻烦。 而且种在阴地?不是海边吗? 这个阴地听着就不简单,估计数量少很难有,星光镇的面积还是太小,她从哪来找个阴地……等等,好像还真有阴地! 黎默言的视线落在胡月儿的武器上,小孩最初的武器坏过一回,现在是请高人打造,而胡月儿武器的材料,就是从镇子那唯一的湖中挖出,没记错的话湖心那个洞就是阴气聚集之地。 想到这她大喜过望,想要摸摸那只软软弹动的海葵,却被黄晓蝶避开,“很烫。” 小孩一边说,一边怕她不信还斯斯吸气。 黎默言被黄晓蝶逗笑,“我当然相信你,除此之外还需要什么条件?要是多的话就简单说说。” 黄晓蝶想了想:“肉!” 好吧,的确是很言简意赅,看来打猎的人还是不能少,只是分官差出去打猎,会分散镇子内的武装力量,以前是没办法,此刻镇子内的家禽家畜很多,尤其是有草原的羊,还要分散人手去打猎,分散镇子的武力值,这让有炮火不足恐惧症的黎默言很不得劲。 不行啊不行,镇子只有瞿平青一个人镇守,虽然他能力高武力强,硬是从绞杀他的边城那种地方跑出来,保护一个镇子绰绰有余,可还是不够啊。 如果有弓箭就好了,这种远程武器是最好的火力压制,到时候发现妖兽,就不用上去肉。搏,直接站得老远用箭雨扫射,即使无法杀死妖兽,等它冲过到面前,状态肯定也会差上很多,到时候解决起来就轻松了。 而且有弓箭后,可以在镇子里外建立箭塔,发现陷入的妖兽以及其他危险,都能用箭攻击抢占先机,是非常好的防御手段,越想越觉得棒。 可制作箭矢,需要特别的飞羽,一般的羽毛可不行,不知道镇子里的鸡鸭飞羽行不行。 这些事等回镇子再说,次日更多知道大米的百姓涌来,今日比昨晚还要繁忙,原本想撑过最忙一段时间,就去四周逛逛的黎默言陷入呆滞,望着汹涌疯狂的人潮,撑不了,撑不过一点,人真能少下去吗? 最后她放弃了,带着胡月儿出去逛逛,家里带过来的铜钱还一分没花,得赶紧看看集市上有啥东西,将这些铜钱花出去。 不得不说商会还是有些本事的,前来参加的商人很多,商品也是琳琅满目,其中最多的是小百货,还有各种过冬的衣裳,被褥,还有卖奇石密宝的摊子,她上去看了两眼,就被胡月儿拉走,说都是骗人的,里面一点能量都没有。 卖木材石材的人也有,还有成套的家具碗筷,本来应有卖小食的贩子,只是粮食没种出来,这些人都没瞧见。 黎默言停留在一个卖桌椅的摊子细细打量。 虽然镇子上的锯木厂已经做出来,木匠铺也在加班加点赶制桌椅,可想让镇民都用上还需较长一段时间,不如来外面买些现成的。 这个摊主生意不好,或者说整个集市瞧着热闹,可大伙的生意都不好做,刚刚经历旱灾,所有人手里都没余钱,仅有的一点自然要留着买粮食,所以商人们望着密集的人流,反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对此她完全能理解,来一趟就要五两银子,如果没有空间物品,将货物送上来还要按体积或者重量额外算钱,要是货卖不出去,那真是亏大了。 所以她才停下多看两眼,摊子里的伙计当即吆喝起来,“姐姐买椅吗,我家的椅子漂亮又结实,您买回去坐个二十年不是问题。” 伙计拍着胸脯,“要是质量不好,您只管来找我!” 胡月儿睨他,“你又不是柳城的商户,等集市结束走了,我们去哪里找你?” 她又对黎大人说,“大人咱们走,这家伙不诚信,不在他这买。” 伙计大惊失色:“别啊,我只是在本地揽客喊习惯,可真不是有意骗你。” 黎默言见胡月儿三言两语,就把人逗得要哭出来无奈摇头,“你这张嘴啊,别急,我看你家桌椅不错。” 胡月儿一吐舌头,扭身坐在附近那张椅子上晃了晃,椅子纹丝不动,也没发出嘎吱声,的确如伙计所说十分牢固结实,而且还上了深棕色的漆,镇子里不是木头原本的颜色,就是红桐油的红色,乍一看其他色还怪好看的。 黎默言很爽快,“什么价?” 伙计虽然觉得她们买不了多少,毕竟谁家买桌子买个十几张啊,还是给开了最低价,免得这好不容易上门的煮上跑掉,“椅子四十八文,凳子二十八文,八仙桌一百二十八文,圆桌一百五十八文。” 黎默言觉得这个价合理,但还是习惯性砍价,“如果我一次性买一千张八仙桌和椅子有没有优惠?” 伙计:“……” 他一时失去语言,呆滞地张大嘴巴,多、多少?一千张? 随即黎默言想到,虽然桌椅没有一袋米重,可一千张桌椅古镜恐怕放不下,“算了,不要椅子。” 伙计回神,就说嘛,刚刚可能是拿他取乐,虽然如此他也没生气,“好,那姐姐要多少?” 黎默言问,“你们能送货上门吗?能的话,我要更多,先来五千张桌椅所以有没有优惠?” 伙计再次被震撼,可这次他的反应很快,“有,能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的摊主挤开:“椅子给您少五文,桌子给您少十文,无论您*住在天涯还是海角,我们都能送货上门!” 黎默言:“……” 她很想说奇山县位置没那么偏,可想到附近的海和山,默默把这话咽回去,把奇山县的位置告诉他们,“那行,你们一次性都给送过来。” 结果对方面露迟疑,“一次……性恐怕不行。” 黎默言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是数量太多,这里可不是有机器便利的现代,一次性要那么多桌椅,光靠人力恐怕要做许久。 她叹了口气,“那你们有多少?” 摊主如丧考妣,“两百三十七张。” 黎默言:“好,就先要这么多,优惠就不用了。” 她出来买桌椅是想让镇民早点用上,不可能等其他人慢慢做,否则等镇子自己的木匠铺做不好吗? 她付了定金,集市上还有两家卖桌椅的,她一同买了,这个时代的商品质量都不错,基本没瞧见手艺不过关的,她发现有卖绿植的,想到自己那个升级任务里环境要求,和摊主订了一批树苗,同样付定金让人送过来。 就在如此买买买,卖卖卖的氛围下,五天转瞬即逝,黎默言踏上星光镇的土地,总算是回家了,得赶紧去把地心之葵种出来。 脚才走出去,就被杨复里拦下,他笑眯眯地问,“加入商会的事您想好了吗? 第93章 对了,还有这件事情。 先不说她有地心之葵,之后可以开出‘传送阵’,完全不再需要山河鲸,就是没有地心之葵,她也不会加入商会,自己虽然钱多烧得慌,也不想费在这种地方,钱花得不痛快,就只会给自己添堵。 尤其是这个商会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加入进去只怕是主动跳进泥潭,进去容易,想要出来恐怕就难了。 “抱歉,”黎默言没有一点犹豫,“我拒绝。” 杨复里表情一变,很快又整理好,笑眯眯道,“好,但我想知道缘由。” 于是黎默言说,“哦,我不喜欢那个叫做顾广百的人,他口臭。” 地心之葵的事肯定不能说,她原本是想借口自己与孔一笑有约,定期给柳城提供一批粮食,与山河鲸的路线不符,这也确实是孔一笑把地心之葵送她的缘由,可转念一想只要提到粮食,里面就有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 一个府城所需要的粮食数量是巨大的,一路运送的人拉车,以及沿路经过的县城府城,吃喝拉撒各种用度,会留下的痕迹多到不能再多,这些都是通过地心之葵直接瞬移到柳城的她无法说清楚,也无法拿出证据的。 如果她说出送粮给柳城的事,恐怕用不了多久地心之葵的消息就会泄露,所以这种话不能说,以后卖给柳城的粮食,也绝不能带有星光镇的标志。 杨复里已经想好几套说词,无论黎默言说什么,他都有应对之策,可万万没想到对方说讨厌顾广百,甚至口臭都冒出来了,他嘴角一抽,差点没控制住笑出声,搞笑的同时,他又感到十分荒谬。 他是会中老人,可以说大半的会员都是他拉进来的,以往大家都很严肃,措辞都是考虑再三,唯恐丢了自己的面子,还头次听到讨厌某个人的说法,这又不是儿戏,用个人喜好来决定的? 可仔细一想这说辞还真挺无懈可击,如果黎默言认为两成抽头太多,他能以此掰扯掰扯,要是认为摊位不好,也可以多商量,唯独是不喜欢顾广百让他怎么说,总不能让黎默言别讨厌吧? 那他不成儿戏了? 顾广百惹人烦是有目共睹,甚至这事就发生在他面前,都不是黎默言挑的事,至于把顾广百逐出商会,虽然他闪过这个念头,很快就压下去,顾广百加入商会已久,为让新人加入就把老会员赶走,这让商会其他的商户怎么想?商会的面子又往哪放? 杨复里想及此处,最终是哑口无言,虽然黎默言不肯加入商会,倒也不是大事,重要是是对方手里的粮食。 杨复里笑着点头,“既然没有缘,我也不强求,不知道你那米还有多少,商会这边全收了,价格当然也不会让你吃亏,我出八十文一斤,比你那五十文高出六成呢,还省去奔波劳碌的麻烦。” 胡月儿听到这话立刻喊,“好不要脸!” 杨复里脸上笑容一收,盯住胡月儿。 胡月儿被阴沉盯住半点不带怕的,反而瞪了回去,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杨复里忽然捂住眼睛闷哼一声。 黎默言很是惊讶:“哎呀,你没事吧,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站不稳了?” 杨复里过了好一会,才把手放下来,他的面色涨得通红,倒不是因为情绪波动,单纯就是血气上涌,他脑袋到在现在还刺刺跳疼,好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伤势,他揉着太阳穴,等听觉回来些就听到黎默言开口。 “米没了,你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免得好端端又头晕目眩站不稳,怎么年纪轻轻身子骨这么不结实呢。” 杨复里只觉一口血要吐,这是他身体弱吗,这明明是那个小女孩的问题! 他虽然很想就这件事情和黎默言理论,可此刻脑中实在难受,而且好汉不吃眼前亏,最终还是带着人回山河鲸。 事情不欢而散,黎默言并没在意,揉揉胡月儿的脑子,给小孩竖起大拇指,对于杨复里这种人,你和他讲道理根本没用,对方只会得寸进尺,脸皮太厚了,还不如直接展示武力值,表示自己不是好惹的,才可以喝退对方。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孔一笑和她说过,杨复里背后的商会依附当朝宰相,也就是对方敛财的手段,自己下商会的面子,肯定会招致报复,这时候就要感谢星光镇偏僻的位置,当真应了那句话鞭长莫及,即使对方会报复,也不会太上心。 所以黎默言倒没多担心,先把箭塔这些防御工事修建起来。 她原本是想让弓箭队去打猎,可由于商会的事,她放弃这个念头,以免弓箭队在外面遇到埋伏,只让黄晓蝶一个人去,剩下的就是把她从孔一笑那买来的飞羽做成箭矢。 黎默言只是抱着试一试,提起飞羽的事,没想到孔一笑和他的师爷表情古怪,她发现不对追问下,才得知原来柳城是有名的五禽之城,传闻古时候还出现过凤凰,所以此刻的飞禽妖兽格外多,就能最初那颗地心之葵的种子,都是孔一笑早起时,一只青色的灵鸟叼来的。 所以柳城粮食虽然不多,可各种羽毛却不少,还有各种奇异效果,能爆炸的,减速束缚的,甚至还有能恢复治疗伤势,恢复自身状态的,当真是眼花缭乱,让她大开眼界。 作为带来粮食的米商,她骤然跃为柳城百姓最好的朋友,只要柳城有的,她就可以购买,尤其是那种能够治疗的羽毛,这是她这次最大的收获,也是柳城最贵重的藏货,本来是要留着彻底断粮后救命用的,换粮的人都选好在商量,却被她半道截胡。 要不怎么说粮食才是硬道理呢,如果单靠她自己,想要刷到孔一笑的好感度,开放出售治疗羽毛的权限,天知道要做多久的任务。 黎默言立刻找到木乾,“你会不会做箭矢?” 木乾闻言眼睫一颤,心想大人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要开始大规模生产自己的武器,只是这个时候要比他想的短上太多太多。 木乾不由想到初见大人时,还是在疫病爆发前的县衙,当时他被县令大人指派前往星光村,当时他还想过要不要带女儿逃走,只是路上没遇到机会,也幸亏没遇到机会,否则他就和女儿一起死在疫病里,哪会像现在这样拥有三十来号学徒,走到那都被人尊称一句木大人。 哈哈,连他都当上大人了。 木乾回想四个月前的事,他还只是一个被人呼来唤去木匠,自己都觉不可思议,命运实在不可琢磨。 大人还在等他的回答,木乾定定神,“会的,不过箭矢所需的羽毛特别,可用镇中麻鸭的飞羽。” 黎默言下意识问,“鸡不行吗?” 木乾摇头,“鸡的飞羽油性和羽绒都不够,能做是能做,只是箭矢的射程以及精准度都会受到影响。” 那从柳城收飞羽是对的,星光镇的麻鸭不多,还没形成规模,靠这么一点来做箭矢,只怕十天半个月都做不出多少。 木乾也想到这件事,顿时发起愁来,“不如让外出单打猎的官差都猎些飞鸟?但体型要选和鸡差不多大小,太大太小都不行,寻找起来恐怕不容易。” 黎默言却是侧身一招手,就有人抬着箱子走进来,放在木乾面前打开,露出里面的飞羽,而且每个箱子的羽毛颜色还不同,黎默言指着介绍,“这个是射击后能爆发烈焰效果,这个会招来冰霜,这个则能弹出藤蔓将人束缚住。” 上了年纪的木乾听着黎大人的话,脸色跟小孩似得变化,伴随着阵阵惊呼,‘烈焰好厉害’,‘冰霜啊这个好用’,‘天呐,居然还能束缚’,当真是把情绪价值拉满,给人满满的成就感。 黎默言听着心情都好了,拾起一种绿得轻盈的飞羽,“还行还行,这些还不算什么,这个就厉害啦。” 随着她的话,木乾专注的目光落在这根羽毛上。 黎默言故意晃了晃羽毛,“它能治疗。” 木乾大惊失色,“居然能治疗!真是神乎其技!” 黎默言顿觉舟车劳顿的疲倦一扫而空,“对吧对吧,可惜这种飞羽柳城也没多少,不然咱们多做一点,到时候对战,咱们越打血越多,那个场景嘿嘿。” 木乾想着那个画面,跟着嘿嘿起来。 两人一同笑了会,黎默言把材料送到就去睡觉了。 …… 今日是黄大牛的休息日,他在镇子里闲逛,一阵寒风吹来,他裹紧身上那件羊皮衣,将寒风挡在领子外面,人顿时暖和不少。 黄大牛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这贼老天真是见鬼,前两日热得不行还得打赤膊,今日就能把人冻出毛病。 “哎,果然还是大人不在,所以连日头都没了,也不知道大人啥时候回来。” 黄大牛边嘟囔,边往木屋走,准备回去烧一盆碳躺着,刚走出没两步,就瞧见一群人抱着大批黑色的东西迎面走过。 起初他以为那些是铁杆,后来才发现是上了黑漆的木头,这么精致啊,难道是有新铺子开张? 他眼珠子一转,跟在那群人身后,打算认认路,记住这铺子怎么走,开张后好第一个来,结果越走越偏,附近的木屋越来越少,他意识到这不可能是建铺子,谁家的铺子建在这种地方啊? 随后他脑海中浮现出陈白玉的脸……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结果这一路就跟到镇子边缘,这里已经完全没有建筑,黄大牛知道肯定不是建铺子,此刻他只想弄清楚到底是要造什么东西,等那群人终于放下木材,他不由松了口气。 那群人看了黄大牛一眼,并没有出声赶人走,只是活动活动手脚,就选了一片开阔地带,开始清理地面的杂物,平整土地,等这些准备工作全部做好,就拿起带来的木材还是组建。 而且不光光是这边,远处也传来动静。 黄大牛眼睁睁瞧着光秃秃的空地,一座木塔拔地而起,三米、五米,十米,那群人还是继续搭建,直到略高于附近的树木,那群人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搭建顶棚和瞭望台,他呆呆望着那座木塔,又看看目力所及的另外两座,心中隐隐升起一个猜测,可又不敢确定。 就在这时又有一群人赶来,其中甚至有他的三弟黄三牛,这是伐木场的人,黄大牛立刻认出来,只是伐木场最近在清理城北的密林,帮采石场的人开辟道路,怎么会来镇子南边? 等伐木场的人开始砍伐木塔附近的树木,伴随不断响起的嘎吱声,木塔附近的空地不断变大,而且单单是伐木场的人来砍断树木,等以木塔为圆心,清出差不多半径五十米的圆后,他们又挖出阻断沟放了一把火,将地上的灌木枯草和树根一把火烧干净。 黄大牛瞳孔中倒映着夺目的火光,后背一阵阵发麻,好像真的是箭塔,他们星光镇就要有自己的箭塔了! 幸好今日风不大,火被阻断沟隔离慢慢熄灭,又是一群人带着大人的雨师蝶开始给灰烬浇水,等热度彻底散去,他们将地上的灰烬铲走,等这群人走后,这里就彻底安静下来。 黄大牛左右看看,没看到有人爬上木塔,心中不由失望,弓箭手没来吗,也是,他们这还没有弓……只是这样想的时候,就看到一行三人背着弓走来。 这个瞬间黄大牛脑中一片空白,眼中只剩下这三人一身从头黑到脚,头上戴有一种他没见过的圆帽,应是铁制,瞧着非常坚硬,脸上同样覆有铁打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如鹰般的双眼。 黄大牛只觉热血沸腾,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沸腾些什么,等回过神时,自己忍不住冲上前,拳头握得很紧,就这样望着三名弓箭手走近,心跳也越来越快。 一步两步三步,等弓箭手从他面前走过时,黄大牛已经屏息,靠近他一侧的那个弓箭手还和他打了招呼,黄大牛呆呆抬手回应,随后就见他们来到箭塔下,此刻夜色已深,原本就通体漆黑的箭塔与黑夜融为一体。 黄大牛勉强看到对方手一撑灵巧跃上箭塔,他们的手套好像是特制的,虽然不是铁,与箭塔摩擦时也发出坚硬的响动,弓箭手三两下就来到顶部的瞭望台,对准三个方向站定。 他本能地转过身,想去瞧另外两座箭塔,却连塔的影子也瞧不见。 那些黑漆也太好用了! 黄大牛虽然遗憾,心中却特别特别高兴,他现在好激动好想哭啊。 之前黎大人上京帮助他人,反被那小贩讥嘲的事,黄大牛也曾从狄辉的士兵口中听说过,当时他就只觉怒火冲天,他们那么好的黎大人,被风吹一吹都心疼,凭什么被外人这样对待。 黄大牛很想捏着拳头上前,让那群士兵闭嘴,可他是普通人,没有本事,也不是练武的料,真冲上去自己受伤是小事,可因为他导致黎大人对上狄辉吃亏,甚至要低声下气为他求情,这种事黄大牛死都不想看到。 所以他忍下来。 可当时那种被羞辱的气愤,以及面对这样的事却无可奈何的无力感,被他深深记在心里,一点都没有淡忘,他再也不想经历。 黄大牛没有别的本事,只有一身力气,能为黎大人做的,也有努力把全身的劲投入活计中,他以为会在一年后,五年后乃至十年后,他们镇子才能强大起来,没想到只是四个月后,他就看到独属于他们的箭塔。 黄大牛仰头用来吸了口气,可心中的激荡的情绪丝毫没有得到缓解,尤其是那股自豪,久久盘踞在胸口无法散去,他激动得恨不得放声大叫。 “大哥——” 结果还真有声音响起,就见两个弟弟举着火把走来。 黄大牛诧异:“你们怎么来了?” 黄二牛忍不住埋怨,“你说怎么来了,也不看看现在是啥时候,迟迟不回家,白让人担心,幸好三牛看到你,否则这么偏的地方,我们怎么找?” 黄三牛大声嚷嚷,“我就知道他肯定在这,二哥你瞧见路上那群人没有,下午的时候就在,直到箭塔建好一个都没走呢,真够痴迷的。” “不过这种感觉我最懂,这座箭塔还是我帮着建造起来的,其中有我一份力!” 黄二牛撇撇嘴,他看不惯三弟这么嘚瑟,有心泼点冷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如果是他帮着建造出箭塔,只怕比黄三牛还要大声,还要能嚷嚷,恨不得让镇上的人全知道。 他们还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却有护卫队的人过来喊他们回家,黄家三兄弟只好一步一回头走了。 黄大牛回家的路上,就发现除去镇子边缘的箭塔,镇子里也冒出好些,只要抬头环顾,就能看到一座。 怎么突然有这么多箭塔? 黄大牛只觉脚下踩的不是地,而是软软的云端,太不真实了,等黄三牛掐了他一把,剧痛袭来,那种不真实褪去,海潮般的喜悦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淹没。 箭塔多好啊,多就代表镇子实力越强,他们越安全。 等到深更半夜,星光镇的镇民入睡,寂静的夜里响起窸窣声,有什么趁着夜色朝木屋摸来,那是一队穿着黑衣蒙面的家伙,他们对视一眼目露凶光和贪婪,望着远处的镇子就像是瞧见成堆的金山。 “大哥,这票做完,真能有这个数?” 黑衣人甲用手指比了个七。 为首的黑衣人点头,“别废话,跟我上。” 黑甲有些踌躇,“可以往我们都先派人去内部踩点,而且前方树木被清理过,我怕……” 头目一把捂住他的嘴,“嘘,这是杨大人的命令,没你我反驳的份。” 黑甲知道的确是如此,要不能完成杨大人的命令,他们的下场…… 黑甲强行无视那片被故意开辟出来的空地,“你说的对,对方肯定想不到我们今晚就动手,兵贵神速,冲。” 他率先冲去,这时挡住月亮的云层推开,清冷的月光落下,照亮面前一座黑漆的高塔,黑甲发现不对,抬头就见冷光闪过,随后他胸口剧痛,被巨大的力道撞翻在地上,疼痛袭来的瞬间,胸口更是爆发出森然冷意,冻得他手脚失去知觉,也没办法自救反抗。 黑甲强忍着剧痛,努力朝四周看去,一同潜来的同伴不断被箭中栽倒在地,惨叫声此起彼伏,眼见就要全军覆没,却连那座箭塔的边都没摸到,这点子也太扎手了,随即眼前黑下去。 头目也没想到一座小小的镇子居然有箭塔,瞧远处冲天而起的窜天猴,想来另外两组潜入同样失败,这样的箭塔竟然不是一座,加上这些特殊效果的箭矢,那确实败得不冤。 头目苦笑,杨大人连这也不知道,也太小瞧对方了,只怕以后还要在对方身上栽跟头。 黎默言也没能想到箭塔刚建出来,就战绩斐然。 由于箭矢造得急,所以没安箭头,只有杆子和尾翎,箭头也就稍稍削尖了,就靠官差大力出奇迹,以及羽毛自带的各种特殊效果,也是因为这样,昨晚袭击镇子的黑衣人里头,有一部分没有死。 这些没死的人被她用兽筋捆住,从镇子中心路过招摇过市,确保镇民尽可能多的看到,这种抓到袭击的敌人,可以增加安全感的事,当然要多多宣传。 接下来这群人还不着急杀,他们是指认杨复里的证据,虽然很大可能是用不上,总之先放着看看。 这次袭击告一段落,可不代表着杨复里的报复告一段落,这种她在明面,对方在暗地里搞事的局面也太被动,如果来点什么事,吸引走对方的注意力就好了。 结果中午,许久未见的雷安虎就风尘仆仆出现,给她带来一个惊天消息。 黎默言大吃一惊:“你说边城反了?” 雷安虎意有所指,“我以为你知道。” 黎默言眨眨眼没有回答,当初赵金隅这样的人出现在奇山县,正好瞿平青的奶奶就在这附近的流民里,要说这两者没关系,她是不信的,雷安虎能猜到瞿平青,自然能联想到她知晓边城的事,这并不意外。 “边城造反,将领手握重兵,只怕我那好天子头疼得紧。” 这话说的一股子幸灾乐祸,黎默言瞄着雷安虎,觉得不是错觉,天子一倒霉,老雷轻松了解放了,整个人顿时年轻不少,这人要多失败,才能让别人瞧见他倒霉就像是吃了仙丹妙药呢。 雷安虎:“黎大人,我要加入。” 黎默言:倒霉得好啊! 想来杨复里也没心思来找她的麻烦了,真是一箭双雕。 第94章 听到边城将领反叛的消息,黎默言看不到的弹幕几乎是炸开花。 【这么快?这才四个多月啊,以往游戏出现混乱局势,最早也是在三年后,这点时间谁能准备好应对混乱无序的局面啊。】 【这还用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然是姐姐啊。】 【太对了,这游戏从面世到现在,还有谁像她发展得如此顺利,食物基本实现自给自足,淀粉肉食鱼贝水果,还有蜂蜜这样的糖分,哪怕将她围住,被围个一年都不是问题……】 【何止呢,搞不好围着她的敌军老死,姐姐这边都不见得能缺粮困死。】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有画面了。哭笑jpg】 【不光是食物,妹妹还有玉棉,能够安然度过寒冬,星光镇的衣食住行的需求全部能自我满足,也就是说她不光能在乱世里站稳脚跟,已经有资本参与群雄逐鹿,在乱世中建立一番伟业。】 【卧槽,说得我热血沸腾,好期待啊!】 【emmmm我觉得↑的先别期待比较好。】 【确实……】 【干啥?你们认为姐姐做不到?】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是觉得以姐姐这种画风,不像是能出兵四处征战的样子。】 【对啊,我觉得她会继续窝在星光镇,疯狂种田搞基建,说不好其他人狗脑子打出来的时候,她在优化大米性状……】 【等其他人血流成河,血都快流干的时候,她也许在规划领地内部交通,开凿大运河……】 【等其他人死得差不多的时候,最后的获胜者终于要登基,然后就发现地广粮多兵强马壮的姐姐……】 【卧!槽!】 【太生草了,我感觉她还真会这么做,特区的人呢,赶快过来跪着纪录啊,你们那是什么破攻略,最好的攻略就是啥也不做,自动躺赢登基称帝!】 【虚假的称帝,浴血奋战绝地翻盘,真实的称帝,种粮食搞基建疯狂发育绝不停歇。】 【hhh你们真是够了,登基哪有这么容易啊。】 【这不是说着玩嘛。】 【不过说真的,既然叛乱开始,那肯定要死不少人,只要死到一定数量,世间清气生浊,到时候就有大量妖魔出世,天灾也会来得越来越频繁。】 【现在还有五千三百七十九名玩家,就看他们能不能得知战乱的消息,不过比起其他灾祸,兵灾这个声势大传播广,玩家应该更早得知消息做好准备,比起其他无声无息妖魔就来了被坑死的局面,这也算是唯一的好处吧。】 【说到这果然还是得姐姐啊,当初刚开始游戏没多久,她就知道边城叛乱的事,比其他玩家多出那么多准备时间,现在能有这么绝佳开局,也得感谢当时那位老妇带给她的消息啊。】 黎默言不知道弹幕中在说什么,她本身对于叛军的事没多大感觉,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毕竟他们一个在西一个在南,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叛军就算从边城中杀出,也该是北上直取京都,跑来南方这干什么? 所以叛军不光不会威胁她,还会给星光镇带来优势,这局势一乱,粮食就又该涨价,可对于天河国的百姓而言,就是沉重的一击,他们还没从旱灾中缓过来,就遇到叛乱,真是雪上又加霜。 这一刻她清楚意识到以前自己国家的强大,也得幸生活在这样的国家里,远离战乱天灾之苦。 这样一想星光镇还有很多地方能提升,比如食物种类还不够丰富,镇中的小食店也很单一,娱乐设施也有限,镇子环境也还没着手处理,总之有一堆问题等着她解决,想想就是任重道远。 而雷安虎能力强悍,在他加入后,外出打猎一事进展更为顺利,很快就凑齐地心之葵生长所需的养分。 黎默言已经将小湖这边整理出来,这里原本就是空地,清理起来倒是简单,最多是原本爱在这洗衣的众人,挪去小河附近,那么长的河道,很容易就能找到适合洗衣的地方,不算太大问题。 主要是厨房就在不远处,来此吃饭的镇民众多,等地心之葵开始传送,可以预见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再撞上饭点这样人多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窒息了,只怕当时能把这块地方堵死。 平时还好,最多是效率底下些,大不了错开饭点,要是运送什么着急要命或者机密的事物,弊端就当即显现出来。 如果能解决,当然是一次性解决好。 地心之葵只能种在湖中,挪动厨房的话,最好还是建在原址附近,这样习惯来此吃饭的镇民,也不用绕去太远的地方。 而且以前的厨房对于镇子而言,也有些落伍,她打算趁这个机会做食堂,将座椅挪到室内,要是刮风下雨也好有个遮挡的地方,毕竟冬日的冷风那是比刀子都锋利,刮到脸上像是能生生刮下一层肉来。 可如果建造食堂的话,所需面积不小,黎默言在地图上看来看去,附近的地方都已经用做他用,而且附近大多是住宅区,白日的时候镇民去别地上工,过来吃饭的人要比其他厨房少很多,在这里建造一个大食堂有些浪费,还不能缓解其他厨房的压力。 这时她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搞小食堂? 比如在采石场伐木场这些地方弄些小食堂出来,当场做当场吃,省得还需要将食物从厨房运过去的麻烦,这些蜥黑省出来,多拉一车乘客不好吗。 黎默言福至心灵,仔细想想不光是这两个人多的地方,现在镇子上的镇民工作都很固定,可以在人流密集的地方设置小食堂,这样不单能减少镇民赶往食堂所花费的时间,直接在木屋加盖二层就好,建造起来十分方便。 除此之外她还挑一个食堂,比如堂食人数最多的南厨房,来盖大食堂,南边地方很空,盖个食堂绰绰有余,可以容纳更多想要用餐的镇民,从领地南边到北也就六千米的距离,靠双腿走的话确实很远,可骑自行车约莫二十多分钟能到。 而现在领地内骑车的镇民很多,如果附近的小食堂人数太多,他们跨上自行车,就能去更宽敞的南食堂,进一步缓解镇民用餐压力,等以后镇子里的小食铺子越来越多,镇民的选择也会变多,到时候吃饭就彻底不成问题,搞不好还能把外卖弄出来。 黎默言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开始安排人修建小食堂。 …… 镇子出现箭塔的事,犹如旋风一般席卷每个镇民,尤其是箭塔建好之后,那群被抓住的歹人,也有不少镇民瞧见,每个在场的人都绘声绘色对同伴描述,说到歹人如此凶恶如此狡猾时,众人会发出紧张的惊呼,等听到歹人全部被抓住后,紧张的呼声又变为拍手叫好。 他们一边鼓掌,一边瞄着远处高高的箭塔,望见上面站定的弓箭手,内心就充满安全感,有如此强大的保护,哪怕再有什么食人蝶食人蛾,他们也不用担心,站在高处的弓箭手一眼就能发现。 周银环即使只在成衣铺子待着,也听说不少箭塔的事,四周的人对此有个说不明的狂热,一件事翻来覆去说个三天都不腻,也得亏如此,她知道不少事情,比如箭塔刚建造出来,就能发挥巨大作用抓到潜入的敌人,她真是震撼无比,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 已经不是英明神武能有形容,难道黎大人真是神仙能掐会算? 周银环拿着衣服靠着成衣铺的外墙,一边缝着衣服,一边听其他人唠嗑,对方是爱说,她也是真爱听,谁不喜欢听自己居住的镇子安全强大呢。 结果一不小心听过头,已经超过以往吃饭的时间。 “咋办啊师父,咱们现在过去人太多,怕是赶不及在下午上工前吃完。” “是啊,这些天的活计繁重,每日要缝的棉衣棉被数不胜数,早点缝制出来,其他人也能早点用上。” “哎呀都怪我,要是注意点钟声,也就不会错过饭点。” 一群学徒围着周银环七嘴八舌,个个表情懊恼夹杂着困扰,周银环稍稍沉吟,“我们先做事,等中午人最多的时候过去,再去吃饭。” 学徒们听到要晚点吃饭,脸就皱起来,摸摸一个劲叫唤的肚子,十分不情愿,可不这么做,即使现在过去也吃不上,还不如把吃饭的时间抢出来。 道理虽然都懂,可饿肚子的感觉很糟糕,他们来到星光镇后,就再也没感受过,当即就唤起某些不好的记忆。 热闹的气氛骤然冷却下来,周银环瞧见学徒按住腹部的手,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饶是她此刻也感觉是入了魔,有个声音催促她去进食,把空虚的胃死死填满,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只是稍微饿会,等会就能吃饱,又不是什么大事,她的情绪却无可遏制地低迷下去。 周银环揉揉额头,她一直以为之前那段逃荒的记忆已经过去,原来到现在还在影响着自己。 这个发现让周银环心情愈发低落,似乎自己永远都无法摆脱逃荒带来的痛苦,原本就在啃咬理智的饥饿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就在这时她听到不远处忽然传来骚动,一群人朝着某个方向跑去,她的注意力被拉走,就瞧见往那跑的人还在呼朋引伴。 “快来快来,这里开了小食堂。” 食堂? 周银环立刻想到前面那条街在修的二层,每日路过时她都会想一想这是在建什么铺子,现在看来就是食堂了? 不光是她,其他学徒也听到那声喊,刷地看过去,还有人不受控制跟着跑了两步,等回过神他们已经来到那间木屋前。 这间木屋是杂货铺,此刻屋侧多出一条楼梯,*他们还没走上去,就嗅到一股浓郁的菜香,肚子顿时抽动起来,叫他们的脚步更急了,等穿过推开大门,当即步入一个巨大的空间,里面的桌椅不多更略显空旷,但最里面一拍窗口,上面摆满各色菜肴,充足的食物抚平心中的恐慌。 周银环放松下来,沉沉压在心头的阴霾散去,等吃上热乎的饭菜,她的情绪已完全恢复正常,即使再想到逃荒时的那些经历,虽然仍感觉到痛苦,却不像是刚才那样整个身心都被笼罩住。 周银环夹起一块拳头大的肉骨头,一口下去,大块大块的肉塞满口腔,心上的伤痕又淡了一份。 黎大人啊。 周银环叹息一声,有这样为他们着想的大人,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随着时间推移,小食堂逐渐投入使用,镇民对此的反响也很好,具体表现是众志成城那条buff效果增加了百分之一。 这可是全属性地增加,累计起来非常客观,尤其是面对镇民这么大的基数,哪怕是移动速度上的轻微提升,每日能运送的货物也多出不少,更不要提石头铁矿开采,伐木产量提高等等。 这件高兴事结束,还有另外一件高兴的事,那就是地心之葵终于种植成功。 黎默言第一时间去看了,成熟的地心之葵就如一朵巨大的海葵花,颜色是不停流转的深紫深蓝犹如星云,给她的感觉和山河鲸很像,露出湖面的葵心直径三米,触手软软散落在四周,随着湖水荡漾。 建屋班的人先一步在铺面铺好桥面,黎默言通过桥来到地心之葵面前,随后和黄晓蝶踏上葵心,两秒之后散落的触手骤然舞动,随后像是收拢的花瓣,将她们包裹在其中。 好在地心之葵自己就会发光,她倒是能看清里面的环境,外面的声音消失,世界仿佛陷入虚无,可这样的感觉只有一瞬,外面重新传来鸟鸣,地心之葵的触手为之张开,她就发现自己来到陌生的地方,入眼是大片大片的密林。 黄晓蝶一眼就认出来,“这里就是柳城,孔一笑之前带我去的地方。” 留守在此的人见到她们都是精神振奋,其中一人飞快离开,另外一人则按捺不住喜色,“黎大人,您可算是来了。” 他说着飞速送上食水,这次黎默言接过来,发现水杯居然是热的,心想柳城这边的态度太亲热了,难道是叛乱带来影响? 孔一笑似乎在在这附近,没多久就来到她的面前。 “黎大人!”孔一笑同样是眼前一亮,一个劲往她身后张望。 黎默言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没有粮食,我先过来试试。” 孔一笑被揭穿也不尴尬,“这也对。” 随即他话锋一转,“既然地心之葵种植成功,便证明我的诚信之人,并未欺骗大人。” 这是在委婉提醒她也当诚信之人,快点把说好的粮食送过来。 黎默言对此当然不会生气,这本就是谈好的,只是她有些疑惑,“你怎么这般着急?” 孔一笑沉默片刻,苦笑出声,“天子不想开战,想要诏安叛军,后者提出割据十城,柳城就在其中。” 黎默言懂了,万一叛军只求财,得到割据的城池后,恐怕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劫掠,要只劫富商还好,万一连普通百姓手中的银子都不放过,到时候恐怕要出大事。 对此,她深深感受到那种命运不受自己控制的无奈,只能说一句安慰话,“天子还没决定,柳城也不一定被割据。” 孔一笑重重叹气,“天子……” 他有千言万语涌到口边,最后想到那到底是天子,是他的君王,便将那么不好听的抱怨咽回去,“不说这个,黎大人先将粮运来,我早已将银子准备好。” 说罢,他身后的人就打开一个大木箱,里面是排列整齐的雪花白银,一锭锭反射着迷人的光泽。 黎默言从那些箱子上扫过,忽然一笑,“不急,时局不同,粮价自然不同,而且孔大人有没有兴趣,聊聊更多的生意?” 之前半两银子一斤,那是给百姓的优惠,孔一笑虽然为的是百姓,可他的身份注定出钱的是朝廷,她实在不喜欢那个天子,她用便宜粮食换来的钱,去孔一笑那买正常价的货,岂不是相当于她亏空自己补贴那个天子? 断然没有这个道理。 孔一笑望着黎默言的笑容,背后一寒,好像那笑不是笑脸,还是开了刃的刀剑,寒光闪闪朝他劈下来,总有种接下来要脱一层皮的感觉。 …… 自从成衣铺子附近有小食堂后,周银环就发现镇子一天一个样,各种变化层出不穷翻天覆地。 首先是小食堂的桌椅,她之前镇子上的木匠奇缺,常年都在招学徒,饶是如此依旧不够用,而且相比起木屋,桌椅这种非必要的东西,肯定要往后面放一放,她对此很理解,反正站着也不是不能吃饭。 可突然小食堂空着的厅堂就满了,即使来得人再多,他们也有椅子坐,可以撑着桌子慢慢吃,再不用像之前那样站着或吃力蹲着,就餐时光一下悠闲舒服许多。 果然是坐着吃饭舒服啊。 周银环一边感慨,一边往成衣铺子走,突然一声吆喝传入耳中。 “卖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糖葫芦,周银环想到那酸甜滋味,即使刚吃饱饭,口中也是唾液分泌,下意识开始寻找糖葫芦的踪迹,上一次吃的时候她才七岁,那年娘带着她赶庙会,周银环还是第一次瞧见那么多人,那么热闹的地方。 一片通明的灯火中,糖葫芦的甜味深深留在她心里,可惜至此之后她再也没吃到过了。 那吆喝喊了一声就消失,周银环很失望,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真听见,还是她分神听岔了,既然没找到她继续往成衣铺走,拐过街角时,眼前骤然冒出一个长长木杆,尽头裹着层层稻草,上面插。着串串红晶晶的东西,赫然是她心心念念的糖葫芦。 周银环面露惊喜,快步走过去,那小贩刚送走前一面食客,就又有客人上门,脸上笑容不断,“买糖葫芦吗,一串三文。” 这些糖葫芦上只有三颗糖球,一文一颗算是贵了,可周银环忍不住买下一根,外面糖壳碎裂的咔嚓声,之后是糖块在口中融化的甜蜜,以及山楂带来的酸感,特别开胃,又解去糖的甜腻。 真好吃,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周银环眯起眼,除去美味带来的满足,还有了却心心念念之事的舒坦,她两口将糖葫芦吃完,忍不住又买了一根,数数稻草上插。着的糖葫芦,正好给每个学徒分一根。 最近缝制棉衣棉被虽然累,可黎大人发下来的奖金也丰厚,她的学徒都只有十多岁,最小的那个才十二,都是小姑娘,应该会和她小时候一样喜欢。 这时周银环注意到路边的花开了,大串串的红花中点缀着点点蓝花,这样簇拥在一起开得浓烈灿烂,前面还有个花组成的星星,胖嘟嘟得瞧着十分可爱,她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会。 铺子附近能有这么好看的花,这让人心情愉悦,看着看着就想露出笑容。 记得以前这条路是裸土,褐黄的土地并不美观,下雨还会冲出泥水,将石砖路冲出道道淤痕留下污渍,不知不觉中裸土被种上花草,居然都能开出如此漂亮的花了。 就在她欣赏时,背后的石砖大路上,一辆又一辆的蜥车飞快驶过,它们有的装着沉甸甸的铁矿,有的装着其他矿石,沉闷的动静让周银环回头,疑惑最近怎么会有这么多矿料,并未听说哪里发现新的矿洞。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顺着门口的台阶走入铺子,这时又有蜥车经过,只是这次里面拉着的是木头,颜色乳白很是漂亮,镇子附近原来还有这么好看的树吗,如果有时间就去这白树林踏个青。 星光镇的变化不光是镇民发现,黎默言这个领主体会最深,此刻正靠着椅子吃蜜桔。 大批的桌椅当然是从柳城低价购入,山楂这样的食材,铁矿石以及其他一些能作为颜料的矿石,包括白桦树,她此刻吃的蜜桔也统统是从柳城购入。 一个城的资源,可要比她这个镇多多了,具体表现就是镇民的生活质量突飞猛进。 鸟是生活在山林里,柳城既然奇鸟多,各种树自然也多,其中就包括各种水果,旱灾虽然也对果树造成一定影响,最多是结果少些,还不至于把树干死,所以有不少水果。 果子可填不饱肚子,孔一笑当然很愿意用水果和她换粮食,黎默言换来大量的水果,各种果香混在一起,居然变为醉人的酒香来。 对啊酿酒,她记得冬日这个时候,就是做酒的好时候。 第95章 她记得水果酒酿制的话,一般都是把对应的水果直接泡在酒里就行,如果是这样的话,她首先得酿出酒来。 盘算镇子现在的条件,做好酿造的那当然是米酒。 以前她小的时候,每到冬天气温低,又有太阳的好时候,奶奶都会买两袋糯米来酿酒,制作办法也很简单,只要把糯米蒸熟,自然放凉之后,装入酒缸再倒入水和酒曲,随着糯米发酵就能得到酒。 每次到做酒的这一天,就是她这些小孩最高兴的日子。 因为可以吃到平时吃不到的糯米,还有加入肉粒玉米和青菜炒的糯米饭,到现在她都还记得被油炒得亮晶晶的糯米饭,每一粒糯米都吸满菜和肉的精华,一口下去滋味十足特别好吃。 尤其是糯米比米更黏,吃着的口感就更饱满有嚼劲,唯独是吃多了难消化这点不好,不然小时候她天天想吃糯米。 黎默言被自己记忆里的味道馋得直冒口水,可惜镇子现在没有糯米,当时她好奇问过奶奶,后者告诉她米也能酿酒,只是出的酒没有糯米多,所以他们那片都是用糯米。 而这时她发现一个个小小的问题,那就是米没了,之前的那些库存被她拿去柳城售掉,领地的仓库内还有最后两千斤,可这两千斤她不打算用掉,用来以防万一,避免某些不得不用大米,结果却没米可用的尴尬局面。 她还知道有些水果可以直接酿酒,比如葡萄,不过仔细想想镇子上的水果种类单一,他们前不久才吃上碧根果,对于其他水果镇民都没好好吃过,就拿来酿酒浪费又麻烦,真有葡萄镇民吃都吃不过来,哪有余力来酿酒呢。 果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还是先放一放吧。 虽然她也可以把大棚制作出来,从而种出大米,而且没试过用麦子酿酒,但小麦和米跟糯米一样,含有大量的淀粉,想来也能酿酒,只是酿制过程需要尝试,她想了想觉得酒这种东西又不是必需品,还是先放一放,等明年再说。 黎默言才做好这个决定,许久未见的黄老五突然找到她,“大人。” 黎默言一见到人不禁有些愕然,“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其实黄老五只是面颊生肉,小肚子微微隆起,以现代的水平来说是正常水平,可架不住他以前实在是瘦啊,所以稍稍胖些给人的感觉就十分明显。 黄老五没想到大人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他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一时没有说话。 黎默言以为黄老五伤心了,于是补充道,“胖点好啊,太瘦没精神,也容易出问题,你以前那样就太瘦。” 黄老五听到这话笑起来,“晓蝶那逆子也这样说,晚上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给我加菜。” 原来是这样胖起来的啊,黄老五他们的木屋就在她屋子北边,包括最初的那十名村民,都住在她家附近,大家离得不算远,中间就隔着三米宽的小路,以及八十平的院子,她偶尔能听到来自邻居的动静。 比如忘记什么时的惨叫,又比如是遇到什么高兴事的笑声,穿插着黄老五与黄晓蝶的相声,这爷孙两人感情深厚,可平日里说点什么都喜欢抬杠,四个月下来,就连她都知道黄老五爱生啃辣椒,而黄晓蝶半夜喜欢在院子里翻跟斗。 黎默言还挺喜欢这些充满生活气的动静,她小时候就住在乡下,也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各家的动静都听得见,和城里的商品房不同,可能几年都看不到邻居。 他们闲聊一会,黄老五说起这次前来的目的,“大人,还有两个多月就是岁末,您想好怎么迎新年吗?” 黎默言被黄老五提醒,发现还真是,作为星光镇建立起来的第一个新年,确实要好好迎,按照她以前的经历,丰盛的年夜饭必不可少,首先要有蒸糕代表着年年高,还要有鱼寓意着年年有余,肉菜就不说了,这是硬菜必须要上。 除此之外还要有生菜,意味着年年生财,代表团团圆圆的丸子也要,还有带来福气的豆腐,这样一算就已经是六道菜,再加点蛤蜊,蛤这个字还能念ha,就是笑口常开哈哈笑,最后来到黄豆焖猪蹄,来年好搂钱。 她盘算出八道菜,心里有了谱,一边问黄老五,“以前你们是怎么过的?” “以前啊……”黄老五流露唏嘘之色,“那时候穷,年也过得局促,就是一家人聚一起,割点平日里舍不得的肉尝尝腥。” 黎默言:“今年不一样了。” 黄老五听到这句话,面上流露出明显的期待,“是啊,今年不一样了,我们有大人,可不用再只割点肉尝腥,就是肉吃到饱吃到吐都行,可惜没有酒,不然这样的好日子喝点小酒,我都不敢想能有多高兴。” 黎默言望着黄老五脸上遗憾的表情,略一沉吟,“也许到时候就有了呢。” 黄老五没想到大人会这么说,定定看了黎默言一眼,忽然展颜一笑,“那老头我就先期待大人的酒了。” 送走黄老五后,黎默言重新思考起酿酒的事,酒酿制成功要两个月,差不多就是过年那会,时间非常赶,既然答应黄老五,那现在就该酿制起来,免得到除夕时拿不出酒。 她准备做两手准备,一边建造大棚,一边尝试用麦子酿酒。 制作大棚的事还是简单,只要找到类似于薄膜的透光材料就行。 黎默言努力思索一阵,暂时没能想出来有什么合适的,又去仓库逛了一圈,还是没发现能使用的材料,走到第三间仓库,她的视线被吸引,看到一层白白的薄膜,顿时眼前一亮,将那段薄膜抽出,用手拉了拉。 这东西非常有韧性,即使用力也不怕把它拉坏,那绑在架子上正好,不用担心薄膜绑上去,没几分钟就被风扯烂了。 到时候可以在大棚开两道口子,稳定内外的气压,他们这冬天气温也高,尤其是有太阳的时候,还得拉大口子散热,只有早晚和夜里冷,但也不会到零下,所以她这个大棚也不用做得多专业。 不过这个薄膜是什么? 长条的,虽然有裂开的口子,但可以看出是整个是圆形,看这个模样难道是…… 跟着她的官差也说,“好像是蛇蜕。” 黎默言想起来了,之前镇子还没升级的时候,有一个蛇窟刷在附近,每日都能定点刷出蛇来,是一处稳定蛇皮蛇肉毒牙产出的资源点,没想到还能得到蛇蜕。 这东西轻薄透光度高,的确是非常好用来替代塑料薄膜的东西,唯独的缺点就是蛇蜕太小,想要做成大片薄膜覆盖大棚加之比较困难。 她一边让官差去蛇窟寻找蛇蜕,一边查看仓库里其他怪物掉落的材料。 蛇蜕给了她灵感,会蜕皮的动物不少,除去蛇……好吧,仔细一想不是昆虫,就是虾这种水产,好像都不太合适,只能期待蛇窟中有足够的蛇蜕,好让她把大棚建造出来。 至于大棚的骨架这个自然会有镇民去搭建,蛇蜕也会有人进行缝制,现在她要去试试麦子酿酒。 酿酒过程大概与糯米差不多,不过里面需要一种材料那就是酒曲,没有酒曲酒无法酿造,黎默言其他不会,但酒曲怎么做,她最熟悉不过,以前帮奶奶做过无数次,毕竟老人家节省惯了,即使能够买,还是想自己做省钱。 似乎是知道她的想法,被派出去的官差很快就回来,“大人,我们听你的话沿着河道一路往上,果然寻找到开着一串串红花的植物,都已经砍回来。” 说着,他晃晃手中的植物。 黎默言的视线被吸引,心中感慨还真有,这个叫做辣蓼草,他们土话叫做老灯泡子,开出的红花就是做酒曲的好材料,之前她去往上游寻水泉时,就发现河边长着不少,不过一般开花都是在夏初,到现在还能在开,不知道是游戏特性,还是最近天气暖。 仔细想想蝴蝶会在冬天冻死,她现实的老家天气和星光镇差不多,冬天最低温也就是一二度,几年里可能就下一次薄雪,结果那次难得的雪后,她都还有看到蝴蝶飞舞……只能说生命很神奇。 而现在神奇的生命就给她带来便利,黎默言将收集来的老灯泡子花穗剪下来,清洗干净后,她就将花朵从花穗上搓下来,活倒是不难,就是非常费时,以前她搓完一盆要花整个早上,坐着重复工作很无聊,可和奶奶一起,她似乎怎么做都做不累,可以一直摘下去。 老灯泡子的花有点像喇叭花,不过要缩小无数倍,毕竟一朵花才米粒大小,摸上去也硬硬的,这些花籽要去磨粉,不过她先找到称,总共是一斤半,差不多能做一千五百斤酒,对于镇子的人来说,每人能分到一两多,已经足够了。 酒这种东西不能贪杯,在喜庆的日子里喝上一口乐呵乐呵就行。 黎默言带着摘下来的花籽,来到河边水车磨坊,因为面粉开始成为镇子的主食,所以沿路有不少拉好晾晒的面条,镇民将一提提面条挂在木架上,随着风微微晃动,这么一眼望去,一架架面条几乎组成一面长不见底的白色墙壁。 光是看着就觉壮观,也十分满足。 果然无论多久,她都喜欢这种囤满食物的感觉,所以才会对种田游戏怎么都玩不腻。 不过此刻镇子主要还是以馒头为主食,毕竟做着方便,一笼笼蒸好,中间切开口子,往白胖软弹的馒头中夹肉夹菜,好吃得能把舌头一块吞进肚子里。 面条是在馒头吃腻的时候,轮着换换口味,除去这些还可以烙薄饼,卷着肉和菜吃,或者是直接做成馅饼,等这些都吃腻了,还能做饺子馄饨,而且就连面的种类也多种多样,细面粗面刀削面,花样比吃米时多多了。 来到水车磨坊时,所有的水车都在工作,黎默言等了会,才等到一盘面粉磨好,被镇民装进麻袋里,她将老灯泡子的花籽倒上去,抽走木棍,水车当即转动起来,花籽被沉重的石磨研磨,发出碎裂的咔嚓声。 她听了会感觉很解压,觉得以后谁压力大的时候,可以把人调到水车磨坊这里,动手把一粒粒麦子压碎,应该会是非常不错的舒缓手段。 等花籽粉磨好,黎默言没走,本来制作酒曲是一斤花籽粉加入十斤糯米粉,可她没有糯米粉,就打算用面粉试一试。 称来十五斤面粉,倒入一个大木盆中,接着花籽粉直接倒在面粉上面,然后加水一点点搅拌,正好河就在边上,取水十分简单。 水她加得很慢,一次加的量也少,主要是做酒曲不能太湿,不然容易长出黑毛,导致酒曲制作失败,官差跑遍河道,也就摘到这点老灯泡子,要是制作失败,可能就需要用别的法子制作酒曲,要是还没成,那得去柳城买现成的。 花钱就不说了,对她来说多尴尬啊。 等面粉花籽粉混合到差不多能捏紧搓成团,就算是混合成了,她开始将面团揪下一部分,搓成乒乓大小的球放到一边。 跟着黎默言的官差,望着黎大人娴熟的动作,每个面球搓出来大小一致,比其他过来帮忙的人搓得好多了,而且浑圆的面球上夹杂着紫色花籽的碎粒,很是匀称漂亮,他不禁感慨,“大人手巧啊,做得比旁人都好,着实没想到。” 黎默言笑笑,“都是做惯了的。” 她表情复杂注视着搓出来的面球,虽然小时候经常帮奶奶制酒,可等她高中离开家乡,大学更是离省,只有寒暑假回来,工作后连寒暑假都没有,其实已经好多年没搓过酒曲,她都以为自己搓不好,没想到上手之后,记忆自然而然地涌出,还能搓出像模像样的酒曲。 看来她比自己想的还怀念小时候和奶奶爷爷一起生活的时光。 酒曲搓好后,她找来竹筐,底部先盖上一次稻杆,然后放上一层面球,再盖上一层稻杆,就这样将木桶装满,最后盖上盖子,发酵七天就能知道酒曲有没有做成功。 如果没有的话,可能还是得去柳城买酒,因为距离过年太短,做酒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七天时间说长不长,中间隔个一天多还要打开盖子查看情况,等到第八天,她来到存放酒曲的仓库,小心翼翼打开盖子掀开稻草,虽然之前查看过一次,一切正常酒曲没长黑毛,可怕就怕之后出现什么问题,导致酒曲制作失败。 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她瞧见下面是一个个白色球子,而不是发黑的球,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是制作成功了。 黎默言捏起一个查看,手感要比面球硬,表面还长了白色的绒毛,只是这个绒毛不够密,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做的酒曲,白色绒毛要比这个多,毛茸茸的好像是蚕茧,奶奶也说毛越多越好,看来不是特别成功,索性能用就行。 酒曲制作好,接下来就是做酒啦。 麦子和米不同,它去皮是在磨粉的时候,黎默言不知道麦皮会不会对酒造成影响,虽然是尝试,她也在镇子能寻找会麦子制酒的人,结果还真有不少人会,跟上他们的话,黎默言将麦子泡入水中,等待明日起锅蒸麦子。 对了,大棚里的水稻也种出来,虽然才一百斤,干脆一起蒸了。 …… 灰哥儿前段时间接了一个活,将一些不知是啥动物的皮缝在一起,家里没针也无碍,对方的人会发。 镇子里的活太多又重又累,不是他们这些小孩能够做的,所以平日里就是在镇子里到处转转帮人跑跑腿,可这样的事也少,一日赚不到多少钱。 可这个缝制的活按件算,将两条薄皮缝在一起,就能得到半元,哪怕这个皮韧性高,针扎着十分费劲,可一个小时缝制十条不是问题,这样就是五块钱,赶上大人一半的工资了。 灰哥儿精神抖擞,恨不得晚上就着灯光继续缝制,对方却不肯把薄皮发给他们,说是灯火伤眼,等明日白天再说。 他虽然不以为然,可这是黎大人的话,也乖乖照做,的确是听说过一些读书的书生,夜里书看的太多,伤了眼睛看不清远处的东西,那他还是不想变成那样,黎大人说得对,果然她的话永远有道理。 可惜这样的好活没多久就没了,灰哥儿询问再三,确定已经结束只能放弃,继续在镇子到处跑,这一日他受到一位姐姐的委托,去农田给她爹送吃食,赶紧骑着自行车冲到农田,路上瞧见一个奇怪的东西,上面覆盖着白色的东西就好像是他们缝出来的薄皮。 等东西一送完,灰哥儿急忙回到那白色棚子边上,凑近一看发现果然是薄皮,原来他们缝的东西全用在这里。 灰哥儿好奇绕着棚子转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不同,那大人花这么大的加钱做这个干嘛,这时他发现一道门,站在门口好奇往里看了看,随后就感到一股热气从中扑出。 灰哥儿:“!!” 等等热气? 他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感受,的确是热气,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原来地面上还是水田,里面长着根根绿苗,他对这幅场景很熟悉,这不是水稻苗吗,冬天居然也能种水稻? 灰哥儿一脸见了鬼,骑上自行车飞快跑了,没过多久就有一群骑着自行车的小孩过来,挤在棚子门口努力仰着头。 “哇,吹出来的风确实是热的!” “对吧,我就说没骗你们,非不信,还有那个,你们猜是啥?” “这不是水稻吗,怎么会有水稻?不就是天冷不能种,大人才该种小麦的?” 一群半大的孩子冥思苦想,都没想出为何水稻能在不合适的季节生长,这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受到狠狠震撼。 “我娘说黎大人是天上的神仙,是特意下凡来拯救我们的,神仙就是会仙法做到我们做不到事。” “好像对哦。” “原来黎大人是神仙啊,难怪她能让我们填饱肚子。” “嘘,都别嚷嚷,我听别人说,如果神仙被戳穿身份就要回天上去了。” “啥?我不想黎大人走!” “那这些水稻咋办,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黎大人的身份就泄露了?” 灰哥儿表情坚毅:“那我们就拦下其他过来的人。” 众小孩齐齐点头,“好,就这么做。” 老姚脚步轻快走在田埂上,大人最近给他分了新任务,在一个叫做温室的棚子里种水稻。 他第一次听到水稻,还以为是来传达大人意思的传令使说错,确认再三的确是水稻,这可真是稀奇到家,居然大冬天种稻子? 可老姚没怀疑,等来到地方感受那往脸上扑的暖气,当真是开了眼,居然还有这样的棚子,他东看看西瞧瞧,都不敢用力气摸,唯恐把这宝贝碰坏,还是过了两天才缓过劲来。 心想这个棚子真是好东西,如果以前他们有这样的棚子,一年就能种两季,不三季谷子,哪里还用怕饿肚子。 可转念一想,饶是黎大人也只搞出这么一分地,想来这个薄膜稀罕,就算知道有这样的东西,他靠自己也做不出来,哪像现在这样直接就能用,大冬天的不用担心冷风,热得他把外衣脱了。 只是今天前往大棚时,他忽然被一群娃子拦住,对方说什么都不让他过去,表情还要哭了,老姚花了一些时间才弄懂,原来他们是担心黎大人飞走。 “哈哈哈……”老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小孩就是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可随后又觉得他们说得对,神神秘秘地开口,“没错黎大人的确是神仙,但她这个神仙和其他的不同,只要我们一心向着她,黎大人就不会飞走。” 小孩:“!” 灰哥儿握紧拳,“那我会一直向着黎大人。” “我也是。” “还有我!” 一群孩子解决掉要命的难题,终于骑上自行车往镇子骑去,他们为了守护大人神仙的秘密,连中午饭都还没吃呢。 路过河道时,忽然听到噼里啪啦烈火燃烧声,随后就看到个滚圆的嬷嬷舀起一勺饭倒下,被炒得晶亮的米饭颗颗分明,里面还夹杂着黄色的玉米粒,以及小块煎炸过的肉丁,一阵风吹来,里面裹挟着浓郁的煎肉香气。 灰哥儿这些孩子顿时走不动道了。 黎默言瞧见这些小孩,仿佛就瞧见曾经的自己,她对孩子们一招手,“愣着干嘛,都过来吃。” 第96章 晾晒场这分发免费炒饭的事,很快席卷整个镇子,不断有镇民来领炒饭。 他们现在当然不差一碗炒饭的钱,即使分到也只有一小碗,最多是尝个味道,想要吃饱那是不可能,可还是这样蜂拥来吃,就是吃个热闹吃个开心,领到的人眉开眼笑,没领到的人虽然遗憾,但也没多懊恼,问问吃到的人炒饭是啥味道,然后和对方挤着一起分吃。 做酒一事就在大家其乐融融中结束了。 之后镇子就是按部就班发展,柳城一个城带给星光镇的资源是巨大的,各种卖小食的商贩也是越来越多,除去小糖葫芦,还有挑卖的烧饼,以及镇民找木匠铺特意订购的馄饨车。 小时候黎默言老家就有卖敲馄饨,每次听到木棍当当当地敲击声,她就知道馄饨车来了,没想看现在居然能在自己的镇上看到。 木乾受到自行车的启发,居然把三轮车做出来,车后斗经过改制,变为一个能移动的灶台,这一部分当然是铁制的,不过车顶用来的遮雨的棚子,还是木有打造,涂了一层油桐漆。 这个熟悉的车子让黎默言忍不住多看两眼,买了一碗馄饨。 薄薄的馄饨皮在清汤中荡漾,小贩下了一把青菜和肉沫,她喝了口汤味道隐隐带着鲜,那筷子一搅,发现里面居然加了贝肉和虾皮,难怪味道层次如此丰富,她一连吃了三只,才稍稍缓解馋意,还是细细品味。 虾皮星光镇可没有,是从柳城进的,没想到村民这么快就给用上了。 吃馄饨的时候,黎默言还瞧见一个姑娘抱着纸伞叫卖,这些纸油伞都是对方自己制作的,伞面上涂的是桐漆,星光镇虽然有产出,可都用在木匠铺,这都还不够用,实在分不出来售卖。 所以这个油桐漆也是从柳城进的,刚进没多久,就被镇民拿来制成油伞,她看那伞漂亮,伞面还花了三多红梅,虽然数量不多,可素净的油伞骤然增添不少风味,就买了一把。 购买时见那姑娘愁眉苦脸,一直低头摸着怀里的油伞,黎默言顿时猜到对方在烦什么,估计是油伞销量不好,便给对方支了招。 “大家忙着干活,即使下雨也没手腾出来撑伞,可如果有把伞不用手也能撑,那*想来会很受欢迎。” 姑娘立刻被大人的话吸引:“没手怎么撑?” 黎默言一指旁边官差的帽子,“如果你能把伞顶在帽子上,这样人戴着帽子就能撑伞啦。” 姑娘顿时双眼一亮,瞧瞧着自己怀里的伞,像是瞧见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子,她对黎大人用力鞠躬,连伞钱都没要就跑了。 黎默言本想追上去将钱付了,突然驶过一辆蜥车,里面装着从柳城运来的石料,挡住她的去路。 虽然镇子自己就出产石料,可用石头的地方多,尤其是石砖路,不说是路面要铺的石砖,就是用来打路基的石子就是海量,所以镇子出产的石头,几乎全部同来铺石砖路,根本没有多余的用来做石屋。 相比起木屋,她更想建造石屋,毕竟石头更坚固,也不怕雨水侵蚀,而且伐木的速度太慢,如果有石头,靠蜥光制作石砖的速度,要比伐木制作木板快上太多太多。 此刻限制她的石料不足问题得到解决,黎默言就打算后面开始制作石屋,而且是打算做高层建筑,建个五层的小楼房开始出售,一层就是一户,面积在一百二十平,算算现在这种时候,村民里应当有人买得起。 只是这里有个问题,那就是现代水泥房里头是要加钢筋,这样才能更牢固,她知道钢筋是铁里面加入一定的碳,可对怎么制作一窍不通,也不知道普通的铁千锤百炼之后,能不能算是钢筋,为此可谓是一筹莫展。 可经历大棚的事,她明白一件事,这里既然是游戏世界,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特殊怪物,就要充分发挥游戏的特色,将这些怪物利用起来。 之前她用蛇蜕做得大棚,说起来有些怪物浑身坚硬,尤其是它们的硬骨,恐怕比钢筋还要牢固两分。 黎默言想起之前遇到一种类似于狗的怪物。 这怪物叫做铁头狼,顾名思义就是脑袋特别硬,不光是头,它身上的骨头皮毛都很硬,官差一刀都无法劈开,甚至刀反而还崩裂了,当时黎默言也在,表情精彩望着那把断了的刀,眼神有发直。 铁头狼群见此发出获胜的长啸,就再次发起进攻,最后还是雷安虎出手,一掌掌拍在铁头狼背上,生生将这防御做到极致的怪物震死。 除去这狼的名字叫人印象深刻之外,后续的处理中,尤其是它的骨头,给人印象更为深刻。 当时领土内资源匮乏,她想把铁头狼的骨头砸成骨粉做农肥,结果官差硬是没锤动,这骨头相当神奇,不仅仅是硬,居然还有一定的延展性,要不是她看着从铁头狼体内掏出来的,还真不敢相信骨头居然能拉伸,过段时间还能复原。 她当即意识到这个狼骨头是个好东西,继续让官差锤,最后实验证明,这骨头确实能拉伸,官差的力道就是因此卸去不少,最后锤了十分钟,也没把骨头锤裂,只是锤扁了。 十分钟啊。 黎默言很惊奇,脑中闪过很多念头,比如用这样的骨头做一面墙或者门,还怕被撞开吗,她如获至宝地奖骨头收起来,之后遇到的铁头狼这种怪物,也全部收集保存。 她是不知道钢筋怎么制作,可官差那么大的力量,锤个十分钟都没开裂的骨头,她就知道硬度和韧性肯定不比钢筋差。 正好一根骨头差不多手指粗,可以铺在泥浆里作为支撑,如果再搞来水泥用来制作地面,这样一来倒是不用木板了,而且还比木地板结实,剩出来的木板用于其他用途。 之前陈海就向她提过,想要一条能去深海的船,好捕捉更多海货,比如这次从柳城弄来的虾皮,就是要去深海捕捞。 只是当时镇子没造船的条件,所以黎默言没答应,但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当然也想要一条能去深海的大船,到时候自己站在船头,大船犹如利剑破开海面锐不可当,光是想想就心潮澎湃。 不得不说那个场面实在是太帅了,黎默言定定神,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石屋上,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有小小的问题,那就是她没有水泥,虽然制作出来用来粘合的泥浆,瞧着和水泥很像,其实不是一种东西,水泥是用生石灰做的,而泥浆是方解石。 之前她虽然不知道泥浆如何制作,可水泥,这种穿越者必会神器,她还是懂的,只要用黏土和生石灰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就可以做出水泥十分简单。 黏土她就有,现在就是生石灰。 生石灰不是自然产生的矿产,而是通过石灰岩烧制而成,最妙的是她领地就有石灰岩,刚好就在方解石那个矿洞,毕竟方解石就是石灰岩的主要组成部分,除此之外贝壳也能烧制生石灰。 镇子里就有十组挖矿小队,这些都已经是熟手,而且原本就是在后山作业,只不过是从挖翡翠,变为挖石灰岩,改动并不大,而且之前挖方解石时,就有人将石灰岩当成方解石挖出来,这些被挑出来的石头都堆在空地,此刻正好可以拿来使用。 黎默言调来搬运班的人,将这些石头运往土窑,之前土窑做起来是用来烧制陶碗杯子之类的器皿,经过一个月多,领地内的碗筷盘杯差不多饱和,土窑于是被闲置,正好用来烧生石灰。 只是没有现代工艺,烧制生石灰十分费功夫。 首先要把石灰岩和木头分层铺放,就是一层木头一层石头,这样烧制七天,中间木头烧完,还得把石头翻出来,重新一层石头一层木头放好继续烧。 贝壳烧制就简单许多,只用将贝壳放到火里烧开就行,不像石头那样烧个七天。 星光镇现在每日都能吃掉不少青贝,光是贝壳都能有一百多斤,足以做出不少生石灰。 不过她没有重新找个土窑来烧青贝壳,而是找上烧制木炭的顾典,让对方在烧碳的时候,把这些贝壳加进去一起烧,青贝壳不大,塞在木头的空隙里就好,虽然有一百多斤,可分散在几十个烧炭的洞里,根本占不了多少体积。 顾典不知道黎大人要做啥,怕自己烧不好。 黎默言安慰他,“没事,你以往怎么烧炭,现在还是怎么烧,不耽误事,就算真烧坏,也只是一些吃剩下来的贝壳,撒到地里还能当肥用,就尽量把贝壳放在上头靠门的地方,到时候好先挑出来。” 顾典点点头,他听大人这样说的确是不紧张,他这里烧剩下来的木灰,也经常被拉去农田当肥,那确实没啥好担心的,总归是不会浪费。 烧贝壳还要一天的时间,黎默言就先把第一栋小石楼的位置选好。 这是她打算用来出售试水的,如果反响好就开始大批售房,好给镇民一个家,所以位置当然不好太偏,免得影响出售效果,给她错误的反馈。 黎默言一个个扫过镇民的名字,找出其中有印象的,这些一般都是先加入星光镇的镇民,手里的钱应该会比别人更多,然后找出这些人大多的上工地点,在附近建造小石楼,最后地点选在东北,原先是农田后面闲置的一块空地。 随后她又找到建屋班的人,打算和鲁澹月聊聊如何用骨头水泥做水泥地。 和传统的木屋不同,水泥地要先用骨头构架出大致的轮廓,之后再用木板架出模具,然后将水泥倒进去,最后干了后再脱模去掉木板。 她担心鲁澹月不习惯这样的建屋方式,没想到她一说,鲁澹月就懂了,而且知道主动询问有没有铺在木板上的薄膜,这样才能更好脱模。 黎默言被对方强大的学习和反应能力惊到,可仔细一想也对,其实古代也是有水泥,只是比较粗糙落后,没有现代改良版的那么坚固,但她又不会建造几十层的高楼大厦,只是五层小楼粗糙版本的就够用。 鲁澹月弄清楚方式之后,回去没多久,就带人和材料去选好的地点,大片的木板锯木厂就有现成的,这只是用来当磨具,倒是不需要经过木匠再次打刨,能拿来直接用。 至于用来垫底的薄膜,她倒是没有用蛇蜕,而是用大块的虫甲,蛇蜕虽然不错,可缝制留下的线不平整,容易黏在水泥上不好取,反而是大片光滑的虫甲更好脱模。 鲁澹月稍稍评估这块地方的位置,计算将通水管以及污水管连出来的位置,然后就开始挖坑准备填地基。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顾典打开烧炭洞的盖子,这次没把木炭取出,而是先寻找黎大人让他烧制的贝壳,就见原本的黑色贝壳,此刻已经变为一种灰白色,且变得非常脆,稍稍一碰就会掉渣。 他赶紧拿来准备好的木盆,将这些脆贝壳小心捡出,丢入大木盆之中,这轻飘飘的手感让他心里打鼓,也不知道一百多斤烧过还能剩下多少。 等顾典捡得差不多,黎大人正好出现。 黎默言瞅着盆里的贝壳,将它们捣碎磨成粉备用,这样生石灰就算是制作成功,除去生石灰外,水泥还需要加入黏土,或者陶瓷的碎片,之前烧坏的碗筷杯子,都能废物利用起来,磨成粉就行,之前自己都特意留着没有丢呢。 黏土她也有啊,附近山里很多,不够还能从柳城进。 黏土也要磨成粉,这个自己用石头捣两下,嫌麻烦用车水石磨磨也行,之后还要过一遍筛,确保颗粒足够细腻,越细做出来的水泥效果越好,然后将黏土和生石灰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就是水泥了。 贝壳那点生石灰做出来的水泥完全不够用,最后还是烤烧石头得到的水泥,石头磨成粉,那就只能靠石磨了,好在烧过的石头变脆不少,用手指戳都能戳破,石磨能很轻松将其磨成粉。 由于石头烧制的时间太长,所以这一批烧制成完后,立刻就投入下一批开始烧,避免下次要用到,还要等那么长时间,实在是有些耽误事。 黏土本身就是灰色,即使加入灰白的生石灰,可颜色没有发生多少变化,稍稍搅拌灰白的生石灰就彻底融入黏土中,模样就和现代的水泥很像了。 而鲁澹月那边已经将地基打好,开始往上面横竖构架骨头,形成一张密网,和现代的工地很像,唯一不同的是人家用钢筋,而她用的是骨头,说起来怎么有点地狱? 之后鲁澹月就往骨头网四周上木板做模具,防止水泥没凝固前从这里流出去。 等木板弄好,鲁澹月就找来木管,这些都已经上好漆,她动作十分娴熟往地上铺木管,那各种错综复杂的管道,黎默言看一眼就觉得眼花,鲁澹月处理起来却是行云流水,完全没能难住这人。 之所以有这么多管道,是因为厨房和卫生间的管道肯定要分开,而卫生间内部的管道,马桶的和洗手淋浴的管道又要分开,所以一栋房子有三条不同的排污管道,尤其是这些管道还有坡度,方便污水排出,所以才看着高高低低,管道又多十分复杂。 自来水管之前就已经铺好,一条污水管,一条排污管都已经在铺设,污水直接排到无人的林子里,至于排污管嘛,那需要专门的化粪池。 一万多人的化粪池可是个大工程,她之后还打算利用做个沼气池,这可是非常好的燃料。 鲁澹月虽没用过水泥,但之前一直在思考大人所说的构想,不断在心理中推演,把可能遇到的问题,方方面面的细节都给考虑全了,所以这时做起来才能如此娴熟轻巧。 等这些准备工作全部做好,才开始加水搅拌水泥。 鲁澹月提议先搅拌一点,用来固定木管,防止这些管道跑位。 黎默言觉得这话太对了,的确是该先固定位置,看着鲁澹月用拌好的水泥,先取一点涂抹在木管底部把它黏住,鲁澹月操作的时候,另外两个建屋班的人就按住木管,防止它移位。 等这些水管全部固定好,又是等上一天,等水泥凝固后,才将剩下的地方用水泥填平。 这个填平工作可不是倒完水泥就结束,还要将倒进入的水泥一点点抹平,总不能凸起一块凹陷一块吧,黎默言意识到这点后,开始努力思考如何解决,结果不需要她想出办法,鲁澹月就已经解决。 倒是提醒她,不用将所有的事都压在自己身上,不如适当放下面的人去做。 对方用一长块木板一点点将水泥表面刮平,动作熟练,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制作水泥房,而鲁澹月带来的人,同样有两个拿着木板在刮水泥,随着他们的动作,原本毛躁的水泥表面变得光滑如镜,灰扑扑的东西居然瞧着有几分赏心悦目。 等刮到靠近木板的位置,鲁澹月从水泥中出来,这时黎默言才注意到对方脚上的鞋,好像是专门为水泥准备的,表面十分光滑,水泥很难黏住,稍微甩两下,就把鞋上黏的水泥甩干净,露出一种诡异的紫蓝色。 “这个材质镇子有吗?倒是可以拿来做雨衣,可惜不是透明的,不然做大棚也很好。” 她的自言自语被身边的官差听到,后者当即说,“这是沼泽触手的皮,光滑不渗水,我们之前经常拿它做胶皮衣。” 沼泽触手?还有这种怪物? 听着好像是饥荒里面的那种触手啊,黎默言脑海中冒出一根紫色长白斑的触手,随后想到镇子西边就是大沼泽,看来有时间该过去瞧瞧,除去触手胶皮这种好材料,想来还有其他好东西。 地面铺好之后,自然要等它干,这需要好几天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和木屋不同,如果想要建造一栋五层小石楼,恐怕要花不少时间,算了算了,还是先造一层好了,到底是第一次尝试建造的水泥房,建得太高还是有些不放心。 本来她想拿来出售,可现在仔细想想,这种自己都不确定的房子,卖给村民也太不负责,果然还是她拿来住吧,拿自己实验就没关系,她是玩家,就算死了也能复活,可她的宝贵镇民就不同,而且这个房子她有很大把握是不会出问题的。 至于她想向镇民卖房这事,还是是用木屋吧,至少这个是鲁澹月建习惯的,不用担心出现任何问题。 石墙倒是不用等水泥完全干透,鲁澹月带着人从外边开始砌,之前的各种石屋也都是他们建的。 所以还没等地下的水泥地干透,石屋就连屋顶都制作出来,连瓦片都已经铺上铺全,等这些做完水泥地差不多是干透了,鲁澹月带着人,开始砌石屋内部的墙体,等这些做完一个崭新的石屋便完成。 黎默言穿梭在其中,感觉像是回到现代在看房,下意识屏息。 上辈子她想买套房子,那就是几十上百万,需要把后半辈子全部搭进去,这才能买得起,压力真的太大,房子对于曾经的她而言,真的是可望不可即,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有了两套房,而且去看的毛坯房,还没有她这个自带纹路颜色的石砖好看呢。 有水泥之后就是便利,她让鲁澹月在建造的时候,直接把灶台建出来,就是现代经常见到的L形,留出水槽的部分,联通自来水,洗菜就很方便,而且她喜欢大的水槽,就能做出大水槽,一切按照她的心意来,灶台上面下边还按了一排木柜子,方便放各种东西,卧室里再放一个大衣柜,摆上木床,住起来就非常舒服。 黎默言的目光落在空洞洞的窗户上,正有人往上面糊窗纸,顿时亮堂的光线弱了大半,屋里变得灰蒙蒙的,而且薄薄的窗纸颜色偏黄,瞧着和崭新明亮的石屋完全不搭配,尤其是木匠铺做出来的雕花木窗框,这还是上了暗红漆的,瞧着就更精致了。 她让这些人先不要糊窗纸,如果还是把玻璃做出来。 自己这又有土窑,又有沙子的,早该做玻璃了,玻璃多好啊,坚固又透光,屋子里亮堂堂的,还不用担心像窗纸那样,稍微有阵大点的风就给吹碎了。 第97章 玻璃如何制作,黎默言同样知道,都是穿越者必会技能嘛,之前在同个博主那里学过,同系列的还有制作香水,制作皮革、经典制作肥皂等,以前之所以采用窗纸,一来是纸张刚好做出来,能直接拿来用,而且天气不算太冷先用着,其次就是玻璃做着十分麻烦。 不过有一点好的,就是制作玻璃的主要材料是沙子,但要加入方解石和石灰岩增加玻璃的稳定性,想要玻璃更透亮,则要加入白云石,不过沙子的熔点很高,想要将它融化,就要加入芒硝帮忙降低熔点。 里面大半的材料和水泥重叠她都有,黎默言再一次体会到镇子发展起来的好处,很多东西所需的材料可以互用,制作出一样东西后,以后制作其他物品就容易许多。 白云石虽然她没有,不过视频里面说过哪里会有,白云石和石灰岩成互层产出,也就是说从石灰岩就往下挖挖,应该就能挖到白云石,这也是镇子有的矿石。 她再次感慨星光镇这地方好,初始领地小虽然小,可后山那个矿洞里就能出产这么多矿石,还靠海拥有丰富的海洋资源,真是风水宝地。 至于芒硝嘛,海边附近就有很多,去找找海边附近的洞穴,里面一般都有芒硝,外形就和盐差不多,并且还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对了,这样去问问盛水烟,对方搞不好会知道哪有芒硝。 …… 唐文德是挖矿班的一名百夫长,挖矿班总共才百人,因此他也暂代班主之位,一路走来不断有人对他打招呼,态度友好亲善。 唐文德不由生出一阵恍惚,他以前是收尸的,一般白日都躲在家中闭门不出,只在夜晚出来背尸,大概是嫌尸体晦气,加上他生得高大勇猛,瞧着太有匪气,左邻右舍都不爱搭理他们家,就连当初洪水来袭,镇中人互相奔走告知,唯独他家没任何人来喊一声。 还是他那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抽焊烟的老爹,瞧着逃难的人,这才躲过一劫,否则他们一家就死在滔滔洪水之中。 从那以后唐文德就死了心,以前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得热情亲和,多吃些亏不计较,慢慢地镇子上的人总能接受他家,结果是好处人家占了,接纳他们却不行。 那不招人待见就不招人待见吧。 以后谁再占他家便宜,都被唐文德吓了回去,从此镇上人对他的态度变得更差,也不当着他的面说啥,就在背后指指点点,每当他出现,他们就会骤然收声,等他走后,就又能听到身后的议论,烦得很。 就在唐文德以为这辈子都要这么过下去,旱灾来了,曾经嚼人舌根的邻里消失在滚滚流民中,不知是生还是死,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也来到星光镇,成了一个大班主,手底下管着百来号人。 其实以前这里还是星光村的时候,他就已经追随黎大人,当时每日有不少流民从外头的官道过,其中就有流民走到这力竭而亡,这些尸首也都是他一具具背到乱葬岗入土为安。 这些事同住的其他人知晓,挖矿班的人也都知道,他为此还忐忑过,生怕众人嫌他晦气,不再搭理自己,索性这种事情并没发生,众人该是如何还是如此,最后还是唐文德自己耐不住疑惑主动询问,被大家好一通笑话。 “死人而已,这一路上走过来见得少了?” “晦气啥,咱自己就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对啊,这要嫌晦气,是不是得把自己埋了?” 唐文德紧张好久的事居然就这么结束,他茫然片刻,随后汹涌而来的感动,让这名壮汉红了眼,随即又招来一顿调侃。 他一边想一边来到洞口放工具的地方,脱掉外面厚毛衣,等会抡起镐子来别说是冷,只怕要热得冒烟,一边拿起挂着的帽子带上。 这个是铁做的,里面还有一层软布,中间则是空心,大人说这是安全帽,进入矿洞必须要戴,所以虽然这个帽子的卡扣特别紧。箍得人不舒服,大家都乖乖戴着,随后作为百夫长,他先去各个队伍转一圈,检查安全帽有没有戴,顺便把今日的任务告诉十个什长,让他们通知手底下的人。 “挖白云石?”有什长愁眉苦脸,“这是啥?我连听都没听过,咋挖啊?” 剩余九个什长没说话,等唐文德开口,黎大人既然让他们这么做,肯定会告诉他们怎么挖。 果然唐文德说,“白云石顾名思义,颜色洁白如云,和灰白的石灰岩区别很大,很是容易区分,而且大人还说白云石一般就在石灰岩下头。” 其中一个什长一拍脑袋,他原本是想做恍然大悟之意,却拍在安全帽上,圆铁硬得手生疼不说,帽子空心,发出嗡嗡的动静,还震得他脑瓜子痛。 其他人见这人龇牙咧嘴的模样,毫不客气哄笑,笑完有人嘟囔,“哎,大人非要我们戴着劳子安全帽干嘛,这扣带这么紧,气都穿不上来。” 旁边的人睨他,“这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免得掉下一块石头让你脑子开花。” 这人不以为然,“哪有这么凑……” 巧这个字还没有说完,头顶忽然咻地一声,随后碰地一响,这动静可比刚才那人拍自己脑门动静大多了,他只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才瞧见滚落在脚边的石头,瞳孔一缩。 唐文德也被吓到,他捡起这比拳头还大点的石头颠了颠,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后怕,要不是戴好安全帽,老杨恐怕就死了。 老杨这个当事人反应还很慢,他旁边的人倒是一拥而上,围着他问东问西,还有直接摸上他的安全帽。 “嚯,凹了好大一块!” “老杨老杨,头疼不疼?没砸着吧?” “好端端的没敲也没砸,怎么会有石头掉下来?” “完了,咋半天不吭声,该不会被砸傻了?” 唐文德二话不说,侧身扛起老杨就往医馆跑,被后者抖着嗓音制止,“我、我没事,不不去医馆。” 唐文德迟疑地将人放下来,就见老杨站得很稳,当即松了口气,瞧着确实不像有事。 老杨抖着手去解安全帽,只是他的手颤得太厉害,足足解了三次才将帽子解开,等众人看清上面大块的凹陷,真是腿肚都抖了三抖,尤其是老杨本人,他急忙攀住旁边的唐文德,这才没腿软摔到地上。 “铁都有这么大的坑,要是砸在人脑袋上,恐怕就是血窟窿……” “幸好有这大人给的安全帽。” “真要多谢大人。”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大家摸着自己的安全帽感慨良多,老杨在短暂的沉默后,重新再将帽子戴回头顶,牢牢系紧扣带,之后又是检查再三,唯恐安全帽掉下来。 其他人见此,也没打趣的心思,虽遇到落石的不是自己,可他们很能感同身受,也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果然人还是亲身经历过,才知道灾难也会砸在自己头上。 唐文德脚步匆匆走了,他还要去检查其他人有没有戴安全帽,他决定以后早来半个小时,就守在门口看着人戴好帽子再进矿。 剩下的人则收拾好心情,举着镐子开始挖石灰岩,一边寻找大人所说的白云石,果然在一次石灰岩被敲下来后,有人发现地下有一层白色的石头,他摸着粗糙的岩层喃喃,“还真有,啥都无法超出大人的预料……” 而黎默言这边,趁着镇民在挖白云石,先是又修了十个土窑,用来烧沙子,接着她把挖回来的沙子上石磨磨成粉,这个一样要过筛,最近一下做了这么多要研磨的东西,感觉水车都要新做建两排,否则就不够用了。 当然挖出来的石灰岩和白云石也要研磨成粉,之前做水泥时还剩下不少石灰岩粉末,只要将白云石磨一磨就成。 等到下午的时候,她要的东西就陆续送来,虽然分量不算太多,可足够做十来块玻璃,盛水烟确实知道哪里有芒硝,带着人去装了一大袋回来。 她按照自己记忆里的比例将磨碎的细沙,以及磨碎后的白云石跟石灰岩混合在一起,最后加入芒硝就可以开始烧制。 不过烧玻璃主要是将其烧融,需要一个容器来装,这个用陶盆就好,不过没有合适形状的陶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之前用来烘烤果干制作的烤盘,长度大小拿来做玻璃正好! 她就先拿来一个用,另外让其他土窑多烤些这样的烤盘出来,将厨房那边的补上,顺带再留一些备用。 之前就是将沙子的混合物放进去,上面塞一层木头,然后再放一盘沙子,又放一层木头,做法就和做生石灰一样。 具体操作不用黎默言操心,她只用等结果就好,烧玻璃不像是生石灰要那么长的时间,差不多三个小时,沙子都已经烧化,只是看到的结果,让她的心凉了大半。 黎默言用木头戳着盘子里黑乎乎的一坨,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玻璃啊? 等温度不高后,她拿在手里对着阳光看,黑晶石反射着太阳光,随着她转动的动作熠熠生辉,看材质倒是很像是玻璃,上手的触感也是光滑冰冷,闭上眼就完全是玻璃,可怎么就烧出黑曜石来了? 她满头问号。 在旁边围观的镇民倒是阵阵惊呼,他们不知道黎大人要做什么,以为这枚黑宝石就是大人想要做出的成果,纷纷发出惊叹。 “好漂亮的宝石!” “原来宝石竟能烧出来啊。” “咋是黑色的,我从来没见过,肯定很稀贵吧。” “这不是宝石,是一种玻璃。”黎默言回神解释,让人将这一大块黑曜石送到陈白玉那,翡翠做的首饰镇民都觉得太贵,换成这种想烧多少,就能烧多少的黑曜石,价格当然能便宜很多,镇民买起来没有负担,而且黑曜石也确实好看。 虽然玻璃没能做成功,却获得意外之喜,也不知道算不算失败……总之,她默默划出一个土窑,安排人专门做黑曜石,继续思考玻璃的事。 首先配料肯定是没出错,她记得很清楚,至于剩下的部分当真哪里出现问题,就不得而知了,她陷入沉思,思考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不过这样才是常态,毕竟没有操作过,失败不要太正常,之前做水泥能一次成功,才真是奇迹。 她没能想出所以然,领地倒是又来一人,居然是奇山县的县令。 这位老人穿着布衣,表情祥和,对着她笑吟吟抱拳作揖,“不知黎大人可否收留小老儿。” 黎默言双眼顿时亮起,“当然!” 有了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县令,那么赵金隅就能从衙门的事务中解放出来,本来师爷和雷安虎陆陆续续加入领地,却迟迟不见老县令的身影,她还以为没戏,对方不想加入,没想到是分批过来,难道是为躲那位巡抚的耳目? 她一边带着老县令在镇子内转转,了解星光镇的情况,一边和对方闲聊,在路过一处时老县令突然停下脚步,对着那处仔细端详。 黎默言发现老县令看的,正好是她最近刚刚修建的石砖屋,没想到走着走着居然来到这里,望着一切都准备完毕的石屋,只有黑洞洞的窗户上还差块玻璃,她不由叹气。 老县令闻言不由开口,“大人何故叹气?” 黎默言就把玻璃的事和老县令说了,她其实很不解,也想找个人合计合计,“为什么几次烧制下来,烧出来的都是黑曜石?即使我延长烧制时间,也是烧出更加纯粹光滑的黑曜石。” “大人莫着急。” 黎默言望着老县令平静的眼,略显急躁的心平静下来,是啊,没什么好着急的,哪怕做不出玻璃,怕寒风吹破窗纸,她也可以在窗框上钉棉布,如此一样同样能挡住寒风,办法多得是,有玻璃最好,没有也不是大碍。 老县令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微微一笑,“对于玻璃一事,我虽然没亲自做过,以前倒是有听手艺人说过,海沙中的杂质太多,尤其是贝粉,如果采用河沙,那其中的杂质将会少上很多。” 这话让黎默言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啊,对啊,贝壳经过海水冲刷,留下的贝粉是会掺在海沙之中。 她赶紧让人去挖河沙,星光镇的两条河流附近,就有很多河沙,沙子细腻柔软,本身颗粒就比海沙小,磨碎的时间也更短。 这次将烤盘放入土窑中,她就有预感自己一定会成功。 果然最后烤出的成品已经非常接近玻璃,颜色白能透光,唯一遗憾的是做出来更接近于毛玻璃,隔着根本看不清对面,表面也不够光滑,依旧刺刺的,但做到这样已经足够了。 她让匠人继续烤制玻璃,烤好后就安在窗框上,还把屋子前后两面的瓦片挖出一块,用来放毛玻璃,用水泥封死边缘,这样既不用担心漏水,又能给屋内带来更多的采光。 期间县令一直陪伴着她,看到玻璃制作出来也很高兴,“有幸帮上大人。” 黎默言沉浸在巨大喜悦和自豪中,等这股兴奋劲过去,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之前盯着这座房子在看什么?” 老县令却一指自己的眼睛,“我有一个天赋,可以看到物品的使用寿数。” 黎默言心想这不就是能看到物品使用年限吗,作为一个会计,她当即想到财物折旧上,之前计算自来水费用,那个估摸使用时间的蚨青石,再计入成本就不用那么复杂,叫老县令看一眼,直接除以年限,就能算出每年每月的成本,可太方便了,财会*人狂喜。 这能力咋一看没啥作用,可实际用来十分给力,至少在成本计算这块,不用担心出差算错,造成财物窟窿。 “真好用的能力。” 老县里面露诧异,他能感到对方说得真心实意,并且是真在羡慕,他感慨,“黎大人还是头次听说后,如此评价的人。” 这话还是谦虚,除去那些表面客套,更多的人认为他的天赋相当废物,没有任何作用,就比如天河国的天子。 老县令不去想那位让人不愉快的暴君,继续诉说自己停留的原因,“一路走来,我看到的木屋使用寿数都在十年左右,只有这栋房子。” 说着他拍拍石砖房,语气带着震撼,“使用寿数竟有一千两百三十七年。” 黎默言一惊,木屋只能使用十年她不意外,毕竟没做防水处理,而且附近生态环境好虫子就多,虫蛀难以避免,能使用十年都算是久的,只是石屋能使用一千两百多年,这是她没能想到的。 现在的水泥房都不能使用那么久吧,难道又是游戏的特设? 不过仔细想想那些古代留下来的遗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管如何,这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消息,而且她发现县令能力的另外一种用法,那就是房屋有什么隐患,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得到老县令盖章的房子,就像是车辆得到检修,完全可以放心入住,不用担心半夜坍塌。 这样的能力坐在衙门里就太可惜了,果然赵金隅还是继续辛苦点,在衙门多坐会镇吧。 另外有县令保证,石屋倒是可以大量建造,她之前想到建造石屋出售的事也能继续进行,正好现在玻璃也有了。 她给采矿班又安排三百人,努力开采石灰岩和白云石,不过地点就不再选择后山的矿洞,她怕开采太多把地掏空,造成地面下陷的问题,反正这两种石头沿海附近常见,往西面仔细找找,就能找到新的矿洞。 最近这段时间就先从柳城进购一些。 于是新建造出来的水车磨坊和土窑就全力运转起来,镇子上的镇民们也感觉到镇子欣欣向荣的氛围,受到热情感慨,做事的效率也愈发高,在这样的气氛下,第一栋石屋开始出售啦。 镇民得知这个消息都很高兴,这代表他们能有一个自己的家,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 只是水泥地他们没见过,不过大人说这比木头牢固,他们就不再抱有怀疑,对着水泥地惊呼连连,对着玻璃惊呼连连,还对着石砖搭的炕惊呼连连,他们还是一次见到能烧火的床,到时候往这里头塞木炭,就连铁盆都不用了。 黎默言听着镇民的惊呼,成就感如潮水般用来,脑袋也越抬越高,对吧对吧,这石屋要比木屋好多了,这可是她最近这段时间努力出的结晶,必须要夸她。 只是一看想要购买的人数零蛋,黎默言顿时从潮水般的夸赞中清醒过来,怎么会没有人买呢? 可仔细想想也是正常。 一栋石屋才五万元,对于经历过现代放假的她来说,这价格根本是白菜价,太便宜太划算了,但对于一日工钱才八十元的镇民来说,要工作一年多,那确实太贵了,看的人多,买得人少实属正常。 至于价格能不能再少一些,黎默言觉得不太行,石砖从山石开采,水泥地开采制作,以及玻璃瓦片烧制,每一步都要花去大量人工,他们的工钱加在一起就不少了,再加上土地使用的费用,确实是不能再少。 于是事情就僵在这里。 黎默言是等了又等,还是没能等到有人买石屋,本来她打算有镇民开口后,再把石屋的房屋贷款做出来,这样镇民就不用一次性支付太多钱,同时帮助钱不够的镇民先住上房子。 至于贷款设置低利息,一般两年就能还清,对于镇民来说压力应该能接受。 而且她只打算开房屋的贷款,其他的贷款先不开,这个东西是双刃剑,享受到不用付钱,就能有各种东西的快乐,很容易让刚开始使用贷款的人昏了头脑,买下大量的东西,等到偿还的时候才发现支付不起,成为还贷的卡奴。 结果她想那么多,直接胎死腹中,连房贷都开不了头。 黎默言等了两天,还是没等到有人来买房,她就把钱庄贷款的事丢到脑后,算了算了,没人买房她就去搞盐场了,海盐可是非常有用的资源,自从知道镇子靠海那么久,她都还没开发出来,不能再拖了。 可就在这时镇子突然开始下大雨,而且阴云连绵,一连下了三天,这雨都不见停歇,住木屋的人受不了了,因为屋子开始渗水了。 第98章 这应该是黎默言进入游戏来,下过最长的一场雨,瞧这架势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结束,作为南方人的黎默言对此接受良好,开玩笑,下过两个多月的雨她都经历过,区区三天算不了什么。 只是以前她作为社畜,倒是不知道连绵的阴雨会带来那么多问题。 就拿木屋来说。 星光镇最初刚建立起来的时候,为快点建出木屋抵御大风,其实做工很粗糙,也没怎么打磨,雨小的时候还好,雨势一旦太大,或下得太久,就会出现漏水情况,而且不是一处两处。 这点半夜被冰冷雨水砸醒的黄老五最有说法,起初他以为自己是被勾了魂,后来一摸脸,这才发现原来是雨水。 就在他呆愣的时候,又是一滴冷雨砸在眉心,砸得黄老五一哆嗦,他还没开口,就听到隔着布帘,旁边的黄阿磊低骂出声,听起来他同样被雨水砸醒。 随着黄阿磊的话,屋子里还响起其他人的声音,甚至屋子对面也响起窸窣动静,随后是老鳏夫生无可恋的嗓音,“大半夜睡得正香,这一滴冷水下来……我把自己这辈子做过的坏事都想了一遍。” 黄大牛乐了,“那老叔你想出来是哪件没有?” 老鳏夫:“没有,因为我压根不做坏事。” 屋子里的其余人:“……” 黄老五无视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略提高嗓音问,“大牛,你咋也醒了?” 黄大牛很无奈,“别提了,还不是漏水闹得。” 木屋里睡着的人都醒来,大家点起火把盯着屋顶寻找,足足数出二十五处漏水的地方,黄阿磊扭头望向自己的媳妇,“这还怎么睡人?” 老鳏夫哼了声:“当然睡不了,还是快点卷起铺盖,省得被雨水打湿。” 众人如梦初醒,这才将被褥卷起,为了这些棉被垫被不知花了多少功夫,一天恨不得晒上三回,才安安稳稳盖上没多久,重点拿都舍不得,更何况是被雨水打湿呢? 众人连自己脸上的水都顾不上擦,先把被褥转移到干燥的地方,只是漏水的地方太多,被褥只能卷起来放,他们自己是别想躺下来继续睡,等把其他东西收拾好,大家找个角落缩着,将就着睡过去。 等次日起来,不光是他们这屋子的人睡不好,还有旁人一个又一个打哈欠,一问原来全是屋子漏水弄的。 一群人愁眉苦脸看向没放晴的天空,一两晚还能熬一熬,可时间久了谁能受不了啊,睡眠不足尤其不舒服,想睡又不能睡,更是堪称酷刑般地折磨。 于是在这样地折腾下,他们自然而然想起大人最近造出的石屋,石屋结实,用的还是泥浆这样的粘合剂,把缝隙全部堵死,想来是绝无漏雨的可能,他们心里想着,脚下也忍不住往那儿走,果然屋子里面虽然空荡,却全无水痕。 近来备受漏雨折磨的众人见此,是越看越喜欢,摸着干燥的石砖,想到前昨晚到处挪动,躲避滴水的事,恨不得今晚就搬进来,只是五万元实在太贵,他们确实支付不起,就是再喜欢也没用。 而他们这群人里头,只有黄老五不同。 他孙女黄晓蝶是大人重视的一员大将,各种奖金奖励很多,五万元对于他来说虽然肉疼,却能付得出来。 所以在一群人中,他朝那个守着石屋的伙计走去,后者注意到黄老五的动静,笑着招呼道,“黄公许久未见,您精……” 小姑娘原本是想夸人精神,可瞧见黄老五眼底下大大的黑眼圈,她一顿,随后硬夸下去,“您精神依旧这么好,不比年轻人差,是想买石屋吗?” 黄老五心想他这样都能夸得出口,这姑娘倒是有前途,“是啊,我要买石屋,连钱票都带来了。” 此话一出,还在屋子里看看摸摸的人当即看向黄老五,只见老人脸上带着肉疼,可更多的是喜色轻松,是啊,有石屋后这老天就是再下一个月的雨,黄老五也不怕,半夜被冷水惊醒的事,更是从此再也不会发生,别说缩在墙角到处躲雨了。 众人是越想越羡慕,大家都倒霉时,人可能会认命,但有一个人跳出困境逃出生天,那羡慕嫉妒的感觉就愈发强烈。 黄阿磊望着自己的媳妇,心想还是他没本事,如果他像晓蝶妹子一样厉害,此刻也能买下一套石屋,媳妇也不用跟着他吃苦,正想厚着脸皮和黄老五租一个屋子,就见那伙计将黄老五的钱推回去,他当即一愣。 不光是黄阿磊愣住,黄老五同样愣住,望着自己的手里钱想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拿成手纸啊,怎么不收他的钱? 不等黄老五发问,伙计率先开口,“黄公不急,大人知道五万元对于你们而言太贵,所以想出一个新法子,买石屋不用全款,就收五百的利息,让你们在接下来的四年里,慢慢将这五万元还清。” 接下来的四年里,黄老五在钱庄待过,脑子算得很快,那就是四十八个月,相当于每月还一千多就行。 伙计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想法,姑娘清脆的嗓音响起,“到时候每月还一千,最后一个月还一千五,咱们现在一月算上奖金能挣三千,付三分之一的钱还算轻松,如果家里有两个或以上的人,每人只用付五百或者更少,只会更加轻松。” 大家随着伙计的话设想,确实是如此,而且利息才五百,可以说是相当于没有,相比五万块这个山一样沉重的数字,顿时让人能喘上气。 黄阿磊脑子飞快转动,他和媳妇两人都在上工,两人一起付一千元钱,就是每月少买两件大货,对于他们而言根本不算啥,他之前就有攒钱买院子的打算,他们现在这样挤挤还行,等孩子出生还和其他人挤着,多不方便啊。 最妙的是按照大人那办法,他不用省吃俭用就能住上自己的房子,而且是提前住上早早享受,对漏水的问题也是一劳永逸,毕竟他们这里雨多,这次漏下次也漏,总是来来回回折腾也不是个事。 黄阿磊想到这,猛地抬头看向售房的伙计,他心脏砰砰直跳,朝人走过去的脚步却没丝毫停顿,到最后几乎是冲过去。 “我要买房!” 三道声音一起响起,黄阿磊望望旁边两人,没想到他们竟想到一块去了。 “好咧。”伙计满是喜气地应道,一方面她卖出石屋有奖金,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替这三人高兴,这么好的石屋,又是这么好的优惠条件,买到就是赚到,要不是大人不允许她呼朋引伴,这些石屋哪里还能剩下。 眼看石屋眨眼就卖出去四套,只剩下的最后一套,其余人立刻开始哄抢,可伙计却说,“没了,石屋已经卖完了。” 黄大牛难以置信,“不是还有一套?” 其他人也纷纷望过来,就见伙计眉开眼笑,特别得意指着自己,“大人虽不让我喊其他人来,说破坏她测试,但没说不卖我一套啊,那房子当然是我的啦。” “这谁抢得过啊,”黄大牛一拍大腿,可石屋没了就是没了,他也没办法,本来旁边还有一栋在建,只是下雨导致停工,看来这段时间他们只能熬过去,希望别下半个月。 好在事情没向他担忧的那样发展,次日雨就停了。 买到石屋的人也不恼,黄晓蝶回到木屋,就见她爷满脸喜色站在木屋前,见到她后就一个劲唤她的名字,“晓蝶,晓蝶啊。” 黄晓蝶跑到老人面前,好奇望着人,“啥事啊爷?” 黄老五则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一个方向走去,中途还坐了蜥车,虽然大多数人下工是五点,可蜥车却会开到晚上七点,所以现在还坐得着,就这样开过几个站,来到北边一处,爷爷一言不发拉着她下车。 黄晓蝶感受腕子上紧紧的力道,没有开口跟在她爷身后,然后停在一扇崭新的木门前。 黄老五开口,“我知道你喜欢白色,特意求大人做了这扇白门。” 黄晓蝶望着眼前上了白漆的木门,心中有所预感,望着石屋的目光中多出两分期待。 果然黄老五推开门,拉着她走入门内,指着一个房间说,“以后那就是你的屋子,没有你的允许,爷爷也不能进。” 黄晓蝶快步跑进去看了一圈,屋子不算太大,里面有石砖砌的床,下面有个洞,可以往里头加木炭,一烧冬日就不冷了,她的被褥已经被爷带来铺上,太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 明明是日落西山,她却觉得房间里十分亮堂,忍不住这摸摸那看看,一会推开窗户,一会又关上,只觉哪哪都新奇,哪哪都瞧不够,这是独属于她的地方。 只属于她的! 黄晓蝶脑海中这个念头越来越鲜明,从小到大就没啥能独属于的她,衣服也是穿隔壁哥哥剩下的,吃的更是要几个孩子一起分,更别说是屋子,可现在有了,她扭过头,双眼晶亮望着她爷。 “爷,爷!这真是我的屋子?” 黄老五望着孙女高兴的模样,心里也很是欢喜,自己买石屋的决定真是做对了,只是后悔没早点买,“对,你的。” 黄晓蝶高兴得翻了个跟头,后觉得不过瘾又翻了个,等躺进暖和的棉被里,那股兴奋劲都没过去,穿着轻薄的里衣又翻了三个,这才舒服躺进被子里,蒙着头低声啊啊啊尖叫。 屋子里只有她,没有别的人,即使尖叫也不用担心影响别人睡觉,而且还可以大声放屁,以前和大家一起住的时候,她可是连屁都不敢放,唯恐被其他人听见,那多丢人啊,都是偷偷憋住,早上起来去没人林子悄悄放的。 能有自由放屁的日子真好啊。 黄晓蝶心满意足闭上眼睡过去。 与此同时,黄阿磊也和他媳妇王水花躺在棉被里咬耳朵,黄阿磊语气梦幻,“真好啊,和做梦似的。” 王水花同样是这么认为,她昨晚还跟老鼠似得,到处蹿躲滴水,今天就搬进大房子里,能躺在这么结实又实用的床上,结果代价只是多付五百块钱? 她感觉自己说话都是飘的,“大人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怎么会有人能想出那么多好点子,鼓捣出那么多又好又实用的东西呢。 王水花猛地转过身,推推自己的丈夫,“你说咱们给大人立个牌吧。” 要是放在以前,黄阿磊肯定不同意,有哪个活人值得他们立牌供奉啊,可换成黎大人,他举双手双脚赞同,只恨没多长几只手,不说旱灾里的那些事,光是这栋大屋子,就值得他们三拜九叩。 …… 黎默言得知石屋卖出去,也算是了结一桩心愿,之后伙计告诉她大伙都等着新石屋,她哭笑不得,看来是被这次的大雨弄惨了,其实不光是镇民,她这边也遇到很多事情。 比如对室外工作进度的影响。 像采石这样需要烧火的活,肯定干不了只能停滞,除此之外下矿同样不能做,矿洞渗水非常危险,闲置的镇民里挖矿班的还好说,只是寥寥四百人,可采石场那边可有整整三千五百人。 这些人如果不能采石闲置,工钱如何发怎么发是个问题。 如果不发,领地三分之一的人坐吃山空很容易闹出乱子,可如果发的话,这么多人白白拿工钱,对于她而言也是非常重的负担。 她只能将这群人分散调入其他班组,农田班伐木场这两个地方分一分,就差不多了,其中去的最多的自然是农田班,正好最近对粮食的需求增多,粮食也能卖上好价格,多点人手帮忙是好事。 而农田这边也因雨水出现问题。 比如小麦喜干燥的环境,这样一直下雨虽然不会让小麦死亡,却也会叫小麦收成变差,采石场的人加入进来,倒是刚好弥补收成变差造成的负面影响。 水车磨坊倒是没有大问题,石磨上方都搭好棚子,可以避雨不受影响,但面条是做不了,这样潮湿的环境很难晾干,但也不是啥大事,吃馒头面饼都行,像之前那样领地差点断粮的事可不会发生。 虽然领地内有人出售雨具,之前那姑娘也听从她的建议,制作出像帽子一样能头戴的雨伞,可数量还是太少,大多数镇民在地里转悠一圈,身上就湿了大半,冬日的衣服厚实,被水打湿后愈发沉重,而且想在这样的天气晾干非常困难。 黎默言干脆将之前用来烘蔬菜干的土窑,拿来免费给村民烘清洗后的衣服,这样就不用担心厚衣服干得太慢,没有衣服穿的问题。 除此之外,她打算趁雨停的这段时间,召集人手去西边的沼泽地,找那个沼泽触手,用它的皮多做一些胶皮衣出来,总不能下次下雨还让村民淋雨吧,以前天气热还好说,现在这种天气也太冷了。 只能说幸好雨停了。 她叫上二十名官差和瞿平青,黄晓蝶和胡月儿就留下看家,坐上蜥车一路往西,大泽比草原更近,而且一路上除去睡觉和吃饭的时间,他们几乎没有停留,只用了三日就抵达地方。 黎默言从车窗里探出头,今日依旧是阴天,看那厚重的云层,加上一直没有风,估计过段时间还会下雨,她转而看向前方的大泽,光看表面是看不出任何不同,有树有草和四周的环境差不多,任谁都想不到底下就是大片沼泽。 就在沼泽的边界,有先人设定的石碑,提醒后来的旅人这里险恶,以免旅人踏入绝地,这样的石碑她路上还见过许多,其中还发现一个倒了,特意停下车将其扶起。 她下车时,就瞧见方鸣好奇走入沼泽之中,然后站在原地不动,就见他双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看着好像没多快,可就是两个眨眼,就吞到他小腿中部。 随后方鸣一个用力,硬生生将自己从沼泽里拔出来,踩在实地甩靴子上沾到的水,“还真够有劲,底下又都是烂泥和水,根本没借力的地方,烂泥混着水紧紧扒着腿,要不是我练过武,被吸住常人根本就别想拔出来。” 孙红艳正想笑他两句,忽听到后面传来破空声,手立刻按在刀柄上,余光瞄到刚才方鸣站过的地方,有一条水桶粗如巨蟒的妖物冲天而起,要是方鸣没及时跳开,此刻恐怕已经像是糖葫芦那般被串在妖物身上。 方鸣见此,脸皱在一起,幻痛一般将手伸向后面。 黎默言倒是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她来找的沼泽触手嘛。 雷安虎大喝,“目标出现,动手!” 官差们立刻行动,朝着沼泽触手攻击,可惜他们的反应再快,在官差动身之前,触手就一步收缩,等他们攻到时,触手早已躲回沼泽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黎默言望着触手留下的大洞,此刻已经完全被四周的水草覆盖,看不出任何痕迹,不禁皱起眉,先不说这个触手厉不厉害,怎么找到它就是个大问题,他们总不能站在沼泽上,往底下盲扎碰运气吧。 这么大一片沼泽,就是一直扎到老死,恐怕都扎不到触手。 这时瞿平青提出一个建议,“刚才方鸣只是在沼泽上停留,就引出一条触手,不如所有人站在沼泽之上,引出触手后在集中攻击。” 黎默言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不过操作起来对官差的要求很高,他们要一边对抗沼泽,一边再防备触手袭击,如果无法第一时间躲开,那就不是引诱触手进行攻击,而是给触手加餐送肉了。 “你们不如先在沼泽边缘试试吸力,如能抗衡再去沼泽深处。” 于是官差纷纷照做,黎大人的做派就十分务实,哪怕这群官差里有好面子的,跟着黎大人这么长时间,早就被她感染,变得务实起来,面子是啥能吃吗能用吗? 不能吃又不能用,要这玩意有啥作用? 等尝试过后,有两名官差钻范围沼泽的吸力会导致他们的行动迟缓,以至于出现破绽,自觉退出吸引触手的队五,不求有功但求别拖后腿,他们没有远离沼泽,而是守在实地边,准备等其他人引出触手后一起进攻。 方鸣四处看看,和其他人拉开距离,刚才触手带给他的幻痛还没消失,因此格外警惕,而这份警惕心让他瞬间发现脚下的沼泽波动…… 不是吧,还来? 方鸣半蹲用力,当即从原本的位置跳开,一秒后就有触手从这刺出,粗。长。光滑的身体蠕动着,似乎想要绞住原本的猎物。 就是现在。 没人发出声,所有的官差都开始行动,不过比他们都快的是瞿平青,他们都没看清,瞿平青已经出现在触手旁边,在他们看清的这一霎那,原本完好的触手倾斜沉沉砸下。 众多官差皆是一惊,即使知道瞿平青的实力远超他们,还是为这恐怖的速度感到震撼,不过转念想到这是自己这方的人,种种震撼就变为深深的庆幸,那只能为他们的敌人祈祷人没逝了。 方鸣的庆幸则包含两重意思,他摸摸自己的屁股,幸好幸好,自己又躲过去,只是这感情才出现没多久,他第三次感觉到脚底下有波动出来,等等,这妖物是不是故意的? 果然在他跳开没多久,第三条触手再次笔直刺出,这次被雷安虎一爪子切断,不等触手轰然倒下,就被旁边的官差接住,拖到旁边实地上,剩下的官差则惊疑不定望着方鸣。 孙红艳惊叹,“小鸣啊,我以前咋没发现你是妖物眼中一枝花呢?” 方鸣:“……” 听到一枝花这三个字,他差点没吐血,只是不等他反驳,第四只第五只触手被他吸引出来。 孙红艳喃喃,“这次甚至来了俩……” 王年华竖起大拇指,“真是秀色可餐。” 方鸣想说什么,可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似乎也没啥可说的,只要被逮住就要葬身妖物腹中,可不就是真真意义上的秀色可餐嘛。 最后他忍不住悲痛大喊,“大人,这里有变态啊!” 黎默言都惊呆了,她没想到方鸣对触手如此有吸引力,原本以为弄到胶皮要不少时间,按照现在这个架势,感觉几天内就能收集到够全镇子人使用的胶皮。 她听到方鸣悲愤地大喊,也是乐得不行,装模作样摸着下巴,在方鸣期待的眼神中叹气,“为了全镇人的幸福,那就只能先委屈你牺牲一下了。” 孙红艳:“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方鸣(屁股)的牺牲,镇中没人知道,可一车车拉回来的妖物,他们都看在眼里,并为此欢欣鼓舞,期待着能买到胶皮雨衣。 第99章 这种沼泽触手虽然只有人那么粗,身材在怪物里算纤细,可体长最短的也有三米,剥下来的胶皮面积不小,拿来制作雨衣也能缝制好多件。 黎默言自然是把这胶皮带到成衣铺,找周银环缝制。 这比制作棉衣简单许多,不用从纺线开始,直接将胶皮裁剪出所需的形状进行缝合就行,就连缝制的部分都只有袖子纽扣,因为胶皮不会散开,所以不用像布匹那样收边。 本来她担心这是怪物,胶皮会很硬,普通的剪子剪不动,好在胶皮虽然韧性强,本身却没多硬,剪子很轻松就剪下来一块,她见周银环剪出双臂处的胶皮,又剪出兜帽的皮料,之后就是拿针缝制。 有铁匠铺后,成衣铺用的针就是铁匠打出来的铁针,原本她以为人手打出来的,肯定没有现代机器做出来的光滑,没想到铁匠给了她大惊喜,打出来的铁针非常细,而且表面非常光滑。 她捏着那么枚铁针放在手心仔细观察,肉眼继续看不出歪斜的痕迹,用手指细细摸上去,没能感觉到凸起凹陷,用这样一根针穿布想来会轻松许多,除去颜色是铁黑色外,和现代的针竟然没差多少。 周银环动作十分娴熟,捏着针穿线,扎过胶皮缝制,没用多久一件胶皮衣便缝制完成,前后没花多少工夫。 黎默言回想刚才周银环的动作,只觉对方拿着绣花针,就像是手拿大刀长剑,有种寒光闪烁的凛然,她点开对方的面板想要查看,发现周银环的名字上多了点什么,可和黄晓蝶那样包住名字的边框不同,只有名字的右上角多出图案,具体是针与剪刀交叉的纹路。 这是什么? 她对着这个图标研究了一会,又去查看其他那些的学徒面板,发现学徒竟也有,只是颜色稍浅,图案也不是针和剪刀交叉,只有简单一把剪刀或者铁针,而且剪刀还只有上半部分,缺胳膊少腿。 无论是针,还是剪刀,都与裁缝有关,她猜测这个图标是职业带来的,颜色深浅以及图标精细程度,估计对应着不同的缝纫熟练度,因此产生不同的效果,之前她就觉得周银环缝好的胶皮衣有些不同,好像在闪闪发光…… 原来不是错觉啊。 黎默言将胶皮衣穿好,一边拉起兜帽戴上,让其他人冲自己泼水,模拟大暴雨的天气,一瓢又一瓢的水哗啦啦撒下,就这样泼了一分钟,其他人停下泼水的动作后,她身上还有大量的水流下,可以确定全身都被浇湿。 她把胶皮衣脱下来,检查里面的衣裳,除去露在外面的发丝湿了,衣服上没有任何湿痕。 黎默言满意点头,只要让那位卖伞的姑娘再做小点的头顶伞将脸护住,全身就彻底不会打湿,而且头顶伞小上两圈,重量也能减轻许多,这样戴着就不会吃力,能戴更长的时间。 她将胶皮衣脱下来,想叫成衣铺大规模缝制,忽然想到周银环那个特殊的图案,于是谨慎起见,随便点了两名学徒缝制胶皮衣。 虽然还叫做学徒,可跟在周银环手底下那么久,他们其实差不多能出师,手艺同样不差,即使缝制速度不如周银环快,但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将胶皮衣缝制出来。 黎默言再次穿上让人对自己泼水,只是这一次的表现让她失望了。 面对一样的水势,这次胶皮衣脱下来,她身上的棉衣出现湿润痕迹。 “渗水了,渗水了。” “怎么回事?这次怎么没把全部的水挡住?” “不光如此,渗水的地方还挺多,臂上背上都有。” “还好黎大人又试一次,否则这胶皮衣卖出去,咱们可要被大伙埋怨死,以后出门都抬不起头。” 黎默言另外找了一个人,穿上剩下那件学徒所做的胶皮衣,同样有水渗透弄湿里头的衣物,这样看来渗水不是特例,反而是周银环缝的那件胶皮衣是特例才对。 众学徒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抓着那两件渗水的胶皮衣反复查看,黎默言摸着自己手臂上的水线,这样长条笔直的痕迹,倒像是…… 她和其他人异口同声道,“针孔漏水。” 大家面面相觑,周银环语带称赞,“没想到大人不通裁缝,竟也想到了。” 黎默言展示臂上的水痕,“毕竟太明显了。” 说着她拿过最近的那件胶皮衣,果然发现针穿过的地方留有针孔,虽然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对于水这样无孔不入的液体而言,再微小的缝隙,只要有孔洞它就能渗入。 看来触手的胶皮收缩性不好,既然如此怎么周银环缝制的胶皮衣却不会渗水呢,估计还是和她那个特殊图案有关吧,也许缝制出来的衣服都有特别能力? 周银环听到大人的问话陷入沉思,她的表情是如有所想,其他听到这些话的学徒则叽叽喳喳先一步开口,“对对,师父之前织的一件毛衣,明明只打了细毛线,却比夹带棉层的棉衣还暖和。” “我也发现了,上次师父做的那条襦裙,无风也能自动摇曳。” “还有还有,我之前不小心将饭菜洒在师父刚做好的垮裤上,吓得哟,结果擦去菜汤,裤上干干净净,不见半点油污。” 周银环若有所思,“竟还有这事,你这毛躁性子还没改,得再练练。” 不小心说漏嘴的学徒,一脸天塌的表情。 其他学徒见此顿时安静下来,不敢再说话。 可已经足够了,随着他们的话,学徒们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不同之处,他们惊疑不定望着周银环,周银环同样面露讶异,她虽然之前就隐隐觉得自己所制之物有所不同,却没学徒所说的那么鲜明,不由举起双手,望着上面的掌纹。 黎默言祝贺,“熟能生巧,恭喜。” 周银环那种不真实感褪去,喜悦席卷全身,她以前倒是挺羡慕她女儿胡月儿有本事能改变镇子,让镇子变得越来越好,没想到自己没有月儿那样杀妖兽如切菜的恐怖武力,却也能凭借自己的手艺,给镇子带来更好的变化。 周银环不由握紧拳头,“多谢大人。” 以后周银环缝制的衣物,都会先检查一遍有什么特殊能力,然后进行出售。 黎默言摸索出对方名字上那个图案用法,准备等有空看看其他匠人的面板,之前*周银环可没天赋,这是后来出现的,说不好是制作多了自己冒出来的,还是太清乐坊带来的。 还是都看看,免得漏掉人才。 既然知道胶皮衣渗水的原因,那解决起来也很方便,只要改变缝制办法,将需要缝制的部分捏住从内部缝制,这样针孔就藏在衣服内部,不会有水再渗入胶皮衣,弄湿里面的干燥衣服。 果然,这次测试的时候,衣服始终干干燥燥,后面又尝试了好多次,同样没有将衣服弄湿,胶皮衣就能开始量产。 很快镇子上的大家,就注意到那个卖伞的姑娘又多出一种胶皮衣,这种直接穿在身上的皮衣,要比伞用着更方便,防雨能力也更强,虽说现在没再下雨,冬日雨水也少,可胶皮衣依旧十分受欢迎。 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那种可以戴的头伞也有改变,体积变得更小,只够护住脸不被打湿,可这样配合胶皮衣正好,所以连带会买上一把。 胶皮防水性实在太好,还能做成水靴使用,对于在农田忙活的镇民而言,可有大用处。 冬日里可不像夏日能光脚,鞋被弄湿,脚泡在冷水里,整个人就如冻在冰窟,又像是有刀刃不断刮过,那种煎熬痛苦,实在不是人能受的,他们都已经做好硬抗的准备,没想到黎大人做出胶皮靴。 别看这个靴子很普通,就是一层软软的胶皮,自己立都立不住,穿上之后就能彻底挡住刺骨的冷水,再不用受那刀刮之苦,东西虽然没多大,带来的效果却是翻天覆地。 他们都打心底里,为给他们带来这样好物的黎大人感恩戴德。 胶皮除去做雨衣和雨靴之外,还能做个围兜,给肉铺食堂的人用,他们处理骨头剁肉经常血肉飞溅,弄在衣服上十分难清理,有胶皮围兜后,那清洗围兜就行,胶皮防污能力特别强,无论是油还是血,都无法渗入胶皮,只要搓两下就能洗干净,给他们剩去不少麻烦。 黎默言见此灵光一动,用这些胶皮做出十套防护服,还能做出手套,有效挡住患者的**,阻止传染病传播,可惜胶皮不透气,不好做口罩。 盛水烟对防护服可谓是爱不释手,放在身前比划来比划去,一个劲对旁边的学徒说,‘赶上好时候了’,‘你真是赶上好时候’,她早年当学徒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好的保护之物。 学徒虽然听着懵懂,却也知道一件防护服的重要性,以前师父和她说得最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尤其不能碰病患的血,学徒虽然照做,可在实际治疗中,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很难完全保护自己。 现在好了,她穿上大人给的防护服,再戴上胶皮手套,就只剩下脸留在外面,相比起以前露出的皮肤少了太多,满满的安心感围绕住她,治起病来也更放得开手脚。 黎默言原只是想做个雨衣,为之后下雨做准备,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多意外之喜,越琢磨越觉得这沼泽触手是个好东西,之前取万山土时,认为西面的大泽碍事,此刻她是再三庆幸西边是大泽,否则哪来的胶皮资源。 如果最初疫病发生的时候,能有这样的防护服,处理起来就简单许多,也不需要让镇民进出都洗澡洗衣了。 胶皮衣这事情告一段落,黎默言就开始准备着手晒海盐。 虽然取触手是为胶皮,但触手肉味道倒也不错,短时间内猎来这么多,暂时也没有消耗肉的机会,她就想腌制风干,这都需要用到盐,领地扩展到大海那么久,晒盐场拖了那么久,正好这次给它做起来。 晒海盐没什么复杂的。 就是将海水晒干得到海盐,不过仔细想想就有很多细节问题,比如一片片海水如何隔离出来,又比如盐晒出来后如何快速收集,减少杂质掺入? 前面这个问题,她就想到自己之前所做的水渠,可以将海水放进来,不过都定在海边了,还做水渠这么大的工程也太费力气,而且因为海水地势肯定更低,如果要做水渠,就要把做盐场的地方挖低,算算这个工作量那就太吓人了。 随即她想到大海涨潮落潮,不如找一片开阔平坦的地带,在旁边设立一度墙,等海水涨上来时打开洞口将海水放进来,退潮的时候将洞口堵住留下海水,就如之前她养蓝光贝的那个海湾,就是这样的情况。 黎默言仔细思索每个细节,觉得没有大问题,至于里面会遇到的小问题,就需要实际操作时解决。 至于如何收集快速海盐,不要掺入沙子等杂质,那就需要往选好的地方铺石砖,隔离开沙子等杂物,而且石砖表面光滑,晒好的海盐扫起就会十分容易。 最初的想法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制作海盐,黎默言走在大海边上,她所拥有的海水区域很少,好在这片地方地势本就平坦,她打算先做个百平小盐场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成功。 很快就有蜥车驶来,大量的石砖从车上卸下。 之后就用这些石砖砌墙,来挡住涨潮时的海水,可这时她发现一个问题,石砖用泥浆粘合需要干透,泡在海水里显然无法做到,能砌墙的实际自然是退潮的时候,可她不知道多久后会涨潮,自然无从得知泥浆来不来得及干。 可她不知道有人知道啊。 汤清酒作为守在海边的官差,整日对着大海,对着潮汐最了解不过。 “每日会有两次涨潮,”汤清酒没有思考直接说出,“第一次是午时一刻,晚潮是子时二刻左右。” 黎默言算算时间,中间差不多间隔十二个小时,时间有点短啊,感觉无法让泥浆彻底干透。 再算算现在的时间,差不多是早上十点,很快就要到每日第一次涨潮,她就让镇民先平整选好的地方,之后等潮水褪去再说。 镇民很快忙碌起来,先用麻绳将大人选中的地方框出,确定具体的位置,再搬走其中的礁石,期间冒出好多螃蟹,张牙舞爪的,被陈海眼疾脚快踩住背部摁住,轻松抓住,汤清酒则迅速找来木桶,将螃蟹丢进去,他们在海边时都是自己做饭,吃的最多的就是各色海鲜。 这里礁石多,海鲜更多,螃蟹抓了满满一桶,每个人都能分到四只,听到大人这样说,大伙高声欢呼,干起事来动力十足,搬石填埋凹陷的洞口,不一会就将这块地处理好。 这个时候黎默言倒是想到一个问题,要不要填地基? 毕竟海水可是很重的,可转念一想之前这里就有海水,也没见沙子下陷,应该不用填地基吧,哎,也就是没有塑料薄膜,否则根本不用铺石砖,直接铺一层光滑的薄膜就好。 黎默言想到这一顿,等等不是没有啊,她此刻有大量的胶皮,光滑韧道,而且触手原本就是生活在沼泽水中,完全不怕水腐蚀,完全能用胶皮缝制一块皮膜,这样还能免去泥浆没干涨潮咋办的问题,可谓是一举双得。 她招来一个镇民,让对方回镇子去找周银环,将自己的想法通知对方,先缝制一条胶皮膜出来,虽然百平的面积很大,可成衣铺的人多,缝制起来就很快,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也许等潮水退去,胶皮也就缝制好了。 一个小时过去,大海开始涨潮,看着水线从远处一点点爬过来,感觉速度不快,可她只是闭上眼眯了眯,再睁开眼时,水线已经爬到不远处,澎湃的海水汹涌砸在沙滩上,卷起阵阵白色水花,犹如千军万马。 她听着耳边海水发出的咆哮,光是听这沉闷的动静,就足以想出海水的力量有多大,愈发担心起石砖墙。 石砖本身她是不担心的,怕就是怕粘合的泥浆没能充分干透,就被泡在海水中影响强度,她可不想石砖墙立起来没多久,就被海水冲垮了。 大概一个小时多,海水就退去,中间陈海和汤清酒还做了饭,他们这里常备着大米,给黎默言和她带来的三民镇民煮了饭,又用锅煮出大锅海鲜汤,海货本来就鲜,加个蒜蓉洒在碎辣椒,滋味就好得不行,三个镇民将螃蟹咬得滋滋作响,吃得头都不抬。 很快海水退去,速度同样很快,沙滩上还有搁浅的小鱼在扑腾。 黎默言眼睛一亮,让镇民去砌石砖墙,她打算先做一部分试试,能成功再把剩下的石砖墙砌出来,而自己则去赶海。 上辈子的赶海视频她可没少看,知道沙滩孔洞下面一般有货,只不过躺着看,和自己亲自动手可不同,她都已经做好空军的准备,没想到才走两步,就发现沙地上有个扁平的洞口,就是不知道底下是什么。 结果运气很好地掏出一个大黄蛤,对于自己第一个亲手抓的蛤蜊,黎默言都没来不及细看,就跟捡钱似的冲向那些蹦跶着往海里去的鱼,抓起来就往桶里丢,这时候附近没人好处就体现出来,根本没人和她抢,这么大一片海滩上都是她的,压根捡不过来。 和她相比,汤清酒则是见怪不怪,他住在这里每日吃海货,都已经捡得都不想捡了。 黎默言心想以后镇子要是出现劳动力过剩的情况,就把人分到海边来捡海货,感觉都能捡好几千斤海鲜,不不,果然还是现在就安排人过来捡吧,她果然见不得嘴边的肉溜走。 那边的镇民很快将石砖墙砌好,黎默言湿漉漉的泥浆有些忧心,就让汤清酒点燃火把,凑到石砖墙附近,想要加速泥浆干燥,但火把的温度太高,也不能凑得太近,免得将泥浆烤裂了。 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泥浆自己的造化。 次日,黎默言再次来到海边,虽然海水离石砖墙很远,不过石砖上还有湿润的痕迹,夜里果然又涨了一次潮。 她尝试推推石砖墙,发现最上面那块被她推掉,表情很错愕,这是真想不到,本来以为晾了十二个小时,还拿火烤过,泥浆干得比平时快,怎么都该有些硬度才对,可脚边的石砖无情打破了她的想法。 如果这个阻断海水的墙无法立起,那每次涨潮海水就涌上晒盐的海场,那海水是永远都不用想晒干了,这还晒什么盐啊。 黎默言有点苦恼踢动脚边的沙子,这时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以前她老家是经常涨大水的,有一年水灾太厉害,国家派来士兵帮他们修筑防水工事,用的就是一袋袋沙子,这里别的不多沙子多啊。 黎默言只觉之前的一切难题都不是难题,什么涨潮影响泥浆,爱怎么影响怎么影响,反正她又不会用到泥浆。 她干脆将砌起来的那点石砖墙推倒,带着村民和麻袋过来装沙子,一袋装满就堆在之前框出来的地方,顿时一堵墙就立起来,就底下留出五个孔洞用来过水,原本让她十分烦恼的泡水问题直接解决。 她怎么没早点想起来沙袋呢。 之后黎默言又去带来更多人,迅速用沙袋将晒盐场围出来,胶皮膜就压在沙袋下面固定住,下一次涨潮在深夜,只能麻烦汤清酒等海水涨起来,灌入晒盐场后将孔洞堵住,这样一来即使海水退去,晒盐场中也能留出海水。 等黎默言第三天过来看时,就看到沙袋围出的晒盐场中是十厘米高的海水,就如一面镜子,反射着白云和蓝天。 下午再过来看,海水蒸发了一些,可并不明显,天气冷的时候晒盐速度果然比较慢,感觉这些海水得晒个好几天,之后她把这事交给汤清酒看着,自己就不过来,随着忙起其他事情,晒盐的事被她忘在脑后,陈海突然找上她时,黎默言都没反应过来。 “大人,”陈海经历风吹日晒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盐巴晒成了。” 黎默言起身快步朝十二号走去,靠近海边时,她远远就看到海岸边有一片白色犹如雪的东西,等跑近后果然是盐。 通过海水晒出来的盐白花花铺在胶皮膜上,在太阳下反射着雪白的光泽,她慢慢露出笑容。 第100章 就住在海边的汤清酒,比黎大人更早看到这片洁白如雪的海盐,他忍不住走到沙袋旁,盯着里面的海盐看上许久。 盐这种东西哪怕对于他们这群会武艺的官差而言,都非常重要,如果长期不吃,人就会开始虚弱,不仅骨质变脆,而且手脚无力,并且心魔丛生误入歧途,不需要外敌,他们自己就会莫名死去,更何况是对普通的百姓。 所以盐非常重要,拥有制盐能力掌握盐的来源,才相当于掌控自己的命。 汤清酒常驻海场这边,他看着黎大人在海上立起木杆,拉起麻绳挂网,一点点看着上面生出青贝,接着越长越大,镇子的伙食中,青贝从作为奖励的特殊食物,变到越来越常见,所有人都能吃得上,频率也从一周一次,变到五天三天。 这些细微的变化,汤清酒都是看在眼里,他见证着大人一步步带着镇子发展,知道其中的艰辛,也看到其他人吃上海货的笑脸,汤清酒到现在都忘不了,在那个潮湿的晚上,他穿过层层雾气回到家中,就见火把的光晕下,坐着哥哥和老母,他们面前有一盆热气腾腾的汤。 老母笑呵呵装了一碗,柔韧的贝肉顺着汤流入碗中,砸起轻微涟漪,还有汤溅在老母脸上,老人闭了闭眼,手中的动作却没停顿,将碗送到口中喝了一口,瞬间露出满足舒服的表情。 从门口走入的汤清酒就看见这幕,浑身裹挟的寒气当即被驱散,仿佛喝上热汤的是他,自己在外面流汗又流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亲人能过上好日子。 很快哥哥发现他,喊汤清酒坐下吃肉,听着大哥老母夸贝肉嫩鲜味的话,汤清酒与有荣焉,这是在他看护下长出的贝肉,果然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汤清酒在海边的公差上,听着亲人夸赞,汤清酒满腔都被幸福填满,甚至想要把时光停在这时候。 而时光不会停止,索性前往的路更加平坦康庄。 这对于汤清酒而言是幸运,也是恐惧的来源,他总担心这样的生活失去怎么办,为此脑海中冒出过许多天灾人祸,许是在海边的缘故,他脑子里想到最多的就是盐。 星光镇哪哪都好,唯独没自己制盐的能力。 这么重要的东西被捏在别人手里,尤其是和镇子敌对的天河国,那是相当无力糟糕的事,也就是此刻天河国不想对付他们,否则只要断掉盐,不用一兵一卒,他们自己就会大乱。 日子越是幸福舒服,就越是让人害怕失去,而会导致这种局面的盐祸,在汤清酒越想就是越是可怕,就在他无法忍受,想要和大人提及此事时,没想到大人先一步发觉危险,着手开始解决。 汤清酒看着胶皮膜上的白盐,这种细小的结晶在他简直比初升的旭日还要耀眼,打破他心底隐秘的恐惧,汤清酒忍不住松开领口,感觉这些日子从未呼吸如此畅快过。 黎大人啊。 汤清酒望着五步开外的黎默言,他是如此崇拜感激着这位大人,心中浓郁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最后变为一个念头,如果哪日黎大人需要他战死,他会义无反顾献上自己的生命,守护他的星光镇。 正在用手拨弄海盐的黎默言如有所感,发现汤清酒的忠诚度竟升到九十九,这人之前数值就挺高的,却距离一百有段距离,而且到现在为止,她还没看到满值的人,哪怕是黄老五这样最初跟着她的镇民,也只能达到九十九。 她猜测满值需要满足特殊条件,不过她对此并不着急,慢慢来吧。 在黎默言的视线中,汤清酒的名字边框居然发生变化,冒出一个三叉戟的图案,这样子和成衣铺的周银环很像,应该也是有特殊能力,三叉戟……也许和大海有关。 才这么想着,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她扭头看去,就发现竟有鲸群游过,纷纷浮出水面换气,不断有水柱冲天而起,还有巨大的尾鳍划破水面,更有一头巨鲸跃出水面,又重重砸在水面之上。 一同前来的人们盯着这幕,其中年纪比较小的人兴奋道,“是鲸!” 随着鲸群搅动,海水中有一物飘来,它沉沉浮浮看不真切,但看体积不小,只是飘到一半要沉入海中,陈海跳入大海之中,朝那物体快速游去,小舟上的其他人赶紧划船追上去。 黎默言紧紧盯着海面,却迟迟没能等到陈海冒头,就在旁人开始骚动之际,陈海从海中冒出,这是小舟已经划过他附近,见陈海扒住小舟,大家松了口气。 不过陈海带着的那个东西着实沉重,即使有旁人帮忙协助,依旧无法拉出海面,小舟用力晃动起来,黎默言看得惊险,好在汤清酒已经踩着水面,飞快朝着陈海奔去,最后一手捞着陈海,另外一手抓起鲸群带来之物朝岸上跑来。 等一来到沙滩,陈海就躺在沙子上大口大口喘气,其他人围过去,见他气喘得有力,不像是会暴毙的模样,这才抱怨起来,“你刚才也太乱来了。” “是啊,东西再重要能有命重?” 黎默言也说,“以后先保全自己,命没了,一切都是白搭。” “大人,”陈海却是双眼放光,嘭嘭拍在旁边的那块大木头,“您猜这是啥?” 黎默言没猜,看这家伙的样子就没上心,于是她换了种方式劝,“富贵险中求,偶尔出格也正常,这样吧,你要是走了,我会帮你媳妇儿子找个新丈夫新爹,你只管放心走。” 陈海:“……” 他一口气呛住,开始惊天动地咳嗽。 黎默言微笑,“是太高兴说不出话了吗,没关系我懂,你要是还不放心,人选方面就和我一起把关,如何?” 陈海虽然还说不出话,可使劲摇着头。 其他人见陈海满脸惊恐,一边觉得这人该,一边不禁缩起脖子,黎大人太可怕了。 黎默言见陈海蔫了,心想这次他肯定听进去,就去看那块刚捞上来的木头。 没错是木头,虽然这比人还高的东西通体发黑,表面十分粗糙,长有海藻贝类,可有一块角刚被碰撞裂,露出内里的木质纹路,以及黄褐的颜色,赫然就是木头,而且这缺口释放出一股浓郁的香气,即使在海风不断的空荡海边,也久久不散。 她心思一动,“这是沉香木?” 汤清酒点头,“对了,明明是木,却不浮于水,的确是沉香。” 陈海这时已经从咳嗽中缓过来,他从沙滩上爬起,有气无力开口,“确是沉香,大人眼珠子真毒。” 黎默言总觉得他不是想说自己眼睛毒,但不是啥大事,沉香可遇不可求,是非常稀有的奇珍,又能做香水,还能美容养颜,且有很大的药用价值,她让跟着自己的官差将这一大块先搬回镇子。 小插曲到此为止,她的视线回到海盐上。 通过晾晒出的海盐成片板结,不似食用盐那么粒粒分明,里面还有很多杂质,不能直接食用,否则会中毒,还需要进行下一步加工,才能变为可食用的海盐。 黎默言让人将这些海盐铲起,装入木桶中,之后让汤清酒涨潮的时候,打开堵住的孔洞,将海水放进来,继续下一次晒盐,自己则带着海盐回到镇子。 他们先靠肉眼挑走海盐中的杂质,这是最初一步的精制,随后再将挑拣过的海盐加水烧开,再往里面倒入豆浆,如此一来杂质就会豆浆融合漂浮在表面被轻松捞走,也难怪盐价贵。 黄豆镇子上是有,不过之前的吃光了,仓库里还留有种子,正好她还有一座温室大棚,前两天就用大棚种出来黄豆,都已经剥出来。 不过磨豆浆的石磨,和用来磨面粉的那种不同,一般用的是小石磨,磨盘是一整块,上面留有小洞用来装豆子,外面还有一圈底盘,用来接磨出来的豆浆,而底盘上还有一个缺口,好让豆浆流出。 磨盘之前就有,只是没连水车,既然要制盐,那么豆浆就会经常用到,所以她又新造了一座水车,用来连接这种石磨来磨豆浆。 她来到河边就看到一长串的水车,心底感慨真不愧是镇子的最佳‘员工们’,作用太大了。 等水车连接好,石磨就一圈圈转动起来,被磨碎的豆子从磨盘边缘被挤出来,落在外面大上一圈的石底座上,随着数量增加,这些碎黄豆以及豆浆的混合物,就顺着缺口落到下面木桶了。 这种石磨使用起来,她感觉没有那种只有一边的磨方便,必须有人不停往里面加黄豆,而且第一遍磨完后,还得磨第二遍第三遍,这样才能得到细腻的豆浆,将粗点的颗粒全部磨碎,不像是半边的石磨,东西放上去磨后,完全就不需要管。 等豆浆磨出来后,黎默言提着豆浆来到旁边在烧的盐水旁,将豆浆倒入一瓢,当即有大量的浮沫飘起,在表面迅速结成硬块,被她用勺子捞出,然后继续往里倒豆浆,还有浮沫飘起,就这样一边倒一边捞,等没有浮沫后,直接把水烧干就行。 剩下来的就是能食用的细盐。 和最初晒干的状态相比,这些盐的颗粒要小很多,瞧着也要净透很多,虽然她对自己制作出的盐比较放心,但还是要实验,她原本是想去鸡圈抓一只鸡过来,后来一想这样得实验多久啊,太慢了。 就打算拿她自己实验,如果吃了海盐中毒,她自己的面板上就会显示中毒的负面状态,对此一目了然,如果吃个三五天都没事,那应该就能大规模制作。 她记得以前看视频的时候,除去用豆浆精制海盐,还能用草木灰,只是忘记这个怎么操作,满脑子都是古人真厉害,怎么发现豆浆能够吸附杂质,真牛,因此对这个办法格外记忆深刻。 如果能用草木灰代替豆浆,成本就能降低不少,说起来草木灰真是好东西,能做肥,又能浆洗衣服,还能吸附海盐中的杂质,说起来还能有净水的效果。 黎默言一连吃了三天自己做的盐,时不时打开面板查看,一直没发现中毒的情况,要说身体有什么变化,那就是胃口更好了,身体也更有劲,感觉不是她的错觉,加了自制盐巴的菜吃着更加美味…… 也不知道是心里的作用,还是自制精盐自己的功效。 黎默言盯着那些盐面露思索,就在这个时候,老县令找上门来,她猜对方是来寻事做的,老县令来到镇子后,并没着急做事,反而是在镇子里转悠,黎默言猜对方是在了解星光镇的情况,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既然此刻老县令找上门,那就说对方已经了解足够,准备行动了。 果然老人进来后,黎默言见他步伐不急不躁,面色平静嘴角微扬,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大人。”老县令先是行礼,随后发现黎大人面前那碗精盐,道了一声冒昧,就大步上前,低头查看那精盐,还用拇指与食指捏起一点搓了搓,又放入口中尝了下,随后双眼亮起。 “好盐!” 他双目灼灼盯住黎默言,“大人,这盐从何而来?” 黎默言为他的反应摸不着头脑,要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盐的人如此激动情有可原,可老县令之前作为奇山县最大的官,尤其这地方又靠海,要说对方没见过好盐,打死她都不信。 “我做的,不过你这是?” 老县令听到她的话,面色晦涩两分,像是想到什么伤心事,很快这点晦涩散去,他说起一件无关的事,“你应当还记得,之前奇山县的盐,一斤就要一两银子,哪怕没有旱灾,一斤盐也要五十文。” 黎默言不明所以地点头,等待老县令之后的话。 老县令叹了口气,“可就是如此昂贵的官盐,却没好好经过精制,就直接售与百姓。” 什么?听这话的意思,岂不是他们之前吃的海盐才是有毒的? 怪不得她自己制作的盐味道会更好,毕竟海盐没去杂质味道发涩又发苦,之前那些盐色泽微黄,她还以为是古代的制作工艺不同,和现代才会有色差,结果是不同,不同就不同在完全没有工艺。 合着大价钱买来的盐,还没她自己制作的好啊! 黎默言给气乐了,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内心的想法,只觉五雷轰顶,这世上怎么会有天河国天子那样不负责任的人,真是太荒唐了。 老县令还对着那碗精盐爱不释手,“大人这盐好,白如雪,尝之只有咸味,不涩不苦,当真是上好的白盐。” 黎默言此刻已经从坏消息的冲击中回过神,对于那位天子,她也算是见怪不怪,对方既然舍不得杀蜥兽救百姓,那舍不得加入豆浆去杂质也正常,对这种人还能抱有什么期待呢。 她之前种玉棉树,织棉布做棉衣,和草原建立商道,采购羊毛和羊肉,各种搞基建,为的是自己不受其他人拿捏,结果现在发现是为自己生存奋斗啊,不自己搞出好的放心的,就得吃别人做的有毒有害食品。 肯定不光是海盐,那天子不靠谱是全方位的,指不定还有什么吃食不达标,就算没毒,也要担心对方储存运输制作时的卫生条件…… 算了算了,能自己做都自己做吧,其实仔细想想,她现在也没啥依赖天河国的,最多是进口点石料木料以及花花草草,剩下的海货就算了,等大船造出来,她自己去海上捞虾皮。 既然得知天河国的盐有问题,那就不能继续吃,当然倒掉也不至于,她可以拿来再加工,倒入豆浆后,果然冒出很多浮沫,当然天河国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这次的浮沫,没有海盐滤出来的多。 可转念一想,天河国之所以愿意这么做,就是担心一点不都过滤杂质,口感太苦太涩无法入口,被百姓直接发现卖不出大价钱,才好歹装装样子糊弄,她就更加生气了。 真X混蛋。 不过老县令倒是带来一个好消息,他会草木灰过滤杂质,这比用豆浆方便便宜多了,磨豆浆可不容易,烧一把灰多方便啊。 …… 宋大口今日如往常一样来到厨房,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做食堂了,自从大人进行细分之后,她身上的担子就轻上许多,不用再准备两三千人的食物,她已经没时间下厨,光是指挥人都忙得团团转,每日就跟打仗似的。 虽然现在来她这食堂吃饭的还有一两百人,可对比之前过千的那日子,这点活算啥啊,跟养老差不多。 宋大口哼着曲子,想着今日做点啥,就见食堂门口围着一群人,都是她手底下的厨子,便扯起嗓子喊,“都围在门口干啥?” 众人扭头见是她,就像是找到主心骨,纷纷让开露出里面的人,七嘴八舌说起这件事。 “这是大人的传令使。” “说是要带走咱这所有的盐。” “可这马上到饭点,没有盐咋做菜啊?” 大家都在愁没盐做出来的菜不好吃,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却没有人想把盐留下来,这可是黎大人的传令,大人一定有她的用意,他们肯定是要听的。 果然宋大口也只是愁没有盐,味道该如何挽救,动作迅速翻出食堂里的盐,让那位传令使带走。 “宋姐,你说这咋办?”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往常人最多的时候,没时间耽搁了。”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 宋大口是他们当中压力最大,却最为镇定的,“不急,花儿,你去把我们之前腌制的那批肉干拿来,潇水你去搅面水,秀秀你去把菜洗了,还有大华,你去鸡圈多买点鸡蛋回来。” 听到宋大口的话,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很快把相应的食材带回来。 宋大口撸起袖子,提着两把厚背大刀,将带回来的肉干剁碎,在当当的剁砍声中,很快肉干就变为肉沫。 其余人望着宋大口鼓起的手臂肌肉,咽了咽唾沫,不说这两把刀很重,就肉干这么硬,想要将它剁碎需要不少力气,更何像宋大口这样不停地剁,感觉宋姐的力气怕是不比护卫队的人小。 “是不是力气又大了?” “我看像。” 大家一边聊,手上也忙个不停,煎鸡蛋烙薄饼,还有人将宋大口剁下来的肉干拿油炒一炒,在油滋润下来,这样吃起来口感不会太干太硬,而且炒的过程中,还能将肉干的香味激发出来。 很快就有人从门口走进,嘴里还打着招呼,“宋姨,今个吃啥?” 宋大口抓来一张薄饼,铺上一枚带着焦黄边花的鸡蛋,夹起大筷子的炒肉干,又加了生菜,爽利应道,“吃卷饼。” 虽然食堂没有盐,之前晒的肉干本身就是咸口,包着薄饼吃正好, 来人没发现这卷饼和平时有啥不同,也没注意到屏息盯着他的众人,夸了一句好吃便走了。 食堂众人放松下来,甚至有人夸张地大口呼吸,拿着帽子给自己扇风,“幸好幸好,还有咸味重的肉干,不然真完蛋了。” 其他人都是一脸深以为然和后怕。 宋大口却不满意,“要是有肉酱,辣椒或者蒜酱根本不会这么狼狈。” 大家一想确实如此,于是纷纷积极开口,“那我把之前那些虾头炒了,弄点虾油。” “那我来剁蒜。” “我搅辣椒。” “听说大人种了一批豆子,我做点腐乳汁?” “酱油,果然还是得有酱油。” 只是他们还没说完,就有新的食客进来,就是有再多想法再多点子,都只能等吃饭的人过去再说,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大*人到底是取走盐做什么? 黎默言当然是为了精制,她本来不说是怕引起恐慌,可没想到食堂找来肉干,这也是用盐腌制的,同样被盐污染不能吃,她怕食堂做出其他事,只能把天河国的盐有问题告诉食堂的人。 这么多人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住,好在事态发展并没引发恐慌,只引发出对天河国天子的怒火,他们之前可就受过这位好国主的苦,没想到来到黎大人手底下,还能被这暴君坑到。 真是岂有此理! 大家出奇得愤怒了,有事没事都要骂两句那位天子,天天祝福他立刻暴毙。 黎默言真是哭笑不得,这么招人恨的一个家伙也是没谁了。 有多厌恶那天子,对发现这点,并且制作出精盐的黎大人,他们就有多感激,虽然那么多盐不可能短时间就能精制好,要吃一天没味的饭菜,他们也是痛骂那天子,半点不怪黎大人。 没想到吃到口中的饭却有滋有味咸香适中。 镇民们:“!” 黎默言则深藏功与名,酱油,她让人加了酱油,而且还是刚刚制作出来的酱油。 100-110 第101章 酱油的事宋大口之前就在准备做,只刚泡好黄豆,还没开始下一步骤。 也幸好没有进行,黎默言记得做酱油的步骤里,就需要加盐,如果加了之前从天河国买来的食盐,恐怕这缸黄豆都要倒掉了。 她对这个印象很深刻,之前两批黄豆种出来,剩下的那点被宋大口要走,她本来是不想给的,剩下的黄豆总共八十斤,即使给食堂,就这点数量也不够镇民吃,可耐不住宋大口再三请求。 原来宋大口是拿来做酱油的,难怪对方说全镇子的人都能吃上。 这些黄豆经过十小时浸泡,黎默言再次看到它们,就发现黄豆吸满水分,每粒都胖上一大圈,表皮也变得柔软许多。 接下来就是把这些豆子蒸熟,黎默言带着两名学徒亦步亦趋跟着看,等他们学会后,她就弄个酱油铺,由他们专门制作酱油,将这些杂事从宋大口这些人身上分走,给食堂减轻压力。 她余光瞄着那两名学徒,她找来的两人年纪不大,都是十六岁,对于她而言还是孩子,可放在古代已经是大姑娘大小伙,要是上头的爹妈没了,他们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黎默言找来的这两人就是这种情况,有着一串弟弟妹妹,镇子上的活这些小孩做不了,一个人要养好几张嘴,日子过得实在辛苦,等酱油铺支起来,小孩们能给哥哥姐姐帮忙,到时自己再发点奖金,这两人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 可能是小小年纪就当家做主的缘故,两个学徒的性子都很沉稳,跟锯嘴葫芦似的不爱说话,黎默言叫他们跟着学,当然不指望他们一次学会,只是先让学徒知道酱油怎么做,等之后上手就能快些,师父教着也容易。 只是看他们如临大敌,眼睛死死盯着宋大口,连眨都不敢眨的样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她想说点什么,后来想想能这么用心是好事。 毕竟做酱油需要发酵豆子,如果这一步没做好,掺入杂菌有害菌,做出来的就不是醇香的酱油,还是要命的毒。药了。 食堂这有许多大铁锅,黄豆分开蒸根本花不了多长时间,不过宋大口说,黄豆最好能蒸两个时辰,好将豆子蒸得软烂些,宋大口找出一个竹桶,往里面铺上柔软的纱布。 这纱布也是用玉棉做的,之前镇子上还没有,有个织娘不知怎么就纺出这种质地比棉布更加稀松的纱布,随后她把这个技巧教给其他人,于是黎默言的镇子就能稳定出产纱布,用在厨房和医馆那边。 纱布一铺好,宋大口就将黄豆倒入其中,黎默言见人几下就将黄豆扒出,装满后又将纱布四个头系在一起,变为一个漂亮的四方布包,盖上锅盖开始烧火。 宋大口的动作给黎默言感觉就是利索,无论是扒黄豆,还是系纱布,动作都很快而且有力,是真正做惯事情的人,而不像以前网络上某些作秀的家伙那样,做起来费劲又变扭。 随着熊熊燃烧的木柴,黄豆很快被蒸熟,只要蒸到黄豆轻轻一抿,就能抿开的程度就行,之后食堂利索的大娘们抓起布包,来到食堂后面的院子,摆着很多竹架子,这里面积广,上面没有屋檐遮挡,相当通风。 宋大口从架子边走过,手一伸,随着她走动,一张干草编织的草席随之摊开,宋大口走到尾,草席刚好铺到尾,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和竹架子长度刚刚好,随后她们将煮熟的黄豆倒入草席上,然后用手将豆子摊开摊平,好让黄豆更快晾凉。 黎默言见此,觉得这四位大娘简直是超人,刚从锅里捞出来的黄豆,倒下时还有热气蒸腾而起,她们四人就能直接用手碰,一点都不怕烫,仿佛有超能力。 可她当然知道这不是超能力,不过是在日复一日中练出来。 不知道触手的胶皮耐不耐高温,如果耐的话,也许可以制作防烫手套,这样厨房的大家能舒服许多,虽说已经习惯手掌忍耐高温,可如果有个手套保护,总能舒服许多。 现在天气冷,黄豆没用多久就凉透,之后大娘们将草席一折抱起,找到一间同样摆着架子,且前后都有窗户的房间,只不过大娘进来后,就把窗户全牢牢关死,她们将草席铺在架子上,这时候就要倒入面粉。 黎默言没想到还要加入面粉,难怪之前夏季种出黄豆的时候,宋大口没提过做酱油,因为那时她连小麦都没有,更不要说制作面粉。 随后她发现四位大娘很有技巧翻动黄豆,随着不间断的动作,黄豆跳动间粘上一层面粉,就像是裹上糖霜。 做到这里宋大口面露难色,黎默言发现这点,“是有什么难事?” 宋大口看着颗颗‘白豆’,“上面后就是发酵,等这豆子变绿,才能进桶再一次酿制,光是发酵就需要六日,现在天气冷,时间还要更久,恐怕是赶不上明日做菜调味用。” “不急。” 这点黎默言之前就想到,所以她找来一个特别的帮手,正巧这时房间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女声,“大人。” 来得正好,黎默言提高声音,“请进。” 宋大口好奇看向门口,黎大人刚和她说不急,后脚就来了个人,很容易叫她联想到来人就是‘不急’的原因,宋大口好奇看去,一边想着实打实的六日时间,该如何通过手段缩短,一边压下心底的震动,难道大人真如某些人讲得那样能掐会算? 要不怎这般巧合? 来人拄着拐角,断了一条腿,赫然就是杂货铺的郑十娘。 黎默言对郑十娘说明现在的情况,一边指着铺好的黄豆说,“需要仰仗您老的能力。” 这位郑十娘是她镇子上,第一位从普通人生出特殊力量的镇民,而且能力相当强大,是字面意义上的心想事成。 “不麻烦,不麻烦。”郑十娘连连摆手,自从发现能力到现在,过去快五个月,她已彻底掌握这个能力,能够主动使用,不像以前那样碰运气,只是每日只能使用一次,想要达成的目的也不能太贪心,像是变出一座金山这种,即使把她抽干做无法做到。 “幸好婆子我今日还没用能力,不然只能明日了。” 郑十娘一边笑,一边走到一席黄豆前,伸出手从豆子上面抚过,之后神奇的事情出现了,这些黄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绿,等郑十娘走过后,彻底变为绿色的‘毛豆’。 宋大口难以置信冲到架子面前,捏起一个绿豆子捏了捏,“还真的成了……” “就是这个味,对,就是这个气味。” “咋做到的啊,就是拿手在上抚了下?这都没碰到啊!” 黎默言同样也嗅到大娘口中的气味,有点刺鼻,但不严重,最神奇的是没有腐烂腐臭味,她余光瞄见两个学徒还在念叨,仔细一听居然是‘拿手抚过黄豆’…… 她赶紧打断两人,这个不能学啊,不是制作酱油的步骤,而且他们就算是把手抚断,也不可能做到郑十娘的效果啊。 那两人清醒,不好意思抓抓头,他们倒不是连这点都不知道,只是之前看得太认真,叮嘱自己不能错过每一步,必须牢牢将所有步骤记下,绝不辜负大人给他们的机会,一时太过入神,才没有反应过来。 郑十娘这边将黄豆加速发酵后,她倒是没多少变化,人瞧着依旧精神,虽然如此黎默言想到现在时间已晚,超过平日镇民的睡觉时间,不好意思继续耽搁老人,更何况明日还要早起,就让官差先送郑十娘回去休息。 宋大口则将草席上的黄豆果然带到外面,找来干净的缸,叫黎默言等人走去上风的地方,然后将绿黄豆装入水缸。 此刻四周漆黑一片,即使只是靠火把照明,也能瞧清随着宋大口的动作,黄豆激起阵阵粉尘,想来是黄豆身上的菌末,这要是被吸入肺部,确实感觉很不舒服,黎默言忍不住揉了揉胸口。 这个时候她新做出的海盐就发挥作用。 宋大口去打来两桶水,之后的手法就非常眼熟,一层发酵好的黄豆,上面盖一层盐巴,还要泼一次水,就如此循环往复,宋大口一边操作,一边教两个学徒,“最后那层一定要是盐巴,不然最上面这层豆子出酱就少,白白费掉,这还算好,更多可能导致整缸酱不能用。” “酿制需要整整四个月,要是因为这点差错,浪费四个月,太过可惜。” 两个学徒用力点头,牢牢记下这点。 四个月时间他们是等不了的,只能明日一早麻烦郑十娘继续加速。 次日早上四点,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就连鸡圈里的公鸡都没开始打鸣,食堂这里已经来了一群人,都是来处理酱油的。 黎默言也在其中,她其实可以不用来,但让手底下的人加班加点,她却盖着被子睡大觉,也实在有些睡不下去,干脆起来和大家一起来制酱油。 其他人看到黎大人竟也来了,对此大为感动,郑十娘还为此爆发了一把,成功将需要四个月酿制的黄豆,一步拉到终点,施展完能力之后,老人瞧着精神萎靡不少,可脸上的喜悦遮也遮不住,一个劲说以为会失败,没想到却成了。 黎默言去端来一大盆热水,倒入陶碗中,先送去给郑十娘,再给其他人送水,最后自己捧着一碗,凑在宋大口边上看着。 宋大口打开盖子,只见昨日还是深绿色的黄豆,今日早上已经变成酱色,表面光亮,散发着浓郁的酱香,除去不是液体,瞧着和酱油一模一样。 宋大口找来一个大盆,又找来一个大的木架子,横着的木杆中间帮着绳子,下面连接着两根交叉的木头,而木头的四头还系着纱布的四角,这样就做出一个大兜网,之后宋大口就用瓢舀起豆子,倒在纱布上,随着重力,黄豆酿制出的酱油滴入底下的木桶中。 黎默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精妙的组合,由于是绳子绑着的,纱布晃荡起来,酱油受力能更好地流下,随着宋大口一瓢又一瓢,底下的木桶很快积满酱油。 很快就有大娘过来,将装满的水缸搬走,换了一个新水缸,继续装酱油。 这时一个学徒问,“宋师父,这些黄豆能做出多少酱油?” 宋大口想了想,“原本一斤豆能做两斤酱油,可咱镇子的豆好,我瞧着能做出三斤呢。” 那八十斤黄豆能做出两百四十斤酱油,肯定够镇子的人吃,更何况盐那边经过一个晚上,也精制出来不少。 黎默言想制作酱油,本来是担心盐精制不够快,想要弄个备选方案,结果现在发现盐有了,酱油也有了,结果是双喜临门,倒也非常不错,而且今日不用吃白饭,心里也是高兴的。 宋大口她们更是欢天喜地将酱油迎紧厨房里,随后里面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黎默言听着不自觉露出笑,随即想到一点,“酱油不用晒吗?” 宋大口答:“可以不晒,只是味道没有那么醇香,没想到大人学识如此渊博,竟连这点都知道。” 黎默言心想这多亏那个晒足一百八十天的洗脑广告,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问,“需要晒一百八十天那么久?” 虽然她一直觉得不可能,晒那么长时间,这成本也太大了吧。 宋大口惊了,“要那么久?” 黎默言看对方这个模样,就知道自己被驴了,“我就是随便说说。” “我就说嘛,”宋大口放下心来,“哪要那么久,日头热的时候十日,冷的时候二十日就成。” 居然这么短吗,那真是没想到。 …… 郑十娘见酱油做成,就从食堂院子里出来,坐到前头的大堂,等着开饭后再去杂货铺子。 外面的天一点点亮起,鸟鸣阵阵,郑十娘透过窗户朝外看去,就瞧见一群雀儿追逐飞过,她是最初来到镇子的一批人,当时附近都是密林,到处都是鸟雀,吵得人睡不着觉。 后头黎大人将附近的密林砍了,改成屋子,这些雀儿见得就少了,早上听不见它们叽叽喳喳叫唤,心里还怪空的,前几天黎大人得来一批花苗,栽在石砖路两旁,经过之前那场大雨,都长得好着呢,她一路走来,其中不少都长了花苞,雀儿就又重新多起来。 不一会就有人语传来,男女老少都有,镇子上的人醒来了,这时厨房里头里飘出浓郁的香气。 郑十娘忍不住抬起头,随后听到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响,跟打仗似的,一串急促的脚步冲来,人乌压压涌进大堂。 “啊,好香!” “我就说是食堂传出来的,你们偏不信,看看,都看看。” “还真是食堂啊,咋以前没嗅到过?” “做得啥啊,咋这么香?” 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宋大口正好从食堂的厨房中走出,她手里还端着面,浅麦色的面条上,铺着一层又又多的肉,众人瞧见这肉骤然安静,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只见那肉是漂亮的酱红,在面地映衬下,叫人格外有食欲。 而这些诱人的肉,切成大小指甲大小的肉丁,晶亮晶亮裹着浓郁的酱汁,一层又盖着一层,由于数量太多,最顶上那层肉伴随着酱汁滑下,落入面汤之中,酱汁顺着清汤层层荡漾开。 见到这幕的人狠狠咽下一口唾液。 小山一样的酱肉边上,还躺着半枚煮蛋,它外壳是同样漂亮的亮红色,上面有着网状的纹路,内里是光滑的蛋白,以及中间沙沙的蛋黄。 “我的老天!” “这谁受得了……” 有人喃喃自语,就瞧着这样一碗能要走她命的面,被送到一老妪面前,后者十分欣喜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酱肉送入口中。 门口的众人清楚看到酱肉是如何消失老妪口中,又是如何咀嚼下咽,然后夹起鸡蛋…… 郑十娘没想到黎大人会和宋大口说,让她第一个尝尝做出来的酱油,被人记住的喜悦,让眼前这碗原本就馋人的面,变得愈发勾人,她迫不及待吃下一口,也不知宋大口是如何做的,这肉竟炖得很是软烂,连她这样牙都快掉光的人,都能轻松抿开。 随后被炖入肉里的酱汁流出,嚯,酱香肉香同时爆发,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忍不住端起碗,大口大口往嘴巴里倒,全心全意沉浸在酱香里,就听到不远处响起哭嚎,把她吓了一跳。 郑十娘才睁开眼,就瞧见一大群东西从她旁边冲过,后面接着响起一声比一声高的点菜声。 “那个面,我也要吃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对对,馋死我了,面来不及上,就先给我来一份肉!” “要是肉也没有,涮锅水也行啊,我不挑,求求了人快饿死了——” 黎默言出来时,差点以为自己镇子被丧尸入侵,定睛一看原来都是自己的镇民,那没事了,她也叫了一碗面,原本以为那么多人,要等很长时间,结果不到三分钟就上了。 她先仔细观察酱肉的卖相,发现非常不错,果然肉还是这种酱色才诱惑,可惜酱油没经过晾晒,味道上会差一点,她一边这样想,一边夹起蛋咬下。 这应该是用做卤肉酱汁熬制的煮鸡蛋,很好锁住酱汁的滋味,吃着咸香入味,眨眼就被她吃光,等吃到酱肉,她只觉幸福的小花嗖嗖往外冒,整个人像是看动漫美食一样,好像躺在卤肉上打滚,美味得都要出现幻觉了。 这一碗面吃完,她可太满足,回味的时候忽然想到这是有缺陷的酱油,所以开始仔细回想缺陷在哪呢,哦,缺就缺在太不经吃,一口就没了。 …… 镇子能够稳定出产食盐后,她就问了孔一笑要不要盐。 她觉得柳城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摊上那么的样子,叛军说要割地,天子虽然没有同意,可对柳城的各种物资供应却少了许多,导致原本就处境艰难的柳城雪上加霜。 黎默言问的时候就是顺口,没想过孔一笑会真要,既然柳城能有虾皮,价格还不算贵,说明他们也靠海,自己制点盐也方便。 没想到孔一笑眼中爆发出精光,几乎是扑到她面前,“要,有多少要多少!” 他这举动把黎默言吓了一跳,“你先冷静点,你柳城自己也靠海啊。” 孔一笑表示冷静不了一点,“靠海是靠海,可距离京都太远,朝廷那边并未在此设立官盐场,私自制盐可是杀头重罪。” 黎默言懂了,柳城明明靠海,有盐来源,也有制盐的本事,但由于离京城太远,天子怕他中饱私囊,干脆连盐场都没设立,从遥远的地方调盐来卖,还刚好能卖个高价钱。 因为怕别人贪污,干脆自己也不赚这个钱,对此,她只能竖起大拇指。 只是他们没说两句话的工夫,屏风后面又转出一个人,这人身上的官服和孔一笑一模一样,应该也是巡抚,她虽然不了解天河国的制度,可一个地方不能有两名巡抚吧。 “黎大人!” 来人长相十分严肃,加上这人不怒自威的表情,瞧着就很不好相处,这个念头才冒出来,黎默言就瞧见来人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脸上几乎要笑出花来,他就是以这样热情开朗的模样迎过来。 黎默言和孔一笑都是齐齐一抖。 来人却半点没发觉,继续热情开口,“来来来,一路来到柳城这样偏器的之地,一定累了吧,来喝点水。” “谢谢,我不渴。” “那肯定饿了吧,吃点小食,这肉铺是经过烤制,又涂上一层蜜,滋味甜而不腻,肉质韧而不柴,是我杨城的特色美食,您可要好好尝尝。” 黎默言很想说自己不吃,可对方就差把肉铺喂到自己口中,只能接过肉铺吃了一片,这样还不行,对方还能劝她吃水果,要给她剥虾,热情得黎默言都受不了了。 她知道孔一笑屏风后有人,可她没有太在意,但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孔一笑的客人把孔一笑丢在旁边,可劲地对她大献殷勤? 黎默言望着孔一笑越来越黑的脸,觉得自己有点无辜,她还想和孔一笑维持良好关系,毕竟镇子的领地还是太小,矿产太少,不少东西得从柳城这进,刚想开口就听到孔一笑大喝一声。 “乔文月!” 叫做乔文月的男人瞥了孔一笑一眼,随后继续围在黎默言身边。 孔一笑给气乐了,“你不要欺人太甚,黎大人是来找我,也是问我要不要盐,都是我先的!” 第102章 黎默言本来认为自己保持微笑就好,结果…… 孔一笑怒目圆睁,“黎大人问的是我,有你个外人什么事?” 乔文月则冷笑一声,“我既已听到,就说明此事与我有缘。” 孔一笑震惊了,“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乔文月一副不想和愚笨之徒计较的模样,面向黎默言笑呵呵道,“黎大人,我那杨城要比柳城富余许多,百姓手头也宽裕,不像姓孔的抠抠搜搜,人还啰嗦,你要去杨城,买卖做起来也高兴,如果嫌麻烦,直接卖给我也行,您只管拿钱就好,剩下的事便不用管了。” 被当面拉踩的孔一笑撸起袖子,把乔文月扯开,生生挤到黎默言面前,“您可千万别听信这家伙的花言巧语,这姓乔的阴险狡诈,他哪里是给钱痛快,只是给定金痛快,等之后付尾款的时候,那就要挑您各种毛病了,一会说你数目有问题,一会说你货有瑕疵。” 孔一笑挺起胸膛,“不像我这种老实知府,只会好好付款,默默等黎大人下次到来。” 乔文月:“……” 他眯起眼,和孔一笑对视一眼,齐齐对着那位有盐的黎大人全力推销自己。 黎默言对于他两人的优点没听清几句,对于孔一笑和乔文月各种可能的诋毁,倒是听了一箩筐,说到最后两人的脸越涨越红,虽然还没到动手的底部,可两人的护卫都纷纷拔刀,为自家大人助势。 人与人的悲欢果然不相通,虽然孔一笑和乔文月都是血压飙升的模样,她却感不到半点,只觉得这两人吵闹。 黎默言揉着太阳穴,“停!” 犹如八百只鸭子在耳边喊叫的噪音停止,她面上不由露出一个解脱的表情,在孔一笑和乔文月紧张地注视下,黎默言开口,“抱歉乔大人,我领地所产出的海盐不够多,无法售于你。” 黎默言当然会选择孔一笑,毕竟他们之间交易更多,已经形成基本的默契,不担心对方坑自己,换一个新交易对象,那就得重新接触,她不想花这个力气,更何况柳城和星光镇之间有地心之葵作为桥梁,可以轻松往来两地,而那杨城在哪她甚至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运送的事。 至于钱嘛,如果她想赚更多的钱,早把大米卖出天价,哪还会等到现在。 乔文月心中发沉,他早就看出这位黎大人虽然年轻,却外柔内刚,极为有主见,对方做出的决定,自己恐怕很难用语言改变,瞥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孔一笑,内心哀叹两声,看来只能受些气,从老孔那边想想办法了。 …… 天才蒙蒙亮,王善就从床上爬起来,刚走出屋子,就看到大堂的桌子上摆着一锅热水,旁边一圈椅子摆放整齐,地面已清扫干净,桌面上还有刚擦拭过的湿痕。 是王灵他们起来收拾的。 王善在屋里屋外看了一圈,没看到八个孩子的身影,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前往城内的施粥点,领免费的馒头去了。 自从上次那位米商来过后,原本见底的官府库房,神奇地长出大米面粉,孔大人便又开始放发粮食,不过只有十岁以下的小孩可以领,并且每日只能领一次,要是多领冒领,被发现就会失去领粮的资格,即使谁有小心思,被抓了几个之后,无人敢这么做。 毕竟最近府城对石头的需求飙增,他们这些大人,可以开采山石或者下矿包两顿饭,小孩再领一个馒头,虽然吃不饱,好歹不会饿死,日子对比之前算是好过许多。 施粥点的馒头数量有限,去得晚不一定能领到,很多人甚至半夜扛着被子去排,小孩这个时候去,已经算是晚了。 王善勒紧裤腰带,感觉不是那么饿了,便快步走出屋子,朝着开采山石的地方走去,经历之前差点饿死的日子,此刻的生活对于他而言算得上轻松,只要肯干活,就有馒头吃。 王善来到开采石头的大山,山脚已经排起长队,这里都是开采山石的人,他们可以先领两个馒头,等到太阳下山再领两个,一天四个馒头下腹,王善感觉自己这几日面色都好上许多。 他每每想到这,都很感激那位姓黎的米商。 要不是对方,他根本吃不到粥得到喘气的时间,而且也是从对方出现之后,柳城的食物才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固定的馒头,让他瞧见活下去的希望。 王善闭上眼,诚心为那位米商大人默默祈福,希望在这样的乱世里,好人能有长命平顺,可惜不知道那位大人的领地在哪,如果能生活在她的领土上,一定有吃不完的馒头吧。 即使对此感到惋惜,可王善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十分满足,至少他能活下去,他的儿子女儿能够活下去,柳城也没被叛军割走,城里还是和平的,别的也不能想更多。 前面的人不断减少,很快就轮到他。 王善伸出手,搂住那两个馒头,喜滋滋往后头走,热气透过衣服,烫得他胸膛发热,这一个馒头比拳头还小,颜色还发黑,这是里面加了麦麸的缘故,吃着很粗味道不好。 拍在他前面的那个老头唉声叹气,“这馒头太硬,我已经老了,没有牙,咬不动这样的馒头。” 他旁边的人开解道,“有的吃就不错,总比饿肚子好。” 王善跟了一句,“是啊,趁现在热乎,快点吃,等冷了就更咬不动。” 老头知道他们说得对,这世道能吃上馒头,就已经比那些饿死丢到乱葬岗的人,要好出太多太多,可他还是在絮叨,“最近这馒头一点味都没有,一点味都没有……” 这话倒是没说错,确实没有味,里面没加盐,第一次吃到时,他还以为是做馒头的人忘了,味道肯定没尝错,他们这些干力气活的,都爱吃重盐,馒头里有没有加怎么吃不出来。 等第二次吃到还是这样,他就知道不是忘了,而是城里没有盐,这让他生出焦急来,怎么会没有盐呢。 老头这话倒是引起附近不少人的谈兴,很快有人神神秘秘说,“你们听说没有,馒头没加盐这事和叛军有关。” “怎么可能,”当即有人反驳,“他们不是没要成?” “是啊是啊,天子都拒绝割地的事,我们还是天河国的子民,叛军哪能影响城里的盐?” 大家纷纷从各个方面说明此事是假的,主要是被吓怕了,之前叛军想要割地,其中就有他们柳城,闹得人心惶惶,当天就有富商在武师的保护下,连夜出逃前往北地,还有人说城中的高官和员外早就卷着钱财逃了,只留下他们这些百姓等死。 这话说得有声有色,有富商出逃大家都知道,立刻就有不少人信了。 第三日就爆发出大规模骚乱,有一帮疯子逢人就打,还冲到铺子里抢夺财物,最后是衙门里的官差全部出动,把闹得最厉害的那批抓走斩首,孔大人亲自在城中走了一圈,谣言不攻自破,才勉强压下骚乱。 王善光是回想当时那场景,身体都直哆嗦,那帮人拿着柴刀乱砍抢钱的时候,他刚好在那街上,要不是被旁边铺子的伙计拉到店里,他恐怕早就死在那,王善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从柜台下爬出来,透过门缝瞧见往来血流成河的模样,许多人倒在血泊里,有人在哀嚎,有人一动不动。 直到今日那些血都还没冲刷干净,能看到淡淡的痕迹,王善不知道叛军来了会是啥样,可他知道只会比这一幕更加凄惨,他不希望刀落在自己身上,更怕那些屠刀看向自己的儿女。 没人希望叛军进城,所以此地的众人是半个字都听不得,叛军二字一出,原本就冷冽的寒风似乎变得更加锋利,刮得王善双颊僵硬,即使怀里还抱着两个热烘烘的馒头,浑身还是如追冰窟。 “你凭啥说这事和叛军有关?” “就是,证据呢?” “证据?”被质问的那人嘿嘿冷笑,“还要什么证据,你们也不想想盐是啥时候没的,就是天子拒绝叛军后的第五天,咱柳城从来没缺过盐,怎么这时候就缺盐,还偏偏是叛军来了后,你说啊!” 这人说到最后声音中明显带上火气,人腾地站起,旁人急忙拦在前面,将他和问话的人隔开。 “莫冲动,莫冲动。” “大丰,他们这样问也不是怀疑你,主要是此事匪夷所思,心里又急。” “你可别在这里犯浑,采石这活计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要是被闹事被赶走,你怕是哭都来不及。” 听着七嘴八舌的劝解,大丰知道是自己失态,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梗着脖子坐回去也不说话。 王善瞧大丰这个样子,就知道这汉子不像面上表现得那般,其实心里也对叛军怕得紧,谁不怕呢,即使知道盐的事不一定和叛军有关,即使有关系,他这样的人又能做什么? 决定这一城人命运的权利,不在他这样的百姓手中,只能被动顺着大人物定好的未来往下走而已,是生还是死,从来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王善面露悲伤,无言的沉默,像是最刺骨的寒风,吹散他们的活气,没人再开口,王善不知道说啥,在怀里的馒头只剩下一点余温时,他决定不想了,以后的事他想不了,只能先把眼前过好。 王善将馒头掏出来,一口用力咬下,虽然温馒头没热的好吃,可往日他也是先用馒头的热度,先暖和身体,叫僵硬的手脚活动开,然后才开吃,只是这一口叫他愣住,难以置信望着馒头,再尝试咬了一口,眼睛慢慢睁大。 “咸的!”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后越来越多的嗓音响起。 “真是咸的。” “有盐,里面加了盐。” “我就说和叛军没关系!” 那个叫做大丰的男人一连啃了三口,感受嘴巴里传来的咸味,突然抓着头发爆发出一阵低咆,抓着馒头又是几大口下肚。 既然馒头又能加盐,那说明这件事和叛军没关系,*他们柳城也不会割给叛军,众人瞧见活下去的希望,只觉沉甸甸的压力消失一空,连阴着的贼老天都没那么冷了,他们抹抹脸,收拾好自己积极走向柴堆,开始忙活今日的活。 等中午休憩的时候,王善不放心儿女准备赶回去瞧瞧,结果却在路上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 “黎大人——” 黎默言转过头,没想到在柳城还会有人喊她,这里应该没有认识她的人吧,黎默言扭头就见是个年轻汉子,认真回忆还是没能想起这是谁,对王善这个名字也没记忆,刚想问他有什么事,附近的人听到动静,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黎大人?” “还真是黎大人!” “是她,一定是她,虽然上次穿着白衣,这次是黑色,但我记得很清楚,这就是黎大人没错。” 居然有这么多人认识自己? 黎默言感到震惊,虽然附近围观的百姓里头,一脸不解的占大多数,可随着那些喊着她名字的人小声解释,那些人很快露出恍然之色,同样满脸热切地望着她。 “黎大人!” 最先喊破她身份的王善冲到黎默言面前,被对方的护卫挡下,王善也不在意,黎大人如此心善,自是需要多加保护,他在身上一阵摸索,没发现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顿时变得局促,也不知如何开口。 黎默言发现这点,主动询问,“是找我有什么事吗,不急慢慢说。” 听到这话,王善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找大人道谢的,“谢谢,谢谢……” 王善从来没发现自己的语言竟如此匮乏,除了谢谢什么都说不出来,可想到当时绝处逢生的喜悦,以及即将饿死时的绝望恐惧,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他忽然一把抱住拦住他的护卫嚎啕大哭。 “这……” 王年华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竟一时不知该将人推开,还是叫他别哭,就这么一愣神,对方眼眶中已经流出大滴大滴的眼珠,见人实在哭得伤心,王年华只能一边拍着对方的背安慰,一边用力拖住对方脱力往地上躺的身体,防止人摔倒地上,难得显得有两分狼狈。 旁边的刘云峰还在庆幸王头离人更近,不然此刻被人抱住哭的就是他,自己可应对不来如此煽情的事,结果念头刚冒出来,一只胳膊就被人抓住,随后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他预感不好地扭头,就瞧见一老者边哭边往地上跪,刘云峰急忙拉住老人。 这老人头发雪白,被人这么一跪,他怕是这辈子都长不高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聚过来,他们都是听说之前贩米的黎大人在,特意放下手里的事赶过来的,那五日卖的米,救了城里不少人的命,对于这样的救命之恩,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 黎默言之前卖便宜的米,只是因为她想卖,主打一个她高兴,怕自己良心不安难受,说白了还是服务自己,并没有多高尚,说实话在柳城卖的价格,其实不算便宜,柳城的百姓却记了这么久,并对此如此感激,对她的触动很大。 黎默言望着视野中一张张真情流留的脸,人哭起来不太好看,可对方传达而来的真挚感情,却像是一团团滚烫的火焰,烫得她手指卷曲,整个人就如泡在温水,开心高兴的感情自然而然地升起。 没有人不喜欢被感谢,都是喜欢善意的,望着对方的笑脸,黎默言的嘴角不自觉勾起,忽然庆幸之前自己那么做,也能给别人带来便利和好处。 柳城的百姓不光是语言上感激,他们还尽可能将自己有的好东西送给她,不一会官差身上就挂满各种杂货,有串起的大蒜辣椒,自己做的麻衣草鞋,还有各种花种菜籽,总之零零碎碎什么都有。 等黎默言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 刘云峰擦掉额头的热汗,心有余悸开口,“围剿妖兽群,我都没这么累过。” “可不是,那人哭着抱上来的时候,我差点没跳起来喊妈。” “你那是差点?不是已经喊了。”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他们嘴上虽在抱怨,其实心里都很松快,就连那个被调笑的官差也是前所未有的高兴,能被百姓喜欢爱戴多好啊,谁喜欢跟过街老鼠似的,走在路上被所有人嫌弃咒骂。 他们想到这,双眼亮晶晶望着黎大人,能跟着她真好啊。 刘云峰笑着开口,“我看晒盐场那边不如多加点人,多晒些盐出来,卖给柳城这边,他们有盐吃,咱有赚钱,多好啊。” 其余官差纷纷点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这里的人刚刚那样感激自己等人,他们也希望这群人能多活下去一些。 黎默言同意了。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从柳城开始进购石料开始,又经历那场大雨的变故,采石场那边投入的人就少了,多出来的人都调到农田那边,好多种些小麦,然后她发现这样做的效率更高。 本来在黄老五的天赋下,星光镇的作物生长周期极快,种得越多,就相当于效果越好,只要有粮食在手,柳城那边的石头就少不了,相当于是帮她把人手解放出来,还能扩张一波护卫队。 叛军应该影响不到她,可准备还是应该做起来,这样才更稳妥。 虽然将采石这项工作外包出去,可黎默言还是觉得人手不太够,现在有这么多人种地出产粮食,水泥也在稳定产出,更有一座城给她提供各种石料,水泥石屋也在一栋栋飞速建起,越来越多人镇民搬入石屋中,有不少木屋空出来。 再来一波万人流民加入,镇子也完全承受得起,只是奇山县实在是没人了,人口这个问题,再一次横在她面前。 黎默言叹气,往后山隐秘处走去,她来柳城主城区这边逛逛,是刚靠海盐大赚一笔,想看看柳城这都有啥,如果是她需要但暂时没想到的,就全部买回去,加入交易名单里。 结果经历这么一遭,为安全着想,她以后怕是不能在柳城单独出现了。 她翻看百姓送她的礼物,大蒜辣椒不说了,全部送去厨房,那些种子得种出来,才能知道是什么,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块骨头,她入手的瞬间,就感觉这块骨片不同凡响,手感居然温润如玉,而且带着暖意,根本像不是在冷风中吹拂许久的样子。 黎默言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看不出什么,决定回去让赵金隅瞧瞧。 她到后山秘地时,孔一笑人不在,但他的师爷在,孔一笑本来就不来后山这边,他毕竟是知府,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来得太勤容易暴露,所以都是师爷在此。 “大人,”师爷笑着开口,“您真是受人爱戴。” 黎默言商业互吹,“你家大人也不差啊。” 这是实话,孔一笑能支起施粥点,给小孩提供免费馒头,又给城中的成年人找了各种提供伙食的活,硬是在缺粮的时候养活城中大半的人,的确是了不起。 说到这个,师爷流入出真心实意的笑,不过很快收敛起说起其他,“我这有一批工匠不知大人愿不愿要。” 黎默言闻言仔细观察师爷的表情,就见对方双目灼灼,紧盯着她不放,就知道师爷所说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他要将柳城中的一部分人,迁入星光镇的户籍中。 这事最初雷安虎上门时她就想过,却被黄老五拒绝,对方说这样加入的人,不能算是领地的子民,因为对方并不是真心愿意加入,在系统判定上就算不通过,如果对方被带到星光镇,被这里吸引愿意加入,那么就能变为真正的镇民通过系统判定。 所以这次师爷提起,她只要答应下来,等人到了星光镇,她相信这些人会被镇子展现出的种种便利所吸引。 “如果愿意怎么说?在这样敏感的时间,柳城肯定备受注视,在这种事这么做不好吧?” 师爷摸着自己的胡子,“您只是租下一队造船的工匠,我们只是同意出借,派出这队匠人,大船建造本来就耗费时间,花个五年十年都很正常,至于后面工匠执意要留在星光镇,那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黎默言闻言竖起大拇指,瞧瞧这语言的魅力,刚好能解决她最急迫的问题,大船先不说,如果这群人融入得好,柳城这边就会源源不断送来人,怎么说呢,偷那坑逼天子的子民,总叫人格外解气。 爽啊。 第103章 黎默言向师爷详细询问这群人的情况。 她是缺人,但没缺到招一群混混地痞回来堵心。 师爷提到这个,还没开口便先叹了口气,“都是些吃不上饭的可怜人,饶是孔大人已费尽心思,仍是力有不逮。” 他说到这,像是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不过他们都是二十上下的青壮男女,正是力气大,又能吃苦的好时候。” 前面的话还正常,后面这半句听着味就不对了,黎默言去看师爷的表情,就见对方压住鼻息,身体微微前倾,眼中还带着紧张,还有一点点不明显的讨好,她心中被刺了下,顿时明白师爷为何特意这么说,就是怕她反悔,不接受这批人。 为给底下的百姓找活路,奇山县的老县令也好,柳城的孔一笑和师爷也好,都是费尽心思用尽手段。 大概是见她迟迟没说话,师爷赶紧加码补充,“这批人当中,还有两批工匠,第一批是铁匠,他是天赋者,打出来的铁能更为坚固,第二批就是造大船的川家,他们世代都以造船为生,久经考验经验丰富,我们柳城的大船,都是川家所造,这么多年下来,船本身从未出过问题。” 黎默言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想说她迟迟不开口不是想反悔,只是不希望师爷如此,可这种事不好解释,所以她简明扼要说结果,“好,让他们都来。” 师爷果然松了口气,眼中的紧张讨好淡去,只剩下纯粹的喜悦,甚至还忍不住踱了两步。 黎默言见此心中也舒服许多,她不喜欢师爷刚才的讨好,好人不该如此,为了让师爷彻底放心,她望望天色开口,“那现在就开始转移吧。” 师爷大喜,“好好好,那些人我已经将不少带到山中,不会叫大人久等。” …… 柳娘细细将孩子的衣领整理好,一边细细叮嘱,“去了孩子班,你要听里面管教师父的话,不要惹事,可被人欺负也不要怕,只管和管教师父说,孔大人是好官,他知道后一定会处理惩罚对方。” 瞧着娃子不断点头,眼中还满是不舍,柳娘就心如刀割,一想到未来有很长一段日子瞧不见对方,她搂着孩子亲吻他的额头,“不要担心,娘很快就会来接你。” 小孩却闷闷反问,“娘真的会回来吗?我不要娘死。” 柳娘突然反应过来,之前她想要自缢,骗娃子坐在竹筐中的事,小孩恐怕已经明白了,所以此刻才会以为自己又在骗他,支开人想要自尽。 “是真的,是真的。” 这一刻柳娘后悔无比,如果真在娃子面前吊死,他这辈子该怎么过下去,“这次……” 她还没有说完,外面就有人大喊,“柳娘,走咯——” “来了!”她只好先提高声音,推着娃子的背,让他走进孩子班,“娘这次绝对不骗你,只要站稳脚跟,娘一定来接你。” 娃子一步三回头地往孩子班里走,旁边还有很多像他这样的小孩,他们的父母也在告别,他认为这次娘没有骗自己,而且娘是去挣大钱赚粮食,也不想叫娘在外头不安心,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咬紧牙往里头走。 等那个负责管教的人牵起他的手,小孩终于忍不住回头大喊,“娘——” 正跟在其他人身后的柳娘回头,用袖子擦擦眼,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跟着那群人走了,她要去一个叫黎默言私人领主的镇子,孔大人告诉他们那里有吃有喝,可以活下去,而他们的孩子会有衙门照顾着,以后是可以自行接走,也能留在衙门办的小孩班,孔大人承诺会将他们抚养成年。 如果可以,柳娘自是不想骨肉分离,可她已经山穷水尽,之前买来的大米早已吃完,不去是真没法子活下去,加上师爷说去了那私人领主的镇子,从此与柳城再无瓜葛,不少人对此心生畏惧,打消前往星光镇的念头,才叫她抢到这次机会。 想想可以理解,他们对那位领主一无所知,这一去无论是好还是坏,都无反悔的可能,要是火坑,那就客死他乡,只怕是连入土为安的做不到。 可柳娘还是去了,因为她知道那位领主是黎默言,也就是之前那位售米的米商,能在那种时候出售便宜的大米,她相信这位大人绝不是残暴之人。 只是他们按照孔大人给的地址,最后找到的地方,竟是一处破庙,其中蛛网横生飞灰遍地,瞧着像是许久未有人来过。 他们惴惴不安躲在破庙的墙根处,柳娘缩在人群当中,她听着旁人怕惊扰什么压低的嗓音,内心不禁生出两分不安,好在很快就有官差出现,带领他们出发,可走着走着,柳娘发现走的尽是小路,而且官差故意避开人群,最后竟停留在荒山之中。 柳娘抓紧身上的衣服,环顾四周因夜色而显得怪异荒诞的树影,听着远处凄厉的夜枭长鸣,她内心的担忧越来越大。 自己来此真的对吗,哪怕是去私人领地,也可以走得大大方方,为何如此鬼祟?说到底她对那位黎大人除去姓名,其他一无所知,更不知晓对方的领地是何样,真能有吃有喝…… 脑中的胡思乱想越来越多,她是越想越害怕,伴随着凄苦的夜风,叫她的心哇凉哇凉,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哭声,那细碎的呜咽,就如坚韧的蛛丝,层层缠在她心上,令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师爷忽然出现对着最前方的官差低语两句,随后就带着他们往前走。 柳娘有些怕不想走,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容不得她反悔,只能在心底不断安慰自己,那位黎米商心肠好,能拿出米来兜售,必然是不缺粮食,哪怕去她的镇子累些苦些,至少不会饿肚子。 柳娘咬牙跟着人往前挪动,随着她踏入一朵巨大的怪花,花瓣重新打开后,眼前就大变模样。 只见眼前是一座由石头建造的宫殿,大殿占地极广空间极大,地上铺着光滑秀美的云石,朱红色的木柱每根都有水桶粗,上面缠着镂空铁器,铁器里又装着火把,明亮的火光将四周照得犹如白昼。 柳娘愣愣瞧着这一幕,听到领路的官差催促,“都别发呆,快往前走,免得挡住后人。” 她这才迈开腿朝前走去,踩在坚实的云石上,她依旧感到不真实,这么好的石地板,这么好的柱子,这、这里真是镇子? 柳娘走出的地方仍是那朵巨大的怪花,可四周却是盈盈湖水,下来的地方是一座大桥,虽只有短短五米,却极为宽敞,他们这么多人走在其中,竟完全不拥挤,从桥上下来,她就发觉身上一暗,下意识抬起头,发现头顶居然不是普通的瓦片,而是一片夜空,明亮的黄月和星辰清晰可见。 好好的屋顶,怎开出那么大的洞? 柳娘皱眉,随后发现不光是此处,每隔开十来米,屋顶瓦片上就会开出一片方形大洞,她对此十分不解,万一遇上下雨咋整,许是不担心雨水流进来? 要是如此,又为何造这么一间雄伟宫殿? 柳娘弄不明白,也许是越担忧什么就越来什么,明明见不到半片云,这老天竟下起雨来,先不说这雨是怎么来的,她发现下雨不是脸上感到凉意,而是雨砸在屋顶破洞出飞溅开。 她的眼神很好,能看清落在四周的细小水珠,随后她反应过来,水怎么漂浮在半空中,她以为是空洞的地方居然有东西。 随后她变化角度观察,始终没能发现那是什么,完全瞧不见颜色和形状,随着雨滴越来越多,她望着水珠诡异飘在头顶的画面,正想是不是撞了鬼,就听到旁侧有人大喊,“是琉璃!” “一大片一大片透明琉璃啊!” 琉璃?柳娘一惊,这可是稀奇的好东西,价格昂贵,只有达官贵人用得起,之前隔壁街的那谁谁只是拿起来摸过,都能当成奇闻和街坊说个三天三夜,在他们这片引起轰动。 她还记得当时说的琉璃粗糙,颜色不正,可就是这样的都能卖出五百两银子的高价,可这么透净到几乎瞧不见的琉璃,如此高超的手艺,会得是多少钱? 那不得是钱山钱海。 柳娘光是想一想就头晕目眩,不由伸手按住额角,这时余光远处的透明琉璃,她只觉呼吸发紧,忍不住松了衣领,此地的大人真是财大气粗,才拿这样珍贵的琉璃铺在屋顶风吹日晒。 柳娘被震撼了,不光是她,附近只要瞧见这透明琉璃的人,统统都是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就连带他们来此的官差大人,也是一副大受震动的模样,虽然身体还在朝前走,头却始终抬着,眼睛发直移不动道。 有人惊在原地,这位刚才还催促他们朝前走去的官差,此刻像是全然忘记刚才说过什么,对那些呆住的人不管不顾,不如说他们自己,同样是惊呆人中的一员,这样的世面绕是孔大人来,恐怕也没见过。 这时门口出来脚步声,柳娘循声望去,见一群浑圆婆子走来,手里提着两大个木桶。 看她们模样与行事,应就镇子中打杂事的,可反观这群婆子穿着,那圆鼓鼓又蓬松的袄子,当真是保暖极了,加上对方面色红润,瞧着就吃好喝好,血气旺人精神,不像他们蔫头耷脑,站都站不直。 而且柳娘还发觉,对方身上那袄子质地柔顺,无论婆子们如何行走,光泽始终如一,而且布料自然垂下,不起褶不吸身,柳娘呼吸发紧,这料子太好了,她见过的员外都穿不上呢,一时摸不准对方的身份。 就连那个傲气的官差,面对这些走来的婆子都谨慎抱拳,“各位婶婶好,你们这是?” 宋大口闻言开口笑道,“你们就是柳城来的吧,大人叫我们准备了吃食,都还热乎着,夜寒露深冻得不行,快来吃吧。” 说着她打开一个木桶的盖子,露出里头满满的大白包子,浓郁的包子香顿时弥漫开。 柳娘:“!” 她这次眼睛睁得比刚才瞧见琉璃还大,这么多包子啊,一个个那么大那么胖,都快赶上她两个拳头,柳娘忍不住咽着唾液,要不是这里的一切都太超出她的想象,她恐怕会控制不住冲上去。 宋大口瞧着这群人,见他们死死盯住桶中的肉包,不由想到当初的自己,那烧心烧肺的饥饿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遇到大人,自己只怕早就死了,宋大口想到这,破天荒压低嗓音柔声道,“来吧,这是大人为你们准备的,食堂中还烧着三大锅,不怕没有。” 这次这群人顿时围过来,即将抓到包子时又缩回手,小心翼翼抬头,观察宋大口的面色。 宋大口只觉胸口中了一箭,用力揉了揉,她真见不得这种事,实在不痛快得紧,当即抓起肉包塞入对方的手中,“吃!” 她这话说得硬邦邦,那人不敢得罪她,下意识开始吃,等柔软的面皮,倍香的酱肉吃入口中,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微微一顿后吃得更加起劲。 柳娘见那人吃了包子后,没有任何事,这才将手伸向木桶,抓出一个大包子,藏在怀里飞快冲出人群,躲在角落里吃,她一口咬下,松软的面皮立刻被咬开,这柔软蓬松的口感,可要比加了麦麸的黑馒头吃着顺滑可口多了,也不卡嗓子。 她虽然种过麦子,却从来没吃过,原来白面做的包子是这种味道啊,那些买了面白的官老爷富商,每日吃的都是这样好的东西? 柳娘忍不住低头去瞧,就见大肉馅从她咬掉的缺口跳出,酱汁将旁边的面皮染成深色,而滚滚热气带着扑鼻的浓郁肉香,叫她的肚子剧烈翻滚起来,用力将肉包往嘴巴里塞,难以言喻的美味直冲灵魂。 她却突然觉得好委屈,从前遭遇的种种苦难,都在这一刻全部哭出来,哭得她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在抖,却也舍不得吐出半口肉包。 等这大肉包吃完,柳娘这顿莫名其妙的哭刚好止住,她拿袖子擦掉泪水,一旁有人送上热水,她低声道谢,低头喝水,不想对方注意到自己狼狈的红眼,那人似乎没发现,径直走向下一人。 柳娘松了口气,温热的水捧在手里也是舒服的,从柳城来的人三三两两挤着,她旁边是个不认识的妇人,可对方慢慢靠过来时,柳娘没有拒绝,等两人触碰到对方的身体,分享着彼此的体温时,皆是心中一松。 她和人背靠着背,身体暖和起来,嘴上传来剧痛,她舔着自己毛躁开裂的唇,就尝到一嘴锈味,流血了,不光是嘴唇,她一双手上也是或长或短的血口子,稍稍一碰就痛得不行。 可柳娘却没半点忧心,只要有食物,她就能好起来。 …… 柳城人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总共两百人,黎默言先一步回来,让厨房那边蒸起大肉包,最近因为沼泽触手,正好肉食很多,她让宋大口控制数量,每人一个肉包,省得一下吃太多出事。 虽然两个拳头大的包子,对于她而言已经很大,可黎默言老早之前就发现,游戏里的人可能是体质特殊,所以不光力气大,食量同样很大,差不多是现代人的两倍。 也难怪这里的食物长得那么快,否则真养不起这群大胃王。 为防止地心之葵被外人从空中发现,另外方便雨天进出,所以在她围着地心之葵盖了石屋,布局有点像上辈子的动车站,只是大厅里暂时没放椅子,一来是木匠铺的椅子数量不够,二来是如果有了椅子,搬运大货不方便,便先这么用用看,瞧瞧使用感受。 她来时,柳城众人刚吃完肉包,缩在一起休息,大厅中分散点着火堆,熊熊火光驱散寒热的冷意,照亮互相依靠人们的脸,她不由想起最初来的那批流民,他们也是吃完后这样紧紧靠着,当时还有人哼着安眠曲。 想到这时,黎默言忽然听到寂静的夜里,听到一阵轻柔的哼唱,其实对方的嗓音沙哑,歌唱得也像是喉咙中含着粗砺沙子,唱得并不好听,却像是有魔力,将附近的人牢牢吸引住。 黎默言自然也不例外,她不由转过身,面朝那位歌唱的人,这是一位妇人,已经不算年轻,瞧那眼角的细纹,她应当是这群人当中年纪最大的,她闭着眼哼起歌,嘴角带着笑意,手指也放在身侧轻点着,似乎能瞧见妇人年少时无忧无虑的样子。 对方唱的应是柳城歌谣,黎默言没听过,可听着这样的曲子,她忽然就感到心中注入一股力量,有再多的困难险阻也不怕了。 那点似有似无的歌声突然就变大,越来越多人加入其中,他们的歌声逐渐统一重合,融入彼此,随着曲子变得激昂,还有人握拳站起大声歌唱,很快震天的歌声似要冲破屋顶直插云霄。 黎默言被这样的感情感染,想要跟着一起唱,可惜她不知道歌词,只能跟着大概的调子哼,等这一曲子唱完,她只觉内心勇气无限,哪怕面前是无底深渊,她都敢闯一闯。 这时她耳边响起叮地一声,声音非常清脆空灵。 她注意到自己多出一条buff,【百折不挠,您的领民永远不会在逆境中丧失勇气。】 所以这就是勇气的来源吗。 黎默言抚着胸口,她还在为这样的感觉颇为感触,可唱歌的人们已经回过神,他们注意到黎默言,纷纷从地上站起,自觉排好队伍,等着步入星光镇,翘首以盼等着开启新的生活。 黎默言带来的人就领着他们朝安排好的木屋走去。 期间,黎默言就站在一旁瞧着镇民行动,柳城的官差稍稍犹豫,还是走到她的身边行礼,“大人。” 她对人略一颔首,随后视线重新回到镇民身上,又听到那官差十分疑惑,“您为何要在屋顶铺琉璃?” 琉璃,哦玻璃啊,黎默言随口回答,“为照明。” 地心之葵这的石屋太大,阳光很难照入深处,导致内里光线昏暗,看不清四周,整日使用火把不是好主意,太浪费了,毕竟火把制作需要油,星光镇面积这么大,需要火把的地方不少。 如果在屋顶铺几块玻璃,就能让阳光直接照入,即使是石屋深处也不用担心,解决照明问题,除此之外,湖心的阴地是受月光影响,如果屋顶彻底遮住月光,会导致阴地退减,如果是玻璃,月光就能直接射入,解决这一问题。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和官差细说。 柳城的官差再次被震撼,只是为照明,就用如此珍贵的琉璃,而且还是这么多,他感觉嘴中发麻,从前一直以为自己见多识广,此刻才知道天外有天,领主的豪横是他想象不到,也不敢想的。 官差默默退到一边,望着那些离开之人的背影,竟诡异生出一丝羡慕,跟着这样强悍的领主,算是一人得道全部飞升,以后的造化只怕是难以想象。 黎默言不知道旁边的官差在想什么,她正在思考房子的事。 最近镇子内刮起一阵购房狂潮,所以她在疯狂建造石屋,这就导致其中一种必须的建材不够用了,那就是用来充当钢筋的骨头。 这种杀怪得到的材料,即使她愿意杀,也没那么多怪物给她杀。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将钢筋弄出来,不然她建造石屋的脚步会停滞,又得卡在房屋的问题上,这就很难受了。 从镇子还是星光村起,她就被木屋的卡脖子,好不容易建造出来度过风季,又因为人口大爆发,不得不让村民十个挤在一起,甚至还露天睡过好多天,为此还导致对她的忠诚度增长缓慢。 等她终于搞出更好的石屋,又双叒被材料卡脖子,换谁来都受不了。 无论如何,这钢筋她是一定要做出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都别想阻止她,做不出来,她就是狗。 黎默言怒完之后,很快想起自己用骨头代替钢筋的原因,是因为她不会做钢筋。 黎默言:“……” 等等,不会有人真在放完狠话之后,就要变成狗吧,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那位官差见这座宫殿的拥有者黎默言大人眉头紧皱,不由一阵担忧,对方肯定是在想山河大事,不知是啥才让领这位大人露出这种表情,难道是忧心天下苍生饱受兵祸之苦? 就在这时他瞧见对方的眉眼松开,这么快就有解决办法了? 不愧是黎大人! 黎默言突然发现旁边的官差对她好感飙升,再涨一点就能扭头来投奔她,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可既然是好事就不管了,随后看向人群,她记得里面是有个天赋铁匠的。 第104章 她现在有大量铁矿,又有铁匠铺,一共三十名铁匠,其实是能制钢的,对着铁块千锤百炼就好。 只是这样做极其花费时间,像是镰刀这般的铁器,一名铁匠锻造都需要花三天时间,即使她有三十名铁匠,每天也只能制作十把镰刀,正是如此铁器价格才那么贵,而且面对一万多的镇民,那就太少太少。 这里就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古代没有机器帮助,生产力的确太过低下,这点是真没有解决的办法。 即使柳城送来的那名铁匠能够制作出钢筋,可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有限,哪怕对方一日能制作十条钢筋,对于铁匠而言已是了不起的能力,可一栋房子就能用去成千上万条。 哪怕就当用一千条,也够对方制作一百天,即使加上镇子里的铁匠,假设他们都突然觉醒天赋,能制作十条钢筋,那还需要三十三天多,一个月啊,就造一栋房子,对于镇子的需求实在杯水车薪。 黎默言越想,解决问题的好心情就减弱一分,对人口的需求就更加紧迫。 既然生产力低下,那自然需要更多的人,如果她有一千名铁匠,一万名铁匠,那么现在的问题完全不是问题,自然而然就能迎刃而解。 她点着自己的面颊,不由将主意打在柳城身上。 柳城作为附近最大的府城,并且拥有海运能力,算得上是繁华,城内的街道铺得错落有致,一般都有十多米宽,且干净平整,城内居民也谈吐有礼,虽然和京都自然没得比,可比奇山县那当真是要好上太多太多。 要不是这次旱灾太过严峻,依着柳城的体量,别说是孔一笑这位知府,恐怕就是他的师爷,黎默言估计都聊不上,毕竟按照上辈子的官职来算,孔一笑算是市长了,还是沿海经济较比发达的市长,师爷那就是市长秘书。 不过谁叫她手中有粮食呢,黎默言眉目舒缓,准备找个时间和孔一笑聊聊大规模进购钢筋的事。 至于柳城送过来的铁匠当然不是毫无用处,她打算先了解对方的能力,再放到合适的位置,毕竟除去钢筋,镇子还需要铁铲锄头这些铁器。 她打算从柳城进购一部分补充缺口,之后就由镇子的铁匠铺自己生产。 那位天赋铁匠此刻正在大厅之中,原本以为是个魁梧的汉子,没想到是位姑娘,甚至身影面容颇为秀气,名字叫做铁秀云,她单独站在一旁,有着一双铁*百的眼睛,瞧着非常奇异,对视间有种非人的冷然。 黎默言来到游戏这么久,还是头次看到这种颜色的眼睛,不由多看了两眼。 铁秀云注意到这点,用手挡住眼睛,后发觉这个动作太过突兀,便放下手镇定说起其他,“大人。” 铁秀云对她的到来明显有准备,人行完礼后,对方直接说起自己的能力,“是奇速,我所经手的铁器,锻造时间内缩短十之八。九。” 黎默言虽注意到这个动作不自然,可眼睛是铁秀云的私事,她便没有探究。 这样说来别人需要锻造三天的镰刀,铁秀云七个小时就能做好,嗯不能这么算,这三天里铁匠还会吃饭睡觉,不可能无时无刻在打铁,所以铁秀云锻造时间还要再短一些。 黎默言没想到自己随口想的能力,铁秀云居然真拥有,她带着人来到采石场附近的铁匠铺,将人介绍给陶铁生认识,随后就让铁秀云锻造镰刀,一方面是了解对方实力,另外一方面是叫铁秀云露一手,更好融入铁匠铺中,有能力的人走到哪,都容易得到尊重。 这是一间相当大的铺子,铁秀云环顾一圈,发现这里的工具颇为齐全,熔炉鼓风箱铁锤铁夹冶炼池全有,条件要比她想象中好很多,再看向大人刚才向她介绍的那位陶铁生,这人应是此间铺子的主事人。 对方注意到她的视线,露出友善笑意。 铁秀云有些意外,打铁的都是汉子,不说是同行,就是那些第一次见到她的买铁人,都会情不自禁说一句‘怎是女子’,其中不少因此轻视她,或者是扭头就走,换一家铁匠铺。 而且不好奇她的眼睛吗? 铁秀云微微侧身,她对旁人的轻视习以为常,反而是面对善意有些不适应,她对此很是不自在,无意间对上其他人的视线,他们同样展现出善意,这让铁秀云愈发不自然,摸摸脖子直接走到熔炉面前,从旁边的铁矿堆里挑了一些,放入熔炉中点火。 黎默言见铁秀云一边拉动鼓风箱,伴随哗啦哗啦的风声,火势骤然腾起,她还听到爆。炸般的炸裂声,赶紧朝熔炉看去,从正面那送木材的入口能瞧见,里头的火势很旺,颜色甚至发绿,给人一种温度很高的感觉。 想想也是,铁秀云既然能缩短锻造时间,自然是该从煅烧时间开始就缩短,具体表现可不就是火势旺吗。 不光是黎默言被这动静吓得,其余铁匠同样吓了一跳,纷纷朝熔炉张望,见不是真炸了这才放松下来。 “咋这大的动静?” “木炭里头混了杂物?” “有可能,真够吓人的。” “哎,哎,别聊了,你们快看,那铁矿是不是有融化的趋势?” 听到这句话,众人定睛看去,发现才放进去不久的铁矿,确实是通体发红,表面有液体流动,他们睁大眼睛感到难以置信,怎么会这么快?! 有人不信邪地揉揉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结果就这么点功夫,铁矿融化的趋势变大不少,他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疼的,眼前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铁秀云没管引起的冲动,用铁夹将里面烧得通红的铁矿夹出来,放在锻造台上拿起铁锤开始敲打,当当当有规律的动静回荡在铁匠铺内,传出去老远。 黎默言只见铁秀云举起手,虽然瞧不见对方手臂上肌肉绷紧发力,可单从动作上,就能感受到那强悍的力劲,敲击的声音是干净利落,又清脆悠远。 嚯,力气这么大啊。 虽然铁匠的力气都挺大,可黎默言也见过其他铁匠打铁,对比起来铁秀云就格外突出,难道这也是因为对方的天赋? 毕竟打铁反复捶打的过程,就是将铁当中的杂质敲出去,让铁矿变得更为坚硬,并且敲出想要的工具形状,如果铁秀云的力量更大,确实能减少许多时间。 就是不知铁秀云这个力气大,是只在锻造过程中生效,还是平时一直力大无穷,如果后者,那铁秀云这个能力要比她想的厉害许多。 黎默言思考刚才她们的接触,只是普通对话行走,实在看不出来,最后她望了眼漆黑的夜色,对铁匠铺内的人叮嘱一声早点休息,便离开铺子,只是走之前瞧陶铁生他们围在铁秀云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看来今晚他们注定是晚睡了。 等到次日,她先问了田丽柳城来到的两百人情况,这些人她都打算放去种地,田丽表示人都安排好,将他们分成五十人一组,然后抽原来农田的四个百人小队,调出五十人,将新来的五十人加进去,跟着老手一起上工,也更好熟悉地里的活。 黎默言夸田丽做好的又细心,之后去农田转了一圈。 由于这群人是新加入进来的,所以他们开辟的新农田,就在农田最外围,地方十分偏,光是走过去就需要一个多小时,太久了,而这群刚加入的人自然是没自行车,可他们对此也不恼,黎默言见到人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黎默言看到他们小心翼翼扒开土层,种下麦苗,又小心掩上土,抚着麦苗忍不住嘿嘿直笑,这时太阳从山后升起,火红的阳光瞬间将人笼在其中,黎默言只觉热乎起来,看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地里的人纷纷抬头,瞧见太阳和黎大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还有人凑到田边仰着脑袋敲她,争先恐后朝她打招呼。 黎默言一边点头回应,一边朝前方走去,见大家手中的锄头几乎要挥出残影,从头到尾走了一圈,见所有人在安心种着麦苗,没人对她诉苦抗议,便从农田离开,往地心之葵走去。 孔一笑选的这群人不错,经过昨晚今早,忠诚度就涨到八十以上,没有白眼狼,可以全部留下,过段时间就能接受第二批人。 黎默言思索间,十二号已经带着她来到地心之葵,她直接坐着十二号走上去,传送到柳城的荒山中。 留守再次的看守发现后迅速通知师爷,后者很快赶来,带着她往地心之葵旁的小屋走去。 因为怕被发现,这座小屋真的很小,面积才二十平,十二号根本进不来,只能留在门口,刚进门师爷就迫不及待开口,“大人为何而来?难道是那群人出事了?” 也不怪他这样想,人昨晚才送走,今日一遭黎默言就找上门,让本就担心此事的师爷更加紧张,唯恐那群人哪里惹怒黎默言,导致被遣返,这倒不是大事,万一黎默言因此拒绝接收百姓,那柳城的五十万人算是走到头了。 师爷想到这,面色一片灰白。 “他们很好,我来并不是为此事。” 师爷听到这句话,眼珠子中才有了活气,恢复平时那长袖善舞的模样,“那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黎默言也不卖关子,“不知柳城有多少铁匠?” 师爷立刻懂了,这位了不起的黎大人是盯上他们的铁匠,他向来喜欢黎大人有话直说的性子,不像他在京都接触过的大人物们,一句话不直说,就爱让下面的人揣摩,猜对了是理所应当,猜错了那就是你办事不力,让他费了不少心力。 可这次他恐怕让叫令人喜欢的黎大人失望了,“有是有,人数还不少,只是……” 黎默言听到柳城有许多铁匠,并没高兴,她从师爷脸上看出不对,“只是?” 师爷摇头晃脑地叹气,“只是铁矿能制作刀剑,全受朝廷把控,柳城附近并无铁矿,是从隔壁的商城进购,用多少还需一一说明用途,如果大人是希望通过柳城打造铁器,恐怕要失望了。” 把控这么严啊,她随后想到铁能打造杀人利器,如果有叛军起义,少不了刀剑,对于天河国而言自然要掐断源头,把控严格非常正常,之前胡月儿去打造武器,那位大师也是在官府领了牌子,才能安稳将买卖做下去。 黎默言很快想到解决办法,“说起铁矿,我领地内就有一处,且铁矿数量不少。” 正好柳城还要送人过来,可以投入采矿,等铁矿石数量上来,再由柳城的铁匠进行锻造,这样一来就能解决铁矿来源,不被天河国发现,又能解决她急缺的钢筋问题。 师爷闻言却还是摇头,“有铁矿还是不行,柳城所有的铁匠都在专门的司所中,由特员管理,不受孔大人调度。” 黎默言:“……” 她当真是哑口无言,防叛军都防到这种地步,连铁匠都控制起来,就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根本不想当叛军吗,不过之前她能得到陶铁生这个铁匠还真是运气,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会在外头流浪,而不是被天河国控制起来。 好吧,由她提供铁矿石这条路也走不通,那她只能放弃,天河国这招确实够狠,就是想把铁匠弄到她星光镇都做不到,只要有铁匠消失,那个司所的官员必定上报,引起天河国的注意,除非将对方控制住。 黎默言一阵头大,告辞师爷回到星光镇,努力思索这事如何解决,然后发现解决不了啊。 如果真缺少材料,那就先暂停石屋改建木屋,到时候出售的可以便宜些,先等钢筋的产量逐渐提上来。 随后她又去了铁匠铺,发现铁秀云已经把镰刀打出来,她拿起那把新镰刀,一入手就微微一愣,这个手感……好贴服啊,她不由停着感受了会,手感十分舒服,比她之前拿过的镰刀要舒服很多。 黎默言又尝试转动手腕,虽然进入游戏这么久,可她亲自干活的经历却没多少,对镰刀这些工具耍起来自然磕磕绊绊,可这次不同,这镰刀好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转动起来居然异常顺手。 太好用了。 等开始尝试切割东西时,锋利这个优点反而是最基本的,已经不会让人感到惊讶了,她喊来陶铁生,叫对方瞧瞧这把镰刀。 陶铁生一上手,她就能感到这人也是一愣,随后细致观察这把镰刀,表情越来越激动,还喊其他铁匠过来一起看,这群人围着看到入神,把她都给忘记,从人群里面挤出来。 “顺手,怎么会这般顺手?” “用着腕子都省力许多,要是用这把镰刀割麦子,想来能用劲更少,割得更快啊。” “你瞧这里,”说话的铁匠指着手柄,“有细微的曲线,会不会就是手感极佳的原因?” “还真是!” “没想到这么小的变动,居然带来这么大的变化。” 黎默言听着铁匠的话,就知道这把镰刀是真好,之前种种感觉并不是她的错觉,可铁秀云的能力不是缩短锻造时间嘛,镰刀的变化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对方自身的实力本来就强?所以打出来的镰刀才有如此效果? 黎默言突然想到之前铁秀云拉动鼓风箱,以及捶打铁矿的模样,隐隐觉得里面有哪不对,陶铁生这群人已经兴奋冲到铁秀云面前,将对方团团围住,好奇问起各种技艺上的问题。 铁秀云作为刚加入的铁匠,面对这种技术秘技,竟也耐心解答,而不是斥退人,当真生有一副好心肠。 黎默言认为这人不错,实力强性格好不藏私,这样的人很快就能获得大批人气,等对方扎根,表现出更多实力,她想把铁秀云提拔成铁匠铺的二把手,现在铺子的铺主是陶铁生,这人从最初就跟着她,又有功劳又有苦劳,即使实力不如铁秀云,黎默言也不会轻易将人换下。 思索着之后的人员安排,黎默言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等等,师爷说铁匠都由特员管理,他和孔一笑都无法插手,那么铁秀云是怎么回事?这人不也是铁匠吗? 她不动声色,等围着铁秀云的人散去,其他铁匠开始自己的活,才走到铁秀云身边,叫人跟自己出来,把她的疑惑直接说出来。 表现一直很镇定的铁秀云听到这事,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望着面前的黎大人,想到来星光镇所遭遇的种种,无论是昨晚刚到时的大肉包,还是今日铁匠铺内那些友善的铁匠,甚至最早黎默言在柳城售的粮,她都能知道黎大人是个好人。 最终铁秀云下定决心,“其实我拥有妖兽血脉。” 说完后,她低下头忐忑等待黎大人回答,结果就听到一句十分平淡的‘原来是这样’,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就发现黎大人的表情也很淡然,和记忆中嫌恶痛恨的人完全不同。 铁秀云忍不住重复,“我是妖族混血,您不惊讶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黎默言同样疑惑,不就是妖族混血,蟑螂混血她都见过,而且这种设定小说电视剧中不知道出现多少回,都已经设定烂了,三流作者都不爱写了。 铁秀云却大受震撼,她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就是体内的妖血觉醒,眼睛变为铁百色异于常人,柳城没有她容身之处,孔大人救下她,让她前往星光镇,搏一条活下去的路。 来之前她很是忐忑,和她一起共事许久的人,视她如洪水猛兽,从小养大她的养父母也畏她惧她,铁秀云不怪养父母,却也伤心至极,没想到一个镇子,遇到根本不怕她的人。 黎默言要是知道铁秀云的想法,只会说还是小说看少了,但凡多看点触手、多舌之类的突破三观,一个妖族混血算个啥,咳咳。 就在铁秀云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黎默言已经发起连串提问,“既然是妖族混血,那你能多变出几百个自己一起打铁吗?” “或者是往打好的铁器里加入一滴自己的血,接着就会出现特别能力,刀刃变为锋利无比,就如干将莫邪那样?” “要不干脆你会变成,略施小法,就能变出一堆打好的铁器?” 铁秀云:“……” 她突然冷静下来,感觉自己是妖族混血好像也没什么,“并不会大人。” 黎默言感到失望,她其实都已经想好如果铁秀云能做到,该怎么安排才能让对方的能力最大化,多给镇子打些钢筋。 铁秀云看出黎大人的失望,对方似乎在为此事忧心,想了想还是开口,“我眼前还是黑色时,经常会每隔一月做同个梦,身处某个洞穴中,四周弥漫着白雾看不清,却能感到一只只手抚过我面颊。” 黎大人是好人,也许就是对方这样的反应,才让星光镇的铁匠既不轻视她,也没为她特异的眼睛恐慌,这里的氛围要比柳城舒服太多,孔大人说得对,她在这里也许真能正常生活。 铁秀云心中一阵轻松,好像脱掉一具无形枷锁,有种天高任鸟飞的舒畅,“直到上个月三号时,一月的间隔变为每日都做,直到这月三号怪梦突然中断,从那以后我便觉醒了天赋,技艺同样精进不少。” 黎默言陷入思索,听对方这句话的意思,她之所以做梦应该是妖血苏醒,可这样的天赋和能力,到底是什么妖怪会和打铁有关? 食铁兽? 可人家食铁兽是吃竹子的啊。 她对此研究一番,还是没能研究出来,只能放在一边,让铁秀云打钢筋,虽然这个时候并无钢筋,可在她的描述下,铁秀云还是成功打出,硬度和延伸性都很好,一点不比兽骨差。 黎默言对此很高兴,可转念想到这条钢筋花了铁秀云一天时间,笑容渐渐消失,她都不敢想起一座房子,得要多长时间,要不还是往远寻找下铁头狼的踪迹吧,瞧瞧能不能弄到更多兽骨。 至于第二批匠人已经在海边附近的地方选好位置,开始着实搭建造船厂。 就在黎默言将重心放到这尚未建成的造船厂上,以为钢筋之事失败的时候,铁秀云却又是惊恐又是兴奋地找上门,“大人,我又做梦了,这次看得更加清楚,我知道那处山洞在哪了!” 第105章 黎默言对于铁秀云的梦还是挺好奇的,这种每个月都梦到同一场景的奇梦,听着就不同寻常,更何况她明确知道这与铁秀云的妖族血脉有关。 也不知道那处洞穴会在何处,是不是就存在于梦境里? 如果真是这样,想要去那处洞穴岂不是要进入铁秀云的梦境。 铁秀云似乎真的非常激动,言行举止要比平时外放不少,冲过来的架势差点把黎默言撞倒,她不得不后退两步,和人拉开距离,铁秀云却没注意到这点,兴奋说起自己发现的事,“大人,我知道我是什么混血了!” 黎默言适时反问,“是什么?” 铁秀云伸出手打开手掌,展示掌心的矿石,“与铁矿有关。” 和铁矿有关? 黎默言微微皱眉,铁矿都不是活物,又如何生出混血,转念想到石头都能生出孙悟空,而且这个世界她见过不少精气化形,铁矿石能有后代,似乎也很正常,难怪铁秀云在打铁这上面有很高的天赋,这是和血脉有关啊。 后面的话不用多问,铁秀云就自动自发开始解释,“是铁矿精气化形,我能感觉到那处洞穴中还有更多的族人,他们似乎和我说了很多,可惜梦境没持续多久,我就被弹出惊醒,醒来之后那些话我记不清了,只知道技艺又精进不少。” 果然如此,黎默言抓到铁秀云话语中的重点,对方又开始做梦,显然是妖族的血脉进一步激发,而这也让铁秀云锻造技艺进步,只是一个没完全激发血脉能力的铁秀云,都能有如此能力,那么‘洞穴中更多的族人’,想来肯定锻造手艺会更加厉害。 黎默言想到这,顿时眼前一亮,当真是瞌睡来枕头,之前她还担心的钢筋问题,只要能和铁秀云的妖族族人接连交易,这不就是迎刃而解了嘛。 而且比柳城的铁匠技艺高超,锻造速度更快。 她想到这忍不住露出笑意,幸好之前柳城的事没有成功,否则现在她还得操心如何终止与柳城的交易,根本想不出合理的解释,虽然和孔一笑的关系不错,可她不想暴露自己有另外的铁器来源。 被发现与妖族交易本身应当还好,孔一笑不是迂腐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救下铁秀云,将人送来星光镇,给铁秀云谋来一条生路。 想到多出比铁秀云还要厉害的铁匠,黎默言不由想到以后镇子高楼林立,巨大的高架桥贯穿南北的画面,内心顿时十分激动。 这次的交易她一定要做成,钢筋实在是重要,不光是房屋上能用到,桥梁高架等等方面都必不可少,几乎所有的建筑都会用到,她很想要进行大规模生产。 至于从哪方面开始着手,黎默言已经有思路,铁秀云一个混在人族中的半血,对方始终没有放弃,十多年持续联系着铁秀云,说明这个妖族对族人十分看中,哪怕只是混血。 那么就简单了,只要能以铁秀云为切入点就行。 黎默言从自己的思绪中退去,耳边还是铁秀云摩拳擦掌的话,“我已经能感受到洞穴的方位,离得并不远,只要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定能找到。” 铁秀云说到这,不由抬头望向耀眼旭日,“真想夜晚快点到来啊,我想早点知道洞穴的位置,去看一看。” 黎默言望着铁秀云脸上的跃跃欲试,倒是能理解对方的期盼。 铁秀云混血的身份暴露后,身边的人态度发生翻天覆地变化,朝夕相处的亲人好友,已经不是表现出冷淡,而是嫌恶躲避乃至是恐惧,光是代入想想,就开始窒息,更何况是铁秀云这样的亲历者,所以对方此刻估计是想要找到能接纳自己的族人,来抚慰心上的伤痛吧。 也许正是这样的心里,才能让铁秀云血脉觉醒不久,能力突飞猛进,原先十多年都没有大变化,此刻短短几天,就连洞穴在哪都能感知到了。 于是黎默言问,“在星光镇的生活如何?” 铁秀云没想到聊着妖族的事,话题忽就转到自己身上,她虽不明白黎大人这么问的原因,但还是开口回答,“很不错,铁匠铺的大家待人亲切真诚,气氛轻松舒适,比我之前所在的司所待着开心,虽然一个屋子住的人多,可大家都和气,对了还有饭菜,这里的饭菜是真好吃啊。” 说到最后的吃上,黎默言见铁秀云无意识抿了抿嘴,看来对方真喜欢镇子上的食物。 铁秀云说的时候,脑海中闪过这几天的见闻,突然发现现在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自己那双颜色奇异的眼睛,铁秀云并没有遮掩,对黎大人说出妖族混血的事已经过去几日,这段时间里她也没听到其他人议论。 无论是铁匠铺,还是木屋一起住的同居人,他们都对自己这位新来者颇为照顾,如果她想要找到妖族同族,是希望有一处容身之所,那她其实早就有了。 铁秀云想到这,感情激烈变化,不由朝黎大人看去,后者笑容不变,铁秀云心绪起伏,突然就懂了为何镇上的人如此敬重黎大人。 话说完后,铁秀云就回铁匠铺去,黎大人委托她制作的钢筋,还没锻造完毕,她总觉能继续改进,而且自己还需要时间,才能彻底感知到洞穴的具体位置。 黎默言对此并不着急,这点时间她还是有耐心等待。 与此同时,距离星光镇三千里外的柳城,迎来一队风尘仆仆的旅人。 徐青竹从兜帽下看着古老城墙上柳字刻痕,疲倦的面容中露出一丝轻松,费尽艰辛终于到了。 她扭头看向身后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人,催促开口,“你女儿就在柳城当中,快跟我进城吧。” 那女人当即连连鞠躬表示感谢,“多谢大人,您的大恩大德,民女来生再报……” 徐青竹嘿了一声,“倒不用来生,你现在就能,等到你女儿之后,让她帮忙找个地方,你我之间的恩情就一笔勾销。” 她这样说时,队伍中有人突然踏出一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他所带领的人也齐齐上前,为自己的领主增势。 而徐青竹的手下不甘示弱,同样齐齐上前,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道谢的女人立刻收声,紧张看着双方,大气都不敢喘。 这边对峙引起守城门的士兵注意,有两人提着大刀走过来,双方发觉这点,纷纷约束自己的手下,士兵见此面色好转,手也不再搭在刀柄上,过来呵斥两句,让他们老实点后,就重新回到城门下。 徐青竹哼了声,“神气什么,等我领地发展起来……” 她话没继续说下去,余光瞄到灼灼盯着这边的人,她感觉好烦啊,恨不得提刀把人砍了,可想到远处的柳城衙役,自己那两千人的村子,最终不得不忍下烦躁改口,“是带上我们,我们行了吧。” 那人才默不作声移开视线。 对于这种三句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徐青竹烦死了,可谁叫这条线索也被这个叫路西华的玩家发现,对方实力不弱,如果与对方起冲突,只会两败俱伤,现在天河国对国土的掌控力削弱,正是玩家发展的大好时机,她不想错过。 尤其是自己势头很好,即使和以前的玩家相比,也能算是猛劲。 要是铁妖一族的线索只有她掌握就好。 徐青竹目光闪烁,这条线索她进入游戏不久就已发现,一路追查到现在,才从芸娘口中得知她与铁妖孕有一女,拥有铁妖血脉者就能找到它们的圣地铁云之境,可惜芸娘与女儿从小失散,她多方打听之下,才找到对方流落到柳城。 其中花去大量人力物力,投入颇多,可只要能找到铁妖就不亏,可谁能想到瞧着胆小柔弱的芸娘,居然敢找两波人寻她女儿,导致现在原本能被她独占的宝地,却要尴尬地和其他玩家平分。 平分是必然不能平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只要找到铁妖圣地,就解决路西华吧。 徐青竹朝那边看了一眼,带着芸娘朝柳城内走去,他们这一群人足有十三个,几乎都是会两下的练家,所以士兵检查得尤为细致,发现他们是私人领主后,竟还低声和同伴嘟囔。 “一言不合就动手,真是一群蛮子……” 徐青竹面色难看,她带来的人同样如此,刚才敢恐吓路西华,可对于柳城的士兵他们却不敢造次,徐青竹倍感憋屈,心想不和NPC计较,等她发育起来,这样的小兵还不是一刀一个,哪怕将人细细剁成臊子也无人敢管。 她不痛快走入柳城中,开始打听芸娘女儿的下落,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如今又长啥模样,可铁妖的后代,必定在打铁一事上有着出众天赋,以此作为线索就好找许多。 可叫徐青竹没想到的是,柳城前不久刚出了一起妖族细作显形之事,徐青竹听到暴露的人是一位女铁匠,已经眉头跳动,等听到那细作被除妖司的大人一剑斩杀后,不光是眉头在跳,而是整张脸都在抽动。 居然迟了五天,她头疼按住脑袋,思索下来怎么办,让她放弃铁妖圣地如此重要的资源,徐青竹自是不肯,而且为这个连环任务,她前前后后已经忙活五个月,不说其中吃过的苦,光是银子就砸进去不少,为此耽误其他发展,要是就如此失败,她不甘心。 那可是一整个锻造大族,如果能搭上,真是直接起飞,搞不好她都能登基称帝。 就在徐青竹拼命转动脑子时,旁边忽然传来嘶哑一声凄喊,芸娘冲了上来,抓着眉飞色舞的路人,“你说什么,不可能!” 路人莫名奇妙挥开芸娘,“什么不可能,谁家疯婆。” 他一脸晦气走了,芸娘爬起来还想去抓,却被徐青竹的人拦住,后者不耐摁住芸娘,对这女人耐心尽失。 徐青竹同样一脸晦气,如果情况真是如此,那芸娘就失去用处,想到对方一份情报找了两波人的操作,徐青竹就怒气直冒,如果查清楚芸娘的女儿真死了,她可好好将这份怒火发泄出来。 之后他们在柳城停留三日,多方打听下,确定芸娘之女的确已死,连尸首都被烧毁,徐青竹直接转身离开,她在此处浪费太多时间,要尽早赶回领地,随着她的眼神,两个手下抓住万念俱灰的芸娘朝城外走去。 城中有官差,他们不敢在此动手,以免引来官差缉拿。 等随意找到了个僻静地方,这群人将芸娘丢在地上,徐青竹拿出刀前瞄了一眼,正巧看见对方领子里滑出的吊坠,抽刀的手一顿,而朝芸娘打去的那人,也被路西华一脚踹飞,她剩下的手下再度拔刀,可这次却是徐青竹主动叫停。 “先等等。” 她蹲下。身,抓着芸娘那枚吊坠仔细查看,颜色银白,不,应该暗淡些,更接近铁色,触感也是冷硬光滑,她还想要多看两眼,就感到针扎刺痛,猛地缩回手,就见托着吊坠的手指流出鲜血。 徐青竹对此不怒反喜,“这是活的,它是铁妖身体的一部分。” 路西华此刻也是面露喜色,“只要以此物为媒介,依旧能找到圣地,只是布置传送法门的消耗不少。” 徐青竹想到所需要的材料,以及那价格就眼前发黑,可走到这一步,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而且只要找到铁妖,这些损失就能赚回来,徐青竹咬牙,和路西华对视一眼,决定先合作等找到铁妖一族再说。 …… 另外一边,黎默言收到好消息,又经过两日,铁秀云的梦境愈发清晰,直到今日她彻底看清那处洞穴,弄清楚如何前往那处。 黎默言说出自己的猜测,“通过你的梦境?” 铁秀云摇头,“不是的,要通过铁矿洞。” “那过去看看。” 黎默言当即起身,和铁秀云感到铁矿洞,此刻正值黑夜,矿洞中并没有人,只有一块块镶嵌在岩壁中的铁矿,反射着火把的光芒,随着他们走动,将这些细小的碎光抛在脑后。 虽然她的脚步十分轻盈,可在寂静狭长的甬道中,脚步清晰传出去很远,黎默言注意到这样的氛围,阴森中夹杂着几分神秘,很像是某些游戏的过场动画。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铁秀云停下脚步。 黎默言当即环顾四周,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同,非要说的话,就是这里的铁矿要比之前走过的地方多出不少,好像是一处天然甬道,而且镇民还没进行开采。 她打量的时候,那些铁矿渐渐出现变化,它们身上冒出雾一样的气,因为太过隐约,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等后面这些铁气越来越多,仿佛一条灵蛇,有意识朝铁秀云游曳而来,却没缠在或涌入铁秀云身体,而是交缠在她身前。 随着越来越多的铁气游来,它们组成一道门的虚影,可是突然闪烁起来,门的影子一会凝实,一会缥缈到能完全散去,像是有两种力量在对抗。 黎默言见到这幕下意识屏息,好像呼吸用力些,就会吹散大门,好在这样的变化不到五秒就消失,由铁气组成的门扉彻底稳定下来,门内是转动的气旋,看不到门后是什么情况。 她正想问铁秀云,扭头就瞧见对方倒下,急忙将人扶住,铁秀云急喘了两口,逐渐恢复力气自己站稳,不好意思向她道谢,“多谢大人,不用扶我。” 黎默言观察一会,见铁秀云确实没问题就问,“这扇门就通往你梦中的洞穴?” 铁秀云额头还带着细汗,表情却十分欣喜,“对。” 她邀请黎默言:“您要一起进去看看吗?” 去陌生妖怪底盘,风险极大,不过黎默言要是怕风险,她恐怕走不到今天,把瞿平青这个经验最多的战神叫上,她就径直走入气门之中。 那门看着*有实体,实际触碰就发现摸不着,踏入旋涡中,她原本以为的传送会和地心之葵相似,没想到这次难受多了,她都感觉自己被抽水马桶冲走,旋转了好多圈,脚才重新落在实处。 索性她不晕车,最多觉得有些反胃,倒没吐出来,按住额角身影微晃,瞿平青扶了她一把,就很快松开,站在她身侧打量四周。 想到这是一处妖族领地,黎默言就忍住不适朝四周看去,的确如铁秀云所说是一处洞穴,只是这个洞穴略有一点大,头顶像是有一片天空,在极高的地方有星光闪烁。 “那是铁陨星辰。” 黎默言不知道铁陨星辰是什么,光听名字挺厉害的,随后她朝周边看去,发现有山有水,只是山是由铁组成通体发白,而河水中流动的则是铁水,却不是融化发红的那种,而是常温状态下的铁,却是液体的形态。 这里的景色看久了,感觉眼睛好像出现问题,才看不到其他颜色,只剩下白来。 她看铁河稀奇,忍不住走近两步,发现河边还有铁晶石,外表十分像是海胆,她数着那些铁尖尖,忽然得到瞿平青提醒,扭头就见从天而降一群银白色的人,她注意到对方的瞳孔和铁秀云十分相似,却更为冰冷,想来这就是铁妖了。 黎默言在心中想着措辞,首先要让对方感受到友善,其次又不能显得太过热情,免得掉星光镇脸面,感觉失算了,下次要把赵金隅也给带出来,对方负责交际正好,由她这个领主直接出面并不合适。 结果没想到是铁妖那边先开口,“黎大人。” 黎默言先是为他们犹如金属撞击般的嗓音吸引,随后为他们话语中的内容感到惊奇,“你们认识我?” 铁妖点头,“毕竟您生来与众不同。” 黎默言朝自己身上瞥了一眼,并没看出什么不同的地方,难道在妖怪的视野中,人和人还会有区别,是气息吗,还是单纯的外表? 她还以为铁妖看人,会和人看斑马一样,都是一个模样呢。 之后不等黎默言开口,那名铁妖就率先开口,“您所想之事,我们必会全力为之。” 太主动了,太主动了! 黎默言震惊了。 她所设想的各种难关都没出现,铁妖族不光是态度友好,甚至都不需要她花力气说服对方,就先主动答应她还没说出口的交易,堪称主动白给,大概就是太顺利,仿佛在做白日梦,她反倒警惕起来,开玩笑地试探,“可是我还未开口,万一狮子大开口,要将你们全部抓走,你也答应?” 铁妖却是摇头,“您不会这样做。” 随后他又对铁秀云招手,“来吧。” 等铁秀云走到面前,就拿手指一点她的眉心,铁秀云闭上眼。 黎默言不知道这一秒对方想了什么,下秒睁开后,铁秀云发生不少变化,不过忠诚度没变,铁秀云重新回到她身边,“大人,我们走吧。” 这么快? 黎默言朝那些铁妖看去,后者依旧用冰冷的嗓音开口,“您想要的钢筋,我们会尽可能多锻造您所需的钢筋,这点无需担心。” 居然连这点也知道,难道对方还会读心? 黎默言朝瞿平青看去,后者摇头表示不是,黎默言就想到铁秀云,她说做梦瞧见此处洞穴,那么铁妖是不是也能通过铁秀云,看到对方周边的事? 她心中虽然有种种疑惑,可事情的发展太符合她的需求,黎默言到底没有拒绝,“你们想要什么?” 铁妖:“一份气运。” 说罢,大部分铁妖散去,只留下两只为他们引路。 黎默言发现来时的门不知何时消失,跟在铁妖身后时,她脑中的疑惑快把脑子挤爆了,一份气运是什么抽象的东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怎么给? 该说不愧是妖怪吗,和人完全不同,沟通起来好困难。 黎默言想抓着瞿平青好好询问,铁妖不会弄出什么邪乎手段,从她身上抽走生命力,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毕竟这种看似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她是真心发慌。 瞿平青却说:“之前京都,有人深夜路径古庙,竟遇白鼬说开口,问曰‘像人否’,那人答曰像,白鼬化为一阵白烟,等烟气散去,便有一窈窕淑女立在路旁。” 黎默言懂了,铁妖可能存在和讨封一样的情况,自己的一句话对他们有极大的影响,所以才会如此主动,顿时安下心来。 就在她大步往外走的时候,一处空处的空间扭动,随后一群狼狈的人从中跌出,他们像是经历千辛万苦,人还没从地上爬起,其中一人放声大笑,“哈哈哈终于找到圣地,从此万里江山,惊世豪杰当有我一份……” 可笑到一半注意到黎默言,笑声突兀止住,一脸吃了史的模样。 黎默言:“???” 第106章 徐青竹盯着铁妖身后的女人,只觉天旋地转,自己人都要裂开了,她不能接受自己付出那么多,最后却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不光是徐青竹不接受,路西华同样不能接受,为来到铁妖圣地,他和徐青竹动用全部手段,终于请动那位纸扎铺子的老板动手,那位老者的手段颇为诡异,能用抬轿的纸人连通诸天万界,可代价也很惨重。 钱财上的消耗必不用说,他和徐青竹还各自出了一个人,用来活祭纸人,这可不是随便一个就行,需要是修行过的武者,并且水平不能太差,放到后期路西华眼睛都不眨,此刻只是开始发展阶段,这样一个武者对他作用很大,活祭时十分心疼。 除此之外,他还额外出了一滴精血,其中蕴含大量的生气,流走这么一滴,足足吃了他半级的经验,到三十级后,经验涨得本来就慢,突然损失大半,不仅是升级得推迟,还会引起后面一系列变化。 比如要是能早一步变强,徐青竹就不可能和他一起出现在圣地。 付出那么多,他乘上纸人抬的纸轿,那一路惊险危急,穿梭在阴阳之间的纸人,会遇到游走在夹缝中的怪物,为此他又折了三个人,最后靠着那枚铁妖残骸,终于找到铁妖的圣地。 之后本该是他与铁妖定下契约,利用铁妖一族强悍的能力,获得更多资源,并以此为翘板,将优势如雪球般滚大,从此大放异彩。 路西华都已经看到自己黄袍加身,站在世界巅峰,笑看底下群雄厮杀,只是这样的画面才出现一角,就随着迎面走来的人破碎。 路西华紧盯来人,通过姓名介绍他认出对方也是一名玩家,虽然等级不如他们,可黎默言身边那个沉默男人,却让他感到强大的压力,那男人浑身放松,很是漫不经心,仿佛都是破绽,可在偶然抬眼间,又会有锋芒在眼眸中闪过。 在他的视角中,对方的一切都是问号,这非常反常,迄今为止他遇到的NPC,头顶都有着他们的名字,还是头次遇到连名字都不显示的,这种种反常都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很强,而且是超乎想象的强。 路西华额角冒汗,并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引起误会导致对方出手,这也是在场之人不约而同的做法,哪怕是他认为十分聒噪烦人的徐青竹,同样一动不动,安静如哑巴,他们的精神高度集中,不敢错过面前那群人最细微的动作。 黎默言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见到玩家,而且是一次性见到两个,对方在最初的吵吵后,骤然安静下来,牢牢盯住她,饶是黎默言这样被人盯习惯了,都觉芒刺在背。 她想了想,既然对方没有动手,那她暂时不打算动手,先试着交谈吧,问问这群人是怎么进到这里,难道他们当中也有铁妖的混血,和她一样通过铁矿石精气凝聚的门,被冲过来的? 如果是这样,也难怪他们如此狼狈。 就在黎默言走到那两名玩家不远处,商量如何解决铁妖归属的问题,比起武力镇压,她更喜欢先好好交流,用语言的方式解决问题,只是她才说出一个字,那两个玩家突然暴起,身后两名像是护卫的人朝她挥剑砍来。 而做出攻击状态的徐青竹和路西华则快速后退,想要冲回纸轿上回到纸扎铺,可他们没想到对方会那么快,深深忌惮的那个男人,只是食指中指并拢轻轻一挥,强大的气劲就随着他的动作,如波涛汹涌的海啸朝他们拍来。 明明那气劲速度并不快,可他们就是躲不开,徐青竹和路西华以及那两个手下,眼睁睁看着气劲将他们一分为二,可断成两截的身体却没血液流出,反而迅速褪色,变为纸人的模样,在空中迅速燃烧成飞灰。 而路西华等人则从纸扎铺中的虚空中掉出摔在地上,虽然摔得浑身作痛,却远远比不上刚才那股气劲给他们带来的恐惧,他们大汗淋漓按着胸口,如果前往圣地的不是纸人,他们此刻恐怕已经死了。 如此真实的死亡经历,他们缓了许久才从中缓过神来,徐青竹擦去额头的冷汗,开始清点这次的得失,堪称赔了夫人又折兵,即使才经历生死大劫,她都为这惨痛的损失感到心痛和愤怒。 可是再愤怒又如何,那男人的手段,她连看都看不懂,这口气不忍也得忍,就算忍不下她又能对做什么? 还不是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徐青竹不去刚才的事,还好芸娘还在他们手上,她努力安慰自己,只要人在,就能再次前往圣地,门依旧掌握在自己手中,等那个叫做黎默言的凶残家伙放松警惕,她还有机会,就是旁边的路西华十分碍眼,这人肯定不会将柳娘交给她,得想个办法。 徐青竹想到这,不由朝芸娘看去,只是这一眼差点没把她看得吐血,只见芸娘身体往后一倒,却没摔在地上,反而是消失在虚空之中,转瞬消失不见了。 “欺人太甚!” 徐青竹没能忍住骂了一句,这不是把她最后的念想都给断了吗,徐青竹冲到芸娘原先所在的位置仔细摸索,自然是什么都没能摸索出来,没忍住狠狠锤了一下地,都已经抢到铁妖的优先使用权,却一口汤都不让别人喝,也太霸道了。 路西华面色十分阴沉,他转身看向纸扎铺的老板,“带我去找她。” 老板在躺椅上翻了个身,“你知道的。” 仅剩下的两名下属看到对方伸出两根手指,脸上的血色尽失。 路西华正要点头答应,反倒是徐青竹开口阻止,“我拒绝,就算找到人又如何,你能打得过?多动动脑子吧。” 说完,她不看路西华的反应,直接带着唯一剩下的手下离开,她这次领出来的精锐都已死绝,即使心中再舍不得沉没成本,她也要保住最后这棵独苗,不然损失就更大了。 路西华听着徐青竹的冷笑,只觉血气翻滚,虽然如此气恼,他却没再开口,而是领着手下从相反方向离开,突然发现一个这么厉害的玩家,他内心充满紧迫感,得加紧时间发展了。 另一边铁妖圣地中,黎默言见瞿平青伸手一拉,竟从虚空拉出一个人来,不由盯住猛看。 之前瞿平青那道气劲,砍断了对方所有人,只留下一个妇人,拉出来的那个人竟和剩下的妇人一模一样,从虚空中掉出来的瞬间,那个完好的妇人居然也变为纸人,中间出现一道焦黑裂缝,迅速席卷全身,一下将纸人吞没,只留下一抹焦灰。 这一幕实在是诡异,而被拉过来的妇人除去慌张,瞧着并没有哪里不对,黎默言朝瞿平青看去,后者解释,“她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瞿平青点到为止,倒是那两只铁妖往妇人那边多望了两眼,黎默言心中隐隐有猜测,看来那两名玩家来到这里,应是和这妇人有关,现在对方没了妇人,就相当于失去过来的途径,这对于她而言是个好消息。 黎默言不喜欢谈好的事出现其他变化。 经过玩家风波后,她继续随铁妖离开,从那个满是铁的世界出来,外面的夜色没多大变化,依旧漆黑无比,由于没有钟表,她不知道在铁妖圣地待了多久,虽然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可想知道的时候不知道,还是有些难受。 可以和负责管理人事的老师爷说说这事,让对方安排个打更人,夜晚准点打更,一是能提醒时间,二能整夜巡逻镇子,防止宵小盗贼,三就是能防火了,虽然已经在建石屋,可镇子大部分房子还是木质结构,一旦着火,火势连绵不绝,搞不好能将镇子烧光,会造成非常恐怖的人员死伤。 老师爷之前辅佐奇山县县令工作,对于打更一事肯定有丰富经验,可以放心交给对方处理。 就在黎默言思索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一个陌生的嗓音,“你……你是不是我的秀云?” 她侧头就见带回来的那名妇人走到铁秀云面前,后者略一迟疑,最后开口居然喊了一声娘。 这两人居然是母女? 黎默言在知道这点仔细观察后,果然发现两人的面容很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如果铁秀云不是白眸的话,几乎是一模一样,还真是母女啊,对了,之前铁秀云就提过,她是被收养的。 黎默言没有打扰铁秀云母女相认,将地方交给对方,自己先回到自己的木屋中,等躺在柔软的床上,睡意汹涌而来,她放任自己陷入梦乡之中,今日能和铁妖达成约定,有一整个妖怪帮她打铁,卡在脖子上的钢筋问题彻底解决,她可以好好睡一觉,决定奖励自己睡到明日中午。 不过黎默言到底没能睡到中午,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自然而然醒来,之后不久就听到悠远绵长的钟声,一共敲了六下,代表着此刻是早上六点。 冬日的早晨异常寒冷,她虽然醒来。却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尤其是玉棉做的被套,柔软中带着一点磨砂感,不穿衣服睡在其中,肌肤直接与被套床单摩擦的感觉非常舒服。 黎默言挣扎几次都没能成功起床,反而闭上眼倒回去,心想被单材质太舒服也不好,影响人起床,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有人轻声唤她的名字。 黎默言一下清醒过来,隔着房屋应声,随后听到外面的人喊,“东一街杂货铺前面的空地,多出一大堆铁器。” 铁器? 黎默言快速穿好衣服,骑上十二号前往东一街的杂货铺,就见那围着不少镇民看热闹,中间则是有护卫队守着,防止出现危险变故,最里面则是一根根钢筋,堆得有小山那么高,她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昨日,不对应该是昨晚,才说好的事,今日早上就造出来了?数来还这么多? 她大步穿过镇民,守着的护卫队让出道路,她畅通来到钢筋山面前,看了一圈这个高度,最上方的她拿不到,面前的则被压住根本抽不出来,可不用她开口,旁边就有护卫队的人递上一根钢筋。 黎默言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一根大概手指粗细,上面有着交缠的螺纹,她尝试掰了掰,自然是没有掰动,却能感到钢筋不仅仅是硬,还有一股弹力。 她叫旁边的护卫队掰钢筋,让人力道慢慢加大,护卫点点头,抓住钢筋两头逐渐用力,起初钢筋纹丝不动,之后随着护卫的力道慢慢弯曲,但幅度很小。 黎默言认真注视,钢筋给她的感觉并不是它要断裂,而是本身就有一定弹性,过程中也没发出破碎之类的动静。 护卫队锻炼到现在才是武道入门,力量并不足以掰断钢筋,等护卫松开手,钢筋顿时弹回去,模样和刚才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黎默言十分惊喜,自己对现代的钢筋不了解,可她心底就是有种感觉,那就是现代钢筋的强度和延展性,不如铁妖打造出来的钢筋,真不愧是妖怪啊。 这已经很让她欢喜,更让人欢喜的是铁妖的速度,面前这堆小山起码有五、六千根钢筋,一夜就能打出那么多,如此夸张的产量,完全能够满足星光镇的需求,之前停工的石屋可以继续开建了。 …… 又是一日清晨,柳娘买下三个包子,边吃边往自己那块田走去。 那间包子铺的包子种类有很多,除去常见的肉包菜包还有豆腐包,她点了寻常的菜包,一口咬开,里面的青菜色泽青翠,还有淡淡的甜味飘出,吃入口中更是生脆生脆,滋味相当好。 可能是来到镇子那一晚的肉包太叫她印象深刻,柳娘对包子情有独钟,日日吃包子都吃不腻,很快热乎的包子吃完,公交也来了,她坐上公交来到农田的终点站,下车后还要再走半个小时。 其他人都叫她买辆自行车,柳娘却舍不得,打算先把儿子接过来,套胶皮鞋的时候,听到隔壁有人说,“柳娘,胶皮鞋好用不?” “好用,穿着真就不进水了,还很暖和。” 她爱不释手摸着胶皮鞋,而隔壁那位热心肠的嫂子,名字叫做梁竹茹,来第一天就提点她,先去领胶皮鞋,穿着布鞋草鞋下不了地,寒水太过冰冷刺骨,在这样的水中泡一天,能直接把人泡废了。 除胶皮鞋外,黎大人还会提供锄头镰刀这些农具,用黎大人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是被雇佣的,雇主负责提供辅助工具很正常。 柳娘穿上胶皮鞋走了两步,感觉十分服帖,再走入半湿的农田里,胶皮鞋内依旧干燥,哪怕已经过去快十日,她仍旧为这奇异的鞋感到惊叹,听其他人说这使得大人领上官差,猎杀妖兽得来的。 妖兽啊,以往听到这个名字,她都要哆嗦两下,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能将妖兽踩在脚下,这一切都跟做梦似得。 由于农田里的麦子长得快,哪怕喜干不喜水,也要隔一日打开水渠灌田,否则小麦也许不会干死,但收成肯定不会好。 所以地里经常湿着,她不敢想如果没有胶皮鞋,这得怎么熬过去。 今日小麦已经长到第三日,还有两日就能收割,这一日的活比较轻松,就是拔去地里的草,再施一次肥,好让长出的麦穗更多更大。 地里的大家忙得热火朝天,偶尔直起腰休息的时候,都喜欢说两句闲话,柳娘性子安静不爱讲话,但喜欢听旁边的人说,就听到他们聊房子的事,最近聊得最多的就是此事。 “大人弄出的石屋确实好,比木屋牢固不说,隔音也好,你在家里说点悄悄话,不怕全镇都听着。” “啥悄悄话啊,是‘哥哥,我穿鹅黄好不好看’?” 其余人闻言一阵哈哈哈大笑,唯独第一个说话的人恼羞成怒,抓起一把泥巴朝第二个说话的人砸去,“就你话多!” 柳娘听得一脸懵,被人拉着解释一番,原来是之前那人和自家兄弟打趣时,被路过的黎大人听见,后大人担心他们打扰同屋其他人休息,特意叮嘱他们收敛些注意影响,其他不会干涉,恰巧那次大人身边跟着不少人…… 于是全镇子都知道那句名言‘哥哥与鹅黄’了。 柳娘不由噗嗤一笑,原本对隔音这点没啥想法,此刻也觉得重要起来,要是被路过的人误会,那当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别说石屋还有众多优点,比如防水干净不怕虫蛀等,柳娘听他们说着,也是愈发心动。 尤其是这石屋还能贷款,每月只用付一千元,就能提前住进去,她还记得之前从石屋路过时,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漂亮的大房子,如果她家娃子能在这样的房子里撒欢……心中就有幸福流出。 柳娘不由急喘两下,缓解心中的情绪,好端端的,日子怎么就能幸福成这样?明明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想着拿自己填饱娃的肚子,现在这神仙生活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 “别想了,石屋每次开售才五间,镇子上那么多人,狼多肉少,咋抢得到?” 有人不死心,“万一呢?” 梁竹茹也觉不可能,“哪有那么多万一,咱还是脚踏实地,想想其他能叫日子更好的东西,这要是能抢到,我给大家带一旬的早点。” 柳娘听梁竹茹这样说,心里才冒起的一点念头顿时消散,是啊,就连竹茹他们都抢不到,自己这刚加入村子的新人就更不用想了。 其余那些人叹气一声,不再聊这个话题,石屋越好越是得不到,才叫人抓耳挠腮得惦记,那还聊什么,不是越聊越难受吗。 等今日的活干完,一个熟人有自行车,提出带柳娘一块回去,两旁的山和树快速倒退,她们没用多久就从农田中出来,要比她走路快多了。 突然带她人的开口,“柳娘柳娘,你看那是不是围着一群人?” 柳娘跟着看去,的确是看到一群人,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她还听到有人喊石屋,骑车的熟人同样听到,虽然知道已经晚了,可还是控制不住朝哪拐去,等她们到的时候,出售都结束了。 可柳娘她们却不想走,这么好的石屋多看两眼都是好的啊,柳娘一边羡慕面前五层小楼,通过透明的玻璃还能看清干净宽敞的内里。 “能住进这样的房子真好啊。” 柳娘差点以为是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随后听到旁边的人又说,“好是好,就是速度太慢,那么多日才造出一栋,压根不够分。” “不如咱去求求黎大人?” “对,特别对,万能的黎大人一定能解决这毛病!” “不行吧,我听建屋班的人说,建得慢是缺一种骨头,就算是黎大人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啊,你别为难大人。” “那说不得,可不能叫大人难办。” “是啊是啊,慢就慢吧,大不了多一会,咱还年轻,总能等到那个时候。” “这恐怕也不行,镇子有一万三千人左右,每半月才能起五间石屋,想要都住上得一百多年,你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 “…………闭嘴,就你多话。” “嘿,说句实话,你咋还生气了呢。” 大概是这一百多年实在太沉重,附近大家纷纷失去说话的念头,盯着石屋的眼中露出痛苦,还有人喃喃,“希望我死之前,能住上石屋,哪怕一天也好啊。” 伴随着这句话,气氛顿时变得悲凉无比,大伙感觉自己快碎在寒风里,而在这时候,一群人从石屋中走出,正是抢到这次屋子的幸运儿,柳娘刚想看看对方是谁,就听到旁边的熟人大喊一声,她被吓了一条,“怎么了,怎么了?” 随后就看到那群人里的梁竹茹。 梁竹茹:“……” 她想到白日那些话,对人尴尬一挥手,“你们也在啊?” 熟人已经携带浑身气势冲上去,抓住梁竹茹大声控诉,“梁!竹!茹!” 梁竹茹一哆嗦,原本高兴得浑身冒热气,吓得都往身体里面缩,“这个,这个……” 她拼命转动脑子,想要找个借口出来,大概是买到石屋快乐得脑子都光滑了,居然一时想不出来,眼见着她就要被掐死之际,大人救了她。 黎大人救苦救难,“由于石屋建造速度增快,以后半月会有七十五间石屋出售,大家注意消息。” 柳娘听闻这句话心砰砰直跳,想到之前娃子在石屋中玩耍的画面,她大着胆子问,“大人,还能造出更多的石屋吗?” 黎默言肯定开口,“能的,很快大家就都能住上石屋。” 柳娘红了眼眶,果然是万能的黎大人。 第107章 经过这么多天的准备,从柳城来的另外一批工匠已经建出造船厂。 他们选了一片靠近沙滩的树林,建起一排木屋,前边是造船的地方,后面则是自己住所,所需要的工具和木匠铺差不多,也都是些斧头锯子墨线木刨这些,川家人自己从柳城带来一批,又从木匠领走一批,基本上就已经满足。 等厂子建造完毕,川家人还在附近转悠,挑选合适的木料做龙骨,虽然镇子附近的松树都很不错,硬度够,长得又长又直,可川流水始终不太满意,到底是来镇子后造得第一艘船,他们想尽可能展现自己的实力,得到黎大人的重视。 川家人的情况和铁秀云不同,他们在柳城的生活没有任何困境,甚至因为一手精湛的造船术,备受尊重推崇,他们想要离开柳城是因为叛军,虽然天子拒绝割地,可川家人知道,这不是结束。 柳城已经被叛军盯上,成了是非之地,随着前线不断传来战败的消息,他们决心离开待了上百年之久的柳城。 川家的家主川流水和孔知府的关系不错,所以直接找到对方,原本是想借对方找一队实力高强的武师,没想到后者给他指出另外一条路。 私人领主? 川流水知道这件事第一反应是荒谬,私人领主的领地能是什么好地方,几乎都是又破又小,怕是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其次私人领主全是自私自利之辈,且杀人不眨眼,落到这种人手里能有啥好事? 要不是他知道孔一笑的为人,记忆也没出现过问题,他差点以为往死里得罪过孔一笑,对方才想出这么个借刀杀人的阴损法子来。 于是川流水开门见山,“老孔,虽然是为避难,可以我川家的实力,找个吃喝不愁的小城重新开始并不难,私人领主那我是不可能去的。” 之后孔一笑的表情他没能看懂,里面混合的情绪太多太复杂,而这样的感情孔一笑只维持一瞬,之后就变为笑了下,这个笑容让川流水印象深刻,哪怕现在闭眼,他都能记起孔一笑的笑容走势,记得对方脸上的肌肉是如何发力,和闪烁又深邃的眼,仿佛一切都刻在他心中。 那笑容里带着无奈,川流水就站在孔一笑面前,孔一笑看到的却不是他,对方仿佛看到什么宏达瑰丽的事物抬起头,川流水顺着对方抬起头,然后看到辽阔无边的星空。 之后即使孔一笑一言不发,川流水却深受震撼,来自冥冥之中的预感,而这种震撼感迟迟没有消失,即使那天他回到家中,躺在床榻之上,以及还能感觉到,孔一笑带给他的震撼,老孔到底看到了什么? 川流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生出巨大的好奇心,可能这辈子都没对某件事如此好奇过,所以当时他问孔一笑为何而笑。 孔一笑却说,“想知道的话,就自己亲眼去看吧。” 即使家人和徒弟都不理解,川流水还是强硬带他们来到星光镇,初看之下,星光镇虽然是不错,可对于见识过州城乃是京都的川流水而言,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住着还行,但想住得很舒服,那还差一大截。 由于到来的时间还短,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建造船厂,星光镇的大多数建筑却远离海边,遇到的人也少,川流水暂时没看出什么,不过短暂与镇民交流,他发现星光镇的人有一个特点。 那就是爱笑。 即使他们都从事着很重很累的工作,也能从他们脸上看出风霜和疲倦,可他们依旧笑口常开,他甚至能在造船厂时,听到外面突然传来的高歌声,都是来拉海货的镇民,那歌声中的快乐,即使他没看到人,也能想到灿烂如烈日的笑脸。 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他那些徒弟从突然被吓一跳,和旁人说道这些高歌者,到后面自己也加入其中,跟外面的人唱上两句。 也是在这时候,川流水才发现自己的徒弟家人们笑容变多,一双眼都明亮很多。 川流水对此感到意外,慢慢地他就感觉到,星光镇确实和州府京都没得比,可这里有股神奇的力量让人感到心安,仿佛天生不会忧愁,就连川流水都认为现在不如京都不算什么,总有一天镇子会反超那些州府乃至京都。 他早已过了不惑之年,此刻心中居然萌发出冲劲,似乎在星光镇做什么都可以,都会成功,哪怕是想上天遨游星海,也会有成功的一日。 大概就是在这样的心态下,川流水才更想把第一艘船造好。 而龙骨是一艘船非常重要的部分,它承担着整艘船的重量,增加船体承受海浪冲击的能力,保证船自身的强度,同时能稳住船身,还能避免船只倾斜和侧风转向等,所以说龙骨的好坏,直接决定着一条船的好坏。 不说这些最基础的作用,如果龙骨使用特殊树木,比如香氛树,这种树的异香能让人体保持愉悦,在枯燥漫长的海中旅程中,令海员保持更好的状态,不易生病,如果采用的是兽骨,还能一定可能获得这种妖兽生前的能力,比如体型大吨位重的妖兽骨,船能进行冲撞,轻盈灵巧的妖兽,那么船的速度就会更快,转向更为灵活。 川流水只是在附近的密林中转了转,自然没能发现什么珍奇异树,就决定将这问题告诉黎大人,作为领主,她定然有解决的办法。 黎默言得知这件事后,就叫川流水去赵氏开那拿钥匙,去仓库挑材料。 那当然都是些普通仓库,毕竟川流水才刚来星光镇,对方甚至还没加入镇子,和她的约定是先住上一段时间,会为镇子造一艘大船,之后川家要是想离开,她不能阻止。 这样的情况下,存放最重要材料的仓库,肯定是不能叫川流水随便看,否则他拍拍屁股走了,把她这的宝贝都宣扬出去咋办?不得被天下的贼都惦记上。 赵氏开统领星光镇的经济,他虽人在钱庄,其实被黎大人任命为财务部的部长,仓库内储存的各种资源,同样是赵氏开在管理,他要忙的事情很多*,带路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他亲自处理,黎大人叫人来他这,只是过来拿钥匙。 于是赵氏开找来专门负责库房管理的下官,让她带着川流水前往库房。 川流水还是第一次来钱庄,原本得知星光镇有钱庄已经非常惊奇,毕竟只是一个镇子,某些偏僻的小县城都不一定有,想着以镇子的规模,即使有钱庄也大不到哪去,没想到居然有足足五间铺子宽,上面还起了二层。 他走入钱庄中,里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他们拿着一叠东西,交给窗户后面的伙计,再心满意足拿着票根离开,他认出来是星光镇的钱币,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来钱庄存钱,这里的人要比他想象的富足。 川流水被人领着上到二楼,在最深处的房间里见到赵大人,又被这位大人的气势惊到。 “我叫秋筝,跟我来吧。” 被叫来领路的是秋筝,她是个圆脸爱笑的年轻姑娘,“不知您对兽骨有什么需求?” 天河国没有女官,川流水不由多打量两眼。 秋筝见人没有开口,以为对方自己都说不清楚,于是引导开口,“您可以说说用兽骨做什么,也可以说说对妖兽大小要求,或者是能力或部位需求,库房里兽骨数量很多,而且种类也杂,找起来太过浪费时间,我先筛一遍,能节省不少工夫。” 川流水为她的感到赞叹,一来是仓库中那么多东西,这位叫做秋筝的姑娘年纪不大,竟能全部记下来,二来是因为对方条理清晰的话语,他的女儿瞧着和秋筝同岁,无论是处事的条理,还是沟通叙述的能力,都不如眼前这位女官。 不知镇子的女官是如何选拔,等他问来之后,就叫两个女儿去试试,即使没能选上,也能开阔眼界,肯定要比待在闺中好。 他先是说明自己的身份,然后表明是来寻找造船的龙骨。 秋筝闻言仔细询问龙骨的长度粗细,硬度要求,需不需要额外能力等后,带着川流水朝外走去。 “那就去七号库房,里面装的都是大型妖兽的兽骨,这类妖兽不光骨头硬,大部分都有特殊能力,川师傅可以看看其中有没有您所需。” 川流水虽然不知道七号仓库在哪,想来不会近,他锤锤腿,原本以为要走不少时间,没想到秋筝领着他坐上公交,不到一刻就来到七号仓库。 居然还有这么方便的马车,价钱也便宜,川流水不由望着公交离去的背影,这就是连柳城都没有,正好造船厂建造完毕,之后可以让家人徒弟多来镇子转转,新奇玩意还挺多。 那个七号库房外表瞧着和普通库房没有什么不同,门口有四名守卫,他正觉得人有些少,转念一想这里只是镇子,能有这样的守卫力量已然非常不错,就察觉身后有动静接近,扭头就瞧见高大如马的大狼成群走过。 一共有八匹,上面还骑着身穿铠甲的八人,大狼小跑而来,其颈部厚实光亮的皮毛抖动,背上之人目光锐利,背脊笔直如枪,被他们目光扫过,川流水只觉浑身皮子阵阵收紧,忍不住移开目光。 可路上其他人没有任何反应,对此一副习以为常的架势,竟是连看都懒得看了。 川流水为这些人的反应咂舌,如此神骏的大狼,他瞧见心都抖上一抖,这些镇民居然一点都不怕。 而且前一秒他还在想星光镇守卫力量薄弱,下一秒就瞧见如此威武的狼骑兵,瞧瞧那些大狼的利齿,在阳光寒光闪闪,他不敢咬在人身上会是多么恐怖的撕裂效果,真是倍受震撼,就在以为自己见得够多,不会再吃惊时,进入仓库又是新天地。 从星光镇表现出的种种,他当然不会再小觑,结果仓库的存货还是超过他预计。 太多了,太多了。 一个个架子上整齐摆放着各种材料,墙壁上还挂着各种兽头兽皮,琳琅满目五颜六色,一时让他看不过来。 川流水虽然只会造船,可如此多质量又如此好的材料,也令他感到技痒,吸气定定心,就在材料的海洋中穿梭起来,地震象的牙,紫电雷纹虎的皮,其中一些他能叫上名字,更多的则认不出来,却能从那些物品上附着的光晕,或者反射的冷光中看出不凡。 他时不时停下,询问秋筝那些大骨身上属于哪种妖兽,此妖兽又有什么能力,喷火的凝水的飞天的,种类之多叫人眼花缭乱,虽然都很不错,可不是他想要的。 秋筝陪着走了一会,同样看出这点,她便主动询问,“川师傅想找什么能力?不如说出来,我许能帮上忙。” 没来仓库前,川流水只是想找比松木更加坚固的材料,可来到仓库后,见好东西这么多,他就不再满足之前的想法,想要精益求精,找到此刻最适合星光镇的那一根龙骨,眼前这些都差了些意思。 “海中妖兽众多,近海还好,少有海兽,可一入深海区域,将有很大概率遇上妖兽,且大海不如实地,我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船只,一旦船破落水,面对海中的妖兽只有死路一条。” 秋筝顺着这些幻想,人在船上都不是妖兽的对手,更何况落水之后,她似乎已经看到血盆大口将她一口吞下,心中顿时发紧。 如此想来龙骨确实十分重要,可秋筝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样的材料,能在深海中抵抗住妖兽连绵不断的攻击。 “这……” 秋筝实话实说,“抱歉,我想不出合适的材料。” 川流水正想说他自己也不知道,突然灵光一闪激动开口,“有没有一种材料,能够遮掩自身气息,让妖兽难以发现?” 他们要做的是保护船上的渔民,而不是挡住妖兽攻击,持续进攻难以挡下,那不受攻击不就好了? 只是他脱口而出后,就觉得是自己强人所难,这样东西他自己都不知道,也没见过,而柳城至少是一座城,星光镇只是镇子,怎么可能有这种宝物。 结果秋筝一愣,随后脸上流露出喜色,“有的!” 这居然都有? 川流水口中发苦,自己之前当真是井底之蛙,可不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给他好好上了一课,想到最初孔一笑提出让他来星光镇上,他想这里恐怕连条好路都没有,哪怕无人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也觉脸上发烫。 似乎看出他吃惊,秋筝挺起胸膛,“不算什么,之前黎大人初到这里时,可没有这么大的空地平原,这里密林环绕妖兽众多,是大人一点点开辟出来,解决附近的妖兽,才建立起镇子,天材地宝随便捡一捡就有许多。” 川流水一眼就看出秋筝脸上的自豪,是该自豪的,如果他的家乡有如此战绩,也会自豪对着他人大声说出,还要让对方记住这段话并且背诵。 “跟我来。” 秋筝领着人东绕西绕,最后来到仓库中央,这里有一排相连的长架子,瞧着和其他架子没有任何不同。 川流水期待朝架中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重新看去还是什么都没有,不由疑惑望向秋筝。 “不急。”秋筝表情镇定,只是伸手在架子上一推,她的手像是碰到什么重物,发出沉闷的响动。 川流水大吃一惊,眯眼使劲看去,依旧没看到东西,架子中间确实是是空的,便学着秋筝的样子去推,不过没掌握好的准备,撞得手指生疼,不过他没在意,手下还真推到东西,触感十分粗糙,而在这触碰到的一瞬间,他看到一棵大树,只是短暂一瞬后,这棵树又再度消失。 除去手指上传来的触感,他没办法用其他五感感知到这棵树。 “这是阴树。” 秋筝的嗓音再次响起,“是黎大人一次行商的路上遇到,阴树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觉,被送回来时,我差点以为东西半路掉了,送个空车回来。” 世上竟还有如此诡异之物,川流水目光闪烁,可一想到如此神奇的阴树,许会被送到他手中自由发挥,川流水就浑身冒着热气,恨不得立刻动手,他定能用这阴树创造出流芳百世的佳品! 秋筝感受到川师傅强烈的渴望,赶紧提醒他,“阴树太过贵重,得需跟黎大人禀报一声。” 这意思就是阴树不一定能给他,川流水顿时被浇了一头冷水,可他不想放弃,想早点找到黎大人说服对方,于是他开口催促,“那还等什么,快去吧。” 脚步之急,秋筝甚至要小跑才能跟上,只用来时一半的时间,就找到黎大人。 黎默言得知川流水要阴树挺诧异,普通库藏的贵重之物,她都搬到专门的仓库,唯独这棵瞧不见嗅不到的阴树留着没动,因为想着就算有人闯入也发现不了,结果就被川流水挑中。 “你倒是眼光毒辣会挑。” 川流水被夸都没在意,很是焦急开口,“大人,我愿举家加入星光镇,只求大人将阴树交于我造船,除去这艘船,我自愿为大人再造两艘船!” “hao……咳咳,那就这样吧。” 其实对方不说这些话,黎默言也会答应,毕竟阴树的确是造船的好材料,毕竟她也知道海上情况和地上不同,遇到危险十分被动,即使是不怎么厉害的海兽,可人家能在水中呼吸,想在水中待多久就能待多久,打不过大不了潜入海中逃走,他们人可做不到。 像阴树这种我自己消失,不和你打的办法就非常不错。 黎默言想到阴树虽然高,但这些木料用来做大船肯定不够,这时她冷不丁想到以前从山贼寨子得到一种竹子,后来通过桑树融合出隐形的能力,倒是能配合阴树一起使用。 川流水没想到镇上还有如此奇妙的竹子,他同样想到阴树木料不够的事,已经在思索如何解决,没想到黎大人一句话当即迎刃而解,不由感慨虽然镇子不大,好东西却真是不少,叫人大开眼界。 他颇为感激开口,“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有这些材料,七天内我就能造出大船前往深海。” 还要一周啊,黎默言觉得时间有些久,她迫不及待想去深海转转,却也知道一周其实算很快了,实在不能要求太多。 伴随源源不断的竹子被送往造船厂,原本还有些悠闲的众人火力全开,忙得热火朝天,连闲聊的力气都没有。 家主川流水带头废寝忘食,其他人自然不能偷懒,他们唉声叹气,感觉日子一下难过起来,心想师父/爹怎么了,咋对这条船如此上心,像是被人下了蛊,心中想是这么想,可手上的活一刻不停,反而因为川流水影响愈发认真。 川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原本七天的活,五日就做完,黎默言听到这个消息是惊喜的,叫上胡月儿和黄晓蝶去坐船,两个小姑娘从出生以来,就没坐过船,体验下估计会很开心。 事实的确如此,胡月儿得知消息,走路都蹦蹦跳跳,黄晓蝶虽然没如此外露,也一直抿嘴笑着。 黎默言见她们如此开心,想到等以后海域稳定,可以多早一些观光船,带镇民出海玩,也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娱乐项目。 陈海带领学徒拖着一张张沉重的网上船,望着眼前三米高的大船,他内心十分激动,真造出来了! 之前陈海和黎大人提的时候,当然相信大人能够造出大船,只是认为那会是一年后两年后,没想到只是短短一个多月,他的提议就被实现。 太不可思议了。 陈海阵阵恍惚,可怀中沉重的渔网不会骗人,他低头望着麻绳编制出的渔网,想到为这网花去的时间和心血,自己定然不会叫大人失望,捕上大批海货。 黎默言此刻正站在船头,看着陈海他们忙碌,内心意气风发,幅员辽阔的海中有着无限可能,无论能捕捞到什么,她都很高兴,这代表着镇子以后能够稳定出产深海的海货了。 镇民还都很喜欢吃,之前在柳城进购一批,后来得知天河国用的盐有问题,她就停止对海货进购,镇民虽然理解,可吃不到海货也很失落,现在好了,他们自己就能捕。 不知道这次能抓到什么,总不会是鲛人吧。 第108章 鲛人那怎么可能啊,黎默言收回发散的思绪,转而观察起川家造出的大船。 融合进化后的翠竹,颜色依旧碧绿,只是没之前绿得那么刺眼,而且它的能力很有意思,她从远处走向沙滩时,根本看不到船在哪里,随着走动越靠近造船厂,这艘船的模样就愈发清晰。 先从隐约如水中倒影的轮廓,到后面逐渐显形清晰,她走到离船只有一米时,眼前就多出一艘完整的大船,她能清楚看到船舱夹板以及桅杆,只有其中夹杂的阴树部分看不到,就像是空了一块,偏偏又看不到船舱内里,感觉十分诡异。 下水的时候就更有意思,川家人在船前面挖出一条沙道,铺上圆木高呼口号,他们一起使劲,用麻绳拉着船从圆木上滚过入海。 黎默言站在一旁注视着,瞧着船只从有到无,觉得翠竹能力维持这种程度正好,拉开些距离便不见,近处就能完整看清,就不会影响船上海员对船只操作,不然一艘看不见的船要怎么开? 不能叫陈海他们全凭记忆本能吧。 虽然大船大船地叫,可不管是现代,还是以古代的目光来说,其实都算是小型船只,毕竟总长只有十二米,宽是四米,除去最底下的龙骨,船舱和船舷中交叉穿插着阴树的树干,其余部分用的都是竹子。 本来川流水还担心竹子的硬度不够,无法抵抗海浪拍击,想用竹子做外层,内里再加一层坚硬的铁皮,或者钉一层木板,用来提高竹子的硬度,不过黎大人给他竹子意外坚硬,川流水便打消这个想法。 等大船从圆木上落入水中,激起的水花将附近的人浇湿,却引得他们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不说是造出这艘船的川家人,就是黎默言见到在水中起伏的大船,也是不由露出笑意。 陈海沿着船身上凸起的把手,几下爬上船,将锚抛下来,固定住船身,剩下的海员跟着爬上去。 黎默言进入游戏以来,身体好上许多,身手也变得灵巧,可对于这种犹如攀岩一般的上船方式,实在是有些苦手,好在夹板并不高,她朝上攀了两步,随后黄晓蝶又拉了她一把,骤然就跃到夹板上。 等所有人来齐,陈海就带人拉起船锚,起帆出海—— 黎默言只听啪地一声脆响,船帆她是用昆虫怪物的翅鞘制作而成,这薄翼不光柔软还坚固,比麻绳和玉棉布都要牢固许多,随着这层透明茶色的船帆鼓胀,加上今日的风本就大,尤其是海边这种风本就大的地方,强大的风力瞬间带着船朝海中驶去。 趴在船头的胡月儿见此,不由发出兴奋的喊声。 黄晓蝶见此不由流露出意动,对着宽阔的海面这样喊出声,就十分痛快的样子,就是……她看向四周那么多人,面上开始犹豫。 黎默言一推黄晓蝶的背,“去吧,想做就做,意念才通达。” 黄晓蝶得到黎大人的鼓励,顿时不纠结了,跑到胡月儿身边跟着人一起大喊,陈海这些海员笑呵呵注视着她们,原本目光是在看天真无邪的孩子,可随着胡月儿两人的喊声,远处居然响起爆。炸。 有粗大的水柱冲天而起落下,剧烈的水波引得船身摇晃,虽然距离比较远,陈海还是感到风携带着细小水柱吹拂而来,引起阵阵湿意。 海员擦掉脸上的水,为眼前的一切感到匪夷所思。 只是放声大喊,并没有触碰海水,就能有这样恐怖威力,不敢想两位动手会有何等可怕的效果。 陈海等人的眼神变了,看向黄晓蝶她们的目光,不再是注视天真孩童,而是对强者的敬畏,川家人也是暗自心惊,没想到一个小镇,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而且还如此年轻,等长大之后,都不敢想她们会有多厉害。 只要这两人正常成长下去,足以保佑星光镇百年安宁。 他们脑中闪过各种念头,很快就被汇聚而来的鱼群驱散。 在海上下网捕鱼,也不是随便找个地方下就行,一般需要经验丰富的老手,找到鱼群聚集之地,然后下网由船拖行,这样才能捕捞到大量的同种可食用鱼类。 他们才刚来到海上,结果陈海还没开始寻找,鱼群就来了。 刚才黄晓蝶和胡月儿喊声引起的水柱中,裹挟着不少鱼,它们被水柱中巨大的力量撕碎,落入大海中,引来大量的鱼聚集捕食,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形成巨大的鱼群。 川家人当即转舵朝那处海域驶去,由于并不顺风的缘故,速度慢上许多,也正是因此,黎默言瞧见还有海兽被血腥味吸引来,一根巨大的触手从海中深处,卷住大量的鱼,又重新缩回到海面之下。 虽然船上的海员们都已经做好见到海兽的准备,可真正见到,与脑海中预想的就完全不同,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呼,可很快醒悟过来,捂住自己的嘴不再出声。 黎默言则思索刚才那条触手,心想海里的东西就是长得大,这种体型的怪物,在陆地上可不常见,海里一下就遇上了,而那条触手上长满圆形的吸盘,底下应该是只大章鱼。 由于突然出现海兽,川家人收起船帆,将船停下静静漂浮在海面,屏息紧张注视那边的情况,唯恐被那头大怪物发现,如此巨大的体型,恐怕能卷住他们的船只,连人带船一块拖进海中。 好在这样忐忑的等待,只持续了五分钟,再不见那只海兽的触手探出,应该是离去了。 陈海面露喜色,摸着船沿的栏杆,心中惊喜异常,好强的能力,那怪物完全没有发现我们,真是个宝贝。 其余海员同样惊喜万分,之前对海兽有多恐惧,此刻活下来就有多高兴,对于让他们成功躲过海兽的船只本身,海员非常感激,同时深深庆幸黎大人给他们弄来这样的宝物,叫他们的安全有了保障。 不愧是无所不能的黎大人。 为确定那只巨大海兽离开,胡月儿侧身翻入海中,陈海急忙探出头,虽然知道对方是厉害的强者,可那十岁小孩的外表实在叫人担心,只听噗通一声,可下面只有荡漾的海水,根本没有胡大人的踪迹。 陈海还在努力探出头寻找,就听到身后传出胡大人的嗓音,“陈叔别看了,我在这。” 他猛地回头,就见胡月儿一抖,身上还在滴落的海水顿时变为白汽消失,浑身变得干爽,就连发丝都蓬松飘动着。 真是神仙手段。 胡月儿不知道陈海心中所想,对着黎大人邀功,“那只海兽已经走了,我探查过,底下并无其他海兽。” 说完,她就期待望着黎大人。 黎默言还能不知道胡月儿在想什么,于是笑着开口,“还是我们月儿厉害。” 胡月儿立刻露出满足的表情,有黎大人的夸奖,感觉比在冬日里晒太阳还舒服。 这次船就安然驶近,黎默言注视海水下面的鱼群,这里是深海,海水十分浑浊,只有靠近海面附近的鱼能看清,稍微深一点就无法看到,可他们的船过来,这些鱼却没有跑,她倒是发现这船的能力,在抓鱼上也能提供帮助。 陈海探出头辨认底下的鱼群,“大多数是毒头,不能吃。” 胡月儿出主意,“那我下去把这些鱼赶跑?” 陈海急忙拦住她,“不急不急,否则动静一大,其他鱼也不来了,先等等。” 胡月儿在这种她不懂的方面,向来是听专业人士的话,就在船上等待起来,等出海的兴头过去,她就感觉无聊,四周是一成不变的景色,四周没有任何阻挡物,在夏日还好,冬天的冷风直接刮来,她虽然不怕,却也瞧见那些普通海员缩起脖子。 这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出海不是游玩,对于其他人而言,是非常艰苦的一项工作。 原本涌到嘴边想要抱怨的话咽回去,她转而盯着那些人看了会,想从中找出自己能够帮忙的地方。 海风呼啸,陈海的头发随着大风来回拉扯,他鼻子冻得通红,却始终盯着海面,颜色绚丽鲜亮的毒头鱼在吃饱后慢慢游走,随着它们离开空出来的位置很快被别的鱼占领,它们抢食时摇动尾巴击起水花,这样动静逐渐引来另外的鱼群。 有海员发现远处的水面一片漆黑,如此巨大的面积,他担心水底下有海兽,急忙用手肘捅捅身旁的人提醒,黎默言发现他们的骚动,见陈海一动不动,表情比先前还要认真,就知道这应该不是海兽,而是—— 鱼群来了。 随着黑影接近,海面之下偶尔会有银光闪过,那是鱼鳞引起的反光,这么大一群鱼,黎默言都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朝夹板外探出身去看。 她瞧见那群鱼散在这块区域捕食,心想这时候撒网,开动船只应该能抓到不少,可陈海却没有动,海员中虽然有骚动,但很快安静下去,陈海才是他们的船头,经验也最为丰富,他们都要听陈海的。 黎默言当然知道陈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果然没过多久,局势就有新的变化,虽然她看不到水面下的画面,却看到两条发白的水线快速接近,见此陈海终于露出笑容。 这是怎么了? 黎默言仔细观察变化,虽然能看清的有限,可随着水线到来,之前的鱼群居然慢慢聚拢,形成一个密集的球,如此多数量的鱼聚集在一起,不断反射出银光,这时陈海终于动了。 他让川家人将帆升起,船动的那瞬间,将渔网撒下去,随着船移动,瞬间笼住一大网鱼,这是刚才绝对抓不到的量,陈海猛地往前面一冲,剩下的海员赶紧伸出手,帮忙拉住渔网,他们一起使劲,一点点往上拉动麻绳。 本来在现代的捕鱼船上,这一步是由机械自动拉收,可黎默言的船没有这个功能,只能靠陈海他们的人力,那么多鱼,加上海水的重量,想要把渔网拉出水面非常困难,十五个海员脸上都露出涨红吃力的表情。 索性在大家的努力下,渔网一点点离开水面,可以看到渔网里活蹦乱跳的鱼。 胡月儿和黄晓蝶原本是想去帮忙,却被黎默言阻止,她想看看陈海他们能不能成功拉上鱼,如果不行的话,那以后渔网要编得小一些,一网不再捞那么多,这事非常重要,要是预估错误,抓上来的鱼太多,人也许反而会被拉入海里。 这么冷的天落海,绝对会出大事,所以黎默言才会阻止胡月儿两人,她们可以帮陈海一时,不能帮陈海一世,这个界限必须陈海自己把握。 即使过程看着艰难,渔网倒是顺利被拉上来,重重落在夹板上,顿时鱼的腥味大盛,还有它们噼里啪啦拍击夹板的动静。 “这么多鱼!” 胡月儿望着银光闪闪的夹板,眼中是遮不住的喜气,扭头去看陈海他们,虽然还在喘着粗气,鼻子依旧通红,可眼神格外闪亮。 胡月儿忽然就懂了,哪怕这份活是如此艰辛,对于陈海而言,这就是他要做的事,也是他能做的事,就像是她要面对各种骇人的怪物一样,只看到其中的艰辛,却看不到陈海在这事上的强大,这是她的傲慢。 陈海正在抓紧时间休息,由于刚才的事,他的手还在颤抖,可心里却痛快高兴得紧,第一次行船,就能在大人面前抓到这么多鱼,他有面子着呢。 他忽然感到身边落下一人,扭头就见居然是胡大人,也许是少年天性,胡月儿毫不遮掩自傲,陈海对此十分理解,如果他在胡大人这个年纪,就有如此过人的实力,只怕比对方还要傲气。 结果就是这么骄傲的胡月儿忽然对他说,“陈叔,厉害。” 陈海表情错愕,不等他开口,不远处的黄晓蝶同样开口,“陈叔,厉害。” 而这一声还不算完,站在船头的黎默言也开口,“陈叔,厉害。” 这三声厉害,一声比一声高,夸得陈海犹如回到夏日,浑身都在冒热气,他以前就是打渔的渔民,风里来雨里去,也在巨浪中活过命,却从来没人觉的他厉害,在那些富贵权势人家眼里,他依旧是个低贱的平民,连正眼都不愿意看他,又怎么会知道他战胜过什么。 好一会陈海才想到自己该回答,黎大人却对他摆摆手。 “没事,高兴你的。” 陈海笑弯了眼,“哎。” 鱼捕上来不是结束,还得快速给它们分类,放入有水的船舱中,以免死啰,鱼一死就发腥,到时候肉也不好吃。 十五名海员开始快速挑捡起鱼来,这次捕捉上来的叫做银稠鱼,条条比手掌长,虽然不算很大,可这种鱼的体型就是如此,而且冬季鱼囤起肥膘,此刻吃正是味道最肥美的时候。 黎默言瞧着一条条鱼被丢入船舱之中,它们精神倒是很好,立刻甩尾游动,瞧着不像是会立刻暴毙的模样。 这一网抓好,他们就返航了,拉网对于海员的体力消耗实在太大,为安全着想,一日下一网就差不多。 黎默言思考今日的经历,心想之后让陈海他们出海,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海兽遇到了,测试了船的隐蔽能力,那么多鱼都捞了上来,也不用怕以后下网抓到太多的鱼,他们拉不上来。 …… 柳娘已经将娃子从柳城接过来,不是她自己去的,是通过那个奇怪的方式过来,那处地方不让他们靠近了,她猜这是秘密,反正也不是大事,她想要接人只要告诉什长,对方会把消息报上去,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有人来通知她去领娃子。 柳娘运气好抢到一间石屋,牵着娃子手进去时,小孩眼睛都看直了,一个劲问这是他们的新家吗,那副开心到不敢相信的模样,叫柳娘愈发庆幸自己没为钱,把这个机会让出去。 等之后看到小孩躺在铺满阳光的客厅中打滚,她内心的热意多到要溢出来,内心愈发确信是该来星光镇的,只是后悔之前没早点来这个地方,让孩子吃了这么多苦。 “娘!” 小孩直起上半身,他脸上还挂着汗珠,双眼却亮晶晶的,“新家真好,我喜欢,咱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柳娘点头,揉着小孩的脑袋,“嗯。” 之后她就见娃子的双眼放出光来,好像整个世界都亮了一样,她不由露出笑容,将娃子的头发勾到脑后,“念娃饿了没有?” 要是换成以前,念娃可不敢说他饿了,不然娘就得想尽办法给他弄食物,可现在这里不一样,他们都有这么好的房子,他老实点头,“我饿。” “娘带你去吃好吃的。” 柳娘牵起念娃,带他去附近的小食堂,今日她休息,出来的时候还没到下工点,所以食堂里人不多,到了就能直接点餐。 她将念娃抱在怀里,带着他看一整排食物,“念娃想吃啥?” 念娃子目瞪口呆望着对于他而言,长到几乎望不到边的食物,下巴掉了下来,“娘,这、这里是哪?” 柳娘听到这语无伦次的话,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些食物把她孩子都能激动傻了,她干脆自己点了两荤三素,本来准备去找位置坐下,就发现食堂的婶子端着一叠叠鱼过来,当即心思一动,点了这之前都没吃过的鱼。 念娃子被她拉着傻傻坐下,傻傻地望着眼前丰盛饭菜,又傻傻给塞了一口肉,这时才回过神来,亮着眼睛快速扒饭。 柳娘瞧着只觉心里无比满足,还有什么看见让亲人吃饱喝足还要高兴的事吗。 明明啥也没吃,柳娘就觉嘴里甜滋滋的,她看了一会,朝今日刚出的鱼夹去,这一条鱼比手长,肉紧实饱满,下筷后雪白的鱼肉,蘸一蘸底下浓郁的汤汁,再送入口中,她只觉得鲜得不行。 不光是酱好吃,鱼肉本身就嫩,而且带着脂肪,一口下去,脂肪在舌头上融化,裹着的鱼肉就愈发柔嫩。 柳娘非常惊喜,柳城也靠海,她小时候的娘家就住海边,吃过不少海鱼,还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莫不是从深海捞上来的? 她很快否决自己的想法,想要去深海捞鱼,首先要有大船,它造价不菲,而且深海海兽多,更别说海上多变的天气,即使是老渔民也无法确定没有意外,出海一次可谓是九死一生,捕捞的过程如此凶险,注定海鱼便宜不了,都是卖给达官贵人。 虽然刚才她买鱼时,一条就要五元,价格是比肉和菜要高,可高得有限,即使是她想每日吃,那也吃得起,实在比不上海鱼的价。 柳娘才想到这里,就见一群人进来,闹哄哄的,“宋姐,我打来的鱼咋样?” 宋大口:“好吃!” 那群人就笑出声来,“那可不,你也不瞧瞧咱是跑到多深的海里打来的。” 柳娘惊讶,居然还真是深海打来的,她低头瞧着盘子里的鱼,饶是她在渔村长大,也从来没吃过,没想到第一次吃居然是在星光镇。 “娘,你咋了?” 念娃看不懂娘脸上复杂的表情,只知道她回过神,飞速夹起一块鱼肉,催促他快吃,一个劲说这是好东西,“娘以前都吃不到。” 念娃乖乖吃下,以后无论过去多久,也对这好东西记忆犹新,他拍拍娘的手臂,“那你也多吃点好东西。” 柳娘露出一个幸福到快要融化的表情。 …… 黎默言听到镇民对今日的鱼一致好评,微微一笑,将这*件事抛到脑后,海鱼确实不错,不光味道好,能补充缺少的营养,鱼的内脏和鱼骨头都可以当做农肥,总之从头到尾都不会浪费。 她本来想着陈海每日或多或少都能抓些鱼回来,就换着区域在食堂上新,结果第二日就出现意外,导致陈海空手而归。 “渔网被划破了?” 黎默言望着那整齐平滑的切口,这不像是因为鱼群太重被扯断的,反而像是被什么利器切断,她又细细询问陈海当时的情况,着重问了有没有遇到海兽,陈海回忆一番说没有,而且整个过程与昨日差不多,网就莫名其妙就破了。 也是,毕竟船能够隐蔽气息,这点她是确认过的,应该不是海兽。 她暂时没能想到原因,就让陈海重新下两网看看,结果渔网还是破了,这就不是偶然意外,应该是水中有什么东西盯上他们,不过没有伤人,这到底是什么呢。 第109章 黎默言见这情况,准备亲自带人去看看。 上次她带了黄晓蝶和胡月儿,这次就带上瞿平青,对于领地里的三个战神,她从来都是轮流带出去,不会让三人感到厚此薄彼,即使黄晓蝶和胡月儿是小孩,可她也不会太过偏心,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对瞿平青总是会有影响。 再度乘坐船只,她虽依旧感到新奇,却不像是头次那样激动,这次她有经验,没借助瞿平青的帮助,就自己爬上夹板,倒是蛮有成就感,开握手掌感受其中的力度,很明显感到自己身体变强。 她记得现实中的营养舱除去能提供营养之外,还能将大脑的指令传递到手脚,防止现实中的身体萎缩,也就是说她在游戏里跑了十公里,那在现实中也等同于跑了十公里。 这样来算的话,游戏里力量变大,就相当于是现实中力量增长,想到这她精神振奋,准备挑个时间下线去看看,虽然离开游戏还是在虚拟世界,可那里相当于是游戏登录平台,完全反应出现实身体状态,如果现实身体受伤,虚拟身体也会出现伤口,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得知。 所以虚拟世界中的身体,完全可以看做现实的身体。 黎默言想了想,这个游戏她玩得还挺上头,而且平日也忙,正好马上要过年,等陪领民吃完年夜饭,再下线去试试,那时正好会有一段空闲时间。 川家人驾船朝着海上驶去,路上还遇到意外,遇到一个海兽群,水底下不知有多少海兽,它们陆续浮上水面换气,好在离得有段距离,黎默言干脆停下船,等这些海兽先过去,对方也完全无视他们,换气完毕就重新沉入海底。 这样的画面还挺刺激,他们这艘船静静漂浮在海面,对比那些庞大的海兽,就如一片小叶,不断有超乎想象的巨兽脑袋从四周浮出,犹如大大小小的岛屿,这画面光怪陆离,却叫黎默言双眼发亮,玩游戏不就是想接触现实中没有的神秘与诡谲嘛。 可惜这游戏没有截图功能,她也没相机,无法留下这一幕。 半个小时后,海兽群离去,陈海拿出指南针分辨方位,然后朝着一个方向驶去,这三天时间他没闲着,捕完鱼后就会让川家人带着他在海上转悠,了解这片海域的情况,观察鱼群分布情况。 黎默言也在想如果能制作浮标,在海上留下标志,以便更好确定位置,即使有指南针,可在这样前后左右都一模一样的茫茫大海中,真的非常容易失去方向,要是指南针被损坏,这些浮标就能派上大用场,将迷失的海员带回星光镇。 不过浮标如何固定是个大问题,要抗住海水冲刷,不被海洋中的生物弄坏,就先拿麻绳试试吧。 “陈叔,渔网都在哪被割破?” 陈海略一思索却没说地点,“第一次被割坏后,我特意换到另一片海域,依旧遭到破坏。” 黎默言闻言,想着是那东西跟着船只,还是这一大片区域都是对方的领地? 前者应当不可能,毕竟阴树的效果是法则,说不可见,那就是不可见,所以这个海兽的领地这么大,那实力应当很凶残,只是破坏渔网,没有伤害陈海他们,算是幸运了。 陈海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认为吸引那东西是渔网中的鱼,也有几次下网一无所获,渔网都能完好收回,只有鱼获丰收之际,渔网才会被割破。” 那确实有可能是因为鱼,黎默言记得自己上辈子看的纪录片,很多海鸟就会跟着渔船偷鱼吃,动物都是非常聪明的。 “下一网看看。” 陈海点头,将用鱼内脏和蚯蚓制作的饵料倒入海水之中,粉末随着海水荡开,效果非常好,立刻有鱼被吸引来。 黎默言盯下下方‘沸腾’的海水,越来越多的鱼聚集,陈海这次没有再等,直接下网将那片鱼网住,拉着渔网麻绳的海员脸上顿时露出吃力的表情,开始往上拉动渔网,一切就如上次那样发展,她已经看到露出水面的大鱼。 可就在这时,鼓囊的渔网忽然干瘪下去,而正在用力的海员猛地往后倒去,虽然摔得四仰八叉,可比被扯进水里好上太多,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黎默言探出头,本以为会看见大量的鱼游出,可海水十分平静,也看不到水底下鱼鳞反射的银光,她朝瞿平青看了一眼,后者翻身跃入海中。 她盯着看了会,除去看到海水,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哎。 好在瞿平青一如既往给力,下去没多久,就抓着一样东西回来,她只瞧见一条长长的鱼尾,体型对比海中其他的海兽而言,几乎称得上小巧玲珑,可对于人而言要大出许多。 等瞿平青落在夹板上,所有人都瞧见他手中抓着什么,那竟是一条鲛人,有着黑色的鱼尾,平坦的胸膛上还有着斑驳透明的鱼鳞,耳朵上还有鱼鳍一样的薄膜,由于离开水中,那些透明泛着珠光的薄膜软软贴在脸上。 明明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可由于鲛人凶狠的眼神,只叫人感到危险,就在大家看得认真时,鲛人忽然张开满是尖齿的嘴,朝瞿平青的手腕咬去,被后者给避开。 等着一切都发生完毕,海员中才有人才发出惊呼。 与此同时她感觉耳边有什么贴着冲过,鬓发猛地飘起,几乎是同时,身后海面响起噗通一声,像是有什么摔落,她侧身看去,海面那处荡起巨大涟漪,随后一个脑袋从中钻出,阴沉盯着他们。 “居然还有第二条!” 有海员脱口而出,虽然鲛人的外貌十分接近人,可它们的耳朵与人不同,面颊胸口又生有鳞片,十分好辨认。 这一条鲛人钻出水面之后,远远近近又有十多条鲛人从水中冒出,什么都不做,就是盯着船只,望着那执着的眼神,黎默言感到头疼。 看这样子社会性还挺强,那被抓住的那条鲛人就不能随便杀死,估计也无法带回镇子,否则必定招来鲛人的报复。 黎默言不知道这里的鲛人是不是全部鲛人,是的话,全部杀死,事情就能解决,如果不是的话,只要有漏网之鱼,之后镇子的船只就别想安心出海捕鱼,虽然也可以在船上安排黄晓蝶她们,可这样太浪费力量,黄晓蝶她们能在其他地方发挥更大的作用。 为了陈海等人的安全,她不能杀死鲛人,可如果直接放掉鲛人,这么轻易退让,她又担心鲛人得寸进尺,会继续干扰捕鱼过程。 就在她点着面颊思考的时候,忽然那群鲛人一甩尾巴潜入海中,她以为对方放弃被抓住的同伴时,陆续有鲛人浮上水面,望着对方愤恨的目光,她心感不好,鲛人已经抬手,将一块块东西朝她的船只砸来。 瞧瞧鲛人那仇恨的眼神,对方该不会用粑粑砸她吧? 救命! 黎默言急忙后退,不过砸来的东西与夹板接触,却发出硬物相撞的嘭嘭声,被认为是粑粑的东西还有腿在扒拉…… 她定睛看去,发现那居然是一只只比人头都要大的螃蟹,妈耶,帝王蟹! 不光是她被如此巨大的帝王蟹惊到,陈海他们也没能克制住发出呼喊声,被海水中的鲛人听到,后者大概是认为它们的袭击产生效果,又重新钻入海水中,再次朝他们投来仇恨的帝王蟹。 黎默言:“!” 自己这片海域底下居然还有帝王蟹吗,不是说这种东西喜欢寒冷海域,以星光镇这样温暖的海域,怎么会有帝王蟹呢? 黎默言不懂,但黎默言大受震撼,并且准备欣然接受鲛人的仇恨报复,她朝着陈海使眼色,后者瞬间心领神会,开始发出大喊大叫,一副受到刺激的模样。 随着陈海的叫喊响起,其余海员幡然醒悟,跟着呼喊出声,一时之间寂静的海面上,都是他们兴奋,啊不,害怕的大叫声。 见到自己的攻击如此有效,鲛人士气大涨,就连那只被他们抓住的鲛人都露出一副‘人类怕了吧’的骄傲表情。 黎默言表示怕了怕了,这样的害怕还可以多来一点! 鲛人十分给力,不断潜入海底捞上帝王蟹来袭击他们,渐渐地夹板上多出一层帝王蟹,数量众多的帝王蟹叠在一切,坚硬的甲壳摩擦发出沙沙声,可由于太多了,所以这样细小的动静,也变得巨大清晰,即使海浪拍打船身的动静,都无法将其压下。 陈海兴奋得浑身冒汗,即使嗓子已经开始发哑,他也没半点停歇,只希望这种巨大如螃蟹的东西能多多益善,剩余的海员同样是如此表现。 虽然他们表现得十分卖力,可鲛人毕竟不是傻子,见人类始终只是尖叫,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不禁减缓丢帝王蟹的动作,狐疑望着船上的人。 黎默言见此,知道差不多了,朝瞿平青使眼色,后者干脆松开手,几乎是这个瞬间,鲛人尾部用力,强大的力量让它瞬间弹起,速度快得她都看不清,直到响起落水声,这才知道鲛人是跑了。 嗨,溜得真快。 她再朝海面上看去,果然看不到鲛人的影子。 还行,安全后就直接走,没进攻他们,也没攻击船,之前只有陈海他们出来捕鱼的时候,也没对陈海发动攻击,这鲛人凶归凶,但还可以相处。 最后她望着满满一夹板的帝王蟹,一只叠着一只,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而陈海等人已经喜气洋洋打扫其收获,将这些帝王蟹扫入船舱之中,嘴里嗨念叨着以后捕鱼能这么轻松就好了。 对比拉起沉重的渔网,站在夹板上喊两声,的确是轻松无比,尤其是这种生活在海底的帝王蟹,如果不是有鲛人,他们是绝对捕捉不到的。 黎默言瞧见陈海举起一只,这帝王蟹光是身体不算腿,都要比陈海的脸旁大,为了举起帝王蟹,陈海需要将它拿在靠近肩膀的位置,好借用肩膀的力量,不敢想这么大一只,能有多少肉。 陈海想到之前在海边吃的螃蟹,五只加在一起,还没帝王蟹一根蟹腿大。 他们欢天喜地回到镇子,黎默言跟着去食堂,就在食堂等着,这么大的螃蟹,运往食堂的路上,就引起无数人围观,食堂的人也是第一次见,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好在做起来简单,只要蒸熟蘸酱就行。 正好食堂的锅都很大,可以叠着放下三只一起蒸,之后把肉拆出来就行,这么大一只自然是不可能全部卖给一个人,不然光是蟹肉都能让人吃饱,到时候就分成十碟卖。 蒸得时候厨房里面充斥着欢声笑语,虽然镇子不缺少食物,可瞧着这么多肉,吃也吃不完,总是能叫人心情上扬。 宋大口为此调了个酱汁,教会几个徒弟后领着他们去食堂到处教,还有人跑过来询问帝王蟹的烹饪方法,一时间镇子热闹得不行。 作为星光镇的领主,黎默言得到优待,帝王蟹蒸熟之后,就有人给她端上来一整盘,这是一只帝王蟹拆出来的,包括蟹腿蟹肉,酱汁也是刚烧出来,摆在桌子上,就能嗅到浓郁的香味。 她望着大块大块雪白的蟹肉,被扯断的部分成条状,异常得勾人,她忍不住舔着唇,夹起一大块帝王蟹肉,蘸着深棕色的酱汁吃下,不得不说大口吃肉,能带来巨大的满足,尤其这种肉是平时很少的蟹肉,哪怕帝王蟹不是螃蟹,可它们的口感像啊,这样的满足就是加倍翻倍。 刚捕上来的帝王蟹吃起来肉微微泛甜,想来应该不会有比这更加新鲜的了,而且宋大口调的酱也好吃,应该是酱油晒够时间,这次吃着和之前还真不一样,那种微妙的涩口没了,豆香酱香都更加醇厚,滋味比之前更好。 等肚子饱了,一只帝王蟹都没吃完,真就是把蟹肉当饭吃,以后还能做蟹肉面,或者蟹肉煲,可惜帝王蟹的蟹黄一般没有,做不了蟹黄包,不过蟹肉包也不错。 黎默言畅想未来,陷入对美食的美好期待中。 上辈子帝王蟹可不便宜,毕竟是生活在深海中,而且海域又寒冷,想要捕捞帝王蟹十分困难,还需活着运到国内,这就导致价格非常昂贵,她也只是在吃酒的时候吃过。 在游戏里有鲛人帮忙捕捞,它们原本就是生活在水中的种族,对人来说很危险的深海,对于鲛人来说就如回家般轻松,由它们捕捞,自己根本没有花啥成本,不劳而获的代价真是太沉重了,腐蚀了她的思想,希望鲛人们多多腐蚀。 要不是担心薅得太狠,导致鲛人罢工,她都想下午再出一趟海,只能煎熬等到明日,这次她依旧跟着出海,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为防止帝王蟹被砸坏,夹板上还特意拉起一层麻网,这样帝王蟹被砸过来,就能落在麻网里,不用担心损失。 陈海也是昨日那样撒下饵料,吸引来鱼群,这次他依旧紧张,不过和昨日担忧抓不到鱼不同,他此刻是生怕鲛人没有来,等着下网之后,再次因为网破了摔在地上,陈海不仅没有生气着急,反而发出兴奋的大喊。 “来了!” 胡月儿即使知道陈叔这是因为帝王蟹,还是默默移开眼睛,这画面太怪了…… 这次是黄晓蝶出手,将划破渔网的鲛人逮上来,随后没看鲛人,反而朝着黎大人看去。 黎默言一视同仁地夸了一句,黄晓蝶这才心满意足观察抓住的鲛人,而胡月儿则在掰着手指计算,晓蝶一共得到大人一百二十三次夸奖,自己才一百二十二次,下次必须是她被大人夸。 第二次见到鲛人,黎默言低头去看对方的长相,发现和昨日那只不同,这只生得更加英气,不过都是漂亮的美人,哪怕张嘴露出尖锐的牙齿,也不会破坏美感。 这时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鲛人是来抓他们引来的鱼,那么为什么鱼群聚集时不动手,非得割破渔网呢,毕竟渔网散开,鱼从破口逃走,和之前那样聚集在附近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黎默言没能想明白就不想了,搞不好是这些鲛人不太聪明,看它们丢帝王蟹的模样就能看出来…… 这一次不用他使眼色,陈海就哇哇大叫,其余海员也是边叫边往海里看,正准备投掷帝王蟹的鲛人都愣住了。 黎默言见此咳嗽一声,陈海他们赶紧停下,鲛人见此尝试举起手中的帝王蟹,见状陈海又开始喊。 这次鲛人以为是自己的手段起作用,对他们展开猛烈地报复,对此,陈海他们都欣然接受。 黎默言望着眼前丰收的一幕,心想不聪明好啊,就是要不聪明的,但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鲛人会用帝王蟹砸他们,肯定是认为这能起到报复威吓的作用,为什么这么想她也有点猜测。 帝王蟹是杂食,生存能力强,无论是藻类还是鱼虾,都是它进食名单,所以这东西很容易破坏生态环境,也许对鲛人来说是厄运之物,砸他们就是诅咒他们的意思? 黎默言想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瞧着随便捞捞就能捞上来这么多的帝王蟹,海底下该不会真泛滥成灾了吧? 她的面色变得严肃,这对于自己而言也不是好事,这片大海是星光镇非常重要的资源,如果遭到帝王蟹破坏,导致海产急剧下降,这种事是她不想看到的。 这次好像还避开一个大坑。 黎默言盯着底下的鲛人感到庆幸,倒是需要感谢它们,不过该怎么和鲛人聊聊,建立稳定捕捞帝王蟹的关系呢? 就在思索的过程中,她发现一件事,由于昨天已经喊过,导致陈海他们的嗓子状态不好,喊了没多久就喊不动,可鲛人丢帝王蟹的动作却没停下。 她眯起眼,一直到帝王蟹数量和昨日差不多,鲛人才停下丢帝王蟹的动作,而那条被他们抓到的鲛人晃晃尾巴,自动自发跳入海水之中,流程走得非常清晰,说不好在鲛人那,他们这些人类才是不聪明的,对于代表厄运的帝王蟹爱不释手。 而这样的举动让黎默言愈发确信,鲛人是发现他们对帝王蟹的意图,反正是海底造成破坏的东西,干脆拿来换鱼了? 等到第三日的时候,黎默言没让人去抓鲛人,它们还是主动往夹板上丢帝王蟹,这下她算是彻底确定了,鲛人的确是在拿帝王蟹换鱼吃,而这个时候她也弄懂鲛人为什么不自己聚集鱼群,因为他们的气息会吓跑鱼群,鲛人在的时候,就海兽她都没遇上过。 所以等下网再来划破抓鱼同样能理解了,是确保鱼群即使感受到它们的气息,也无法立刻散开,好更容易能抓到鱼,虽然以鲛人的实力抓鱼很简单,可能吃自助,为什么要自己辛辛苦苦抓呢。 黎默言默认这样的交易,伴随双方交易加深,搞不好以后还能拜托鲛人捕捉其他深海生物,比如带鱼什么的,也许还能帮忙建立海水养殖场,就向之前那个浮标,去海底固定时就能让鲛人帮忙。 而且鲛人自己就是非常大的资源,不是有鲛人对月流珠的典故吗,如果能大批收获珍珠,也是非常不错的,又能当首饰,又能当药材。 第四日的时候,黎默言没去,陈海带回来好消息,这次他们没有抓鲛人,只是敷衍开头喊了两声,鲛人依旧打捞出大量的帝王蟹,数量比之前还多点。 可不要多打捞点,她要是看什么不顺眼,还有人帮忙处理,也希望对方能多带走一些。 虽然过程有些奇怪,但这批鲛人算是她的盟友了。 黎默言的地图上也出现变化,铁妖那边的标记就是在铁矿洞,看不出什么,可鲛人这边就是海域,并且上面还会显示好感度,此刻属于有一点好感但不多。 她猜好感度上去,就能开放其他功能,从鲛人那换到别的东西。 就在她思考鲛人那能换到的好东西时,距离星光镇三十多里的地方,来了一支商队,正朝着星光镇走来。 商队主人瞧着奇山县荒凉无人的场景,心中深深感到懊恼,不该选这条路的,需要花月余穿行,却没能卖出多少货物,这对于她而言实在是亏大了。 对了,好像马上能经过一处私人领地,可私人领主能有多少财力,只怕人都没多少,还是直接路过吧。 第110章 这名行商叫做木泽兰,她想到这就打算加速前进,只是她扭头就看到满脸疲倦,甩着脑袋努力打起精神的伙计们。 她的视线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一共二十八名,有老有少,年纪最大的一人已经六十出头,发丝间夹杂着不少白发,这些人都是她母亲生前留下的心腹,此刻都已在此,努力帮她完成任务。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他们风餐露宿,饱经寒风摧残,众人的面目变得粗糙,眼睛中也充斥着血丝,这是睡眠不足的表现,不光是因为寒冷,还有前几夜被猛兽妖物袭击的缘故,寒冷的天气导致林中食物锐减,因此躲在深山的妖物也愈发频繁来到官道附近。 由于众多的数量,以及饥饿地驱使,即使官道拥有强大的震慑能力,猛兽妖物依旧对商队发起攻击,虽然全部被挡下,商队没有人死亡,可木泽兰依旧很难受,商队仅有的五名武师中,有两人受了伤,尤其是一人,直到此刻伤口还会有血流出。 这应该是流血不止的特殊效果,即使是强大的武师,也顶不住不断流血,她眼睁睁瞧着平叔脸色惨白下去,身体越来越差,开始出现嗜睡的情况,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会栽倒,要是再不找到止血的办法,只怕平叔会死。 没有多少天了。 木泽兰心中发紧,她小时候平叔就在,一直长到现在十六岁,平叔始终护在她身边,早就不是单纯的护卫,他和自己的亲人一样,叫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慢慢死在眼前…… 木泽兰用力握紧手,由于太过用力,导致指甲刺入肉里,刺跳的痛楚传来,她却没有松开手,木泽兰此刻正需要这样的痛苦,缓解心中的苦闷。 她有想过派人送平叔穿过奇山县所在的温城,尽快赶往州府,先将治愈伤势。 可如果这样做,需要将一匹拉货的马空出,带着平叔前往州府,那剩下的商货如何带走是个问题,如果选择他们留在原地,停留太久人味太重,恐怕会源源不断招来妖兽,这是他们无法应对的。 所以木泽兰准备舍弃这一车货物,可平叔自己却没答应,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对方当时的话。 平叔摇头,“此举不妥,商队一共只有五名武师,让一人护送我上州府,只剩下三名武师,恐难以保大家平安,这话你不要再说。” 木泽兰不想放弃,还要说些什么,可在平叔只是平静的就如注视小孩的目光中,即使有再多话,她也说不下去。 说到底还是她不够强大,如果在之前表现出足够的能力,即使她那不负责的爹想要放弃她,培育后母所生的儿子,家族也不会如此轻易同意,同样的她要是有能力,平叔也不会把她当做小孩,而是会更认真思考她的提议。 木泽兰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平叔,再纠缠只会显得她愈发孩子气,在发觉平叔糟糕的情况后,她想要加快商队速度,可众人那疲倦至极的模样,是受不住快速前进的负担。 大家的嘴唇干裂出血,就连拉货的马匹,也是脚步迟缓,甚至时不时打叉,一副随时要栽倒的模样,要是强行加快速度,他们只会更快崩溃。 木泽兰压下心中的焦急,再一次展开地图,望着上面标记的那处私人领地,决定暂时在那休整,只要状态稍稍恢复,就立刻上路,对于这么一个小镇,她是不奢望能治愈平叔,毕竟她从大医馆买来的伤药,都无法止住伤口中流出的血,这可是妖兽咬伤的。 即使想保持镇定,可她仍忍不住走到平叔身侧,望着对方小臂处再次被染红的衣服,眼眶跟着红了起来,但作为商队的领队,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 平叔见此叹了口气,想到木泽兰小时候,摔倒会哇哇大哭,高兴会哈哈大笑,此刻却不得不学会压抑自己全部的情绪,对于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如此,他内心也十分不好受,如果可以,他希望木泽兰能永远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活下去而奋斗。 “之后会有个小镇?”平叔想了想说,“等会我陪你逛逛吧,也很久没有一起走走。” 木泽兰想到母亲刚去世的日子,才不到一月,父亲就抬外室为妻,她心中郁愤,都是平叔带着她四处游历,用大好山河化解心中的郁气,等她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后,自己就被禁足圈在老宅,游历自然是再没去过,没想到重温以前的美好时刻,却是在这种时候。 她知道平叔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在最后时候留下一些好的记忆,想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在冷硬的地上留下小小的湿痕。 商队的其他人有的看到,有的没看到,无论是看没看到,他们都扭开眼,当自己不知道,更不会质疑少东家的威信。 木泽兰这一生过得太苦了,明明是木家的大小姐,却因家主宠爱外室,从小就没得到多少关爱,到现在更是为给外室之子让路,被父亲安排苛刻条件,极大可能死在路上,即使没有死,无法完成要求,她也会被扫地出门,从此与木家再无关系。 其实到这里,众人也劝过木泽兰不如带着货物直接另立门户,可木泽兰就是不甘心,她爹是入赘的,也就是说木家的财富本该是她母亲的,就这么送给她那烂爹和外室,她感觉自己死了也不会瞑目。 可能早些知道自己一意孤行,会让平叔遭如此大祸,就是再不甘心,她也不会坚持啊,毕竟平叔是她最后的亲人了,她说什么都不用自己亲人的性命,来和她那破烂爹赌口气。 木泽兰抱住平叔,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要你死。” 平叔无奈拍着木泽兰的背,“人最后都是要死的,我只是提前走一步……”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木泽兰的眼泪打湿衣服,后面那些话他再也说不下,都是最后的时候了,就不要再劝阿兰理智,她其实也才十六岁,“我不会死的。” 木泽兰瓮声瓮气道,“骗人。” 平叔朝后靠去,靠着马车支撑身体,木泽兰扑在他身上,那重量他已撑不住了,“不骗人,私人领主总有很多奇异之处,许能治好我的伤势。” 木泽兰虽然知道这不可能,私人领主拥有的都是村子,领土小根本没有资源,怎么可能能治好平叔呢,可此时此刻,她忍不住升起最后的侥幸,求求了,如果真有神的话,就让平叔被治好吧,哪怕是取走她的性命,木泽兰也愿意答应。 围坐在马车附近的人纷纷起身,搓搓自己的手,努力打起精神说,“那就走吧,今日这个鬼天气恐会下雨,还是赶紧出发吧。” 商队再次上路,才走出半个时辰,天上果然下起雨,起初犹如细毛,他们还抗得住,可到后面雨势越来越大打湿衣服,寒气渗入身体,冻得人抖个不停,即使是那些武师也难以忍受。 好在他们以前能看见前方村镇的轮廓。 奇怪,木泽兰记得地图上标注的是二级村落,也就比一级村落大些,需要从官道往北走,才能找到星光村,可她实际看到的却是官道直接穿过村落,而且这个规模…… 她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星光村,这真是二级村落吗? 虽然木泽兰心中疑惑,可此刻无论是因为大雨,还是平叔的伤势,都让她想不了那么多,因为看到人类聚集地,尤其在寒冷雨帘中闪烁的火光,叫商队众人感受到温暖,下意识加快脚步。 村落那边的人同样发现他们,人影闪烁,很快有人提着灯走来探查。 木泽兰仰头望向骑着高大狼兽的男人,对方穿着精良的铠甲,上面黑色的鳞片犹如鱼鳞紧密咬合,胸口处还有额外一整块护心甲,高领的款式将来人脖子护得严严实实,头上更是带着铁制头盔,手上也戴着坚韧的手套,手指活动时,能听到硬物的摩擦声。 雨水落在他们身上,却没带来半分麻烦,全被严密的铠甲拦下,滑落滴在地上,就连他们身。下的狼兽,都闭紧毛发,雨水无法渗入半分,将木泽兰冻得不行的大雨,却拿这群人毫无办法。 这队狼骑兵一共有五人,每人身上的铠甲头盔以及手套的样式都相同,武装得只露出眼睛,就连骑着的大狼,头上都戴着铁甲,护住狼兽要害,肃杀精锐之气扑面而来,叫他们下意识停下脚步,不敢擅自前进。 周兵兵的嗓音从头盔下传出,却丝毫没被影响,依旧字句清晰有力,“你们是何人,来星光镇又有什么目的?” 木泽兰震惊:“星光镇?不是星光村吗?” 周兵兵摆手:“嘿,早就升级了。” 这张地图已是最新版,纪录到两个月前的天河国和私人领地情况,也就是说短短两个月,星光村不光升到三级村落,甚至还升到一级小镇,这样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木泽兰难以置信,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可她不会质疑对方的话,毕竟现实就在眼前,如此规模的建筑群落,尤其是这五名狼骑兵,哪怕是一些县城都没有如此强大的官差,说是星光镇,的确比星光村更好接受。 木泽兰没有犹豫,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只是因为寒冷让她的话哆哆嗦嗦,“我们……是天河国的……” 她发现这点后,用力吸了口气,想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是行商,路经宝地想进镇休息,请各位大人通融一二。” 说着她拿出一袋钱,想要递给领头的大人。 周兵兵却是一夹狼兽,后者默契后退,避开那袋钱,随即他抬起手一挥,就有四名狼骑兵动了,其中三名朝商队走去,他们要检查这些人和货品,确保他们没有待危险物品。 木泽兰见他不接钱,心中先是一晃,后见是检查反而稳下来,虽然大家冻得嘴唇发紫,却并不抵触,只要检查那就能通过,星光镇这群狼骑兵的骇人气势,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冲击,对方表现得太强悍,他们根本升不起反抗的念头,自己等人连妖兽都打不过,更别说是这样武装严密的战士。 两名狼骑兵检查他们的货物,剩下一人则检查他*们二十九人,在瞧着武师身上的刀时,这位狼骑兵开口,“刀不许带入星光镇,包括其他武器,要先扣下,等你们离开镇子,就会全部归还。” 不光是被点到的武师面色一变,就连木泽兰脸色的沉下来,刀剑等利器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武器,任由星光镇扣下,万一对方对他们有歹意,岂不是主动放弃抵抗,将性命交到对方手上? 还真是霸道! 这对于木泽兰这些人而言,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事。 狼骑兵像是看出她所想,直接开口,“如果不想交也行,但必须立刻离开星光镇领地范围,我们将护送你们离开。” 护送是好听的说法,其实是监视他们离开,木泽兰听对方这么说,面色反而好看一些,如此做法倒不是针对他们,只是…… 木泽兰朝平叔看去,由于受伤的缘故,对方的状态愈发糟糕,之前还能自己站着,此刻却需要别人搀扶才不会摔倒,平叔需要立刻得到治疗,可交出刀剑,剩下人的安全又该如何保障? 就在这时,刚才离开的狼骑兵回来,他带来一些人,手中抱着雨具,将胶皮衣和热水分发给他们。 “多谢。” 木泽兰望着手上触感奇怪的衣服,到底是披在身上,这一瞬间她就感到身体暖上许多,这怪衣将寒气彻底放在外面,她压抑摸了摸怪衣,心想这还真是件宝贝,等喝下热水之后,他们这些冻得受不住的人,面色明显好了很多。 虽然给热水的狼骑兵依旧冷肃,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够还有。” 木泽兰提起的心瞬间放下去,她对武师们说,“把刀剑给他们吧。” “可是……” 木泽兰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摇着头开口,“给吧。” 即使不给,他们这样浑身湿透的情况,又能走出去多远呢,无声无息死在路上,还不如进星光镇碰碰运气。 这一次武师们没再多言,直接将刀剑交给狼骑兵,后者见此就领着他们朝路边的客栈走去。 等开了房间换上干燥的衣服,大家顿时缓过来,坐在客栈大堂之中,感受着温暖的火光,端着一杯热水慢慢喝,再听外面急促的雨声,心境就和刚才完全不同,还能从这雨声中听出两分韵律来。 木泽兰这次出门什么都缺,唯独是钱不算太缺,她把她娘的首饰全部带出来,虽然卖掉遗物她很心疼,可总好过留在家中,被王向辉那个家伙拿去给外室戴强。 木泽兰叫住店中的伙计,本来只想点些热菜暖暖身子,没想到这里有鱼有肉,甚至还有香软的白面馒头。 她一边怀着真的假的心情,一边点了三大桌菜,热气腾腾的馒头是最先端来,当时木泽兰这群人眼睛绿油油的,就像是饿了好几个月的饿狼,吃得差点没把蒸笼一块咽下去。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哪怕只是馒头,可这是白面,而且热乎的馒头,吃到嘴里都有甜麦味儿。 给他们上菜的伙计见状,都有点担心后面菜肉他们吃不下,木泽兰完全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想,他们用身体力行表示怎么可能吃不下去,连菜汤肉汤都给你沾着馒头吃光光。 等吃饱喝足,他们的货也检查好。 周兵兵进来告诉他们,“之后你们能在星光镇内活动,如果要离开,记得去那找我们,领回自己的刀剑,每日辰时到酉时都有人在。” 说罢,他就大步离开。 木泽兰听着那声铠甲的摩擦声,又冷又硬,心想这一身肯定不轻,这些人能从早穿到晚,光这个力量就不可小觑。 她当即要带平叔前往镇中的医馆,位置都已经打听好,其实吃饭前她就打算带人去,可平叔自己不愿意,要留下来吃馒头和肉,她便没有催,如果真治不好,这恐怕就是平叔吃得最后一顿好饭,也算是了结念想。 那个胶皮衣对方没拿回去,她现在已经知道是妖兽皮做的,难怪效果如此好,即使星光镇什么东西都没有,光是这件胶皮衣就值得她专门跑一趟,可惜这镇子的食物不出售,否则让她把车上的货扔了都行。 他们花了些时间才找到医馆,心想镇子的医馆没多大,后来发现的确不大,内心微微失望,还以为星光镇能继续创造奇迹,可惜没有,不然治愈平叔肯定更有把握。 木泽兰推门进去,只看到一名老医师,对方见他们进来,目光滑过她,精准落在平叔身上,之后医师对她身旁的徒弟说了什么,徒弟便快步离开。 木泽兰把平叔按在医师前面,积极小心解开对方绑住伤口上方的带子,好让医师观察,“这是被妖兽所伤,导致血流不止,您看有救吗?” 盛水烟:“有。” 木泽兰听完顿时一喜,随后又有些忐忑,对方才看了一眼,都没上手查看,就确定有救会不会太草率了? 而这时离开的徒弟回来,将一罐子交给盛水烟,她打开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开,嗅到这个味道,木泽兰又精神起来,好浓的药香,嗅着不像是凡品,也许真能救平叔。 可这么想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担忧,妖兽咬出的伤口,就同样需要仙草来救,这样的药材十分珍贵,这里真能有吗? 两种念头在木泽兰脑中打架,哪种好像都有道理,她此刻也感到自己十分分裂,各种念头在脑中乱窜,等盛水烟开始处理平叔的伤口,对方先给平叔吃了什么,再割去腐肉,又用针线将伤口缝合,最后才挖了那药膏抹在伤口上。 整个过程中不停渗血的伤口,居然慢慢不再流血。 真的止住了! 木泽兰见到这幕,只觉有巨大的喜悦砸下,将她砸得头晕眼花,撑住桌子人才没摔在地上,等这股激烈的情绪过去,她理智回归,这才想到要问平叔的反应,“叔,叔,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刚才又是割肉,又是用针穿过皮肉,她在旁边看着都觉手臂剧痛,更何况是被处理伤口的本人。 平叔张开嘴:“卧……” 他才说一个字,听到自己奇怪的发音,当即把嘴巴闭上。 木泽兰见平叔突然话都说不清,急忙朝医师看去。 盛水烟此刻正好把手上的胶皮手套脱下来,丢在专门的垃圾桶里,这里面的垃圾会被收集起来销毁,和镇子中普通的垃圾处理不同。 “这是被麻痹了,过半天就好。” 木泽兰想到平叔开头吃的那颗药丸,原来是麻痹的效果,难怪整个过程中,她都没听到平叔吭声,她还在佩服平叔是真汉子,没想到对方压根感不到痛。 她双眼放光,想着刚才那颗药丸,如果能将这买下,想来不愁卖,于是就同医生说起自己的想法。 “想买麻醉丸?”盛水烟感到莫名,很快反应过来,这东西虽然在领地内稀松平常,可放到外面那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这得问我们黎大人。” 木泽兰被拒绝却没有失望,平叔能治好对她来说就是此行最大的好事,她在世上的亲人就只剩这一个,如果平叔死去,她不能想象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她紧紧攥着平叔的手走出医馆,后者的动作也受到麻醉丸的影响,走得磕磕绊绊,所以他们只能暂时留在医馆中,先等平叔的身体恢复。 这期间她时不时抓起平叔的手臂查看,确定血没有再流出,盛医师还给他们开了药,就是那瓶药膏,手指大小一瓶才半两银子,太实惠便宜了,连妖兽咬出的伤口都能治愈,拿到外面还不得抢疯了? 木泽兰想到这,心头又是一阵火热,看看这药瓶,又望望里面的盛水烟,怎么感觉才来星光镇不久,咋看啥都是好东西呢,还全部买不到。 她叹息一声,转而想到刚才买药的时候,对方不收天河国的铜钱,只要银子,她盘算自己这次带出来的钱稍稍安心,为了方便携带,她本就将铜钱换成银子,而她娘的首饰,也都是金银和宝石,想来在星光镇大肆采购不是问题。 木泽兰心中有了底气,就决定去找此地的领主,如果能和对方搭上关系,她一定力挽狂澜重新夺回木家。 110-120 第111章 黎默言是从周兵兵那得知有这么一个商队。 毕竟现在她事情多,一个商队路过,不算是大事,没必要告诉她,毕竟她都已经将相关的规章设立好,底下的人照做就好。 随着领地面积扩大,之前在星光镇南部的官道,自然被纳入领地范围内,只是有一点让人很不高兴,那就是这条官道依旧属于天河国,她对这条路只有使用权,想要设置关卡收过路费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点她暂时没有办法,只希望等星光镇升级为星光城时,此事能有所改变。 对于一条横穿镇子内部,却不属于她的官道,黎默言当然有所防备,虽然无法在此设立城门,但她能在自己的领地内部设立关卡呀,如果有外面的人想从这里经过,想进镇就需要接受检查,将兵器暂存在她手中,避免以武犯禁给村民带来危险,如果只是想经过,那就直接让对方过去。 周兵兵还在等待她的回答,黎默言想了想说,“叫她进来吧。” 其实她对商人没什么好感,毕竟商人重利,一切以利益优先,底线自然就低了,而且之前那个杨姓商人给她的感官就很不好,不过人都找到这,她就看看对方想做什么,如果会作妖就提前掐灭在摇篮里。 她对现在全力发展镇子的生活很喜欢,不想为其他杂事浪费时间。 周兵兵应是后离开没多久,就有一个少女慢慢走进来,对方走路是脚尖落地后,才整个踩实地面,显得十分小心谨慎,身上还披着他们这的胶皮衣,头发还残留着被雨水打湿的痕迹,黏在面颊上,整个人浑身都透着狼狈之气。 可等黎默言对上少女的眼后,就知道自己刚才的判断是错误的,这个叫做木泽兰的人不仅不胆怯,相反是非常大胆的人,她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野心和欲。望。 “黎大人。” 木泽兰右手按在心口,恭敬对着高座上的女子行礼,她没想到这座神秘强大镇子的领主会如此年轻,看着比她大不了多少,但她绝对不会小看对方,可以说自己复仇夺回家族的希望,全部在眼前这人身上。 她的心脏嘭嘭直跳,过于激烈紧张的情绪,甚至让她感到眼前画面在旋转,不得不用力咬住舌尖,叫自己保持冷静。 木泽兰知道自己来到生命中重要的岔路口,一条是充斥着曙光的康庄大道,另一条路则隐入黑暗,人的一生当中不确定性和意外太多,谁也不知道明日会遇到怎样的人和事。 在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当中,遇到贵人的概率太小太小,可就是这么小的几率却被她碰上,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如此好的机会。 木泽兰凝望着黎默言,自己绝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我是木泽兰,岭中木家人,世代经商,旗下共有十三家商行。” 木泽兰首先介绍自己的情况,然后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困境说出来,“我父亲王向辉原本是赘婿,可在我母亲病逝之后,商行落到他手中,就抬外室生下儿子,王向辉要杀死我,将家业交给那个儿子。” 黎默言闻言懂了为何木泽兰有十三家商行,家业如此丰厚,却对她如此恭敬的原因,因为木泽兰是弃子。 对方这样的遭遇,让同为女性的她天然想要帮助,直接点明自己的困境,如此坦诚同样是加分项,可黎默言是星光镇的领主,不能因为这点原因就被打动,对木泽兰掏心掏肺,她得为自己的领民负责。 “先坐吧。” 木泽兰闻言,脸上露出惊喜,这是一个好的信号,知道自己第一关过了,给黎默言留下好印象,能有进一步交易的可能,而不是卡在气场不和上,直接没后续交易,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这点,还希望能买到星光镇更多商品。 她坐下后向黎大人道谢,主动说起能给黎默言带来的好处,“木家在整个岭中有不少铺子,其中更有许多百年老字号,深受当地百姓喜爱信赖。” 黎默言明白,这个意思是木家市场份额高,而且拥有类似与购物中心这样的商城,牌子有一定群众基础,有这样的渠道确实非常方便,比如她想去岭中做买卖,东西放在木家商铺就能大卖特卖,都不需要自己费力吆喝。 木泽兰侃侃道来,“如果您愿意和我签订协议,我木家的铺子能永远优先出售星光镇的商品,甚至是只出售星光镇的货品。” 这的确是非常好的条件,对于很多领主而言,木泽兰这样的承诺就一个固定的优质销售渠道,不用愁货物销售问题,能让他们高兴许久,可对于黎默言却没多少诱惑力,她镇子上的东西根本不愁卖,当然就不差木家这样一个渠道,光是想买她这东西的人就抢不过来,如果稳定提供给木泽兰,指不定是谁帮助谁呢。 木泽兰观察黎默言的表情,见对方不为所动,想了想重新开口,“除去商行,我还有固定的三条商路,两短一长,短的两条都是从陵城出发,一条向南一条向北,途径十个县城三府城。” “而长的那条,则是从陵城向西,一路经过七十六个县城,二十二个府城以及五座州城。” 那这条线路的确是大工程,黎默言知道游戏里的州城,其实就相当于上辈子的省会,一州只有一座州城,经过五座州城,就是经过五个省,加上游戏里面地图大,这样一条商道来回恐怕要走一年。 不同的地界有着不同的特产,像她这样靠海的地方,海货渔产就多,而一路向西高山林立,虽然不可能有海货,可山货自然丰富起来,尤其是很多药材都爱长在高山野林之中,比如人参天麻等,还有些地方昼夜温差大,出产的水果就格外好吃。 所以这样一条能经过那么多县城府城的商路,沿路收到的特产好物不会少,就能接触到更多资源,这点让她很心动。 可也就是心动而已,其实黎默言还有更好的法子。 就是地心之葵,等它结出种子种下后,就能长出新的地心之葵,穿梭在各个城市之间,到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比长途跋涉省时省力许多。 不过这些城都暂属于天河国,除非柳城这样主动搭上她的,否则也不能去那些地界种地心之葵,而且地心之葵大小实在有限,不可能全部东西靠地心之葵传送,所以商路对她而言是有一定作用。 之前那个杨城的知府乔文月,通过孔一笑向她传话,希望能够购买一批盐,对方肯主动来柳城提盐,不需要她费心运输问题,还愿意帮她解决其他问题。 黎默言心想真是绝了,天河国那天子真够厉害,都把手底下的人逼成什么样了,对方话说到这份上,加上她晒盐场稳定下来后,扩了两块新盐田,能出产更多海盐,她便开始对杨城售盐,商道对她而言其实并不算问题,一座城的资源是非常丰富的。 木泽兰见黎默言反应不大,内心不由焦急起来,她已经把自己能拿出的条件,全部展现出来,如果还不能说服黎默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对方了。 不行,要冷静。 木泽兰头脑快速思考,私人领主,私人领主……她脑中灵光一闪,“我还愿意将家财存在星光镇的钱庄之中!” 黎默言眼睛一眨,注视着木泽兰。 木泽兰感受到黎默言的兴趣,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我相信大人,愿意将木家的积蓄从天河国的钱庄中取出,存在星光镇的钱庄之中,包括以后三条商路所赚的货款,也将一并存入。” “对了,我还有一棵仙树的种子,也愿意献给大人!” 黎默言点着桌子思考,这对于她而言确实非常有利,哪怕是柳城和杨城的知府心向着她,不可能也做不到将衙门库房中的库银存到星光镇。 她其实不太缺钱,多出这么一笔钱,有用是有用,可用处有限,她看中的主要是这些钱的财气,她钱庄内还有一棵发财树,钱越多树越茂盛,每日能出产的黑金就越多。 黑金这种超凡材料实在是太有用,不仅能够承载特殊力量,让普通的东西带上特性,和其他超凡材料一起使用,还能增加后者的效果,算是制作特殊物品必不可少的材料。 比如周兵兵穿的铠甲手套头盔,都需要使用黑金,还获得额外的特殊能力,比如铠甲的坚如磐石,头盔的不可刺破等等效果,她做什么都想加入一点黑金,但以现在发财树的出产量,每日才五斤,实在是不够用。 如果木泽兰能将一个世代经商的家族财富存入镇子,想来黑金的出产量能提高不少,造出更多铠甲,周兵兵身上那铠甲又帅又安全,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耗黑金,一件就要三斤黑金,一天都做不了两件。 现在镇子才两百一十八名士兵,其中还包括还在练的新兵蛋子,发财树都要产一百三十多天,才能将所有人的铠甲造出来,要是等以后士兵数量上去,到几千几万几十万,那这点产量是要造到猴年马月去? 太少了。 而且木泽兰这么做还有个好处,就是能把天河国的金银搬到星光镇,增加她的金银储量,对方可是天河国人,不会像她这样受到兑换限制,而且这点还是孔一笑他们做不到的,知府的身份太敏感,还是商人好,专门和钱打交道。 黎默言想到这便说,“那便如此,你想要买镇子哪些东西,说出来听听。” 成功了! 木泽兰喜出望外,如潮水般的喜悦拍打而下,将她整个人裹在其中,要不是还在黎大人面前,她几乎想要跳起来放声尖叫,不行,她必须表现出稳重形象,才能给与黎大人好印象,让大人对自己有信心。 她握住自己发抖的手,“多谢大人,我……” 木泽兰发觉自己话语中还带着颤音,顿了顿重新流利开口,“我想要胶皮衣,麻醉丸以及能治愈被妖兽咬伤的止血药。” 黎默言还以为对方会要米面这些食物,没想到大部分是药品,虽然药也很重要,可现在这种时候,人连填饱肚子活下去都做不到,谁还会关心伤势跟遮雨的用品。 她摇摇头,木泽兰见此心又提起,没想到大人却说,“麻醉丸就算了,我给你两千斤面粉,去吧。” 喜悦来得太突然,砸得木泽兰头晕目眩,她以为能买到胶皮衣和止血药以及足够好,没想到还有粮食,粮食啊! 粮食她是想都不敢想,就算是木家的商行中都没少,结果她一下就拿到两千斤粮食,虽然数目是不多,可粮食的意义不同,光她手上有这一点,就能带来许多便利。 木泽兰使劲挥着拳,感觉天都亮了,虽然今日冷得不行,却动力十足在镇子里跑来跑去,她带出来的银子不够,就拿首饰抵了剩下的部分,等一切忙好,望着阴雨连绵的天,准备等雨停了再搬货。 无论是面粉还是止血药,都是不能受潮的东西,冒着雨搬,她担心雨水深入麻袋里,正好这些天大家身心俱疲,趁机好好休息一晚。 木泽兰本以为今日雨会停,结果依旧连绵不绝,折让她想到前段时间持续三天的大雨,虽然雨势没有那么汹涌,可这阴沉到瞧不见办法阳光的天,倒是一模一样,不会又要下上三天吧? 想到当时那艰辛的经历,木泽兰心中发紧,可自己此刻是在星光镇中,这里有吃有喝,又有温暖舒适的客栈,雨下再久也不用担心,加上横在头顶最大的困难得到解决,不着急赶路,雨多下两天也无妨,正好让大家多休息两天。 结果三日过去,雨水始终没有停止的迹象,这下木泽兰也待不住了,只能冒雨装货上车,小心些也不会受潮。 她把火车中原本的旧衣清空,改装面粉,和黎大人禀告一声,就驾车离开了星光镇,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温城,大概还要朝南走三日的时间。 一离开星光镇,日子就变得难过起来。 即使有胶皮衣,能完全隔绝雨水,可潮湿阴暗的环境,依旧叫人非常难受,就连寒风中都裹着水汽,往领口袖口中钻,搞得人又冷又黏糊。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在这种天气里,他们根本无法点火,别说是取暖,就是想烧壶热水都做不到,只能啃冷硬的肉干,就着冰冷的水下腹,一顿饭吃完,人不光没感到暖和,反而如坠冰窖,手脚都冻得发硬僵直。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都是躲在马车边眯一会,尽量凭借马车挡住雨,密林他们是不敢去的,有官道在都不能完全挡住妖兽,进林子只怕刚走进去,就能被数不清的妖兽给撕了。 “天杀的世道,咋这多妖兽?” “感觉是比往年多些。” “是不是和西北那群叛军有关?我听以前那些老人说,人一少,人气就压不住妖气,所以每逢兵灾,妖兽也格外多。” “好像还真是这样……” “作孽的是那群畜生,怎么受苦的却是我们?” “哎……别说了,赶紧睡,你往左挪挪,雨砸在我脸上了。” “有人挪不了,你脸抵着马车就打不到了。” “幸好有胶皮衣,不然这雨我怕是挺不过去。” 木泽兰耳边听着众人的话,努力缩起头藏起脸,可雨水无孔不入,鼻尖指尖时不时感到刺骨的冷意,她不由想念起星光镇那张温暖的床,尤其是那床厚实的棉被,如果此时此刻能躺在干燥的被窝里,那该多舒服啊。 她正想象自己就躺在棉被中,一滴雨珠就砸在眼角,她一个激灵,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木泽兰搓搓眼角暗骂一声,听着前后时不时响起的惊呼,感觉日子过得真够窝囊的,可她知道即使是这样的日子,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想过却过不上的,至少他们还有避雨的胶皮衣,可那些人却什么都没有,面对连绵的雨水,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熬着,熬得过去就活,熬不过去就死。 一点睡意袭来,木泽兰闭上眼,只希望明日能是一个晴日,可她心中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恐怕这次的雨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果然,等她被妖兽惊醒时,天已经亮了,由于厚重的阴云,这点亮光很不明显,犹如还在黑夜,而雨没有停,架势比之前还要大一些。 这叫木泽兰的心沉下去,而平叔他们已经赶跑妖兽,商队再次上路,这次运气不错,他们在官道附近发现村落,虽然里面已经没有人,可能借屋子生火,但一连进了好几间,都在不停漏水,最后勉强找出一间漏得少的将火点燃。 大多数村子的房子都是如此,能稍稍遮风挡雨,就已经算是非常不错。 感受到温暖的火光拂面,木泽兰终于感到活过来,其他人也自发围聚而来,舒服地直叹气,等吃下肉汤,所有人好受不少,又睡了一个时辰,他们再次上路,总算是来到温城。 “这三日只觉比走了三年都要久。” 木泽兰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很快领着人朝集市赶去,这里她曾经来过一回,只是当时王向辉和这里的官商闹得不愉快,所以木家很少来温城,而这次王向辉定下的任务就是拿下温城的官商名额,做不到就滚出木家。 都已经得罪地头蛇,这难度可想而知。 木家才租下集市的一个摊位,就有人扭头匆匆离开,想来是对那位姓温的官商通风报信去了,果然没一会就有一群人过来,为首的人笑眯眯盯着她,剩下的打手则散在四周。 木泽兰对此却完全不慌,不紧不慢摆好东西,还有心情和隔壁的商户打招呼,即使后者怕惹事点点头,就不再搭理她,也不影响木泽兰的好心情。 她相信只要自己的东西一摆出来,必定引来大量的主顾。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这群人身上的胶皮衣已经引来不少注视,路过的人都要望上两眼,无他,就因为这衣服瞧着太防雨了,比油纸伞好上太多,无需用手举着,还能将全身护住,不像是油纸伞只能挡住上半身的雨。 等平叔他们将胶皮衣铺在桌上,顿时有大量的百姓涌过来,哪怕是隔壁不敢搭理他们的摊主,也忍不住站起,抄着手往这里张望。 那个温商的打手即使想要吓退百姓,可这么多人,他们就是把眼睛瞪脱框也吓不过来,往往是还没开口,就汹涌的人群被冲散了。 木泽兰瞧着面前的越聚越多,短短时间内,就将路围个水泄不通,大家都对胶皮衣倍感兴趣,抓着仔细打量,或者披在身上感受,反正一拿起就舍不得放下来。 “嚯,这衣服暖和,不透风。” “真能防住水。” “我腿上总算是不湿了,姑娘,你这衣服多少钱一件?” 木泽兰把早就想好的价格说出来,“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有点贵。” “贵啥啊,成衣铺的衣裳就没少过一两,这还能挡雨,说贵你不亏心啊,来来,姑娘给我拿一件。” “我要两件,给我拿件大一号的。” “我也要。” 那个想要降价的人见此,只能无奈地掏钱,看这架势她再不买,衣服就要没了,大家这些天都被雨折磨得不行。 温官商见此脸上的笑意消失,皱眉看着木泽兰火爆的生意,这妮子的爹之前得罪他没道歉,他心里的气还没消,扭头对手下使眼色,即使吓不跑人,那就是去对方摊子上捣乱,叫她一件也卖不出去。 温官商越想越得意,眯眼抚着自己的胡子,只是他那群手下好不容易排到前面,正要找个事由挑事的时候,就见木泽兰将一袋袋面粉搬出来,明明是阴沉无比的天,可这面粉袋口一解开,那白面几乎要放出光来,刺瞎每一个瞧见人的眼。 温官商:“???” 他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那一袋袋白面不仅没有消失,数量还增多了,引得人目光火热,此刻木泽兰正领着人,小心给白面挡雨呢。 温官商和他的手下:“!” 原本想要将桌子掀翻的手下手一抖,重新将桌子放了回去,还帮忙将弄乱的胶皮衣整理整齐,然后热情谄媚地开口,“大妹妹,你这面粉多少一斤啊?” 第112章 食物的作用是巨大的,即使是有温商从中作梗,木泽兰依旧拿到官商的身份,不过必须定期来温城出售粮食。 这点木泽兰答应下来,在回程时她路过星光镇,将这次赚来的货款大部分存入镇子的钱庄中,又和黎大人简单交流她之后的计划,打算每月去一次温城,希望能从星光镇进购粮食,都是两千斤左右,并表示如果黎大人有所需的资源,木泽兰定会极力去找。 得到黎大人的同意后,她才放下心来,用全力赶回木家所在的岭中,因为这次她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完全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就连王向辉都来门口迎她。 木泽兰看到目光探究的王向辉,以及面色不好却还要强露出笑意的外室,内心无比舒畅,过去一直积压在心中的仇恨在这一刻有了突破的渠道,带来前所未有过的喜悦。 木泽兰的目光落在一位远离王向辉的老者身上,这是王向辉的对手,只是没能斗过王向辉处于下风,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在忍受经历那么多不公与折磨后,她终于能露出自己的獠牙。 …… 木泽兰来了又走,存在钱庄的银子,倒是给黎默言带来意外之喜。 即使这一次木泽兰去温城,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但这笔钱对于黎默言而言并不算多,她现在和刚进游戏时不同,不会再因为买猪仔的八两金子,就又要赊账,又要想尽办法扩大田地产量,努力将钱还上,钱庄每日产生的利息,都不止八两金子。 可就是木泽兰这笔钱,带来的财气,竟和钱庄原本存着的钱生出的差不多。 这是黎默言没有想到的,甚至还怀疑自己的双眼,可每日出产的黑金翻了一倍,这样的变化是实打实存在,沉甸甸的黑金告诉她,并不是自己的错觉,木泽兰存进来的那笔钱,的确让她财气翻倍。 这个变化让她十分惊喜。 本来以星光镇此刻的经济体量再翻倍,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首先就是需要人口大幅度提升,然后等这些人创造价值,这一过程需要较长时间,结果木泽兰只是存了三十两金子,就能达到让星光镇翻倍的财气效果,这一点几乎说得上惊世骇俗。 才三十两金子啊,连星光镇钱庄内存款的万分之一都不到,这岂不是说明,之后木泽兰再将钱财存入钱庄中,不需要多少钱,依旧能带来惊人的效果? 黎默言忍不住走到窗边,微微推开窗户,立刻有携带着湿意的风卷入,吹散她面颊上的热意,黎默言注视着夜空,往常深邃透净的星空,此刻被乌云笼罩,沉甸甸压在头顶。 吹了一会,她感觉头脑清楚很多,开始分析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 首先木泽兰不是星光镇的镇民,对方存进来的钱,自然不属于星光镇,而是天河国的财富,如此看来财气除不光和存入的钱多少有关,还和财气来源有很大的关系。 靠自己的财气催生黑金十分困难,可借由其他国的财气,那就将容易许多。 发现的这个消息非常有用,黎默言记下这点*,之后每月木泽兰都会来镇子进购粮食,再将货款存入镇子的钱庄,这应该是一笔不小的财气来源,可她还是不满足,即使能不断翻倍,也是从一天能生产一件铠甲,到两件三件,还是太少了。 如果多给木泽兰提供些粮食,对方能售出更多的货款…… 这个念头只出现一瞬,就被黎默言给抛弃了,她此刻的粮食产量,出售给柳城都不够,没有余力给木泽兰更多粮食,不能削减柳城的分量,毕竟她已经和柳城谈好约定,不能背信弃义,另外柳城提供给她的人口,也是镇子急需的。 明天柳城第三批人就会到,这次将有三百人来,如果这次星光镇依旧接受良好,那么十天之后就将会有五百人前来。 她想到这里,不由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升级条件完成情况。 [人口:需要达到20000以上X(15863/20000)] [道路:全村铺设50%的石子路/木板路X(35%/50%)] [建设:拥有2000座木屋X(1347/2000)] [经济:拥有500家店铺X(363/500)]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40%X(37%/40%)] [管理:无] [环境:鸟语花香X(87%/100%)] 只能说升级为二级小镇的任务,要比前面三个升级村落的任务加在一起都难,从触发以来过去不少时间,她却一个条件都没有完成。 但有一点好的,那就是任务出现详细的进度,可以看到自己距离完成还差多少,其中民生和环境这两项只差一点就能完成了。 黎默言见此,干脆穿上胶皮衣,又撑开油纸伞走出门房,在夜雨中漫步起来。 夜晚的星光镇非常宁静,不是那种听不到声音的宁静,她能听到各家各户不同的动静,说话的人由于年龄性别经历,会说出各式各样的话,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这些细小的杂音汇聚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她听着这些声音,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黎默言喜欢听这些声音,她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但能让这一万五千多人安居乐业,远离残酷的战争,她真的挺自豪。 只是听着听着她就感觉这些声音里还少些什么,如果再来点狗吠声,那就更悠闲了,可惜镇子里的狗都是猎犬,走着比人都高,是用来战斗的,并不合适当宠物,等她把环境提升上去,就把宠物铺子建起来吧。 因为之前的旱灾,很多人的亲人好友都死在这场灾祸里,孑然一身无亲无故,所以不少人反而喜欢住在木屋里,觉得人多热闹,如果有宠物相伴,有了感情寄托,那应该会开心很多吧。 黎默言思考着宠物的事,一边看着沿路的花草树木。 虽然是雨夜,没有月亮光线黯淡,可镇子此刻已经装了路灯,她利用桑树,混合出一种能分泌油脂的松树,这种油脂十分耐烧,制作出的火把小小一个,居然能烧上半个月,是用来照明的好工具。 除此之外,桑树还混出不少好东西,比如治愈平叔那个被妖兽咬伤的药,其实就是大蓟,不过是混合后的进阶版本,止血能力大幅度提升特别强,即使是被妖兽所伤残留特殊力量,进阶大蓟同样能够治愈。 正好镇子有玻璃,用玻璃制作出灯罩,套在火把上就不用担心火被雨水浇灭的问题,还能避免火被风吹灭,持续给镇子提供光明。 黎默言此刻就走在火光带来的光亮里,瞧见一大朵一大朵的鲜红山茶花,它们簇拥挨挤着,被种在路边的绿化带里,开得浓烈充满生命力,走着走着就看到这样一丛花,真就感觉心上的灰尘都被吹干净了,即使有人抢了她最爱吃的烤鸡,她也能…… 算了,这个原谅不了。 不过由于这些山茶花,有些是从种子培育出来,有些是靠枝条繁。衍,所以花长势不同,有的已经开花,有的才到小腿那么高,即使山茶开花很密麻,由于这个问题也开得稀稀拉拉的,影响了美观程度。 路边除去山茶花之外,下面还种了一种绿草,它外表有点像是韭菜,不过叶子却是长条垂下,颜色还会随着天气发生变化,冬日的时候是深绿色,夏日则是浅绿色,而且这种草不怕寒暑,全年不枯萎,用来种在其他绿植脚边,可以很好挡住裸。露的土面。 当然还要种树,这个她就选了松树,因为这个树她混出来快速生长的版本,能最快长成绿树成荫的效果。 走了一段,行道花就不再是山茶花,因为数量有限的缘故,剩下的有她上次从集市买回来的蓝雪花,紫薇杜鹃金盏菊等等,可数量上还是差了一些,所以镇子外围那里,路边还是空着的,因为天气冷,连草都不长了,露着难看的黄褐土层。 最快提升环境的办法,自然是将那些空着的地方种上花花草草,可她现在手上暂时没有绿植,不等等,好像是有的,木泽兰除去说把家财存到星光镇,还给她一颗仙树的种子,可是什么树,又有什么效果,对方一概不知。 黎默言想到这,走回办公室,将那颗种子找出来。 说是种子,其实是小苗,大约半根手指长,粗细也和手指差不多,是深绿色,顶上还有两片小叶。 木泽兰说她得到这枚种子起就是这个模样,之前尝试将它种入土半年,种子既没长大,也没腐朽,始终维持原本的模样,也正是因为这样,即使没能种植成功,木泽兰依旧相信这是仙树。 黎默言轻抚着叶片,木泽兰那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也不知道这棵树怎么种出来。 不过她还有些经验,用大量的肉,或者妖兽血来滋养试试,她子啊次望向天,现在太晚,而且还在下雨,冬日雨夜总是又冷又阴湿,实在不是干活的好时候,她准备明日起来再说。 希望会是个晴天。 可惜睁眼之后室内还是一片阴暗,沙沙的雨声传来,她叹了口气,用大毅力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换上棉衣棉裤,这才感觉活过来,这时她发现自己呼出的气都泛起白色,温度居然这么低吗? 黎默言虽然感觉气温下降许多,可由于没有温度计的缘故,无法知道具体是几度,全是凭借感知猜测的,感觉现在也有七、八度吧。 她搓搓自己冰冷的面颊,等来到热气腾腾的食堂,吃下一碗热面,人就彻底暖和起来,今日点面的人不少,天气一冷,大家都爱喝热汤。 “这雨下好久哦。” “有十来天了。” “十三天,我数过。” “嚯,已经下了十三天这么久啊。” 黎默言听到这个时间,也感觉过去好久,下雨会给镇子带来各种问题,比如建造石屋得停工,最后因为太浪费时间,拉起大的遮雨棚,建屋班干脆在棚子下面建造地基和底层,虽然高层不能建造,至少先把地基打好,省去一部分工作。 另外就是其他各种需要烧制的工作,同样受到很大的影响,比如烧制木炭石灰等等,最初两天是等着雨停,后面纷纷拉起遮雨棚,用的是胶皮缝制出来的防水布,能很好挡住雨水。 幸好之前因为连续下雨,她提前找到解决办法,荒泽那边的触手,可能是太久没接触过人类,又多又好杀,所以才在这次连绵细雨到来前,积攒下够足够的胶皮,满足镇子内的各种需求。 等她出了食堂,忽有一阵大风平地起。 这突来的大风叫人猝不及防,一些正撑着油纸伞行走的镇民,没能拿稳伞,直接被吹飞,远处还传来稀里哗啦重物倒地的动静。 黎默言立刻抬头,好在这样的怪风只有一瞬,后面就没再出现,并没像之前那样发展成风灾。 可就算是这样,这一阵还是给镇子带来许多损失,不说镇民手上的油纸伞,一些胶皮遮雨棚被掀翻,导致底下正在进行的工作功亏一篑。 等黎默言来到办公室没多久,这些损失就被统计出来,呈到她的面前。 黎默言拿起翻开,确定这次大风带来的损失不算大,其中最为严重的水车磨坊,大风加雨水,冲散正在研磨的面粉,好在早上才开始上工,面粉也是刚刚开始研磨,数量并不多。 不过继续下雨的话,又出现这样的大风话,损失就叫人难以忍受,毕竟食物可是非常重要的。 之前风车磨坊那她只是简单搭起遮雨棚,现在看可以简单做个屋子,能稍稍遮风挡雨就好,免得再出现今天这种事,派人去做后,她取出仙树的种子准备栽种。 由于不清楚种出来的树木大小,她决定先把树种在空荡的镇外,等长出来确定能力后,再看要不要移植到镇子内。 等到了地方种下,她先是让人送来大量的肉,发现种子并没有吸收,就改成液体的血液,这次好点,种子有所吸收,可收效甚微,两大桶妖血灌下去,仙树只长出一片叶子。 以黎默言丰富的经验来看,妖血不是催熟仙树的关键,她又叫人送来肥料,结果效果依旧很差,她望着还不到自己小腿高的仙树小苗,只能无奈放弃,难怪木泽兰种了半年,却一点收获都没有,她还是头次瞧见这样啥也不吃的树。 黎默言又想了一会,暂时没能想到如何让它长大,只好先把它种在这,反正不会腐败,她是不想挖出来,下雨天到处都湿黏黏的,尤其是泥土沾得到处都是,等天晴了再说吧。 晴天这个词出现在脑海中,她不由抬头看天,阴云仿佛没有边际,一直消失在视野尽头,她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这次的雨恐怕会和先前的旱灾一样,没那么容易消失。 放弃催熟仙树后,黎默言就打算前往农田,她要查看小麦的情况,尽量做好防洪的措施。 这时雨势突然变大,她途经鸡圈时,居然发现鸡圈中有不少积水,里面的鸡都努力立起身体,好让自己远离积水,而原本没过鸡爪子的积水,在滂沱大雨下迅速涨高,一下就没过鸡的腿部,离腹部只差三、四厘米,按照这个架势,将整只鸡吞没不用多少时间。 跟着黎默言的官差同样见到这幕,只觉有人往他脑袋上砸了一锤,急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这些鸡都是镇子重要的家禽,要是淹死在这,会造成的损失那就大了去了! 黎默言倒是是十分冷静,如此暴涨的水显然不正常,她发现西侧的水位要比其他地方高,立刻知道水是从这里涌进来的,当即让官差沿着西侧寻找,这时在鸡圈工作的镇民纷纷涌过来。 “天杀的,哪来的水!” “鸡,我辛苦养的鸡——” 他们嘴上喊得大声,手上事情做得也麻溜,飞快打开鸡圈的门,将里面的水尽量排出,一边努力抓鸡,转移到旁边的小屋子。 黎默言没有加入,她骑上十二号,顾不上撑油纸伞,让它全力跑向最近的仓库,从那里调来大量的胶皮和木炭,等回来的时候,涨起来的水已经泄了,原来是这座鸡圈靠近山,而山上的水道被堵了,加上突降大雨,积攒的水无处可流,便冲入鸡圈之中。 其他的鸡圈并没有被波及,虽然圈子中有些积水,但水位并不高。 那些被救出来的鸡大约有两百只,此刻就所在旁边养鸡人的小屋瑟瑟发抖。 鸡的毛不像是鸭毛鹅毛那样防水,此刻被雨水打湿,一条一条贴在身上,加上天气寒冷失温严重,如果不快点想办法,即使这些鸡没被淹死,也会被冻死。 “点火,点火啊!” 有人大喊,可看到外面成线的大雨,面上的焦急僵住,转变为无能为力的苦涩,旁人见此内心同样不好受,却努力安慰对方,“没事,这些鸡冻死也还能吃,不会浪费。” “可这全是半大的小鸡,还没完全张开,现在吃也没肉,明明再养个十来天就能长开,咋就出了这样的事。” 黎默言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她将带回来的胶皮衣丢给大家,“快,给鸡裹上。” 大家皆是眼前一亮,赶紧用胶皮给鸡包上,这胶皮比较大,可以三、四只鸡一起包住,原本瑟瑟发抖的鸡顿时不抖了,这时再把她带来的炭拿铁盆点上,木屋内的温度立刻升高,淋湿的鸡状态更好了,原本叫都叫不出声,此刻能发出咕咕的低鸣。 被雨水打湿的黎默言也舒服不少,靠近火源,擦着湿透了的额发。 养鸡人见此猛松一口气,一个劲嘀咕:“还是大人有法子,还是大人厉害……” 这边最要紧的事解决,黎默言又去其他鸡圈看了看,此时雨已经停了,偶尔会有雨丝飘来,她看着泡在水里的鸡,只能叫人围着鸡圈挖一条沟渠出来,尽量将里面的水排走。 可她知道这么做基本没效果,她才转了三个鸡圈,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只要老天不放晴,那这潮湿的环境,她没任何办法解决,只能让人多做几个爬架,让鸡能蹲在高处,不用一整天都泡在水坑里。 会走的鸡都是如此情况,种在地里不能动的麦子,那情况就更糟糕了,它们泡在水中有段时间,这就导致成熟时间推迟,长势也很不好,东倒西歪的,麦子叶尖也发黄,瞧着很没有精神。 水沟之前她就让人挖了,可没起什么作用。 地里的镇民都一脸苦闷,望着麦子默不作声,这一刻黎默言理解了靠天吃饭的含义,天热不行,天冷不行,水多不行,水少还不行,人想好好种出一茬麦子,不是光话心血就行,太看运气,人力在气候面前是如此无力。 面对这样的情况,黎默言同样没有什么好办法,那就种水稻吧。 麦子喜干种不了,那就种喜水的水稻,这本来就是泡在水里的,可现在的气温对于水稻来说太冷了,那就想办法多弄些大棚,可薄膜却哪里搞? 黎默言叹了口气,光靠蛇蜕可做不了这么多大棚,如果光是要保暖,其实胶皮也行,但胶皮不透光啊,对了,她现在有玻璃,用玻璃做个玻璃房,效果和温室一样啊。 她双眼一亮,安排更多的人去烧制玻璃,可就算这样,也需要不少时间,她的农田规模又这么大,想要全部做成玻璃房的工程…… 光是想一想就头皮发麻,感觉十分可怕。 可这些黎默言已经顾不上了,不把玻璃房建造出来,恢复镇子的食物供应,她就又要面临断粮危机,不过这次比较好的是她一直有在防备,所以有大量的存粮,能够足够支撑到玻璃房建造成功。 不过烧制玻璃有个困难,就是现在雨势不停,导致木柴湿淋淋的,想要点燃是个大问题,这还是其他烧制工作同样面临的问题。 黎默言都快对这雨水带来的连锁反应烦死了,问题是接二连三出现,一个解决又冒出另外一个,她不由想到自己以前的祖国,那么辽阔的面积,遇到灾难解决起来只会比她更难。 这时她深刻体会到祖国的伟大。 黎默言深吸一口气,希望她也能成为这么好的领导人。 虽然很讨厌下雨,可她依旧每天会出去走一趟,了解雨势带来的各种困境,在第十七天时,她在路过南郊时,忽然感觉这里的土壤居然是干燥的,而这时地面忽然震动起来,随后视线中就长出一棵苍天大树。 第113章 黎默言当即认出那棵快速生长中的树,就是之前从木泽兰那获得的仙树,一拍身下的十二号,蜥黑当即朝那个方向跑去。 十二号的速度很快,而且她离那个位置并不算远,没用多少时间就来到仙树前,此刻仙树可怕的生长速度已经减缓,可还是能听到木质延伸的咔咔声。 黎默言一拍十二号,停在仙树二十米外,望着那棵树,感觉差不多有七层楼高,对比玉棉树是矮上许多,可树身却没比玉棉树细,甚至还要更粗,而且仙树的树身十分特别,居然十分光滑,上面的树皮块块凸起,而且还会起伏流动,似乎树皮底下有很多液体。 从她到来短短三分钟里,如此粗壮的仙树居然又变粗了一圈,看得跟过来的官差啧啧称奇,“这到底是什么怪东西?” 黎默言倒是注意到其他方面,比如此刻明明在下雨,可脚下的地面看上去只是微微潮湿,仿佛只是刚被雨水打湿的模样,而不是下了将近二十天雨的那种泥泞不堪,虽然天空依旧阴沉,可那种潮湿阴冷的感觉却没有了。 她闭上眼,将感觉集中在裸。露的皮肤,确实很是干爽,要不是耳边还能听到沙沙的雨声,她都已经认为雨停了。 之后她从十二号身上下来,踩在干枯的草皮上,一脚下去干草被她踩平,却没有积水渗出,她想了想又走到旁边的黄土地上,这里的泥土十分松软,被雨水打湿后应是非常黏腻,可她一脚踩下去,只是粘上一点泥土,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整只脚陷入泥地之中。 黎默言见此若有所思,难道仙树的树皮下积攒的全是水,而且是从附近土壤中抽走的,所以这里的地面才会如此干燥,和下雨许久的情况不符? 陆续赶来的人也发现这点,“这里的地怎么这么干?好像才刚开始下雨。” “那树是不是还在长,怎么感觉又粗了一点?” “树冠好像也在变大,树叶间那一串串的果子之前有吗?” 黎默言闻言,朝着仙树的树冠看去,果然发现一串串如青梨的果实,树干有没有变粗因为基数大不好判断,可这些荔枝大的青梨,倒是能很明显看出体型飞速膨胀,也就几个呼吸间,果实长到拳头大小。 除此之外,空着的枝条上,不断有果子长出,随后同样在快速膨胀,像是迎风就在长。 黎默言看得目不转睛,她还是头次瞧见这种不需要施肥,自个就能不停长的树,所以这个营养是从哪里来的,雨水吗? 她朝身侧的官差看去,后者立刻懂了,闪身跳到树上,尝试对果实伸出手,他的动作十分顺利,并没有受到仙树阻拦,直到果实被摘走,仙树也没任何反应。 随后官差回到黎大人身边,反手抽出别在腰间的小刀,劈在果实上用力一掰,顿时有大量的果汁流出,将官差的手打湿,他不得不将手伸出去,以免汹涌而出的果汁弄脏他的衣服。 好多果汁。 黎默言目光闪烁,看这些果汁流动的模样,质地并不粘稠,颜色是和水一样的透明无色,官差的手背上也没留下油脂,她稍稍凑近,并没有嗅到果香,将那枚果实拿到手里,凑到鼻子旁边,才能嗅到一点水果的清香,而且味道非常浅淡。 她微微侧过手,果子里面的果汁再度流出,她感受触感,的确和水差不多,让她愈发确信里面装的就是水,再看向仙树,目光就带着惊喜。 原来这棵树想要催熟需要的是水啊,并且是大量的雨水,这样的条件,之前那段时间在闹旱灾,木泽兰种不出来可太正常了。 从仙树的表现来看,它除去夸张的吸水能力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能力,像是仙人掌和多肉植物,只不过它的水不是储存在叶片中,而是树身和果实里,这点对于黎默言而言,其实有些鸡肋,她既有能产水的雨师蝶,领地内还有两条河流经过,完全不缺水资源。 可在面对雨灾的此时此刻,仙树这个作用对于她来说,有用,而且是大用! 她此刻就因为连绵不绝的雨水感到头疼,尤其是土壤中的积水,导致农田无法种植小麦,这一点不光是让人不舒服了,而是会给星光镇带来缺粮危机,这可是真正的大危险,处理不好就会让整片领地覆灭。 甭管她之前玩得多好,星光镇有多少好东西,统统没有用。 虽说玻璃房可以缓解困境,可玻璃房不实用啊,等到夏日的时候,会导致房内的温度狂升,根本种不了作物,拆除起来也不像是大棚那么方便,加上星光镇那两百亩的农田面积,她都不敢想这是多么浩瀚的工程…… 所以玻璃房造起来既耗费时间,还寿命短不实用,其实是下策中的下策,要不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她一点都不想建,现在看到其他希望,她想把仙树移植到农田附近,就能解决她此刻最要命的难题。 就是不知道仙树这么大的体型该怎么移植,而且它根须覆盖的范围有多大…… 黎默言盯着树冠猛看,一般来说树的根须覆盖面积,会是树冠的两到三倍,这样算起来面积也不算很多,最多是三亩的范围,对比镇子两百亩的农田,那真是太少太少了。 她犹如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将刚生出的喜悦彻底浇灭,好在她心态向来很好,不一会就摆脱失望,刚才是她想法太简单,仅凭借一棵树,想要缓解领地那么大面积的雨灾,确实不现实。 这个时候黎默言忽然发现一点,那就是刚才被官差摘走果子的地方,又有新果子长出,而且由于她没有阻止,其他也有人好奇摘下果子,几乎是摘走没过多久,就能长出新的,这个速度倒是非常快。 她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多种几棵也许真能缓解镇子的困境,正准备尝试从仙树上砍一段粗树枝下来,看看能不能进行扦插,忽然镇子的方向有人跑过来。 是黄二流,他是过来传递消息。 “大人!”黄二流的情绪非常外露,似乎遇到什么事,显得十分疑惑,但总体来说情绪偏惊喜,“领地内出现一块干地,你快去看看吧。” 干地? 黎默言猛地望向仙树,然后跟着黄二流前往镇民发现的干地,却不是她以为的镇子接近仙树的那部分,反而是远离仙树的地方,她分开围着的镇民,就瞧见一处十字路口。 这里她有印象,这五天内出现过不少矛盾,因为石砖路的地势较高,所以上面的水会沿着路面堆积在道路两旁,而镇子此刻没有做排水系统,积水久久不散,形成巨大的水坑,里面的水反而没过路面,给行人通行带来麻烦。 尤其是有蜥车经过时,激起的水花能把人浇个透心凉,任谁遭遇这样的事,心情都会很糟糕,尤其是这样的水坑镇子内不是少数,而这条路算是交通枢纽,有很多人经过,加上本就阴沉让人压抑的天气,就造成不少镇民易怒易燥,最近衙门赵金隅处理的纠纷大幅度上升。 可面对这样的水坑,黎默言没有很好的处理办法,只能使用最笨的,就是派人将水坑中的水扫走,可天持续下雨,那水坑中的水就会不断积累,必须要投入大量人力扫水,不然用不了多久,水坑又会漫过路面带来矛盾。 而这样的小问题还不是一处两处,几十件几百件纠缠在一起,就变为棘手的大问题,叫她头疼不已,放在以前黎默言是万万想不到水坑,能引发镇子打架事件飙升,成为影响镇子稳定的不安定因素。 好在她此刻看到了解决的曙光。 在黎默言的视线中,石砖路旁边堆积的积水在快速消退,仿佛地下有个漏洞,水从中快速流光,等露出地下的草皮,就能发现根本没什么漏洞,这样反常的一幕,引得镇民议论纷纷。 之后这块地方就维持微微湿润的状态,再也没出现过积水。 黎默言快速骑上十二号,在镇子内四处转悠,发现这样的迹象不光出现镇子里,农田里的积水在在消失,只是进展十分缓慢,她心中有了底,重新回到仙树这,就被它此刻的模样吓了一跳。 只见原本拳头大小的果实,此刻已经变得又长又胖,犹如豇豆那样成串垂下,只是仙树的果实要比豇豆大上太多太多,长的能有五、六米,短的也有半人高,而且此刻还在疯狂生长。 她见到这幕,完全确定镇子中的变化,肯定和仙树有关,没想到它的根系面积竟这么大,北面采石场,西面的农田都在翻盖范围内,这让她又激动又欣喜,仙树有这样的本事,压根不需要移植,就能解决她此刻的困境。 果然好消息不断传来,先是农田那边的班主田丽,告诉她原本萎靡的麦子已经恢复精神,不过土壤还有些潮湿,可能会影响小麦的产量。 这一点影响对比完全不能种,那真不是个事,麦子只要能种就好,黎默言头顶上最大的压力消息,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让人不用继续大规模烧制玻璃,那他们回归原本的岗位。 至于新造出来的玻璃房,她原本是打算用来种水稻,可有仙树在会把水吸光,最后还是改种番茄,成熟后让厨房做成番茄酱,用来配炸鸡倒是非常不错。 鸡圈猪圈那边也得到仙树帮忙,鸡圈的地面变得干爽,里面养着的鸡总算不用泡在水里,等之后她在鸡圈上方拉个棚,地面就能基本就能完全干燥,猪圈那边同样是如此。 这让黎默言很高兴,鸡和猪总待在潮湿的地方容易生病,闹起鸡瘟猪瘟来,基本是死光为止,那对于她的损失就太大了。 等等这些地方,黎默言皱起眉,发现这些地方都是她最关心的几处,也是这次雨灾最要紧的地方,仙树最先吸走这些地方的水,是巧合,还是和她自身的想法有关? 如果这棵树是可以控制的话,那用处还能再增加不少。 她眼睛发亮,压下心头的火热,按住柔软的树身,先是喜爱地摸了摸,随后心里不断想着先把农田的水吸干,先把农田的水吸干,毕竟两百亩地只是干了一小部分,等这样默念了五分钟,她骑上十二号朝农田跑去。 黎默言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水褪去的震撼景色。 她身后发灰软倒的麦子,随着土壤中的水分消失,颜色转为青绿,杆子也重新硬挺起,随着十二号朝前跑动,落后一个身位的麦子纷纷重获新生,大片大片的农田恢复生机,那充满生命力的绿色跳动着落在旁人的眼中。 有镇民听到喊声起身,就在这一霎那,黎大人从面前跑过,他身侧的麦子全部转绿,他注视着这一幕,慢慢转身望着大人离去的背影、感觉哪怕是死亡,也不能让他忘记今天这幕奇迹。 …… 连续不停的雨水,给星光镇的镇民带来极大的麻烦,孙月牙就深受其害。 雨水给她的出行带来极大麻烦,而这只是最小的麻烦,她没能抢到石屋,依旧住在之前漏水的木屋里,从雨水落下的那刻开始,她一直担心漏水,可能是这次的雨势没有之前大,就没有出现四处漏水的情况。 这让孙月牙松了口气,却又有其他问题出现。 虽然没有漏水,可雨水渗入木屋,加上始终不见太阳,这就让屋子变得异常潮湿阴冷,她待着都不舒服,更何况是她上了年纪关节不好的阿爷。 这几日阿爷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还低低咳嗽两声,这动静吵得孙月牙难以入眠,她却从来没有提过,因为孙月牙知道阿爷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老寒腿犯了,膝盖胀痛难受。 孙月牙不知道老寒腿是什么感觉,可她能看见阿爷眼中流露出的痛苦,以及他那一直揉着膝盖的手,跟愈发萎靡的精神,才短短十来天,人就瞧着老了许多。 孙月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想阿爷这么痛,恨不得以身代之,可她做不到,唯一能做的是去盛姨那,抓点治疗湿气的药。 盛姨的医术是极好的,几乎是涂上的瞬间,阿爷紧皱的眉头就松开,见得孙月牙一同露出笑脸,可就是再好的药,也挡不住这满是湿气的屋子,一夜都没过完,阿爷就又开始辗转反侧。 孙月牙知道这每一秒对于阿爷来说都是煎熬,她只能翻出木炭点燃,火光照亮阿爷的脸,让他的面色好上不少,也像是驱散某些可怕的晦气,能让人长命百岁。 热意的确让阿爷舒服不少,难以入眠的老人沉沉睡去,孙月牙松了口气,心想手上的木炭不多,明日该去多买一些。 次日清晨,她从木屋离开,才走出几步,就听到路旁的木屋中传来哭声,原来是有老人熬不住这雨走了。 孙月牙望着木屋中哭得肝肠寸断的人被扶出来,似乎在那人身上看到自己的脸,孙月牙心中一突,前往杂货铺的脚步加快,结果在转弯时,就听到前面的人在吵架,原来是其中一人因水坑滑倒时,扑倒了前面那个人。 孙月牙从他们身侧走过,听着越来越大的骂声,以及逐渐开始推搡的两人,心中忍不住生出苦闷,不禁望向天空,瞧不见太阳,只有乌黑厚重的云层,顿觉更苦了,等来到杂货铺,发现木炭卖光了,她心中空落落的,仿佛沉到了底。 没有木炭的话,阿爷该怎么办? 孙月牙想到今早路过的那户人家,想到对方满是泪水的脸,光是这么一想,恐惧就捏住她的心。 她不想阿爷死,可她没有任何办法,每一天阿爷都会更虚弱,那渐渐失去光泽的脸,和愈发干枯蓬乱的头发,都在告诉她自己的阿爷即将死去,却没有任何挽救他的办法。 孙月牙心如死灰地走出杂货铺,抬头望向天空,只看到乌黑厚重的云层,没有太阳。 她脱力地扶着长椅坐下,呆滞望着前方,就在这时她听到一点声音,随后那声音越来越响,像是有数不清的人在呐喊在嘶吼,这些*声音就像是席卷而来的浪潮将她吞没。 “黎大人……” 黎大人这三个字就像是钩子,将孙月牙涣散的思绪勾住,她渐渐能听到更多的声音,可还像是隔着一层布,听得不真切,就在某个瞬间,那些声音忽然汇聚在一起,变为同一句话。 “黎大人找到除水的法子,我们有救了!” 这就像是一点白光,在孙月牙的脑海中猛地炸开,她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站起,正控制不住地放声尖叫,黎大人,黎大人……黎大人啊! 她转身飞速往家里冲去,阿爷,她想看看阿爷,既然大人将湿气解决,那阿爷是不是好转了?不会痛了? 在路过之前引起争吵的水坑时,她发现那大水坑不见了! 孙月牙睁大眼,心脏用力跳动,大步推开木屋的门,干爽的空气涌出,原本的阴冷一扫而空,是真的,是真的,孙月牙握住自己颤抖的手,走向躺在被窝里的阿爷,就见老人脸上虽依旧带着痛苦之色,却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她想翻出盛姨之前给的药,却发现手抖得厉害,根本没力气拿稳药瓶,最后还是旁边伸来一只手,帮她把药瓶打开,给阿爷上了药。 是秋义嫂。 钱秋义搂住孙月牙,轻轻拍着后者的背,孙月牙反手将人抱住嚎啕大哭,“我好怕,我真的好怕阿爷离开我……” “没事了,都已经过去,”钱秋义柔声开口,“因为我们有大人。” 孙月牙哭得话都说不了,只能一个劲地点头,对啊,幸好她们有黎大人。 …… 虽然天上的雨依旧没停,好在仙树能持续吸走多余的水分,不过这样的天气,胶皮愈发重要,所以黎默言打算往荒泽那多派点狼骑兵,将这个资源点守住,她怀疑附近有个触手刷新点,所以才能获得那么多胶皮。 现在镇子上的兵力充足,调派人手就不需要像之前那样,从各个地方抽,护卫队一般都是巡逻三天锻炼三天,剩下一天休息,直接将训练的队伍派出去就好。 除此之外,她还问了胡月儿他们,谁想去那里常驻,最后是瞿平青主动请缨,领着五十名狼骑兵出发时,这家伙表情依旧木木的,说出来的话倒是很狂,表示会守好镇子的利益,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荒泽。 黎默言哑然失笑,目送瞿平青手一挥,大狼就有序跑动,消失在道路尽头。 有瞿平青带队,五十名狼骑兵都穿有黑金做的铠甲,她完全不担心他们的安全,希望别有人惹上他们,毕竟瞿平青这家伙人狠话不多,被发现痛揍一顿都是好的。 …… 自从上次路西华在铁妖圣地失利,回到自己领地没多久,天就开始下雨,一连下了十日都没停,他当即明白,这恐怕就是新一轮天灾——雨灾。 懂归懂,给雨水带来的麻烦,他却没半点法子。 虽然村民都已经住上木屋,可为了赶工,木屋造得很是粗糙,导致漏雨情况非常严重,而且他没有桐油和纸,无法造出油纸伞,面对雨势没有任何办法,村子内的一切工作都得停下。 可不到两日他就发现不行,首先村子内粮食不多,不继续种地坐吃山空,所有人迟早饿死,但冒雨种地又会带来新的麻烦,冬日天气寒冷,村民淋了雨极易生病,结果十粮食没种出来,村民倒了小半,其中还有三人病情严重,直接没熬过当晚,而这又给村民带来极大的恐慌。 路西华发现村民的忠诚度飞速下降,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不再强行让村民劳作种地,眼见着情况越来越糟,他手中的一样宝物终于冷却结束。 路西华大喜,急忙将寻路柳拿出,这样宝物会为他点明前路,将他带去此刻最需要的地方,之前就是这样找到的芸娘,得知铁妖的消息。 路西华干脆将领地内三十五名武师全部带上,通过寻路柳来到一处荒地,就在他环顾四周,寻找解决雨灾的办法时,就和五十一双眼睛对上,最前面那个男人可不就是在铁妖圣地遇到的那个。 看着架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一次被人捷足先登了。 路西华绷不住了,“怎么又是你啊!” 第114章 虽然路西华十分不甘心,寻路柳两个月才能使用一次,如此珍贵的机会什么好处都没获得就放弃,让人心在滴血,可路西华还是飞速散去柳条的力量,让自己等人回归领地,免得全部折在那可怕男人的手里。 等眼前的荒泽被潮湿的木墙所代替,路西华知道自己回到领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升起强烈的挫败与不甘,想着之前见过的那个人。 黎默言,路西华握紧拳头,以后他一定会超过她的。 …… 天河国京都。 因为位置靠北,雨水纷纷变为雪花落下,将万物覆上一层银白,可京都街上的人却不见少,依旧人声鼎沸,甚至一些人还因雪赚到更多的冬银,日子比之前好过许多,卖柴的樵夫赵老汉就是其中之一,这天气一冷啊,用柴的地方就多,他的柴自然更好卖。 寅时天还没亮,赵老汉便早早来到城门口等候,虽然天色漆黑如墨,只有高大城墙上漏下来的火光,再加上雪光,已经足够照亮周身,赵老汉揉揉眼,瞧到不少等着进城的人,他们都挑着不少货,却十分安静,只有雪花落在蓑衣上的细碎动静。 赵老汉晃着身体,搓着冻发红的鼻头,好让自己更加暖和,他听着人群中时远时近的咳嗽声,心中感到疑惑,虽然从下雪时起,原本就冷的日头愈发冷杀,可等下了几日雪后,这老天反而比先前暖和,怎么之前人还好好的,现在倒是惹上伤寒? 不过这些和他无关,赵老汉没有多想,等听到城门内部的动静,急忙挑起自己的木柴,朝城门靠去,今日不知怎么,前面的人走得很慢,赵老汉脚下的雪被他踩化,都还没轮到他,等得人焦心。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时,已比平日晚上许多,不知道城中的主顾走了没有,他熟练将自己的柴交给守城兵检查,一边从怀里掏出布包,小心翼翼解开,数出一百五十文铜板递出去。 守城兵看了一眼,却不接,“现在是两百五十文钱。” 赵老汉大惊,忍不住询问,“之前不是一百五十文,怎么涨了这么多?” 守城兵打着哈欠不耐开口,“就是这个价,你要进就进,不进就赶紧走,不要堵住城门。” 难怪之前的人走得这么慢,赵老汉踌躇盯着自己的柴,在守城兵的催促中,最后咬牙又数出一百枚文,终于被放入城池中。 城门外和城门内就似两个世界,一进到城内,巨大的人语杂音就扑面而来,赵老汉还没做出来两步,早就在此守着的大户人家小厮赶紧凑过来,帮他卸肩上的木柴,“赵老叔,你可算是来了,之前有樵夫叫卖,我都没吭声,就是在等你呢。” 赵老汉却避开对方的手,“哈哈那多谢,可今日这价格……每斤还要再涨上二十文。” “什么……咳咳,”小厮正要提高声音质问怎么涨这么多,却被喉咙中突来的痒意打断,等这阵咳嗽过去,他才说出口,“这也太多了,不行不行,主人家会以为我中饱私囊,你这价钱,我可要去别人那问问。” 赵老汉却没像他想象中阻拦,反而十分无奈,“没法子,今日入城的税又涨了,你就是去问再多人,也还是这个价。” 小厮犹豫,到底还是决定去问问,临走前好意提醒,“赵老叔近日来京都伤寒频发,你可小心些。” 赵老汉不以为意,“别看你叔我上了年纪,但身体好着呢,这伤寒找上谁,都不会找上我。” 他送别那小厮,挑着柴准备在四周转转,只是才踏出一步,忽觉得喉咙中瘙痒难耐,不由低低咳嗽两声,他摸着自己的喉咙,心想不会真沾染伤寒吧,希望不用吃药就能好,他心事重重挑着柴离开了。 随着赵老汉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当中,而往来的人里不时有人咳嗽两声。 不光是京都,柳城同样飘起大雪,负责开采山石的王善望着那源源不绝的大雪,眼中满是愁苦。 前不久的旱灾才刚刚过去,就来了如此严重的雪灾,明明他的日子才起色,贼老天却丝毫不给人活路,灾难一波跟着一波,非要将人赶尽杀绝,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天条,想要活下去咋就这么难。 一旁的熟人见王善盯着雪花发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王善啊,别想那么多,至少我们现在还有馒头,还有活干,想想那些饿死的人,咱能活一天都是赚的。” “王伯你说的对。”王善回神,将手上的馒头用力塞入口中,恶狠狠地咀嚼,感受腹中被填饱,胸腔中的心烦意乱淡去,他搓搓手,抓着柴刀朝林子中走去,虽大雪会影响他们开采山石,可比雨水好上不少,只是需要比平时更多的木柴。 单靠城外樵夫挑来售卖的柴已然不够,孔大人就组织官差率领他们出城砍柴。 王善吐出一口气,大片白汽升腾起,虽然天气很冷,可等他们拿刀开始劈砍,身体就迅速暖和起来,王善觉得这个活不错,一点都不冷,开采山石也不错,点起大火带来的热度,在夏日太过炎热,可在冬季却十分舒服,唯一的毛病就是饿得快,时时刻刻都饿得慌。 他觉得自己并不冷,却没能控制住低头咳嗽两声,不光是他,散在这片林子里的其他人同样如此,只是咳嗽的人不多,也不频繁,他就没放在心上。 等在雪地中待上四个时辰,王善渐渐发觉出一丝不对来,摸着自己有些刺痛的喉咙,自己这是患了伤寒? 喉咙靠上的鼻腔处感觉更加糟糕,今日一出城,他就觉空气不对,吸入身体有不明显的毛刺感,本来以为是空气太过冷冽的缘故,可现在想来好像不是这样。 王善思索着自己身上的变化,就听到远处的哨声,等他背着柴回到集合处,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妖兽大多喜欢夜晚出来活动,官差担心撞上危险,都是会在天黑之前回到柳城,这事王善已经非常熟悉。 大部分的柴已经提前被运回去,剩下这部分需要他们自己背走,王善努力将柴甩到背上,就听到前面有人咳嗽,他顿觉喉咙痒得不行,忍不住跟着咳嗽起来,这一咳队伍里顿时响起一大片。 王善一边捂住嘴,一边惊疑不定,怎么这么多人都患上伤寒? 他努力睁开眼,就见连官差都在咳嗽,武夫的身体如此强悍,不可能和他们一样患上伤寒,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就在这忐忑回到城中,将柴放下后,就有人端着一桶热水走来。 “喝水啦——” 王善虽然现在没咳嗽,可嗓子里还有点不适,心想喝些热水大概就好了,结果这一口水下腹,喉咙里的痒痒劲不光没好,反而愈发严重,他捂住嘴大声咳嗽起来,听着旁边其他人的咳嗽,他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他现在的反应和伤寒无关,而是…… 王善努力将视线集中,望着仍在冒着热气的水上。 他在采石场这边工作久了,隐隐有听发馒头的人聊过,说是他们这些面粉麦麸,都不是柳城自己种出来的,而是不知道从某个秘地运来的,王善当时就想到黎大人,知道这些面粉一定是那位大人种出。 现在水有问题,而需要用水种地的黎大人,恐怕会深深受到影响。 …… 星光镇。 黎默言得到仙树已经过去三天,在这段时间,仙树已经将镇子的大部分水吸走,微妙维持在地面微微湿润,人行走时却不会带起水花的状态,而那点潮湿又能锁住地面上的灰尘,一时之间她都感觉镇子原本就好的空气质量变得更好了。 原本明显心情压抑的镇民们,对这样的变化同样欣喜,在仙树出现后,各种口角矛盾大幅度减少,镇子重新恢复祥和,而农田那边麦子再次开始生长,按照这个速度来看,估计要比平时成熟慢上一天半的时间,饶是如此麦子成熟也只要六日,生长速度依旧非常惊人。 因雨水潮气出现病症的镇民,情况也全部得到好转,不知道仙树是如何作用的,虽然一直在下雨,可空气意外得干爽,即使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总之对镇子有好处就行。 黎默言迅速看着下属统计上来的报告,这次雨灾来势汹汹,可对镇子造成的影响并不算大,尤其是有仙树之后,影响更是微乎其微,就连石屋建造的事都得到解决,哪怕没有太阳,在仙树作用下,水泥干得却比之前还很快,这样起一层石屋不是问题,等这场雨灾过去,再往上面加盖就是。 唯独有一位本身就已走到寿数尽头的老者,没能抗住这突来的寒雨离世。 黎默言往他的碑前送上一朵花,希望他来生能顺利平安。 而作为雨灾中最大的功臣仙树,在吸足水分之后,还在不断长大变粗,以肉眼来看,仙树已经长到玉棉树那么高,却有玉棉树五倍粗,树冠散开来的面积很大,幸好她将仙树种在偏僻无人的地方,而且树冠也在有意识得往远离镇子的方向延伸。 她这几天一直在往这里跑,发现仙树的体型和昨日差别不大,就猜到它应该是生长到极限,不会再长大了。 果然树冠间越来越多的果实也证明这点。 黎默言望着那些密麻又长的果子,其实有些烦恼,因为这些果子里面装的都是水,万一太重挂不住砸在地上,里面的水汹涌而出,恐怕会带来一场洪灾。 而且现在仙树树身储存的水量已经到达极限,后面的水都会储存在果子里,等这些果子生长到最大,那再有水,仙树也无法继续吸收,所以必须定期清理果子,给后面的果子留出生长空间。 而摘下来的果子,也不能堆放在一起不管,就像她前面担忧的洪灾,最安全稳妥的方式就是将果子处理掉,比如将里面的水倒入河中流走。 她望着咬住刀爬上仙树的孙红艳,对方选择最近一条最大最粗的果实,用刀将根部切断,果子顿时如炮弹一般砸向地面,被早就守在下面的官差接住放到一边,对着树上的孙红艳拍拍手,示意继续。 于是孙红艳割断第二条果实根部。 虽然一个人割一个人接,速度非常快,可仙树这么多果实都需要有武功的官差来摘,普通人根本摘不了也接不住,实在是浪费村子的武力。 除此之外这离河有一段距离,摘下来的果实还需运往河边,割破果子将水放出,也需要花不少时间,如果有个简单的解决办法就好了。 黎默言盯着仙树思考一会,决定先去处理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之前由于雨势不大,没让河水飞速上涨,可这么多日积攒下来,河水也变得极为湍急,偶尔水势还会漫过河道,淹没旁边的鹅卵石,万一上游再下一场大雨,她这里的下游一定会引发洪灾。 而且水车也需要加固,免得被河水冲毁,面粉磨出来就不能放在附近的仓库,得转移到位置更高的仓库里。 幸运的是由于河道旁多是卵石跟河沙,所以镇子的建筑距离小河有五十来米的距离,有一定的缓冲。 解决这个问题,黎默言暂时有两种办法,第一就是堵,正好她背靠大海,有非常丰富的沙土资源,可以多装一些沙袋,围在河道两岸,可这样做有些问题,装沙土需要大量的麻袋,她得组织村民编织,其次不光是将经过星光镇的河道需围上,镇子前后的河道也要围一部分,防止漫出的河水涨来。 第二种办法就是扩宽河道,好让更多的水流过,不过这么做的工程量同样不小,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黎默言思来想去,决定她全都要,一边组织镇民编织麻袋,多种点黄麻,索性混合出不怕冻的黄麻,不然她还得烦恼制作麻袋的材料不够,努力想着解决的办法,一边让护卫队先去拓宽小河的入海口,顺带把黄晓蝶派过去,要是谁遇到危险,黄晓蝶就能把人救下。 镇民再一次领到黎大人编织麻袋的任务,虽然不知道这次是为何,可他们干劲满满,尤其是无法上工的老人和孩子,他们平时也会接编麻袋的活,都是做惯了的事,此刻熟能生巧力量爆发,又在众志成城的buff下,在短短一天之内,就编制出大量的麻袋。 这个速度都把黎默言看呆了,忽然感觉将两岸围上,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等叫镇民去海边挖沙子,看到不远处正在扩宽河道的官差,大家就反应过来黎大人要做什么,原来是抗洪啊! 黄二牛扛起一袋袋沙子往蜥车上装,装满之后不敢耽搁,立刻将沙袋送往河岸,呼啸的寒风吹得人鼻头发红,却没人关注这点,一起喊着口号,将搬下来的沙袋堆在河道旁压实。 他们没有直接堆在河水边,而是留出一段距离,方便之后官差扩宽河道,二来防止沙袋太重,将河岸压塌滑入河水之中,那就白用功了。 镇中除去种田的镇民,其他人都在忙活这事,在日复一日的努力下,一条由沙袋组成的防护墙油然而生,虽然沙袋才到大腿这么高,可黎大人划出的河道线都已经围上,等后面沙子装袋,再将沙墙拔高。 这几日镇上的大家累得不行,可身上累,心里却十分踏实,躺下就沉沉睡去非常安稳,但今晚却和之前不同,大家忽然被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惊醒,一扇又一扇的门打开,住在河边的人骤然发现那巨大轰鸣声来自河水! 汹涌的河水就如一条怒吼的水龙,在火把的光芒下,镇民还能看到一条水线飞速蔓延而来,好在这水高度只到脚脖,没流进木屋,也没继续往上涨,等天光亮起,就不再有河水从漫过沙袋,而地面上的积水,也迅速干去。 这让提心吊胆一整晚的镇民放心下来,望着蜿蜒数公里的沙袋,他们后怕捂住心口,如果不是黎大人带他们编麻袋做沙墙,只怕昨晚不少人在睡梦中就被水给冲走,有人闭上眼,默默给黎大人祈福。 黎默言没想到自己又是拓宽河道,又是围了沙袋,居然还能有水溢出,危机感爆棚,领着村民继续加高沙墙,防止再有河水溢出。 这边的事镇民已经有经验,不再需要她来领导,黎默言就思考起仙树的果实如何处理。 这些天她让盛水烟检查过仙树果实中的汁水,确定没有任何毒素,相反对人有益之后,就决定将仙树和自来水结合,正好一个需要吸水,一个需要将水排出,如果能成功,就不需要官差来手动摘果子放水,解放他们的人力,而且经过仙树过滤的水,还更加干净,可谓是一举多得。 于是黎默言打算将天上之水拆掉,装到仙树这边。 拆掉天上之水不难,就是重新埋水管比较麻烦,最近这段时间镇民中有少部分人咳嗽,她就在食堂煮了姜汤,作为免费汤点,本以为镇民喝上一碗,咳嗽的情况就能有所好转,结果依旧不断有人出现咳嗽的情况,不过上一批人倒是治愈了,这样下来咳嗽的人群始终保持一个较少的数量。 等水管埋好,她摸摸仙树,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对方,后者树身晃动,接着顶部居然自己出现一个洞,源源不断的汁液从中流出,之后又被水泉石吸走,通过木管流入各家各户。 也就是这种果汁和水一样,不粘腻,最多带点果香,连甜味都没有,否则还真不好直接拿来当水使用。 等新的自来水连通之后,黎默言就回家尝试使用自来水,没发现问题,之后又去办公室,如果哪里的自来水莫名停掉,肯定会有人来找她,而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就说镇民使用自来水很顺畅。 看来连通的水管没有问题。 之后她就去澡堂,准备洗个澡瞧瞧,温热的液体冲在身上,嗅着淡淡的果香,顿觉浑身的疲倦散去,这味道还怪好闻的,镇民应该会喜欢吧,不过总会有人不喜欢,到时候她注意看看人数,不多的话就不改了,给这些不喜欢的镇民发一点小补偿,这样他们也不会太生气。 结果出乎意料的事再次发生,镇民们都很喜欢这个味道,说嗅到就会心情愉悦,而且这样的说法不是一人两人,她在联想到自己闻到果香的反应,猜到这味道估计可以缓解人心中的压力,令人感到愉悦。 这倒是意外之喜,解决掉黎默言一个很担心的事。 虽然镇子环境不再潮湿,让镇民的心情好转,可一直见不到太阳,同样会让人心生抑郁,她原本是想忙完手头上的事,多弄点娱乐设施,释放镇民心中的郁气,没想到还没开始着手,接直接解决了。 突然完成下阶段小目标的黎默言,于是将精力转到镇民的咳嗽上。 这事可大可小,大了说就是席卷全镇的传染病,小的话,就只是咳嗽而已,没见影响镇民其他方面,她上辈子读书的时候,冬天班级里总有人能咳一个学期,依旧生龙活虎,作为游戏本地居民,体质要远超上辈子现实里的人类,所以这点咳嗽都不算是负面状态,镇民的页面里都没有提醒。 当然咳久了,那还是很费精力的。 只是黎默言刚想去找盛水烟谈这件事,就发现镇子上咳嗽的人迅速减少,等她认真去找到的时候,已经一个都找不到了。 ……好像不知不觉中,咳嗽的问题又被解决了? 黎默言哭笑不得,回想手头上的事,暂时没有什么急需解决的,想到这段时间她又是忙得处理雨水,又是急着抗洪,忙得脚不沾地,此刻不如给自己放半天假休息休息? 结果她才在办公室躺下来,黄二流就来找她,表示柳城来人,有要事报告。 好吧好吧,黎默言叹了口气,“让他来吧。” 很快就有一神色匆忙的官差跑进来。 这么急啊,黎默言愣了愣,见对方衣服凌乱,发冠都是歪的,就知道这件事肯定很重要,打起全部精心,心想又来一个坏消息。 柳城官差字字惊心,“黎大人,孔大人让我转告您,柳城正有一病症在快速传播,疑是疫病。” 不是吧又来? 黎默言直问关键,“什么病状,你仔细说说。” 官差难掩恐惧:“是离魂咳吠之症!” 黎默言眨眨眼,这意思不就是咳嗽到精力不济的意思吗,等等咳嗽,她脑中闪过一丝灵光,该不会是那个自己莫名其妙没了的咳嗽吧? 第115章 黎默言仔细询问对方关于咳嗽的具体情况。 提到这个,柳城的官差一脸凝重,“现在表现只有咳嗽,并没有其他症状,离魂之症只是咳吠不止带来的衍生问题,孔大人猜测是雨水的缘故,对此暂时没有较好的解决办法。” 后半句话算是委婉说法,其实是完全没有应对的法子,仔细想想也是,雨水源源不断从天上落下,哪怕想隔绝也很难做到,毕竟雨水化作的水汽会融入空气中,就算把自己包起来,不接触任何一丝雨水,可人总不能不呼吸吧。 黎默言想到这,面色严肃不少,虽然之前咳嗽之症消失,可随着镇民在雨水中生活越久,与雨水接触越多,他们可能还会染上咳嗽。 如果能弄清这咳嗽是雨水中什么东西引起的,那就好解决了。 她想到这里突然开口,“你们试过将水烧开饮用吗?” 如果是水中细菌的话,这么做就能立刻起效。 可出于黎默言意外的是,那位官差点点头,“试过了,但收效甚微。” 煮开居然没效? 黎默言皱起眉,虽然不排除游戏世界有耐高温的细菌,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咳嗽不是细菌引起,这就有些麻烦了,她感觉事情往最坏的方面发展,就是这水本身就有问题。 之后官差的话验证她的猜想,“除去柳城之外,附近的杨城金城甚至是京都,都有爆发怪咳之症。” 那看来的确是雨水本身有问题,否则一场雨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范围,从北京都到南她的星光镇,就连在西边的柳城都被笼罩,这不正常。 黎默言暗叹一声,“告诉你家大人,如有需要可以来我这取水。” 从仙树中取出的树汁,在蚨青石的作用下,被一路送往镇子中的各家,就算镇民不使用,这些水最后也会被排入河水之中,因为水泉石吸收水的能力是不停歇的,所以就需要将它吸来的水排走,才能维持在平衡状态。 这些水与其白白浪费掉,还不如让孔一笑安排人过来拉走,既能给柳城的人多创造些赚钱的岗位,还能让城中的那些富贵人家花些钱买安全的水,有这些钱孔一笑也能多弄些粮食,缓解柳城现在的困境,眼见着粮食就要收了,突然出现这种变故,想来损失不小。 最重要的是孔一笑这个人不错,识大局拎得清,发现雨水有问题还能来通知她,所以黎默言也愿意帮他一把。 柳城的官差得知这个消息,脸上出现惊喜,他极快告别黎默言,将这事传递给柳城那边,没用多久就有一大帮人从地心之葵中走出,除去带着容器来取水的人,剩下那部分人还扛着一种透明的薄膜,手感有点毛,像是某种生物的丝线。 带队的师爷对她深深鞠躬,“多谢大人高义。” 直起身后说起这种薄膜的来历,“此乃雪蚕的丝线编织而成,有着特殊的效果,颜色会随着温度而进行变化,冬日时透明如薄冰,夏日时则深如浅墨,听闻大人在寻找蛇蜕,希望能帮上大人。” 黎默言越听越觉得这个难得的好东西,和玻璃房不同,雪蚕丝既可以用来保暖,等到夏日又能卷起两侧,它就可以用来遮阳,没有使用季节限制,全年都能使用。 此刻镇子确实非常需要雪蚕丝,她有很多反季节的作物需要种植,比如作用很大的黄豆,这是制作酱油豆浆豆腐的原料,还有土豆番薯这些淀粉类作物也要种一些,防止主食太过单一,要是出现问题,再次造成缺粮危机。 其实最好种的还是水稻,只是水稻和仙树相冲,如果仙树操控水的能力更精细一些,能某些地方的水不吸收就好了。 黎默言一挥手,当即就有镇民来讲蚕丝搬走,送到田丽手上,后者会把大棚建造出来,不需要她担心。 之后她一直在观察镇民有没有出现咳嗽的情况,虽然解决掉饮用水的问题,可空气中的水汽,她却无法解决,不过让人欣慰的是,镇民始终没有出现咳嗽的情况。 想想也是,她刷出过好些buff,不管是营养均衡还是众志成城,对于疾病都有一定的抵抗能力,直接喝入身体的水没有问题,应当能削去大半的雨水影响,只靠空气中的水汽,估计是无法给有buff增益的镇民造成影响。 这让黎默言放下心来。 …… 黄昏时刻,星光镇不远处。 一群汉子埋伏在树林深处,盯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镇子,眼神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他们共有五百一十三名好汉,都是拳脚好手,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那就不再是匪,而是奋起反抗的义士,拥有大造化,以后能化龙化虎,前途不可限量。 领头的土家三兄弟都有顶天的好身手,其中土家大哥尤为出众,他能化为黑雾,任何武器都无法伤他分毫,土家另外两人虽不如其大哥,也是有大能耐,就凭借土家这手出神入化的仙术,他们次次满载而归,名气也越来越大,得了个诡雾的名头,加入的兄弟自然越来越多。 其实土家兄弟盯上星光镇有段时间,只是畏惧镇上士兵强悍的表现,才迟迟没能动手,这次他们看到镇上有一队士兵离开,认为镇中兵力缺失,而他们足足有五百多人,只要劫下这个镇子,那当真是吃香喝辣,快活胜神仙。 树林湿冷,为了隐匿他们还要一动不动,忍受寒冷的雨水,以及毒虫叮咬,实在不是人遭的罪,此刻越是艰难,他们就越是期待得手的富贵荣华,盯着镇子的眼神犹如恶鹰,尤其是当那阵阵肉香传来之后,叫原本就饿的众人愈发饥肠辘辘,控制不住低声叫骂。 就连土家二当家,都忍不住和自家大哥抱怨,“哼,我们饿着肚子,他们倒是吃得香。” 土家三当家轻蔑一笑,“死囚都有断头饭,临死之前吃顿好的,也算咱们仁至义尽。” 言语之中,已经将星光镇当成囊中之物,镇上的士兵都已是死人,也难怪三当家如此狂妄,在他们的探查中,星光镇也就是一百五十多名士兵,前段时间一下走了三分之一,镇上只剩下最后一百,而他们可是有五百壮士,是星光镇的五倍还多,如此巨大的优势下,要怎么输? 哪怕是赤手空拳,都能将对方乱拳打死。 土大当家略一点头语气倨傲,“能为我们的大业添砖加瓦,是他们的荣幸。” 二当家以及三当家皆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只是想到什么,三当家语气微恼开口,“就是那些箭塔十分烦人。” 二当家闻言朝着那高耸的箭塔看去,虽然没能看到人,可他知道上面有弓箭手,且日夜轮班警戒,在如此高的地利下,只要他们探头,当即就会被箭手发现*,想要奇袭星光镇几乎不可能。 偏那箭可恶的塔高处设有围墙障碍,他们从下方的攻击会被挡住,就在他思索该如何解决这些箭手时,忽然出现异动,星光镇内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其中不知发生什么事,箭塔上的箭手竟离开一半。 三当家见此眼睛一亮,“大哥,好机会!” 土大当家面色却不如三弟那般惊喜,二当家同样皱起眉,“先等等,这可能是陷阱。” 三当家闻言便耐下心来,仔细盯着星光镇的方向,却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深处的林子中,有数十道身影静静闪出,直到惨叫声响起,他才发现自己被包了饺子。 “有敌袭!” 土大当家猛地回头,他没想到星光镇在兵力明显不如他的时候主动发起进攻,而且对方是如何发现他们的? 这时他感到头顶有一物极快飞过,鸟,是鸟啊! 土大当家来不及懊恼这一处失误,就率先属下和星光镇的士兵撞在一起,可想象中对方双拳难敌四手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星光镇的士兵神勇无比,双方刚撞一起,无论是力量上还是速度,他们都不敌对方。 更让土大当家惊异的是,这些星光镇士兵身上居然都穿着铠甲,明明之前他派人探查的时候,得知的消息是星光镇铠甲数量有限,只有一部分士兵配有铠甲,而之前离开星光镇的那批士兵人人穿有铠甲,他还以为镇子上即使还有铠甲,数量也不会太多,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有人的刀砍在星光镇士兵身上,却被那身铠甲牢牢挡住,反而是挥刀的人被抓住机会,被对方身。下的大狼一爪子抓死。 土大当家眼角抽了抽,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危险袭来,侧身闪避,一把刀就贴着他身体劈下,在地面留下深深的砍痕,这个力道…… 他凝重几个后跳拉开距离,发现来人却不是他认为的星光镇那几个厉害人物,是个脸嫩的陌生小子,看年龄恐怕还不到二十。 周兵兵见攻击被闪过也不慌,提着刀追上去。 土大当家没想到这人连速度都不慢,刀法又大开大合,加上坐骑帮忙,自己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唯独战斗的经验上欠缺一些,他利用这个特点,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对方来攻击自己,趁对方刀砍下无法变招的时候雾化,然后迅速凝视,用匕首恶狠狠刺向对方的双眼。 周兵兵没想到敌人还有这样的能力,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躲避,这个时候一旁的狼兽猛地一爪拍向匕首。 土大当家的匕首被巨力拍飞,他那锋利的刀刃竟没能割破狼兽皮毛,这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升起,他就被周兵兵抓住机会,一刀刺中心脏,土大当家来不及雾化,又没有周兵兵这样的铠甲护身当场毙命,剩下的山匪见大当家死了士气大跌,原本就不是装备精良星光镇士兵的对手,有人直接转身就跑,被周兵兵他们抓住机会,更加轻松地解决。 不到半个小时,黎默言就收到捷报。 她知道周兵兵等人绝对能获胜,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认真一想这些山匪虽然占据人数优势,身上却没像样的铠甲,穿的都是平常的衣服,其中一部分甚至连刀都没有,就抓着一根粗树枝,而她都将士兵武装成这样,只露出一双眼睛,能取得这么好的战果算是情理之中。 里面倒是有些亮点,比如周兵兵设计让山匪以为他们正面诱敌,其实绕后从背后袭击,打了个敌人措手不及,创造出大好优势,后面的混战里,一个叫做白信的少年实力出众,击杀三分之一的山匪,就连二当家和三当家也是他所杀。 她记得这个白信就是之前那个挑战黄晓蝶受伤,却没有放弃继续参加战斗的人,以对方那股韧劲,能有现在的实力也很正常,这个人很有潜力,之后让黄晓蝶去教教他吧。 黎默言对这场战斗最大的感受,就是防具真的很重要,要不是有铠甲,她根本做不到现在这样零伤,却全灭敌人的夸张战绩。 孔一笑和师爷为了支持她,已经将个人的私人财产存入星光镇的钱庄,可惜这两人都没什么钱,只够黑金的出产量又翻一倍,她感觉还是太少了,得想办法让天河国更多的财富流入她的领地。 黎默言点着面颊,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机会就是这次的雨灾啊! 雨水带来的怪病对于其他人而言是灾祸,因为他们不知道后面雨水会不会变化,出现其他致命的病变,而对于能提供优质饮用水的她而言,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尤其是做水的买卖,那真是无本生意,除去花在运输上的钱,基本上没有其他花销。 黎默言只觉头顶洒下一片光,将她的灵魂都给照亮了,这必须要找孔一笑商量商量,以后水就不卖了,是存钱在钱庄送的赠礼,存十两银子送十斤水,一两金子就百斤水,百两金子就一万斤水。 虽然这样有狮子大开口的嫌疑,可这些钱只是存在她这,又不是变成她的钱,又能白得安全的水,应该是双方互利互惠才对。 …… 之前去刘老汉那买柴的小厮,是柳城鼎鼎有名白家的家仆,虽然因为叛军说要割地的事,柳城中不少富商弃城而逃,白家则选择了折中的方式,他们家的百年基业都在柳城,白家不可能放弃,只是送走家中小辈,算是为白家留下香火,剩下的大部分人依旧留在柳城。 之后一系列事发展太快,天子拒绝割地,他们还来不及高兴,暗无天日的雨灾就来了,一起带来的还有诡异咳病。 小厮想到这,不由再次咳嗽起来,好在只是咳了两声就停下,没有太大的问题,也不会影响他平日活计,唯独呼吸时隐隐有种喘不上的感觉,但不注意也很难察觉。 他穿过门就瞧见知府孔大人,急忙退到墙根,他出来是给孔大人端茶的,只是没想到孔大人刚来就要走,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忐忑,孔大人不会是因为他上茶速度太慢才走的吧? 光是想到这,小厮就惊出一身冷汗,随即他想到上一次孔大人到来后,老爷就笑容满面,心情好了整整三日,还叫厨房煮翡翠汤给他们喝,想到当时那鲜美的滋味,小厮喉结滚了滚,心想老爷夫人吃的就是好啊,连汤的用材都那么讲究,吃完后他那一天都没怎么咳。 希望这次孔大人来,老爷依旧能有好心情。 虽然客人已经走了,小厮仍快步将茶送到会客厅,只是刚一出门,就被老爷黑沉的脸吓到噤声,本能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白家主心中怒不可遏,随手抓起茶杯用力砸在地上,骂道:“欺人太甚!” 一两白银一斤水,怎么不去抢,他是不信这银子进了对方口袋还能回来,亏他以为孔一笑是个好官,果然是官字两张口,原来都在这等着他呢。 好在之后老爷都在痛骂孔大人,骂到后面捂住心口躺在椅子上,吓得小厮急忙找来大夫,之后两日府内气氛压抑,无论是夫人还是小姐少爷,脸上都少有笑意,最让小厮惊奇的是,原本不咳嗽的少爷小姐们,居然也捂嘴轻咳起来。 可他们咳一下,就眉头蹙起,一副极其难受的模样,瞧着被他们这些下人严重多了。 小厮没想到即使是无所不能的老爷,原来是也是会受雨影响而咳嗽的,等到第三日,上门来找老爷的人就多了起来,都是柳城内有头有脸的富商,虽然面色平平,可他就是从这群老爷身上感到一丝焦急与恼怒。 还有人能让这群老爷露出这样的表情? 小厮看着这群大人们来来去去,来找的是老爷,可口中说的都是星光镇,从开头满脸怒意,到最后坐下无奈叹息,还是他家老爷开口一锤定音。 “罢了罢了,就这么着吧,毕竟也没人知道喝多这水,会不会有别的事。” 剩下五位富商老爷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此事,可到底是觉得丢人,没坐多久就纷纷离开。 小厮深深将这幕记在心中,他家老爷在他心里是鼎鼎厉害的人,其他富商同样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都不是他能比的,能让他家老爷和这么多富商退让低头的星光镇,那该多厉害呢。 …… 黎默言得到孔一笑传递来的消息,表示城中富商都同意,愿将钱存入星光镇的钱庄,换取赠礼‘仙水’。 仙水其实就是仙树的树汁,只是她取了个厉害的名字,这样讲出去也好听。 至于对方知道仙水来自星光镇,会不会猜到她和孔一笑有联系这点,其实不用担心,对方应该早就猜到了,毕竟孔一笑拿出那么多面粉,这些食物都是凭空冒出来,只要那些人不傻,肯定已经猜到孔一笑掌握跨越空间的能力。 现在孔一笑手中又掌握着仙水,只要这些人不想受古怪雨水困扰,自然会在这点上惹孔一笑不痛快,都会当做不知道。 于是一大批一大批的金银被送到星光镇,存入钱庄之中,当时发财树就散发出强烈的金光,又给黎默言看了一场富贵迷人眼的钱雨,黑金的产量也是直线上升,一日生产十件铠甲不是问题,而且这个数量还在飞速提升,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她不需要为黑金发愁了。 黎默言看这蒸蒸日上的大好局势,准备拿出一部分黑金给孔一笑,作为他给自己拉皮条……咳咳,当说客的分红。 毕竟老孔那边的情况,可不像是她这里安全,得让老孔提升下实力,自己也能安全一些。 等这些事忙完,她就打算处理镇子的排水问题。 虽然仙树可以吸水,但是从镇子上吸走的水,总感觉是污水,即使是经过仙树净化后,她还是觉得怪怪的,即使知道河水也是各种水汇聚而成,她还是过不了心中这条槛,既然如此那就挖排水沟吧。 现在做这个就太方便了,她既有水泥,又有泥浆,可以用小片石砖造出水沟,顺便再把石砖路旁边的泥土贴上石砖,这样就干净多了,居住环境也能舒服很多,基本和上辈子的城镇差不多。 于是镇民们穿着胶皮衣,扛起锄头开始干活。 他们力气大,精神又好,锄头就下得快,没用多久一条条水沟就被挖出,一块块被切割好的石砖被运过来,用水泥贴在着四四方方的沟上,整个过程十分顺利,唯独遇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水沟造好等干燥的时候,天突然下起大雨,将水面击打出白色的水泡。 黎默言望着快速积攒出的雨水,望着它们流向位置更低的水,将底板填满水,忽然就想到上次建造晒盐场,水泥被泡在水泥失效的事,再看被泡在水里没干的石砖,当即皱起眉。 她立刻骑上十二号,找到仙树,希望它能率先吸收水沟附近的雨水,却发现后者无法做到,仙树只能吸收树根所在地方的水分,而且一视同仁,要么全部不吸收,要么全部吸收,它自己无法控制。 这就麻烦了,看来刚造出来的这段水沟得重新建造了。 就在她盯着水沟出神之际,耳边忽然有蟾鸣声响起,望着诡异出现的三足金蟾,原来又到月中了嘛,这日子过得还真快。 虽然天空被厚重的雨云覆盖,却有一道诡异的月光落在金蟾身上,将它通体照亮,随后蟾鸣声大盛,她听着那清脆的鸣叫,猜测这次金蟾引来的东西是好是坏。 第116章 黎默言暂时等了一会,没能发现金蟾带来的变故,她对此已是经验丰富,提醒在镇中巡逻的护卫队小心异变,就暂时放下这事。 其实护卫队完全不需要她操心,之前镇中有小型怪物潜入,都被护卫队及时发现并解决,没伤到任何一名镇民,不过既然都知道后面会有事情发生,那当然要提醒一句。 好在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了不到十分钟,最近这个天气就是这样,总体维持下雨,偶尔会雨停,偶尔会下暴雨,可持续的时间都不久。 现在雨停了,对她而言是好事,只要将水沟中的积水清干,对水泥的影响并不算大。 镇民迅速行动起来,将积水清理干净,其实放着不管,在三个小时后,也能被仙树吸干,但那样还是太久了。 这一次她做好准备,囤了大量的石砖和水泥,足够将领地中镇子的部分,全部用石砖覆盖,如此就看不到裸。露的土面,能彻底改善下雨时,泥水乱流的肮脏情况。 为了做成这点,光靠镇子本身出产的水泥并不够,好在很早之前,她就和孔一笑商量过,由她这边出人办厂,让那些熟悉水泥煅烧的师傅去柳城,招收柳城的人当学徒制造水泥。 这事对于柳城而言,是百利无一害。 黎默言建厂后制作水泥,从石料购买,到招到学徒的工钱,统统是她负责支出,能赚到星光镇的钱,又能给柳城解决部分一部分人的生计,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孔一笑是傻了才会不答应。 果然孔一笑当场答应,主动给她在山中划出一块地,帮忙搭建厂房,黎默言准备抽调人手的时候,还多次催她早日将人派过来,即使山中的厂子还没建好,他也能在城中找一处地给黎默言使用,作为临时过度的地方。 黎默言见此,就先将一部分烧制水泥的师傅调到柳城,选的都是忠诚度高的镇民,以免对方泄露地心之葵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前往柳城前,连连追问他们还是不是黎大人的子民,再三确认不是去加入柳城,而是被大人派出去完成任务,这才放心地走了。 经历过星光镇的生活,再让他们回到从前在天河国的日子,狗都不愿意。 孔一笑得知后心情很是复杂,他这好歹算是城,还是府城,可要比黎默言的镇要高出三个等级,结果却被星光镇的镇民嫌弃,可想想柳城的情况,就连他都要靠星光镇的面粉度日,有这样的情况也实属正常。 在柳城大量的人力帮助,黎默言一直感觉不够用的水泥,当即富裕起来,不光建造石屋充足,还有足够的余力改善镇子环境。 雨势一旦小下来后,仙树的效果就体现出来,原本需要三、四日才能彻底干透的水泥,在短短一天只能就彻底干透,这就很方便,在大家的力量下,镇子以东西南北四个区域,慢慢覆盖石砖地面,镇民在不知不觉中发现他们脚下走着的路,突然就变了个样子。 虽然镇子上大大小小的路,基本上都换成石砖路,可除路面之外的地方,依旧是土面,甚至走得太多,杂草长不出来,变为夯实的泥地,平时走着倒是没什么,就是到雨天很不方便,很容易弄脏鞋子,冬日的棉鞋洗着麻烦,偏偏现在一直在下雨。 现在都铺上石砖就方便干净了,即使雨下得再大,也不能冲动路面,或让地面下降聚起泥水坑,走在这样坚硬干净的路上,即使有些积水,也要比重新干净太多,叫人很舒服。 最重要的是安全,泥土到底是太软,积攒雨水后变得软滑,之前有人骑自行车太快,转弯时没注意水坑滑倒,滚到石砖路中间,差点被跑过的蜥兽一脚踩中。 那场面骇人又危险,蜥兽满是鳞片的脚爪冲着人脑袋直直踩下,要是踩实了,人头就会像瓜果那样爆。裂,路上行人发出害怕的尖叫,最后还是蜥兽反应快,脚歪了下没踩中人,还把人拨了出去,虽然最后这人身上都是划伤,可比直接丢了命要强。 发生这件事后,镇子上大家就小心许多,唯恐自己被蜥兽踩死。 可现在好了,石砖取代软泥,上面还有道道划痕,哪怕被雨水打湿,人和自行车经过上面,也完全不打滑。 更何况地面上根本没有积水,雨水都顺着道路两旁的水沟流走,让道路保持比较干爽的状态。 这个发现让镇民十分惊奇,尤其是水沟并没外露,上面还盖着留有长条孔洞的石盖,雨水哗哗从孔洞流入地下的水沟,然后顺着沟渠流出镇子。 原来大人之前做的就是起这个用处。 镇民目光亮晶晶的,不懂黎大人怎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小小的一个东西,都能起那么大的作用,明明仔细一想,这其实不是什么特别难想到的事,他为黎大人各种想法感到敬佩,这真真切切让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黎默言原本只是想改善镇子的排水能力,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升级条件中的环境和民生两项直接合格,道路这项的进度也从百分之三十五,达到百分之四十七,只差最后百分之三就能完成任务,提升幅度十分大。 仔细想想也很正常,裸。露肮脏的土面,变为漂亮的石砖,上面还有好看的十字花纹,能提高环境美观度理所应当。 几乎是与此同时,黎默言感到一阵清风拂面而过,本来冬日带着湿气的风只叫人感到阴冷,可这阵风犹如和煦春风,有股浓郁的生机,吹过身体很是舒适,感受到这阵清风的人纷纷抬起头,就见天空有鸟群飞过,偶有圆滚滚的麻雀落在枝头,带着枝条上下晃动。 镇民瞅那小雀,跟个球似的,小小的爪子陷入蓬松的羽毛里,那肚子胖得哟,腹部两旁还有两撮毛翘起,短短的小嘴一张,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叫声,当真是十分惹人喜爱。 镇民和麻雀黑黝黝的小眼对上,叫声忽然停止,随后麻雀展翅就飞,发出一连串唧唧的叫声。 这是被吓到了吧,镇民哑然失笑,转身之际就瞧见头顶又有一群鸠子飞过,落在屋顶上憨里憨气点着脑袋。 今个是什么好日子,居然来了这么多鸟,镇民心里嘀咕着,长得都还挺好看。 这一瞬间黎默言感到领地内有诸多变化,好像山更青了,水愈发明秀,仿佛近视的人戴上合适眼镜,世界立刻清晰了一个度,可仔细看去,又觉得这些似乎是错觉,天还是那个天,水也还是那个水。 可她知道确实不同了,领地的页面上,多出一条描述。 【在你辛勤努力下,星光镇的环境达到评定鸟语花香,你的领地将是鸟儿最好的归巢,花朵竞相开放,触发被动效果,百鸟归巢和绿意盎然。】 【百鸟归巢:对各类鸟类的吸引力+50%。】 【绿意盎然:你领地内所有植物的活性+20%。】 她看第一行文字的时候,倒没想到这个环境特殊效果,还能分成‘鸟语’和‘花香’两个部分,她忽然想到柳城那个对鸟类特殊的吸引力,难道就是类似于星光镇这样的环境加成? 如果给她时间,是不是之后也能像柳城那样引来特殊的神鸟,那个能用来治疗的羽毛她还是挺馋的,从别人那买,哪有自己产出好啊。 后面绿意盎然的效果倒是发出明显,肉眼似乎都能看到路边的花草树木做了个挺腰的动作,随后变得更加精神了,花朵颜色更加明丽,松树愈发挺拔,她感觉原本因为雨水而变得水腥的空气,那种淡淡的腥味消失,变得更清新。 对于农田的加成同样是巨大,原本因为雨水生长减慢的小麦,在活性地作用下,不再受到雨水的影响,而且成熟时间缩短不少,原本四天半长一茬,现在四天就成成熟,产量相比之前是大大提高。 而她不是只有一亩两亩地,而是有整整两百亩,当然种黄麻药材的地另算,这两百亩中一百五十亩种的是小麦,多出八分之一的生长速度,那就相当于额外多出十八亩的地。 而领地内只是是植物,哪怕是金桔树桑树这样的灵树,同样能受到绿意盎然的增益,就连她的林场竹山同样是如此,更多的好处还需要细细体会。 这时她注意到身边官差的神色,“怎么了?” 后者回神,但语气还是有些怔愣,“刚才镇子上的生气……忽然浓郁了。” 黎默言想到武师的修行,就是吸纳天地间的生气,增强自身的生气,这个就像是仙侠小说里的灵气一样,她之前猜测农田种快速生长的作物,就是靠生气才会长得这么快,这样来说倒是对得上了。 她发现官差在愣神之后,面上抑制不住流露出喜色,也对,他们的修行和生气有关,生气越多他们修行速度越快,类似于福地洞天的功能,那之后星光镇能出更多的武将,不知道会不会有厉害的武师被吸引过来。 绿意盎然居然能带来这么多连锁效果,这个buff实在是强大。 早知道领地的环境评价达到鸟语花香有如此多的好处,她肯定会早点完成任务条件。 黎默言想到这里,注意力移到只差百分之三就能完成的道路任务上。 虽然这次铺设的是石砖地面,可道路任务进度却涨了百分之十二,幅度非常多,她猜测地面可能算在道路里面,毕竟也会有人从上面通行,这就十分合理。 她还有镇子中心这一部分的石砖地面没铺好,等这一部分完成,想来差的百分之三进度就能达成,完成这个条件,希望到时候还能有阶段性的奖励。 结果就是这个时候,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把黎默言吓了一跳。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响了,仿佛就在人耳边响起,哪怕雷声已经结束,她耳朵还轰隆隆地作响十分不舒服。 冬日居然还会响雷?这天气真是越来越怪了。 她用力揉了揉耳朵,听到远处嘈杂起来的人语,想到刚才惊雷响起之前,还有滋啦的电声响过,那么清晰的动静,加上镇民的反应,肯定是有闪电劈在镇上,她心沉下去,希望没有劈中人。 黎默言骑上十二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等距离拉近后,她就瞧见一棵焦黑的行道树,心中的急迫顿时散去不少,看来只是劈中树。 果然等她来到地方后,镇民都围着那颗焦黑的树,并没有谁倒在地上,或者争先恐后过来告诉她谁谁被抬去医馆了。 她走到黑树旁边转悠两圈,这松树种下去不久,才两层楼那么高,松树的树冠不算太大,此刻被雷集击中,更是从头黑到了根,是结结实实的焦黑,她认真寻找都没找到完好的部位。 怎么能黑得这么均匀这么完整? 黎默言惊叹,而且都劈成这样的程度都没起火,还是要感谢这些天连续下雨。 官差同样被这棵黑色的松树而感到讶异:“雷击木……” 对哦,黎默言想起来很多小说电视剧里,天师使用的法剑都是雷击木所制,而且还是桃树的雷击木,是至阳法宝,对阴邪鬼物有必杀效果,虽然她这棵不是桃树,松树也是受文人骚客称赞的树种,应该也有同样的效果吧。 她让人将这棵雷击木砍下送到仓库,这里的事才得到解决,黄二流就找上门来,“大人,众民庙又有图纸了!” 终于有了,这可有段时间没长出来了。 黎默言赶紧骑上十二号往众民庙赶去,有段时间没来,她发现通往众民的山道两旁,居然有村民自发挖来山石,铺在石砖路边上,充当长椅给往来的人休息。 等她走入庙内,第一眼就发现神像面部有了变化,这是正常的,因为每次神像的面部都会变,好像千人千面,只是这一次的变化有些眼熟,可她一时没能想起,自己在哪看见过。 直到旁边的官差嗓音响起,“这不是黎大人吗……” 黎默言反应过来,对哦,长得是像她啊。 咳,太久没照镜子,差点就忘记自己长啥样了,现在有玻璃倒是可以做镜子,只是用银来当做背面的涂料,她感觉太过奢侈,如果有其他银色能够反光的物质就好。 这个先放到一边,她动作矫健从石像手中取下图纸,打开先看这建筑的名字——观星阁,瞧着像是夜观星象的地方、 黎默言期待的心情下降,一时想不出这样的地方有什么用,想要观星象总该需要有相关能力的人吧,她领地内好像没有这样的人才,也许赵金隅和赵氏开兄弟可以,但他们还有别的重要工作,无法调到这里观星。 她决定先往下看,如果材料都有,那先造出来也行。 “两万斤松树木料,五百斤黑曜石,主要材料两块阴阳奇木……” 黎默言下来后面色十分奇妙,材料刚好是自己都能凑出来的,就连主要材料的那两种奇木她都有,阳木可不是今日刚刚得到的雷击木,至于阴木,之前的阴树可以算是,不过被她用光了,但她还有一块别的。 那就是之前得到的沉香木,她现在也懂一些道理,水属阴,沉香木在海中泡了那么久,水阴之气渗入木头中,所以不用问别人她就知道,这沉香木肯定属于阴木没跑了。 居然这么凑巧啊,抱着有都有了的想法,黎默言还是安排人开始运送材料,着手开始建造观星阁。 因为现在不再建造木屋,都是建石屋,所以砍伐来的松树都积攒着,拿出两万斤绰绰有余,甚至就连切割好的木料都有,为了防止木板潮腐,就连桐漆都已经上好,拉来直接就能用。 她望着飞速成型的观星阁,自己都有些哑然。 无论是之前的乐坊,还是钱庄或天上之水,建造起来都是困难重重,尤其是天上之水,为建造这个,她还特意带人跑了一趟草原,历经一个多月才终于建造成功,而这个观星阁看趋势,恐怕不用两日,就能建造完毕。 事情发展就是这么不顺人意,着急的建筑就迟迟建不成,中间还会有各种问题,可不着急的建筑就是建造神速,中间没有任何问题,叫人十分无奈。 不过这总归是好事,黎默言看了会就离开这,准备等建成之后再来看看。 只是等离开后不久,老爷就下起大雨,观星阁用的木头榫卯技艺,受到雨水的影响虽然不像水泥那么大,可黎大人并不着急,建屋班都先停手,等雨下完再继续。 黎默言本来以为这次的雨会和之前一样,只是下一会就停,没想到下了半夜,那之前修的水沟算是完了,得重新修,这让她很郁闷。 废掉的那些水泥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不算多大的损失,只是不喜欢这样无法控制的意外,她是个讨厌计划被打断的人。 哎,要是有天气预报就好了。 黎默言再一次发出感慨,如果能知道未来的天气,再根据天气来安排各种活,那就方便好多,也不用像今日这样,好好的进度被大雨打断,她可是很期待道路这个条件完成,能不能拿到奖励的,现在又要多等一天,真搞人心态啊。 对了观星阁,虽然在她的认知中,观星阁应是国师这些人的住所,他们观星也是看国家大势,预测未来的福祸吉凶,可星象上也能反应一定的天气情况吧,比如乌云挡月,明天一定是阴天或雨天什么的…… 怎么想着想着神秘感就掉完了。 果然看星象来预测天气还是不太靠谱。 黎默言叹了口气,决定不想那么多,等观星阁造出来再说。 一夜好眠,她随着晨钟声醒来,倒不是她不想睡懒觉,主要是晚上没有手机看,天黑就早早睡觉,想不早起都难。 她收拾好自己就来到食堂,今早吃的是面,有了仙树之后,镇子就能晾面了,最多是比晴天干得稍微慢上一点。 黎默言一进来就嗅到番茄的香气,探头一看果然是番茄面,火红的汤汁中躺着大团麦黄面条,旁边还窝着一枚金黄的荷包蛋,以及大把青翠的青菜,虽然还没吃到嘴里,就已经叫饥肠辘辘的她一个劲舔嘴巴。 用玻璃房种番茄果然没错。 她美滋滋找了个地方坐下,夹起一筷子面。 他们自己做的面较粗,且十分劲道,此刻挂满亮红的面汤,面条亮晶晶的,还挂着沙沙的番茄肉,差点没把她馋死,急忙吃下三大口面条,这才缓下来。 好悬,差点在食物面前饿死。 黎默言舒坦喝着酸甜的汤,夹起荷包蛋吃了一口,品尝到柔软油香的鸡蛋,整个人幸福极了,她死那么多脑细胞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坐在吃好面。 “就是可惜没有火腿肠。” “火腿肠是什么?好吃吗?” 黎默言点头,“猪肉做的,特别好吃,切片用油煎一煎,在放入番茄面汤中煮一会,就又有番茄的滋味,又有油炸的香味,那滋味顶呱呱。” 等她说完发觉不对,这道声音有些陌生,也不是说她认识镇子上所有镇民的嗓音,主要是不熟悉的人,一般不会和她说话,还是如此自然平常的话。 黎默言转头看去,就发现旁边坐着一个白发的老婆婆,只是这位老者的眼神却如孩童般纯真,闪亮亮的,不似平常老人那般浑浊。 就在这个眨眼间,胡月儿忽然出现在食堂,就离她并不远,警惕看着这位老人,却没有立刻动手。 黎默言大概就知道这位老人不简单,因为她居然看不到对方的名字,这种情况她只在瞿平青身上遇到过,难道这老人有瞿平青那样的身手? 她浑身绷紧。 老人似乎没发觉气氛变化,还在想着香肠,顺着话想了想,不禁馋得直流口水,“女娃,给我来一碗你说的香肠。” 胡月儿闻言,手指间就多出一根银丝,这是她的武器,亮出就是准备动手了。 黎默言却抬起手,阻止胡月儿的动作,她实话实说,“抱歉,火腿肠我暂时没有。*” “那就是以后会有呀,”老人俏皮一眨眼,“那我当你手下如何,报酬就是那个火腿肠。” 而这时黎默言就能看到对方的面板,名字叫做司命,状态居然是命化中! 她看得一脸懵逼,这是什么状态? 第117章 虽然健康状态是命化很奇怪,可黎默言并没有就这点进行询问,毕竟她是从面板上看到的,而不是司命告诉她的,大刺刺问出就有些不礼貌了。 而且司命这个名字,与其说是姓名,倒更像是代号。 这位自己找上门的奇怪老人,忠诚度居然意外得高,初始就有八十三点,而不是六十多的及格线。 黎默言想了想说:“好,既然你想要加入镇子,就先介绍下自己吧。” 司命闻言微微一笑,她面颊两侧的颧骨较高,又十分饱满圆润,加上脸型偏圆,下巴较短,整个面部看起来像是苹果很是可爱,颇有几分少女的灵动,和胡月儿有些相像。 可司命是位头发雪白的老人,这样的神色在她身上本该十分违和,可对方脸上皱纹不多,加上眼神清澈,让人觉得她仿佛天生便该如此。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预知祸福无所不知。” 胡月儿忍不住开口,“好大的口气,我也只在神棍身上听过这样的话。” 黎默言同样认为司命这话好自信,不是有真本事,就是个骗子,听到胡月儿后半句话心思一动,神棍,这不就是观星阁最需要的阁主嘛,正好在这个时机上门,难道是三足金蟾招来的? 她朝司命看去,后者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此刻正对自己在吃的番茄面产生兴趣,非常自来熟叫食堂的伙计上面,而且还要了两碗。 伙计望向黎默言,见黎大人点头,就回到窗口打来面,蹲在凳子上焦急等待的司命,当即大口大口吃起面,黎默言清楚瞧见司命吃第一口的时候,眼睛立刻亮起,之后吃面的动作就更快了。 这也正常,毕竟这是宋大口所在的食堂,作为星光镇最早的主厨,宋大口的名字上也出现图标边框,从这之后黎默言就发现宋大口做的食物愈发美味,远超领地的其他厨师,还有镇民穿过整个镇子,就为吃到宋大口做的面,并且这样的人越来越多,经常导致宋大口所在的食堂人满为患。 黎默言没管吃面的司命,招呼胡月儿过来一起吃早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于是胡月儿就坐在黎大人和那个奇怪老人的中间,同样大口吃面。 一时之间,只剩下和谐的吃面声。 等吃饱喝足,司命一抹嘴主动开口,“带我去观星阁看看。” 黎默言便起身带着人去观星阁,正好她也想看看观星阁的修建进度。 昨晚前半夜下了一场大雨,导致建屋班停工,等后半夜雨势停歇之际,他们抓住时间连夜将观星阁赶建出来,此刻已经完成大半,只差屋顶还没完成。 黎默言站在观星阁前打量,屋如其名,观星阁就是一栋细长的阁楼,分为上中下三层,就是传统的木质结构,瞧着精致但常见,没有什么特别的,三楼的房间比二楼的小一半,剩下的一半是露天阳台。 而阁楼前面还有一个大院子,这就比较特别了,这院子的占地面积比阁楼还大,而且院落中间还有一个太极图案,黑白两种颜色丝滑融合在一起,上面还有异色的阴阳眼。 黎默言看到太极图案时,还以为它是由石头所做,可走到边上才发现这是木头,立刻想到用料里的阴木阳木,原来是用到了这里。 她很好奇,代表阳的雷击木是黑色,那么代表阴的沉香木就是白色,她记得之前从海里捞出来的时候,沉香木还是深棕色,是怎么变成如此纯净的白色? 领地里也没白色颜料啊。 建屋班的班长鲁澹月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解释道,“大人,这白色是我们将沉香木填入太极后,自然变化而成,并不是我们的手段。” 意思就是沉香木受到太极力量影响而发生变化吧。 黎默言盯着地上的太极看了好几眼,心中隐隐有种感觉,站在这太极图案之上,能有特殊的效果,于是她干脆走上去,那一瞬间就感觉像是穿过水膜,将世间的杂音过滤去,风雨这些自然的声音变得愈发清晰。 这是能增加对自然的感应? 她深深看了一眼地面太极的图案,明白为何有这么大一个露天的院子,是为增加观星的效果,她又想到观星阁是唯一一个有选址条件的建筑,要求是建在山顶越高越好,且附近要有树要有水还要有大石,所以她选了领地内最高的山,不光是高,山顶还有个小瀑布,完美契合要求。 她猜这些应该都观星和有关。 黎默言朝司命看去,就发现这位跳脱的老人来到观星阁后,表现得颇为熟稔,连连打量观星阁各种建筑,目光在太极上停留最久,甚至很没形象地弯下腰去细看,就差趴在太极上贴着看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夸着精妙,前所未见等等话。 看来太极在这个世界还是独一份,黎默言心中感到自豪。 因为观星阁还在修建,她们没看多久就退出来,以免影响到鲁澹月他们的进度,本来黎默言还想给司命安排住处,后者却摆摆手,跳到观星阁旁边的大树上,“我就住这,你不用管我,饿了我会去吃饭。” 对此,黎默言还能说什么呢,她看出司命很重视那个太极,直接住在树上,估计也是想离太极近一些,她给对方留下些纸钞,免得没钱吃饭,就当是预支工资了。 之后她就离开这里,去镇子中心看石砖地面的修建程度。 今日雨势比较小,排水沟修得非常顺利,水沟的雏形已经被挖好,只差用水泥将水沟贴出,其实直接浇灌水泥也行,就没贴石砖那么好看。 等这一段修好,就能连通其他水沟,星光镇的排水系统算是彻底完成,镇子内的雨水,全部可以通过水沟排入镇外的低洼地中。 本来她还担心这样会造成污染,后来转念一想,镇子排出的水又不是工业污水,而且原本镇子上的雨水也是汇入河流的,便放心下来。 黎默言看着飞速成型的水沟,对这样的速度感到满意,可进度没她想的那么快,估计还需要一天才能修好。 那也没办法了,只能多等一天。 她抬头望天,下雨时间久了,从乌云的各种模样,她也能分辨出一点情况,要是云层又厚又黑,不是下暴雨,雨势也会很大,而像现在这样,虽然阴着天,可云层看着较薄,按照她的经验,就是下小雨的情况。 再等到次日,黎默言起床后第一时间望天,见阴云层依旧是薄薄一层,光线也比较亮,看来今日也只是下小雨,她松了口气,开始猜测道路这项条件完成后的奖励,难道是镇民行走速度变快? 还是直接作用在路面上,比如说道路变得更加坚固耐用等等,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奖励。 不管是什么今日就能看到了。 黎默言吃早餐的时候,瞧见盛水烟带着徒弟进来,由于她坐在角落,盛水烟两人并没有瞧见,只听到那徒弟叽叽喳喳,和个鸟雀似得说个不停。 “老师老师,今早天还没亮我就醒来,只是没起床缩在被窝里,感受着外面的冷意,再享受棉被的温暖真是幸福,只是闭着眼没躺多久,就听到鸟儿的叫声,那啼鸣婉转多变,叫得十分好听,我很想瞧瞧这么灵动的鸟长啥模样,就忍着寒冷从床爬起,可惜开窗时,只瞧见一抹黑白影子闪过,没能瞧见那鸟儿的全貌。” 黎默言听了这么一大段话,其中还包括对方的心理活动,颇有既视感,以前她还在读小学的时候,被奶奶牵手回家,也喜欢对奶奶讲学校里发生的每一件事,现在再想想,只觉她奶耐心真好,自己这么啰嗦,奶也不嫌弃她。 而盛水烟和她奶一样耐心,即使从进门开始,徒弟的嘴就没停过,可盛水烟始终笑呵呵听着,还会回应两句,等到了窗口,还细心给徒弟点了豆浆。 黎默言撑着脸看这一幕,感觉盛姨的样子和奶奶渐渐重合,看来盛姨很喜欢这个徒弟,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孙儿,望着两人又叽叽喳喳从不远处走过,坐下一起用餐,她感觉这样也不错。 盛水烟无儿无女,也没有其他亲属,应该是觉得冷清,才会选这么一个能叨叨的徒弟,有人陪着也确实很好。 她将最后一口汤喝完时,就听到那徒弟说,“师父,我见今日雨势不大,准备上山采药。” 盛水烟担忧开口,“下雨山上湿滑,还是等雨停后再去。” 学徒却没改变注意,“我瞧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今日雨小,正是采药的好时候。” 盛水烟还是担忧,“我们药房中藏有不少药材,之前大人跑商回来,还领着人去采了不少药,足够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你莫要去了。” 学徒稍稍犹豫,“我这次去想摘的是藿香,这味药所剩不多,它能祛湿气,这些日子又都在下雨,我想摘些回来有备无患,省得孙伯伯这些人,再受湿气折磨。” 盛水烟听徒弟这么说,没有再劝,虽然大人有仙树,将雨水吸走七七八八,可剩下的两、三层依旧有着影响,一些风湿严重的老人根本熬不住,必须得吃药,也是因此藿香才用得那么快。 “那你小心些。” 学徒一笑,“我晓得的师父,不是还有陈师做的尺嘛。” 盛水烟想到陈美玉所做的小尺效果,确实放心不少,可嘴上还是在说,“尺只是能让你不失去平衡,要是踏空或者被落石撞……总归给我小心!” 学徒连连应声。 黎默言听着这对话,心想雨天进山确实不安全,不如叫上官差和学徒一块去,只是她刚要出口时,黄二流就找到她,“大人,观星阁已经建成。” 成了吗,那是该去看看成果。 只是这一句话的时间,她扭头就没瞧见盛水烟师徒,估计是吃完离开了,这么凑巧啊,她让黄二流去找盛水烟,弄清楚那徒弟去哪座山采药,喊个官差过去,自己则去了观星阁。 领地内最高的那座山叫做长尺山,由于直勾勾插。入天际,像是一把长尺而得名。 长尺山在领地西边,靠近边缘的位置十分偏僻,尤其是山上没有修建道路,只有一条前人踩出的小道,即使是有十二号,上山也比较难,之前将建材送过来,也是花了不少工夫,全是靠蜥兽生生扛上来的,连那条小道都被踩宽不少。 伴随十二号奔跑,伏低身体的黎默言渐渐能看到小阁楼,昨天还缺少的屋顶此刻已经完整修建好,只是和一般的建筑不同,观星阁的屋顶是四棱锥,有一个尖顶。 她不知道这样的形状如何放瓦片,等走近后就发现越往上,瓦片就越细小,不仅完美覆盖住屋顶,还很有层次感,不由赞叹鲁澹月与烧制瓦片师傅的精湛技艺。 而司命此刻正站在院中那个太极的图案上,抬头仰望天空。 黎默言顺着看去,只看到没有边际的阴云,就连太阳都看不到,不知道司命在看什么,这个世界的人有着超凡本领,也许对方就能透过云层看到后面的繁星呢。 所以她没有打扰对方,只是走到一边等待,她想知道观星阁和司命的能力,会给镇子带来什么变化。 当然黎默言不可能一直等在这里,她上山时钟声刚好响过,那就是六点半,由于镇子的事越来越多,镇民对把握精准时间的需求也越大,所以镇子内的钟声也得到改进,每半个小时就会响一次。 而且除去日晷之外,她还用沙漏计时,时间上一般不会出错。 黎默言准备等半个小时,要是司命还没结束观天,她就去镇子中心查看排水沟完成情况,司命结束的比她想象种早,大约是十分钟后,司命就不再盯着天空,反而看向她眨了眨眼。 黎默言不由露出笑意,对着这样活泼的老人,很难不被可爱到吧,所以她率先开口,“你看到了什么?” 司命的回答很有意思,“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什么? 黎默言下意识抬头,就在阴云中看到点点亮光绚丽无比,起初她还没反应过来,一秒后想到这些就是天空中的繁星啊,忍不住握紧拳,露出惊喜之色,居然真能在白天看到星星! 可惜如此震撼的繁星只出现一瞬,就消失在云层当中。 她猛地扭头看向司命,自己刚才只是想想,现在看来司命刚才的确是观星,能看到已经是非常厉害,竟还能让旁边的普通人跟着一起看到,这样的能力无法想象。 司命对她又是眨眼一笑,“星辰是不是很有魅力?” 黎默言点头。 于是司命就露出开心的笑容,“刚刚星辰告诉我,两个半时辰后会有一场暴雨,将持续两个时辰。” 还真能预知天气,成天气预报了啊! 黎默言真遇到倒没觉掉神秘感,反而认为很实用,还有五个小时,那镇子中心修排水沟的镇民就可以先停工,免得修好的水沟又被暴雨毁了,避免损失倒是其次,主要是省去她以为今天能完成升级条件,结果又没成的失落。 就在这时,她冷不丁想到早上的事,盛水烟的学徒去山上采药,要是遇到暴雨…… 黎默言面色一变,现在时间还早,哪怕五个小时后,也才是中午,对方不可能这个时候就回来,毕竟出镇一趟很麻烦,肯定要尽量多采些药。 她和司命道别,坐着十二号来到镇上,得知黄二流还没找到盛水烟,从食堂出来后,盛水烟没有直接去医馆,而是出诊了,镇子这么大,没有手机喇叭想要找到一个人是真的很难。 黄二流每次这么容易找到她,是因为自己身上带着蚨青石,而黄二流那有母石,有着母石的指引。 就算立刻得知学徒采药的那座山,可一座山那么大,学徒进山是采药,又不是去踏青,肯定是往偏僻且人迹罕至的地方钻,想要找到对方又要不少时间,要是真被暴雨冲进某条山沟,那想找到就太难了。 情况糟糕了。 黎默言面色严肃,想着要不要让官差用尽全部力气喊出盛水烟的名字将人找到,就见留守在医馆的人传来消息,盛水烟已经回到医馆。 “大人?” 盛水烟见黎大人带着这么多人来疑惑不解,可听明白全部事后脸色大变,“阿曼,阿曼去了吴白山!” 黎默言转身去看官差,就感到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而那只手还在控制不住地细细颤抖。 “您、您要把阿曼带回来,她是个好孩子,听我的话又孝顺医术也好……” 黎默言望着盛水烟眼角被急出的泪花,拍拍老人的手,眼神让官差多带些人出去找,盛水烟是最初的十个领民,而且还有医术,镇上谁患病,都是靠盛水烟治愈,胡月儿能力得到提升,也是靠得对方,盛水烟帮过黎默言太多太多,她不想让这位慈爱的老人伤心。 幸好把观星阁建造出来,否则没能得知暴雨的事,那盛姨该多难过啊。 …… 苏阿曼作为盛水烟的学徒,进山采药的事都是她来做,毕竟师父年纪大了。 她检查要带的东西,小弯刀不倒尺中午吃的干粮,还有防止妖兽袭击的梦之石,这个最重要,要不是有梦之石,她进山没走两步,恐怕就要葬身兽口。 苏阿曼给自己抹了点驱虫的药水,背起竹篓朝吴白山走去。 吴白山离镇子不算远,走一个小时就能到,之后她就在山中寻找藿香,看到其他稀少的草药也会挖走,可惜两个小时过去,竹篓里的藿香只有浅浅一层。 苏阿曼抬头望天,却没能看到太阳,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又没有钟声报时,她只能根据自己的饥饿程度判断时间,苏阿曼不敢停留太久,要是天黑没能回到镇子,那就太危险了。 所以她决定去上次发现大量藿香的地方看看,就是那地方在峭壁边,只有一条手掌宽的山路能通过,非常危险。 腹中的饥饿愈发鲜明,快到中午了,冬日天黑得早,她得加快速度。 苏阿曼穿过树丛,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好在她的记性不错,很快就找到那条窄窄的山路,贴着山壁慢慢前进,整段路差不多有五十来米,脚边就是悬崖,她能感受到有山风吹过,望着那骇人的高度,苏阿曼手心出汗,索性她有不倒尺,不怕失去平衡,就怕踩空直直掉了下去。 眼看就要成功走出这段山路,远处忽然响起哗啦哗啦的响动,这声音迅速逼近,很快苏阿曼就感到豆大的雨水砸在自己身上,砸得她睁不开眼。 苏阿曼强忍着雨水流入眼睛的酸涩,努力想要看清脚下的山路,可受到雨水的影响,她根本看不清,不敢强行前进,紧紧贴着山壁,准备等雨小些再说,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头顶又传来滚落的动静。 应是有山石因雨水松动,她抹去眼上的雨水,努力睁开眼,就瞧见一块山石笔直朝她砸来。 太快了,眨眼间那石头就来到她头顶,距离她不到三米,而在这样的悬崖上,自己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眼见着就要被落石砸中,苏阿曼没有想自己,而是想到还在星光镇的师父,如果她走了,谁来照顾盛水烟呢。 哎,早知道就听师父的话不来了,希望师父不要因为没劝住她而懊悔。 就在这时苏阿曼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这声音接近得很快,就在出现的瞬间,她就感到身后有人,果然头顶上有手伸出,轻松将那块拳头大的落石拍了出去。 苏阿曼绝处逢生,惊喜转过头,就瞧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是镇上的官差! “大人,”她的声音喜悦又不解,“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刚好救下我?” 刘云峰摇头,“不是刚好,是大人派我来特意寻你,先慢慢往前走,这场暴雨要持续两个小时,我们不能留在这。” 大人?! 苏阿曼睁大眼,没想到官差居然是黎大人派出,她心中激动又惊讶,一边慢慢朝前挪动,如果两个时辰确实等不了,随后她搅成一团的脑子反应过来,等等大人知道暴雨水下两个时辰,还因此来找自己,那岂不是说大人能预知晴雨,甚至连时候都知晓。 真是神仙手段,黎大人果然无所不能! 第118章 农田班的班长田丽最近十分烦恼。 眼见着就要过年,这满是灾祸的一年终于要过去,却突然下起连绵的细雨,已是一月多没有见太阳。 乌云墨黑就如一只无边无际的手沉沉压下,叫整日处在这片天空下的人内心无比压抑,长久的阴雨,都快让她忘记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感觉,即使环境并不潮湿,也让她浑身不自在,感觉要在无穷无尽的雨水中长出蘑菇来。 除去雨水给她自身带来的不适,还给农田带来诸多问题。 雨水积攒在田地中,致使喜干的小麦烂根,哪怕大人之后解决这个问题,可田地还是太湿了,小麦仍旧发生减产,好在近日来了不少人,又开辟出新的田地,种出的麦子算是和之前持平。 可衍生出来种种小问题,叫田丽烦不胜烦,就比如施肥。 由于黄老的天赋,农田中的作物长得很快,可想要麦子多多抽穗,自然在要之前广施肥,堆肥班那边堆出的肥料肥力足效果好,以往都能让麦田增产三分之一,甚至是二分之一。 但贼老天开始下雨后,连绵雨水会不断带走肥力,尤其是遇到暴雨,那巨大的降雨量能让他们辛辛苦苦施下去的肥,彻底失去作用。 田丽想到这里不由望了眼天,那阴沉的模样令人心中同样充满阴霾。 她叹着气,可走入农田瞬间打起精神,她是农田班的班长,谁都可以面露颓色,唯独她不可以,而且农田班负责提供镇上所有食物,大家的生死全压在她肩上,田丽决不允许因为自己表情不当,给农田班引起恐慌。 随着田丽出现,瞧见她的镇民纷纷打着招呼,田丽一一回应,不动声色观察着四周,班里大部分人都已经到来,有的在地里忙活,有的人则坐在田埂上对着地发呆,面上萦绕着一丝散不去的愁苦。 田丽走到最近那人的身后,“老姚,怎么坐着?”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老姚的地,里面的麦苗长得很好,杆子粗壮叶子绿到发青,蹿到人大腿那么高,依照经验她的经验就要抽穗,所以田丽问,“在等肥?” 农田用的肥不需要他们自己去拉,会有运输班集中送过来,到了后再由他们各自去拿。 老姚听到这句话突然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特别失意疲惫,田丽原本的注意力都在麦子身上,听见后不由朝老姚看去,就见后者脸上的愁苦又深了两分,瓮声瓮气开口,“就是施了也没用。” 田丽知道老姚这话的意思,这些天他们的运气着实有些差,每次施完肥就撞上暴雨,导致肥力全部被冲跑,错过时间再施就来不及,只能瞧着麦子收成受损,本来能得到一百斤,最后只剩下五十斤,换谁心里都不好过,更何况这样的挫折不是一次两次。 他们做了这么多,各方面都已做到最好,明明能有更多收获,却卡在天气上,实在是不甘心。 要是小麦能多产一些,不管是存在仓库里以防万一,还是送到柳城换取更多的好处,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黎大人帮了他们那么多,田丽也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为黎大人争取更多利益,成为黎大人的底气。 可这些怕是都做不到了,田丽沉默一秒安慰道,“以后会好的。” “以后真会好吗?” 老姚这句话让田丽回答不出来,想着这一年来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心中就涌出深深的无力,不会更好了,依着现在的世道,以后的妖魔鬼怪只怕会更多。 田丽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鼓励老姚,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样的死寂中,老姚再次叹气,只是这次的气叹完,他突然打起精神,“无用就无用吧,反正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至少咱现在还能种出麦子,换没来星光镇的时候,一场雨一场雪,都能叫咱面朝黄土背朝天两个月的心血彻底泡汤,其实这些事早就习惯了。” 田丽听老姚这么说也想起从前。 是啊,没跟着大人的那时候,他们的日子比现在要差多了,麦子可没镇上长得这么快,要三个月才能成熟,中间随便一场大雨就会影响麦子收成,哪像现在这样有大人遮风挡雨,在这样的雨中早就颗粒无收。 田丽这样想着,人也振奋不少,准备继续往农田深处走,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而且在喊她的名字,田丽转过头,就瞧见黄传令使。 “田姐姐,”没等猎犬停稳,黄二流就从猎犬背上跃下,稳稳站在地上笑呵呵开口,“姐姐几日不见,气度越发让人信服,只是负责虽好,也要注意休息啊。” 田丽下意识摸摸眼底的淤青,自己这些天思虑是重了些,笑了笑没有接口。 黄二流不以为意,很快说起正事,“黎大人近日建出观星阁,选了钦天监,那位大人实力高强,能预知……” 田丽听到这的时候,心想是能预知祸福吉凶吧,不过这事和她这位农田班的班主有什么关系,值得黄二流特意来通知她? 接着就听到黄二流说,“能预知气候变化,精准到时辰分秒,今日午时二刻会有暴雨,持续两个时辰,大人让我通知于你,以便做好准备。” 预知气候变化?还能精确到时辰分秒?! 田丽被突来的巨大喜悦淹没,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她前脚还在和老姚为多变的天气唉声叹气,互相安慰彼此,默默忍受雨灾带来的损失,好不容易接受这种情况,结果后脚黎大人就派传令使告诉他们,天气的事情不用担心,黎大人都给解决了。 田丽想到刚才那浓浓的无力感,以及为此辗转反侧睡不着的夜晚,有种特别不值得的感觉,她愁得吃不好睡不好,结果就是大人一句话的事,她到底在愁什么啊? 黄二流虽然发觉田丽的表情不对,但没有深思:“之后每日下工钟声响起前,我会来找你告知次日的天气情况,我还有事,就不打扰田姐姐你了。” 他话音才落下,人就已经跳上猎犬背部,在出发之前再次提醒,“姐姐不必思虑太深,即使有些事此刻无法解决,有黎大人和镇上的大家,它终会得到解决。” 之前田丽这么安慰老姚的时候,可她内心没有底,说出来的话自然不自信,更何况是说服其他人,但此时此刻她作为被安慰的对方,听着黄二流和她差不多的话,就像是枯萎的植物得到清水滋润,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这可是预知天气啊,是他们这些农民最想要的能力,哪怕是千金都不换! “老姚。” 一直在旁边听完全程的老姚已经站起,他轻快地应了一声,声音里是挡不住的笑意。 田丽听他在笑,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再望向天空的阴云,也不觉它像是沉沉压下来的巨手,他们已经有了对付这雨灾的办法。 “你去通知自己队伍下的什长,让他们通知下面的人,今日就不施肥,等暴雨过去再说。” “哎。” 老姚拿起哨子就用力吹下召集什长,这件事很重要,必须尽量通知大家,他们连雨什么时候停都知道,到时候再施肥,就不怕被雨水冲散肥力,距离小麦成熟还有一天,时间完全来得及。 …… 黎默言就发现农田那边小麦的产量忽然就提高不少,而且这个增量十分稳定,这是一件大好事。 那场暴雨过后,盛水烟的学徒苏阿曼也被安全找回来,盛水烟将人搂在怀里,一个劲抚着苏阿曼的背,听徒弟说着采药的惊险经历。 黎默言没有打扰她们,准备开辟一块药田来种植藿香。 既然这个药材镇民需求大,那还是自己种植产量更加稳定,不然都靠人去山中采摘,要浪费大量的时间寻找不说,确实是太危险了,而且藿香对中暑还有奇效,是非常有用的药材,种点也不亏。 现在镇上的药田不少,薄荷姜黄大蓟等等,零零碎碎地加起来快有十亩地,所以她想把药田从农田里分出来,找懂药理的人来专门管理,应该能提升药田的产量。 盛水烟除去苏阿曼这个学徒外,还有另外两个徒弟,一共是三人,从中抽出一人来管理药田,应该不会影响盛水烟那边的事,要是不行,她就帮忙多招些学徒,等这些人学习一段时候,她就把医院搞起来,将医馆分出不同的科室。 之前药材利用桑树的融合能力,是田丽带人进行尝试,虽然田丽的能力不错,可要对方再懂药理就强人所难,工作量也太大。 如果换成盛水烟的徒弟,靠自身的药理知识,挑选出药效更好的草药作为母本,培育出更好的下一代,就这样一代一代种植下去,即使不用桑树也能种出更优秀的草药来,正好在黄老五的天赋下,药材的生长周期很短,效果会非常明显。 然后用这些形状表现好的草药进行融合,多试几次定能融合出特殊能力,比如能治愈妖兽咬伤的大蓟。 她越想越觉得有搞头,再看盛水烟那边,盛姨和苏阿曼都已经收拾好情绪,在默默整理自己的仪表,她喊人送来姜汤,热乎乎的汤水下肚,两人的面容都好看不少,尤其是刚淋了雨的苏阿曼,面颊上涌出红润的血色。 黎默言见盛水烟师徒情绪彻底稳定下来,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开口,“盛姨。” 盛水烟听到她的嗓音,当即充满感情道,“默言谢谢你。” 黎默言摇头表示不用谢,星光镇上有不少长者,可会喊她默言的,也就是盛水烟黄老五以及老鳏夫了,对于其他人而言,她是黎大人,而不是一个能够亲近的晚辈。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盛水烟,“最近进山采药太过危险,我们自己种。” 盛水烟连连点头,今日这一遭确实是吓到她,“要说人选的话,那就阿曼吧。” 盛水烟推荐苏阿曼,倒不是偏心这个徒弟,而是苏阿曼是她三个徒弟中采药次数最多的那个,想要采到药材,首先得认识吧,免得把毒草当宝贝采回来,这也证明苏阿曼扎实的药理知识,由这个徒弟管理药田她最放心,不怕辜负黎默言的信任。 “好,那就苏阿曼。” 说着她转头看向人,“今日你先好好修习,明日和我去药田转转。” 苏阿曼没想到黎大人和会自己说话,脑中再次闪过那枚从山顶滚落的石头,要不是黎大人心细,派官差来寻她,自己恐怕已经去了地府,苏阿曼想到这里,用力挺起胸膛,“大人我不累,不需要休息,现在就能去药田。” 黎默言打量苏阿曼一眼,虽然才经历暴雨和危险,可穿着胶皮衣,苏阿曼身上并不狼狈,最多是额发有些湿,此刻也干了大半,“那就走吧。” 有点事情做分散注意力,也许比一个人躺着不断回忆起危险要好。 苏阿曼特别欣喜说:“嗯!” 镇子的药田就混在农田里,由于种植的时间不同,东一块西一块分布十分*零散。 黎默言先去看了最近的薄荷田,才发现薄荷已经枯萎,现在里面种植的是融合后的大蓟王。 她不知道普通大蓟的生长习性,不过大蓟王表现出很强的耐寒性,即使最近气温下降,它依旧长得生机勃勃,一根根刺状的叶片长出,像是张牙舞爪的螃蟹,还长出紫色的花苞,想来用不了几日就会开花。 正有镇民拿着镰刀收割大蓟王,而且一株都没剩下居然,不留籽吗? 她感到奇怪,可因为不了解,所以并没有出声。 苏阿曼解释说,“大人,大蓟王具有重新抽芽生长的能力,所以都是将地上部分全部割走,再等它重新抽出。” 那倒确实不用留籽,黎默言注意到一点,“对于这种融合出来的新品种,你也这么了解?” 苏阿曼不太好意思,“之前和老师研究药效时,了解过大蓟王的习性。” 她们说话的时候,镇民已经背来肥料,用手抓碎后,抖着手一点点撒在大蓟根附近。 现在镇子上有好几种肥料,一种是干草树叶果皮等堆出肥土,还有鸡蛋壳和草木灰,贝壳粉以及地龙发酵后的粪土。 其中地龙发酵后的粪土最多,效果也最好,所以农田使用最多的也是这种肥料,有时不够用,就会给药田使用其他的肥料,比如此刻地里的人就在撒草木灰,这种肥料镇子也有很多,每个食堂就能扒出一堆,最少的就是果皮、鸡蛋壳跟贝壳这种吃剩下来的杂物所堆出的肥。 苏阿曼看了一眼,原本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了嘴,等地里的那位中年人走远,才格外小声对她说,“像大蓟这种用叶子茎秆入药,一般是需要多长叶片,最好施的是粪肥。” 这次黎默言是真的惊讶了,“你连这都知道?” 苏阿曼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黎默言饶有兴致,“没事,放心说。” 于是苏阿曼就说了,“我之前采药的时候,就在一堆粪土旁发现一株长得格外茂盛的大蓟。” 原来是实践出真知啊。 黎默言有点后悔,之前怎么没早点派专人管理药田,否则能多种些药材出来,好在现在也不晚。 她把人叫声一起来药田转转,就是想带着苏阿曼熟悉种植环节,见对方表现得比种惯大蓟的人还要出色,她彻底放下心来。 农田这边的药田等种植完毕,就不再种植药材,直接改种小麦,和附近作物一起大规模种植,会更加省时省力,至于之前种药材的镇民则会去新的药田,继续种植药材。 他们可能有些地方还有所欠缺,但肯定要比没种过药材的人经验丰富,她不打算换掉这批镇民。 新的药田她准备设在医馆附近,方便盛水烟他们取药。 所以她选了镇子的北面,正好之前那里是采石场,留下不少平坦的石地,要不是在下雨,就是天然的晾晒场,将药田建造在那倒是正好。 她没等药田收获,先带着人将新药田清理出来,先烧掉杂草捡出石块,之后再种植就会轻松许多,根据建村开始的经验,这一步需要四到五天,那时药田差不多就能收获了。 事情也果然如此,她将种植的那批人从农田迁出来,缺的那部分人则由新加入的镇民顶上,设立的药田班就由苏阿曼担任班长。 苏阿曼隐隐感到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毕竟黎大人又是带着她在药田转悠,之后又让她参与新开辟药田的活,可她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 药田班的班长啊。 苏阿曼想到那些大班长手底下的人,虽然种药不需要那么多人,但她心中的激动一点都没少,随后又变为担忧,自己管那么多人真能管得好吗,她自己都还是师父的徒弟没出师呢。 可转念想到这是黎大人的决心,她内心就坚定下来,无论过程有多难,她都不会叫黎大人失望。 苏阿曼以前每三日就会抽出一天,清点药房中的药材库存,所以才那么清楚哪些药需要补充,在接手药田班后,这一点就帮上大忙,让她很清楚药田该先种什么,这些药材又该种多少,避免不需要的药材种出来太多导致浪费,还白白占住药田。 在苏阿曼的管理下,盛水烟发现自己开药方时,就再也没出现过缺药的情况。 这不光是她治病治得舒心,还避免病患急需用药时没有,导致病情恶化。 黎默言去新药田转了一圈,各种药材种得井井有条,之前大蓟王需要粪肥,却施了草木灰的情况再没发生。 她多看了两眼,发现这次的大蓟王确实长得比之前更加茂盛,最为神异的是叶尖的部分,会有一点绿光晕开,将叶尖的部分包裹在其中,就像是一朵绿色的蒲公英。 黎默言侧头看去,每一株大蓟王上面都有绿光闪烁,区别只是有的光多,有的光少,这样整齐一排的视觉效果十分梦幻,倒是符合她之前对灵植的想象,之前的大蓟王就太过普通了。 她一弹那发光的叶片,叶尖的光球跟着晃晃,但没有散去,不禁开始期待这批大蓟王的药效,这要是没有新的变化,就说不出过去了吧。 作为让大蓟王出现如此变化的本人,苏阿曼同样十分好奇,没等这批大蓟王完全成熟,就割走一株发光的大蓟王,加急用土窑烘烤干制成药粉。 只是在实验时遇到问题,没有人受伤上药,自然就无法得知新大蓟王的效果,这真叫苏阿曼抓心抓肺得好奇,干脆抽出刀给自己来了一下。 黎默言望着鲜红的血一下涌出,口子差不多有五厘米长,而苏阿曼镇定丢掉刀,往自己的伤口撒药粉,整个人都看呆了,“你……” 她有些无奈,“做之前好歹商量下,我让官差给你抓只妖兽,何必划伤自己。” 苏阿曼药粉都涂好,这才想到还有这个办法,不好意思抓抓脑袋,“太着急给忘了……” 于是黎默言没再开口,苏阿曼已经承受肉。体上的痛处,就不要再在精神上打击对方了,她认真盯着那道伤口,其他人同样如此,在万众瞩目中,噗噗冒着血水的伤口立刻止血,再无血液流出。 苏阿曼见此若有所思,“止血的速度快上不少……” 盛水烟另外两个徒弟点头,“对,之前止血效果好,也得等两秒才能完全止住。” “看师姐这眼皮跳得,我还以为她不疼呢。” 苏阿曼感觉被骂了,不确定再看看。 “还是只有止血这个效果吗,我以为能有其他能力,比如止痛愈肤,师姐下刀那么利索,怎么嘴巴开始抖了?” 苏阿曼确认,确实被骂了! 就在她准备说话之际,盛水烟突然开口,“等等,这处的皮肉是不是愈合了?” 说着盛水烟抓起苏阿曼的手,原本五厘米的刀口,此刻只剩下三厘米,的确是愈合不少。 可苏阿曼疼得面颊扭曲,师父正好抓在她伤口上,好疼啊。 黎默言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开口,是该让苏阿曼长个教训,省得以后再拿自己乱来,就在这时她发现大蓟王磨出的药粉中,似乎有一层油脂渗出,就像是切开咸鸭蛋后,蛋黄处渗出的油一样。 这是什么? 她想到大蓟王那个愈合伤口的新能力,难道和这油有关? 第119章 盛水烟同样注意到这层渗出的药油,她小心用长针沾了一点,凑到鼻子下认真嗅闻,然后将这根针交给自己的三个徒弟,让他们传阅观察。 黎默言说出自己的想法,“新药粉能有愈合效果,是这油的效果?” 盛水烟没有点头:“还需要观察。” 也对,的确是实验出真知,直接下判断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黎默言朝苏阿曼的小臂看去,发现那条刀口愈合大半后就停下愈合的趋势,现在还剩下两厘米多的口子,估计是药力发挥完,果然等到她走之前,苏阿曼的伤口也只是又愈合一点点,想要完全愈合估计是无法做到。但这样已经非常强力了。 她没在医馆待太久,以免给盛水烟等人造成压力,影响盛水烟对新大蓟王的研究,反正之后要是研究出效果,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黎默言走出医馆时,正好镇上的钟声响起,这是酉时下工的钟声,所以响起没多久,镇子便热闹起来。 她原本打算去食堂吃饭,听这架势就知道人一定很多,就准备先回家,等用餐高峰期过去,再去食堂吃饭,正好家里也有点水果,可以填一填肚子。 等回到家中,黎默言从厨房的柜子里找出碧根果,现在这个天气,天地就是个大冰箱,水果可以放很久,如果温度像北方那样到零下,水果放在室外就会被冻住,作为一个南方人,她还真想吃吃北方的冻梨。 黎默言挑了个头最大的,打开自来水进行冲洗,顺带洗个手,毕竟她刚从外面回来,只是手接触到水的瞬间,钻心的刺冻感就传来,冷得她一个哆嗦,这是什么人生疾苦啊,结果又是一股钻心的痛楚传来。 这个痛和刚才被冰水冻到的刺痛还不一样,是腐辣割肉的那种痛,她用力嘶了一口,举起手发现上面裂开一道豁口,虽然只有一厘米,不像是苏阿曼手上的刀口那般狰狞,可带来的痛感却是实打实的。 她用食指触碰豁口附近的皮肤,即使力道放得很轻,依旧带来撕开皮肉的痛感,立刻拿开手指不敢再碰。 黎默言瞅着这条猩红豁口,能看去其中发红的皮肉,内心有些发愁,没想到手居然裂了。 想想也是,最近天气又降了不少,就快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她是自己一个人生活的,需要自己照顾自己,之前赵金隅提议给她找个侍女,被黎默言给拒绝,她适应不来,觉得事情自己可以做,就不麻烦别人侍候。 不过冬日确实有些小麻烦,之前用手做事时,她就感到大拇指被反复按压,有一处隐隐有点疼,但没在意,现在想来就是开裂的先兆,可就算她重视起来,镇子也没有面霜这样的滋润护肤品,该开裂还是一样会开裂。 这该怎么办? 黎默言很快就想到之前苏阿曼手臂上,那快速愈合的伤口,裂开和刀口其实差不多,而且她这个还更小,用大蓟王的药粉应该能直接愈合吧。 她一边啃着碧根果,一边往医馆走,受了那么多罪才洗好的果子必须得吃,不然她受的罪岂不是白受了,只是一口下肚,人又是一哆嗦,冬日这个天气吃汁水丰盈的果子就太冷了,即使吃入肚子有段时间,也热乎不起来,好像吞了一块冰坨子,冷硬冷硬的。 哎。 冬天吃点水果真是不方便,早知道应该在家里,把木炭点燃再吃,那就不冷了。 去医馆的路上,差不多是镇民吃完饭的时候,所以路上的人格外多。 大概是自己手指裂了的缘故,黎默言发现镇民的手同样有不少裂口,有时一根手指上能有两三个口子,打眼看去红彤彤一片,似乎要把手指割断,她只有一道裂口,裂口也没那么深,就痛得不行,不敢想这么多裂口该有多痛。 而且镇民要做的事比她多多了,他们还得干各种重活,为生计忙碌,即使手痛,也不得不忍着,导致裂口进一步恶化,哪怕手上没有开裂,很多人的嘴唇因为寒风吹拂,裂出道道小口。 她还瞧见有个镇民因为笑的幅度较大,嘴唇上的裂口突然流出鲜血,直接滴到地上。 这可把她吓了一跳,那个流血的镇民倒是很淡定,舔走嘴上的鲜血,该做什么做什么,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镇民不在意,黎默言却不能不在意,她思索着沿路的所见所闻,觉得可以出小份的大蓟王药粉,它那强悍的治愈能力,用来愈合冻出来的裂口正合适。 黎默言回到医馆时,盛水烟四人还在研究大蓟王药粉的那点油,她有些意外,“你们没吃饭?” 听到她的声音盛水烟四人回过神,“吃饭?对吃饭,还要吃饭啊。” “光想着这个油,还没吃呢。” 于是黎默言就喊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边吃边说事。 “小份是多小一份?” 黎默言想了想,这个药粉用到的次数不多,而且药效好只用一点就能起效,就伸出自己的大拇指,“指甲盖这么大就行。” “我之后去竹家订做一些小盒子,做出来就让他们送到医馆,你们装完就送去杂货铺售卖。” 星光镇并没有工业产业链,想要制作指甲盖大小的盒子可不容易,搞不好比制作大木盒还要麻烦,所以她就想到竹子,毛竹顶端比较尖细,一般没什么用处,都是当做燃料烧掉,现在锯下来倒是一个不错的容器。 吃完饭后,她就骑上十二号赶到竹家。 竹韵三人也是刚吃完饭,坐在客厅中聊着天,她们自己打造了一套桌椅,又做出躺椅,虽然全是竹制的,在冬日比较冰冷,但竹家铺了棉垫,又买了薄毯,躺在躺椅上盖着毯子,脚边的铁盆中还点了炭。 打开门时就有暖意顺着门缝吹在她脸上,黎默言都感精神不少,等走进屋子后,路上的寒气彻底被吹散,她脱下裹住下半张脸的围巾,“你们这日子过得舒服啊。” 竹家人顿时流露出笑意。 这日子能不舒服吗,以前她们虽然有手艺,可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竹家三代还全是女人,日子就更加艰难,打秋风的人数不胜数,人性中的恶她们没看十成十,也看了七七八八,就连一脉同根的二房三房还想赶走她们,好霸占她们这房的屋子和田地。 最后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得知有一个私人女领主,这才破釜沉舟从奇山县搬到星光镇,走的时候忐忑不安,结果这一走就走出个康庄大道,现在的日子是做梦都梦不出来的。 年纪最大的竹秀芝面上,已经满是皱纹,可她在橘红的炭火照耀下,双颊很是红润,“全靠大人啊。” 竹秀芝本对晚年不抱想法,都这把年纪死就死啰,唯独就是担心她走后,有人拿她的白宴说事,逼着竹韵风光大办,办上个十天十夜,之前她就听说某个小有家底的寡妇,就是这么生生被人吃干嚼尽。 竹秀芝怕啊,她怕得都不敢死,来到星光镇后,这种害怕才散去,镇上的风气很好,从没人拿女人说过事,她已经很久没再想起过。 是啊,毕竟连黎大人都是女子,又是整个镇子的救命恩人,即使谁原本瞧不上女人,也不得不改观,偶尔有外乡人来镇子,说些轻视女人的话,不用她们开口,镇子上的男人就能把这些人骂得抬不起头。 竹秀芝有时候在想,她这辈子吃的苦,就是为了让她遇上黎大人,再回想从前,人顿时就豁然了。 黎默言笑笑没有谦虚,她做了那么多,被人夸当然是高兴的,开心过后她说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竹家三人露出思考神色,带着几分为难。 黎默言见此就问,“是有什么困难吗?” 竹韵稍稍犹豫,终还是开口,“竹尖锯下来不麻烦,可要做配套的盖子,那就费时费力,一日也做不出多少,想要压下价格就难了。” 竹筱跟着开口,“而且是药粉,就不好编小竹篮,免得从孔洞中撒了。” 黎默言仔细一想,发现这确实是个问题,盖子要比盒子大一点才能盖上,但问题是竹结是生在下面,也就是更粗的地方,想要做一个大小正好,能够拧紧的盖子可不容易。 她点着面颊陷入沉思,却暂时没能想到好办法。 天色越来越晚,她不好待下去就告别竹家,走之前竹筱拍着胸膛保证,会帮她想出办法来。 这次她不着急,就没坐十二号。 十二号的速度快是快,就是风吹着太冷,即使裹上围巾都叫人受不了,还是走路好,慢慢走一会,身体活动开人就暖和了。 实在想不出简单做小盒子的办法,那干脆就不要盒子,让镇民出现嘴唇和手脚开裂问题,直接去医馆找盛水烟上药,如此便能解决盒子难制的问题。 可这会带来其他问题,比如每次开裂就跑一趟医馆,着实不方便,也会给盛水烟带来额外的工作,医馆本来人就少,四个医师对于一万五千多人而言是偏少的,也就是镇上的大家体质强,不容易生病,否则盛水烟根本忙不过来。 要不要让土窑烧制小药瓶? 不过镇子上需要烧制的东西太多了,要新开一土窑,还是找柳城那边烧制? 感觉这样成本太高,如果可以她想把钱压下去些,这样买的镇民能更多些,不会因为心疼钱,选择硬忍着裂口的痛处。 她想着各种办法的优劣,路过食堂的时候,正好瞧见有镇民来食堂收食物残渣。 像是贝壳这些就做成贝粉,吃剩下来的食物就喂给猪,只不过大家都是饥荒饿过来的,对食物很珍惜,就算吃不下也会努力吃光,几乎没有食物剩下来,都是些贝壳蟹壳或者鱼刺,省去分类这一步,做起肥料就方便许多。 由于现在冬日晚上太冷了,她就让镇民先跑一趟,将残渣收回去,等深夜的时候再来一趟,到时候数量就会少很多,搬运起来更轻松,不需要镇民分几趟搬,能轻松一些。 黎默言听到咔咔的清脆撞击声,知道那些是贝壳,心想最近贝粉倒是有点产量过剩,这个主要是给鸡鸭吃的,帮助它们补钙好下蛋,作物上用的不多,要不让练手的官差停手? 算了,反正他们是练习,不锤白不锤。 就在这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上辈子逛购物软件看到各种猎奇商品,其中就有个叫做蛤油的东西,就是将面霜装在蛤蜊壳中售卖,东西不咋样卖得还很贵,偏偏因为这个造型,就骗到不少人。 蛤蜊比不指甲盖大多少,而且这个壳闭上,可不就是盒子吗。 黎默言越想越觉得有用,尤其是花甲的两片壳连得很紧,只要用草绳将它捆上,那就能闭得很牢,应该不用担心药粉撒出来。 她叫住收食堂残渣的镇民,从里面捡了五只花甲壳,洗干净后去了医馆,路上花甲壳都被她握在手中,到的时候水已经干得差不多,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盛水烟。 盛水烟听得叹为观止,捏着花甲壳看得不停,越看越觉得这是个宝贝,能装又便宜,可不便宜吗,这贝壳都是没用的,根本不要钱。 黎大人这一手变废为宝着实惊到她,有这样的晚辈,她真感到自豪。 盛水烟眼神柔和:“我看行。” 黎默言就花甲壳装药粉,用草茎捆紧摇晃,没见药粉洒出,就决定用花甲壳来装药粉,正好最近这个玩意鸡鸭也吃不过来,唯一的缺点就是花甲壳太薄,容易碰碎,那也不是大问题,一般镇民也是放在家中使用。 她给医馆找来两人专门装药粉,一边扩大药田多种些大蓟王,以免原材料不够。 …… 曹慧早上醒来后,利索爬出被窝,抓起木钗想到外面寒冷的天气,到底没把头发挽起,等来到澡堂,这才把头发挽起方便干活,才走入澡堂,就有热气扑面而来,即使后脖空荡荡的,她也不感到冷。 “四慧来了。” 曹慧和同伴打着招呼,然后挽起袖子戴上手套,端起一盆泡着的脏衣服,找到空位坐下,木盆中已经有人倒入灰水,将衣服上的污渍溶得差不多,她只需揉搓换清水洗净衣服即可。 手一入水就感到寒意刺骨,好在有黎大人发下的胶皮手套,隔绝大部分的寒意,剩下的那点并不真切,并不会叫人难以忍受。 每次戴上这手套,就有人对着黎大人大夸特夸,有时曹慧也会开口,仿佛永远说不腻,原因无他,实在是这手套太有用,以前冬日曹慧也要洗家中人的衣裳,那个滋味…… 她抖了抖驱散不好的念头,开始用力揉搓衣物,手上的裂口立刻传来刺痛,她却没有吭声,继续揉着衣物,这里手裂开的不光是她一人,洗衣班的其他人手全裂了,手套虽然能起一定的保护作用,可她们每日要洗的衣服太多,手开裂难以避免,但痛归痛,加上冬日的衣服厚实,吸满水洗着又累又重,可价格高啊。 除此之外还有黎大人给的特别奖金,其他班可没有,他们还能拿普通奖金,这样多赚钱的好事,其他人羡慕着呢,所以即使又痛又累,也没人想要离开,这样的苦以前冬日也痛着,那时还没有钱呢。 等衣服上的污渍洗去,曹慧拧开水龙头,顿时有热水流出,手伸进去时她不由舒服地叹气,大人将他们安排在澡堂洗衣服,就是为这热水,好让他们洗衣时暖和些,加上手套就是双重保护,而且过来洗澡的人,也能将脏衣服留下,穿着干净的衣服直接离开。 前不久黎大人还给澡堂建一排排柜子,位置不够,就给澡堂建了二楼,准备用来放柜子,一人分到一个,上面还有号码,衣服上也绣上号码,等洗干净烘干,就将干净衣服放入对应号码的柜子里,省去取收的麻烦,洗脏衣的钱也能放在柜子里。 曹慧赚钱是看衣服的多少,自然想要多洗一点,等一个早上忙完,才和熟人一起吃饭,路过杂货铺的时候,发现里面人异常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里其实是食堂? 可抬头看了好几眼牌匾,依旧是杂货铺子。 曹慧虽然不识字,可这三个字深深记在心里,绝对不会记错的。 她当即意识到杂货铺肯定来了什么好东西,之前有了剪刀,也是这么一群人挤在里头。 熟人同样想到就问,“四慧要不要过去瞧瞧?” 曹慧摇头,“东西在那又不会跑,还是先填饱肚子,早点回去多洗两件衣服。” 熟人感慨,“你可真拼。” 曹慧理所当然道:“你知道我的情况,爹娘可不管我,得多攒点钱。” 说着就率先走向食堂,等吃饭的时候,曹慧就不省了,啥好吃点什么,即使是价格最高的帝王蟹肉,她也买了一盘,努力赚钱是为什么,可不就是吃好喝好把日子过好吗。 等曹慧吃完出来,发现杂货铺子里的人居然没少,看来真是什么好东西,可这么多人也挤不进去,所以她先回澡堂洗衣服,等下工后就有人陆续来洗澡,那时他们就该让出位置。 等到下工的钟声响起,她加快速度,将拧干的衣服放到专门的大桶里,之后会统一拉到土窑烘干。 曹慧走出澡堂,就瞧见杂货铺里还有不少人,好在数量不像是中午那么多,本来她是感觉人多不想去,可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竟像是把整个镇子的人都引来了。 她一走进去,就发现人比外头瞧见的还多,本来货架间的过道还算宽敞,此刻走着都会碰到旁人的肩膀,打眼看去也是人头涌动,根本看不到那神秘商品。 可曹慧不急,就顺着人群往前走,顺便拿些自己需要的小百货,等终于来到新货品的架子前,就发现东西只剩下最后一个,她望着那贝壳十分疑惑,这么多人就为抢这个? “哎。” 曹慧听到身后的人叹气,就发现是个年纪不大的妹妹,对方紧盯着贝壳,瞧着非常遗憾,于是她拿起贝壳,递到那位妹妹面前,“给你吧。” “真的吗?谢谢姐姐!”小姑娘露出灿烂笑脸,可准备接过时顿住,盯着曹慧的手看了会,把手缩了回去,“不了不了,还是姐姐自己用吧。” 曹慧注意到小姑娘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的手比较吓人,裂口在洗衣的过程中反复裂开,导致口子又大又深,手上就没几块好皮,但只是瞧着吓人,其实没多大的影响。 她还想开口,就听到旁边路过的妇人道,“让啥啊,这是大人新做出来的药粉,可以愈合裂口,就你这个样子,快别谦让了,这姑娘全身上下的裂口加起来,还没你一根手指多呢。” 原来这贝里装的是药粉,难怪这么多人抢着要。 随后曹慧意识到这药粉的作用,猛地握紧手,听到贝壳嘎吱一声急忙松开,好在贝没被她捏坏,对着那位妇人和妹妹道谢后,曹慧快速冲到收钱的伙计那,听到只要五元,更是睁大了眼。 “这么便宜?!” 这句话伙计一天内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却一点都不烦,能夸黎大人怎么会烦呢,他用力挺起胸膛,“就是这么便宜,这可黎大人为我们苦思冥想出来的!” 另一个伙计不甘示弱,“为此大人还特意挑了不要钱的贝壳,谁家大人能这么好?”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下,排队的人就接口,“当然是我家大家啦。” 听到我家这两个字,伙计笑容满面,特别大声说,“对,就是我家大人!” 曹慧可太懂伙计此刻的心情,因为她也是一样的自豪和庆幸,黎大人总是能带来那么多奇迹,每当她以为这该是极点时,黎大人总能让她看到更多的希望与可能。 曹慧吸吸鼻子,没有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紧紧搂着贝壳护在心口,快步走回家后,她点燃火把,顿时温暖的火光顿时照亮屋子,让她清楚地看见一切。 这里是她的家。 曹慧先将围巾脱下来,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再把手凑到火把前,仔细打量自己的手掌,说出来可能没人信,其实她没好好看过自己的手,因为她根本不敢看,望着此刻在火光下,十指全烂的手指,她心中很是难过。 曾经她也有一双被大家夸的巧手。 曹慧垂下眼,解开捆住贝壳的草茎,小心让贝壳弹开,望着里面枯黄的药粉,用指甲沾了一点抹在裂口下,些许刺激的痛感传来,但可以忍受,等曹慧重新看去时,就发现那道仿佛可见骨的裂口已经愈合了。 真的有用。 曹慧双眼闪亮,在火光露出一个笑脸。 第120章 黎默言见新推出的药粉大受好评,一些没能抢到的镇民还找上医馆,询问药粉的事。 苏阿曼见此,询问她要不要多种些大蓟王,被她给否决了。 “大蓟王的产量已经足够多,而且造成现在这种情况,是药粉发行初期,镇民对此需求大,过段时间大家都有药粉,就不会有这么大的需求,药粉的效果很好,治愈裂口也只需很少的分量,即使是一贝壳的药粉,都能用上很久,过多种植大蓟会造成浪费。” 苏阿曼听黎大人这样说,才发现自己思考得不够多,差点给镇子带来损失,急忙开口,“您说的对,下次我肯定不会这么莽撞。” 黎默言却摇头,“偶尔莽撞并不是坏事,犯错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不要怕犯错束手束脚,有我给你兜底,就像这次即使大蓟王种出太多,我们也可以出售给柳城,不会因此浪费。” 能够立刻愈合伤口的药粉,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其他人知道后只会抢着要,更何况是主动上门推销。 苏阿曼睁大眼,似乎没想到还能这样,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黎默言笑笑没再开口,让苏阿曼自己消化,就像是她说的那样,自己情愿要努力做事的下属,哪怕会犯错也没事,也好过完全不作为的,一动不动又怎么从实践中想到灵光,让镇子得到发展? 苏阿曼想到一件事,忽然开口,“对了大人,药粉渗出的那种油我们已经实验出效果,它有滋养润肤的效果,而这油性反而会影响治愈效果,最好在大蓟王制成药粉前祛除。” 黎默言听到前面还正常,后面听到这油性会影响治愈效果,顿时满头问号,亏她最初以为药粉能愈合伤口靠的是这种油性,“它不是有润肤的效果?” 苏阿曼点头,“是的,师父说这种效果太过强悍,反而造成影响,大蓟王的油性大多储存在茎秆下半部分,所以我们的建议是在烘干前,先切出那部分,但因为润肤效果,想问问你如何处理?” 这还用想吗,黎默言开口,“这些油性能提取出来做成药膏吗?或者药水也行。” 苏阿曼想了想点头,“可以制成药水。” 黎默言一锤定音,“那就制成爽肤水。” 虽然因为雨灾的缘故,这个冬天并不算太干,可寒意依旧会损害皮肤,如果能有滋润修复皮肤的东西,可以预防裂口出现,即使有药粉在,但能不开裂,当然是不开裂得好啊。 和苏阿曼分别后,她就去了钱庄。 前不久木泽兰来了第二趟,这次的货款是上次的三倍,加上柳城富商那边的钱,最近钱庄内存着的金银储量在大幅度上升,她发现发财树隐隐有了变化,原本只有金叶的枝头上冒出小小花苞。 就因为这种特别的变化,所以有空她就会去钱庄看看,期待发财树开花之后的效果,应该能催生出不同的变化吧。 黎默言到钱庄后,直奔发财树所在的中庭,还没进门呢,就被满目的金光晃得睁不开眼,虽然视线看不清,可心脏砰砰直跳,她有预感发财树肯定有了不得的大变化。 果然等那刺眼的金光散去,她就瞧见朵朵精致无比的花从发财树上落下,在盘虬的树根处堆出一层金银两色的花海,居然已经开花了。 她大步走上前,拾起一朵银色的花细看,瞧着像是银子,但颜色要比普通的银子更加银亮些,她又拿起一朵金花,肉眼上看的效果差不多,像是金子,但颜色更加金亮,不由想到之前的黑金。 既然黑金是特殊材料,那么这银花金花估*计也是特殊材料。 于是黎默言带着两种花找到赵金隅。 赵金隅坐在房中看书,即使是白色的棉袍,穿在他身上也不嫌臃肿,反而显得他清瘦,阵风拂过,风卷着黑色的发丝,从赵金隅白净的面颊刮过,黎默言不由想到一句话,好看的人就是连风,都格外偏爱些。 “大人。”赵金隅发现她到来,从倚着的窗前站起,绕过书桌走出,面上还带着惊喜,“您有事找我?” 黎默言点头,“忙嘛?” 赵金隅一笑,“尚好,前段时间确实有些忙碌,可您种出仙树之后,我便有了些空暇时光。” 他正想借此夸一夸黎大人,就听对方说,“既然如此,那你帮我想想农田租赁的事。” 赵金隅:“???” 黎默言没看出赵金隅的疑惑,说起自己的计划,“我准备将农田分租给农户,而不是死板划分亩数让镇民种植,再由我发工资,毕竟农户最了解自己的情况,会尽可能多租农田,好赚取更高的钱币,能将他们的能力最大发挥出来。” 即使现在她又设立奖金,又做了什长百夫长等等措施,防止有人偷懒浑水摸鱼,可能还是防不住,如果让镇民自己负责盈亏,那基本就能杜绝偷懒的情况。 想法虽然好,可得要保证镇民这一个月的收入,可不能比之前由她发工资时少,所以一斤麦子的价格得好好算算,毕竟到时候肥料的钱,种子的钱甚至是胶皮衣胶皮鞋等等杂费,是全部要算得麦钱里头。 “什长班长的制度不变,不如继续保留,一来方便传递消息,二来如果农户有什么需求,也有渠道方便告知我,三来田丽可跟着负责农户租赁问题,负责收取每月的租金以及其他杂事。” 赵金隅的夸夸虽然被黎大人打断,可黎大人给他找来的事,还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所以赵金隅依旧真心实意夸道,“还是大人高瞻远瞩,想得通透周密。” 黎默言有段时间没来,被赵金隅这么一夸,才想起这家伙唠叨又黏糊,刚才靠在窗前那副美好画面碎掉,她抬手做了个停的动作,“你到时候和田丽一起,帮我算算麦子的价格,一斤定在多少,才不会让农户亏本。” 赵金隅很是无奈转着他那把纸扇:“是。” 之后黎默言从口袋中拿出那两朵金银花,“你来瞧瞧,这是什么?” 于是赵金隅挽起袖子凑过去,捏起一朵金花仔细查看,黎默言瞧见他黑色的瞳孔发出点点红芒,那红色染上眼角,颇有几分妖异,不过这个过程没持续多久,红芒便消散。 “应是特别的金属,用来做染料定然不错。” 只是染料啊,黎默言有些失望,她原本以为能像是黑金一样,起到特别的防护效果,结果就是个染料。 可转念想想,衣食住行四个方面,衣排在第一位,比食物还要靠前,而她上辈子的服装行业就异常发达,尤其是各种女装更新迭代的速度快得吓得,足以说明衣服的重要性。 因为它不光是取暖保温的效果,还是因人的羞耻心用来蔽体,这个金银颜色如此漂亮,做出的衣裳只会更漂亮,人穿上如此漂亮的衣服,心情也会更美丽吧。 黎默言这样一想,就觉发财树能出这种金银花也是好事,虽然她不是学美术的,却知道金色和银色是无法调配出来,最纯正的金银必须要加入金属才行。 对了,还有镜子。 她之前就因舍不得银,没能做出镜子,导致她都快忘记自己长什么样了,现在有这个涂料,每天照照镜子,整理好自己,也能避免许多尴尬的事情。 镜子照烧玻璃的工匠,让他们试着做做看,没多少难度,最多是做出来的效果不好,可再不好也要比黄铜镜清晰太多太多。 至于染料嘛,她其实想做个染布坊,找个专门做染料的师傅,镇子上有红色,又有蓝色,再做出黄色,就有了三原色,到时候就能调出各种颜色,那么成衣铺中的衣裳色彩立刻就缤纷起来。 至于找人还是老办法,让各个班主通知,再通知各个食堂,让他们在镇民来吃饭的时候宣传下,那镇上大部分的人都能知道。 结果她想要的染料师傅没找到,倒是找到一个调香师。 黄莹紧张望着面前的人,微微一俯身:“大人。” 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没想到真见到了黎大人。 黎默言看出对方的紧张,就聊起对方擅长的,“听说你会制香?” 提到自己的老本行,黄莹确实不再紧张,而是侃侃而谈,“是,近来我发现镇子上开出不少山茶,取了一些即将落败的花朵,制出一瓶山茶香。” 说着,黄莹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对上黎大人的眼后,忽然想到自己说漏摘花的事,紧张注视着黎大人。 黎默言倒是接过那个小瓶打开,就有一股浓郁的香气散发出,味道自然是山茶花香,她不知道怎么样的香水才算是好,她上辈子就不太用香水,不过这个味道她觉得蛮好闻的。 找染料师傅找个调香师倒是个意外之喜。 她称赞对方一句,将话拐回染料上,“你还会制作染料?” 黄莹见大人不仅没有追究,反而夸了她一句,心里十分高兴,“嗯,我在调香的过程中,经常用到不用的材料,会调制出不同的颜色,有时沾到手上难以洗去,想来会是不错的染料。” 这样也行吗,黎默言感到意外。 黄莹为人十分机敏,在最初的紧张过后,她思绪恢复冷静,知道此刻大人在问什么,直接开口,“我调香材料大多是木料,也有特殊气味的草以及花,大人要是想制作染料的话,我给您列一张单子。” 这话让黎默言想到黄栀子,卤肉的时候经常用到,能染出颜色金黄的漂亮卤肉,作为染料用来染布应该也可以吧。 “不需要那么多,只用先染出红黄蓝三种颜色就好。” 黄莹松了口气,这样倒是容易许多,“红色的话,用路边开着山茶即可。” 这倒是最容易的办法,此刻正是山茶大规模开放的时候,路边的山茶花可太多,这是她用来美化环境的,要是被摘走,可能会影响环境评定,该不是从鸟语花香这个等级上掉下来吧? 黎默言有些不确定,不过等花快要落败的时候摘走应该没问题,“我们先把染布坊造出来。” 这次没有众民庙的图纸,自己建造就有些复杂,好在她小时候喜欢看电视剧,里面的主角好多是是染布的,知道染布坊有一口口大染缸,有时候染布还得加柴烧开料水,能给布匹更好上色。 还有就是架子多,而且都很高,用来晾晒染好的布料,等干了后一匹布就算是染制成功,这只是最简单的染布过程,肯定要遇到问题,到时候制作过程中再一一解决尝试吧。 大水缸可以找人烧制,木架也能制作出来,就是染缸中的染料要多花心思,镇子上有蓝色的玉棉,她摘了一筐过来,倒入染缸中煮开,就能得到一缸蓝色的染料水,黄色的话,还是黄莹找来的,大多是她休息的时候,去荒地或者林子摘来的菊花。 另外姜黄也能做出黄色染料水。 这过程出乎意料得顺利,黎默言瞧着黄莹将一匹玉棉白布放入红色料水中,又在缸底加柴开始烧开,望着白布在红水中沉浮,过了两小时后回来,黄莹用木棍将布挑起,水哗哗流下,能清楚看到这批布变为红色,只是颜色不算太深,红得比较虚浮,还能看出原本白布的底子。 黄莹见此皱眉,“看来料水太淡,下一缸得多放些山茶花。” 黎默言也是这样的感觉,“再放一夜看看。” 等明天来看,效果那就好上太多了,虽然颜色还是浅淡,可红色不再浮在表面,看着就是一块红布,而不是染上红色的白布。 这样的进步让黄莹十分惊喜,再去查看蓝缸和黄缸的情况,布染得同样好,其中黄布染得最棒,那块布黄得刺眼,就像是刚生出小鸭身上的绒毛,嫩得不得了。 这下黄莹是充满自信,准备多去摘点山茶回来,染出更漂亮的红色来。 黎默言见黄莹步入正轨,只要多试几次,就能调出正好的颜色,之后三种颜色多尝试,用不同的比例,那就能得到更多颜色的染缸,不需要她再操心,到时候不光能染布,还可以将棉线放进去染色,得到不同颜色的线,可以在衣服秀出各种图案来。 她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镇民,他们虽然穿得厚实保暖,可色泽十分单调,大部分都是藏蓝色,一小部分则是白色,除此之外就没其他色泽,如果喊一句前面穿蓝衣的壮士,估计街上所有的男性都会回头。 确实有些单调了。 但等黄莹将颜色调配出来,衣着就能多彩起来,到时候将染料水烧干,留下干燥的颜料粉,加入油桐漆里,就能得到不同色泽的油漆,可以涂出不同色的家具,除此之外还能用在店铺的牌坊上,瓦片上,以及在空着的墙体上作画,用处多种多样。 黎默言畅享着那缤纷多彩的未来,眼中流露出期待。 …… 与此同时,铁妖的圣地中来了幻妖。 幻妖是一团变动的气团,只有身上偶尔闪过的多彩颜色,才能瞧见它的身影,为了方便与铁妖交谈,幻妖纷纷幻化出人形,只是周身依旧是多彩色泽变化,虚幻的没有实体,面部只有五官起伏的形状,可瞧不见具体的五官。 它们像是没有重量漂浮在空中,飞行的动作灵动而敏捷,说话时也喜欢围着对方上下飞,“听说你们和人类的领主结盟,帮他们打铁器?” 铁妖抬手,从它的身体中飞出一块铁矿,这块矿石在它的手中肆意变化,有时浑身尖刺突出犹如海胆,有时犹如一条被风吹动的丝带,坚硬的铁矿在它的手中,就如软泥一样,拥有万般变化。 而在这个过程中,铁矿上不断有杂质剥离,掉在地上融入地矿之中,长出一点铁色的草苔。 绕着铁妖飞的幻妖顿了顿,之后落在铁妖身前,歪着头盯着那块铁矿,“你还用本源之力帮她打铁,那你要了什么?” 铁妖:“我向她要了一份机缘。” 幻妖重新飞动,“机缘?” 铁妖点头,“她有帝王紫气。” 幻妖上半身瞬间拉长,重新凑到铁妖面前,“帝王紫气?什么样的?颜色丰富吗?”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拥有从龙之功,那大机缘自然少不了,此刻天地间的气息由生转死,世间即将迎来大变,跟着这样一个人,倒是保全自己的好办法。 幻妖再次飞起,“我记得你这里是有通往星光镇的门,快开快开,我倒要看看帝王紫气是什么模样。” 铁妖闻言打开门,“其实就是一点点紫光,就拳头大,不好看。” “只有一种颜色啊,那确实不好看。” 话音还没落下,幻妖就穿过那扇铁气之门,来到一个铁矿之中,幻妖向上飘起,从岩层中飘出,找到镇子的方向飘了过去。 幻妖散去自己的人形,重新变为气团,并没有人发现它的踪迹,即使偶尔有人从它的身体中穿过,也只感到一阵冷意,它玩了一会渐渐觉得无聊,这座镇上的人只有单调的蓝白两色,建筑不是木屋就是石屋,没有太多的色彩。 这让幻妖十分失望。 它喜欢多变的色彩,艳丽的颜色,它从最多变绚丽的色彩中诞生,而色彩同时赋予它幻化的能力,丰富的颜色就是它的母亲,是幻妖最安心喜欢的去所。 虽然铁妖说这里是帝王紫气所在,可幻妖依旧不喜欢星光镇,等看完拥有紫气的人,它就会离开这里,寻找最为绚烂的地方。 …… 等钱庄的金花银花积攒到一定的数量后,她将这些送到染布坊,准备做成染料,只是怎么做她没想到好,只能试着像是普通染料那样,倒入水中烧开,发现金花银花还真融化开,变为一缸金色料水一缸银色料水。 “这个颜色……”黄莹眼中光彩连连,“太漂亮了。” 之前她调香的时候,偶尔也会混出漂亮的颜色,就如粉到极致的黛色,却没眼前的金银具有冲击力,那种漂亮甚至让人感到邪乎,叫她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黎默言知道发财树出产的东西不会差,可绝对没想到会这么好,这金银太夺目了,不能做衣服的底色,倒是可以用来染棉线,倒时候黑色的衣物上绣上金丝,光想想那种肃穆大气的美就要把人冲晕了。 想到就去做,她拿来一团棉线,小心放入金色染缸之中,只是一个小时后拿出来确定进度,就发现染好成功了,这个染色能力真是强悍。 黎默言小心用手触碰了下,发现拿出来晃两下,居然就彻底干透,不用怕金色黏在手上,再次感慨发财树的神奇。 太好用了,太好用了。 她带着这卷金棉线,骑上十二号去找周银环,想请对方设计个漂亮图案,好发挥这金线的魅力。 就在这时,她余光中有团彩色的气团飘了过来,就漂浮在她不远处发出了声音。 “怎么有脑袋大小,不是说只有拳头大吗?” 黎默言:“???” 她虽然不知道这话的意思,却知道自己遇到的东西不简单,她对着官差使眼色,后者懵了下,随后面色一变,若无其事地上前,对着那团彩色的气团悍然出手。 与此同时,黎默言拿出哨子直接吹响。 她这个哨子是特制的,在响起的瞬间,黄晓蝶跟胡月儿就闪身出现,而官差的拳头穿过幻妖,可等胡月儿动手后,那团气就流动起来,避开胡月儿的攻击。 黎默言目不转睛盯着这幕,突然眼前一花,她来到陌生的地方,有一只野兽朝她扑来,便下意识躲避,只是还没有落地,那只猛兽就消失了,自己还是在星光镇上。 刚刚那个是幻术? 而那团彩色气体已经叫嚷起来,“停手,快停手,再这样下去要死妖了,我不是来捣乱的,我认识铁妖!” 黎默言见此让黄晓蝶和胡月儿停手,把铁秀云叫来,让对方联系铁妖,确定是不是有这件事,等到肯定的回答后,目光闪动盯住那团蔫了吧唧的人形气团,她笑眯眯开口,“你好像会幻术,好厉害的能力啊。” 幻妖立刻精神起来,“对,我的幻术就是很厉害,就算有两万人,我也能让他们全部陷入幻境。” “哇!”黎默言当即给它鼓掌,“真的吗,我不信。” 这家伙不是天生的电影放映员吗,看她把这个傻妖怪留下来。 120-130 第121章 于是黎默言开口,“你喜欢特别的色彩?” 幻妖点点头:“对。” 黎默言:“是不是越漂亮越罕见稀少越喜欢?” 幻妖歪过头,不知道这个人类说起这个是为何:“对。” 黎默言神秘开口,“那我这里有种颜色,你绝对没有看过。” 她手中的金色棉线,是靠发财树的金花所染成,而发财树由众民庙的图纸建造而成,作为一个千年之前就亡国的古国建筑,即使之前有这样的金花,也该随着时间埋葬在历史的尘埃中,因此她说这话很自信。 “你这?”幻妖的性子直来直往,它的喜怒哀乐全部表现出来,没有任何遮掩,所以它的怀疑表现得很直接,“我不相信你。” 黎默言便将怀里的金线掏出,她没有激对方打赌,再用赌约把妖留下来,虽然可以是可以,但意图太过明显,如果她是对方,肯定不喜欢这种方式,而且她相信发财树的金银花能够打动对方,那直接开口表达自己的意愿就好。 幻妖并没在意对面领主的举动,虽然帝王紫气确实很少见,可它和铁妖这样有圣地的妖怪不同,它四海为家,也没有族人,不需要博一份日后的机缘,思考着离开这里之后,该去往何处。 不如去更南边吧,那里全年就如夏日一般,那样温暖的地方会有蝶谷,飞舞着漫天彩蝶,它很久没去过了,想去看看那被各种色彩充填的天空,它也不喜欢这里的阴雨连绵。 幻妖正要离开的时候,感到什么猛地扭过头,就见那人类领主手中的金色线团,脑海中的彩蝶与天空统统消失,只剩下阴暗光线下那抹金,天地都为之逊色。 幻妖所有的视线被那抹金给占据,它的身体边缘犹如波浪起伏,不由自主飘到人类领主面前,紧紧盯着那抹金色,然后用充满渴望的声音开口,“我想要它。” 成了,黎默言微微一笑,注意到这只妖怪反常的渴望,“你好像很想要这团金线,它对你很重要。” 幻妖点头:“我是从色彩中诞生的妖怪,特殊的颜色能让我得到强化。” 居然还有这样的妖怪,黎默言还以为妖怪修炼都是吸日月精华,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想到发财树上源源不断开放的花朵,便对妖怪提议说,“这种金色我还有不少,并且还有同样漂亮的银花,如果你愿意留在领地,和我子民一样上工赚钱,我可以把这金与银色当工钱发给你。” 说着她拿出一团银线晃了晃。 幻妖好不容易移开的视线,就又被银线黏住,这团线晃到左边,它就看向左边,晃到右边,就看向右边,它没想到这么单调的镇子,有那样的金线已经出乎意外,居然还有同等品质的银线,想要离开的脚再也迈不懂,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留下!!!” 黎默言对此毫不意外,对妖招招手,详细说起自己的想法。 幻妖虽然不知道人类领主要做什么,却依旧顺着这话思索,“如果不将人拉上幻境之中,只让他们看到影像,一千多个分。身倒是没有问题,再多我也做得到。” 黎默言闻言一喜,这个妖还挺厉害。 只要幻妖能让镇民瞧见影像听到声音,这不就是电视机吗,到时候她就能进行天气预报,镇民第一时间就能知道明日的天气情况,比黄二流一个个人去通知可方便太多,而且传播范围更大。 现在天气只有户外工作的镇民能知道,像是成衣铺的周银环等人,他们都呆在各自的铺子里,没有百夫长和什长进行通知,如果让黄二流全部通知一遍,感觉他跑一天都无法通知完。 有‘电视机’后,这种情况就得到解决,大家能第一时间知道镇上重要的事,杜绝有人在通知的过程中被落下,之后再弄些故事让幻妖播放,她也能搞个黄金台黄金时刻,从晚上六点放到九点,这样饭后的休闲娱乐也有了,不用像以前那样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黎默言是越想越觉得美好,尤其是电视连续剧,那可太叫人期待了,不然那么早上床根本睡不着,干躺着也是煎熬,她都已经想好了,把自己以前看的电视剧,聊斋志异红楼梦三国演义统统排出来,尤其是西游记,绝对不能少了我们猴哥! 到时候她包着被子烤着炭火,吃着零食水果,那晚上的休息时间该多有趣啊。 她越想越兴奋,恨不得当即放手去大干,结果就听到幻妖开口,“至于你说的播放故事……” 这气团突然啪叽躺在地上,“那就太为难妖了,我让你们看到的幻境,都是依靠人类自己的恐惧而生,根本不是我自己控制的啊,如果将已有的画面重现出来还好,让我自己想出整个故事,妖脑子会爆。炸的。” 黎默言见幻妖在地上滚来滚去,不由想起从前被数学折磨疯了的同学…… 咳,她没想到幻妖的能力是如此运转的,按照这个方式来说,倒是个先天恐怖片圣体,甚至以后还能玩剧本杀,不过这些先不展开,把电视剧先弄出来。 将已有画面复刻出来,这个倒也简单,她立刻想到乐坊,正好最近一直在下雨,加上天气又冷,他们也是许久没有上台表演,迟迟赚不到钱,该着急了吧。 …… 太清乐坊中,戚白薇坐在镜子前面。 这枚镜子是黎大人新出的分毫镜,意思是分毫不差,能够清楚照出人的体态与样貌。 戚白薇第一次见时,都被里面清晰的画面吓到,真是太清楚了,镜中的女子一颦一笑都能瞧得清清楚楚,哪怕是画像,都无法画得如此清晰,她左右转头,认真打量着镜子,十七年来还是头次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 等她看清左侧颈那枚黑色的小痣时,不由伸手摸了摸,虽小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可她还记得娘亲颈侧,同样有一枚小痣,和她的这枚一模一样。 戚白薇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即便连娘的脸她都记不清,却能在身上发现对方的痕迹,血缘真是神奇的东西,割不走挖不去,非要掏走一块,只会让人少掉一块,就连她这样被父母卖掉的人,都因此惆怅若失。 好在这里是星光镇,她还有乐坊的大家,他们一起刻苦锻炼锤炼技艺,又一同登台表演,实现自己的抱负,生活是如此充实,填满心底缺失的部分,滋养出更好的自己。 戚白薇又摸了一会那枚小痣,思绪被窗外的逐渐响起的雨声打断。 她侧头就看到透明玻璃外的雨水犹如断线珠帘,很快将玻璃打湿,外面的景色变得模糊,戚白薇见此干脆打开窗户,风裹挟着雨丝落在脸上,冷归冷,却叫人精神一振。 “又下雨了呀。” 身后传来黄嫣然清脆的嗓音,很快戚白薇身边就多出一个人,黄嫣然半弯着腰,双手撑住面颊望着外面的雨线,“虽然天天下雨很烦人,但偶尔认真一瞧,还蛮好看的。” 戚白薇顺着对方的话看去,白雾犹如最柔软的披纱环绕在山间,雨雾模糊青山的棱角,倒是能瞧见青葱的树林中,夹杂着深红的枫树,美得婉约又灵动,哪怕她以后老了,也会记得和嫣然看的这场雨,“是挺美的。” 黄嫣然闻言,侧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下雨就无法上台,赚不到今日的工钱,亏你们还高兴得起来。” 戚白薇回头发现是夏红霜,她们都是歌姬,原本有七个被前家主送给黎大人,后来跑了三个,就只剩下她们四人留在镇中,都没曾想到会从身不由己的歌姬,变为独当一面的乐坊台柱。 黄嫣然头都没回:“赚不到就赚不到呗,大不了我重新去种地,反正有大人在也饿不死。” 夏红霜为黄嫣然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生气,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哪怕一个多月她们就没上几次台,上个月的工钱直线缩水,却连她自己都不太担心,因为她知道有黎大人在,就是天大的困难也能解决,确实没啥好担心的。 她双手抱胸,僵持一会在桌边坐下,“那你就去种田,我可不管你,倒时候要是脸粗了,扮相不好看,我可不管你。” 黄嫣然听到这话,起身朝着夏红霜走了两步,来到对方的身前。 夏红霜见此,还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动,面色好看两分,抬起下巴开口,“离这么近作甚,就算你现在求我,也是没有钱给你的,就给我种地去。” 黄嫣然大声道,“红霜你还想给我钱,你真是太好啦。” 夏红霜的下巴抬得更高了,正想掏出钱袋,就见黄嫣然拿过一物,那是个小瓶子,黄嫣然倒出一些,沾着拍在脸上庆幸开口,“幸好我有黎大人出的爽肤水,即使皮子粗了,也能滋润回来,不像红霜你老是蹙眉,早早生了褶子,这可咋办呀。” 夏红霜:“!” 这时候要是看不出黄嫣然在故意逗自己,夏红霜的名字不如倒过来写吧,尤其想到自己眉心的确出现一道皱纹,她腾地站起正要发怒,就感到眉心一凉,原来是黄嫣然将爽肤水拍在她的眉心处。 夏红霜动作一顿,望着黄嫣然认真的表情,感受着眉心清爽滋润的感觉扩散开,嘴角想要勾起,却不好意思叫黄嫣然瞧见,故意板着脸转开。 黄嫣然却不知道见好就收,“想笑就笑,你这嘴角欲扬不扬的,好吓人哦。” 夏红霜:“……” 戚白薇见此,无奈打着圆场,她把分毫镜拿来过来,“哎呀,真有效果,好像是淡了点。” 她瞧见什么语气带着惊讶,“来来,你仔细瞧瞧。” 夏红霜侧脸盯着镜子中自己的眉心处,那里原本有条深深的折痕,她很不喜欢,平白让自己老了十岁,又显得刻板不好接近,扮相上也不好看,都得用花钿挡住,此刻那条折痕淡去不少,夏红霜接过镜子左右看了看,欣喜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高兴朝另外两人看去,戚白薇点点头,“是淡了,不细看都注意不到,可你表情大时还能清楚瞧见。” 黄嫣然则喜滋滋摸着瓶子,“没想到效果这般好,不枉我跑了那么多趟。” 爽肤水的产量远远低于治疗裂口的药粉,虽然价格略高,但架不住大家对黎大人的信任,所以往往才摆上,就会立刻被抢空,黄嫣然一天跑了五趟才买到这一瓶。 夏红霜同样知道这点,而且爽肤水十元一瓶,就一根手指那么长,根本用不了多久,如果她想要长期使用的话,钱是个问题。 想到最近那阴雨,她不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好上台赚钱,虽然不担心生计,可确实是影响到生活了。 戚白薇发觉夏红霜的低落,“要不要去练功房,那个单花枪我一直练不好。” 夏红霜又抬起下巴,“这个我在行,走吧,我来教你。”X2 黄嫣然在夏红霜没开口前,就知道这人要说什么,所以她的嗓音几乎是跟着夏红霜一起响起,夏红霜发现后就举起手,黄嫣然却早已跑出去,三人打打闹闹往外走,黄嫣然没看路,差点撞在一人身上,等看清来人,差点吓得头发都竖起来。 “黎、黎大人!” 黎默言扶住差点撞自己怀里的少女,笑着开口,“打扰了,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 徐厚福回来的时候手中还拿着一块石头,随手放在桌子上,进了厨房从柜子中找出装水的铁壶。 虽然他们自己不开火,可石屋中的厨房还是一应俱全,灶台水槽自来水,还有上下两层柜子,现在他们喝水很方便,用铁壶接自来水,往炭盆上一放,取暖的同时又能烧出开水。 可这次徐厚福烧水不是用来喝的,他是用来洗脚,忙碌一天后泡在热水里,舒服得他张开双臂,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扬起头。 钱秋义就坐在他身边,望着丈夫这个模样,突然懂了黎大人为何设计这个沙发,目的就是为了大,人坐在上面想怎么动就怎么动,这不比椅子坐着舒服稳当。 她把徐厚福的手甩开,自己也靠在沙发背上,指着徐厚福带回来的那块彩色石头,“这是啥?” 徐厚福抓起旁边的软巾擦脚,“大人给的,说是找个对着椅子的墙放,会有特别的效果,对了,大人说六点前得摆好。” 本来他们都说十二个时辰,可大人带来新的二十四小时说法,慢慢的他们也开始说小时。 他一边说,一边搂住夫人,结果才搂住对方的腰,就被无情地甩开。 徐厚福:“???” 钱秋义一听是大人给的,哪里还管得上丈夫,当即起身拿着石头,径直走向对面的墙。 这石屋是最近刚买到的,本来他们家运气不太好,一直没能抢到,可黎大人最近出了个新规定,那就是石屋按照他们对镇子的贡献开放购买名额,一般来说就是到镇子越早,贡献越高,越容易买到石屋。 这让见证过星光村时期的镇民狠狠感动到了,一直念叨大人想着他们,说着大人的好话,新来的镇民不会因此生出不好的情绪,反而认为黎大人念旧情,心中也更加安定,知道自己种种作为被大人看在眼里,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回报,于是比以前更加有干劲。 就是因为是新屋子,虽然住着他们一家四口,可屋里的东西不多,墙上也光秃秃的,啥也没挂,自然没有地方放石头。 钱秋义犹豫再三,将石头放在墙根处,等了会没等到啥变化,她也没放在心上,既然是大人说的,那就一定有对方的道理,继续等就是。 徐厚福被夫人冷酷甩开,于是决定狠狠帮对方洗脚,要用自己的行动让对方愧疚,必须得狠狠愧疚,计划很顺利,他帮秋义脱去鞋子,扶起夫人的脚放入热水中,刚想问一句会不会太烫,就听到远处的钟声响起。 哦,六点了。 徐厚福并没太在意,继续想给夫人洗脚,就被对方按住脑袋,猛地转了半边,对准了墙。 徐厚福:“???” 你就是这样愧疚的? 徐厚福正要抗议,就瞧见自家墙面上荡起水一样的涟漪,而涟漪中间正有什么要钻出来,他惊骇地睁大眼,就听到外门转动,随后徐大福抱着女儿走了进来,那墙就在他们的前方。 “爹啊!!” 徐大福才进屋,就被儿子杀猪般的叫声吓了一跳,猛地一哆嗦,就见徐厚福一脸英勇就义扑在墙前,闭着眼大喊大叫,“你们快跑,去找护卫队——” 虽然还没弄懂到底发生了啥,徐大福拔腿就要往屋外跑去,跑之前他朝墙看去,想瞧瞧到底是什么危险,然后瞧见他那儿子双手护头,而墙上则出现黎大人的身影。 即使依旧不懂发生了什么,这可是黎大人啊! 徐大福勃然*大怒,用力一敲儿子的头,“混小子,你给我看清楚,到底是小心谁呢?!” 徐厚福睁开眼就瞧见黎大人,他满脸不可置信,却不像刚才那么紧张,顺从老爹被拉到后面,就听到黎大人清晰的嗓音响起,“大家不必紧张,你们带回家的石头是机顶石,能够让墙上出现人影播放戏剧。” 徐厚福一拍大腿:“原来如此啊,对了,大人是说过会出现异状,叫我们不要害怕。” 钱秋义保持淡然的微笑,哈,男人就是大惊小怪,不像她这么镇定。 随后一家人就聚精会神盯着墙壁看,包括才一岁的徐蜜罐,也被墙上的画面吸引。 而此刻黎默言也在家看‘电视’。 这些画面都是提前给幻妖录好的,本来直接让人播报天气就行,主要镇民之前没接触过‘电视’,免得被吓到,以为是妖兽打进来,引发一场骚乱,需要一个他们熟悉的人帮忙弄清楚情况,作为大家的黎大人,她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黎默言望着墙上的自己,感觉十分奇怪,怎么看怎么别扭,之前录制的时候咋没人提醒她呀,要不是为确定电视的播放效果,她肯定就要收起机顶石,不行,她的鸡皮疙瘩要按不住了。 好在解释的时间很快过去,之后就是戚白薇这个主持人上场,之前没发现,此刻看就能发现戚白薇有些紧张,好在她原本就具有丰富的表演经验,本就不畏惧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所以很快冷静下来。 这也是她选对方当主持人的原因。 作为歌姬,戚白薇的咬字发音十分清楚,她听得很顺畅,“观众朋友好,这里是星光一台天气频道,我是主持人戚白薇,接下来将由我为大家播报明日的天气,星光镇地区阴转小雨,晚上七点将有大雨,请观众朋友注意躲雨带伞……” 徐厚福虽然在听,可因为巨大的冲击,导致他虽然听到戚白薇的话,却是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出现人了!活的会说话!!而且还在播放他们最需要的天气,连几点下大雨都说清楚了!! 这一切把他冲得头晕脑胀,总觉得十分不真实,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徐厚福从未发现自己的脑子如此不灵光,跟块浆糊似的完全转不动,就在他眼睛发直盯着前方的时候,播报天气的戚白薇身影淡去,这让他感到失望,心想就这么结束了? 徐大福也是一脸意犹未尽,“别说是几年前,就是一个小时前,你告诉我墙上会冒出个女娃在说话,真是打死我都不信,可惜有趣是有趣,就是时间短了些,内容也不如戏剧吸引人。” “爹,”徐厚福无奈,“能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天气就很了不起,这除了大人,还有谁能做得到呢。” 徐大福心想也是,“人在墙上变出,肯定是很难的事,戏剧确实太长……” 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熟悉的曲子就响起,四道熟悉的影子再次出现在墙壁上,望着那优美的舞姿,徐大福和徐厚福都陷入呆滞,居然还能表演舞蹈啊? 钱秋义饶有兴致望着墙上的歌舞,拿了果子边啃边看,她平日里要带女儿,不喜欢去太远的地方,所以鲜少有去乐坊,平时都是听别人说,心里十分羡慕,没想到今日在家就能看到了。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黎大人。 钱秋义手按在心口,珍重为对方祈福,求黎大人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第122章 最近星光镇最火的就是机顶石。 人们不仅上工时讨论,下工之后,那更是早早守在石头前面。 黎默言见大家如此喜欢,心想着不能厚此薄彼,就在食堂杂货铺也放了机顶石,好让这些工作时间比一般镇民时间要长的人,同样能享受到电视的乐趣。 所谓的机顶石,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上面附有幻妖的能力,在后者发动幻术的时候,将幻妖播放的幻境播放出来。 以前下工之后,大家无所事事,最多和家人聚在一起聊聊天,说起今日的所见所闻,其实说来说去就是那么点事,往往聊不到几句就讲完了,之后要么去睡觉,要么留着继续做小手工,像是镇子上的鸡消失许久,突然带着一群小鸡回来都算是大事,值得津津乐道许久。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有了新的盼头,赶回家的脚步都快上三分,每个人的脑子里想着同一个问题,林品如到底能不能发现她丈夫与密友的奸情,洪世贤跟艾莉咋这么坏啊。 除此之外还时不时有句话在他们脑海中回荡,‘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既然追求刺激就要贯彻到底咯’…… 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刺激就要贯彻到底咯…… 品如的衣服,贯彻到底…… 啊啊啊,快住脑,前方可是永无天日的深渊啊! 如此魔性的话语从昨晚初听时的震撼,到入睡时的重复上演,到今日上工时反复出现,星光镇的镇民恍恍惚惚,从来没想到一句话居然有如此大的杀伤力,居然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虽然但是,他们明明因为这两句话有股灵魂出窍的感觉,却依旧忍不住想看爱看继续看,还生怕错过电视剧的播放时间,因此开始小跑起来,真不愧是这个故事的名字《回家的诱惑》。 剧里的洪世贤被诱惑到没有,他们不知道,可镇民是真正被诱惑到,满心满脑都是快点回家! 一些不想回家看,或者喜欢大画面的人,就干脆待在食堂里,他们也没抢吃饭的座位,自己带了个小马扎,吃完饭以后打开,往地上一坐,准时准点等着电视剧开播,而且待在食堂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想吃什么就能买。 宋大口见此就想做些什么增加营收,最后得到黎大人提议,另外开了个小窗口,用来卖麻辣烫。 宋大口之前没有接触过这种食物,可做起来并不难,主要是调制汤底,一锅煮开就好,倒是准备各种食材比较麻烦,油豆腐泡、鸡蛋、生菜、冬笋条、美味菇还有羊肉薄片,东西虽然不算太多,却需要专门的人来准备,于是她又招了两个帮厨。 原本宋大口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如果没成,那就老实卖面,没想到窗口开张的第一天,就收到热烈欢迎,时间过去才二十分钟,锅里的食材就卖光了,这可是口径八十厘米宽的大铁锅啊。 没买到的人唉声叹气,不断催着宋大口明日多准备点,坐着看别人吃,馋啊! 而买到的人则眉开眼笑,从竹筒里捞出一枚深棕发亮的大鸡蛋,都要吹上一吹,然后才慢悠悠吃入嘴巴里。 旁边看得人直咽口水,心想装啥呢,你丫有本事别吃得那么急,跟八百年没见过食物似的,可想归这么想,冬日里一锅煮开的热汤,里面白嫩的冬笋,翠绿的生菜加上艳红的羊肉,在热汤里翻滚沉浮,辣子的香味混着各种食材的香气,一同钻进鼻子里,这谁顶得住? 只能不去往那群家伙看,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好在品如的故事十分吸引人,倒叫他们忘掉麻辣烫惹出的馋意。 等今日一个小时的《回家的诱惑》播完,大家都是意犹未尽,林品如果然发现了丈夫与密友的关系,大家满脑子都是当时林品如不可置信的表情,以及颤动含泪的睫毛。 “演得真是太好了,没想到除去戏剧之外,还能这样演绎故事。” “品如已经怀孕了,面对这样的丈夫,她该咋办啊?” “还能咋办,日子总要过去,就把艾莉从侧门抬进来,当一房小妾。” “凭啥呀,大人说了咱们这可没有小妾,只有一夫一妻,电视剧里也是这样,明明是洪世贤的错,是他让日子过不下去,凭啥让品如原谅?” “那就和离吧,咱们星光镇的女人都有工作,即使不靠男人养家也有饭吃。” “对,是该和离。” 孙月牙跟着愤愤不平说了两句,随后想起自己不是来看电视剧,是跑来食堂侦查情况的。 她之前是在乐坊那兜售各种零嘴,之前日子不冷的时候,东西太好卖,往往两个小时不到,她就卖完箱子里的所有小食,可冬季到来又开始下雨,日子就难过起来,乐坊都没几次开张,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依附乐坊的小贩呢。 小食卖得少了,她能赚到的钱自然跟着缩水。 前几天孙月牙就想要不要转行去当农户,前几日大人放出口风,说是以后可以自己租田,自己种自己赚,她阿爷年纪大了,其他事做不了,可对种了一辈子的地,那是相当了解,有阿爷的指导,想来她能种出不错的麦子。 只是不等她行动,黎大人突然捣鼓出机顶石,投影出人影来播放连续剧,这让她看到新的商机,果然在几个大食堂转了转,都是人满为患,那她完全可以来这,继续叫卖小食啊。 孙月牙只觉柳暗花明又一村,细细考察后,决定选人最多的西南食堂,这里可有两层,就连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也是人山人海,虽然晚上电视剧的播放时间只有两个半小时,但也足以完成她的兜售。 之后黎大人还找到她,询问自己愿不愿意经营一间零食铺子,专门卖果干糖葫芦之类的小食。 孙月牙这才知道,原来大人帮他们另外想了一条出路,她内心十分感激,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便一口答应下来,经营起零食铺子,位置就在西南食堂的附近,不少去看电视的镇民会先来铺子里卖些零嘴,再一手夹着马扎去往食堂。 后来孙月牙根据铺子的零食售卖情况,以及之前她自己当小贩的经历,招来帮手在附近其他的小食堂中穿售,成功将零食铺子的销售翻了一番,拿到更多的奖金,镇民也能吃到更多美味的零嘴。 以前镇上的小孩白日都是接些临时的活做,下午或者晚上的时间,就在镇子里瞎跑,自从机顶石出来之后,他们也不玩抓虫子单脚斗马,聊的都是电视的剧情。 杜正明从这些孩子旁边经过时,就听到他们聊《回家的诱惑》。 “洪世贤让自己的娘子伤心落泪,才不是大丈夫所为。” “对,咱们以后可不能像他这样,叫娘子流眼泪。” 杜正明虽然高兴他们知对错辨是非,可瞅着这些八、九岁的懵懂小孩,内心还是不由感到心疼,放在以前这些孩子都是读书的好时候,就算不考功名利禄,至少也能识字明理,而不是白白荒废着。 “哎。” 杜正明晃晃脑袋,现在不是以前,他已经不是教书先生,何必再想以前的事,而且就算是从前,能读得起书的人家又有多少,也不是每个小孩都能上私塾。 自己现在的生活就不错,当账房先生,坐在钱庄里,不用风吹雨淋,也不用做沉重的活计,镇上有几个人能像自己如此轻松。 可生活越是轻松惬意,他心底就越是受之有愧。 杜正明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一个领地内如果没有读书人,那绝对是走不长远,现在星光镇该有的基本上都有了,唯独是教育这一块完全空缺,短时间内还好,可等下一代人成长起来,等他们担上重要的职位,难道要不识大字地处理公务,这要如何领导镇子走下去? “不行,”杜正明越想,越觉得这个问题十分严重,“我要找到大人,将此事告诉她。” 可该如何和大人说上话? 杜正明头疼起来,或许他可以先和赵氏开赵大人说起此事,请求对方联系黎大人说明情况,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忽然有个庞然大物停在他面前,杜正明抬头,就见一人从狼兽背上跳下。 “黄大人。” 杜正明认出来人是黄二流,对方曾多次来到钱庄,传达黎大人的指令,或许他能通过这位黄大人,更快将消息传递给黎大人,这个念头闪过,他后知后觉想到,黄二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瞧着还像是专门来找到他的? 黄二流问:“杜正明?” 杜正明急忙应是。 黄二流便笑道,“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快跟我走吧,黎大人正在等你,别让她久等。” 杜正明想了那么多人,没想到最后最先见到黎大人的,居然会是他自己,等来到黎大人面前时,他都晕乎乎的,要不是这个名字跟了他三十多年,怕不是连名讳都能报错。 黎默言不解望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这人怎么是飘进来的,不过交谈并没有问题,她便没有深思,转而说起自己找他来的原因,“听闻先生以前教书育人,可否有重操旧业的想法?” 杜正明:“!” 黎大人的话就如一声惊雷,在杜正明的心头炸开,刚才因为事态发展超乎预料所带来的不真切感彻底散去。 黎大人居然让他重操旧业,岂不是说他们想到一块去了,亏他为黎大人担心,大人深谋远虑,哪需要他来担忧。 杜正明很是羞愧,感觉自己班门弄斧,居然还为此沾沾自喜,以为给镇子避去一个大祸。 黎默言见杜正明迟迟没开口,而且面色越来越红,以为是对方不愿意,又不好拒绝,便开口说,“如果你不愿,那便继续留在钱庄账房,不用为此有负担。” 杜正明听到这话,急忙开口,“我愿意。” 随后发现自己的话太过急切,没有读书人该有的气度,赶忙收敛平心静气,整理好衣衫后,他缓缓开口,“大人我愿意。” 黎默言笑着点点头,“愿意就好,你来镇子已有不短的时间,说说对于星光镇教育的看法。” 她心底其实已经有了一份草稿,但毕竟没从事过教育行业,对此并不熟悉,外人行指导内行人做事,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大忌,所以她想听听对方的看法。 杜正明略一沉吟,“师与师间亦有不同,最初的负责启蒙,教学生读书识字,初读四书五经,等考取功名后,就能前往更厉害的老师那学取知识。” 说完他看向黎大人,就见后者边听边点头,说得愈发流畅,“我认为镇子现在的情况,只能教学生读书识字,更加高深的知识,不如先放在一边,而且以前学生读书是为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星光镇未开科举,想要读书的人恐怕会少上许多。” 这还是好听的说法,怕是根本就没有。 人做事总要有理由,要么有好处,要么是因为兴趣想做,读书可不是容易的事,要是读成后不能当官,估计只有喜爱学习的人愿意读书,但这样的人肯定不多,至于获得知识开阔眼界之类的道理,镇民要是知道,也不用去读书了。 所以黎默言面对的问题,反而和场地成本人力没有关系,这些她都能轻松解决,主要的问题是该如何吸引镇民来读书。 即使她想开科举,星光镇的体量也太小了,根本没有那么多朝廷部门需要招人,即使有,等小孩书读出来,岗位也早就被别人占了,实在是投入时间长,又没什么前景。 这点黎默言已经想到,而且她把杜正明叫来也不是为办私塾,而是…… “教全民识字?!”杜正明即使再三告知自己要镇定,不能一惊一乍,依旧被黎大人的话,惊得站起来。 他紧盯着黎大人的脸,观察对方的表情,判断这句话是真是假,全民识字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从古至今从未有哪一国做过,哪怕是统一列国的先祖都没有,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怎么做得到呢。 “这么多人的花销,纸张怕是……” 杜正明说到一半,自己先收了声,因为在天河国珍贵无比的纸张,在星光镇只是擦手如厕用的消耗品,虽然纸张的质量不如天河国,可用来写字毫无问题,至于墨水的话,他知道大人新开了染布坊,随便弄些颜料出来充当墨水十分简单。 所以他略过这个问题,转而想到其他方面,“既然要教全民识字,那时间该如何安排?白日大家忙着上工,定是不愿来学习,如果放在休息日或者晚上休息时候,来到是能来,但强硬要求镇民前来,恐怕会激起民怨。” 毕竟累了一天,好不容易能躺下来休息,却被占用去识字,没人能高兴。 黎默言一笑,“没担心,我早就想好了。” 她之所以放在现在才教人识字,也是因为最近才达成条件。 …… 最近,镇民发现镇子上的一些变化。 食堂门口经常会有告示,上面会有些小消息,比如哪个食堂在做活动,那儿的面半价,又或者是木匠铺出售五套瑕疵品,价格只是原本的三分之一等等。 起初镇民并没注意,毕竟他们大多不认识字,可次数一多,尤其是黎大人专门弄了个告示栏,发布这些消息,镇民有些坐不住了,这样的优惠他们也想要啊,于是下次再瞧见告示牌,都会第一时间询问旁人写了什么。 可惜识字的人实在太少,他们的朋友亲人大多也不认识,即使难得碰到一个认识的,时间也已经晚了,东西早就被抢光了,只能眼睁睁瞧着识字的人笑得合不拢嘴,一样物件一样物件往家里搬。 这种情况他们真是羡慕死了。 于是镇子上刮起一阵风潮,各家各户恨不得把自家识字的人供起来,有一家考了十年都没考中秀才的童生顿时嘚瑟起来,以往耗费大量家财,却毫无建树的他吃饭不敢多夹菜,说话不敢太大声,此时此刻众星捧月,就是走路都带风。 原本听闻他没考上秀才,其他人都是一脸惋惜,表示行行出状元,人生不是只有读书一条出路,而现在则是—— “哎呀,你家的见山认字啊,真是有出息!” “这把椅子就是见山买来的,才花了三十文这么便宜,真好,真好。” “见山啊,下次有这样的好事,把你王姨叫上,到时候我帮你说个漂亮媳妇。” “我头次见这后生,就说他浓眉大眼,定有一番成就。” 吕见山风头正盛,原本一些比他强的人见此,心中很是复杂,会失落不甘是必然的,不就是识字吗,大不了他们也去学,这样想的人不是少数。 在这股风潮越来越烈的时候,机顶石出了第二个频道,星光二台教育频道。 起初钱秋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发现说天气的戚白薇身侧,多出一个箭头,一闪一烁引得人好奇,后来徐大福等人也发现了箭头,一群人围着议论的时候,只有一岁的徐蜜罐伸手拍在那箭头上,随即墙上的画面一变,变成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这人就是杜正明,他没想到黎大人所说的办法,是叫他出现在电视上,教大家识字啊,虽然面前瞧不见看电视的人,可一想到自己会在那么多人地注视教书,杜正明还是忍不住紧张。 好在他教学经验丰富,帮助他顺利地说了下去。 钱秋义听了两句,惊喜开口,“这位杜老师好像在教人识字。” 徐厚福也听出来的,可他最怕读书了,以前他家也算富裕,他爹就送他去学堂读书,虽然只读了两天,可那些难懂的横竖撇那,却给他留下深刻的阴影。 徐大福也想到这事,不由哼了声,“你小时候要是坚持,我就不用看老孙炫耀他的烟斗,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人家想读书还没得读,你小子学个两天,就能哭着抱住床腿,死活不肯去上学。” 徐厚福瞄见钱秋义好奇望过来的眼神,赶紧大声开口,“那是爹记错了,谁说我不爱读书的,我可最爱读书了!” 徐大福呵呵一笑,指着墙上的人开口,“既然如此,那学吧。” 徐厚福:“……” “学就学。”徐厚福认真看起来,他这倒不是死鸭子嘴硬,好吧是有点,其实确实想要识字,告示上的好物太多,帮他夫人买点好吃的,帮他老爹抢个烟斗,都是大好事。 最近就连他上工的伐木点,一些树上都被记了文字,后来被告知是那些树上疑似有妖兽,让他们以后看到同样的文字不要靠近,可如果他能识字,不用别人说,第一个就知道要跑了。 徐厚福吃够不识字的亏,知道认字的重要性,所以他是真心在学。 这样的感觉不光是他有,徐大福也有,甚至是钱秋义这个平时不怎么出门的人,同样深有感觉,所以一共盯着电视画面,聚精会神学习起来。 于是星光镇刮起一股浓烈的学习风。 大家见面第一句不再是‘吃了吗’,‘今日好冷’,而是‘让我考考你,一多一横是什么’,‘口加一笔读作啥’等等生草又诡异的对话。 诡异归诡异,但大家的学习热情来自便宜鸡蛋,来自打折家具,更来自于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小孩间的比拼更加刀光剑影,昨晚写了三个小时字的灰哥儿揉揉眼,旁边的周翠丫立刻问,“你好困的样子,难道昨晚学字了?” 灰哥儿心中一紧,面上却分毫没露,“怎么可能,我最讨厌学字了,是我隔壁的阿哥教我刻木头人,我玩得有些晚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你怎么这么想,你昨晚认字了?” 周翠丫手中一紧,嘴上却满不在乎,“我认什么字啊,我哥有钱,想要什么,就叫他买给我,何必那么辛苦地认字?” “对对,小孩才不去学字。”他们相视一笑,没玩多久就告别回家。 灰哥儿和周翠丫都决定,今晚要多认十个字,到时候在对方面前一鸣惊人,让对方的娘好好夸奖自己,然后在不同的食堂前面,看到同样碧根果降价的消息。 于是才告别没多久,表示自己要去玩乐的两人,拉着各自的亲人,在水果铺子前面再一次相聚,听着父母夸起自己的孩子。 灰哥儿:“!” 周翠丫:“!” 原来你丫得识字啊。 黎默言瞅着镇民能认出简单的文字连连点头,以后大家识字就方便多了,很多消息就能纸面传播,无需再专门安排个人来通知。 就在这时,外面猎杀怪物的护卫队传回消息,表示他们找到一种像是牛的猛兽。 第123章 牛? 黎默言对此十分感兴趣,星光镇现在大牲口里有猪和羊,就差个牛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牛,主要是产奶还是产肉,无论哪种都非常不错。 比起羊奶,她还是感觉牛奶更加好喝,除此之外羊奶产量稀少,就注定它很难大量产出,无法供应整个镇子,所以即使是与包族建立通商,镇上仍旧有许多人没喝上过羊奶。 这样想来奶牛更好一些,既能产奶,又能产肉,大不了是肉少些,肉牛的话,等一头牛长大要不少时间,不像是牛奶那样能更快喝上。 当然更有可能官差找到的是妖怪,自从边城叛乱之后,妖怪出现得越来越多,她都遇上三种,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就连天上飞的都干脆是团气,种类丰富,哪像之前那么久都见不到一种,最多是遇上含有妖怪血脉的妖兽。 正好现在没什么事,黎默言决定去发现牛的地方看看,便骑上十二号,压低身体贴在十二号背上,跟随官差冲出去。 作为一条底盘低的蜥兽,十二号奔跑起来不似猎犬那么颠簸,可它没有毛啊,浑身都是冰冷光滑的鳞片,即使是想把脸埋入对方的毛里,都没地方埋,冷风毫无顾忌拍在脸上,就更冷了。 好在她的体质增加许多,冷归冷,但很微妙得没冷得那么难以忍受,加上对十二号生出感情,所以没打算换掉它。 就这么全力冲刺跑了两个多小时,她来到一处山谷,利索从十二号身上滑下,她一个打滚搓搓面颊,身体就暖和起来。 引路的官差小声道,“牛群就在下方。” 黎默言找到一块凸起的石块,躲在后面往下张望,就瞧见一群像是犀牛般厚重的生物,它们有着厚厚的鳞片,从额头到鼻尖都生有尖角,且角从大到小,额头最大的那个角瞧着似有半米,这样是撞在人身上,足以将人顶个对穿。 此刻因为骚乱,这群大家伙不安挪动着,一阵阵震动随着它们坚硬的蹄子传来,饶是在它们头顶高处的黎默言,都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力量。 她默默看向官差,你跟我说这是牛? 犀牛也是牛,好像没毛病……个鬼啊! 这种牛之后怎么派人来养啊,撞在一起指不定是放谁呢。 算了,黎默言的目光从犀牛那身敦实的肉上扫过,先弄到手再说,至于怎么养之后肯定有办法的。 虽然已经围住犀牛群,可官差们并没有动手,只是静静埋伏在四周,哪怕她占据地利优势,居高临下竟也找不到官差们的位置,藏得实在是隐秘。 等过去一段时间,犀牛群渐渐放松下来,有逐渐散开的趋势,这时有一根箭矢射出,射中最里面一头体型较小的幼年犀牛身上,放松的犀牛群立刻警惕起来,收拢队形将小犀牛护在最中间。 而靠近箭矢射出方向的大犀牛如装甲车似得,轰轰冲了出去,撞倒那棵大树,令人牙酸的破裂声响过,人粗的大树倒在地上,那里却没官差的身影。 犀牛没能发现敌人,愤怒地刨着地面,发出高昂的叫声,“哞——” 还真是牛啊,不愧是种田游戏,牛都格外有肉。 黎默言算是看出来了,官差就是用弓箭不断骚扰犀牛群,好让它们状态下降变得疲惫,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使用弓箭,那当然是因为弓箭难以破开犀牛那身硬甲啊,感觉这样的牛不光能产肉,这身硬甲也能用来做成鳞甲,或者用于其他方面。 在她到来之前,官差就如此骚扰了不短的时间,一直保持警惕的犀牛群明显露出疲态,就在外围那圈负责抵挡危险的犀牛躺下时,官差动了。 他们就如一片飘然落下的树叶,从各处藏身之地跃出,之后身影诡异扭曲淡去,等重新变得清晰,人就出现在犀牛上方,直接跃过外围的犀牛,朝内里需要被保护的犀牛丢出铁链。 黎默言认出他们的动作和胡月儿很像,只是胡月儿闪动时,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前摇,而官差来做会有一瞬间的停顿,可这点停顿并不算什么,犀牛根本没能反应过来,等内里的犀牛被捆了个正着,外面的犀牛才反应过来,朝官差冲撞而去。 而被捆住的犀牛不断挣扎,可它们越是挣扎,铁链缠得就越紧,最后连站都站不稳,只能倒在地上。 这个铁链是她加入黑金制作的,异常坚固,饶是犀牛力大无穷,也无法挣开,就是制作来对付这些大东西的。 面对冲击而来的庞大生物,官差不慌不忙地翻跃起,将手中的铁链丢出,就精准缠上犀牛的蹄子,一个眨眼间,剩下的铁链也缠上另外的脚,犀牛重重砸在地上,还有些则撞在一起,现在兵荒马乱,被控制住的犀牛则越来越多。 黎默言看到这,就知道官差赢定了,他们的实力本就比犀牛要强,又消耗犀牛的精力,根本不可能翻车,而有了人作为参照物,她才发现犀牛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总体型怕超过三米。 大好啊,大就肉多,唯一的问题就是这该怎么养?? 她陷入沉思。 明显官差是能压制犀牛,但这也是在人数多的时候,如果只有一人,想要放这么多犀牛根本不可能,除非是胡月儿那样等级的战神,可把战力浪费在这里,感觉又太奢侈了。 哪个好领主让战神放牧啊。 可既然养了,那自然是要扩大犀牛数量,将利益最大化,如何解决想想就叫人头疼。 “大人。” 黎默言抬头,就发现是带队的孙红艳过来,走得英姿飒爽,身上的铠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打得开心吗?” 孙红艳灿烂一笑:“开心。” 她原本是在镇子内负责训练新兵,时间一长觉得无聊,就向大人请命去带队扫荡镇子四周的妖兽,以免它们聚集成群,冲击镇子带来危险,黎大人听了后不光同意她的请求,还给他们这些官差定了个轮班表,隔一段时间镇子内外的人就交换工作,既不怕神经绷得太久出问题,也不担心悠闲太久荒废了。 孙红艳是真喜欢现在的生活,感觉自己这样才是活着,以前在县城的日子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毫无变化没有激情,不像在大人手底下,她能清楚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保护镇子,让所有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在这样的信念下,她感到自己修行也变为更为顺利,迟迟没变化的境界松动,顺利升到更高的级别,而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感觉,其他官差同样有这样的感觉。 “开心就好,”黎默言一直认为开心是最重要的,毕竟人的一生就这么短,最后全是变为黄土,而在其中的时间不能做让自己开心的事,那活着多没意思啊,“走,把牛抗回家。” “好!” 孙红艳应了一声,将犀牛搬上感到的蜥车,由蜥兽拉回去。 这玩意瞧着肯定超过一吨,具体多重不好说,放进木质车厢里,都压得车子嘎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压破车厢,好在这种事情没有发生,蜥兽也是先走了几步,才拉着车子跑起来。 要不是蜥兽本身就力气大,恐怕还拉不动这犀牛。 算了,一辆车就放一头犀牛吧,多叫些蜥车过来,省得把车压坏,之后可以用钢筋和铁做更牢固的车厢,就用来拉重物。 等将这些犀牛拉回镇子时,天已经黑了,路上她了解犀牛的习性。 这个就叫犀角牛,别看长得凶悍,是纯粹的食草动物,而*且它们的消化能力特别强悍,即使是冬日自然干枯的草也能从中吸取营养,据年纪最大的王年华说,三十多年前他曾经见过一次,之后就再未见过。 黎默言对此十分惊讶,像是树叶和草这样干枯的植物,都会先把营养回收,和割下来晒干的草不同,一般没什么营养,犀角牛这么大的块头,竟然能靠自然的干草活下去,想来食量肯定异常惊人。 这种情况下要把它们关在圈子里,靠人力割草来投喂,工作量得翻好几翻,不如将犀角牛放出去,让它们自己觅食来得实在,如此一来问题又回到最初,这样的牛普通人根本没命牧。 难道只能都杀掉了? 黎默言舍不得,以前玩游戏的时候,都有什么牛角帽或马鞍之类,可以控制动物的道具,不知道这个游戏里有没有。 她立刻想到首饰铺的陈美玉,这位大师随手制作出的首饰都有特别的用处,也许能制作出类似于牛角帽的东西。 黎默言翻身骑上十二号,同时带上从犀角牛额头切下来的犀角,她记得上辈子就有用犀角做的首饰,不过在现在是犯法的,所以后来就没见过了。 来到首饰铺子后,她发现里面竟有几人,有的慢悠悠转的,有的干脆趴在玻璃橱窗上细看,自从上次意外造出黑曜石后,镇子里大家佩戴的黑曜石饰品就逐渐增多,毕竟这个能自己烧便宜,晶透纯黑的色泽也十分美丽。 镇民见到她很激动,但应该是猜到她有事前来,所以并没凑过来,就是不时望向她。 陈美玉虽然惊讶她的到来,却没从躺椅上站起,只是维持半躺的姿势和她打了招呼,“大人。” 跟着黎默言的官差十分不忿正要开口,被黎默言给制止,她其实不太在意这些,让官差帮忙将那根半米长的犀角取下,这东西还挺重的。 陈美玉在看到犀角的瞬间,目光便不动了,就这么盯了两秒,视线又重新看到黎默言。 黎默言就知道这人会被犀角所吸引,毕竟三十多年没出现过,怎么可能不技痒,恐怕刚才盯着看的时候,已经想出好几套雕琢的方案了,“这种犀角我还有很多,你想要就都给你。” 陈美玉点点头,“然后呢。” 黎默言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嘛,我想请你帮我做个能够控制,或者与犀角牛维持和平的首饰,帽子也行。” 陈美玉若有所思:“帽子?” 黎默言看陈美玉这个样子感觉很有戏,“对,你有什么需要,材料这边我会想办法。” “这个不急,”陈美玉从躺椅上坐起,对着黎默言伸手,“拉我一把。” 黎默言将人拉起。 陈美玉站起后,用手捶了捶腰,瞧着像是腰不好,“先去看看那个犀角牛。” 黎默言想了想说,“还是我把牛拉过来吧。” 反正这附近也很空旷。 陈美玉也没有坚持,她重新回到躺椅上,“那也行。” 等犀角牛被运过来,陈美玉围着这大东西左右打量,伸手撩起一把犀角牛脖间的鬃毛,它其他地方都是无毛的鳞片,唯独这里生有长鬃毛,颜色还是亮眼的白色。 陈美玉手掌一转,手指间就夹有一把刻刀,将那些鬃毛切下来,又对黎默言说,“让他们送一块犀角牛皮过来,你等明日再来。” 黎默言就喊人去做,自己则去忙别的事。 镇子升级的条件中,民生这一项也完成了,自从电视出来后,只是上升了百分之八的满意度,距离百分之五十只差百分之五。 仔细想想也对,星光镇各个方面都不差,就是娱乐方向匮乏些,所以电视出来后能有如此多的提升很合理。 之前道路方面满足条件,给她一条增加百分之十的移动速度,这次民生合格后,倒是奖励给她一颗蛋。 蛋出现时的场景还很唯美,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光点汇聚在一起,融合出这枚蛋,系统显示还在孵化中,她很好奇孵化成功后,会冒出个什么东西。 次日,她吃完早饭后就来到首饰铺,因为不知道陈美玉吃没吃,还给对方带了一份,后来证明带对了,来开门的陈美玉面色疲倦,瞧着明显是一夜没睡,开门后就往屋里走。 黎默言跟着走入,将早餐放在陈美玉面前,“还热乎的,先吃。” 陈美玉拿起来就吃,边吃边把一顶帽子推到身前。 黎默言看到那帽子,差点以为陈美玉能看到她脑子里对牛角帽的想象了,就是一顶毛茸茸的帽子,中间有一圈白色的鬃毛,和牛角帽不同的是,帽子两边并没有角,只有中间有根独角。 她拿起帽子,感觉手感十分坚韧,应该就是牛皮做的。 陈美玉大大吃了几口,状态瞧着好上不少,边小口咀嚼,一边出声说,“戴上这顶帽子,就能让犀角牛认为你是他们的一员,下达一些简单的命令。” 她再次强调,“是简单的命令,像是停在原地等待杀死这种是不可能成功。” 黎默言翻看着帽子,又尝试戴在头顶,发现这牛皮虽然厚,但剥去外面的鳞后,内里十分柔软,还能折叠成任意的形状,戴着居然意外舒服,并且非常保暖。 她又发现犀角牛的一项用处,这牛皮无论是做成帽子,还是以后做成牛皮靴都非常不错,正好牛皮很坚韧,应该能穿较长的时间,适合上山或伐木的镇民,穿着要比胶皮鞋轻便灵活。 随后她又想到一个问题,虽然戴上帽子可以避免被犀角牛攻击,可没戴帽子的人就不行了,这样一来就不能把犀角牛养在镇子附近,以免发生袭人事件,要是养在离镇子稍远的地方,她又担心犀角牛受到其他妖兽攻击。 最近的妖兽是越来越多,感觉比她初到星光镇要翻了两倍。 近了不行,远了又不行,那她费这个力气搞牛角帽做什么? 黎默言看向陈美玉,后者一晚才做出一顶牛角帽,想要大批量制作帽子是不可能了,难道要派官差去保护犀角牛? 就在她思索利弊的时候,她听到一声绵长的号角声,这是用牛角吹出来的动静,立刻反应过来,是吴崇明回来了,自从和草原建立商路以来,都是他充当商使往返在两者之间,源源不断为星光镇送来羊肉羊毛,以及其他制品。 果然等她来到镇口,就瞧见长长的车队,吴崇明满载而归,正在卸车上的货物,一群人围着忙碌,伴随着羊咩咩叫声,好一副丰收的景象。 黎默言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但没能抓住,而且此刻也不是细想的时候。 吴崇明瞧见她立刻过来,开始汇报这次的收获,“我们共换来九十七头羊,七百斤羊毛,二十斤沙果,以及两百张羊皮,这次又有一个部族加入我们的商盟,加上巴族,一共有三个部族。” 说完收货,他又讲起商队遇袭的事,“这次我们受到三十七次攻击,平均一天三次多,其中最危险的一次,是被草原狼群包围,索性有铠甲盾牌保护,没有人受伤,只有蜥车有些损坏。” 黎默言注意到蜥车上或多或少的抓痕,受损最严重的一辆,一个角被抓破,能通过破洞瞧见车厢内部,足以让人想象到当时危急的场景。 妖兽增加的弊端显现出来,以后跑商恐怕没那么容易轻松了,可她不想放弃这条能够稳定获得羊毛羊肉的交易线。 “幸好没事,这些天就在镇子好好休息,不着急出发,”黎默言沉思,“我再多调集护卫队,保证你们的安全。” “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去医馆看看,这钱由镇子报销。” 吴崇明满是感激地点头,越是在外面跑,就越是能感到镇子的好,也愈发想念镇子,终于回来一趟,他不光要休息,还要将几个食堂全吃一遍。 黎默言盯着商队看了会,瞧着跟着的人被他们的家人接走,不敢想如果有人没能回来,他们的家人该多么难过,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刚才的灵感再次冒出来,她可以把犀角牛养在草原啊。 那个地方大,根本不怕犀角牛撞上人发生意外,加上干草又多,食物完全不是问题,大概是没有树的缘故,草原上的妖兽并不多,官差加上犀角牛本身,应该足够自保。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还有巴族这样的当地人帮助,想在草原上立稳脚跟并不难,唯一的缺点就是星光镇离草原太远,即使全力奔跑也要五日才能赶到,难道以后想吃牛,也要叫吴崇明运回来? 不太行,行商的风险太大,她暂时不会再派吴崇明前往草原,羊肉的事…… 黎默言余光瞄到一群人,他们衣衫破旧,脸上带着好奇惶恐打量四周,时不时发出惊呼,明显是第一次来到星光镇。 是柳城送来的人,很快就被赶来的师爷领走,他们会进行登记安排住所,然后进入农田班种植小麦。 对了,地心之葵! 黎默言之前问过孔一笑,他那枚地心之葵的种子怎么来的,孔一笑说是地心之葵开花后所结的果,至于为什么开花,孔一笑个人猜测是营养积蓄足够。 虽然妖兽增多带来诸多问题,但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杀死后的肉皮骨等等资源同样增多。 妖兽的肉星光镇的镇民是不吃了,各种海鲜羊肉猪肉还有鸡鸭,资源十分丰富,当然不用再吃含有疯毒的兽肉,可用来喂植物非常不错,比如地心之葵,又比如是碧根树,这种食肉的植物,能将含有疯毒的肉,转化为干净无害的果子,是镇子重要的水果来源。 之前她就听人说地心之葵长出花苞,不知道这么多天过去,有没有结出果来。 结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黎默言到地心之葵的时候,就瞧见它浑身冒着微光,明明没有人走入,却自动合拢,等重新张开时,就有一枚果子浮在正中,和孔一笑给她的那枚一样。 还真结果了。 黎默言取走这枚果实,准备去一趟草原,找个合适的地方种下,之后再去草原就不用赶路,能直接传送过去。 她叫上黄晓蝶,胡月儿去荒泽和瞿平青换班,此刻不在镇子内,而瞿平青刚回来,她想让对方好好休息。 因为要拉上妖兽肉,所以还是需要蜥车,她没带太多,路上再杀一部分,就能凑过份量,让地心之葵长出来。 等来到上次那条官道时,路边居然有人,她望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巴尔很是惊讶,“今天不是交易日,你怎么在这?” 上次见面时,巴尔愁容满面,人虽然高大,却十分削瘦,只剩下一把骨架子,头发也跟干草似得枯黄枯黄,此刻再见到他,就见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的衣服也干净,身板硬朗,尤其是精气神完全不同,简直是判若两人。 第124章 不知道是心态上发生变化,还是身体素质变强,亦或者是两者都有,包尔的动作语态都比之前更加从容,那种畏缩从他身上褪去。 他先是缓慢站起,然后右手按在心口,对着黎默言行礼,“许久不见,我的朋友。” 从时间上严格来说,其实过去并没多久,才两个多月,可由于包尔的巨大变化,倒确实叫人有种物是人非的巨变感。 “好久不见。” 包尔微微一笑,他笑的幅度并不大,可那明亮弯起的双眼,脸上风霜雕刻出的细纹,随着笑意而舒展或凹陷,任谁都能看出他这个笑发自内心,充满对现在生活的满足,接着包尔回答黎默言上一个问题。 “我们族长担心错过远道而来的朋友,都会派一名族人在此等候,帮助朋友前往现在的族地。” 黎默言没想到包族居然会这样的细心,只是为一个可能,就派人守着。 她原本是想好了,因为不是交易日,巴族人肯定不在附近,她就先在草原转转,寻找合适的放牧地点,等一切探查得差不多后,就该到交易日的时间,届时再前往巴族,告知对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而巴族的做法,倒是让她省去不少事,有当地人的帮助,探查自然能少走很多弯路,节省宝贵的时间。 黎默言学着巴尔的样子,右手按心微微鞠躬,“我非常感激。” 包尔摇头:“朋友!” 黎默言同样高声开口:“朋友!” 包尔笑容加大,他转身进了帐篷,从里面拿出两个陶碗,回到火堆前面,拿起火上的壶,从里面倒了两碗递给她和黄晓蝶。 黎默言原本以为里面煮得是羊奶,可倒出来的汤却是黑色的,上面有点油脂,但不显油腻,汤本身非常清亮,里面还有几块肉块。 她捧着碗喝了一口,那个味道非常怪,像是油和茶混合的味道,又有些辛辣,说不上来是好喝还是难喝,而且这个颜色,总叫她想到草药,心里怪怪的,反正她是喝不惯,不过喝了汤之后,人身上就热起来,像是燃起一把火。 黄晓蝶倒是喝得起劲,像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包尔见她没多喝也不强求,就给黄晓蝶倒汤,等这一锅黑汤喝完,包尔进帐篷随便收拾了下,就要领她们前往巴族所在地,倒是没把帐篷带走,他摸出两个散发着臭味的小布包,要分给黎默言她们。 “这是巴巴荷鲁的粪便,可以吓退游荡的野兽。” 黎默言立刻想到之前蜥兽拉出来的梦之石,它具有同样的效果,最初发现时她得承认,自己对梦之石是有些抵触,可漂亮没有异味的晶石,和这包粪便相比,那真是胜过太多,所以她没有接,并向对方推荐梦之石。 虽然现在它的作用,比最初要小上许多,可和那个粪便一起使用,应该能有增强的效果。 包尔拿过梦之石翻看两眼,珍重收进自己的口袋。 黎默言叫他上蜥车,由包尔辨认方向,朝着包族的驻扎地跑去。 起初她对包尔能在一沉不变的草原中认出方向很好奇,后来发现对方手中有枚特殊的骨笛,每当他吹响的时候,骨笛就会微微颤动,包尔能从这颤动中分辨出方向,这样又跑了两日,中间还拐来拐去,绕了好几个大弯,他们才终于找到巴族。 没想到巴族平时都是草原这么的深的地方,那之前能够遇上他们真是运气。 远远看到那些帐篷时,她立刻感到不一样了。 上一次见帐篷歪歪斜斜,分布杂乱,瞧着就让人感觉又乱又差,可这次还是那些帐篷,却立得笔直平整,帐篷前的杂物也码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这家的主人勤快又能干,在这样的精气神下,就连那些帐篷似乎都亮堂不少。 包族人发现他们这队快速接近的车队,有人来到帐篷前张望,等车队靠近认出是谁后,黎默言听到那边人中发出欢呼,虽然因为距离远听不清,但正面的感情还是能够感觉到。 人群中有个小小的身影跑出,车队更近后,果然瞧见包尔的小女儿,她一个劲地大喊,“阿爸,阿爸——” 包尔不等蜥车停稳,就从车上跳下去,打了滚抱起自己的女儿,用脸使劲蹭小孩,“玉布,我的公主,阿爸回来了。” 小女孩就发出咯咯的笑声。 黄晓蝶望着这幕,其实有点羡慕,她的爹娘早就死了,没有爹能这样举着她玩,不过没关系,她还有世界上最好的爷爷,虽然爷爷老了,不好再举起她,可她完全有力气举起爷爷呀,让爷爷和玉布一样张开手玩。 就在包尔和女儿说话的时候,包族其他人围过来,争先恐后对着黎默言表达欢迎和感激。 他们的日子要比上次见面时好上太多太多,朋友不仅带来了粮食,还带来药和胶皮,膝盖痛到睡不着觉的春花婆婆能睡上好觉,家中男人受伤的那家人,不光填饱肚子,在丰富食物地滋养下,男人养好了伤,一家人顺利度过难关。 瘸了脚的扎格不用冒险进入陌生草原寻找食物,他靠自己的羊群就能安然度过这个寒冷又潮湿的冬季,失去父母的昂泰,要养活七个儿女的包呼,以及老母瘫痪在床的塔克,他们都靠自己的羊获得更好的生活。 曾经众人黯淡无光的眼中焕发出滚烫的光,做起事情来干劲十足,就连上了年纪的春花婆婆,都一点点收集羊毛,努力多搓几个毛线团,想从南边来的朋友那多换点东西,好将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 包尔喜欢现在这种生活,他们每个人都能瞧见活下去的希望,依靠自己的手脚像个人那样活着。 而这一切都是黎默言带来的,他非常非常感激这位朋友。 很快族长也赶过来,是个异常强壮的中年人,身边还跟着陌生女人,长相十分艳丽,麦色的皮肤有着少数名族的风情,黎默言忍不住欣赏地多看了两眼,之后便没再关注,寒暄两句之后,她说起自己来到草原的正事。 “想找个安全隐蔽适合放牧的地方?” 族长沉思,他一听就知道这位大人想要在草原上进行放牧,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草原十分广阔,有着数不清的部族,饶是如此一年当中,他们也几乎见不到外族,再多出一位黎大人又何妨。 他甚至认为这是好事,这位大人手下能人众多,如果能和对方一起放牧,自己部族自然能更加安全。 族长想到这,一连报出好几个地方的名字,这都是他们包族平时活动的地方,顺带说了附近凶兽游荡之地。 黎默言一边听一边点头,其实和她想的差不多,一望无际的草原要说隐蔽,深处随便哪里都算是隐蔽,别的都差不多,她的目标是在凶兽较少的地方建立据点,投入物资与人,保护地心之葵,确保星光镇能与草原正常往来,而不是刚从星光镇传送过来,就见一张巨嘴迎头咬来。 “有没有勇士,愿意带我去这三处看看?” 之前族长说位置的时候,她就询问出具体的方位,在脑海中勾画出大概的位置,从中选取接壤凶兽较少的地方,等实地考察后,再确认地心之葵的种植地点。 包尔自告奋勇,“我来。” 他们都是老熟人,没什么好了解的,自我介绍都省了,坐上蜥车就直接出发,那三个地方离得远,还比较分散,光是考察又花了三天,虽然最后看下来都差不多,可考察过后心中才更安心。 尤其是看到最后一处时,黎默言隐隐发觉不同,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入眼是一片又一片枯草,和之前看到的环境没有任何不同,唯一不同的是远处有条河流过,反射着晶莹的水光。 这其实是减分项目,因为雨带来的怪病,黎默言并不打算用外面的水,反正地心之葵穿梭方便,就从镇子送水过去不难,而对于草原上的其他生物则不同,它们离不开水源,因此河流附近活物也多,就代表着危险同样多。 如果放在平时,她肯定会排除这处,可此刻因为心底那丝闪过的不同感,她最终决定将基地设在这里,总觉得这么做会有好事发生。 确定好位置,黎默言立刻将蜥车队开过来,准备着手种植地心之葵。 黄晓蝶率先从车厢里跳出来,后面还跟着五名包族人,他们是过来帮忙的,听说是来搬肉,他们还以为会瞧见一头了不得的妖兽,没想到草原空空荡荡,正在疑惑的时候,黄晓蝶高高跃起,在他们震撼的目光中,拧身一拳重重砸在地面之上。 伴随一声重响,霎那间泥土飞溅,虽然拉开上百米的距离,可震荡而来的力量,撞得他们难以站稳在地上,就连拉车的蜥兽都不安地甩动尾巴。 他们睁大眼望着这幕,对于朋友的厉害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黎默言走到这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大坑边缘,将手中的石头朝高空抛出,与此同时雨师蝶跟着扇动翅膀,一道粗大的水流凭空出现,倾倒进坑里,仿佛天空破了个口,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高,当石头落下时,水位正好涨满大坑,噗通一声沉入水里。 就在这个瞬间,包族人就感到一股寒阴之气扩散开,天气似乎更冷了,可仔细感觉,又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在黎默言看不到的地方,飘着的弹幕也跟着一顿。 【卧槽,这是最弱无用的雨师蝶?】 【你是不是对最弱有什么误解,小心蝶蝶一翅膀淹死你哦。】 【现在真能给敌人搓澡了,搓掉一层皮的那种。】 【看着雨师蝶从只能喷细水的喷壶,到现在这样瞬间能填满十米宽的坑,我的心情好复杂啊……】 【是啊,仔细想想从妹妹最初选择雨师蝶被嘲讽,到现在妹妹成为游戏区公认的游戏潜力最强者,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么长的时间,也足够我从懵懂无知的少男,成为两个孩子的妈了。】 【?】 黎默言不知道弹幕里的风起云涌,将地心之葵的种子掏出,放在水面之上,它自己就朝水中心阴气最重的地方游去,随后一道碎裂声响起,一点绿色长出。 成了。 幸好从湖心处挖来的石头阴气够,否则还真不知道草原上哪有阴气之地。 黄晓蝶已经扛起一堆肉丢入水中,她的举动唤醒惊住的包族人,他们跟着蜥车来到水边,机械将车上的肉丢入清水中,然后水中有某种东西窜起,狠狠绞住肉块将其吃掉。 包族人看不清水中的场景,只能看到不停搅动的水面,光看动静就知道水底的东西不小,只觉有寒气从脚底升起,投肉的动作更快,伴随大量的肉入水,水中央那点幼苗开始飞速抽茎发芽,起初它光溜溜的,与其说是植物,更像是某种没有眼睛的怪蛇。 这让包族人更加害怕,要不是对朋友的信任,以及天生彪悍,他们恐怕早就转身逃跑,即使克制住,他们扩大的瞳孔,略显沉重的呼吸,也足以说他们心中的恐惧。 相比之下,黎默言的表现十分平静,毕竟她早就见过一次。 等那条‘绿蛇’升到人这么高的时候,它的‘头’左右转动,这一幕实在是太过妖异,有一名包族人没忍住发出吸气声,而这个动静像是吸引绿蛇的注意力,猛地转向他们。 而这时游牧民族的彪悍发挥作用,情况比刚才更加诡异,这次却没有任何一人出声,可能是这个举动起了效果,绿蛇没再转动头部,就在他们屏息的时候,它突然猛地仰起头部裂开。 众人为此景象一惊,就见蛇头中爆发出的却不是剧毒,或其他恐怖的东西,反而是一朵美丽的莲花,它仿佛没有重量那般轻盈散开,荡起细细的涟漪。 其中一片莲瓣就落在众人不远处,包族人愣愣盯着那浅粉渐变的花瓣回不过神,黎默言却被黄晓蝶带着跃上莲心,这一瞬间她脑海中就出现另外两个地心之葵,排序并不是按照位置,反而是按照种植先后顺序,柳城那个排第一,星光镇的则在第二。 她猜测地心之葵只能传送到母体与子体的位置,其他不同的个体并不在传送名单上,可草原种出的这棵又能传送柳城,这让她有了另外一个猜测,也许这些种子都算一棵地心之葵,所以才能进行传送。 至于柳城那棵为什么不能传送到上一棵,她暂时不清楚,可这是个潜在危险,所以她一直派人盯着地心之葵,既算是保护,又算是监视。 她选择第二个地心之葵,景色变化就出现在星光镇中,黄晓蝶没有跟过来,小孩还留在草原保护包族人。 黎默言从候客厅出来,守在外面的人见到她,立刻吹响牛角,于是之前就准备好的物资,被陆续送入地心之葵中,其中包括大量的石砖还有水泥,鲁澹月等人会先前往草原搭建基地,完成后驻扎的人员才会动身。 这次她就没回去,这些事其他人会做好,她只用验收成果就好。 在外面跑了十来天,黎默言十分疲倦,尤其想念镇子的澡堂,外面没有自来水和热水,想要洗澡发出不方便,洗冷水就算她现在体质好也受不了,所以这十来天内,她都没洗过澡,感觉自己脏得要死。 来到澡堂后,她先找到自己的柜子,从中拿出干净的衣服和毛巾,之后才前往隔间洗澡,热水淋下来的瞬间,她感觉自己活过来,痛痛快快洗干净出来,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将脏衣服装进袋子里放进柜子,再放下足够的钱,最后找到瞿平青,让对方帮忙将头发弄干后,就直接去洗澡了。 外面一切都不比镇子,睡觉也睡不好,她总觉被窝湿冷,窝进自己温暖的被窝,果然还是星光镇好啊,这个念头才升起,就立刻睡了过去。 …… 包尔知道黎默言要做的事,毕竟对方从来没有隐瞒过,后来对方找人帮忙,他立刻答应下来,过来之前黄晓蝶还提醒过他们,过程可能会比较吓人,但不会有危险,让他们放心。 包尔望着小姑娘才到自己胸口的个子,即使口吻再严肃,也很难让人重视,尤其这次除去他,还有蒙族的人参与,他斜瞄了一眼对面的女人。 蒙族得知他们与星光镇通商,想要加入又担心这是骗局,所以派人过来接触,正好撞上黎默言,便拜托他们隐瞒身份,自己则跟着观察。 包尔没有提醒黎默言,因为他知道蒙族一定会被黎默言表现出来的能力震撼,想要加入他们的商盟,只是没想到转机这么快,无论是黄晓蝶的那一拳,还是地心之葵生长过程,在他们看来都是难以想象的。 可他更想不到黎默言走上莲心就消失,黄晓蝶说是回到星光镇。 星光镇啊,虽然包尔没有去过,可他知道它在奇山县,往来需要十日时间,有这朵巨莲在,十天就压缩成一瞬? 哪怕知道黄晓蝶不会在这样的事上骗他,事实就发生在眼前,他还是无法相信,太匪夷所思了,这样的力量超过他过往人生中经历的一切。 但之后从莲花中陆续走出上百人,他们行动井然有序,带来大量物资,让包尔不得不相信这些都是真实的,黎默言就是拥有这样的能力。 他目光发直,不仅是他,蒙族人同样目瞪口呆,就在他们愣立的时候,黎默言的人已经用尺绳规划出基地的轮廓,接着迅速忙活起来,那些精细的工具,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而期间吸引来的妖兽,全被黄晓蝶一一解决。 包尔想到之前和他一起喝辣汤的黎默言,当时的她平和好接近,完全没想到她会有拥有如此众多的族人,光是在此忙碌的,就已经超过包族整个族的人数,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件不得了的事,可第一反应却是惋惜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一块喝汤了。 蒙族的女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包族的兄弟,我、我们愿意加入!” 包尔笑着点头,他就知道。 等鲁澹月顺利建造好基地,黎默言就带着牛角帽,将犀角牛赶往地心之葵。 由于这牛的脾气还挺暴躁,所以是在夜深人静时行动,在牛角帽帮助下,她骑在领头的犀角牛身上,对着身后的牛吹响牛角,它们就听话跟过来,跟着她分批走上地心之葵,被传送到草原。 有村民听到号声,不过提前被叮嘱过,所以没人开门查看,或者靠近窗户,他们连火把都没点燃,以免刺激到牛群,最多好奇往窗户张望,注视着这一幕记在心中,当做明天的谈资。 而孙红艳和方鸣早就等在草原,她最近无聊,听大人要找放牧人,自告奋勇来到草原,想要体验之前没经历过的人生,黎大人怕她没经验出事,又配了个方鸣,两个人好有个照应。 等犀角牛全部转移好,黎默言才将一队人派往草原的那个基地,之后这里就是和草原交易的枢纽,就不再跑那条逐渐危险的官道了。 结果次日她就见到草原的汉子,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发现有草原部落的人,跑到星光镇摆摊,其中一些商品她都没见过,那个风之石是什么,瞧着像是被风侵蚀的石头,上面有着孔洞,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什么与声音有关的首饰,想到陈美玉的能力,她干脆将所有的风之石买下来,对方感恩戴德地走了。 黎默言对这些奇怪的东西还挺感兴趣,干脆在地心之葵附近找到一个暂时不用的晾晒场,划为集市区域,派了人专门管理设置摊位,于是跑来摆摊的部族人更多了,还有人专门组团来星光镇进购商品,拿到草原上出售,甚至将钱存在钱庄。 系统居然把部族的摊子也算入商铺,让商铺数量大幅度提升,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升级条件。 黎默言见此决定加把劲,先把这个条件完成,就只剩下人口和房屋,这两个本身任务进度也快达成,等柳城再送两批人过来,也就差不多了。 她心中动力满满,正好和草原通商便捷不少,羊是源源不断送过来,镇子并不缺肉,倒是能进一步加工,准备做成大肉肠,之前答应司命做火腿肠,可以把淀粉制作出来,顺带做个淀粉肠。 两种口味,肯定能让司命意念通达。 第125章 香肠如何制作并不需要她来操心,自己只需要选好香肠铺子的位置,告诉老师爷进行人员调动即可。 这里面有一个问题。 就是制作香肠需要碎肉,而一个全天都在制作的铺子,所需要碎肉的数量能让人瞬间秃头,尤其是现在没有绞肉机,全靠人自己的双手剁。 不过*黎默言很快想出一个办法,她虽然没有电动绞肉机,可她有人力小旋风啊,要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可是有超凡能力的,新兵营那些新兵蛋子,反正平时都要锻炼自身,劈砍木桩还要浪费木头,不如统统拉过来给她剁肉。 要把肉给剁碎剁成肉糜,还不伤到底下的砧板,这应该是非常不错的锻炼项目,就这么决定了。 很快一个穿着紧身锻炼服的人来到香肠铺子,名字叫做赵捱,他瞧见黎默言有些紧张,不过来之前已经有人告诉过他要做什么,行了礼后就拿起厨房里的厚背菜刀,在手中耍了两个刀花。 黎默言注视着赵捱的动作,这人才加入新兵营一个月,训练的时间并不算长,挥舞菜刀的动作已带着呼呼风声,虽然起初不太适应,等挥了两下后,菜刀在他手中就变得灵巧不少,瞧着竟有两分专业厨子的意思。 可惜村民的人物面板还是太简单了,她连这个赵捱几级都看不到,只能通过对方的表现,猜测赵捱有刀剑上的天赋,所以学习一个月就能有这样的成果。 赵捱稍稍适应比练习大刀更短更轻的菜刀后,拖过来一块大肉,便一菜刀砍在肉上。 他的力量加上锋利的菜刀,很轻易将肉切成两半,而同样轻易被切开的还有底下的砧板,要不是他发现不对及时收力,恐怕最底下的灶台都要留下划痕。 赵捱:“!” 他顿时额冒冷汗,不安朝黎大人看去。 黎默言:“无碍,只是一块砧板而已。” 赵捱见黎大人面色没有变化,顿时放心许多,也对,只是一块砧板,他练习时砍坏的木头,都不知道有多少,想到这里他顿时大胆许多,就用半块砧板继续剁肉,这次他做得好上许多,菜刀只切入一半的砧板,并没将它砍断。 赵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第三次菜刀虽然依旧砍破砧板,可比起前面两次,要好上太多,只是留下浅浅一道痕迹,赵捱面露喜色,这样明显的进步让他十分欣喜,之后下刀如有神助,剁肉剁得快稳好。 黎默言见此同样愉悦,剁肉果然能练习新兵蛋子对力道的掌控能力,同时还能剁馅料,真是一举双得,之后就让新兵营将这项锻炼加入训练中,剁肉的人每日一换,好让更多的新兵得到锻炼。 确认剁肉一事没有问题,她就来到烘烤各种食物的地方。 制作香肠不是她今日才冒出的想法,而是有一段时间,所以准备工作早就做好,比如作为肠衣的小肠,早早就已经开始洗净烘干备用,不过今日刚刚送过来的一批,还在制作中。 黎默言侧身让过一名差点撞在她身上的帮厨,后者头也没抬,只是急匆匆说了句抱歉,就脚步不停地冲了出去,根本没看清她的脸,而这里的其他人同样忙碌,就连说话能短就短,根本没时间说长句。 这么忙的吗? 她有些诧异,随后想到由于雨灾,原本可以自然晾干的食物,全部需要靠烘,也就是说小到零食小果干,大到猎杀得到的妖兽肉全部需要烘干保鲜,加上厨房所要烘烤的菜品,甚至是整个星光镇人的冬衣,还包括被套等等杂物,也是在这里专门的土窑中烘干。 黎默言:“……” 和师爷说一声,这里需要更多的人帮忙。 她此刻望着那些肠衣,再看到的就不是美味香肠,而是压倒烘干班最后的那根稻草。 糟糕,不存在的良心居然有点疼。 算了,还是把新兵蛋子叫过来吧,他们运转功夫是能释放出热度,之前她找瞿平青烘干头发就是这个远离,只是新兵的掌控远远不如瞿平青,但烘个衣服啊肉啊之类还是没有问题,最多是速度慢了些,正好锻炼他们对功夫的运用。 她默默喊来一伍五名新兵,先进行尝试。 这次领队的是位年轻女人,她到后先带人对黎大人行礼,然后安排起人员的任务,剩下四人井然有序分散到一件衣服四周,将手按在衣服上方,但没有按实,开始努力运转功法,想办法将这件衣服烘干。 黎默言看了会,发现这五人的位置不是乱站的,能力较弱的两人就负责两只衣袖,稍强的两人则一头一尾,而那个最厉害的女人按胸口,负责烘干最多的部分,在他们全力配合下,衣服渐渐干燥,到最后一共用了半个小时。 虽然比起土窑烘干要慢上许多,却也是个可行的办法。 黎默言见五人冒出热汗,短暂休息一会后,重新拿过衣服继续开始烘干,这一次可能是掌握了技巧,速度要比之前更快。 先前剁肉的时候派过来赵捱,她认为新兵营会把最有天赋的人派遣过来,现在一看,这位叫做倩楠的女子不比赵捱差。 看来她的新兵中人才济济啊,这可是个好消息。 而且剁肉烘干衣服,这些古怪的锻炼项目,意外能训练新兵的能力,黎默言陷入思考,或许能和教导新兵的官差聊聊,开发出更多帮助镇民,又能提高新兵实力的项目来,让新兵分批锻炼。 这样一来,留在营地让官差教导的新兵也会少上许多,变为‘一对一’更加深入地教育,能更好提高新兵的能力,倒是好处多多。 黎默言越想越觉得这个注意好,等会她还要去查看淀粉的制作情况,看看里面有什么环节,能让新兵来代替制作的。 她准备做的是土豆淀粉,其实没有多大的难度,只要把土豆打成泥,加入水后再用纱布过滤,滤出来的水沉淀后就能得到淀粉,就是比较繁琐费时。 既然都要做,她干脆建个淀粉作坊,用来专门生产淀粉,这样食堂的食物能更丰富,尤其是炸鸡腿肉排鱼排,裹上一层淀粉炸出来的面衣,她很喜欢吃,跟番茄酱或者撒点孜然味道都非常不错。 虽然做淀粉不要剩下来的土豆渣,但这个并不会浪费,可以投喂给各种家禽家畜吃,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不是土豆生长的季节,需要制作温室,用来种植土豆。 不过镇子现在人多,资源也丰富,整个环节最多是从柳城进购雪蚕丝比较麻烦,剩下的问题不大,正好她打算多建些大棚出来,好种植在其他季节生长的作物。 黎默言心中已经有了规划,虽然系统地图上面的领地面积,只有六千乘以六千米,其实柳城还有草原,也可以算是她领地的衍生,这两个地方的人,都需要靠她来提供粮食,就相当于是被她掌握了命脉,为满足她的需求而行动,说是她的领地也没有错。 之后她打算将星光镇打造成粮食基地,专门出产食物,毕竟她有黄老五这么好的天赋,不扩大农业种植太浪费了,而柳城就专门出产石料,水泥等等需要很多人力才能进行的工作。 至于草原当然是她的养殖基地。 现在的犀角牛群只是一个开始,等她在草原上的影响辐射扩大,她就会统一各个部族,大规模开始饲养羊群,以及之后会有的战马或其他食草生物。 她其实还能接触到更多的城池,比如乔文月的杨城,只是她不准备步子迈得太大,以免出现不可控的问题,拖垮此刻欣欣向荣的好局面,初入游戏时,她领地的人口膨胀太快,导致出现缺粮危机,这个坑已经踩过一次,她可不要踩第二次。 淀粉作坊飞速被建起,土豆也源源不断送来,将土豆砸成泥比剁肉轻松,完全可以让水车磨坊来代替,她就没找新兵来帮忙,就让作坊的人自己做,见他们操作没有问题,就不再管这个,转而朝农田走去。 以前星光镇的三大工作是伐木,采石和种地,现在她打算把前面两种取消,由自己的镇子专门进行种植,雇佣柳城干活,尤其是镇子附近的密林都清理得差不多,不会再影响镇子发展,那就可以放一放了。 因此,她先和两个场主通了气,之后会逐渐收拢这两项工作的口子,让场主提出带人去种地,到时候山叔他们作为二号农场和三号农场的场主。 起初为了方便统计,她决定这样,由镇子发布收购消息,由三个农场接取,至于个人具体种什么,就由农场内部商议,她大概的想法是,一号和二号农场种植主食,三号农场种植其他作物。 一号农田出产的食物,是直接提供给镇子,如此一来即使其他两个农场出现问题,也不会影响到星光镇主体。 二号农场种出来的主食用来出售给柳城这些地方,三号农场就种各种蔬菜瓜果,包括这次她所需要的土豆,都由这个农场种植,至于药田那是另外的部分,这样各个农田的功能就清楚许多,不会互相干扰。 今天是自己租赁农田开放的第一天,虽然已经做过很多计划,可她还是打算过去看看,以免出现意外。 …… 黄大牛最近明显感到采石场的风气不对,作为场主的山叔,被黎大人叫出去好多次,回来后的表情都很严肃,像是在沉思什么,而在伐木场的黄三牛说,他那的场主同样如此,可在搬运班的黄二牛的班主,可没有收到大人的召唤,这叫黄大牛愈发感到异样。 其实之前他就发觉不对了。 本来黎大人对采石场的需求很大,不断往他们这填充人手,可不知从哪天开始,就不再往他们这里送人,而且对采石场的石料出产数量,不再特别关心,起初还以为是没有新人加入镇子。 可很快他发现就不是如此,镇上不断有大批人加入,而这些人全被大人编入农田班,不管来多少批都是如此。 虽然他们是石料产出没有提升,甚至因为采石的地方越来越远,导致产出有所减少,可镇上的石砖路却越来越多,大人甚至全镇开始铺设石砖地面,丝毫没受他们影响。 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黄大牛,黎大人有另外一处石料来源,而且数量巨大,完全可以替代他们这些人。 说实话发现这点之后,他的感觉很糟糕,没有人喜欢会被替代的感觉,因为这说明他可有可无,会带来强烈的不安。 但在这样的感觉过后,理智重新恢复,黄大牛就镇定下来,他们的领主可是黎大人啊,最初这份活计就是大人给他们的,为了大家的安全,甚至还做出安全帽,这顶小小的帽子,不知救过多少人的生命, 即使以后不再需要他们采石,大人也会给他们安排新的活计,该吃吃,该喝喝,没啥好担心的。 黄大牛作为什长,会更加关注自己的组员,心想如果谁因此惊慌失措,自己就操着成熟稳重的口吻劝解,将黎大人从建立村子以来,到现在升级为镇的种种事迹说一遍,想来对方就能安心了。 想到那时对方受到触动,感激他排解忧虑而佩服的眼神,真是越想越美妙,他都已经挺起胸膛,就等着其他人沮丧开解,来佩服自己了,结果观察来观察去,还是没能看出有谁情绪不对。 相反他们吃饭比自己还香,笑得比自己更多,可看样子也不是没发现采石场的变化啊。 黄大牛:“?” 最终他忍不住问出声,“你们知不知道采石恐怕很快就会被代替了?” 其他人手中的动作都没顿,看都没看他一眼,“知道啊。” 如此平淡的反应,让黄大牛差点以为自己说的不是采石场关闭,这种影响所有人生活的大事,而是下工后多吃两个鸡蛋。 黄大牛再次提高声音,“知道,知道你们怎么不担心?”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的动作终于停下,纷纷朝他看过来。 黄大牛心中一喜,来了来了,他们该忧虑啦,接下来就是他发挥的时候。 可想象的哀嚎沮丧并没有出现,一个个相反关心地凑到他面前,认真盯着他的眼开口,“大牛,你是不是因此倍感压力?心里难受就说出来,我们都听着。” 黄大牛觉得非常荒谬:“我难受?” 其他人见他如此表现,面上的神色愈发凝重,就连向来大大咧咧的大老粗,都不由放柔了嗓音,轻轻按在他的肩膀,“那个,难受……很正常,谁好好做着事,突然啪地一下事没了,这谁能不难受,我们能理解,都理解。” 事情怎么发展到这的,黄大牛想不通,他本能提高嗓音,“我不难受!” 那大老粗却是看了一会他后突然叹气,摇着头让开位置,黄大牛还没问出你为啥叹气,就有另外一人顶上来,“大牛啊,我知道你年轻,经历的事不多,看待问题不够全面,只看到采石场可能要没咯,却没想到这事是黎大人做的,既然大人这么做,肯定会想好彻底解决的办法,相信黎大人吧。” 他什么时候不相信黎大人了,黄大牛正想大喊,其他人立刻叽里呱啦地开口。 “是啊是啊,黎大人做了这么多事,不可能不管咱们的,你就放宽了心。” “说到这个,我还比较好奇咱们之后去要干啥,做惯了采石,真怕做不来其他的事。” “这还真是,我年纪大了,学东西没你们快,要是太难真怕学不会哦。” 他们说得火热,还有附近听到的人加入进来,黄大牛就没机会为自己开口,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一拍他肩膀,“急啥,要我说就该吃吃,该喝喝,日子之前怎么过,之后还是怎么过。” 黄大牛望着对方一副‘听我的准没错’的得意表情,又听着那更加熟悉的话语,心中只觉有股气堵在喉咙口,被最后一句不知是谁说的,“哎呀,大牛这样的小年轻就是沉不住气,幸好有我们开解,否则指不定要躲在被窝里哭呢。” 大家善意大笑,脸上表情轻松得意,都感觉自己拯救了他人,将黄大牛从绝望中拉出,干了一件天大的大好事,啊,今天的镇子又是美好温柔的一天。 他们都很开心,只有黄大牛。 黄大牛不敢置信:“???” 到底是谁在不安谁啊恐慌啊,他没有! 不管黄大牛怎么想,事情还要在继续,没过多久,山叔就召集走百夫长,随后他们这些什长就得到消息,农田开放租赁,众多农田会被划分成三个农场,山叔准备直接承包一个,问他们这些人要不要继续跟着他干。 黄大牛的倾向是。 因为他们已经熟悉山叔,换个人恐怕没有山叔如此管理有方,他们还熟悉这个百夫长的制度,换个地方还能和平时的人一起干活,内心也确实更加安心,他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要改变,他猜别人也是如此。 果然黄大牛一问,大家纷纷答应下来,表示愿意一起去。 等这些消息统计出来,山叔那边就说他租下了二号农场,让他们跟过去租地,今天算是特殊时候,并不会扣除大家工钱。 果然是黎大人首肯的。 于是黄大牛放下手中的事,跟着去了二号农场,它的位置就在镇子北面,在之前他们挖空的那些山附近,他们每日上工时都会经过,但离镇子更近,或者说是附近就有食堂,吃饭能去食堂内部热乎乎地吃,肯定要比送过来,在寒风里吃舒服。 这个位置好啊。 黄大牛眼睛一亮,脚步不由快上两分,排在队伍后面,前面的人走得很快,他在旁边听着,是在纪录他们要租多少亩地,一亩地的租金是一千块。 这个价格要比黄大牛想的要高,快赶上他们一半的工钱了,后面听到第一个月的租金可以后付,而且如果没能赚钱,还能免去租金,这才胆大不少。 虽然黄家三兄弟都没在农田工作过,可最初只有他们十个村民时,自己也是种过地的,知道作物蹿得快,一个人种一亩有些累,但能忙得过来,所以就租了一亩地,别的人也像是他一样,大多租了一亩,还有租半亩的,租好几亩的少之又少。 黄大牛还瞧见隔壁伐木场的人,不过没有看到黄三牛,不知道他租地了没有,没有的话他可以多租一亩,到时候他们两兄弟连着还能互相帮助,这倒是非常不错,又能像以前那样一起忙农活。 黄大牛扭头和纪录的人商量,又给他加了一亩,这次扭头就对上在寻找他的黄三牛,两人对视一眼,黄三牛朝他跑来,“大哥。” 这声大哥喊得他心都柔软了一声,对着弟弟招手,“你就跟着我,咱像以前那样开垦农地,我松土你挑拣石块。” 土地租好之后,对方就把他的农田序号发来,和镇子的街道差不多,是按照东西南北排序,他的两亩地就在东三十二和三十三号,需要他们自己进行开垦,之后再去山叔那边买种子。 黄大牛问弟弟:“你喜欢吃啥?” 黄三牛疑惑:“玉米,问这做啥?” 黄大牛一笑,“当然是你想吃啥种啥啦,也许厨房那边收到我们种的玉米,还真烤了玉米棒子呢。” 黄三牛没想到大哥是因为这个问的,他心中吹过一阵柔风,拉着人跑得更快了,“地都没开垦出来,就想着吃了,咱还是快点回家拿农具吧。” 旁人听到这张扬的少年声音,扭过头就见两后生笑着冲上公交,“果然是年轻。” 可说完,自己的脚步也轻快不少,忍不住在雨中跑上两步。 黎默言望着新出炉的报告,采石场和伐木场的镇民几乎都租了农田,是好事,不过他们是为了生计,还需等地种出来看看产量,这才能知道这项措施如何。 五天后,她早早收到统计出来的作物产量。 总体小麦产量翻倍,不过这是由于农田数目增多,她更关心个人种出的产量。 比之前提高了百分之八十! 黎默言睁大眼,真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收获,她提起的心瞬间落下,夹起一根香肠大口咬下,煎锅的香肠带有胡椒香气,她只觉咬破弹性十足的气球,无比弹牙,加上肠肉里加入的肉粒很有嚼劲,叫她吃得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一连下了快两个月的雨终于褪去,露出的金色夕阳洒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笼在光辉里。 黎默言忍不住伸出手,算算日子马上要过年了啊。 第126章 关于星光镇第一个新年,黎默言其实想了很多。 她希望能给各个镇民留下深刻印象,哪怕多年以后,还能清晰想起这个年,就像是一杯历久弥香的酒,只是稍稍回忆就能回味无穷。 可说实话她想出很多方案,最后全一一否定,感觉好像都差了点,不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可要说什么是最完美的,她又想不出来。 黎默言只能先从最基础的食物做起,这个倒是好处理很多,菜色也已经想好,其中一些提前准备的,她都早早开始准备,比如黄豆焖猪蹄。 现在的星光镇有一万七千五百九十三人,而一只猪只有四只蹄子,要想每个镇民都有猪蹄吃的话,她得杀将近四千四百头猪,分散到每一天差不多要杀七十头。 饶是星光镇现在的体量,这么多猪还是有些吃力,她想过是拜托孔一笑帮忙收购猪蹄,山林里打野猪回来吃,最后还是请孔一笑帮忙收购,虽然价格高些,但要比没经驯化的野猪要好吃,没那么腥气。 也幸好猪蹄不是什么大肉,一只猪少几个蹄子不算大事,收购起来还算轻松,就算是再缺粮的时候,也总有人吃喝不愁,还能有大把大把的食物用来换宝物,这时候她的蓝光珠就派上用处。 猪蹄够了,接下来是年糕。 这个是糯米做的,星光镇没有糯米,她自然想到柳城,结果孔一笑却告诉她柳城同样没糯米,其他地方也没有糯米,听说百年前出现一场变故,从此之后天下便不再有糯米,说得神神叨叨的,可她通过其他渠道,都没能买到糯米,甚至一些都不知道有糯米这种东西。 黎默言对此十分好奇,问过赵金隅,结果这位见多识广的探花郎,虽然知道糯米的存在,却不知其消失的缘由。 她不死心,去问了瞿平青,这位行万里路的前副将,同样不知糯米消失的原因。 不问还好,一问她原本三分的好奇心,一下变成十分,偏偏还问不出来变故的经过,这就很难受了,真是挠心挠肺得想要知道。 “呼。” 黎默言强行压下心中的好奇,转而思考起年糕的事。 既然没有糯米,那就制作米糕吧,大米她有很多,仓库里就专门存着一批,就是这种时候用的,而且米糕米糕,同样有节节高的好寓头。 像是鱼和蛤蜊对于两个月前的星光镇可能还有些麻烦,可现在的镇子贝类养殖已经非常成熟,每日都有稳定产出,她还有能出海的渔船,与鲛人一族建立联系,想要抓到鱼的法子多种多样。 生菜已经种上好几亩,黄豆也用水车磨上,这些食材都已经准备上,她再想想过年当日的活动,之后过完年再给大家放个长假,不过可能需要分批放假,集中在一起农田没人管可不行。 …… 星光镇的镇民渐渐发现镇上的变化。 在水车磨坊这边工作的赵素梅,发现这几日送来研磨的小麦数量增多,黎大人还支付加班费,请人夜晚多工作三个小时。 之前由于河水上涨,水流变得湍急,导致有水车被冲毁,他们就找来一些大石绑在水车上,增加它的重量,这样一来流水冲过,水车不会转得太快被冲毁。 赵素梅望着随着石磨不断研磨,源源不断的面粉被研磨出,她一般会进行三次过筛,将面粉倒入筛网里轻轻拍动,细细的面粉就落入麻袋里,一点一点将袋子装满,她最喜欢这样的场景,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剩下的部分继续研磨,等到第三次时,就只剩下麦麸,这会被装入另外的麻袋。 赵素梅最后把袋口系紧放到一旁,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蜥车驶来,将装满面粉的麻袋运走,她目送蜥车驶向仓库,望着金灿灿的阳光洒在路面上喃喃,“今日真是个好天气。” 很快她重新投入忙碌,还有好几车的麦子没有磨,她要加把劲,多赚点钱给她爹娘买两套新衣服。 另一边的大海上,陈海驾驶着大船行驶在碧涛之间,船只四周的海面犹如沸腾的开水滚动,但仔细一看,就看到海面底下的长条阴影,能发现这并不是海水沸腾,而是底下有着大量活鱼游动,才带起的水花。 而在这片‘开水’之外的海水中,偶尔会闪过更加巨大的黑影,它们犹如利箭般快速射过,肉眼难以捕捉到动静,只有偶尔反射出的磷光,才能得知它们的存在。 随着这些巨大的黑影靠近,鱼群愈发用力甩动尾巴,海面之上翻滚的水花变得激烈,达到某个临界点时,一条修长的鱼跃出水面,这仿佛是某种讯号,越来越多的鱼从水面跃出,啪啪拍击着大海。 陈海见此,取出一枚比手掌还大的鱼鳞,抿住边缘吹响,一种无形的音浪响起,他听不到,可海中那追赶鱼群的巨大黑影听到,它们没再继续逼迫鱼群收拢,而是维持现在的局势,在四周游动,防止鱼群逃跑。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海员从水底钻出,将手中的绳索,绑在船只上伸出的两根钢管上,随着钢管升高,露出底下绳索所连接的渔网。 “起。” 陈海大声喊,随着他的声音,海员开始回拉钢管,绳索跟着被拉起,底下的渔网随之被提起,伴随哗啦一声巨大的破水声,渔网被逐渐拉回船上,网里的鱼剧烈跳动挣扎,那噼里啪啦的动静带来丰收的喜悦。 听到这样的声音,水中的鲛人纷纷钻出,轻盈跃到船上,坐在船沿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陈海对此见怪不怪,随着多日来互利互惠,他们之间的合作已经不单是捕捞帝王蟹,还有抓鱼抓虾,作为活在陆地上的人,天生没水里长尾巴的有优势,现在陈海抓鱼抓虾已经不再是自己寻找,而是跟鲛人合作,由它们进行寻找,之后配合抓捕。 如此做来抓鱼的效率是大幅度提升。 前不久黎大人希望他能抓更多的美味鱼,单从名字上来看就能知道这鱼是以美味而闻名,是这片海域公认最好吃的鱼,可惜不爱聚群,生性又狡猾,即使是陈海有鲛人作为帮手,平日都很难捕捉到。 为把美味鱼聚集成群花了他三日的时间,他跟海员干脆没上岸,都是在渔船中休息,总算在今日有了丰厚的回报。 陈海望着旭日下那片铺满夹板的白鱼,露出轻松的笑容,他成功完成黎大人的任务,自豪的同时夹杂着期待,黎大人说会给他发一笔大奖金,马上就要年关,陈海想要用这笔钱,给自己的孩子买一条小船。 他以前做不到,叫小孩失望,现在终于不会了。 镇子里畜牧场的场主李冬忍近来也很忙。 黎大人告诉她在为年夜饭准备,到时候需要大量的猪蹄和猪肉。 猪蹄她左算由算凑不够,好在黎大人从外面买回来一批,解决掉缺口问题,至于猪肉,那畜牧场是要多少有多少,连日来场里的人都在帮忙杀猪。 一头猪的劲可不小,尤其他们这好吃好喝养的猪,那力气就更大了,不多来些人根本摁不住。 可畜牧场一共就那么多人,突然要杀这么多猪,有点人手不足,这就导致…… “让开,让开,快让开!” 黄大牛走在路上听到这样的喊声下意识回头,然后就看到一头超过五百斤,四蹄着地都没比他矮多少的肥猪,正朝他狂奔而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蜥车迎面撞来,带着惊天的气势。 “我去!” 黄大牛被吓了一跳,急忙朝旁边跳开,那头狂猪擦着他冲过去,黄大牛都能感到呼啸而来的风,他拍着胸口庆幸,还好还好跳开了,否则被这猪撞到,肯定要受重伤被抬进医馆里。 之前黄阿磊因为后门流血被送去医馆的事,到现在还不时有人拿出来打趣,估计这辈子都过不去了,他还年轻,想活到老长命百岁,不太想被人调侃一辈子,等老了后,因此得个诨名,被人叫做猪撞公。 随着猪跑过,后面一群人呼啦啦跟着冲过,看到这黄大牛还有啥不明白的,肯定是杀猪时,猪跑了啊! 他当即迈开脚追上去,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不看到底,让他看看谁那么倒霉被猪撞……咳咳,是谁那么英勇,最后拦下大猪。 思绪转动间,下一个倒霉蛋居然就出现了,肥猪冲锋的道路上,赫然走着两个人,他们步伐不急不躁,显然是没发现身后可怕到这辈子都能提前结束的危险正在接近。 黄大牛用一种很难说的兴奋心态大喊,“前面的快让开——” “不让开的话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的!” 黎默言听到身后闹哄哄的,还有人在大喊大叫,说些什么‘抬不起头’,朝后一看惊了,只见一堵肉墙往自己快速冲来,同时还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凄厉杀猪声。 黎默言:“……?” 追在肥猪后面的众人也惊了,万万没想到前面那人会是黎大人啊,难怪刚才觉得背影有些眼熟,啊啊啊大人啊! 黎默言本来就觉得走在路上被猪撞这件事,已经非常有意思,等那些镇民看清她后,或扭曲或空白或升天的颜艺,让这件事的好笑程度再次上升,她干脆抱胸停在原地,逗得那些镇民愈发颜艺,忍不住笑出声。 当然她不躲,不是因为喜欢自己吓自己,而是有其他原因。 身侧的官差刷地出现在她面前,一掌按在猪脑袋上,原本冲锋的猪一顿,又因巨大的冲力摔倒在地,后面追上来的人当即飞扑而上,将这只猪死死压住不让它站起,等扁担来了绑住抬走,迅速消失在黎大人面前。 只剩下李冬忍站在原地,偷偷瞄着黎默言。 黎默言见这人大概是真坐立不安,却没有开口安慰,毕竟猪冲出来真不是小事,这么大一头撞在人身上,撞断骨头事小,运气差点真会被送走,实在是很危险。 李冬忍已经冷静下来,她很利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会接受任何惩罚,并且保证之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既然没有人受伤,那这事就不严重,她只扣了对方的奖金,而且提醒说,“如果处理不过来,可以去新兵营借调人手。” 等李冬忍走了,黎默言想到刚才的事,危险是危险,不过确实蛮有趣,等到以后回忆起来,也会叫人笑出来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星光镇上的大家都已经察觉到大人在好好准备这个年,尤其是除夕这一天,宋大口更是领着厨房一群人,来到镇子贯穿南北的主干道露天准备年夜饭。 而其他人则帮忙搬出大圆桌,摆在这条宽敞平整的道路上,虽然四周没有遮挡,挡不住寒风,可阳光毫不吝啬地晒下,人一点都不冷,反而叫他们全身热乎着,一路热到心里,每个人都笑出一口白牙。 这一日所有人见面都会说着吉祥话,小孩笑着闹着穿梭在大人之间,他们全换上新衣服,头发被娘亲梳得干干净净,兜里手上都有好吃的小食,吃完了还能去找大人要,爹娘不仅不会骂他们,还要担心他们吃太饱,会错过接下来的大餐。 这一切都叫他们像是掉入蜜罐,就如呼啸的寒风都变得甜蜜,灰哥儿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感觉自己快乐得几乎要飞起来。 灰哥儿望着不远处忙活的婶子,她们打开大铁锅的盖子,一股热气就哗得涌出,裹挟着浓烈香*味,一群小孩深深吸着气,灰哥儿忍不住点起脚尖朝里面张望,就见里头是大块大块的猪蹄,上面肥嫩大块的蹄肉,随着咕噜咕噜冒泡的水滚动。 他感觉自己的口水要兜不住了,赶紧抿了抿唇,期待看向其他大锅。 这么多吃的,这么多,灰哥儿都不敢想象会有多好吃,而在来到星光镇之前,他这一辈子没有任何好事发生过,也不对,在他很小的时候,还是吃过一次糖的,虽然之后再也没尝到过了。 而现在光是望着那些铁锅,他就像是吃了一百颗糖。 “灰哥儿。” 他转头跑到娘的身边,后者抱着他坐在椅子上,桌上有三个盘子,里面装着虾干米糕,还有烤鸭和烤鸡。 娘给他夹来一块鸭肉,它的表皮很是酥脆,甜滋滋的,像是抹了蜂蜜,吃得他不停舔着手指,娘见此就又给他夹了一块。 真好吃啊。 以前这么好吃的东西,别说是肉,就连骨头他都嘬不到,现在他却能随便吃,而且不光是烤鸭,还有后面一锅锅好东西,红烧肉,黄豆闷猪蹄,米糕、蛋蒸蛤蜊等等,以前听都没听到过的,他现在都能吃啊。 而其中最好吃的是猪蹄,被炖得软烂,一口下去吃得满嘴是胶,哪怕是来星光镇后,他都是第一次吃,抱在手里啃个不停。 桌上的其他人见此,哈哈大笑起来,有叔伯故意打趣他,灰哥儿虽然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可被说得不好意思,就往娘亲怀里缩,然后就瞧见娘高高翘起的嘴角。 真好啊,这样的日子真好啊,灰哥儿软软靠在娘亲的肩头,眼中倒映着一张张各不相同却含笑的脸,灰哥儿望着众人,他想一直这样下去,他要娘亲能永远开心。 …… 黎默言想了很久,都没想出好办法,最后决定顺其自然,今天就是完全放松的一天,那自然是镇民想做什么做什么,她不用安排。 所以她没有站起来‘说两句’,就是和大家一起吃饭,和她这桌有赵家兄弟,瞿平青、黄晓蝶胡月儿两个丫头,外加那几个场主班主。 原本她担心在,其他人放不开,可他们倒是很放松,赵家兄弟在斗嘴,黄晓蝶和胡月儿在抢虾,瞿平青边吃边默念着这一年的得失,班主和场主们则在吹牛,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当的一声响。 黎默言顺着看去,发现黄二流跳到凳子上,手里拿着铁锣,情绪十分高涨,“各位哥哥姐姐,妹妹弟弟好啊,我是黄二流——” 他刚一说完,就有人喝彩,这助长黄二流的兴致,明明没喝酒,脸上却出现醉酒的红晕,“你们认识我,因为我是传令使,可你们不知道,我是最初跟着黎大人的十个村民。” 众人面面相觑,这还真不知道。 黄二流面露回忆:“当时正在闹旱灾,我们已经山穷水尽,这个时候黎大人到来,她带来了水,带着我们开垦农田种出土豆,当晚是半年来我们第一次填饱肚子,对了,还有烤田鼠,还是我打来的。” 这场旱灾在场的人全经历过,最清楚其中的艰辛,黄二流一说,眼前就出现画面,仿佛他们就是黄二流在,亲眼见到遇到当时青涩的黎大人,跟着她开垦农田,烤土豆蛋子,听到打田鼠时,还有人发出笑声。 黄大牛不由提高嗓音,“打个田鼠,瞧把你得意的!” 黄二流一手叉腰,“我就得意,后面的狼群还是我发现的,也是我跟着我大人去县城卖土豆,引来官差驻在村里,从而避开危险。” 雷安虎听到这话,不禁想起最初见到黎大人,当时他还呵斥过对方,谁能想到此刻不光自己成为大人的下属,就连师爷和老县令都一同投入黎大人的麾下,为星光镇尽自己那份力。 “之后啊……” 黄二流还没说完,就被盛水烟打断,“之后好景不长,我们遇到了疫病。”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紧,疫病,这两个字光是听到,他们的心都抖了抖,即使这场疫病他们并不算亲身经历,只是配合大人做过防护,可那一日三次洗澡,当真是印象深刻,能够得知对付疫病的艰辛,幸好他们挺过去,否则死绝的奇山县就是他们的下场。 盛水烟眼中闪烁着追忆,“当时我还和大人一起上京,虽然没瞧见天子,却得了一样宝贝。” 胡月儿想起这个就生气,“当时那个小贩真是气人!” 盛水烟不以为然,“咋还想着这些老黄历,咱们上次去柳城,黎大人不是被人追着喊活菩萨?” 胡月儿一想还真是如此,更加夸张的人都有,还有跪下要给大人磕头的,她顿时不气了,是啊,还想那个老黄历做啥。 说着说着盛水烟露出浅笑,“之后村子升到镇子,人也越来越多,大人得到蓝光贝,开设海场养贝,又集来万山土,造出众民庙,乐坊钱庄自来水。” 众人的记忆跟随她的话,想到这一路上大人造出的建造,起初没有感觉,被一样样说出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大人做了这么多。 盛水烟的嗓音忽然低沉下去,“可寒潮来了……” 这件事就是镇上绝大多数经历的,当时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记忆涌出,身体跟着哆嗦两下,老鳏夫毫不避讳,“嗨,当时我还以为熬不过,要被冻死啦。” 孙月牙想到那时冷得,她和钱秋义挤一个被窝,虽然现在不住在一起,可那时的情谊历历在目,不由朝钱秋义的方向看去,发现对方竟然也在看自己,心中不由一暖。 “但大人先是找人烧炭。” “还催生了玉棉树,找咱们新兵摘玉棉。” “对对,当时我还弹过棉花呢。” “我缝过被套,你们很多人的被子,都是我缝的!” “哈哈,那时我还睡过稻草垛,别说除去扎了点,其实特别暖和。” “原来一路上,我们靠大人帮了那么多回。” “是啊,要是没有大人,就没有我们现在的日子。” 大家越说,越是能品味出那时的滋味来,除去寒潮最初挨过冻,等黎大人弄出棉被棉衣就再也没冷过,他们想到这里,下意识朝着黎默言看去,就见大人咬着筷子,似乎同样在回忆往昔,发觉他们的目光后,大人回神开口。 “我还是那句话,做到这一切的,是你们自己。” “大人!” 有镇民忍不住喊出声,就在这时一堆人抱着酒缸而来,带着喜气高声大喊,“酒来了——” 这酒是之前黎默言花了不少心思做出来的,今天是第一次开坛,顿时浓郁的酒香弥漫开,可惜酒的数量不够多,每人只能分到一小杯,但已经足够了。 不等黎默言举杯,镇民已经齐齐站起身,对着她举起手中的小杯,“大人,让我们敬您一杯。” 这句话饱含感情,黎默言望着那一双双真挚的眼,心中情绪波动,感觉能玩这个游戏真好,能遇到大家真好。 她将酒一饮而尽,之后的气氛更加高涨,从下午开始的年夜饭一直吃到黑夜才散去,黎默言被人扶着回到家,等所有人离开后,她感觉酒气散去不少,揉着太阳穴睁开眼。 没想到游戏里醉酒也这么真实,叫人十分难受,那……不如下线? 正好之前她也决定在除夕这日下线看看,结果却惊出一身冷汗,她没能找到下线按钮。 第127章 黎默言不信邪,又尝试用意念传达退出游戏的意思,可那股意识被传送的感觉始终没有传来。 她手指微抖,但还稳得住,打开系统那寒酸的面板,将边边角角每个缝隙全部检查一遍,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她没在任何地方找到退出键。 黎默言原地坐了两分钟,还能听到外面镇民传来的欢声笑语,隐约听见的对话内容,大多是关于丰盛的年夜饭,表达着满足和赞美,这说明她的意识没有问题,对外界的感官也没出现毛病。 等内心的数字数到一百八十时,她剧烈起伏的心态冷静下来,再次检查面板,并又一次用意念登出游戏,可依旧没能成功。 到这个时候,黎默言糟糕的心情再也压抑不住,她发出急促的鼻息,像是困兽似得在房间里转圈。 原本再熟悉不过的屋子,在这一刻忽然变得陌生,她望着那些桌椅板凳,还有床头墙上贴着的折纸,有鸟有兽,有的还非常细致勾勒出羽毛,和细长的兽眼,虽然并不精致,却有着别样的灵动。 这些都是镇民送给她的,以前入睡之前,望着火光下正面墙的折纸,她心中只有安定,可此时此刻兽眼反射的火光,只叫她感到诡谲,就连那细长的兽面上,都慢慢裂开充满恶意的笑。 黎默言用冰冷的手按在眼睛上,这股冷意唤回理智,她再朝兽面看去,还是原来的样子,根本没有什么恶意的笑容。 她的状态不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黎默言深吸一口气,居然很快镇定下来,这超出她的预计,本来以为需要做更多的心理建设,可转念想想进入游戏以来所经历的事,以常人的标准而言,算得上是波澜壮阔,心性得到增长也正常,想到这里她心中最后一丝慌张散去。 大不了就一直待在游戏世界。 反正自己不是未来的人,未来和游戏对于她的区别不大。 黎默言回到床上躺下,望着被火光照亮的折纸,想到送来这些的镇民,她心中涌出一股勇气,自己不是一个人。 既然下线这个功能消失,也许玩家其他能力同样得到限制,这点也许最初她就该发觉的,那么简洁的面板,极少的游戏人物信息,号称绝对真实的世界,种种蛛丝马迹,可在游戏介绍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她都没有察觉到。 现在想来这个游戏还是最初那个游戏吗? 毕竟萌宠种田主打的是轻松和陪伴,而这里各种灾难频发,显然与轻松不搭边,更何况还进行着残酷的战争。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黎默言只觉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这般清晰过,从进游戏到现在各种违和之处,全被她串联起来。 一个休闲种田游戏,显然不需要这么大的地图,加上游戏不断强调真实,也许这里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她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全是星光镇的镇民,深深庆幸自己不是混邪玩家,因为同理心强,游戏最出格的事就是打打npc的鸡,不然她就真杀人了。 黎默言抿紧唇,虽然不能离开游戏是给她带来压力,可得知镇民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将近一万七多人的生死全系在她身上,就有山岳般的压力沉沉压下。 这份责任太沉重了。 以后她做事需要更加谨慎,她想到什么,在脑内呼唤存档,果然没有任何回应,以前那种大不了就重来的心思也要转变,她更得保护好自己,很大的可能一旦死亡,她会真的死去。 黎默言想到之前她仗着玩家不死各种作死……用力搓搓面颊,这真是在鬼门关上反复横跳,算了不想了,睡觉睡觉,所有的事等睡醒之后再说。 原本她以为有如此颠覆的发现,自己肯定睡不好,没想到一夜睡到天亮,生物钟都没乱,刚一睁开眼就听到六点的钟声。 她都为自己的韧性感到佩服,不过穿越这件事,或许也能一回生两回熟,穿着穿着就习惯了,反正改变不了,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 黎默言今早的状态要比昨晚好,无法离开游戏的恐慌彻底散去,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不过发展重心可以转移到兵营上,以前不知道还好,知道后一定要有足够保护自己的手段。 今日是新年第一天,不想糟心的事,她还学着历史中的国家那样,给今年定为星光一年,之后就按照她自己的日历开始走,不喊天河国的年号。 镇民轮休也开始了,说是轮休,其实镇子里的食物储量还有很多,年夜饭还有很多菜剩下来,能再吃两天,所以她干脆将三个农场一起放了,镇子上除去像鸡猪这样必须要有人进行投喂的,剩下的大家就统统放掉休息。 本来她是想放七天的,可时间真有点久,而且突然得知游戏是真实的,确实有带来紧迫感,最终决定放五天,但对于得知这个消息的镇民而言,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她上辈子放假,人们大多会选择旅游,或者出门娱乐。 旅游的话,倒是可以去柳城或者草原看看,出门娱乐倒是没有多少方式,最多只有观花这一个选择,她再安排些卖小食的商贩,就有庙会的感觉了,正好淀粉肠制作出来,得让这些没被炸物支配过的古人,感受淀粉肠的震撼。 …… 黄大牛得知有五日的假期,激动得连翻两个跟头,可等高兴完就犯起愁来,平日里他都是上工,现在这个工不用上了,还真不知道该做啥。 “不如去柳城看看?” 从刚才起就盯着手里纸张的黄二牛开口提议,“从老厨房那的地心之葵过去,每人只用十元,就能去城里看看。” 黄大牛凑过去,就发现黄二牛手中拿着的是张宣传单,上面的字他居然都在电视上学过,兴奋开始认字,“啥城啊不认识,便宜……” 黄二牛无语,那么多字就认出个便宜,该说不愧是他亲大哥吗。 黄三牛已经放好钱袋,“走走走,我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城呢。” 黄二牛和黄大牛闻言同样来了兴致,是啊,他们一直生活在奇山县,最多去过县城,更高一级的府城从来没有去过,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高宅大院,必定是富丽堂皇,街上行走的人也该穿着绫罗绸缎。 三兄弟想到这里,不自在扯扯自己的衣裳,黄三牛小声开口,“咱们穿得会不会太寒酸,被人瞧不起啊。” 他到底才十五岁,脸上带着稚气,就连眼中都透着天真的傻气,对有未知陌生的城池有着天生畏惧,那可是一座城啊,光是提起心中都会有敬畏感,感觉世上所有美好的词,都能用在城池上。 黄二牛察觉到三弟的不安,拍拍对方的肩膀,“莫怕,二哥在。” 黄大牛从旁钻出脑袋,“大哥也在。” 黄三牛原本忐忑的心,被大哥一打岔顿时散去,他安慰着自己,“也对,咱穿得整齐,衣服也干净,又不是衣不蔽体,凭啥被瞧不起。” 他们闲聊的时候,不远处的地心之葵打开,轮到他们走上去,黄三牛好奇左右张望,试图找出先前那些人去了哪,就在环顾时莲瓣合拢,等再度张开后,他就来到一座陌生的大山。 黄三牛:“!” 真能传送啊,他一把攥住二哥的手,一个劲指着外面。 黄二牛虽然自己也在震惊,在弟弟面前却很冷静,他拍拍三弟,领着人走上旁边的马车,经过一阵颠簸的路途后,他们终于来到柳城主城区。 虽然刚才害怕的是黄三牛,可率先下车的也是黄三牛,他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四周,想要感受府城的繁华,可看清四周后,期待的表情慢慢僵住。 附近是有很多建筑,可这些还没有星光镇的石楼高,可能是之前下过很长一段时间雨水的缘故,这些木质的屋子很是潮湿,颜色也陈黯,配着瓦檐上的青苔,以及屋前杂乱的物件,有种暮气沉沉的死气。 黄三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快速转动身体,入眼皆是如此,怎、怎会这样?! 黄二牛扶着车厢从马车中下来,他刚才被颠得泛酸水,人十分不适,心想这柳城不是府城吗,怎么道路如此差劲,不说平整了,就是拉车的马就不够机敏,如果是他们星光镇的蜥兽,定然不会往坑里跑,带得整个车厢都上下跳动。 不对,他们星光镇就没如此凹凸不平的道路。 他想到这里,立刻用手捂住嘴,等最难受的劲过去,这才发觉四周太过安静,他缓了几分钟,大哥三弟居然一句话都没说,他赶紧睁开眼,然后就被路过的行人吸引住视线。 这位明显是柳城本地的居民,穿着一身……嗯,打满补丁的衣裳,那花花绿绿的补丁看得他一愣,下意识朝不远处的人看去,发现对方衣上虽没有补丁,却明显穿了多年,已经洗得微微发白。 这……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和一人对上视线,即使只有一瞬间,他却从对方的眼中感受到羡慕。 羡慕?我吗? 黄二牛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衣裳,那柔软平整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那个认知倒是越来越清晰,柳城的人在羡慕他。 起初他感觉怎么可能,但为什么不可能,他的衣服干净完整,而且保暖又舒适,最重要的还是新的,他们为什么不能羡慕自己? 黄二牛意识到这点后,迅速地兴奋起来,来到柳城前他担心会被人瞧不见,来到柳城后,他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可以瞧不起别人的人…… 黄家三兄弟对视一眼,真正认识到黎大人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另外一边镇子上,不打算去柳城和草原的苏阿曼,就打算在镇子上走走,她以前在医馆和大山两头跑,现在整日待在药田,其实没咋好好看到星光镇,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转转。 这一转啊,就转出了不得的事。 镇上除去他们这些镇民,居然还有从草原来的外族人,他们大多斜披一块彩布,额发编成多条小辫,十分彪悍很好辨认,她前面就走着两个,一个鹰钩鼻的小老头,拉着不到七岁的娃娃。 苏阿曼盯着小孩看,草原的孩子比他们这的黑了些,五官倒是非常深邃,注意到她的视线,小孩扭头对她一笑,很招人喜欢。 她此刻走着的路是镇子主干道,道路很宽,两旁摆着各种摊子,各种食物的香气飘出,饶是她昨日才吃过丰盛的年夜饭,也是被勾得受不了,更何况是本来就嘴馋的小孩呢。 所以苏阿曼就见那小孩对着路边的摊子不断张望,只是她看一家,那满脸倔强的小老头就贬低一家,“这个薄饼我也会做,还要花钱?” “那个肉没我们的羊好吃。” “咋红了吧唧,吃了肯定肚子疼。” 苏阿曼本来是不想管的,可越听越不高兴,不买就不买,贬低他们镇子的小食做什么,还肚子疼,他们这的东西都是经过黎大人首肯,是天下最好吃的小食! 她正想找人理论,就听到那喋喋不休的烦人声音停止,转过头一看,差点笑出声来,那小孩跟钉子似的,直勾勾扎在一个摊子前,眼神也直勾勾的,而那个烦人小老头满脸馋劲,和他孙女一样呢。 苏阿曼乐了。 他们面前是个新小食摊子,她知道这是大人新做出的香肠,摊主在两面划刀口,放在铁板上,顿时发出煎炸声,同时一股浓郁的香气飘起,引得附近的人全部往这看来,只见粉嫩的肠身随着油温色泽加深,冒出微焦的硬皮,随后小贩拿着刷子往艳红的番茄酱一按,将番茄酱刷在肠身,最后又撒上料粉。 咕噜,苏阿曼重重咽着口水,一直忍着没开口的小孩指着烤肠说,“阿爷,我想吃这个。” 苏阿曼本以为小老头还要挑刺,那她就请小孩吃,到时候一起馋死这个家伙。 没想到对方抿着唇,一脸肃穆盯着小摊,把小贩脸上的笑容都给盯没了,这次走过去,很是不情愿地开口,可他说的话却是,“买两根。” 苏阿曼:“噗嗤。” 到最后不还是买了吗。 与此同时孙月牙也准备出去玩。 她爷爷年纪大了,不好使用地心之葵,最后她决定带爷爷去赏梅,难得日头这般好,出去走走晒晒多舒服啊。 原本她以为梅林就在附近,结果是离镇子有段距离的山坳间,好在能坐蜥车去,虽然是土路,比不上石砖路平整,但大人进行过基础处理,蜥车从上面跑过时,也不会有太大的颠簸感。 孙月牙见此放心不少,坐在车上还能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瞧见一棵有着橘红树叶的树,她不由露出惊喜的表情。 一旁的阿爷见此,忽然笑着开口,“你小时候捡了一片这样的红叶,宝贝得哟,睡觉醒来都要带在身上,还记得不?” 孙月牙摇头,她真不记得有这样的事,阿爷却比她上心,“等会到了地,咱们在附近瞧瞧,如果有这样的树,就摘些叶子回去。” “嗯!”孙月牙抱着阿爷的手一个劲点头,等到了地方,她暂时把这事给忘记,呆呆望着眼前的一幕。 这块山坳在三座大山之间,面积并不大,却生满梅树,开着一片又一片的白梅,组成一片神仙之地,似乎下秒就有仙子从层层叠叠的梅花中飘然而出,他们来得不算早,已经有不少人穿梭在梅树之中,沿着开辟出的小道散步,她带着阿爷赶紧走入其中,嗅着阵阵梅花香,感受晒在皮肤上的阳光,心里别提多痛快。 孙月牙和阿爷都没有说话,专心享受这等好时光,只是走着走着,就走到梅海深处,她发觉四周的人逐渐减少,正想往回走,就瞧见有彩蝶飞舞,目光被吸引而去,蝶翅与日光交汇闪烁,她突然眼前一花,就来到陌生之地。 虽然依旧在梅海中,面前却多出一座古怪破败的庙。 孙月牙:“!” …… 黎默言得知镇民在梅园散步时,散出一座庙来,内心的感情十分复杂。 因是作为镇民观景放松之地,所以对于安全方便她很重视,还派出瞿平青和黄晓蝶一共去清扫,就附近妖兽全部杀干净,之后也让其中一人守在附近,防止发生意外,结果这么大一座庙哪来的啊? 这座庙肯定有古怪,否则清理梅林时也能发现这座庙。 她来到孙月牙找到庙宇的地方,左右环顾并没发现,就朝孙月牙看去。 孙月牙表现十分激动,“真的有庙宇,就在这个方向,庙宇通体银白,散发着莹莹月华!” 黎默言开口,“不急,我相信你的话。” 她之前经历过阴树,也许这次的庙同样不可见,要满足特殊的条件才能发现它。 孙月牙听黎大人相信自己,表情缓和不少,就在这时瞿平青突然开口,“见到庙宇前,发生了什么?” “我……”孙月牙本能想到那只漂亮的蝴蝶,“看到一只闪烁着流光的银蝶。” 随后把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蝴蝶啊,黎默言扫视四周,本来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并没抱希望,结果还真瞧见一只飞舞的银蝶,虽然数量不多,梅林中远远近近倒是都有,她盯了好一会,却并未瞧见突然出现的庙宇。 是蝴蝶不对,必须是孙月牙遇见的那只?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闪过被孙月牙提及的,蝶翼与阳光交汇闪烁,难道是那点光的缘故? 瞿平青再次开口,“你瞧见的银蝶在何处?” 孙月牙对此记得很清楚,她跑到那个地方,在腰腹处比划,“就在这里。” 话音刚落下,远处那只蝴蝶突兀朝这边飞来,黎默言察觉到它飞行的姿态不太连贯,应是受到瞿平青强行控制,晃晃悠悠的银蝶飞到孙月牙所说位置,黎默言明显感到它某次扇动翅膀的动作不对,好像慢了半拍,之后双翅闪烁过的光点拉长,将她整个人吞入其中。 黎默言猛地后退,脚就踩到枯枝发出细小的咔嚓声。 她前面的一切已经发生变化,从晴空下的梅林,来到黑夜之中,夜空十分澄澈,可只挂有一弯明月,见不到任何星辰,而在月光之下,静静立着一座残庙,却不像孙月牙所说散发着莹莹月华,只有密不透风的黑寂。 她没有行动,刚才孙月牙被传入此处不到五秒,就又被传回梅林,她现在只有一人不好莽撞,不管是等人传过来,还是自己传回去,都是更好的选择。 五秒时间很快过去,黎默言却没被传回去,她心下发沉,就在这时旁边变动,扭头就见瞿平青凭空跨出,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看到熟人,尤其对方武力超群,真是让她十分安心。 她凑到瞿平青身边,并没有开口,眼眸依旧打量四周,余光发现瞿平青注视着自己的手掌,那个开合的动作让她有些熟悉,之前自己身体素质增强,力量得到增强,对新身体不适应,她也是这样感受的。 黎默言预感不好,果然听到瞿平青说,“这处秘境能够压制武者境界,小心。” 也就是说瞿平青现在无法使用功法,与普通人无异。 那可真是个坏消息。 黎默言头皮发麻,说出口的话却是,“进去看看。” 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后,就朝破庙走出,只是踩进庙宇,就一左一右窜出两道黑影,竟是两只豹子,这一刻头顶的月光发生偏斜,仿佛汇聚成一束照在豹子身上,它们那身银白的皮毛顿时闪过月华,眨眼间就出现他们面前。 好快!黎默言瞳孔收缩。 瞿平青抽出武器和那只豹子搏斗,他虽然无法使用功法,可身法眼力都还在,和豹子缠斗在一起。 可现在这样的局面对于他实在太不利,每次月光闪烁时,豹子都会消失再出现,不光能偷袭瞿平青,还可以避开瞿平青的砍击,而瞿平青却因受限无法追击,简直就是作弊,渐渐的瞿平青身上逐渐出现血痕。 黎默言目不转睛盯着这幕,她知道一旦瞿平青倒下,接下来就会是她。 昨晚的发现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如果自己在这里死去,那就是真正死亡,绝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真正的生死危机,就像是一枚尖刺扎入她的大脑,带来如有实质的刺痛感,可黎默言却愈发冷静,她发现每次月光闪烁时,庙宇深处那座神像上,同样会有细小的月华闪烁。 她舔着干涩的唇,悄悄靠近庙宇深处的神像,随着距离缩短,神像变得越来越清晰,相比起这座破损严重的庙宇,神像保存完好栩栩如生,她注意到有一点米粒大小的月光,始终落在神像捧在胸前的双手上,不歪不斜正正好好。 神像手上有什么东西,而就是这样东西引导来的月光。 黎默言这么想的时候,忽感到身后传来的风声,是豹子,她来不及多想,只能扑身向前,一把抓住神像手中东西,指尖传来的硬物感让她露出笑容,答对了,后脑的风声近在咫尺,她都能嗅到野兽口中的腥臭味,很快这股味道就散去。 她感受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心中流露出的成功喜悦,忽然明白一件事—— 对于留在游戏无法下线,她之所以接受如此良好,不光是因为心境上的成熟,还因为这样的刺激,原来她很喜欢啊。 第128章 黎默言清楚感觉到她喜欢这个神秘而充满变数的世界。 它要比一切都被设定好的未来虚拟世界强上太多太多,想想看吧,你的出生成长以及未来都提前被设定好,这甚至不是为你单独设置,而是一套流程很多人跟着走,她所有的轨迹都受高位者安排犹如提线木偶,他们这些普通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高位者提供价值,满足那群人的欲。望,光是这样想一想,她就由衷感到恶心。 哪怕她活得卑微如草芥,最后死在游戏里,什么都无法留下,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远远胜过被人安排活着,成为别人口中的养分。 这些思绪很快闪过,面前的事还在继续,当黎默言抓住神像手中的物品时,天上的皎月发出清脆碎裂声,刺眼的阳光从裂口处撒入,夜空就如镜面碎片般剥落,这个速度极快,眨眼间她和瞿平青就回到梅林。 “黎大人!” “您没事吧?” “瞿大人,您的手……” 黎默言朝瞿平青看去,就发现他的小臂处有着非常严重的贯穿伤口,周围的布料都被打湿,如果不是黑色,恐怕会是刺眼的鲜红。 这个模样立刻让她想到刚才神庙里那两头豹子,朝自己扑来时一前一后,她的时候不够,原本以为会被前面的豹子所伤,结果却没能感到痛苦,当时没能细想,只以为是自己预估错误,现在看来是瞿平青用身体替她挡下攻击。 她从口袋中摸出蛤蜊,里面装的大蓟王药粉具有愈合伤口能力,只是这么大的口子,这点药粉恐怕不够用,只是用来止血,再赶去医馆,只是她撩起瞿平青的袖口,发现其中的手臂早已愈合,要不是手臂上残留着血迹,好似并未受过伤。 这样非人的愈合能力,叫她叹为观止,要不是之前那个神奇空间会压制境界,瞿平青根本不会受伤,即便如此,再给瞿平青一些时间,想来他也能解决那两头豹子。 “多谢。” 瞿平青:“分内之事。” 黎默言望了瞿平青一眼,感觉人机果然还是人机,哪怕是这个时候不说话,都比这个分内之事要好,不过……她居然觉得这样有点可爱。 她原本想再牵引银蝶来确定那处秘境状态,却发现梅林中的银蝶全部消失,看来那处地方确实如最后见崩毁,就研究起从神像手部得到的东西。 这是一枚月形物体,形状就如初一的新月弯钩如镰,质地看着犹如璞玉,可摸在手中却有果皮般柔韧的触感,哪怕在烈阳之下,也散发着莹莹月华。 她拇指揉搓着这枚东西,心想着难道是枚果实,就瞧见赵金隅快步赶来,见她后那急匆的步伐放缓,又持起世家贵公子的姿态,就这么双目紧盯着她,走到面前正要开口。 黎默言将手中的月牙朝前一*送,“瞧瞧这是什么?” 无论是夸赞之词,还是关怀之语,她都不想听赵金隅说,这人大抵确实有那么一点唠叨。 赵金隅不是第一次被打断,很熟练朝那枚月牙看去,呀了一声,食指拇指捏起放在眼前仔细打量,“这是月华树的种子。” 不是果实啊,黎默言却没有失望,既然是种子自然能种出果实来,“会结果不,好吃吗?” 赵金隅笑着点头:“会,好吃。” 他细细介绍其月华树,“月之灼灼,其光如妖,钻入树内便为月华,这种月华树可以吸收月光,结出月华果,人吃之会使皮肉变得灵动,如鸟雀如走兽。” 皮肉变得灵动是什么邪性的形容,不过月华果的作用倒是非常不错,能让食用的人手脚变得轻灵,提供不小的提升,用在新兵培育上也非常不错。 就在黎默言准备找个风水宝地,将这枚月华树种子种下时,忽然听到赵金隅说,“不急。” 他看向瞿平青不用开口,瞿平青就说起秘境内部的景象,尤其着重描述那神像的姿态,听到神像只有双手完好,其余部分就如一团纠缠向上延伸的烂肉时,黎默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她看到的景象不是这样的! 黎默言当即将自己的发现说出,以免造成信息缺失,导致错误的推测,赵金隅点头,看表情并不意外,他拿扇子一敲月牙,“那团肉是不是向这枚种子扑去?” 瞿平青纠正:“与其说是扑,不说是献祭。” 确实啊,黎默言想到当时月华种子被神像捧于心口的动作,这样珍视的举止,确实是献祭的说法更为合适。 赵金隅像是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内容,笑着看向黎默言,“大人,这不是普通的月华树种,该是月华树精气汇聚而成,又受到庙宇供奉影响,如果我们能重新建起庙宇,供奉这枚月种,恐怕会有不小的收获。” 黎默言眼前一亮,可随即想到一件事情,领地内已经有座庙宇,众民庙的图纸生成时间,就是看镇民的信仰,虽然最近图纸生成速度,不如庙宇刚建成时,却也十分强效,她还期待下一份图纸生成。 可是这枚月种表现神异,那个秘境居然能压制瞿平青的境界,能力如此霸道,将庙宇建造出来,估计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两座庙宇如何取舍,真是个大问题。 有没有可能两座庙都存在,但不让镇民知道月华庙的村子,这样就不会分走众民庙的信仰了? 赵金隅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不可,既然是庙,那自是要有信徒,没有信仰的死庙结果,您已经看到了。” 黎默言想到自己最初看到的那座破庙,这就是失去信徒的下场吧,只能放弃之前那个叫庙宇建造出来,但不让镇民得知的想法。 算了,不想庙宇的事,能把月华树种出来得到月华果也非常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非得是庙宇吗?” 赵金隅立刻明白大人的想法,她想要用其他建筑代替庙宇特性,从而得到相似的效果,顺着这点深思,“信仰之力十分特殊,来自民众心间,想要获得同位替代的力量很难。” 黎默言面露失望,果然还是不行吗。 这时瞿平青忽然开口,“虽然力量各不相同,但力量就是力量,不同的力量本源只是吸纳后,所变现出的结果与形式不同,可对于力量的吸纳本身是注定的。” 赵金隅抚掌:“你说得对,对于力量上的见解,我不如你。” 这番话有些绕,加上黎默言并没有进行修行,所以对于武道一窍不通,她反复回味这段话,明白瞿平青所表达的意思,就是月华树种吸纳信仰之力,和吸纳其他力量最后表现的结果不同,但能吸纳力量这件事是确定的,那就说明可行,最多是结果上有所差异,有其他力量加入,自然要比直接种植要强。 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叫黎默言心中隐约的灵感彻底清晰,“你们说做成祭坛如何?” 祭坛和庙宇不同,只需要祭品,对信徒并无要求。 赵金隅和瞿平青同时沉思,前者持扇敲着手掌,后者略一蹙眉,最后异口同声开口,“好主意。” 赵金隅满脸赞叹,“祭坛作为献祭场所,本身就与信仰有一定关系,还和月华树种残留的气息契合,而这里的力量来源又不是信仰之力,而是通过祭坛献祭的祭品,只要祭品足够,就能一直召唤。” “这样吧,”赵金隅挽起袖子,“我知道好几种祭坛样式,大人您来挑一个。” 说着,他拾起一根枯枝,就在地上画起来,道道优美的线条随着他的动作出现。 黎默言一边盯着那图案,一边问,“不同的祭坛间有什么区别吗?” 赵金隅:“有是有,但差别不大,毕竟都是祭坛,您挑个自己喜欢的就好。” 于是黎默言不再开口,专心瞧着赵金隅画完,这些祭坛有圆形有方形,还有塔型结构,大多是以圆形为主,她也喜欢圆的,再从里面细挑,最后看中一个套着层层圆圈的。 赵金隅见此面露惊讶,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之后惊色就完全收起。 黎默言敏锐察觉,“怎么了?” 赵金隅用树枝将地上的祭坛擦去,“这个可以增加献祭效果,倒是非常适合月华树种,我没想到大人正巧选中它。” 黎默言闻言也觉得巧,就是直觉这个合适,她才选择的,没想到自己的直觉这么准。 祭坛的规模不大,建造起来两个小时就能完成,就是材料特殊,需要蕴含信仰之力的石块才行,她还在想去哪搞这样的石块,瞿平青再次开口,“众民庙旁的那堆石头。” 她被提醒倒是想起来了,这庙最初建造的时候,当时镇子的条件简陋,用到石料的地方也比较多,加上庙宇远离木屋,她先是铺上石块充当山路,镇民都是踩着山石去拜神,后面再替换成石砖路,想着以后扩建能用到,那些山石她暂时堆在庙旁。 居然沾染上信仰之力,拥有特殊作用,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祭坛的位置她放在西边,靠近官道的地方,现在镇子最大的妖兽肉来源,就是从荒泽送回来的触手肉,本来保存就是个问题,正好可以用在祭坛,不怕肉变质坏掉。 很快祭坛就建造完毕,等水泥干透还要时间,她先在四周走了一圈,很期待建成后的效果。 过年期间老天很给面子放晴三天,之后就继续开始下雨,好在时间已经足够,祭坛已经完全干燥,她走到一圈圈的祭坛中心,将月华树种按入圆心的凹陷出,伴随细微的咔哒声,树种发芽,抽出的枝藤沿着祭坛上的纹路,一圈一圈填满凹陷。 这一刻她明显察觉到祭坛的气息发生变化,一边挥手一边快速撤离祭坛,立刻有镇民抬着大桶的肉,倾斜倒在祭坛上。 明明是由石头建造的祭坛,肉接触时,石面却如液体,肉块毫无阻碍沉入祭坛当中,随后她面前出现一块类似于系统面板的屏幕。 [名称:月华祭坛] [等级:初级] [当前拥有祭点数:12] [可召唤月华产物:2] [1.月华树种(5/100)] [2.月华花(8/100)] 成了! 瞿平青的推测果然是正确的,虽然吸纳的不是信仰之力,而是血肉力量,月华树种只是最终展现的形式不同,或者说这样更好,一个树从开花到结果,再繁。衍成果林需要不少时间,而从祭坛购买就能省下这些时间。 最重要的是现在只是初级祭坛,随着等级提升,出产的物品自然会越来越好。 她的目光落在括号里的数字上,不知道它们代表着什么意思,尝试点击购买,一枚月华树种出现在她手心,模样和之前那枚截然不同,更没有那种莹莹的月华感。 购买这棵月华树种花去她五点祭点数,又随着镇民倒入肉块,祭点数飞速增长,她先大量买入月华树种,等到一百个时,树种的名字忽然暗下去,无法继续购买,后面这个一百大概是每日能够获得数量。 这时她还剩五十七点祭点数,想了想全部拿来买月华花,顿时有七朵月白的花出现在她手中。 这花很大,长度超过她的手掌,花瓣犹如百合,颜色从花瓣底到尖端逐渐淡去,她指尖勾着弯曲内扣的花尖,感觉这种淡雅清新的浅蓝色十分好看,看久后仿佛有清水冲刷过灵魂,冲走上面的尘土,让人由内而外感到非常干净。 想来这样一朵花种在卧室,或者是路旁都非常不错。 黎默言跟着镇民去栽种月华树,这种果树的生长倒是非常快速,种子一沾到泥土就立刻生根发芽,长到人脚踝高,看这个生长速度,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上月华果。 至于那七朵月华花,她原本是想种在花盆中,不过星光镇没这东西,就找了个碗先栽着,找相熟的人分了分,还剩下最后一朵,干脆放到杂货铺,由于暂时还不确定具体效果,也不是用来卖,就当做是赠品送给镇民。 …… “呼——噜——” 沙一峰猛地睁开眼,原本隐约的呼噜声随着他理智清醒,变得愈发清晰起来,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同住的人当中有人在打呼。 沙一峰没轮到石屋的购买资格,暂时还住在木屋里,像他这样的单身男人,全和同样的单身汉住一块,大家都是干重活的,累了一天睡得很死,鼾打得都不知道是进了杀猪场,还是回了家。 就在他头开始疼的时候,又一道呼声响起。 而这呼声和之前那种标准鼾声不同,一道犹如锯木头的尖利声扎入他耳朵,扎得他难以忍受缩着舌头,好在这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劫后余生揉着耳朵,还不等庆幸,第三种鼾声响起,这次就不单单是它自己,还有一左一右伴奏,或是浑厚如猪叫,或咕噜咕噜如滚石,交织在一起很有层次袭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来来回回。 沙一峰:“……” 老天,还是杀了他吧,这到底是什么酷刑。 不不,心静自然无,沙一峰在心中不断宽慰自己,好像有些作用,那此起彼伏的鼾声似乎真就小了,他安详闭上眼,睡意刚刚弥漫上来,就听到惊雷般在耳边炸开的鼾声,‘吸!哈!’,‘咕叽咕叽’,他猛地睁开眼。 小个屁咧。 沙一峰仰面静静躺着,一时分不清是没睡着,还是自己已经死了,这场小型歌唱完全没有结束的意思,原本七个人的鼾声中,最后两人也加入进来,鼾声是起起伏伏起起起起……根本没有落下去的时候,这种想睡却睡不着的感觉,快把他逼疯了。 “啪。” 他猛地坐起,反正睡是睡不着,干脆套上棉衣往外走去,饿了,去找食吃,也许回来这群家伙就不打鼾了。 沙一峰出门的时候,打更人正好从面前经过,听铁锣动静现在是晚上九点,他加快脚步,再晚铺子就都关了,赶到最近的杂货铺,铺子老板正要上锁,他们这些人和自己不同,一般楼下是铺子,楼上是住处,上工只需下个楼,坐在铺里也轻松,叫他十分羡慕。 不过相应的,铺子老板上工的时间就比他长,晚上还需多上两个小时的工,而且像现在他们能放假休息,铺子老板却不行,他们的假期更零碎,不可能集中在一起放个几天。 那位老人见到他,停下关门的动作,“后生咋晚还没睡啊?” 沙一峰听到睡这个字,就想到那些烦人的鼾声,感觉自己倒了大霉,忍不住唉声叹气,“睡不着。” 老人赶紧开口:“新年不叹气,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快进来,婶等你买完再关铺子。” “谢谢婶。” 沙一峰走进铺子,内里很暖和,驱散路上的寒风,他直接去往小食区,大多卖光了,就剩两块米糕,他也不挑回到门口付账。 婆婆见他搓手就说:“后生,我帮你热热。” 沙一峰喜出望外:“那感情好。” 婆婆往炭盆上架了铁网,再把米糕放在上头,抬起头时瞧见什么,拍着自己的脑袋,“呀,咋把这给忘了!” 沙一峰就瞧见老人一探一缩,就掏出一朵花来,还种在碗里,他瞧着古怪,就听老人说,“这是大人给的,说是让我送给主顾,我给忘了,后生你运气好,就给你拿走吧。” 沙一峰迟疑,他没种过花,怕给种死了,婆婆已经将花碗塞他怀里。 行叭,沙一峰单手抱着花,一手拿着米糕吃,有点烫,可被夜风吹着倒是正好,就这么走了一圈,心里再烦都被寒风治好了,哆哆嗦嗦朝家走,准备好好睡觉,可刚一打开门。 “鸣——” 沙一峰整张脸都皱起来,打鼾就打鼾,咋还连鸟叫出来了? 他脸色飞速变化,最后选择认命,脱掉衣钻进被窝里,外面清净是清净,可再被风吹下去,他这辈子都要清净了,花就先放在他铺子边,等明早起来再说吧,想到漫长的夜晚,他就感到绝望,还有八个多小时要怎么熬啊。 沙一峰尝试用手堵住耳朵,但没有用,被子蒙住脑袋,还是没用,尝试无果后他疲倦睁着眼,只觉杀心渐起,果然还是把这帮人都给砍了,啊啊啊好烦。 这时除去耳边的鼾声,有股淡淡幽香飘来,这是啥味,对了,是他带回来的那朵花,之前在外面没嗅到,怪好闻的。 沙一峰扭头朝花看去,就瞧见神奇的一幕,原本射入屋子的月光,突然奇异偏斜而来,精准落在这朵花上,原本的蓝色变得愈发柔和,他一时竟分不清是花在发光,还是月光在发亮。 而在这样的光芒下,花香味飘扬,他心中的烦躁得到安抚,整个人犹如泡在热水中,意识渐渐模糊,就要陷入梦乡时他猛然发现一件事,鼾声呢? 沙一峰用力睁开眼,就发现那让他烦躁不已的鼾声早已停止,其他九人连句梦话都没有,整个屋子仿佛只有他一人。 太好了,鼾声确实没了。 沙一峰却发现他两次惊醒,彻底睡不着了。 …… 黎默言次日醒来,先去看了月华树的生长情况,发现比昨日长高二十厘米,等到傍晚估计还能再蹿些,对这样的生长速度十分满意,看来很快就能吃上月华果了,听赵金隅说滋味很不错,水分多还甜,她倒是蛮期待的。 突然她感到有人快速靠近,扭头就瞧见黄二流,猜他是着急去吃饭还是咋地,就见稳稳停在她面前,很是急迫开口,“大人,您是不是有治鼾声的花?” 黎默言懵了下,什么治鼻鼾的花,好在最近她只得到一种花,尝试开口,“月华花,淡蓝色的那种?” 黄二流听到前面还迷惘,而后半句话直接让他提高两个度,“对!” 这,倒是完全出乎预料的发展,黎默言听完整个过程,先是对沙一峰表示同情,随后发觉室友打鼾还真是个大问题,她小时候隔音不好,隔着两个房间都能听见爷奶的鼾声,吵得睡不着,确实非常煎熬,更何况是十个男人住在一起,那个场景光是想想……都感觉能用来审讯敌人。 所以今天祭坛刷新出的购买名额,她先用祭点数购买月华花,将她的镇民从鼾山呼海中拯救出来。 挂着黑眼圈的沙一峰瞧见镇子冒出来的花铺,狠狠松了口气,他总算不用担心自己的花被偷,连如厕都要顶着花碗上啦。 第129章 没想到小小的月华花还挺受欢迎,路上偶遇的镇民不时询问她能不能增加出售数量。 黎默言望着他们急切寻求解脱的表情,还是头次知道领地内,原来有这么多镇民受到室友鼾声影响,虽然并不是大事,可睡不着确实叫人痛不欲生,她以前就有过失眠的经历,那段时间易怒易躁,看全世界都不顺眼,反正白天晚上都难受,十个人一起住确实有点多。 想让镇民全部住上石屋,短时间内是无法实现,至少得想个办法,解决鼾声扰人清梦的问题。 可月华花是从祭坛换的,上限就是一百,想要换到更多,恐怕需要升级祭坛。 她稍稍沉吟,最近镇子没有大量用肉的地方,就把储存起来的肉,大量投入祭坛,看看能不能提升月华花的购买上限。 于是蜥车的车轮吱吱滚动起来。 现在的蜥车经过多次改良,和最初的蜥车完全不同,车底全由钢铁制成,铁妖的工艺十分精湛,它们制作出来的铁零件,不仅大小款式完全符合她的需求,而且质量还能得到进一步的提升,有着更好的承受能力。 车轮车轴等等也都换成钢制结构,再裹上蛇皮打入气体,效果就和现代的车轮差不多,甚至因为妖兽那丝超凡特性,承重能力上还要超过轮胎。 所以现在装重物的大车和公交,就不需要制一长排车轮用来分担压力,像现代车那样,有前后四个车轮就足够,跑起来更加轻盈,抗震性也比木车轮更好。 一车一车的肉被送往祭坛,镇民对于石砖路上经过的大量车队早已见怪不怪,只有草原或者柳城过来的人,才会被此景色吸引驻足观看,对星光镇的新事物发出阵阵惊呼。 蜥车到达后,就有搬运队的镇民从车上跳下,开始搬运起肉块。 黎默言望着这幕,心中想着如果能像现代那些车一样,将车厢升起,自动将里面的货物倒出,那就能省去不少人力和时间,可以让主管交通这一方面的老县令好好研究下。 随着大量的肉块被吸收,祭点数飞速增长,而祭坛上的月华也愈发清晰,能叫她清楚感受能量充盈的过程,在祭点数达到一千时,祭坛那个页面名称旁,出现一个向上箭头标志。 她一点,一千祭点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祭坛中央,放月华树种的地方有藤蔓钻出,明明是白日,却有一道皎洁的月光落下,藤蔓柔软的身体在月光中互相交织,眨眼间就形成一个祭台。 和一般或方或圆的祭台不同,台面居然是新月的形状,除此之外祭坛的变化不大。 [名称:月华祭坛] [等级:中级] [当前拥有祭点数:0] [可召唤月华产物:5] [1.月华树种(5/200)] [2.月华花(8/200)] [3.月华鲤(15/150)] [4.月华石(40/100)] [5.月华战士结晶(200/3)] 月华花和月华树的购买上限确实增加,还另外新增三种可购买的商品,无论是月华鲤还是月华石,瞧着都很不错。 月华鲤月华鲤,听名字应该是鲤鱼,现在星光镇的食物里面,家禽家畜海鲜都有了,唯独河鲜这一块空缺着,正好鲤鱼能够弥补这一空缺,至于月华石,光看名字比较难看出作用,她让镇民继续倒肉,兑换出一块。 月华石瞧着像是某种矿石,略比人拳头稍小,表面泛着淡蓝的金属光泽,握在手中还有阵阵寒意,她拿了两秒就放下,实在是冻手,如果加入武器中还能有这样的效果,应该能制作出与冰冻有关的超凡武器。 真是好东西。 五件商品中,还剩下最后的月华战士结晶,相比其他商品它的价格飙升,而且一日能够购买的数量也很有限,只有三个,显得卓尔不凡。 所以等祭点数一够,她立刻购买,就得到一枚类似于水晶的结晶,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类似于盾牌,中间还有像是大剑的霜晶结果。 本来黎默言还在发愁这个东西要怎么使用,结晶一落入手心的瞬间,她当即明白过来,只要把结晶吞下,就能成为月华战士,按照她玩的其他游戏来解释,就是能转职成特殊兵种,不光身体各项数值大幅度提升,还可以获得特殊能力。 她握紧这枚结晶。 它的价值超过另外四样东西的总和,是自己当前最为需要的。 自从发现这里可能是真实世界后,她就迫切想要提高领地实力,免得‘我囤粮,敌囤枪’的事情发生,无论世界怎么变化,但真理永远都在射程之内。 黎默言目光闪烁,思考战士结晶的用法,肯定是要给镇上的士兵,不过怎么给,如何给是个问题,这样的好东西,一日才有三枚,直接给指定的人,可能会让其他人心中不满,如果作为奖励那就没有问题了。 …… 周兵兵正在训练场练习劈砍。 他虽然已经从新兵营毕业,正式成为星光军,平时做巡逻的护卫队任务,或清扫镇子附近妖兽的猎杀队任务,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新回训练场锻炼基础的劈砍挑抖。 都是做惯了的动作,有什么好练的,上次攻击镇子的五百名土匪,就连能化雾的大当家都被他砍了,周兵兵自认为本领高强,该学习更加精妙的招式,而不是在这继续练这些谁都会的基础招式。 想到这,他手上的动作便慢下来,眼睛朝四周看去,旁边的白信还在一丝不苟地劈砍,他朝人小声说,“喂,喂。” 白信眼珠子转过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周兵兵见目的达成便开口,“一直练这些基础动作很无聊吧,要不咱们一起和王师提议学点别的?” 白信摇头,接着继续练习,无论周兵兵怎么喊,都不搭理他了。 周兵兵没办法,就这么练到傍晚五点的钟声响起,他当即收起刀,感觉自己浪费了一天时间,扭头就想找白信抱怨,就见这人还在劈砍,表情一如他之前所见那样认真,不由惊奇。 “亏你练得下去,这有啥用啊。” 白信没有开口,等最后这组上挑练习完才说,“能变强,我的目标是像黄晓蝶大人那么强。” 周兵兵没和黄晓蝶一起出过任务,但见过瞿平青出手。 瞿大人手指一点,指尖有光点炸开,就如初升的朝阳,那光瞬间刺破云层照亮大地,那种震撼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只要见过瞿平青的手段,就能知道瞿大人的强大,别说是追赶,光是想起都有种无力感,想来黄晓蝶和瞿平青差不多。 所以他听到白信这么说,除去觉得这人勇气可嘉,又觉得对方不知天高地厚,忍不住嘟囔:“瞿黄晓蝶大人?靠这样不断劈砍?猴年……” 下面的话他没继续说,“算了,去食堂吃饭。” 白信点头,收拾好东西一起朝食堂走去,等吃完饭后,他还要回来继续练习基础刀术。 此刻正是吃饭时刻,路上人多,他们就像是两滴水汇入大海,瞬间融入其中,周兵兵见此叹气,“为了等你耽搁,现在到食堂怕是要排上不少时间。” 他的话音刚落,忽感到天空有急促的风声响起,不似正常冷风,他警惕抬起头,就见昏暗的天空上盘旋着五只怪鸟,那鸟体型很大,在他们对视的霎那,就收起双翼俯冲而来,速度极快。 周兵兵猛地拔出刀,身后传来嗖嗖的破空声,一片箭雨射出,是附近负责警戒的弓箭手出手,这四根箭矢击中怪鸟,叫它们直接从空中落下,却有一只漏网之鱼,穿过箭矢快速逼近地面,距离最近的那人不到二十米。 这对于怪鸟而言只是眨眼之间,弓箭手来不及再次射击,而周兵兵就附近,他直接跳起一刀挥下,可挥出的瞬间,他脸色一变,有预感自己这刀速度不够,恐怕会落空。 而他的预感果然没错,刀只砍中怪鸟留下的残影,糟了! 周兵兵猛地低下头,就和那个被怪鸟袭击的女子对上,后者眼中满是恐惧,见到刀落空后变为绝望,周兵兵的心猛地被捏紧,就在这时一个人闪身在女子面前,对着怪鸟劈下。 这一刀又快又准,将怪鸟笼罩在刀光之中,无论它如何躲闪,最终都被对半劈开,哀鸣才响起就戛然而止。 周兵兵落地后,朝那女子走了两步,原本他该询问对方情况,可想到刚才对方那眼神,踌躇着不敢上前,如果没有白信,这女子就该死了。 “多谢两位大人!” 女子从恐惧中回过神,对着周兵兵和白信就要拜,周兵兵赶紧侧过身,不接受这样的感谢,他受之有愧,如果自己那刀没空,对方根本不用受到惊吓。 白信将人扶起,朝怪鸟走去,路过周兵兵时开口,“愣着干嘛,过来处理妖兽。” 除去那位女子,周兵兵也不敢看白信,他发现白天的自己是何其可笑,瞧不上劈砍这样的基础练习,还怂恿白信跟着别学,要是对方真听了自己的,恐怕也砍不出这样救命的一刀。 他差点害了一条性命。 周兵兵想到这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叫你自大叫你飘。 白信就像是没瞧见周兵兵的举动,被箭击中的怪鸟还没毙命,正在扑腾挣扎,被他一刀结果性命,最后扛起两只怪鸟对周兵兵开口,“剩下三只你抗。” “我来,我来。” 做错事的周兵兵抢着干活,将三只怪鸟背到金桔树附近,黎大人在这设立了屠宰场,牲口的血可以作为养料,滋养金桔树和桑树,就无需另外施肥,像是带回来的妖兽尸体,都是来这里处理,将有用的牙爪皮毛这些材料清洗干净晾干,再送去仓库,至于妖兽肉,大多会抹上盐巴,挂在后山的山洞中慢慢风干。 怪鸟送完,周兵兵本想去洗澡,可白信说吃完饭,还要继续去练劈砍,不如练完再洗,周兵兵觉得有道理,先去食堂吃饭,跟着和人回到训练场继续练习。 这次他学得很投入,不像是白天那样心浮气躁,还满心不情愿,等被晚上九点的打更声惊醒,才发现已经过去那么久,完全不似白天那样时间缓慢难熬。 “竟这么晚了?” 白信露出浅笑,“你这才像点样子,去澡堂。” 周兵兵痛痛快快洗了热水澡,不知道是沉下心的缘故,还是练痛快的原因,就连这澡都洗得比往日舒服,回到家好好睡一觉,次日早早来到练习场,发现王师聚精会神打量着手中的东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兵兵望了眼,见东西被王师的手挡住,便没再在意,用心训练起来,他想砍出更快的刀。 等人全部来齐后,王师突然开口,“今日我有个好消息,大人给了一样宝贝。” 说着王年华一抛,虽然动作很快,可周兵兵他们都看清那是一枚剔透的结晶,想来就是王年华所说的宝贝。 “吃下就能力量大涨。”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鼻息全重了两分,周兵兵也是目光火热盯住王师的手。 王年华感受着他们的渴望点点头,“白信出列。” 白信当即上前一步,剩下训练的星光兵朝他看去,心中有了猜测,而周兵兵知道更多,黎大人肯定是知道昨晚杀鸟救人的事。 果然,王年华说出昨晚那件突发事件,表扬了白信的所作所为,“黎大人为你的表现感到骄傲,拿去吧,这就是你的徽章。” 原本认为王师偏心的人,心中的不服散去,白信救下镇子的百姓,这枚结晶是该分给他。 白信拿到结晶后毫不犹豫吞下,霎时有一道月华落下,将他笼罩在其中,变为一枚光茧,等光丝散开,就露出里面的白信,他看着没有多大的变化,却又感觉完全不同。 周兵兵感到白信站在那,身上气势就远超之前,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之感,这种感觉他只在官差和那三位大人身上感受过,因为修行高了后,肉。体得到精炼,让每一条肌肉趋于完美,修为越高的人,越是赏心悦目,白信此刻便是这样。 难道对方实力已经接近王师了? 一时之间他只觉脑袋发昏,那枚结晶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有如此强大功效?! 不光是周兵兵发现这点,其他人突然是鼻息粗重,有人忍不住问出声,“王师,刚才那个结晶还有吗?” 王年华就在等这个问题,“有,想要啊?” 面前众人大喊,“想要——” 王年华微微一笑,“想要还不给我赶紧锤炼自身,结晶可不给废物。” 众人高喊:“是!” …… 黎默言因为将结晶分出,所以最近挺关注的训练营的。 负责训练的王年华反应那群新兵训练比平时更为努力,实力增长也快,以往夜晚鲜少有人留下继续训练,现在几乎整个营地的新兵,都放弃休息继续锻炼,这种刻苦程度,比得上她高考那段日子。 效果也很明显,往出清理妖兽的猎杀队速度更快,效率也更高,受伤的人直线下降,甚至最近几天都是无伤回归。 让她感慨战士结晶的诱惑力真是惊人。 其中变化最大的自然是白信,他的力量速度统统得到提高,已达到官差的水准。而且还拥有两个特殊能力,一是用月华凝聚成盾牌用来抵御敌人的攻击,而这枚光盾并不会消失,每日都能使用一次技能,不断进行强化。 第二个技能则是将月华凝聚在刀尖劈砍出去,攻击距离在二十米,算是一种远程攻击手段。 两个技能可攻可守,而且盾牌存在时间越久,格挡能力就越强,远程攻击弥补近战的缺点,使人在战斗中变得更加灵活多变,这大大提高白信的战斗力,都太强力了。 黎默言对这战士结晶十分非常万分满意,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少,仅仅只有三个,她想再升级祭坛,可投入大量的肉,都没能出现升级箭头,就知道下一等级很难升,还是先多存点肉再说。 祭坛的事告一段落*,众民庙那边又出了新的图纸。 她第一时间赶到,发现神像上的面目居然还是她的脸,一边觉得很怪,一边又控制不住多看两眼。 怎么没变化,不会定格在她的面目上不变了吧,这种事还是不要了,感觉有些难以承受。 她心中嘀咕,一边拿下神像手中的图纸,不知这次会是什么,展开的瞬间她就瞧见中间有个被开膛破肚的人。 黎默言:“……” 这是什么啊! 她冷不丁想起以前玩过的黑暗版星露谷,那个叫做守墓人的游戏,就是从尸体上摘取各种器官,仿佛收取农作物一样,这个建筑该不会是和守墓人一样吧? 不不不,这就算了,先不说这里可能是真实世界,光是这全息画风,又不是Q版,这样解剖摘取,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黎默言胆战心惊往下看,还好还好,不是让她解剖尸体,刚才那个只是一个效果示意图,这个建筑其实是医馆,名字取得十分响亮,叫做阎王愁,应该是取自‘阎王要人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意思是医术高超,阎王见了都发愁。 好大的口气。 她率先去看其他效果示意图,发现这个医馆的确与众不同,它居然有一处幻境练习手术室,开启幻境后,能模拟各种病人,锻炼操刀医师的手术能力,还有虚拟老师教学,效果已经不是强悍,而是能用逆天来形容。 有这样一间医馆,何愁培育不出好医生,难怪叫做阎王愁。 她立刻回到开头看所需用料,大多数都是常规的石料、木料和钢料,特殊材料是形成幻境的梦魔,她还是第一次瞧见需要活物作为材料的,更别说这个梦魔根本不知道去哪抓。 可黎默言慌吗,她一点都不慌,因为她有同位可替代材料幻妖啊。 不过里面有一点需要注意,梦魔是被整个砌进地板,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继续活着,幻妖可是镇民的好朋友,狗血电视剧还全靠它,当然是不能砌进地板里的,那只能拜托幻妖多制造点机顶石,等上面的能量用完,就重新弄一块放上去,这样应该也行吧。 好像是感应到她的想法,图纸上的文字蠕动,还真就变成更换‘电池模式’的,致幻力量用光,就更换石头就好,既然核心的问题得到解决,那就开始建造医馆吧。 她原本是想把医馆建造在原来的地方,后来发现面积不匹配,那只能换个位置,原本的医馆位置靠北,那就建在靠南的地方,这样一南一北,镇民无论在哪,前往医馆都方便。 至于这个医馆的医师,黎默言准备让盛水烟的学徒来。 苏阿曼还有个妹妹叫做苏阿妙,医术是三个学徒当中最厉害的,学习时间虽短,离独当一面还有距离,不过治些小问题是手到擒来,而且这样的天赋,正好适合用来练习幻境手术。 黎默言在阎王愁见到人时,这位姑娘表情非常兴奋,还带着大干一场的豪气,听她介绍新医馆的构造,尤其是幻境学习室,和一间真正的手术室,苏阿妙眼中的期待更盛。 这个状态不错,可她不得不泼冷水,“你见过人体内部吗?” 苏阿妙因为黎大人的话一愣,随后老实摇头,“应该和鸡鸭差不多吧。” 不知者果然无畏,黎默言没有多说:“你去看看吧。” 苏阿妙走入练习的房间,地板上的花纹亮起,随后她的双眼失神,显然意识被拉入幻境中。 不到一分钟,苏阿妙就清醒过来,手撑在地上对着盆呕吐,她先前还在奇怪这为何有个盆,原来是为她准备的。 黎默言走过去,顺着苏阿妙的背,等人缓过来问,“还要继续吗。” 苏阿妙抬头看她,原本红润的脸此刻微微发白。 黎默言想了想说,“如果你不想继续也很正常,我可以派遣别人来。” 这次苏阿妙有了反应,她抿着唇,眼中还有呕吐刺激出的眼花,就以这么一副被柔弱的模样,说出最坚定的话,“大人,我要继续。” 黎大人让她知道女子同样能有广阔的天空,而不是被禁锢在方寸之间,她想和大人一样。 黎默言一笑,“那就加油。” 镇子多出一座医馆的事,大家并没太在意,最多是去这医馆购买常药方便许多,称赞一句黎大人细心。 直到,一位左手骨折的镇民被抬入镇子。 第130章 这群人大步冲进镇子,立刻就引起路上行人的注意。 他们身上实在是太过狼狈,身上又是泥又是血,头发也被雨水打湿,成缕紧紧黏在面上,而那个被他们背着往前跑的人,头软软耷着,脸上充斥着痛苦不停哀嚎,有水珠从下巴滚落,不知道是汗还是雨。 这人蜷缩着护着自己的左手,将它藏在胸口处,人们那看到露出的手指上有什么森白东西。 镇民定睛看去,只觉心惊肉跳,这居然是刺穿皮肉的骨渣! 这人的中指断了。 一行四人如风般跑过,他们原本是想去盛水烟所在的医馆,可位置更靠近新建的那座,就背着人跑进去,另外两人则去路边拦蜥车,想要拦下一辆好更快前往盛水烟所在的医馆。 苏阿妙此时正在练习室里,跟随幻境的老师学习手术知识,越是了解这个幻境,越是能明白这样的能力有多么厉害,这里的课程是节节晋升,一项学完就能开启下一项的教学,而教的内容都是她在师父那没听过没看过的,明显是两个流派,却一样精奥,是救人的大学问。 更让苏阿妙心喜的是,在练习室内学习八个小时,出来会发现现实只过去一个小时,也就是说她一日能当成八日来用,一年的努力,就相当于别人学习八年之久! 每每想到这,她心就重重跳动,忍不住生出虚化的感觉,好像自己在做梦,也许这间医馆根本不存在,又像老鼠掉入米缸,好得太过超标以至于生出惶恐,她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灭顶之灾,可即便如此,最后真要付出代价哪怕是性命,她也不想放弃这间练习室,放弃这个大机缘。 苏阿妙跟着师父学习时,师父就说过,她的天赋虽然比另外两人强,已经算是出色,但在天下芸芸众生当中,不过是沧海中一滴水,对比掀起的海潮高浪,再渺小不过,而且她学得太晚了,那些天才都是从小就钻研医术。 说到这后,师父只叹息一声就不再开口,之后就经常有抹愁色出现在师父眼中。 苏阿妙知道师父是在为星光镇,为他们的家在发愁,盛水烟年纪大了,眼力早不如前,手也开始抖,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还要守在医馆中,说到底还是他们这些弟子无能。 她仰望夜空时,望着那轮压住众星的明月,胸口涌出浓浓的不甘,如果可以谁不想成为这样的明月,绽放出自己的光芒,叫众星仰望,可现实中的她到底是众多星辰里的一颗,脸最大的那颗都不是,只有细小暗淡的光。 苏阿妙知道自己的天赋平平,远远比不上天才,学习的时间还比他们短,所以每次学习都非常刻苦,起初还抱着勤能补拙的念头,可越是学习知道的越多,就越是能发觉自身的渺小,这种无力感让她有段时间意志消沉,不敢看不敢听任何与医术相关的消息,连医馆都没去了。 而自己没去医馆,师父竟也没来寻她,最后还是苏阿曼她的亲姐,将她强行扯到医馆面前,让她做出选择,如果真要放弃学医,那么就由苏阿妙来负责药田,好让姐姐空出时间来磨炼医术,就如之前姐姐负责采药,让她能够专心学习一样。 苏阿妙站在夜幕中的医馆门前,心底翻涌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她清晰感受到对医术的喜爱和不舍,原来她是如此喜欢医术,所以才会赶不上别人而感到痛苦。 “我要学下去。”她说。 重新回到医馆,师父也没问什么,继续教导她,苏阿妙学得比以前更加认真,她告诉自己不要和别人比,她战胜自己就好,等黎大人将她引到阎王愁这间学习室前,苏阿妙发觉那些都是狗屁,什么不要和别人比,那只是没有办法的妥协。 如果可以,可以做到,她要像黎大人一样功成名就,将那些天才都压在脚下,让所有人都以星光镇有她为荣。 所以苏阿妙没日没夜练习,甚至直接住在阎王愁,学累了倒头就睡,睡醒就继续学,经常连饭都忘记吃,要不是姐姐经常给她送吃食,说不好她能饿死在医馆里。 在这样废寝忘食的学习下,她迅速熟悉人体结构,不会再因那些血腥画面呕吐,第一项学习的是骨折手术,她感觉自己早已学会了,可不知为何幻境的老师一直没判定她出师,明明她已能独立完成骨折手术,练习室的下一项手术却迟迟没有开放。 这让她感到焦躁。 今日还不到三更便早早睁开眼,随后饭也不吃,脸也不洗,就泡在练习室,直到精神实在承受不住,这才离开倒地就睡,睡意朦胧间,她听到伤者痛苦的哼唧,立刻从梦中惊醒,跑出来一看,大厅中果然多出两人。 其中一人手指骨折,骨头扎穿皮肉,情况看着不好,骨头应是碎成两块以上,必须要进行手术,又瞧见他的同伴正用在擦断骨处附近的雨水,那只手又是泥又是血,瞧着黑红黑红,她眼前猛然一黑。 这得多少细菌啊! 殊不知那两人瞧见她,同样是眼前发黑,这个头发蓬乱,眼底挂着浓郁黑眼圈,甚至脸都不洗的家伙是这里的医师?这样的医生真能治伤?? 别让方良伤上加伤就谢天谢地了! 苏阿妙迅速扎起头发,再快步上前,让那帮倒忙的人撒手,自己检查起伤口,一边烧开热水,火速洗了个脸,一边戴上胶皮手套,将手套浸泡入开水中杀菌。 胶皮有一定隔热的效果,可双手泡在其中,依旧炙热难忍,好在除去热得发痛,倒是没有其他伤害,苏阿妙的表情却没任何变化,泡到足够长的时间,这才将手从开水中拿去,一边指挥其余人去烧水,一边抓着人领进手术室。 这一套动作十分雷厉风行,受伤的方良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抓了进去,而留在外面的人同样没回神,就看着方良被抓走,他下意识追出两步,想到刚才那位医师的表现,处理得十分专业,他又停下脚步。 苏阿妙一进到室内,心立刻冷静下来,就连这里的空气都冷冽两分,有种与众不同的感觉,知道是手术室抑菌效果被激发,毕竟是第一次救治真实的病人,伤势还如此严重,她确实有两份紧张,可在熟悉的气息包裹下,思绪变得清晰起来。 苏阿妙没有多说,低头开始清理伤口,按照练习室教的,胶皮手套本还需进行两遍杀菌,只是现在没那个条件,她只能略过这一步,对那病者开口,“你转头,不要盯着手看,还有,其他人都不能进来。” 听到这话在门口想要推开门的三人立刻放下手,在外间忐忑不安地徘徊,时不时看向手术室,可惜被门挡着,什么都瞧不见。 随他们一起进来的蜥车车夫问,“不去盛医师那了?” 三人闻言,面色愈发纠结,在他们看来盛水烟作为老医师,经验和医术都要远胜过这位年轻的新医师,可后者已经开始救治,而且态度干练冷静,行事有章法,丝毫不见生疏,瞧着让人十分信服。 他们怕硬要带走人,反而是错误之举,叫伤者的情况雪上加霜。 车夫看出他们的思虑,反倒是旁观者清,“要我说啊,你们就等在这,既然是黎大人让开的馆子,那就说对方有这个医术。” “再说以前受这样的伤势,那都要流血流死的,就算这馆子里的医师啥也不会,只要用药把血止住,命先保住,剩下来的都好说。” 另外三人豁然开朗,“对对,你说得对。” “我们还真急昏了脑袋,不该走,是不该走。” 车夫见他们回过味来,一挥手就走了,他还有活在身,不能在这里久留。 手术室里,苏阿曼清理干净伤口,换了一双干净的手套,重新用开水杀菌,开始小心触摸那枚断指,感受底下的骨头走势,一边小心切开皮肉,透过口子仔细观察,验证自己的结论有没有出错。 没有出错后她抽出一双细长细长的筷子进行杀菌,随后就将筷子伸入皮肉中,开始拨弄断骨,让它们恢复原位。 黏腻的动静响起,伴随着骨头撞击的轻微响动,伤者听着非常紧张,好在他早早吃下麻醉药,感受不到痛处,也没什么力气,否则早就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就跳起来,只是偏开的头,又往旁边努力偏了偏,不敢去看自己的手上发生了什么。 等这股毛骨悚然的动静终于消失,伤者就听到竹子的闭合声,这时那位医师说结束了,就开始收拾各种工具,清理手术台面。 又过了一会方良的力气渐渐回来,下意识朝自己的手指看去,原本以为会看到终生难忘的恐怖伤口,却只看到一个竹管套在自己手指上,将那根手指牢牢固定住,上面还一圈一圈捆着麻绳。 他本能想要动,却被竹管限制根本动不了。 苏阿妙发觉这点立刻喝止,“这手指还想要,就别动。” 方良听出这句话的意思,面上猛地亮起,就连软绵的嗓音都高了两分,“你、你的意思是我这手指能留住?!” 苏阿妙点头,又怕对方太过期待而失望,“愈合后,你这根指头多多少少会受影响,不过基本活动没有问题。” 伤者本来以为自己这根手指肯定要割去,就算好运留下来,抬动握紧那是想都别想,结果居然还能进行活动,哪怕是受到影响,不比之前灵活,对于他而言已是天大的好事。 他一个劲地感谢苏阿妙,外面等着的三人听到声音,忍不住开口门,纷纷围到方良身边,盯着伤者包着竹管的手啧啧称奇,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处理方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得知手指能保住,皆是一脸喜出望外。 骨头渣都刺破皮肤露出来,手指竟还能保住,对于他们而言当真是天方夜谭,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真是神乎其技!” 其他人听闻这句惊叹连连点头,他们的喜悦是如此外露,不光是为方良好转而高兴,还为镇子有这般厉害的医术而喜悦,要是以后这样的意外落在他们头上,同样无需切掉断肢,能好好的,谁想身体残缺? “方良你以后可要小心,雨天喊我们去游山就算了,走路一定要看清脚下。” 方良想起前不久一脚踏空滚落山坡的事,就是心有余悸,他算是走了大运,手磕在石上,而不是脑袋,否则根本没命被背回星光镇。 他不停摸着竹管:“一定一定,以后下雨我哪都不去,就缩在家里。” 其他人见他这幅吓破胆的模样,便不再说什么,准备朝医馆外走去,“你娘年纪大了,这事要是被老人家知道,怕是要掉不少眼泪。” 方良同样一脸为难,还没等他开口,苏阿妙却先拦住他们,“等等,你还不能走,得留下来观察三天。” 方良心中慌张,“观、观察?我为啥不能走啊,不是已经治好了?” 他的友人跟着开口,被这么多人追问,苏阿妙却一点不慌,“刚才我只是帮你正骨,这只是最初治疗,之后还得检查位置歪没歪,而且你这还没正式开治,得等皮肉消肿,才能进行骨头固定,那时才算是结束一段治疗。” 方良没想到这治疗居然如此麻烦,一边又深深感觉到自己这手指保住不易,庆幸这位苏医师医术高明,否则自己这次只怕危险了。 他和友人告别,让他们通知自己老娘,说他去帮黎大人做事要离开一些日子,他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倒是不用担心老娘没人找上。 这里居然还有床铺,方良找了最外面那张躺下,可没躺多久,苏医师就端来一碗药要他喝了,味道十分苦涩还酸,之后每日都得喝三碗,这真是世上最难熬的事,但等麻醉药效过去,断指处的痛苦袭来,他才知道什么是难熬,翻来覆去没一个舒服的姿势,索性能看电视分散注意力,就趁这个机会,将《回家的诱惑》从头再看一遍。 苏阿曼处理好伤者的一切,捶着肩膀坐下,只是休息没多久,她控制不住去看练习室,最终还是打算去幻境学下,刚才处理方良手指的时候,她涌出新感悟,很想去试试,结果一进去就发现骨折这项竟入门了,解锁更深奥的学习内容,还解开下个学习的手术——割阑尾。 …… 黎默言没想到阎王愁才建起来没多久,就有镇民骨折受伤,过来看了一遍,见大致没有问题,病人的状态不错,虽然因为伤口痛有点发蔫,但精神头还算好,至少喊痛喊得中气十足,就是偶尔瞄到苏阿妙用开水杀菌,叫她十分震惊。 “你这不会伤到手?” 苏阿妙笑着摇头:“不会的大人,最多有点烫,还能让我发僵的手变得灵活,反而有好处。” 黎默言却不这么认为,要是真没有影响,苏阿妙泡手的时候,脸上就不会出现忍耐神色,她想说为何不用酒,很快想起镇上的酒是啤酒,度数不高,根本起不到杀菌的作用。 如果有白酒就好了。 她神色变动,等等,其实白酒就是黄酒这种粮食酒蒸馏出的,麦子酿出的啤酒应该也能行吧。 蒸馏的原理就是将啤酒烧开,酒的沸点比水低会先一步汽化,经过导管时受冷凝聚成酒落入木桶中,就是度数高的白酒了。 小时候她爷爷奶奶会自己酿黄酒,再请专业的师傅过来烧白酒,她作为添柴烧火的那个,看过不知多少遍,知道那个烧酒的容器长什么样,而且材质还是陶瓷的。 她感觉其实铁的应该也能行,现在这种天气,铁冷冰冰的,酒汽一接触很快就能受冷液化,变成酒落下来。 不过那些师傅都用陶瓷的,那肯定是有他们的理由,所以她决定也用陶瓷的,大不了自己烧,反正镇上土窑多的是。 黎默言找上之前烧陶碗的李师傅,这位烧陶的手艺最好,除去碗筷,镇上其他一些陶瓷制品,比如一些招财进宝的摆件,以及最近花盆都是对方烧的,而且明显能感到这位李师傅手艺上的进步。 原本的陶碗颜色很接近土,后面掌握技巧,随着镇子有染布坊,颜色越烧越白,越烧越花,现在新的一批陶碗上,还能有简单的花纹,手艺是没得说。 黎默言将烧酒的蒸馏器具告诉李师傅,原本是想一次性将东西烧出来。 李师傅却摇头,“这东西尺寸太大,不好烧。” 黎默言盯着面前的土窑一想,确实是这样,就在她想解决办法时,就听到李师傅开口,“不如将它分成两部分,主体和导管部分,使用时将导管按上主体即可。” 还能这样? 黎默言转念一想为什么不能,导管能够拆下来还方便,这样运输起来更好摆放,存着也不占额外的地方。 李师傅详细说出自己的法子,“大人您看,只要加几道螺纹就能拧紧。” 黎默言对这个结构可太熟悉了,喝各种饮料,盖子处就会用到,也不用怕水滴出来,只是想要做到严丝合缝,对于尺寸的精准度要求十分苛刻,大一分套不进去,小一分拧不紧。 李师傅:“大人,信我。” 黎默言见对方神色自信,就相信了李师傅。 等次日李师傅带着成品来找她,黎默言才发现虽然把蒸馏器具分成两部分,可主题上还是留出短短一段导管,这才想起陶瓷光滑,即使拧得再紧,也无法做到塑料那样完全贴合,所以拧紧处做得长些,就不怕酒水滴出。 她上手试了试,导管很轻易就能套入主体部分,拧紧后往外一拉,能感到明显的阻力,而不是直接被她拉出。 成了。 黎默言夸了一句厉害,旁边的李师傅顿时露出笑容。 既然烧酒的工具有了,那接下来自然是烧白酒。 这里面就有个问题,就是一斤黄酒出多少白酒才是好,毕竟黄酒中的酒精有限,如果烧得太久,就要有水混入白酒中,影响白酒的度数,当然一点水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之前他们那的说法是,三百斤黄酒,烧出一百二十斤白酒,那这白酒就是最好的白酒。 而她这是麦子酿造的啤酒,和黄酒的情况不同,而且这个酒是用来杀菌的,度数自然是越高越好,反正人不喝。 所以黎默言决定先用三百斤啤酒,烧出十斤白酒出来试试看,这样的酒精浓度肯定要比一百二十斤要浓郁很多,希望能达到杀菌的作用。 如果不行的话,她也不打算烧白酒给镇民喝,酒这个东西还挺伤身,偶尔喝个两杯助助兴就行,不需要太高的度数。 她找来木桶,称量后记下重量,三百斤啤酒已经倒入蒸馏器具的主体中,盖上盖子就彻底密封死,等架柴烧开,长长的导管出口还真有一滴透明液体流出,啪地落在木桶中。 黎默言略带激动看着这幕,心想如果最初她有这个蒸馏器具,旱灾的时候就能蒸馏海水,获得饮用水,不过有雨师蝶更加方便而已。 接下来流出的液体越来越多,逐渐汇聚成小股流入木桶,等数量差不多时,一称重量是九斤八两,她干脆撤走柴堆,也不等十斤,将这些酒倒入酒缸中封存好。 至于自己尝,这么烈的酒她可不敢尝,还是拿到苏阿妙那,让她来判别能不能使用。 这日上午,苏阿妙正在检查方良有没有发炎,以及手指消肿情况,状态都很好的话,她就要将三片断骨固定住,之后方良就能离开了。 这人早在医馆待得不耐烦,心里记挂着他的地。 苏阿妙看他越来越焦虑,宽慰道,“莫急莫急,你这个情况,大人定会酌情给你减免田租,先好好修养,等手养好后干重活。” 方良却没能听进去,不干活就没钱,怎么可能不着急。 就在这时有人走入医馆,苏阿妙见来人抱着酒缸,放下时里面还有液体晃动,还真装有酒啊,走过去打开,就嗅到非常浓郁的酒气。 这个味道…… 她目光闪烁,用装酒的长柄竹筒打起小杯酒,倒在手心细闻,脸上渐渐出现惊喜。 这个酒浓度高,可以用来杀菌! 这点苏阿曼不会弄错的,自从她来到这个医馆,越是进幻境学习,身上越是能出现变化,能察觉到一些医术相关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天赋。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来人忽然开口,“这是黎大人烧出的白酒,她让我告诉你,别再用开水杀菌,如果这个酒不行,她会想别的办法。” 大人突然烧酒,竟是为了她。 苏阿妙想到上次黎大人来时的那句话,眼中闪过水光,自己是何德何能,她定要做出一番成就,不辜负大人的恩情。 方良看看这酒,又看看苏阿妙,心中的郁结忽然散了,软软躺了回去,反正在镇子饿不死,该养伤养伤,他急什么。 130-140 第131章 方良的手消肿之后,是用钢钉固定住,等皮肉骨头愈合,钢钉在体外可以直接拆下,不用重新割开皮肉去钢钉这个优点,所以苏阿妙给方良做的手术,就是采用这种方式。 虽然好处多多,可伤口瞧着确实狰狞,钢钉刺穿皮肉,牢牢钉在骨头上的模样十分骇人,无论是谁见到他这副模样,视线都忍不住落在上面,跟着问上两句。 此刻的方良对苏阿妙医师和黎大人内心充满感激,完全没有表达的渠道,所以一听有人问他的手,方良就大谈特谈,将自己滚落山坡的恐惧,撞上石头的痛苦,受伤后的不安,以及治愈后的喜悦,全部清晰描述出来。 大概是有感而发,大家听着只觉身临其境,控制不住摸向自己的手指,并未摸到伤口,这才惊醒自己没有受伤,更有甚者听到紧张之处,以手遮面不敢再听。 在方良的讲述下,他们对阎王愁这家新支起来的医馆,有了明确深刻的印象,将苏阿妙那超乎认知的医术记在心底。 不光是星光镇的人谈论这家医馆,就连柳城和草原的人,也都知道阎王愁神奇之处,有次草原的兄弟手腕被狐仙咬断,只剩一层皮连着,都没去找自家部落的萨满,而是舍近求远,跑来星光镇的阎王愁医馆求医。 那伤者是他的儿子强硬带来,为此受到部族非议,认为他忘记潘神的教诲,想要害死自家阿爸,为此也承受不少压力,好在最后伤者痊愈,没出现感染的迹象,那条只剩下一层皮黏连的手也得以保住,只要慢慢修养,基本生活没有问题。 让所有以为定要锯掉这只手的人惊掉下巴。 当伤者返回部族时,人们纷纷从帐篷中钻出,瞧见那只被接好的手腕,为这神迹而惊叹,自此阎王愁医馆的传说在各个部族中流传开来,星光镇也笼上一片神秘的面纱,来星光镇求医的人越来越多。 苏阿妙忙得脚不沾地,黎默言给人招来十个帮忙的学徒,不过医馆中的练习室幻境,只有苏阿妙能够进去学习,这十个学徒是希望苏阿妙能够带着教一教。 现在镇子上两家医馆,盛水烟主要负责开药管内科,而苏阿妙则负责开刀,算是外科,算是基本满足镇子的医疗需求。 黎默言就把医馆的事放到一边,剩下就靠苏阿曼自己累计,她准备和孔一笑商量下,要更多的人来星光镇,以前人数较少,是怕突然消失太多的人,导致其他人发现不对。 而现在该发觉的早就发觉,也不用遮遮掩掩,多来点人好让她的升级任务完成,虽然以前做着不紧不慢,可现在发现游戏真相后,她希望能快点升级,拿到好处尽快发展。 只是还没等她联系孔一笑,柳城那边就传来一个大消息,许久没有动作的叛军忽然出现在柳城附近,竟是分出一波来进攻柳城。 黎默言没想到战争来得如此突然,之前哪怕被天河国的天子拒绝,叛军也没任何行动,她还以为叛军是拿柳城试探,并没有真要进攻的意思。 她敲着自己的面颊,现在星光镇和柳城的利益捆绑很深,如果柳城被叛军攻陷,对她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石料木料各种矿石等基础材料进购就是个问题,最重要的是其他地方可没地心之葵如此方便的传送生物。 而且换一个交易对象,可不一定能像孔一笑这样知进退,交易得愉不愉快全看运气。 另外孔一笑这些人品行高洁,要不是他们,柳城死去的人数恐怕要翻十倍,这样一个好人,她确实不想看对方死。 不过黎默言没着急作出决定,她先来到地心之葵,发现候客厅内已经满是人,他们惶恐不安挤在一块,她进门后立刻看过来,像是丧家之犬那般十分慌张,即使拿到分来的热水和馒头,依旧无法缓解他们的紧张情绪。 丧家之犬这个词语很不好听,她也不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别人,却是她看到这群人后最先冒出来的词语,有时真佩服古人的遣词造句,用词太过精确,短短四个字就彻底将人的神韵举止抓住。 一旦柳城被攻破,他们就再无故乡。 黎默言想要叹气,她越是穿行在这群人当中,这种冲动就越是强烈,这群人低着头,乌黑的眼睛怯怯注视着她,脸上透着仓皇无措,这个模样黎默言很不喜欢。 可就是这么细微的感情波动,居然也被这群人捕捉到,面上变得愈发慌张,她先是讶异他们的敏锐,可想到这是为何后,这口气终究是没忍住叹了出来,本就惶恐的人群顿时紧绷,还有人没忍住发出呼声,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小声啜泣。 黎默言立刻收敛情绪,面前这群人已经无路可走,只能依附她而生,自己任何举动,哪怕是最细微的感情波动,对于他们而言可能都会决定他们命运,黎默言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不是不喜欢这群人,只是不喜欢让他们如此这种表情的叛军? 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在缺乏了解的情况,语言就是匮乏的,她叫来二号农场的场主山叔,让他将登记好的人带走,原本这些初来星光镇的人,她都是先给安排住处,熟悉附近的环境,次日再去工作。 现在嘛,还是直接去种地,有事情做,心中才不会胡思乱想。 孔一笑知道这次情况比以往都要危险,一次送来大量的人,即使从她听到消息,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仍旧有人从地心之葵中走出,好在不断有人被领走,候客厅不算太过拥挤。 黎默言在靠近地心之葵的桥边,找到孔一笑的师爷,这人虽然上了年纪,可将自己收拾得十分干净,加上文质彬彬的气质,瞧着比真实年纪年轻不少,可今日师爷头发是乱的,衣服也系错盘扣,就连袜子都有一只忘记穿,瞧着不仅不年轻,还要衰老几分。 “大人。” 师爷哑着嗓音开口,他的眼中满是血丝。 黎默言见他这个样子,站在师爷身边,沉默注视柳城的人走出,这次送来的人就不再是成男成女,而是老少都有,一些人明显瞧着就是拖家带口,身上背着不大的包袱,或干脆两手空空,一看就是走得匆忙。 她突*然开口,“你这消息是什么时候得来的?” 黎默言没有明说,师爷却听懂了,“昨晚,叛军突然出现在柳城四周,将我们围住。” “没有任何风声?” 师爷苦涩一笑,“没有任何风声。” 黎默言只觉得荒谬,既然能将一座城围住,想来叛军人数不少,这么大一支队伍行动想要不泄露消息,肯定不可能,“难道是用了秘法,跨越空间来到柳城?可如果有这样的本事,他们为何不直接进城,你们那有厉害的法阵?” “法阵啊,有是有的,只不过叛军却不是靠秘法凭空出现。” 师爷说到这就冷笑连连,不再顾及文人的脸面,语气鲜明透出两分仇恨,“叛军是靠两条腿走来的。” 黎默言下意识说,“可这样,你们怎么没收到……” 她想到什么住口,果然就听师爷说,“那就要问我们的好天子好圣上,原来他早就把柳城卖给了叛、军。” 师爷当真是恨到极点,“那畜生担心直接割地,影响他身后的名声,加上想消耗叛军的力量,就想出一个英明神武的绝妙办法,那就是放弃对柳城的控制,如果叛军想要,那就自己去打,他互不偏袒。” “真是好一个互不偏袒,想我们那可怜的孔大人,兢兢业业为国为民,一觉醒来忽从天河国的知府,就变私人领主啦,寒窗苦读数十载,一夜直接变白衣。” 师爷握紧拳头,“哦,不对,不是白衣,我们现在连天河国人都不是,严格算起来是邻国人,会有狼子野心的那种,是被仇视的对象。” 黎默言这个在旁边听的都窒息了,再次为天河国天子的骚操作震惊,她实在是想不出说什么好了,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损人不利己的家伙,柳城就这样被抛弃掉,不对,之前叛军要的是十座城,想来不会单独放弃柳城,十座城啊,如此大的影响,其他城池的人怎么想,难道不怕下个轮到自己? 她之前一直觉得天河国就算各种问题多如牛毛,应该还能折腾不少时间,但最后这口气算是被那天子折腾散了,连信任都没了,谁还替那天子做事。 黎默言摇头,虽然这事对于柳城和天河国来说是十足十的坏事,可对于她来说确实个大机遇。 最近晴天的时间越来越多,想来这雨灾快要过去,到时候没怪雨带来的咳病,她再想拿捏柳城中的富商就难了,这雨还没停呢,富商就搞出各种小动作试探,嚷嚷着要把钱拿回去,这两天她就在思考这件事,始终没能想出个好办法。 现在天河国主动放弃柳城,她的目标就不必放在富商上,这些人算什么,要做就做波大的,把柳城变成自己的领土啊,到时候富商想在她的领土上行商,自然是要按规章办事。 黎默言问,“柳城有驻军吗?” 师爷:“有,共有五千,城外的叛军虽不知有多少,但不会多出太多,我们位置靠西海,天河国京都北面靠陆地,无法通过海路绕往京都,所以叛军的主力依旧在东北想要打上京都。” 那就勉强算是势均力敌。 这局面对她倒是最为有利,柳城比叛军差些,斗不过对方,但差距并不算太大,如果能有一股外力介入,柳城就有可能转败为胜,而这个外力自然就成为最后的救命稻草,对于柳城而言十分重要,给她带来更大的话语权。 黎默言目光闪烁,刚刚她就在想自己该如何帮孔一笑,出兵那是不可能的,那毕竟是天河国的领地,思来想去就只有在柳城战败后,让孔一笑这些来星光镇避难,没想到眨眼间,柳城就不再是天河国土,世事真是奇妙。 她得到祭坛已经有段时间,已经积累出三十名月华战士,虽然人数并不多,可他们的战斗力十分强悍,再加上狼骑兵和弓箭手,也算是一股精锐力量,尤其是黄晓蝶三人,能帮柳城取得巨大优势,左右战局并不难。 于是黎默言说:“我有个想法。” …… 黄大牛发现,镇上最近有大量人涌入,行走在街上的人多了好多,由于镇子本来的人口就不少,其中大部分他都不认识,再多出一些陌生面孔,倒是不会和星光镇第一次扩张时那样,有种家园被外人侵占的感觉,见这群人到来后安安分分,他就不再在意。 另外变化大的是农田,范围一扩再扩,源源不断的小麦被种出,用来磨面的水车磨坊都建起不少,要将整条的河岸占满,细细的面粉磨出,却没存入仓库当中,而是被运入地心之葵被传送走。 他知道是肯定是送去柳城,新来的人也都是柳城人,他们说是要打仗过来避难,而自己星光镇的战士也有去往柳城的,恐怕就是参与这场战争。 黄大牛是二号农场的农民,种出小麦之后,他会自己出钱磨成面粉,麦麸和面粉一起出售给镇子,想来也都送往柳城充当粮草,想到自己在战争中为镇出力,帮助到前方的战士,他就热血沸腾干劲十足。 不光是他,镇上的其他人同样如此,明显能感到大家伺候地中的庄稼愈发细心,就是想多种麦,多磨些面粉。 原本种完一季麦子,黄大牛都是要休息一日,现在也不休息,他望着茁壮窜高的麦苗,心中祈祷镇子的战士都要平安回来啊。 …… 黎默言这边,准备把瞿平青、黄晓蝶和胡月儿中的两个派往战场,顶尖战力能创造出大优势,同时能保证军队的安全。 她原本是安排瞿平青+胡月儿,或者瞿平青+黄晓蝶这样的安排,剩下那个留守大本营。 瞿平青原本就是副将,带兵打仗很有经验,可以带带黄晓蝶和胡月儿,可有个问题,就是大泽那边的据点还需要人镇场,如果去了战场,大泽那边就失去看守,要是不安排人守着镇子,她又怕被人掏家。 最后还是胡月儿说,“我打不过,还不会跑吗,大人没事,我对妖兽的战斗经验可一点都不少。” 往常都是黎默言和别人说没事,还是头次听别人对她这么说,最后她让胡月儿独自领队去柳城,她相信月儿可以。 他们是日出时出发的,胡月儿原本是想早两个小时走,这样不会被镇民瞧见,却比黎大人否决了。 大人说,“你们是为镇子去战斗,是镇子的英雄,理应行走在旭日之下,所有镇民的目光中。” 胡月儿听到这话便涌起感动,双目紧紧注视着面前的大人,见她帮自己和其他人摆正头盔的位置,差点叫她流下泪来,都怪那升起的旭日太过刺眼,可阳光洒在身上,又确实温暖无比。 走在阳光下,是比走在灰白的晨蒙里舒服很多。 黎大人是顺着位置行走,帮每个人都正了头盔,被她摆正的战士当中,有没能忍住红了眼眶的,原本他们听说要上战场,心中是有紧张有害怕,那可是数万人的生死拼杀,以前挨家挨户抓壮丁的恐惧也深深烙印在心底,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站在大人面前,怒吼出声大步出发,沐浴在镇民的视野中,胆气自是从心底升起,他们要握紧手中的刀,为大人,为镇子,为镇中的大家,砍出一条更好的未来,他们无所畏惧。 目送战士走入地心之葵的黎默言,忽然受到一条新的buff提示。 【心生胆气,势如破竹:你的战士直面恐惧却不退缩,他们的勇敢无畏和强大意志,带来意外不到的变化,群体作战时,能力得到提升,各项属性+100%。】 增加百分之一百? 黎默言忍不住又看了一遍确定,的确是百分之一百,这可是她所有buff里面,数值提升最高的,也太夸张了。 在这时最后一名战士走入地心之葵,随即一起消失,她虽然没有表露,其实内心还是忐忑的,此刻却完成镇定下来,战士在为镇子的未来拼杀,他们都信心十足,她又有什么好怕。 自己可不能拖后腿,与其在那不安,还不如做好万全的后勤保障。 她安排三辆蜥车轮流守在地心之葵,如果有人受伤被送回来,能第一时间被送往医馆,另外让学徒带足药品守在这,顺带叫上雷安虎守在此,晚上也守在附近,一来防止叛军摸到地心之葵来到星光镇,另外一方面,如果有谁受伤严重,雷安虎好歹能让人吊住最后那口气。 除此之外就是大力种植小麦,空着的地统统种上小麦,柳城那每时每刻都有百姓逃难而来,这群人来到镇子全安排去种粮食,把他们自己的口粮种出来,也给柳城种出足够的粮草,叛军围住柳城,无人能够进城,以后的食物都得靠星光镇提供,不然就会被围困而死。 之前那些姿态强硬起来的富商,纷纷想要躲来星光镇,黎默言并没有拒绝,可有个条件,那就是必须将他们的钱全部存入星光镇,银子可以兑换成星光币,如果是铜板的话,不好意思你们自己想办法换成金银,不然在星光镇就是破铜烂铁。 富商虽然气得跳脚,到底是形式不如人,对此却毫无办法,其中一些富商是老实下来,有一些则打着坏主意,表面答应扭头想要靠武力抢占星光镇,被黄晓蝶一人给解决,黎默言再杀了一批,这群人就彻底老实,安分所在自己的房子里。 黎默言暂时没空处理他们,大量金银涌入钱庄,给发财树带来巨大的增益,黑金出产的数量大大提升,每日就能出产三百公斤,另外发财树开花之后出现结果的迹象,只是果子就红豆大小,离正式成熟还需要一些金银。 既然黑金数量充足,她就联系铁妖,要大量打造铠甲,虽然她的战士武装严密,可柳城的那些兵却没像样的防具,说是皮甲就薄薄一层,里面裹着的还是稻草,这样的皮甲能挡住刀剑就有鬼了。 与此同时柳城当中,孔一笑已经见到黎默言来到小股军队,总共才六十一人,为首的那个还是小姑娘,他记得这个叫做胡月儿是黎默言的护卫,想来是实力高深,可这年幼的面貌,到底是让人有几分怀疑。 不过都这种时候了,能有人来相助,他已经十分感激,帮胡月儿安营扎寨,一同商议作战。 柳城这边的策略是敌不动我不动,既然叛军只是围,那就让他们围着,他们有星光镇作为粮仓,并不怕城外的粮食无法运入,正好围着能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将百姓送往星光镇。 万一没能守住,就把地心之葵毁去,叛军就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追到十万八千里外的星光镇。 大家包括胡月儿一致表示赞同,胡月儿把玩着自己的武器,虽然没有人有所怠慢她,却也不太看重她,她扭头望了眼身后的精锐,随后望向城外,等着一个机会,一个一鸣惊人,打响星光镇名号的机会。 叛军围住柳城,除去第一天的时候,柳城派人出来探查,之后就是龟缩城中不出。 叛军并不急,农户的农田都在城外,即使城内的粮仓内有粮食,也撑不了几日,到时候不用他们费心攻破城门,他们自己就要忍不住冲了出来。 三日之后,城门纹丝不动。 七日之后,城门纹丝不动。 一旬之后,城门纹丝不动。 叛军:“……?” 营中的将士,都想俯耳倾听城内是否发生骚乱,就是粮仓中有再多粮食,都不可能吃如此多的时日吧? 就在叛军以为城内另有粮食来源,就瞧见守在城墙上的守城兵啪嗒倒地。 “这是饿晕了?” “应该是,瞧瞧那群守城兵面黄肌瘦干巴的模样。” “负责守城警戒如此重要事项的守城兵,都站也站不稳,想来柳城内部已经乱成一团,哈哈!” “将军,我们出战扣门吧。” “等等,王师那么的粮草还有一日送来,不如多等一日,我们吃饱喝足再战。” “妙哉妙哉。” 叛军又耐心等了一日,传来的却是粮草被烧的消息,而柳城紧闭的城门打开,其中神采奕奕的士兵冲杀出来。 第132章 叛军想不通粮草是如何被烧的,但现在也没时间让他们思考,柳城军已经杀到眼前。 五千人的冲锋,就如一团黑水涌出扩散,冲在最前方的骑兵踏起阵阵尘浪,升腾而起,在半空收拢放出如龙如虎,气势非凡。 而这群骑兵当中,除去常见的战马外,还有一支狼骑兵,四爪着地竟不比一旁的战马矮,脚掌宽厚有力,按在草茎缠绕的泥地上,竟能带着草屑,在千军万马之中,巨狼锐利的双眼始终锁定在他们身上。 叛军将领面色凝重,意外接连而来,叫他生出不好的预感。 索性柳城军虽然袭击突然,可他们营帐内的士兵十分警惕,等柳城军冲到营帐不远处,士兵全已集结完毕,对着冲锋而来的柳城军冲上去,顿时两种颜色的士兵就如两股洪流撞击在一起,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惨叫声嘶吼声交织在一起,血气冲天而起。 叛军将领紧紧注视着这幕,发现己方居然是劣势,明明对方的士兵数量还不如他们,可第一波冲锋交锋,却是他们不敌对方,显出溃败之势。 想到粮草被烧,又被柳城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等敌军冲到营帐前,他们才堪堪排好阵,根本无法形成冲锋之势,在围困柳城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却被柳城军打成这个模样,气势大受挫,会有如此结果是必然。 叛军将领深知此刻是生死存亡之际,如果无法扭转气势,他们必然兵败如山倒。 于是他大喝一声,这声喝喊犹如雷鸣,震得人隐隐作呕,甚有人耳中有鲜血流出,柳城军凶猛的攻势一顿,叛军的颓势止住。 叛军将领陈胜追击,犹如一只大鸟般落入两军交战初,所选的正是那支狼骑兵,这支小队异常勇猛,不光战士刀法精湛,身下的巨狼还会配合扑抓,两者一同发力,嫌少有叛军能抵抗。 这样的小队,肯定是精锐,他要迅速击败对方,挫一挫柳城军的锐气。 叛军将领握拳,那拳身上有神光流转,一拳轰出竟有隆隆雷声响起,显出龙象虚影,朝着被攻之人咬去,而那人正是周兵兵。 在敌将落下时他就已发觉,想要后退拉开距离,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意识到避无可避之后,周兵兵眼中涌出狠色,哪怕自己会死,也不会坐以待毙,搏命也要叫对方吃到苦头。 周兵兵放弃防御,直接挥刀砍下,即使砍不中拳头,也能给敌人迎头一刀。 只是这刀挥出后,速度比预想中要快,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能砍中! 事实也的确如此,周兵兵一刀砍在拳头上,可他与对方的境界实在相差太大,即使砍中,也无法叫人受伤,反倒是他自己的刀被拳上神光震碎,传递而来的力量,将他的手掌发麻,手臂崩裂,鲜血立刻涌出。 叛军将领没想到一狼骑兵,竟能砍中他,眼中诧异无比,竟有如此潜力,幸好诛杀在此,可就在这时,对方座下的大狼忽然跃起,替人挡下这一拳,叛军将领结结实实轰击在大狼身上,连人带狼一起砸飞出去。 见到这幕的叛军大声呼喊,只是他们兴奋的呐喊才出口,就见那一人一狼重新爬起,不光人没事,就连那正面挨上一拳的大狼,瞧着都没有大碍,就是被击中的左前腿微微颤抖。 要不是大狼身上的铠甲留下深深的拳印,叛军将领甚至以为刚才那幕是自己的错觉。 这怎么可能?! 叛军脸上的激动凝结,他们的将军连个柳城军的小卒都打不死,转而变为绝望,叛军将领发现这点,几乎目眦欲裂,想要鼓舞士气没成,反而雪上加霜,他就要提拳再打,一道瘦小的身影落在面前将他拦下。 “我来当你的对手。” “滚开!” 叛军将领怒吼着,就要把这不知死活的家伙挥开,结果手背处传来锐利的痛处,他眼中的羞恼之色散去,正眼凝视眼前只有一半高的小女孩,知道和外表不同,这是个劲敌。 他心中的不安如浓墨散开,柳城中何时多了这么多奇人异事,明明这座城都被他们的天子给放弃了,对于他们叛军而言,本该是手到擒来才对。 周兵兵爬起来,查看自己的伙伴,确定巨狼伤得并不严重,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巨狼有伤害分摊的能力,否则那一拳下来,巨狼一定会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们两人都存活下来。 他很想揉揉巨狼的脑袋,可这里是战场,没时间做如此温情的事,而且情况依旧不好,虽然巨狼并没死去,可全部巨狼都受到影响,速度没有之前迅捷,好在后面的部队跟上,一道身影落在他身边,正是白信。 “我们一起。” 白信这句话说完,就护在巨狼受伤的左脚前,他那枚月华盾神奥无比,即使受到多次攻击出现裂纹,也能用自身的月华力量修复,如此手段直接击散敌军的意志,没人想和这样不破的盾牌战斗,纷纷躲开这处。 敌人越是要躲,星光军就越是要追。 叛军本就气势低迷无心战斗,见其他人都躲,剩下的人也跟着躲,最后几千人敌军,居然叫区区六十人星光军追着跑,最后不知道是谁扭头逃走,其余叛军跟着跑,还有人跑得鞋子都掉了。 叛军将领见到这幕气血翻滚,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败了? 而就是这丝分神,就感到心口剧痛,随后冰冷的丝线缠在他心脏之上,叛军将领刚要反抗,就感到心口剧痛,那丝线有绞紧的即将,像是要生生绞碎他的心脏,叛军将领满脸惨白停下手,被一圈又一圈丝线捆得严实。 胡月儿确定大局已定,这才朝周兵兵瞥了眼,之前因为是第一次见到战争,胡月儿便多看两眼,想要尽快熟悉,随着黎大人发展,他们以后必定要和天河国对上,那她肯定是要上战场的,结果就是两眼坏了事。 幸好周兵兵没大事,不然她该如何向大人交代。 这次胡月儿吸取教训,牢牢盯住威胁最大的叛军首领,剩下的事等回到星光镇再说。 柳城军对叛军追杀一阵,就不再管溃散的叛军,回到主战场开始打扫,这群叛军原本是边城守将,拿着天河国朝廷的军饷发展私军,和草莽出生不同财大气粗,士兵身上都穿着甲胄。 这些铠甲就值不少钱,另外叛军的尸体也要集中烧掉,放着不管要生大疫,受伤躺着不能动的人,也得尽快送往医馆救治,总之事情多多。 柳城军起初沉默地打扫,他们作为内地驻军,本就没多少交战经验,打扫得十分生疏,就这样磕磕绊绊做了一阵,意识逐渐清明起来,他们……获胜了? 柳城军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浓重到就像是生喝了口血,哀鸣声萦绕不去,还有伤者痛到打滚,这一切是如此真实,都在告诉他们,柳城胜了,大家停下手上的事面面相觑,目光交汇的霎那,心中的狂喜犹如洪水喷涌而出。 他们胜了! 就在这时支援他们的星光军忽然大喊,“星光镇必胜!黎大人必胜!” “星光闪耀之处,必将所向披靡!” 他们喊得是如此大声如此放肆,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柳城的士兵不甘示弱,也要喊出天河国必胜,可这话刚到嗓子眼,柳城军想到他们今日之所以要打这一场仗,正是因天子的抛弃,他们早已不是天河国人,又何来的天河国必胜。 柳城军想到这里,原本因赢了大战而激动的心,迎面被浇下冷水,再望着大声喊出自己国家名字的星光军,柳城军面容显得十分苦涩,沉默寡言继续处理战场。 他们那贪生怕死可笑贪婪的天子,可不配和雪中送炭的黎大人相比。 胡月儿打算先让伤兵先回星光镇医治,自己则留在战场镇守,防止有意外发生,虽然很想让黎大人早些知道,她活捉敌军主将,却不敢叫周兵兵等人将敌将押回去,要是人跑了事小,万一暴起将周兵兵等人杀死事大,情愿稳妥点,这事还是她来做。 伤兵一到星光镇,黎默言之前做的各种准备就运转起来。 单纯只是外伤的,就地用伤药进行愈合,如果伤到骨头,就送到苏阿妙拿治疗,要是有伤势更加严重的伤员,就先含着参片,把命保住再想治疗的事,好在星光军很争气,最多是身上有划伤,连骨折的人都没有。 所以黎默言安排的‘救护车’没能派上用处,伤员在回镇子的路上,自己就用了伤药愈合伤口,从地心之葵出来时,除去铠甲的划口,看不出任何战斗痕迹。 这叫她很是高兴,对星光军的实力也有了底。 看来他们镇子的军队实力当得上强。 赵金隅见此摇头,他知道大人心中所想,也对此劝说过,星光军有战士结晶,又有加入黑金的铠甲,外露的手部都戴着手套,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都武装成这个样子,想要受伤都难。 要他说,大人实在不必为此劳神,可开解几次的效果一般,最后就随她去了,没想到大人平日瞧着爽利,还有这样操心婆妈的时候。 黎默言要是知道赵金隅在想什么,肯定会很无语,赵金隅这个好为人妈的家伙,心里有没有点数,到底是谁爱好操心婆妈。 但她不知道,所以在思考与柳城相关的事。 虽然她是想要柳城并入星光镇,可在这个节骨眼说,确实有趁火打劫的意思,来个脾气爆的,也许不管叛军,都要先和她打一架。 外加她不想孔一笑心中留下疙瘩,所以她说会出兵帮助柳城,可希望能与柳城达成结盟,等以后双方联系加深,自然就亲如一家。 结果孔一笑沉默片刻后,主动提起加入星光镇的事,感觉是天河国天子的事,给他的打击太大,整个人显得意志消沉,要不是柳城还面临强敌,有破城的危险,孔一笑恐怕都要撒手不管。 对于这种情况黎默言有经验啊,就算柳城现在是她的领地,但还是全权交给孔一笑管理,想要推脱,就说自己这边人手不够,管不过来也管不了,实在没人管就只能先放着。 果然孔一笑放不下百姓,就继续管着柳城,虽然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可黎默言还是希望孔一笑能有事情做,别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人往往是一口气撑着,这口气散了,人的精气也就散了。 她不希望孔一笑这样的好官,因为天河国天子这样的烂泥,落得晚年寂寥而死,那也太不值得了,她见不得这种事。 柳城的事告一段落,黎默言终于可以查看自己的系统面板,刚得了一座府城,她的升级任务肯定能完成,搞不好能连升三级,不不,二级小镇三级小镇,之后是一级二级三级县城,距离府城有五个等级,自己升到三级县城不算太贪心吧。 她迫不及待点开,就瞧见地图面积扩大了好多,两块亮着的区域间有着大量的黑色区域,西北那块亮着的区域,是星光镇面积三百多倍,应该就是柳城。 黎默言看看柳城,再看看星光镇那小到可怜的一点面积,心中愈发期待镇子能升级成城。 她吐出一口气,将心中纷乱的情绪给吐出,查看起升级任务,果然都完成了,在自己点击领取奖励的时候,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事发生了,新的任务才跳出,就直接显示完成。 [人口:需要达到50000以上√] [道路:全村铺设75%的石子路/木板路√] [建设:拥有5000座木屋√)] [经济:拥有800家店铺√]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50%√] [管理:设立户部√] [环境:鸟语花香√] 而且这样的情况出现两次,她直接领了三次奖励,升级为一级县城! 黎默言眼中光彩闪烁,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更多的是她口嗨,没真想过能接连升级啊,还直接变成县城,以后这个地方就不叫奇山县,而是星光县了。 嗯,名字有点拗口,不过没关系,等以后升级为星光城,那就好听啦。 她环顾四周,发现四周都是人,就努力挺直脊背,在旁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入一辆候着的蜥车内,镇定缓慢地锁上车门,确定所有人都看不到她后,黎默言无声尖叫。 啊啊啊她成功了,最初的星光村现在是星光县了,啊啊啊! 黎默言激动得恨不得打滚,可头发乱了很不好整理,自己第一天上任县长,脸面还是要的,所以使劲搓自己的脸,等外面传来敲门声,“大人?” 她立刻正襟危坐,压抑着兴奋开口,“无碍,我有点累,想小憩一会。” 外面的人立刻不再打扰她。 黎默言立刻开始呼吸,靠着车厢壁案子高兴一会,胸口那滚烫的情绪不再那么热烈后,她才查看下一项升级条件。 [人口:需要达到200000以上√] [道路:全村铺设90%的石子路/木板路X(70%/100%)] [建设:拥有50000座木屋X(32568/50000)] [经济:拥有2000家店铺√] [民生:县民满意度达到70%X(61%/70%)] [管理:设立四个管理部门√] [环境:人杰地灵X(63%/100%)] 不愧是到县级任务,各个任务跨度都大了好多,即使有柳城提高成绩,依旧四项没能满足条件。 其中道路那项还出现数值减少的情况,应该是星光县面积增加导致的,毕竟现在的面积是五十公里乘以五十公里,一共两千五百平方公里,差不多是之前的七十倍。 太大了,太大了, 黎默言感觉自己可能有巨物恐惧症,要不怎么会头晕。 民生这个涨幅不算太大,毕竟柳城的民众对她了解有限,能有现在的好感度,还是之前售米,以及这次叛军攻城,她挺身而出保护民众而加的,感觉过段时间等叛军攻城的恐惧淡去,这个民生满意度可能还要掉一些。 不过不是问题。 而这里的条件只有环境这一点,让她看不懂,形容词怎么会是人杰地灵,虽然这个词语也是形容一个地方的,可比起景色,更多是形容这个地方的人。 之前说是鸟语花香,她好歹知道努力的方向,多种花招鸟,提升美观程度,自然就能完成,而这个人杰地灵,给她的感觉就是单纯提高绿化恐怕没用。 难道是要她的领地多出些人才? 可这个也不是她能够控制的啊。 黎默言感到郁闷,可条件出都出了,慢慢想办法就是,接下来是看看奖励吧。 开出两块山河令和一个泥盒。 山河令是好东西,这个她之前就开到过,可以使用三次,获得她最想要的东西,至于这个泥盒。 盒子落在手中,她发现这不是普通泥土所做,拿在手里的感觉就像是拿着一种活物,似乎还在蠕动,触感非常诡异。 黎默言强忍着把这东西丢出去的欲。望,快速钻出车厢,见瞿平青站在外面顿感获救,将这个盒子扔给对方。 “这东西有没有危险?” 瞿平青闭眼感知了一会:“当是没有。” 黎默言跃跃欲试:“那打开看看。” 瞿平青就打开,泥盒里面装着的居然也是泥,刚一打开里面的泥土就涌出来掉在地上。 这给她的感觉不是泥土多到溢出来,而是自己源源不断往外冒,她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名字,“息壤?!” 旁边的赵金隅惊叹,“大人真是见多识广……咳,没错,这的确是息壤。” 说着,赵金隅接过一点息壤细看,黎默言见此也敢上手,也捏了点在掌心看,就感到熟悉的活物蠕动感,但和泥盒不同,这个触感有些滑又有些凉,她抖了抖,原本想把这息壤都掉,结果发现息壤在不断增多,这让她慌了,急忙将息壤倒回盒子里。 这时她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即使强行关上泥盒,可掉在地上的息壤已经长出不少,定不是一个小泥盒能装的,可不把息壤装进这个泥盒里,息壤就会源源不断生长,这可怎么办啊? 赵金隅见黎大人定定注视着息壤,一副闯了大祸的模样,忽然哎呀一声,“这个息壤好像装不回去了,这该怎么办呢?” 黎默言紧张看向赵金隅,坏了,这个爱显摆的家伙都说装不回去,那真是装不回去了,息壤该不会不停生长,充斥整个星光县吧? 这是什么笑话啊,刚刚升级到县城,一个小时还不到呢,就要灭县了,要是被写进史书里,她怕不是要被笑话到星球毁灭,搞不好还能进后世的教科书,成为芸芸学子必考的题目。 黎默言的额角冒出一滴冷汗。 赵金隅见到这幕,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但他转过身,不让大人瞧见自己的笑意,话语中满是严肃,“糟糕,要是这个息壤最后占据整个星光县,那该怎么办啊?” 黎默言忍不住重复,“是啊是啊,这该怎么办啊?” 瞿平青正要开口,却被赵金隅打断,“大人,这个时候能救大家的只有你了。” “我?”黎默言努力思索,自己什么方面可以救大家,冷不丁想到,既然泥盒是息壤做的,却没有继续增生,说明有什么办法,解决息壤不断生长的问题。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知为何赵金隅的面色有些遗憾,她凝神看去,*那点遗憾早已消失不见,说不好是她眼花,还是真出现过。 黎默言眯起眼。 这次轮到赵金隅脊背挺直,“咳,多亏大人提醒,我想起来息壤遇水则硬,也会失去不断生长的神性。” “水啊——” 黎默言拉长声音,确定刚才那些话是赵金隅故意的说,于是她决定多给赵金隅找点事情,这当然不是记仇,而是想要锻炼锻炼赵金隅的能力,就派他去柳城,处理各种盘根错节遗留问题,个人能得到成长,想来赵金隅会十分高兴。 赵金隅背后忽然一凉,他预感不好急忙开口,“大人,您还记得之前得到的那枚结晶吗?” 黎默言手头有很多结晶,可都已经用掉,还剩下的……应该是上次升级的时候,开出挑战的奖励,得到的一枚晶石,说是有探查作用,叫魑魅魍魉无所遁形,是建造探测塔的好材料,只是缺少材料。 赵金隅:“没错,这个息壤就是建造宝塔的好材料。” 第133章 而且这座探知塔建造起来也十分容易,只用将泥盒中的息壤塑造成塔的形状,最后浇筑水固定,在塔身上绘上灵纹,将结晶安装在塔顶即可。 其中最难的一步,就是绘制灵纹,这不光对绘制之人的技巧有着苛刻要求,对使用的颜料同样要求极高。 其实灵纹绘制有好几种方式,一是用自身的力量,直接在塔身上刻留下痕迹,其次就是使用外部力量,比如颜料,而这种颜料得是神性物品,能够沟通探知塔和天地间的生气,从而激活结晶,起到探查的作用。 而这样的神性颜料,自然是非常稀少的珍宝千金难求,可是—— 她有啊。 发财树的成长,不光带来黑金产量增加,那种特殊的金花银花开放数量,也大幅度提升,而这种金银两色,正是拥有神性的特殊颜料,别的地方难以获得的东西,在她这里有很多。 这种需要建造时,发现珍惜材料领地中有,能直接拿来用,不需要另外想办法获得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可每次遇上都叫她心情愉悦,深刻感受到领地全面发展的便利。 她已经不像当初那样需要万山土,就要去各大山中搜寻了。 黎默言派人前往染布坊,很快就取来一桶金色颜料,原本以为绘制灵纹的人会是赵金隅,没想到对方却是摇头。 “比起我,老师爷手下的陈冲更为适合。” 黎默言没想起这位是谁,现在县城中的管理官员太多,她无法每个都记住,有些甚至都没见过面。 赵金隅适时补充:“是那位画户籍的小史。” 这样一说黎默言倒是想起来了,师爷主要负责管理县城的人口事宜,其中就包括个人户籍,这就是古代的身。份。证,只是没有现代的打印技术,只能由画师来进行绘制,用的颜色自然是神树红所出产的防伪颜料。 星光县所有县民的户籍,都是由这位叫做陈冲的画师绘制,包括她的同样如此,虽然只有单调的红色,可画像却栩栩如生,很好抓住每个人的神韵,能够清晰分辨出不同人的,但以前她在电视剧上,看到即使本人站在旁边都认不出来的抽象画完全不同。 对方的画工她很认可,但描绘灵纹,不单是有画工就行的吧。 却听赵金隅说,“大人是有福之人,您所在之地便是福祉,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会受福气感染,出现某些神异变化。” 黎默言闻言思索,她是有福之人这个点,倒是看不出什么,那些神异变化她却又发现,比如黄晓蝶她们名字上的颜色边框,又比如其他县民名字上的图标,她想到这准备等陈冲来后,仔细看看对方的名字,是不是有图标出现。 至于用息壤塑形很简单,就像是制作瓷器一样,叫领地内的制瓷匠人前来就能完成,主要是这座塔占地面积不小,而且最好处于县城中心,这样才能囊括整个县城,而不出现探查死角。 不过现在这个中心是她的家。 黎默言就决定把自己最初住的木屋推倒,反正还有别的房子,用这块地皮建成探知塔,还有附近一圈木屋也可以拆了,将这里好好整理下,这处属于交通最为拥挤之地,无论是前往镇子哪个方向,都需要经过这里,不如趁这个机会,将路面扩大,做成交通岛,这样会方便许多。 交通这一块是老县令管的,不过主要是管研制蜥车,提高车辆的性能这些方面,很少对交通路线进行规划。 所以现在县内的公交行驶路线,还是之前作为星光镇甚至是星光村时使用的,尤其是之前有大量的蜥车前往采石场,而采石场早就闲置,已经远远不适合现在的星光县。 黎默言点开地图查看星光县的走势。 之前由于柳城民众大量涌入,为了养活他们,大量开辟新农田,来出产粮食,这样做倒是解决最紧急的食物问题,却引来其他的衍生问题,比如新农田的灌溉问题,虽然小麦喜干,但生长期间必须浇一次透水。 按照之前摸索出来的种植经验,最好在种植小麦的前一天防水,将农田灌透,等到次日水稍稍干去,再种下小麦,就能长得最好,生出最多的麦子,最好的一亩能长六百多斤。 这比现代的麦子都差不了多少了,现代的也就长一千多斤,还得种上半年。 要不是有这样四天就能成熟的麦子,她都不敢放柳城的人过来。 除去水渠这个问题,农田太过集中面积太大也是个大问题,这就导致人前往自己的农田无端要绕很多路。 按照黎默言所想,最好的就是农田就在住所旁边,这样醒来之后走两步,就能前往农田,不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在通勤上,之后县民就能在自家开火,不用再去食堂吃饭。 只是这个想法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实现,此刻星光县占地面积大,又有那么多人口,她想要做什么,是真能一日创造奇迹的。 仗打胜了,柳城不再面临破城风险,一些人就能调回去,从事采石制作水泥等等活,星光县不需要那么多人种地,之前那个四天种出来的小麦,县中的仓库都已堆不下,幸好没再下雨,可以暂时露天堆着。 按照之前的经验,其实有两万人种地,就足够满足星光镇外加柳城所有人的主食需求,外加各种瓜果蔬菜。 提到这个各种家禽家畜的数量是不够吃了,得尽快都饲养些,鸡鸭和猪这三种家禽家畜是重点,吃得多长得多,她记得以前听别人说过,这三哥俩吃下一斤的粮食就能长一斤的肉,而牛羊转化率低,要两斤饲料才能长一斤肉,所以牛羊肉的价格,要远远高于猪肉。 既然要开建新的养猪场,她打算把这些臭气熏天的地方,搬到星光县的边缘,这样猪粪臭气不会影响到其他县民。 之前黎默言的堂弟学得畜牧医学,就是在养猪场实习,也是他告诉自己,猪这个东西养个几头还好,只要数量一多,就很容易得猪瘟,只要出现这个病,那基本所有的猪都得死。 所以他们这些员工被要求待在厂里,如果要出去,那么回来就得洗澡,去猪场里面巡逻也是,进去得洗澡,出来也得洗澡,他们吃中午饭,都是外面的同事帮忙送进来,而且到他们手上时,还得进行一边高温杀菌。 就算是这样防备,还每隔几年就来一场猪瘟,为此养猪场都是分成好几多个饲养棚,一个棚就养一万头猪,即使这个棚的猪得病死了,好歹不会影响其他棚子的猪。 作为种田爱好者,她对这些知识很感兴趣,多问了几句,知道不少养猪知识,准备用在新的养猪场,感谢堂弟每日在猪粪熏天中走出的两万步,没有他,现在的她就不会有大量的养猪知识。 如果养猪场需要搬过去,那么猪粪处理班也得搬过去,省得猪粪拉来拉去,直接就在隔壁处理干净,包括杀猪匠以及处理猪皮的工匠统统都得搬过去。 星光县这么多人当中有个皮匠,要猪皮用来做皮箱、皮鞋等等物品。 如此算起来在这边缘地带生活的人会有不少,黎默言准备在那里建造一个住宅小区,给从事养猪和猪粪处理的县民居住,各种生活所需的店铺也开起来,好让他们自给自足。 毕竟现在星光县从南到北足足有五十公里,开车都需要一个小时,如果每次采购生活物品,就要去县城中心,那感觉也跋涉和不便了。 黎默言只是这么随便一想,就发现了这么多问题,顿感到头大起来,之前飘飘然的喜悦沉淀下来,深感自己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 好在事情虽然多,可她的领民同样多,比如最着急需要解决的住房问题,完全可以安排五千人进行石屋建设,只要水泥产量跟得上,一天就能建好五百栋房子,所以她又安排一千人去烧制水泥,另外安排大量的人进行原料采挖。 这样一点点解决下来,事情好像也没有之前想的那么复杂困难。 她吐出一口气,想到之前刚来星光村时,只是来六十多个人,管理起来就有些手忙脚乱,谁谁做什么都安排了好久,此刻几十万的人,直接几万几万安排出去,思路都很清晰。 黎默言有点感慨,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很花时间,等回过神时,探知塔已经建造好了。 她回到自己曾经住的地方,这里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一座将近五十多米的高塔竖立在那,通体是一种如铁的铁灰色,居然真就有金属的光泽,而且它的样式,也不是自己所想的层层宝塔,而是两个四棱锥尖端对尖端,中间根本没有接触,留出一段距离,叫人想不通上边的四棱锥是如此漂浮起,怎么不会掉下来? 可却意外得坚固,黎默言几次看着,都觉上方的四棱锥歪了,但仔细一看都是自己的错觉。 这个两个四棱锥表面非常光滑,没有任何凹凸结构,只有一道道银色的纹路绘画在上面,只一眼就觉十分妖异,四棱锥每个面上都有一只巨大眼睛的图案,到这里还是正常的,结果银线勾勒出的利剑刺穿眼睛,却是她看不懂的。 为什么代表探知的眼睛会被洞穿? 瞿平青突然开口,“不是洞穿,是钉住。” 这话让她醍醐灌顶,原来如此,将眼睛钉在四棱锥上,应该是有奴役驱使的意味在其中,她对这些超凡东西不太懂,看个热闹就行,对着瞿平青点点头,后者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塔中间,将那枚类似于宝珠的结晶,放在两个四棱锥尖端相对的空间里。 霎那时,黎默言看到一股浩然蓝光扫荡出,穿过她的身体,迅速朝远方而去,有点像是她在其他游戏里见的世界扫描,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这个光应当就是塔用来探知的手段吧,不过怎么知道结果? 她想到什么,打开自己的地图,果然在上面看到一个叫做探知的按钮,按下后地图页面就会出现变化,冒出密密麻麻的绿色小点,这些小点都在移动,探知塔下面就围着一堆。 黎默言抬起头,就看到县民好奇张望的目光,立刻明白绿点就是镇民,而在这大量的绿点里面,还有一些的红点,数量居然比绿点还多。 黎默言:“!” 她吓得头皮都要炸开了,红点恐怕是什么危险的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多,难道是有什么会寄生妖兽潜入领地,都已经形成蔓延之势了? 她立刻让人前往巡视。 好在消息很快传回来,倒不是有妖兽潜伏进来,那些红点是大量没能登记身份信息的县民。 黎默言松了口气,到现在还能感受到狂跳的心脏,索性是虚惊一场。 没想到这个探知塔如此智能,连没有登记的县民都能感应出来,这给她带来极大的信心,想来有怪物躲藏在县内,塔一定能发现,这是她现在急需的能力,毕竟领地扩大这么多,之前的守备力量就不够了。 她准备将柳城剩下的三千二百七十八名士兵重新编成队,到星光县来进行训练,等融入县城之后,就安排他们出任务,这样一来县中的军队就能快速扩张,希望原本的柳城军对她不要太过抵触。 …… 曹云最近终于轮到购买石屋的资格,就匆匆赶往购房处,准备挑早就看下来的地方,结果正要说时,就听对面的小史开口,“最近有好几处小区竣工,这是地图,你看看要选哪一处。” 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但听到这话,曹云还是接过地图查看,就发现新建好的小区在地图中被圈出,除去以前镇子附近的小区,他还在农田西侧看到三处新小区,以前那里远离镇子主体,都是荒芜的空地,基本没有人过去,没想到黎大人竟在那建了房子。 这谁会去…… 曹云发觉不对,这三处新小区靠近农田边缘,走个几分钟就能到,可比从县城主体出发要省时省力许多。 他眼睛发亮,光是这个好处,就比其他小区要胜出不少,就是不知那里有没有食堂,或者其他铺子。 曹云心中迟疑:“我能不能迟一天再买,不会因此收走我的购买资格吧?” 小史:“当然不会,你想什么时候买都行,只是有时房子售罄,那你就得等下一批建出来,希望能够理解。” “理解理解,当然理解。”曹云连连点头,出了购房处,就往农田西侧那片新小区去,坐了好久的车才到地方,然后他就被惊到了。 平整干净的石砖地面,早不见之前杂草丛生的模样,农田边有一条十米宽的路,另外一边就是楼房,一栋栋整齐又漂亮,他想到这可能是以后自己的家,就忍不住驻足欣赏。 过去许久才想起,自己来此不是为看楼房,而是准备看看四周有没有商铺,接着曹云就瞧见一间铺子里,老板一搅铁锅,顿时浓浓热气升腾起,他另一只手还拿着海碗,夹入面条装入大块的肉,最后卧上青菜,浇上熬开的骨汤,一碗排骨面就制作完毕。 竟有面馆?! 曹云心中十分惊喜,走进去一看,发现还有包子铺、饺子铺以及烧饼摊,除去这些食铺,杂货铺、成衣铺子以及鞋铺等,像是自行车铺这样比较特殊的店铺没有外,其他是一应俱全,生活在此完全没有不便。 他见此下定决心,要买这里的房子,之前租的农田也不要了,大不了在附近重新开一亩,也好过每日要跋山涉水来到自己的田地。 当他把瞎眼的老娘接过来,自己在农地里干活,抬眼就能瞧见老娘坐在楼道口晒着太阳,立有一股安心从心底涌出,以后种地就不用担心老娘出事,自己来不及赶回去。 这个房子真是买对了。 不光是曹云发现这个新小区的好处,其他县民同样选择这处,倒是把这个后来建出的小区新一步住满,附近的荒地也都被开辟出来,他们在这种地就很舒服,连自行车都不用骑,走个三、两分钟就能到。 更重要的是灌溉农地,都不用水渠了,大人在荒地中埋下水管,安装了水龙头,谁承包了这里,拉一条水管就能用自来水浇灌农田。 如此的便利,其他人自然是羡慕的,他们希望大人能够建造更多靠农田的小区,黎默言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面对之前已经买了房,不能住在农田附近的县民,她也想了解决的办法。 等之后前往新小区的县民数量增多,这边的农田自然会有空出来的,到时候县民就能租这些离房子更近的农田,等所有县民都住上石屋,她再重新整理,将一些过于密集的小区分开,这些地方就重新改成农田,供四周的人种植。 住房的事得到解决,即使是刚刚加入星光县的县民也都翘首以盼,等待自己的购房资格,他们的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望。 等大部分县民的住所安置好,黎默言就开始规划蜥车的路线。 首先自然是从新小区直到县城主体的路线,这条路上来回的人最多,她安排了八辆蜥车来回行驶,每辆车早晚各跑两次,一日就是四次,八辆车就是三十二次,从早上六点开到晚上六点,一个十二个小时,差不多二十三分钟一趟车,差不多能满足县民的出行了。 这一条路线是贯穿东西,她又建造一条贯穿南北,一条从西北角开往东南角,一条从西南角开往东北角,这样的交通辐射范围,差不多就把整个镇子囊盖住,最后设置一条回字形的路线,绕着县城中心开,这样县民想要去哪,都能坐到车。 果然如此一清理后,乱糟糟的蜥车顿感清爽许多,县民再去一些比较偏僻的地方,就无需东绕西绕了,能够直接一次性乘车前往。 后来黎默言发现早上六到八点,和下午四到六点,是人流出行的高峰,大多是前往农田上工,以及晚上回家,单靠那一辆蜥车完全不够装,她就把另外几条线上的蜥车都调到东西这条线上使用,其他的线上可以少开两次,并不会有其他影响。 这样还是不够,她又增加了新的蜥车,专门跑早上和晚上的班,这些车要开到晚上八点,避免县民来不及没车能够回家,如此才算是解决早晚高峰的问题。 通过这段时间处理,柳城人初来星光县造成的乱糟糟局面得到解决,大家都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情,星光县这边没有大问题,她就把目光放在柳城,虽然不少人她都安排了工作,但体系比较粗糙混乱,还需要经过梳理,才能彻底解决每一个人工作问题。 而且她还准备再招一批人进行种植,到时候多出来的粮食,就能卖到其他府城。 之前柳城的那是富商中,就有人表示想要成为星光县的官商,愿意将县城的粮食药物和生活用品卖到其他府城,黎默言想到发财树同意了。 之前这些富商不是星光县的人,所以他们存入的金银有着额外的效果,后面柳城并入县城,她担心这股额外的加成消失,好在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可后面民众存入的金银,自然就没之前那种效果,虽然那么多人,生出的财气并未给发财树带来任何变化。 虽然出产的黑金已然不少,可她突然多出三千两百多个士兵,这些人的铠甲头盔手套战靴等等防具,所需要的黑金是个恐怖的数字,她果然还是太缺钱了。 她原本想让这些富商退出星光县,以个人名义留在县城,把对方吓得够呛,怀疑她在钓鱼执法,死活不肯同意,她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否则真担心对方会以死明志,牺牲自己保全家族。 算了,官商就官商吧,希望这群人出去,能吸引来其他地方的商人过来进货。 由于自己的官商是第一次行商,和之前吴崇明的性质不太一样,加上路途遥远,黎默言还派出一支狼骑兵和一支月华战士保护,总共有三十人,由雷安虎领队坐镇,这次不是从官道出发,而是通过地心之葵穿到草原,直接从草原前往更北之地。 黎默言目送商队离开,自己则通过地心之葵来到柳城,准备将梳理这边的问题,当然赵金隅是被她叫在身边的。 第134章 黎默言来柳城的目的很多,首先是整合产业,将柳城发展成专门的功能性城池,来完成采石挖矿制作水泥等等需要大量人工,又需要丰厚资源的工作。 这点柳城最为合适。 只是之前由于缺粮,导致柳城秩序混乱,各种浑水摸鱼的恶事常有发生,甚至还有人谋财害命,各种案件已经堆积如山,之前孔一笑都在处理粮食的事分。身乏术,此刻缓过气来,就是最后清算的时候。 黎默言将带来的赵金隅派去协助,帮孔一笑侦破这些案件。 此刻柳城枯木逢春,正是焕发新生的时候,又换了天子成为私人领主的子民,如果这个时候黎默言不能竖立足够的威信,让人觉得软弱好欺,那以后她说出来的话,怕是没人听了。 赵金隅自是知道这点,所以他准备狠狠显摆一把,人来到柳城衙门后,先是随便挑出几个案子看了一遍,然后就对着领他来看卷宗的小吏说,“你把这里全部的被告原告都找来。” 小吏头次像是没听清,下意识重复,“都找来?大人,什么都找来?” 赵金隅用手指点点桌上那一堆,多到连书桌都放不下,只能堆放在地的案卷。 小吏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在案卷上,慢慢张大了嘴巴,刚才居然不是自己听错,而是这位大人真要一次性解决如此多的案子,可、可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这位赵金隅赵大人,又说出令他头皮炸开的重磅消息,“嗯,但总觉得一次解决不够风骚啊,这样吧,你帮我在衙门口设立临时公堂,再以锣鼓通知全城百姓,好让他们知道本官今日所做,喊他们都来围观。” 这要没能断案成功,或者造成冤假错案,可能会造成的影响…… 小吏口舌发麻,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他不断擦着额角的虚汗,想要劝说赵大人行事不要如此张扬,对上赵大人的眼神后,只觉有一股之气滔天威视压下,叫他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小吏额头冒出的汗更多了,他低头连连道是,出门后却没着急按照赵大人的话去做,而是找到孔大人,将前不久所听所见上报。 孔一笑沉吟,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知道黎大人带着赵金隅来,就足以说明对方能力强,只是他没想到这火烧得是如此旺,黎大人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不无道理,“按照赵大人所说去做,黎大人便是我们的天子,以后在此只有她的声音,切记切记。” “是……是是,多谢孔大人提点,小人没齿难忘!” 小吏惊觉自己犯下大错,惶恐地抬起头,就见孔大人脸上并无苛责之色,嘴角似乎含着笑,可仔细一瞧,又像是自己的错觉,这般神色太过复杂他分辨不出,可感觉下来并不是坏事,想到等会自己要去做的疯狂事情,小吏舔了舔发干的嘴,竟是觉得有些迫不及待。 完了,他居然也疯了。 不过事情都已经走到这步,断是没有回头的道理,希望那位赵大人有真才实学,柳城中的那些污秽早该冲一冲了。 于是刚回家中没多久的柳城人,就听到一连串急促的铜锣声,他们纷纷从自家走出,想要听听那手持铜锣的人喊着什么,战事才刚刚结束,他们都是心神紧绷之际,就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然后就听到下午会有人在衙门前断案,将多时累计的陈年老案一块破了。 他们先是不敢相信。 之前由于缺粮,人为活下去,别说是坑蒙拐骗,就是杀人放火也做得,那时就发生过灭门惨案,还不是一起两起,当时人人自危,城中局势躁动无比,像是有点火星就会彻底会被点燃。 要不是孔大人之后弄来粮食,一边招聘开山士发馒头,一边给孩童发赈灾粮,恐怕早就有暴徒‘起义’。 局面缓和下来,一切恢复如初,可柳城人始终感到水面下激流涌动,虽然有了粮不用饿死,可之前死的人却无法活过来,孔大人派人调查那些灭门惨案,有些破了抓到凶徒砍头,有些则变为悬案,真凶依旧逍遥法外。 柳城人自然知道,那凶残的真凶就藏在城里,也许会在无意间和他们擦肩而过,也许就是隔壁那显得人畜无害的邻里,这让柳城人感到惶恐,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没想到这时居然传来消息,说是衙门要破这些老案。 他们听着这个消息,首先是怀疑,都过去多久了,居然还能重新翻出来审,这太阳怕不是从西边升起,他们下意识朝天空看去,太阳还是那个太阳。 “真要重新审啊?” “假的吧,叛军刚退百废待兴,哪里有空管这个?” “我看不一定,咱们柳城现在可不是天河国的地界,而是星光县的,这新官上任,要没点动静我是不信的。” 这句话说完,大家诡异沉默了下,毕竟一座府城说是归一座县城管,听着实在是奇怪,可别扭归别扭,可说要因此他们不承认星光县,那肯定是不能的,毕竟人家黎大人才刚从叛军手中救下他们,怎能忘恩负义? “不管是不是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句话得到大家一致赞同,他们携手朝着衙门的方向走去,等到的时候已经里外三圈人,即使努力踮起脚尖也瞧不见里头,两旁屋子临街的窗户都被打开,挤满人朝下张望,甚至一些屋顶上都坐着人。 人群中心有一小片空地,充当临时公堂的桌椅都已准备好,赵金隅坐在高台,附近嗡嗡作响的杂音丝毫未影响到他,偶尔还会对四周微笑点头,引得声浪大上两分,大家都在赞叹这位大人风采过人,对接下来的断案平白多了信心。 王善也挤在里头,柳城都是星光县的,使用星光币发放工钱,他就又回到柳城,果然还是采石这行当更适合他,之前还舍不得星光县的饭菜,现在想来用不了多久,那种美味的食堂就能开到柳城。 对于这位赵金隅大人,他是听过对方的名讳,此刻在柳城中见到颇有些熟稔感,正想多看两眼,忽然有人在他肩头拍了拍。 起初他以为是有人不小心撞到,结果又拍了拍,他下意识扭头,不用对方开口,他就瞧见一披麻戴孝的少年用麻绳拖着一口沉重的棺材走来。 王善心中一惊,急忙让开路。 那少年就从这条空隙中穿过,将棺材拖到临时公堂前,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直挺挺跪倒在地,无声推开旁边的棺椁,露出其中一具白骨。 这个举动将附近的人吓了一跳,本能发出惊呼,可很快又都压抑住,定定注视着那棺材白骨和少年,虽然这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可视线沉沉重如山岳,就这么一直锁在赵金隅身上。 一些站在赵金隅身后的百姓承受不住这目光,纷纷偏开头去,不和这少年对视。 王善听到人小声说。 “这少年名叫马泰,棺椁里的人是他唯一的哥哥,这马兄弟命苦啊,父母早早去了,只剩一对兄弟相依为命,没想到弟弟十三岁生辰时,哥哥割了些肉给他过生,半道却叫人害了……” 王善只是听着,都觉得这马泰命太苦,唯一的哥哥甚至是死在他生辰,还死在为他庆生而买的肉上,事情是因这而起,他只是这样一想,都觉十分痛苦,难怪对方有如此大的怨气恨意。 赵金隅见到这名叫马泰的少年,原本是想将他扶起,可他瞧见对方那个眼神,就知道这少年不会站起,除非水落石出,他哥能得以昭雪。 赵金隅闭了闭眼,又等了一会,确定来的人差不多,就不再等下去,拿起惊堂木一拍,顿时清亮的响声,叫所有人都精神振奋。 “安静安静,要开始了。” “终于开始了。” 人们朝前探出头,想看这位赵大人第一个要判的是什么案子,应该是普通好破的小案吧,结果就听到那位大人字正腔圆道,“发生在去年三月十三晚上六时左右,从城中归来的马开途径落雁坡……” 众人本来还在疑惑,后来听到‘正巧有人途径落雁坡,听闻呼救声,发现死去的马开’,立刻懂了这位大人在念卷宗。 而这时其中记载的两位经过落雁坡的路人已受召而来,皆是两个中年男人,他们一个是铁匠,一个是普通的农户。 赵金隅对着那农户开口,“将你当时听到的动静细细道来。”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九个多月,可农户得知那时有人被刺死,心中惊骇后怕,所以对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听到大人问话,他毫不迟疑开口。 “小、小民与马开是同村人,那日正从落雁坡未回家,经过坡前时,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林中传来叮叮脆响,隐约听到有人呼救,嗓音很是耳熟,这才壮着胆子前往探查,之后,之后瞧见马开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已是没了气息。” 农户语中带上恐惧,“我十分害怕,往回跑时正撞上孙铁匠,他带着我重新去看了马开,就瞧见对方的胸膛破开一个大洞,源源不断的血流出,将四周染红,我还是头次知道人身体中有这么多血……” 众人想象那个画面,皆是出了一层白毛汗,足以想象出当时凶险的画面。 赵金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转而问起孙铁匠,“你也是听到呼声前来探查的?” 孙铁匠开口:“是大人,当时情况就如马农户所说,我们到时马开已经死了,我还曾经抱起他查看过,因此身上沾了不少血。” 赵金隅又问,“荒郊野岭时间已晚,听到有人求救,马农户是因同村人才壮着胆子上前查看,你又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一些敏锐的人神色变了,是啊,呼救就说明有危险,跑都来不及,无亲无故又怎么会去多看。 这一句话就叫孙铁匠后背生出冷汗,好在这个问题,他之前也被问过,所以答起来很是顺畅,“小、小人虽只是铁匠,却十分向往书中的侠气,当时听闻呼救声,脑子一热就跑了过去,没想那么多。” 赵金隅没说信还是不信,同样只是点点头,又问起别的,“你那时带的匕首,此刻在何*处?” 孙铁匠一僵:“大人说笑,我那时根本没带匕首啊。” 他朝马农户看去,后者也说,“是啊大人,当时他身上没有匕首。” 赵金隅算算时间,消息百姓思考得差不多,该直接结案了,“你那时听到的叮叮声,就是孙铁匠拔出匕首,不小心撞到石头的动静,” 他不等孙铁匠反驳继续说,“看马开尸骨心口处的那根肋骨,是不是泛起点点银白?” 众人纷纷朝那具白骨看去,果然瞧见点点银白,要不是今天日头正好,银色会反光,否则难以看清楚。 “真的有?” “这是什么?怎么正好在断骨处?” 赵金隅继续说,“柳城之前出了一起妖魔潜入的事,说是铁匠司有一叫做铁秀云的女铁匠其实是妖魔所化。” “啊,这件事我知道,闹得还挺大的,当时我家还有那妖魔打的农具,最后被官家收走。” “对对,我想起来了,那铁秀云所打的铁器,同样会发银,就如这断骨一样。” “难道人是铁秀云杀的?” “笨,是凶器由铁秀云所打才对。” “我记得那位妖魔平日是司所所打铁器,都是各种农具,锄头斧头倒是锋利,可直接刺穿人心口,难道是割草的镰刀?” 大家的视线落在马农户身上,后者急得大喊,“不是我!” 赵金隅开口,“确实不是他,马开的伤口经过检验,窄而深,且切口笔直,不是带着弧度的镰刀。” “孙铁匠,那晚你和马开相遇,心生恶念将他骗到林中,以匕首刺死马开,等离开后发现竟有人来探,你当心事情败露,藏好匕首过来试探,要是被发现那便杀人灭口,最后见马农户一问三不知,才与他一同报官。” 这句话说出口,两个证人皆是直流冷汗,孙铁匠是惊的,马农户自然是吓的。 赵金隅:“铁秀云曾拜在你父亲门下,算是你的同门师妹,后去了官家,给你打了一把匕首作为临别礼物,就是你刺死马开的那把。” 围观百姓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只打农具的铁秀云,却有一把她打的匕首流落在外。 孙铁匠听到这里,表情已经非常僵硬,他不明白事情都过去那么久,姓马的都化为白骨,以为高枕无忧的时候,怎么会来个赵大人,将案子重审不说,更是直接锁定了他。 孙铁匠想到这里,心中腾地升起怒火,说出口的话很是冷硬,“铁秀云没打过匕首,我更没收到过,您要是咬定是我做的,就找到那匕首再说吧。” 赵金隅没立刻开口,孙铁匠见此扬眉吐气,匕首早就被他沉入湖底,根本没人能找到,可他还没得意多久,就瞧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走出,居然就是铁秀云,当即见了鬼般大叫着后退。 围观百姓见此,不明白孙铁匠为何如此惊恐,后听别人说这个女子,就是那应被剿灭的铁秀云后,同样大惊失色,不懂死去的人怎么好端端站在这。 是否让铁秀云出面,赵金隅其实犹豫过,最后选择是,铁秀云之前背负的污名是该洗刷,而且黎大人与三支妖族合作的事,他们也迟早会知道,不如这时就做好心理准备。 “铁秀云的事之后再说,先破马开案。” 随着惊堂木落下,嗡嗡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现在有人证,通过铁秀云感应,很快找到物证匕首,人证物证齐全,孙铁匠再无狡辩的余地,有气无力认了罪,被官差押走时,马泰猛地扑来,对着孙铁匠拳打脚踢,甚至上口撕咬,生生撕开半只耳朵。 押着孙铁匠的官差象征性地阻拦,却不小心摁住挣扎的孙铁匠,等马泰出够怨气后,这才将孙铁匠带走。 兄长被杀的真凶被抓,他终于能够瞑目,而不是带着冤情下葬,马泰趴在地上,慢慢给高台上的大人磕了个响头。 围观的百姓见此,都觉心中痛快,没叫好人含冤,纷纷自发鼓起手来,第一个案子就解决得如此轻松,他们对之后那些灭门案,不由多出几分信心,也对星光县县民的身份多了认同。 县内有这样厉害的大人,以后自己要是受了冤屈,自是不用怕的,会有人给他们撑腰,星光县中随便出一个大人就如此厉害,投入星光县倒确实是个好选择。 …… 黎默言打量着飞速提高的民生满意度,知道赵金隅超额完成了任务,算是开了好头,她询问孔一笑百姓的上工情况,哪里人少就补上,哪里人多,就抽调出来去做别的事,以免造成劳力浪费。 这些梳理起来很快,毕竟之前柳城已经这样工作过一段时间,只是那时柳城还属于天河国,孔一笑不好太明目张胆,现在能放开手去做。 这样梳理下来,混乱的体系变得清晰,她提议让孔一笑也安排场主百夫长以及什长,如此管理起来会更加方便轻松,也不怕人员混乱。 孔一笑欣然答应,虽然他这个知府还是知府,可黎大人才是柳城真正的掌舵人,他算起来就是城中的总场主,负责统一管理而已。 现在柳城的人力是供大于求,有不少的人无事可做,游手好闲容易惹出祸事,不够稳定,需要创造更多的岗位,给他们赚钱养活自己的机会,亲手创造美好的生活。 黎默言不可能干养着他们,首先这对于认真努力工作的人不公平,其次她也养不起,一旦养出惰性来,那真相当于养了一群祖宗,以后是数不尽的麻烦。 她来之前就想好了,柳城对鸟类有着强烈吸引力这点,也可以用在家禽养殖上。 之前星光县达到鸟语花香的评价后,鸡鸭的生长速度得到小幅度提升,而柳城作为原本就以鸟羽为特产的府城,这一方面的效果只会更为出色,所以她打算把养鸡场和养鸭场转移到柳城来,利用这座府城的特性,加快家禽生长,从而获得更多禽肉。 柳城还有一项优点就是靠海,城池北部直接连通大海,她以前看农业频道,就知道有海水养鸭这一特殊养殖方式,因为能去海中觅食,所以鸭群对于谷物的需求下降,能节约不少饲料费用。 而且鸭子吃到海鱼海虾这些营养丰富的鲜货,本身长得健壮不说,下的鸭蛋也营养丰富,做成咸鸭蛋自然格外好吃,蛋黄是真正会流油的那种。 而且大量的鸡鸭养出后,也不用担心肉太多无法消耗的事,食物和金银一样是硬通货,还是比金银更硬的那种,没有金银不影响人活着,可没有食物试试? 因此哪怕她手中有再多的禽肉,也能统统销售掉,这不就是正好合适柳城现在人力过剩的情况吗。 黎默言先是去了海边,了解柳城海岸线情况。 这里的大海瞧着和星光县那里的没什么不同,但海水更为寒冷,所以里面的海生生物品种不同,她走了一段时间,都没能瞧见自己想要看到的,那就是红树林。 节目中的鸭群放入大海,不是直接放进茫茫大海中,那根本是肉包子打狗,给海中的大鱼送外卖上门吗? 是放在浅滩中的红树林里,红树的树根能够阻止大型鱼类进入,是天然的保护屏障,而退潮时,树丛根部会留下大量的螺贝,跟小鱼小虾,她记得节目说红树的寄生虫,都是鸭子的口粮,能让红树更加健康,而它们的粪便又能滋润红树林,算是非常不错的双向互赢。 计划黎默言都已经想好了,找到红树林后,在附近建造养鸭厂,从鸭苗开始培育,那个节目说为了让鸭子适应发咸的海水,要在它们小时候投喂带盐的食物,帮助鸭子适应,这样放入红树林中才不会出问题。 连盐的比例她都算好了,结果卡在第一步上,这里没有红树林。 黎默言:“。” 她点点面颊,很快想到解决的办法,既然柳城这里没有,那她种一片出来不就好了。 黎默言记得以前狄辉在海滩上练兵,曾经瞧见他们捡回来的树枝,其中一些长得和松枝不同,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红树,但可以回去找找看。 第135章 黎默言记得之前狄辉带兵训练的地方,是原先镇子外那条官道出去,一路向正东那片海域的正北方。 那时她的领地根本没有任何领海,被狄辉发现她偷挖天河国的沙子,为堵住对方的嘴巴,她说要帮天河国修一条路,结果这条路还没修好,狄辉就先撤走,之后偷挖沙子的地方,就变为她的领土,而且还拥有大片领海。 这个时候的她想怎么挖就怎么挖,即使把沙滩挖城天河国SB的形状,也没人能阻止,最多是发出强烈的谴责,只是依着天河国如此焦头烂额的局势,恐怕这点小事根本就没人管。 她派人去那个地方,沿着海岸线往北寻找,还真被她找到一处红树林,面积不算很大,不过足够挖走一部分,移植到柳城的海岸线,发展成新的红树林。 黎默言先是观察红树林的生长环境,感觉这里的海岸与其说是沙子,质地更接近淤泥,而且颜色发黑,瞧着肥力充足,而这样地方挖出来的贝类味道更好,而且个头也会更大,之后可以在这处投放一些贝苗试试。 至于挖出来的红树,不能直接种到柳城,因那里的温度要比星光县冷上很多,柳城冬日常年被大雪覆盖,如果直接种下去,红树肯定会被冻死,不过没关系,她有办法。 黎默言十分熟练来桑树面前,拿出山河令开始许愿,希望获得一种长势迅猛,又能抵抗严寒的新红树,随着山河令上颜色淡去,她靠桑树融合出新型红树,再将这些红树移植到柳城。 种下后她尝试浇灌肥料,之后神奇的一幕出现,大雪纷飞中,一棵棵红树竟重新长出嫩芽,在洁白的落雪中一点点舒展叶片,白雪落在上面,将其染成白色,等叶片承受不住落雪的重量,就会往下一点头,随后积雪就会落入海水中融去。 她注视着这一幕吐出白气,只觉世上万物都很玄妙,居然能看到肃杀的雪,和新生的芽一同出现。 不过这样的大雪对于养鸭厂中尚未褪去绒毛的小鸭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 黎默言选取的这片海滩是一块平坦之地,虽然淤泥的颜色不如星光县深,但不是大问题,实验的红树种植成功,剩下的人提着铲子开始挖坑,将剩下的红树种进去,他们身上穿着胶皮所做的连体衣,不仅衣裤是一体,就连鞋子都和裤子连着,没有任何缝隙,不怕海水流入。 她见没有问题,就朝三百米外的养鸭厂走去。 这里是就是一片缓坡,人是逐渐往上走的,她之前叫人将缓坡上部挖平,这样方便建造鸭宿,此刻建筑班的人已经打好了地基。 黎默言的想法是,在地面上拉一层铁网,这些鸭子的粪便可以通过铁网掉下去,不会堆积在鸭子生活的地方,鸡鸭爱生病,很多就是因为粪便和食物残渣发霉,解决掉这个问题,保持良好通风,能很大概率避免生病,鸡鸭要比猪好养许多。 而且鸭粪是不错的肥料,她准备在铁网下面垫上木板,方便抽出来收集鸭粪。 另外养鸭厂的四壁最好能拆卸,这样冬日装上阻挡寒风,夏日再拆下来,方便通风解暑,以免鸭子受冻中暑。 鲁澹月听完她的要求后,倒是想起一物,“大人,您用来做温室的蚕丝还剩多少?” 黎默言之前也想到这个,雪蚕的丝线正好是柳城出的,她算了算数量,“有不少,足够做一间养鸭厂。” 鲁澹月的眉头松开:“那倒是可以用蚕丝织成的薄膜充当墙。” 黎默言也觉得这个主意好,不过单单靠这层薄膜还不足以保暖,但她有个办法,那就是在薄膜后面挂上棉被,进一步阻挡温度逸散,应该就能挡住现在的低温。 这个办法是她在现代时,从一个种植多肉的up那学来的,对方就住在东北,气温应该和留柳城差不多,就是用这个法子帮助多肉平安度过冬夜。 不过小鸡小鸭不抗冻,挂上棉被只是保证室内温度升到零上,可对于鸭苗而言还远远不够,还需要散发热度的东西,帮助它们取暖,就像是躲在母鸭的肚下才行,她之前看鸟类救助的up都用供暖灯泡。 可她没有,只能另辟蹊径。 黎默言第一个想到法子是用炭,点个炭盆放在小鸭四周,这样温度自然能上去,但这个办法要小心小鸭烫伤烧死,其次养鸭厂的面积不小,里面如果放太多炭盆,她担心一氧化碳中毒,导致人员死亡。 如果不用炭盆的话,那或许可以用热水?像是水床孵化那样?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不行,说到底水厂孵化还是有电供暖,她没有电力,单靠热水的话温度比较难控制,用开水的话容易烫伤小鸭,温度低的话没多久就冷透,难以为小鸭持续提供温暖。 黎默言感到头疼,感觉好不方便啊,如果古代有电就好了,那无论是供暖灯,还是发热管,亦或者是电热毯,都可以拿来解决这个问题。 这时她瞄到旁边的畜牧场主李冬忍,低声询问对方县内的鸡鸭是如何孵化的,虽然星光县要比柳城温暖许多,可对于还没长出成羽的小鸡小鸭,同样是难以承受的寒冷。 李冬忍没有过多思考,张口就答上来:“我们孵化鸭苗鸡苗用的是母鸡,母鸡抱窝性强,不像母鸭那样常常孵化到一半就弃窝,不过母鸭抱窝时,会拔大量的鸭绒,这些我们会收集起来,送往成衣铺或者纺织作坊。” 黎默言知道这些鸭绒经过清洗之后,会做成鸭绒被或者鸭绒枕头,柔软又保暖,一般不会用来做衣服,因为鸭绒做成的衣服不好水洗,洗后里面的鸭绒容易坨成一团,导致薄厚不一,保暖性大大下降。 这时她又发现一个建养鸭厂的好处,那就是能多攒些鸭绒,等来年冬日,就能让柳城这边的百姓过个温暖的年,她知道现在柳城里有很多人,全家就一套棉衣棉裤,男女老少全指着这套棉衣活,谁要出门做事,这棉衣就让谁穿走,剩下的人缩在被窝里取暖,这样才不会被冻死。 这些人就是黎默言想给他们工作的机会,他们都无法出来赚钱。 而柳城一共有六十七万多人,是星光县三十四倍多,之前为给县里一万三千多人准备过冬的衣服和棉被,黎默言就已经是绞尽脑汁,把能做的都给做了,连仓库里的稻草都没放过,终于让大家过上一个暖年。 可面对柳城六十七万人,她是真的无能为力,只能先维持现状,努力让人活下去先,想要过得舒服丰足,只能等以后再说。 想要保证这么多人温暖过冬,单靠玉棉树还是比较吃力,所以养鸭厂一定要建出来,而且规模要大,这样才能收集到足够的鸭绒。 只是这样问题又绕回到小鸭的保暖上。 按照李冬忍所说,靠母鸡孵化,自然是躲在母鸡的肚皮下取暖,这倒是个法子,解决起来只要一只母鸡就行。 可如果养的小鸭子多,那需要的母鸡数量也多,这些鸡会停止下蛋,而且会因此削瘦许多,想要再恢复下蛋,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 她这些母鸡吃的都是粮食,不是玉米棒磨成的粉,要不就是淀粉做剩下的土豆残渣,还有鱼肠虾壳背粉可以吃,营养好,下蛋自然勤快,几乎每日都有一个,而且一下就能下好几个月。 一只母鸡从孵化小鸭,到把小鸭带大不怕风寒,加上修养时间,差不多要三、四个月,那就是最少少下九十多个鸡蛋,一百只母鸡就是九千多个蛋,这个数量就很惊人了。 黎默言想一想就心疼,她摸着口袋里的山河令,要不要许个愿,弄个能长时间提供合适热度,等冷却后可以重新吸收热量,继续拿来使用的物件就好了。 只是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她忽然想到热水袋。 这个玩意是皮制的,装入开水之后能持续提供几个小时的温度,而且还不用担心烫伤小鸭。 她眼睛一亮,自己正有现成的材料胶皮啊,这个东西防水,而且还有一定的隔热能力,农户都说穿着胶皮鞋下水田,脚掌没那么冷,她先回了一趟星光县,找到周银环,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让周银环用胶皮制作一个水囊出来看看。 成衣铺中就有大量的胶皮,周银环挑出两个边角料缝合,很快就缝出一个水囊,她尝试往里面倒入开水,再用手触碰胶皮表面,十分惊喜得发现能感觉到热意,但温度不会太烫,就比手掌高一点,是她所需要的温度。 成功了。 黎默言心中有大量的喜悦涌出来,现在就是思考热水袋开合的问题。 现在的热水袋用的塑料塞,拧上时严丝合缝,不会有热水渗出,可星光县没有塑料,所以她想着用粗陶,可这就有个问题,就是粗陶如何跟水囊连在一起? 县里暂时没有黏性强的胶水,难道用水泥吗,可水泥沾不住布,尤其是胶皮这种光滑的材质。 她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合适的办法,这时一个念头冒出来,一定要用盖子吗,为什么不能用松紧带? 胶皮本身就防水,如果把它扎得足够紧,同样不会有水流出,而且解开就能重新倒入热水。 黎默言豁然开朗,甚至都不用扎得足够紧,只要把开口放在笼子外,鸭子碰不到的地方就好,她的思绪一下通顺起来,热水袋的形状也可以改改,可以做成长条形,这样就能让更多的小鸭挤在旁边取暖。 而且开口放在外面,养鸭厂的伙计就不用频繁将热水袋取出,在外面就能操作放水注水,倒是十分方便。 周银环听了黎大人的话,取来边角料开始制作长蛇形的热水袋,正好铺内积攒下很多边角料,之前她暂时没想好做什么,直接丢掉又觉可惜,正好拿来做热水袋,完全不会浪费。 缝合时她格外仔细,防止开线里面的热水涌出,对鸭苗造成伤害,幸好鸭子的脚掌是蹼,不是鸡那样的爪子,并不适合抓挠,倒是不怕线被鸭苗挠开。 黎默言从周银环那离开后,就去了烧制玻璃的工匠那,准备订制玻璃箱。 就有棉被和热水袋,还得把鸭苗养在玻璃保温箱里,否则它们还是活不了,她想要做个长两米,宽一米,高半米的长方体,两侧留出直径十厘米的圆洞,用来放热水袋。 师傅了解后,表示现在就能做,星光县的单块玻璃长是一米宽半米,完全可以拿几块玻璃拼接出需要的形状。 师傅拿出玻璃对合,另一名师傅则用烧融的沙子涂在对合处,等沙子冷却凝固,这两块玻璃就被粘合在一起,之后他磨出一个尖头的石头,捏紧压在玻璃上一画,玻璃就按照他画的痕迹掉下来。 黎默言本来以为要等几天才能拿到成品,没想到不到二十分钟,一个符合她需求的保温箱就被做出来了,果然还是老师傅主意多。 她带上这个玻璃箱去了澡堂,已经有人将周银环缝制好的热水袋送来,她从玻璃箱两端穿出,开始往里面注入开水,一边有人往里面放小鸭子,就放五只作为实验,放完后就拿玻璃盖在顶部,大家开始观察。 这些都是刚出生的小鸭,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离开母鸡后,明显是感到冷,身上嫩黄绒毛都跟着抖动,好在它们很快就感觉到温暖,挤到热水袋旁边依偎着,有些努力往热水袋地下钻,身体抖动很快停止。 它们不感到冷了。 黎默言见此内心高兴,却没表现出来,还得实验热水袋能提供多久的温暖,这个计时她就不看了,一个小时后有人来找,这时小鸭子已经被抱出来裹在毛毯里,她摸着热水袋,还有余温,但不是很暖和,已经无法给小鸭提供温暖。 “大人,之前是三点钟声响起,我们放下鸭苗,四点钟声响起,鸭苗开始因为寒冷抖动,正好是一个小时。” 黎默言点头,如果是一个小时换一次水,那就太过频繁,白日还好说,夜晚着实是磨人。 看来这个箱子还有很多能改进的地方,比如这个保温箱不如做得更小些,比方长一米,宽一米高半米这样,热水袋也不要直条穿过,可以盘起来放在里面,上面再盖一层稻草,把棉被直接盖在保温箱上,这样应该能延长保暖的时间。 两边的洞口可以就留一个,方便换水,到时候可以开下保温箱的盖子,帮忙下换气。 做玻璃的师傅按照她所说,重新制作出玻璃保温箱,用的还是之前那条热水袋,这次就是盘在里面,下面放了一层稻草,和冰冷的玻璃隔开,上面这层稻草比较薄,更好让温度传导上来,鸭苗放进去后,确定没有问题,他们就盖上棉被。 这次坚持的时间果然长出不少,足足有三个小时,期间由于为了观察小鸭情况,多次掀开棉被查看,尤其是最后的时候翻看最为频繁,不然能坚持更长的时间,不过定三个小时最为稳妥。 现在里面只有五只小鸭子,等真正投入饲养后,起码要养三十只小鸭,数量多也更保暖,不过这么多鸭子,氧气消耗也快,不如改成木箱,这样方便留下换气孔,盖子用玻璃的方便观察里面鸭苗的情况,这样就算是完美了。 等木箱制作出来,已经是傍晚,她安排人在澡堂大厅里照料小鸭,如果养一晚上没有问题,那就带去柳城使用。 等一觉睡醒,黎默言就先去澡堂,她有点担心一进门就瞧见一堆小鸭的尸体,好在这种事没有发生,她在空旷寂静的大厅里,听到小鸭略显尖细的叫声,驱散她心底不好的画面。 之后安排在这的人快步迎上来,“大人,活着,都活着,能吃能拉,好得很。” 黎默言知道动物一旦不吃东西,那就说明情况不好,如果能吃那就没大问题,看来这个木箱确实可以保暖,这样就不需要母鸡带,可以早一个月恢复,多下些蛋。 于是木匠铺开始源源不断制作木箱,送往柳城那处海边,一同送过去的还有稻草杆,这个仓库里存了很多,十分占地方,正好能清空一波,到时候稻草换得勤快些,也不用担心小鸭生病,换下来的稻草还能堆成肥。 养鸭厂的员工她没从星光县这边抽调,直接从柳城这边招人,由于开出的价格很高,即使是住在偏僻的海边,还要值夜班,也有很多人抢着来。 招人的时候黎默言过去看过一眼,就发现这儿的百姓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后来才知道是赵金隅显摆过头,被人当成神仙下凡,而她这个神仙的头头,也就自动升级成了神仙。 黎默言哭笑不得,不管怎样,结果是好的就行。 …… 程溪没想到自己能被选入养鸭厂,感受着四周那些人羡慕火热的目光,她攥紧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匆匆从人群中挤出,回家收拾家当。 惜春婆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见她模样忍不住担忧道,“溪啊,啥事啊,咋慌慌张张,难不成是叛军又打回来了?” “不是不是,”程溪感觉自己浑身发烫,脚步又轻得仿佛能飞起,她控制不住把好消息分享给惜春婆,“是那位黎大人选中我养鸭,以后一日就有百元呢。” 惜春婆不禁提高嗓音:“百元?” 她们现在逐渐开始用星光县的纸币,知道这个一百元不简单,能买五十斤大米,而且还是每日有百元,惜春婆呼吸急促,“这、这得是多少钱啊?!” 因为她没有收住的嗓音,附近几乎人家探出头来,还有人问了两句,惜春婆没忍住说了两句,就惹得大家阵阵惊呼。 “哎呀,惜春你算是苦尽甘来了!” “还是你家程溪有本事。” “以后发财了,可别忘了巷子里的大伙啊。” 惜春婆笑得合不拢嘴,她和程溪无亲无故,只是住得比较近,名字里都带着一个xi字,这才在程溪父母双亡后将人捡回来,还因此得罪儿子,后者带着媳妇一走了之,逢年过节都没回来瞧瞧,只留下惜春婆和程溪相依为命。 大家都说她糊涂,说她老了能依靠的只有儿子,何必为一个孤女和儿子对着干,可惜春婆不忍心啊,她望着那时还小的程溪,全身绷紧犹如幼兽,只有那双大眼睛定定望着她,里面满是惶恐。 她望着这样的程溪,就像瞧见小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她就是被养父母捡回家,才得以活下去,现在瞧见同样遭遇的程溪,她也想帮把手,好叫程溪活下去。 没想到最后儿子走了,一直陪伴身边不离不弃的是程溪。 惜春婆老泪纵横,不停拍着程溪的手背,“好好好,你自己能立起来,我就放心了,快去收拾吧,别耽误大人的要事。” 说着,她一块进去帮忙,却见程溪将她的衣裳一块收好,急忙拦住人,“拿错了,这是老人穿的,你过去记得穿光鲜点,那里的人都厉害,不能叫人瞧不起。” 程溪脆生生开口,“没拿错没拿错,招我的大人说了,可以带亲属过去,娘到时候我们一起住,上头会发棉被下来,夜里你就不用喊冷了,咱们还有食堂,能吃白面和肉呢!” 惜春婆直着眼,任由程溪拉着她出了房子,巷子口已经有马车停在那,拉车的却不是高头大马,而是一头巨大的蜥兽,旁边的人都十分畏惧,又见这蜥兽乖乖趴在原处,四周不断有人打量,见程溪出来,蜥兽猛地站起,吓得这群人大叫着散开。 惜春婆同样害怕,但程溪搂着她,“娘不怕,这是大人派来接我们的,你看车里还有其他人。” 惜春婆确实看到人,这才安心不少,可上车的时候依旧腿软,最后还是被程溪背上去的,她们要进车厢时,就瞧见人群里头有个年轻男人,那是惜春婆的儿子,年轻男人脸上满是不敢相信,他们视线对上的时候,男人惊醒过来,奋力朝着蜥车的方向挤来。 “等、等等,娘是我啊——” 程溪收回视线,当做没有听见对方的呼喊,就连惜春婆只是稍稍犹豫,就走进车厢,没有等她那个儿子,车很快开动,将人抛在后面。 路上很是颠簸,程溪和惜春婆坐得很不舒服,可等蜥车停下,她们望着前方那座巨大的建筑,虽然没有日光洒下,她们却觉心头一片明亮。 第136章 黎默言在柳城除去做养鸭厂,另外还有最为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稳住柳城的治安。 刚刚经历战乱,又从天河国分离出来,成为一个县城的附属,骤然发生如此多的重大变故,想来一些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冒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想法。 她让赵金隅断案,只能镇住那些心思浮躁但不坚定的人,那种打定主意要浑水摸鱼的,根本不会被这吓退,所以还需要更加直观震撼的震慑,还有什么比手拿大刀来回巡逻的士兵更有安全感? 黎默言打算收编柳城剩下的三千两百六十一名士兵,既然想要让人跟着她做事,那好处自然要给足,有钱拿有酒喝,人家还有什么理由不认你当头? 她从草原那边调来十五头犀角牛,准备用来犒赏三军。 这些犀角牛都是雄牛,继续养着也不会长肉,而且性情凶悍好斗,时不时会和彼此打架,给放牧带来困难,正好吃掉留少量的种牛就行,现在犀角牛群有官差保护,不需要这些雄牛。 由于雄牛这个性格,它们是被绑住运送过来,她干脆召集士兵自己去抬。 一听说有肉吃,这群人可积极了,没办法平时日子过着苦啊,虽然他们是驻军,一般短谁都不能短他们的军粮,可这不是日子过得难吗,先是旱灾之后又是雨灾,种出的粮刚要收获,就被雨水泡烂了。 所有人都没粮食吃,他们这群兵想要吃香喝辣,那是想都不用想,以前天河国日子好的时候,军饷也要被抽走大半,发不到他们头上,现在更是勉强吃个半饱,人没有饿晕过去,平日里打来的肉,还要拿出大部分给城中百姓,他们早就饿急了眼,听说有肉吃,一群人如狼似虎冲出去,脚下都带着风。 这些雄牛体型更为健壮,一头足有三吨重,地心之葵距离兵营差不多有三十多里路,牛都活生生被这群干巴的士兵抬回来,大概是犀角牛庞大的体型,以及士兵太过喜气洋洋,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引得沿路百姓纷纷出来观望。 等看清犀角牛肥硕的身躯时,他们不由发出惊呼,这得多少肉啊! 一些人已经期待起之后分肉,可听到这些肉是新来的黎大人用来犒赏三军的,百姓心中虽然馋,也为此感到遗憾,却没有人因此说什么,毕竟他们的命都是靠这些将士守下来,就算不识字,道理还是懂的。 他们望着士兵远去的身影,心中也多了几分期待,既然黎大人能养出这样的牛,那么他们迟早都能吃上,于是脸上同样多出两分笑意。 黎默言没想到这群士兵这么莽,她本来是打算用蜥车运的,只是蜥车晚到一会,这群人就把牛直接抗回来,不过全部累得够呛,躺在地上使劲喘气,就这样目光还始终盯着犀角牛不肯移开。 她见士兵如此期待,也不说多余的话,喊人开始杀牛。 这个牛皮硬,普通的刀刺不穿,所以杀牛*的都是军中高手,运气用自身的力量汇入刀芒中,这才能切开牛皮,尤其是这么大的家伙挣扎起来,当真是地动山摇,也需要高手压制。 一头牛杀下来,他们只觉是经历了一场厮杀。 黎默言见此心思一动,这好像也是非常不错的锻炼项目,等之后就加入新兵的锻炼中,而且杀牛杀多了,对于敌人的致命弱点,应该会有更深的感悟吧。 躺在地上的士兵猛地一抖,后背有寒气攀附而上,他们抬起头,只瞧见郎朗天空,以及稳重亲善的黎大人,没有任何危险,抓抓脑袋只当是寒风吹过,默默套上刚才脱下的外套。 杀牛人先把牛皮剥下来,之后再进行切分,另外有人搬来一口口大锅,倒入水烧开便咕噜咕噜冒着泡,热气腾腾的模样。 将牛骨牛肉放进去熬制,立刻有一股属于牛的香气弥漫开,别说是那些很久没吃饱过的士,就是黎默言都被这股味道诱惑到。 制作牛肉的自然是厨子,她原本是想叫宋大口过来操办,对方主厨过年夜饭,对这么多人吃的大锅饭有经验,想想最后还是让柳城本地的厨子来,一方面是给他们赚钱的机会,另一方面是从中选出能主事的,之后就由对方管理柳城的食堂事宜。 另外还有一点,不能让柳城这边的百姓认为她偏重星光县,不给机会打压他们,以至于对方出现逆反对立情绪。 其实也不是大事,即使这次的牛肉做得不好吃,可肉就是肉,对于饿了许久的人而言,就是啥味道都没有的肉,那也是香的。 大厨们撇去汤面上飘着的浮沫,之后下入番茄,原本的牛肉香里立刻就融入番茄的香味,引得人食欲大开。 其实做这道番茄炖牛肉,她是有私心的,因为自己喜欢吃,其次就是天气冷,人就喜爱吃带汤的东西,感觉浑身的细胞都能被一锅汤滋润,舒服得很。 之前她问过厨子,说是牛肉一般炖两个小时就行,熬制的过程中却出现变故,在大厨观察牛肉的模样后,决定炖更长的时间,这点引起其他大厨的不安,还有人朝她看来,可那位叫做王婵衣的大厨态度很坚定,其他人见劝不动她,最后跟着多煮了一个小时。 黎默言望了王婵衣一眼,倒是没对此说什么,如果牛肉最后做出来软烂适中,那么这王婵衣就可以当柳城这边的主厨。 士兵们原本就馋,这肉又在面前炖了三个小时,那就更馋得流口水,等到终于能吃的时候,功法都用上了,有人凭空从虚空中跃出,落在大锅前面,第一个吃上肉,吃得那叫个狼吞虎咽,两斤肉直接没了。 黎默言看得叹为观止,一边走到队伍中排队,一边庆幸自己知道游戏里的人胃口本就大,还全是当兵的有神通,所以准备的肉够多,一人差不多能分到二十斤,这怎么样都该吃饱了吧。 果然那个人除去最初吃得急切,肉没怎么咀嚼就吞下腹去,等到后面吃得就斯文许多,细嚼慢咽起来,也是这时他吃出肉里的滋味,一口肉一口酒,脸上露出明显的享受,眼睛眯起发出哼哼声。 其他还在排队的士兵看得快馋死了,好在黎大人是支起好几口大锅一起煮,倒不用怕牛肉吃完,又要等三个小时。 黎默言虽然没功夫,但她离排队的地方不远,去的时候大概是排在中间,没口锅边上都有三个人,一个负责递盆,另外两个人则负责装肉,这样快的速度,还赶不上士兵拿肉,最后那个负责递的人也去装肉了。 黎默言没拿盆吃,而是用了碗,舀了一块肉就足够,她可吃不下二十斤肉,只是嘴馋来尝个味。 番茄炖牛肉不愧是她的心头好,牛肉中混着番茄清爽的甜味,细细品尝中还有一点果酸,很好解掉腥气和腻感,尤其是这个肉炖得软烂,不用咬,稍稍一抿就抿开,散在嘴巴里的感觉。 肉的精华混着番茄沙沙的果肉,融在舌苔上的滋味哪怕吃一辈子,她都会反复心动。 她永远爱番茄炖牛肉! 黎默言吃得津津有味,随着最后的热汤下肚,整个人就暖和起来,刚才她坐的时间较长,脚掌冰寒,此刻在牛肉汤的作用下,就连脚底板都热乎乎的,她舒服得晃了晃脚。 这时也忍不住端起酒喝了一口,其实啤酒的味道她一直认为很怪,不懂其他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喝,可等这冷酒喝下肚,整个人一个激灵,又品出别样的滋味来,也许喝得就是气味和热闹,等过了这个时候,她又会觉得啤酒难喝。 等这一顿吃完,她没立刻喊人去做事,而是让这群士兵好好睡一觉,次日起来在柳城中巡逻,剩下的人则在兵营里操练,而且啤酒度数低,也不怕喝酒误事。 到底是练武之人,之前吃不饱身子发寒,这一天吃饱,即使身上穿的依旧单薄,却睡了近月来最好的觉,次日醒来众人容光焕发,想到以后日日能吃饱饭,还有军饷拿,他们都干劲十足,恨不得当即出现个小贼,叫他们练练手。 …… 王善正在前往采石场。 自从前两天,赵金隅大人断案如有神,将柳城堆积如山的迷案统统告破,原本那种暗潮汹涌的感觉淡去,王善只觉连呼吸都轻快两分,他只是普通百姓,不懂国家大势,只希望能饭吃有房住,他和孩子可以安安稳稳活下去就足以。 可是这样的和平才三日就被打破,那种暗中波涛再次开始起伏,他经过路上,偶尔与人对视,就能差距到他们眼底藏着的凶性,以及那种不甘平庸的火光,这叫他头皮发麻。 他和柳城这段时间已经经历太多,变得千疮百孔,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折。 王善愁容满面,思索这件事该如何告知黎大人,作为柳城的城主,他根本见不到对方,就连赵金隅大人,他都无法靠近,至于其他人,他又不敢相信,万一那人心存反骨,自己这事说出被对方知道…… 王善想到马泰那具白骨,就心惊胆战,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发现柳城内的局势再次发生变化,那个眼神凶狠的男人不再站在屋外,而是扭头躲入屋中,他望着对方匆匆的背影,意识到对方在畏惧,不由扭头朝身后看去。 就看到一队穿着整齐白衣,腰间别着大刀的士兵大步走来。 这样的士兵他之前在星光县见过,是县里的护卫队,后面就改穿铠甲,没想到有一日会在柳城瞧见。 有一孩童不小摔倒在那队士兵面前,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那孩子的爷爷冲出来,搂住小孩瑟缩望着士兵,身躯发抖不断道歉,在士兵对他们伸出手时,害怕地闭上眼,没有感到痛疼,反而被人扶起后,这才睁开眼。 “老人家小心。” 老人讷讷说是,牵着孩子走到一边,那队士兵就继续向前巡视。 王善停下脚步凝望,虽然是再一次见,可那种震撼一点不小,他之前也见过府城中有官差巡视,只是那些官差队形松散,眼神也不似这队人如此锐利,与其说是巡街震慑宵小,他们这群百姓反而更畏惧官差。 刚到星光县时他不懂这里的人怎么不怕护卫队,后面渐渐发现队如其名,那群士兵是真正护卫他们的人,百姓喜爱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怕呢。 道路两边的人神色莫测注视着这队士兵,有激动有喜悦有敬畏,还有的那就是忌惮,那些忌惮的人下意识将自己躲在阴影里观察着,听着外面士兵走动时,大刀碰撞发出的轻微脆响,心中就生出莫名的压迫来。 等这队士兵走过后,这片街区的人很快该做什么,他们都以为这样的巡街每日最多一次,没想到临界午时,又有一队士兵走来,看面孔还和之前那队不同,是一队新人,等到下午又有两队人走过,甚至晚上深夜,都能听到士兵在外巡视的动静。 直到这时,这块街区的百姓才意识到,这些巡视的士兵并不是装装样子,他们是认真在巡查,排查危险保护他们的安全,这叫百姓生出巨大的安全感,以前天黑后,城内几乎没有人走动,有这些士兵后,即使天黑,也还能瞧见有人在外活动的身影。 对于另外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而言,这就是天大的坏事,他们的伟业还没开始,就被这一队又一队士兵给搅黄,原本联系好愿意加入的人,也纷纷反悔退缩,只剩自己这个光头杆子,即使领头人再不甘心也只能放弃大梦。 而那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则在某个黑夜中剿个干净。 有个窝点离王善家不远,他睡到一半听到惨叫声惊醒,躲在窗边只瞧见火光闪动间的人影,却瞧不真切,更不敢开门细看。 事情结束得很快,从第一声惨叫开始到悄无声息,他才数到一百七十九、 太快了,王善额角有冷汗滑落,孩子们就缩在他身边,王灵刚想开口,就被他眼疾手快捂住嘴,于是孩子们就知道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原本压住的呼吸再也压不住,变得粗沉起来,而就是这种粗沉助长了他们的恐惧,唯恐被外面的人发觉。 别说是孩子们,就是连王善自己都有些压不住鼻息,他浑身僵硬,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什么都感觉不到,只知道盯着那片火光,死死望着那群人,他看到有人从王四的宅子里出来。 这两日王四的宅子里,就不断有人进出,这些人面生横肉,瞧着满脸凶相,一看就不好相与,而这时走出来的人却不是记忆中的任何一个,反倒是被抬出来的那个手上有个黑痣,是之前和王四往来的人。 现在这群人都死了。 王善惊惧到极点时,忽然听到那群人开口,“护卫队办事,惊扰到大家,刘诚一在此给各位赔罪了。” 他的声音洪亮清晰,听着就是心怀正气,说罢这人还真抱拳做了个赔罪举动,没得到其他人回应,刘诚一也不在意,领着队下的人直接走了,把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 到此时王善才放松下来,瘫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虽然早在听到护卫队时他就放下心,就是没能完全放到实处。 次日,柳城几条人最多的主街道就贴出告示,说是有一伙匪预谋反事,想要颠覆大家现在的生活,被护卫队即使发现悉数剿灭。 要是只说反事,大家会生气,可生气的有限,一提到破坏他们现在的生活,那个个是义愤填膺,恨不得踹那匪徒一脚,经历那么多艰辛,眼见着日子总算要好起来,这时候谁要破坏,他们能扒了对方的皮,当即纷纷拍手叫好。 有了这次的事,王善走在街上和人对视时,再也没感受到过凶意,想到那晚的事还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瞧见护卫队动手,那王四做得十分隐秘,除去他们这些周边的邻里谁都不知道,一样给护卫队找出来解决,当真是未卜先知。 王善想到这,心中就用出巨大的安全,如果下次再发现不对,他敢直接找到护卫队说明情况。 …… 黎默言正在看护卫队回报上来的情况,他们做得很好,柳城内有异心的人清理得差不多,这样局面算是彻底稳定下来。 她开始操心其他方面。 把星光币当做钱币发放出去,那自然是要有使用的地方。 黎默言在柳城首先建造的是食堂,星光县别的不多,食物那是管够,绝对不会缺,建造食堂不光能给不少人工作岗位,让大家的工资都地方花,而且美味的食物,顿顿吃饱的饱腹感,都能迅速提高百姓的幸福感,是性价比极大的建筑。 其次做的就是开始铺设自来水管。 做这个需要死去的水泉石,她已经派人去寻找了,中间这时间正好把水管挖好,顺带将排水沟一块挖出来,以后再有雨灾就不用担心积水问题。 这可是大工程,要招的人很多,不少人被选入其中,被选中的人自是欢天喜地,每日都带回家不少好东西,有时是棉衣有时是棉被,至于白面烧饼包子等吃食每日都在换。 其他人看在眼里,羡在心里,大家都爱和对方聊上几句,好知道水管班的事。 被选中陈石原本只是巷子里最不起眼的人,忽然被这么多人众星拱月,高兴之余也爱多说几句。 “不知道在做什么,上头的人只叫我们挖沟,再把一个巨大的管子埋进去。” 陈石说着比划一个圆,其余人看到很是吃惊,“这么大啊?那岂不是人都能钻进去?” “难道密道?以后再有叛军打来,我们就能躲进这密道里?” “陈石你来说,是不是密道啊?不是的话,这管子是用来做啥的?” 陈石摇头:“不清楚,我就知道这管子是木头做的。” 其他人就不再说这个,问起他身上的棉衣多少钱,上工的时候吃得啥,好不好吃之类的话。 陈石老实回答,“这棉衣才六十八元,加上棉裤也才一百,我一日的工钱刚好买得起,上工时吃啥啊,有时候是面有时候是粉,偶尔还有饺子吃,反正有肉有菜,对了,前不久还吃了顿虾,就包在饺子里,特别弹压吃着颗颗饱满。” 众人想象那虾,只觉肚子疯狂鸣叫,再看陈石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这陈石也没多一条手啊,既然能选上对方,那凭啥不能选上自己? 他们也想给家里的兄弟姐妹以及父母爷奶买棉衣穿,夜里有棉被盖,不用一直喊冷睡不着。 可是没选上就是没选上,他们看再久这事也不会变,最后纷纷叹气着走掉,心里想到下次再也不要问了,听了平白心里难受,又不会有其他作用,可等到下次陈石回来,他们又忍不住围上去,想叫陈石多说点。 吴瑞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他和陈石差不多的年纪,虽然小时候不爱在一起玩,可住在同个巷子,谁还不知道谁啊,他有两个妹妹,陈石也有两个妹妹,自己爷奶还在,陈石的爷奶也还在,甚至他们家的情况都差不多,饿不死又不算大富大贵。 可这一切都在陈石当上水管班的人后变了,陈家的两个妹妹穿上漂亮的粉棉袄,衣领还有一圈长毛呢,他们这些人哪里瞧过这般新式的衣裳,陈家姐妹走出来,大伙的眼睛都看直了。 巷子里的大姑娘一个劲说那粉色娇嫩好看,上了年纪的妇人嘴上没说,可眼中透着喜爱,吴瑞的两个妹妹自然也是喜欢的,跟在陈家姐妹身后看了许久,回来后就闷闷不乐,对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能开口。 她们不说,吴瑞却知道,妹妹们喜欢那漂亮衣服,心想自己真是没用,如果他也能进水管班,这套粉色的棉袄就能买得起了。 晚上吴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同样想叫家人过上富裕的生活,却没有法子,次日醒来做事都心不在焉,等发现妹妹少了一个,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吴瑞真是急疯了,喊人满大街找妹妹,却始终没能找到对方的身影,满心绝望回到家,就发现不见了的妹妹笑容满面站门口,瞧见他还喊,“哥,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被裁缝店收着学徒,以后也能拿工钱……” 她话还没说,就被吴瑞一阵说,虽然知道是自己理亏,仍小声顶嘴,“我给家里买来棉被你还说我,棉被不给你盖。” 吴瑞却望着耍小性子的妹妹笑出来,心中的担忧骤然散去,每家都有个赚钱人,那位黎大人是记着他们所有人呢。 第137章 在黎默言种植红树林的时候,还发现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红树的制炭率,要比其他树高很多,而且这炭还能烧更长的时间。 她没想到红树还有这样的效果,不过多些好炭,倒是可以让柳城这边的百姓更好度过冬日,所以打算多种些红树出来。 这些红树她用的都是枝条扦插,如果用种子的话,等它长大那就太花时间。 这样大规模种植,又叫她发现一处红树林的好处,那就是这种树有很强的净化污染的能力。 之前黎默言才选定地方种下红树,没过多久海面就飘来一层油,而且这油污看着十分浑浊,随着海浪被推到海岸边,随着退潮就留在海滩的淤泥上,瞧着就叫人心中发沉。 次日她过来看,就瞧见这处海滩上飘着浅浅一层各种海洋生物的尸体,这彻底打破她的侥幸心理,那层油污果然不是好东西,而且还有很大的毒。性,在这种地方别说是放养鸭子了,就是人恐怕也不能久待。 跟着她负责保护她安全的官差,直接带她退到五十米外,即便如此脸上的凝重依旧没有散去,“大人小心,我在那片地方感受到强烈的污秽能力,它会侵入人体,留在五脏六腑之中。” 其实官差不说,她都感觉到了,因为空气中隐隐透着刺鼻的味道,才这么一会她就感到头晕,好在呼吸着干净的空气,这股恶心感渐渐淡去。 她先去三百米外的养鸭厂,让官差确认一遍,这里不会受到油污的影响,才彻底放心下来。 也是,这里是海边天地空旷,风也大,这点毒。气倒是不用担心,当然如果后面事情变得严重,那么养鸭厂肯定要搬走,虽然刚建好的厂房就要抛弃是可惜,但肯定是人最重要。 之后她沿着海岸线观察许久,发现附近的海滩同样受到影响,索性更远的地方没有油污。 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又是怎么来的,以后还会飘来吗? 黎默言望着广阔的大海,想着这些糟心的问题叹了口气,很快就收拾好心情,现在她暂时都控制不了,得先把柳城的事处理完,让百姓能活下去,才有余力去大海深处探查原因。 她打算重新找个地方种植红树林,却发现事情有所转机,黏在淤泥上的油污渐渐消失,那股怪味也没有了,之后更没再出现鱼贝的尸体,她还看到原本死绝的沙滩中有螃蟹窝沙的身影,而且这些海洋动物越来越多。 她看向旁边的官差,后者闭着眼正在细细感知,睁开眼后没着急说话,而是先蹲下。身,用手指勾起一点淤泥,凑到鼻尖下认真嗅闻,然后才略带惊喜道,“大人,其中的污秽之力已然消失。” 黎默言听到这个消息同样喜悦,只是惊喜过后,她就开始探查起原因,目光渐渐落在红树上,难道是它? 她心思一动,沿着海滩走出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一片细密的白漂浮在海滩上,那全是小鱼的尸体,原本银亮的鳞片此刻被油脂包裹住,只是望着都让人胃中翻涌,不适感立刻传来。 其他地方的油污并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范围在不断扩大。 官差见到这幕,眉头紧紧拧起,他和同僚对视一眼闪身消失,再次出现时手中拿着抄网,想要去把那些鱼的尸体捞起处理掉,放任不管只会引起更加糟糕的恶果,甚至会导致人生病。 黎默言却拦住官差,回到红树林摘来不少树叶,将其捣碎抹涂抹在布料上,再让官差以这布遮掩口鼻,前往刚才那片受到污染的海滩。 这次官差过去后,发现侵入身体的毒。气减少许多,他轻松就能阻挡,便摸摸面上的布,没想到红树的汁液居然还有这样的效果。 这点真是大大超出黎默言的想法,她原本单纯想给鸭子弄个放养的地,没想到误打误撞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红树真就全身都是宝,可以沿着海岸线多种一些。 依旧选用扦插的方式,从养鸭厂临时调来的人不时调整身上的连体胶皮衣,他们这也有防水的衣物,只是不像胶皮衣这般好,不仅防水性强,踩入水中都没那么冰寒了。 不知道黎大人卖不卖,如果能买几件给他们侍弄海货的亲朋好友,他们也能轻松许多。 程溪没想那么多,她按照大人的指示,一边将红树比较粗壮健康的枝条割下,一边偷偷瞄着黎大人。 原来柳城的新城主长这个模样,虽然是温婉文静的长相,可浑身气势十分惊人,虽然没有刻意,人群却自然而然以黎大人为中心,听对方发号施令,真没想到给大家生活带来如此巨大变化,领着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大人竟如此年轻。 程溪没再继续偷瞄,心思集中在面前的事上,黎大人开给他们这么好的条件,定要打起十二分心将事情做好。 除去枝条外,大人还让他们收集红树结出的果子,这种果子虽就指甲该大,数量可不少,她身前有个大兜,差不多有二十厘米长,专门用来装果子,没摘多久就装满了,需要去岸边将果子和枝条卸下。 枝条很快被另外的人带走,红树果则被倒入竹筐中,等整个装满后就搬上车。 程溪瞧见有人偷偷舔手指,上面沾着红树果破裂后沾上的果汁,她瞧见那人皱起眉,对着旁边的人抱怨,“像是油。” 程溪抿动自己的手指,感受上面油腻的触感,摸着确实像油,吃着也像,难道这果子里藏着的全是油? 黎默言注意到百姓这边的小骚动,但没有太在意,这个红树果和棉籽有点像,里面油脂含量非常高,可以用来榨油,之前星光县吃的都是棉籽油,来自玉棉树上结出的玉棉籽。 她知道上辈子国家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吃的也是棉籽油,只是这种油不光味道差,而且还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影响。 所以在游戏里榨出玉棉籽油后,她先去找了盛水烟,让对方帮着看看,这油是不是会对人健康有害,还是变为玉棉后,这种影响就没了。 结果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玉棉籽油的味道得到改善,吃起来没有普通棉籽油那种浓重的油棉味道,滋味是相当不错,忧的是它同样对身体有害,只是这种危害很低,只是短时间吃吃人并不会出现问题,但不能长期食用。 星光县到现在吃的都是玉棉籽油,该换成其他食用油,其实最好的是豆油,原料是大豆,也就是黄豆,星光县里就有,只是用到黄豆的地方很多,比如做豆腐豆浆以及酱油,统统需要黄豆。 加上之前柳城食物紧缺,所以她以种植小麦为主,暂时分不出多少人种植大豆,等到现在柳城并入星光县,这才有充足的人手种植大豆,所有玉棉籽油开始慢慢被豆油替代。 而剩出来的玉棉籽当然不会浪费,可以砸碎作为家禽家畜的饲料。 这油其实主要影响人的生育系统,对家禽家畜反而没有影响,所以投喂起来不用担心,而吃玉棉籽长大的家禽家畜肉里,盛水烟没能看出到那种影响人的有害之气,那种物质应该是被禽畜消化吸收,人吃禽畜的肉同样不会有害。 虽然已经有豆油,可红树果榨出的红树油有许多好处,不光能护肝,还是一种难得的药材,这些红树果自然不能浪费。 之后两天黎默言派人在海岸边多多巡视,没发现油污继续飘来,之后便撤去大部分巡视的人,改成早晚一次,这样以后要是再出现污染,她能及时发现解决。 尝试种在沙滩上的红树没能种植成功,不过种植在沙滩与淤泥边缘的红薯种植成功,柳城附近的海岸线淤泥部分并不多,大概占总海岸线的七分之一,不过都用来种植红树,足够形成规模庞大的红树林。 红树的事情告一段落,忽然有人骑着快马赶来,看样子是直奔她而来。 黎默言直起身朝人看去,那快马还没停稳,就有人从上面翻下来,接着冲势来到她面前,“大人,城内来了一似人非人的女妖,说是想要投靠柳城。” 似人非人的女妖? 难道是听闻铁秀云的事,特意跑来加入她的? 黎默言一边想,一边坐上蜥车飞快赶回柳城,那女妖就在衙门中,她到时孔一笑和赵金隅都在,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一条条黑乎乎的蛛腿。 黎默言:“……” 等等,不是说似人非人吗,那人的部分在哪?而且这个蜘蛛腿未免也太大了吧,算上那毛茸茸的腹部,这蜘蛛都有小轿车大了吧。 她下意识看向瞿平青,顿时安心不少,朝大蜘蛛的上半身看去,终于看到人类的部分,蛛腹上本该是蛛胸的部分,却是人类的形态,她有着人类柔软的腹部,圆润的肩膀,以及和人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是这样的似人非人,黎默言突然想到,这个半蛛人既有人的腹部,又有蜘蛛的大肚子,那岂不是又两套消化系统,还是虽然上半身看着像人,其实内部的器官并不是和人一样? 半蛛人身高将近两米多,俯视着房间内的所有人,她的面容却非常不安,蛛腿也紧紧缩在一起,腹部几乎要贴住地面,无意识的小幅度移动,使蛛腿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对方太过紧张了,看起来就像是蓄势待发的弓箭,也是这个原因,黎默言没有贸然靠近。 这个半蛛人面色苍白,肩膀处还有狰狞的伤口,形状如花深可见骨,甚至到此刻还在流血,让人能够想象到一把利箭扎入皮肉,拔出时上面的倒刺扯下血肉的画面,应该就是这伤,让对方虽然如此不安,却要加入柳城。 黎默言问赵金隅,“铁秀云来了吗?” 赵金隅还没开口,就有人从门外被领进来,正是她在念叨的铁秀云。 “诸位大人。” 铁秀云说完看向房间深处那个半妖,眼中难掩好奇,这还是她头次瞧见和自己一样的半妖,不过对方的妖化程度比自己更多,整个下半。身都变为蜘蛛模样,想到当初自己的遭遇,对方经历的,肯定要比她坎坷很多。 铁秀云将手放在身前,好让对方看清自己手上的东西,“这是药膏,我帮你上药好吗?” 半蛛人那紧缩的身体,在铁秀云到来之后绷得没那么紧,她能感受到铁秀云身上妖类的气息,她们是一样的,柳城的确有一个半妖,而且就活在人群当中。 半蛛人齐新月紧盯着对方,铁秀云的气色很好,身上穿的和屋内其他人差不多,最重要的是铁秀云的神色中没有畏惧,不怕其他人的目光,大大方方露出自己那异于常人的双瞳。 齐新月不知道铁秀云是怎么做的,在她长出蛛腿的这个半月里,一切都变了,原本喜爱她的人统统离她而去,甚至还叫来武师想要杀死她,齐新月能够理解他们会害怕,如果是她自己瞧见她这样的怪物,一样会畏惧躲避。 可齐新月不懂为什么他们要自己死。 “没事了没事了……” 铁秀云缓缓走到半蛛人身前,轻声安慰对方,一边将手中的药瓶打开,“我现在给你上药。” 药粉落在伤口上很痛,齐新月扭头看去,发现自己被挖走的肉在飞快生长,心想这个药一定很珍贵,居然舍得用在自己身上。 足足用了三瓶药,缺口处的肉都已长出,瞧不出之前狰狞的模样,只是新生皮肤娇嫩,是婴儿那般的粉色。 齐新月沙哑开口:“谢谢。” 铁秀云冲人一笑,“没事,你既然来投奔黎大人,只要不作奸犯科,就不会有人对你喊打喊杀,趁黎大人在,把你擅长的说一说,大人也好给你找个合适的活。” 她见对方表情仍旧低落,很是语重心长开口:“以前的事就不要想了,那些不归我们管,也管不了,你既然来到柳城那就是想活下去,那就好好活下去。” “我……”齐新月想说那些哪能是说不想就不想的,可对上铁秀云的眼,想到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铁秀云能够理解,内心顿时涌出一股力量,是啊,既然那些人要她死,自己偏要好好活下去,齐新月朝黎大人看去,“我会织布。” 铁秀云见此,露出一个微笑。 想当初她的世界崩塌,幸而得孔大人与黎大人的帮助,她才能过上平常日子,她从两位大人那得到力量,从泥沼中爬了出来,现在也能将这份力量传递给别人。 黎默言听到会织布,倒是毫不意外,这是大多数女子都会的,只是齐新月有八条蛛腿,纺织起来动作一定很快吧,就这么想着时,她朝齐新月看去,就看到对方黑乎乎的背上蠕动了下。 齐新月注意到大人的视线,身体重新紧绷,“这、这是我的孩子,他们都受我的控制,不会害人。” 铁秀云朝齐新月背上看去,这才发现那黑色并不是齐新月蛛背本身的颜色,而是上面趴着一层黑色小蜘蛛,漆黑的眼睛反射着光,这群小蜘蛛完全是蜘蛛的模样,不像齐新月这样半人半蛛。 齐新月见没人说话,急忙让小蜘蛛爬到自己的手上,“跳。” 小蜘蛛就从手掌边缘跳下去,空丝线悬挂着半空,之后按照指示转了一圈,重新爬回手掌,齐新月急切,“大人您看,我能够操控他们,还能听到他们的心声,都在喊我母亲,我能感觉到他们心中的爱意,这是最后爱我的亲人了……” 这些话说完,依旧没有人开口,齐新月犹如被沉入深水全身发冷,就在她绝望以为要失去自己孩子之际,就听到那位黎大人开口。 “你能听到他们的心声,那他们能听到你的心声吗?” 齐新月虽不懂大人为何有此疑惑,可只要对方不杀死她的孩子就好,所以齐新月连忙开口,“能。” 黎默言眼睛一亮,“那你能将甲传递给你的心声,让乙做出相应的行动吗?” 齐新月:“可以是可以。”* 黎默言语气都带上两分热切,“这样的心声范围有多远?” 这次齐新月迟疑了,“我并没尝试过。” “这个简单,我们现在尝试。” 黎默言对铁秀云说,“你带上小蜘蛛往外跑,等感觉不到心声,就让小蜘蛛敲下秀云的手掌就回来。” 后半句话则是对着齐新月说的。 齐新月没怎么犹豫,就指挥一只小蜘蛛蹦到铁秀云身上,别看小蜘蛛就瓜子大,弹跳能力却很强悍,把铁秀云吓了一跳,之后她就带着小蜘蛛出去,没坐蜥车一路往远处跑去,速度还很快。 齐新月感受着小蜘蛛迅速远去,千米,两千米,五千米……等到万米的时候,她感觉不到小蜘蛛的心声,后者也急忙敲击铁秀云的手掌。 一万米啊,这个距离算是非常长了,足够满足黎默言冒出来的想法,她盯着齐新月,“这么多小蜘蛛,要吃的东西也不少吧。” 齐新月就想说她会约束孩子们,绝不叫他们伤人,只是还没开口,就听到黎大人用奇异的语气说,“我有个法子能让他们自己赚得食物,还能获得百姓的喜爱。” 前面半句话也就算了,可获得百姓的喜爱……齐新月想到自己被带来这房间前,遇到的人无不是畏惧害怕,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和孩子们呢。 可齐新月还是忍不住随着大人这句话,冒出一丝期待来,她如被蛊惑一般开口,“您说罢,我愿意都听您的。” …… 黄大牛最近瞧见从候客厅里走出不少人,应当是从柳城来到,他原本以为农田这会做出很多新田地,事情发展却不如他所想,新来的那群人不是来种地的。 他抓抓脑袋,将这件事抛在脑后,等终于忙完手中的活,抬头就瞧见四周的人全走了,自己忙得太入神给忘了时间。 哎,现在去食堂只怕已经全是人,好菜也早就叫人吃完了。 黄大牛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往外头大路上走,等公交也要不少时间,想到等会还要和车上那么多人挤来挤去,他再次叹气,要不以后还是自己做饭带来吃吧,只是他们三兄弟的厨艺都不好,而且冷菜哪有食堂热乎的羊肉夹馍好吃。 说到样肉夹馍的滋味,他就开始流口水,可算算时间,至少还得一个小时才能吃上,内心哀嚎一声,哀嚎着哀嚎着,就瞧见附近立起一根人高的木杆,而杆子顶端还有个小木盒。 黄大牛好奇走过去看,发现木盒上写着点餐处,字下面还有个小洞,他看了那三个字足足半分钟,确定是自己没认错,确实写着点餐处,这才尝试着开口,“来两份羊肉夹馍。” 说完后没发生任何变化,只有一阵冷风吹过,顿觉自己傻了,心想谁啊,这么无聊,搞这么个精致的木盒来骗人,转身就要走,就听到那木盒中传来柔软的摩擦声,接着一只蜘蛛爬出,对着他挥了挥前爪,然后重新爬进木盒里。 原来这洞是好让蜘蛛进出。 黄大牛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这么一个精致的木盒,刚才那能通人语的蜘蛛,整件事都透着不凡,也是这样的感觉促使他留在原地,不去食堂吃饭了,就想看看会有啥事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黄大牛刚经历神秘事件的兴奋过去,脑子不再发热,顿觉自己犯傻了。 黄大牛:“……” 这是脑中进了水吧,怎么可能真会有羊肉夹馍被送过来,这要是真有,他能把整袋粪肥连麻袋都给吃咯,这是饿出幻想了吧。 他拍拍自己的脑子,从田埂边站起,就瞧见一头蜥兽朝着自己快速跑来,停在他身前,那个骑在蜥兽背上的人也没下来,而是打开绑在蜥兽身上的木盒,用一份神神秘秘的口吻说。 “两份羊肉夹馍?” 黄大牛:“…………啊对。” 他麻木伸出手去接羊肉夹馍,入手的触感居然还是温的,内心中有好多想法,人却又意外得平静。 那个骑着蜥兽的人又说,“下次记得说自己的名字,不然真不好找,我差点就送错了。” 他身下的蜥兽已经奔跑起来,这人的声音从风里传来,“记住一定要说名字——” 黄大牛已经听不到了,他看了会手中瞧着是羊肉夹馍,嗅着又像是羊肉夹馍的东西,最后闭眼咬了一口,眼睛猛地睁大眼。 居然真是羊肉夹馍,真被送过来了! 第138章 黎默言在农田中立起的木箱是试验点,先尝试这个外卖系统可不可行,之后再全面推广。 她的想法很简单,首先在农田放置小蜘蛛,其次在食堂或者小铺放置蜘蛛,齐新月倒是不用限制位置,只要她能收集农田小蜘蛛传递回来的消息,再传递给食堂和食铺的小蜘蛛即可。 食铺的小蜘蛛必须要将菜品名字,传递给食堂的人才行,但他们并不会说人语,而齐新月只有一个,那么多铺子光靠她一人去沟通,根本传递不过来,所以黎默言另外想了个办法。 那就是让小蜘蛛抱着炭,用身体刮些灰下来,接着在纸上蹭出食物名字数量,以及点餐人的名字和地点,这样才算是解决小蜘蛛与食堂众人的沟通问题。 这里还出现过一个小插曲,由于领地内之前实施过全民识字计划,现在星光县的县民,哪怕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也都认得不少字,所以菜名人命地名他们都能认出来。 反而是齐新月这个才加入进来的人不识字,需要将得知的信息说出,由其他人写下来,她再操控小蜘蛛一笔一划得临摹,一边努力记这些字的意思,想要尽快学会,一来不再麻烦别人,二来是星光县的人都识字,在这种氛围下,她不想自己落后太多格格不入。 这样一套构思下来,构思十分流畅,找不到大的问题,黎默言就在农田挑了几处设立木箱,方便小蜘蛛藏在里面躲避危险,又可以取暖。 她原本想好和县民说明外卖的好处和叫法,后来还是作罢。 既然是实验想要测试效果,自然是不要告诉县民为好,而且要是这外卖没有做成功,县民知道也是白欢喜一场,还是等成功后再说吧。 作为外卖核心的齐新月自是知道整个过程,如果能够成功,那些在外面来不及赶回县城的人,或者有要事在忙不能回来的人,也能吃上热乎饭菜,如此方便利民的好法子,难怪黎大人说只要做成,她就能受到人们的喜爱。 那是必然的。 齐新月满心充满期待,恨不得那天已经到来,她主动和黎大人提议,自己要待在人最多的铺子里,这样就可以和对方口述,不需要通过他人帮助,教小蜘蛛写字,能省去不少工夫。 于是黎默言就将她带到一个食堂,这里足有两层,厨房中煎烤炒炸火气缭绕,显得十分忙碌。 骤然见到这么多人,齐新月努力想要缩小自己的身影,可她光是蛛腿就有一米五高,比旁人高出一大截,也大出好几圈,这对于旁人而言很是宽敞的过道,对于她而言显得过于窄小,实在是没地方能够躲藏。 那些主厨帮厨突然瞧见她,不少人露出惊呼,脸上也闪过惧意,齐新月被刺到,蛛腿缩在一起,瞧着竟像是要蓄势待发,这引得厨房众人愈发紧张,甚至还有人拿起菜刀,警惕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厨房的半蛛人。 好在这时黎大人开口,她拍掌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这是齐新月,以后会在这里帮大家减轻工作。” 食堂忙就是因为县民都挤在午间吃饭,如果能有人早些点餐,将高峰期错开,那食堂的压力就会小上许多。 黎默言想到这时,心中有闪过一个念头,可以让县民早些时候点餐,错开午间的用餐高峰期,这样一来食堂众人就不需要短时间内应对大量食客,处理各种事情就能从容不少。 之后就是开始测试时间。 她其实有些担心没人注意到木箱,即使注意到,也不会点餐或等待那么长时间,所幸事情比她想象的要顺利许多,勇于尝试的县民不少,可能是因为旺盛的好奇心,也有可能是跟着她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居然都等到了最后外卖送来,竟没有一例失败的。 这个结果非常喜人,收到外卖的县民对此大力夸奖,过程中她没发现大问题,就开始教县民如何点外卖。 而且其中她还有优化一些细节,比如专门开设一家做卖的食堂,点餐暂时限定在此,另外送餐时间则定在十一点后,点餐则需要在十点半前,方便食堂制作餐点,统计各个地方的点餐人数,以便把位置相近的人放在一起。 而且暂时制作五种套餐,不做带汤的食物,这样一来能省去小蜘蛛写字的麻烦,二来外卖员过来取餐也更方便。 外卖员送一个订单是两元,一趟送二十五份,就能赚到五十元,中午一般能送给两趟,晚上一般还能再送一趟,赚到的工钱,已足够他们过得很滋润了。 虽然县民中间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可能够自己送过来的饭菜,着实是天方夜谭,就算更喜欢去食堂吃的人,也忍不住点过外卖,反正价格只比在食堂吃贵了两块五,真拿到送到自己手上的包子或者面饼,这感觉就非常新奇,感觉和做梦似的。 等这股新奇劲过去,大家就发现外卖其实也就那样,骑着蜥兽送过来的外卖,味道不会更好,吃下去也不会延年益寿,最多是方便些,不用他们跑回县城,就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懒得自己跑的就点外卖,想要吃些新菜品的,就自己回县城寻食吃,大家还发现木匠铺推出一种可以折叠的躺椅,买一张铺在自己田边上,就能躺在上头,边晒着太阳小憩,边等自己的外卖送到,小日子不要太舒服。 一时之间,星光县的县民都背着折叠躺椅出门,有些懒得背的家伙,就直接把躺椅搁在田边,反正也没有人拿。 在这股风潮中,齐新月渐渐发现,现在自己走在路上,特意看她的人少了,最多是扫一眼就不再关注,食堂中和她说话的人越来越多,之前食堂有个阿婆家里的孙女出生,抱来食堂玩的时候,还让她抱了抱。 对了对了,还有那些外卖员,他们都很喜欢感激自己,说是因为有她,他们才有这份好活计,能养活自己和家人,知道她的孩子们能吃,时不时会给她带些肉。 齐新月想着这些事情,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她明显感到自己融入这块地方,没人拿异样的目光看待她,这是齐新月以前完全想不到,也不敢相信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黎大人,要不是大人接纳自己,还用奇思妙想帮她找到这份活,她肯定没有现在这种美好到,光是想一想就要流泪的生活。 齐新月搓搓自己的脸,搓散心中的酸涩,耳边听到晚上六点的钟声响起,她加快脚步,要快回家,否则就赶不上识字节目了。 黎默言在处理完外卖的事,就重新回到柳城。 现在星光县和柳城有不少人往来,有柳城来星光县采购的,也有星光县去柳城游玩的,更有甚者就是去另一个地方上工,这么巨大的人流量,让她还特意开辟一条前往地心之葵的公交线路。 而柳城这边,则是加班加点在修建城区到地心之葵的路,这一段大多途径荒郊野岭,还要绕过一座大山,地形高低起伏,即使是星光县的建路班经验丰富,修建起来进度也比较慢。 这就给百姓带来很大的不便,尤其是那座拦路的大山,听说有千米高,山体极为庞大,之前作为掩护极佳,鲜有人能隔着这座大山,发现他们在后面山中的动静,可现在地心之葵不再是秘密,这座大山就成了拦路虎,拦住他们前进的道路。 修路班的班长富寒星找到她,希望她能帮那个主意。 “大人,我们现在有两种法子,第一种是从山上或山脚绕过去,如果是走山上,这座山坡陡峭,需要绕一个大弯,落地后重新绕回地心之葵的方向。” 黎默言理清楚富寒星的意思,就是从山上走,比如绕到山的背面,一圈路慢慢往下,这样下坡差不会太陡峭出事,只是这样得走回头路,“那从山下绕呢?” 富寒星摇着头:“山脚路远啊,虽然不用走回头路,可从山脚绕的路,怕是要比从山上走还要远。” 黎默言听后,只觉这两种法子她都不想选,于是她选第三种,“能不能将这座山挖通,直接从大山中间穿过去?” “我就等着大人这句话了,”富寒星换了个姿势,语气更为认真的,“直接穿过大山,路程能缩短不少,抵达地心之葵所需的时间也能减少将近一个小时。” 黎默言吃了一惊,居然能省出这么多时间,光是这个优点,这个山洞她都得掏出来。 “你来问我,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富寒星就说,“我们没有掏山洞的经验,这事恐怕要麻烦采石场的兄弟,另外山洞掏出来,可能还是需要采矿班的人来帮忙固定。” 哦,就是协同做事。 黎默言直接道,“你去找孔一笑的师爷,他会帮你联系你。” 现在采矿和采石都是在柳城进行,而且需要帮助,那肯定是要找本地人更好。 富寒星点头去了,只是不到两天时间,他又重新找到黎默言,压着嗓音喊,“大人,我们在山里头挖到不同寻常的宝贝!” 黎默言瞅着这人脸,激动得红光满面,心想不知道是什么宝贝,叫人情绪这么兴奋? 于是她前往那座大山,远看时就觉这山巍峨,等到了近处更是一眼望不到顶,山脚有个刚挖出来的山洞,里面插。着火把,她随着人走入,就发现沿路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压根压抑不住情绪。 随着深入,原本昏暗的山洞深处居然亮堂起来,她这才发现这座山居然是中空的,阳光从空心洒下,落在一扇刻有古朴花纹的石门上。 第139章 黎默言盯着石台上的那道门,这样仰视的角度,显得本就宽敞的石门极为高大,四周还有螺旋向上的楼梯,这种人为开采的痕迹,肯定不是自然形成的,这里显然是一处人工遗迹。 是之前城主留下的?还是上个文明的建筑? 黎默言让人通知孔一笑,后者很快赶来,他盯着那扇石门转了一圈,目光深邃专注,她便没有打扰对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杂乱的人声渐渐消失,黎默言也盯住石门出神,发现石门顶部有一副长约五米的壁画。 她的视力很好,能清晰看到上面雕着一群被猛兽围攻的小人,日子过得很是穷苦艰难,之后就是小人对天地朝拜,随即画面中心出点白点,这白点越来越大,在下一幅画中变为一扇门,虽然模样和现在的石门有所不同,可中间那道犹如流水的凹痕没变,应就是同一座。 之后小人们搬来祭品,供奉在石门前,之前的白光再次出现,笼罩住正扇门,随后一些拿着刀枪的小人走入其中,等他们重新出来时,身上的铠甲就染上白光,再之后的壁画就是小人犹如神助,之后战无不胜连连凯旋。 黎默言点着自己的面颊,看这壁画的意思,门后应是有某种宝物,而之前这里的领主获得这种宝物,扭转穷苦挨打的局面,成为富饶强大的帝国,歌舞升平八方来拜。 这时,孔一笑突然开口,“雕的难道是大门国的故事?” 安静待在一旁的修路班人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则面露疑惑,可他们纷纷竖起耳朵,想要知道更多关于这扇神秘石门的事。 黎默言问:“大门国?” 孔一笑从回神,语气中还带着肃穆之意,“大门国是先贤时期的大帝国,极西到极东都是大门国的领土,从西边行驶出的船只,最后会在大门国的东部靠岸,在银色飞骑的铁蹄下,大门国还打入南方大陆,占领三十一个国家。” 随着孔一笑的声音,黎默言像是看到一幕幕金戈铁马的画面,一个鼎盛至极的强大帝国,在她眼前徐徐展开,哪怕孔一笑的用词简单,所说的内容不多,她都能感受到大门国的强盛。 黎默言下意识朝着石门看去,大门国大门国,这名字难道是和眼前的石门有关? 不光是她这样想,修路班的其他人同样如此,骤然听闻这样的隐秘,又接触到昔日大帝国的宝物,大家呼吸都是急促,眼神也变得更加好奇。 孔一笑像是知道大家心中所想,没有卖关子直接说,“传闻大门帝国之所以如此强盛,是因为他们有一扇神奇的门。” 黎默言追问,“就是眼前这座?” 孔一笑却摇头,“这我便不知了,也许是,也许不是。” 黎默言意识到自己这样问,确实有些强人所难,至于是不是进去看看不就知道,她这么想的时候,负责保护她的官差开口,“大人,我来。” 黎默言叮嘱,“小心些。” 官差点头,纵身一跃就来到石门前,但他并不着急进去,而是先围着石门转了一圈,等重新走到石门正面,他的身影忽然恍惚起来,在顶光的照射下,整个人就像是水中的倒影,围观民众发出小小的吸气声。 黎默言倒是认出,这是黄晓蝶悟出来的身法,由后者做来,能化为一只光之蝶,一切攻击落在上面,皆会如穿过水面,只是引起点点涟漪,却无法对人本身造成任何伤害,是非常厉害的遁法。 官差就如此模样,一脚踩入石门当中,可惜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官差既没消失在门后,也没遭到怪物的攻击,他就是简单穿过石门,重新落在石台上。 这样的发展超出众人的预想,他们紧紧盯住石门,面上流露出失望之色,刚才孔大人所说的大门国如此厉害,又叫这个名字,遇到与之相关的石门,大家都抱有很大的期待,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生。 之后官差又试了几次,甚至撤去护身的遁法,依旧没能通过石门来到另外一处天地,这好像就是一座单纯的石门。 有人见此忍不住叹气,“白高兴一场,就知道宝物没那么容易遇上。” “毕竟又不是话本。” “干活干活,快点把这山洞挖好,早些拿奖金,我答应闺女给她买个牛角玩。” 孔一笑沉吟,“大门国距今已有千年之久,许是能量耗尽,又或许是这道石门,就是单纯纪录大门国的历史。” “我感觉是少个契机。” 黎默言想到刚才那副壁画上小人祭祀的场面,让人去准备祭品。 这个祭品就和月华祭坛那个不同,那个单纯是靠数量堆积能量,而壁画上虽然模糊,可能看出牛羊的影子,另外一个就是猪,这是传统意义上的大三牲,另外还有小三牲,则分别是鸡鸭鱼。 这种约定俗成的祭祀牲口,在世人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这种随着一代代人传承下来记忆所形成的力量,要是没有特殊作用,打死她都不信。 无论是大三牲,还是小三牲,全是星光县有的牲口,很快猪牛羊就被送来,包括小三牲鸡鸭鱼也没少,硬要挑的话,星光县还能选出好几种不同种类的鸡,鱼的选择那就更多了。 等这些祭品一摆上,哪怕是毫无修行根基的修路班人,都能感到气氛不同,从头顶射下的顶光有所偏折,气氛突然就庄严肃穆起来,众人皆感到身上一沉,光似乎有了实质重量,沉甸甸压在他们周身,就如置身河流之中。 他们看着大亮的光流入石门中,慢慢汇聚扩大,之后覆盖整个石门,就在即将成功时,光忽然顿住散去,原本屏息的人们再也克制不住,发出一声惋惜的喊声。 怎么突然就散了? 这是所有人的疑惑,他们想不通,便下意识看向可能会知道的人——他们的黎大人,通过祭祀这个法子,便是大人提出的,也许她还有办法呢? 黎默言走上石门所在的石台,朝天空望了眼,发现已经瞧不见太阳,而这座山很高,这个山中空洞并不算宽,太阳不再悬挂在头顶,一旦有所偏斜,就不会有阳光落在洞里,也许这就是光突然消失的原因。 她走出山洞,朝外看了一眼,果然如此太阳已经移到山体右侧。 黎默言重新回到山洞,发现祭祀用的牲口颜色比之前要暗淡,像是放了很久,里面的精华全部流逝掉的模样,看来这些牲口无法继续使用,下次祭祀得换新的。 这样的肉肯定不能给人吃,而且有种说法,这样的肉人吃后会倒霉,最后她决定做成饲料喂给家禽家畜,牲口的话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本来这么大一座山,肯定要挖很久才能挖通,只是里面有古人的遗迹,工程量大大减少,居然一日就给挖通了,尤其是山洞挺宽,足够四辆蜥车同行,简单加固后就能过车,倒是让柳城百姓提前享受便利。 次日,正午旭日当空前,黎默言就带着人,将祭祀用的大小三牲抬来,还有些昨日就在的百姓围观,黎默言也没有阻止,这处遗迹正好在山洞中间,如果想要隐瞒,就得将山洞封死,这样会极大影响百姓通行,需要多绕行一个小时,没必要。 而且也无需隐瞒,一座门而已,如果门后没有危险,百姓想要进去,那就进去看看呗。 这次光的汇集就非常顺利,白光将石门填充的那一霎那,黄晓蝶就化为光蝶落入其中,没过多久人就回来。 “大人,门后是一处小世界,进入并不会遇到危险,可远处有巨兽,天空中也有巨鸟盘旋。” 黎默言就带着一队月华战士进入门里,扭曲的眩晕感传来,等她视线恢复正常,眼前就是一座极为原始的密林,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密林前的小空地,她扭头看去同样看到一扇石门,里面的光颜色比之前黯淡,想来等这些光彻底散去,石门就会失去传送的能力。 不过对此她也不算很担心,就算因为石门失效,他们最多在这里待上一天,已经带来足够的食物和水,并不用担心受困,明天就能重新祭祀,打开回到柳城的门,自然就能回去。 黎默言环顾一圈,这个陌生世界的环境和游戏世界并没什么不同,就是动植物瞧着种类差异很大,这本身就是很大的资源,之后慢慢分析这些植物妖兽的食用药用价值,如果有像是铁头狼这样骨头有特殊作用的,那价值就更大了。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远处有座山崖,而上面落下的瀑布却不是水,而是一种银白的液体,密度看着也要比水高,四周并没有类似于水汽一样的气体,她准备带人先去看看那种银白液体是什么,本能感觉这东西不凡。 和她一起进来的赵金隅,在简单打量四周后,目光同样落在那银白液体上,“大人,我们去那。” 黎默言听他这样说,“你知道那是什么?” 赵金隅:“是有点想法,不能确定,但还需验证。” 于是他们就朝那条银白河流走去。 沿路遇到不少妖兽袭击,最凶险的一次就是踩下后,有种像是蛇的怪物弹射出,要不是领头的是白信,而他的月华盾是最为坚固,才将那怪蛇挡住,即便如此白信的盾上,也留下深深的四枚孔洞。 之后所有人便踩在前一人的脚印行走,就这么有惊无险来到白银河岸。 黎默言望着潺潺流动的河水,此处距离山崖并不远,水势居然丝毫不湍急,她抬头看向山崖,明明是从那么高的高处落下,这白银水液倒是神奇。 赵金隅蹲在岸边,低头凝望了会,再次抬头眼中尽是惊喜,“大人,这好像是秘银。” 秘银? 黎默言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以前无论是小说漫画,还是一些电视剧里,经常会有这个名字出现,而且都是非常厉害稀少的材料,属于一克难求的那种,而现在…… 她侧头看去,这条秘银形成的河流从山崖发源,一路蜿蜒穿过密林,朝着低处流去,消失在视线尽头深处,而这样一条秘银河流,其中流动的秘银数量,真是想都不敢想,那会是多么惊人的天文数字。 黎默言头皮发麻,忽然想到之前孔一笑对大门国的描述中,提过银白飞骑? 那是不是说明大门国的这种特殊飞骑,是靠秘银造就的?从而带来大门国轰动后世的成就。 如果是的话,岂不是她也能复刻? 黎默言的心脏砰砰直跳。 第140章 光是这样的念头升起,就让她掌心冒汗。 黎默言见赵金隅还蹲在秘银河旁,同样蹲下。身,学着赵金隅的模样凝视这条价值连城的河流,应该是密度的原因,秘银河起伏很小,却在阳光下反射出比水更加晶亮的光。 这些光点却不是漂在表面,而是在短暂停留之后,犹如实质地沉入秘银河中,随着深度增加,光点渐渐淡去,无数光点形成的这幕周而复始,显得这条河流神秘而非凡。 黎默言侧头询问赵金隅,“秘银和黑金有什么不同?” 星光县的军队主要是建立在黑金上,由它锻造出的防具,有着非同寻常的硬度和延展性,而且还对超凡力量具有强大的抗性,就是在黑金的保护下,她的士兵明明数量不多,却全是精锐,不说先前与土匪战斗,甚至是在战争中都没出现过人员死亡。 由此可见黑金对她的重要性。 即使现在发财树的产量上去,可黑金对她来说依旧不够用,光是要武装刚刚到手的三千多名士兵,就需要等待不少的时间,可世界却不是停滞的,瞬息万变的局势让她充满紧迫感。 之前叛军提出要割据的十座城,除去柳城之外,剩下的城池都已被叛军占据,包括之前和她有过通商的杨城,那位乔文月知府被叛军抓住斩首示众,用来恐吓杨城中的百姓富商。 一个自己熟悉的,说过几句话的人就这样死去,黎默言心中难免感到唏嘘,生命是如此脆弱,如果没有叛军,这位乔知府也许能活到古稀之年,能陪伴他的亲友走过更长的岁月,他原本拥有如此多的可能,却最终在此戛然而止,用自己的命来完成叛军的欲。望。 听说这位乔知府是自己走上断头台,在被斩首前他说,活下去才有希望,黎默言不是杨城人,她不知道杨城百姓听到这话是什么感受,就她个人而言,这句话中是深深的无力。 因为没有力量,所以不得不蛰伏,面对敌人的羞辱逼迫,也只能克制愤怒低下头颅忍耐,如果柳城没能战胜叛军,那么杨城中所发生的一切,就会在柳城上演,人们只能看着叛军冲进自己的屋子,堂而皇之抢走里面的财务粮食,就连他们本人自己,也会变为叛军的目标,被强行抓入军中当炮灰,为导致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叛军,流干最后一滴血。 黎默言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血气翻涌,这是所有有血性人都无法忍受的事,尤其是对于她这样讲究平等的现代人而言。 这一切都发生在隔壁的城池,离柳城和她的生活并不远。 只是击退了一次叛军,并不代表从此之后他们就高枕无忧,自己面对的是远远超过他们军队数量的敌人,光是那九座城池能给叛军带来的兵力补充,就是超乎想象叫人绝望,这还是没算上叛军本身的力量。 所以黎默言现在的压力特别大,别看柳城和星光县欣欣向荣,一片大好前景,这其实就是泡沫,全看接下来叛军的行动,如果他们继续兵力攻击天河国,并不想节外生枝,那么柳城就能再维持一段和平的发展时期。 如果叛军认为攘外必先安内,要解决柳城这个不确定因素,那么柳城的情况就岌岌可危。 她不会去赌一个侥幸,期盼敌人能够放过柳城,为此她也做了不少准备。 将星光县武力值最高的一支小队派出去,由瞿平青领队,队员是雷安虎等人,一共六人伪装成为天河国的士兵,打探叛军的动向,如果叛军有扭头围攻柳城的迹象,好第一时间将最新消息传递回来。 如果这种最坏的局面真出现,那么瞿平青这支冒充天河国的小队,就会以这个身份骚扰攻击叛军的尾巴,造成两面夹击的假象,让叛军以为一旦他们放开对付柳城,天河国就会趁机偷袭,好让叛军有所顾忌。 除此之外,柳城内开采出的资源,一般不会储存在柳城当中,都会运往星光县,如果真保不住柳城,那么将人转移走,毁掉地心之葵,也算是一种办法。 到现在为止,黎默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提升军事实力,可这点并不是她想提升,就能立刻得到大幅度提升的,而在这关键时刻,居然让她获得一整条秘银河—— 这简直是打破局面最好的钥匙,瞬间解决了她很多问题。 赵金隅听出大人话语中的热切,同样明白星光县此刻的局势,所以他没有耽误直接开口,“秘银拥有增强超凡力量的特性。” 黎默言眨眨眼,这不是和黑金一样吗? 赵金隅摇头,“黑金是本身就具有非同寻常的力量,而秘银是放大这种力量的媒介。” 哦,意思就是一加一能获得大于二的效果。 随着思绪发散,她很快想到更多可能,而秘银这种特性,不光能与黑金配合使用,其他拥有特殊力量的物品,*同样可以跟秘银搭配,比如星光县第一条船,所使用的阴木,如果配合上秘银作为填充物和连接点,就能使用更少的阴木,发挥出更大的效果。 “如果以秘银为龙骨,其中加入一部分阴木,是不是同样能制作出隐形船?” 赵金隅稍稍沉思,“或许可以,不过秘银很难凝固,想单纯以秘银制作出船比较困难,液体这种特性,注定适合作为涂料,依附在其他物品上。” 这点也是。 黎默言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准备先把秘银用在黑金上,这样就能制作出品质更加晶亮的铠甲,或者用更少的黑金,制作出同一品质的铠甲,在柳城士兵大多打赤膊的情况下,还是第二种大量制作优先,先拥有,之后再精进。 她拿出那枚储物的镜子,往里面装秘银。 这东西装液体太方便了,不需要另外的容器,还完全不用担心漏出来,最重要的是无论装入多少东西,这枚镜子的重量都没变化,对于秘银这种质量超重的液体,运输起来最为方便。 而在装秘银的过程中还有意外之喜,她将镜子伸入秘银河中,古镜被秘银沾染,银色的液体渗入镜中,能够储物的空间居然得到扩大,面积翻了一倍,这还是没经过锻造工艺,直接沾上都有这样的效果。 黎默言感受到秘银效果的强大,这叫她多出好些信心。 等她回到石门,发现上面的光华还没散去,就通过石门回到柳城,不过带来的小队却没回来,而是留在这处世界进行探索,至少要把秘银河的上下游探一探,知道这条河起源自哪,又是流向何方。 之后探索完毕,就在这个世界建立一个基地,维持探索队基本的衣食住行,支持工人在此进行开采,这些事不需要她操心,找个有经验的班主,就能一点点完善。 黎默言一回到柳城,就见一等在这的人急切开口,“大人,海边出事了。” 黎默言没有耽搁,快步走出山洞,坐上蜥车去往海边,“不急,仔细说说。” 报信的人跟着一起上了蜥车,打算是在等待的时间打过很多遍腹稿,说起来十分流利,“大人,之前那种油污再次出现,而且这次出现的面积更广,从西海岸影响到东海岸,几乎大半的海岸线都受到影响。” 黎默言第一句话是:“渔民转移走没有?” 柳城靠海,自然有很多渔民靠海而生,这些渔村就在海边附近,如此大规模的污染,这些渔村肯定会被毒气笼罩,那其中的人就危险了。 报信人点头,急促的语气缓和下来,“黄公已经第一时间将人转移走,大家都已安全被安置在城内。” 因为黄晓蝶最近留在柳城,黄老五舍不得孙女,就跟着一起过来,干待着无聊就找她领了差事,黎默言想想就把养鸭厂的事交给对方,黄老五之前就是负责流民上工一事,对人员调度这方面很有经验,虽然不懂养鸭,可给他配个会的副手就行。 没想到这一手倒是在这时帮到了她,如果不是黄老五果决,恐怕这一次要死人,还有一堆百姓中。毒。 既然最要紧的人已经转移走,事态就没那么急迫,黎默言又问了几个关于油污的问题,之后就是细细思索,剩下的事等看完情况再说。 蜥车最后停在距离海岸千米的地方,在这里隔着密林根本看不到海,没想到需要拉开这么远的距离,即使做好准备,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黎默言上山,站在高处就能看到海,只是细节看不真切,但足够看到原本清爽的沙滩,变为一种发污的黄色,那层油污还反射着让人不适的油光,除此之外她还能看到海面上,不断有大块小块的油污飘来,随着海浪堆积在海岸。 这个画面让她紧紧蹙眉,情况是如此严重,虽然红树林可以净化油污,可红树林才开始栽种,本身面积较少,而且有个致命缺陷,那就是红树只能种在淤泥地,沙滩是无法种植的,而柳城的海岸线却是以沙滩为主。 她望着那些糟心的油污,回头看了眼,就看到凝望这幕的众人,赵金隅表情肃穆,黄老五则眼带心疼,老人家瞧不得好好的地被糟蹋,而最为原本就生活在此渔村人,面上的痛心更为明显,就如刀子割肉。 黎默言重新看向油污飘来的方向,决定去一探究竟,不光是为这些以海为生的人,这些油污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同样是很大的隐患,必须得解决。 140-150 第141章 既然决定出海探查原因,那首先得解决船只的问题。 柳城作为靠海的府城,本身就拥有能在海中行驶的大船,这倒不是问题,主要出在油污上。 这种污染极易挥发,产生大量毒。气,他们行驶在海上,就是相当于行驶在毒。气海中,而且茫茫大海,可不像是陆地有躲避的地方,等休整够后重新出发,如何在毒。气中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是一个大问题。 黎默言第一时间想的就是红树,它的树汁可以解毒,但她不确定在长时间的航行中,皮肤时时刻刻暴露在油污的毒。气里,树汁是否还能起到作用。 “有没有将油污送到医师那?” 黄老五开口:“已经连带红树枝一块送过去。” 这种想做的事,其他人已经提前做好就很舒心,黎默言想到之前也是黄老五及时带人撤离,情不自禁开口,“黄公,幸好有你。” 黄老五却不居功,“要不是大人您派人在海边巡逻,及时将消息传回来,我们也赶不及在油污飘过来前,先一步撤走。” 之后黎默言又赶去柳城中最大的医馆。 游戏里的医师和中医有些像,可同时还拥有超凡的能力,但和其他游戏中能直接让伤口愈合的牧师不同,这些超凡能力是体现在望闻问切以及制药上,就比如同一种毒素,普通医师也许只能看出这个毒属于什么毒素,更加厉害的医师则能看出这种毒素的来源,毒发时间医治办法等等。 柳城中就有一位高老还乡的御医,她要去的就是这位御医所在的医馆,见到人后她没有废话,“柳公,请问此毒从何而来?” 柳思源虽然须发皆白,可脸上皱纹并不多,眼神灵动,人瞧着非常精神,“大人,这油污散发出的气中,带有非常强烈的怨念,人处于其中,会被怨邪入体,从而感到不适。” 黎默言听懂这话的意思,“你是说这不是毒?” 她第一感觉是天方夜谭,什么样的怨气如此源源不绝,人只是深处其中就会受到巨大的影响,出现犹如中。毒的反应。 柳思源继续说,“有灵之物才会有怨气,大人如要寻找这股怨气的源头,可以从那些惨死的遗骸上入手。” 要说之前黎默言只是讶异的话,此刻是真的感到震惊,如果说给柳城造成种种大变故的原因,只是因为某种存在死了,她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 不光是她,其他人骤然听闻这样的隐秘,皆是瞳孔一缩,神智受到冲击。 黎默言率先反应过来,“这毒,不,这怨气可有抵御之法?” 柳思源点头:“有的。” 这算是难得的好消息了,黎默言侧耳倾听。 柳思源一指被送来的红树枝,“用这种树熬成药丸,食用后倒是可以抵御怨气侵体,只是效果不强,现在用用还行,如果进入那物身死之地,其中浓郁的怨气恐怕会让人当场神魂破散,陷入疯癫。” 黎默言没有说话,她知道柳公说的对,这些逸散出来的怨气都有如此强的威力,死亡之地的怨气恐怕是此刻的千倍万倍。 这时她想到一件事,刚来游戏世界时,她的领民都吃妖兽肉,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吃解疯药,否则就会因妖兽肉里面的疯毒丧失理智,难道这种疯毒就是怨气? “如果将药汤蒸馏提纯后,再配上解疯药的药材制成药丸,效果会不会更好?” 黎默言想到什么开口,“加上秘银呢,我有大量秘银。” 柳思源听到秘银二字不由侧目看了一眼这位黎大人,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有这等好物,可他依旧没说能还是不能,“是能让药丸的药效更加强力,可没看到实物,我无法确定能否抵抗住侵袭。” 黎默言知道是这个道理,她在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决定去看看,如果能解决掉源头最好,即使无法解决,弄清楚油污形成的原因,心中也好有个底。 柳思源这个小老头得知她的决定后,给黎默言竖起大拇指,“有胆气。” 之后二话没说就去制作药丸。 黎默言则开始做出海的准备。 首先是船只,都已经知道怨气如此厉害,药丸功效又有限的情况下,自然去的人越少越好,她打算就叫上黄晓蝶、周兵兵、柳思源和她自己。 黄晓蝶武力出众,在瞿平青和胡月儿都不在的情况下,她就是最好的人选,周兵兵已经成为月华战士,他能提高队伍的容错率,而柳思源这个医师,自然是为判断沿路情况,好随时对药丸进行改进。 至于她自己嘛,黎默言对自己的运气还是有点数的,经常能心想事成逢凶化吉,有她这个影响因素在,黄晓蝶三人也能更安全。 只有四人出行,那船就不需要太大,避免划船时不必要的消耗,毕竟他们肯定是追寻油污寻找来源,这是逆浪行驶,无法使用船帆,船太大,划起来就太困难,要不要叫造船厂做成景点那种脚踏船? 大腿的力量可要比手臂强,瞪着不会那么累。 很快她就发觉自己傻了,都知道蒸汽机的原理,当然是造蒸汽船啊,让蒸汽推动船桨让船前进,用什么脚,之后用黑金制作船身,再配上秘银,如果遇到危险封死,躲在里面应该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黎默言一边想着有的没的,一边前往柳城的造船厂,路上她把得到的山河令拿出来使用,起初她想到的是让油污源头消失,可这个想法并没能被实现,可能是这个目标太宏大,超过山河令的范围。 于是她改成油污不再往柳城飘来,可依旧没能成功,在不断地实验下,她发现直接作用在罪魁祸首上的想法不会被实现,但如果是保证她解决油污的过程顺利安全,主体是她解决的过程那就行。 她望着淡了些的山河令,却没将它收起,而是又许了两次愿,每次都是希望她解决油污的过程能顺利安全,直到这块山河令使用次数用完,消失在手中,她才停止许愿,只是摸摸剩下的两枚山河令,要是航行过程中发生意外,这就会是底牌。 在黎默言赶到造船厂时,又有人送来新的消息,“您离开没多久,便有鲛人上岸,要求见大人。” 星光县的鲛人她很熟悉,柳城这边的鲛人倒是第一次见,“让他来。” 很快就有一条鲛人被抬进来,黎默言第一眼就看到对方那超过两米的大尾巴,鲛人一族的尾巴雄性偏深,雌性则偏浅,可无论颜色深浅,鳞片都充满光泽,而不是像眼前这条尾巴灰蒙,鳞片的间隙中还有某种不洁之物黏连着。 显然生活在海水中的鲛人,同样收到油污影响,并且比他们这些陆地上的人局面更加危急。 鲛人冲她喊了一声,随后就指着不远处还在建造的船,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拍拍尾巴做出游的姿势。 黎默言猜测,“你是说要帮我们拉船?” 鲛人用力点头,眼神十分坚定。 黎默言将手上把玩的红树枝剥开皮,尝试涂在鲛人的尾巴上,见那一小块鳞片恢复正常,心中有了底,看来药丸同样能对鲛人起效,由它拉着船只前进,倒是可以节省船工琢磨蒸汽船的工夫,先找到油污,蒸汽船之后再说。 一艘只用坐下四个人的小舟建造起来飞快,船造好,柳思源那边的药还没做完,她趁这个时间,往古镜中塞了很多食物和水,以及御寒的衣服等生活必需品,还往里堆上大把的木柴,如果可以,就一把火将那东西烧了,最后等药丸囤够她就出发。 柳城作为府城的优势就体现出来,城内医师数量众多,虽然医术比不上柳思源,可帮忙制作药丸没有问题,虽然等到月上树梢时,柳思源便做出足够多的药丸,比她想的时间要短上太多太多。 虽然夜色已深,黎默言却没有等,多耽误一些时间,油污的影响就大一分。 黑夜中,众人来到海边,在寂静的夜里,海浪拍击沙滩的动静,隔得老远都能听到,这让准备出发的四人心中都泛起波澜。 黎默言握紧口袋中坚硬的山河令,深吸一口气,将药丸含在舌头下,顿时如薄荷的清凉之意直冲大脑,叫她神智十分清醒,即使走入油污影响的区域,也不像上次那样感到恶心反胃,只是觉得四周的气味刺鼻难闻。 靠近大海时,这种味道闻久她已经嗅不出来,周兵兵抱着的鲛人尾巴用力,跃入大海之中,随着这动静,又有两条鲛人从海水中探出脑袋。 黎默言取出药丸递给那两条鲛人,手上的古镜翻转,一艘类似于潜水艇的小舟出现在海面上,幸亏古镜得到秘银提升,否则超过镜面大小的小舟还真无法放入古镜,他们四人打开盖子钻进舟里,三条鲛人拉动铁索,有力的尾鳍摆动,仿佛利箭般朝前冲出。 舟内的四人感受到推力,黎默言赶紧扣上安全带,将自己固定在舟壁上,这个卡带是她提议制作的,就是担心受到海兽攻击,小船翻滚里面的人撞到脑袋,没想到在鲛人这先一步用上。 她静静听着外面的破水声,从玻璃窗看出去,海面一沉不变,偶尔能瞧见远处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有些是海岛,有些则是大海兽,今晚是十二,月光很亮,能清晰看到四周,本来如此月光下的大海本该波澜壮阔,却被一团又一团油污所破坏。 黎默言能够明显察觉到油污的数量在增多,等到天色大亮,可见度提升,就能就瞧见远远近近的海面上都是这种东西。 她侧头不再去看,取出干粮和水分给另外三人,进食的过程依旧很安静,柳思源家中本是打渔人,知道在海上人语容易引来海兽,出发前特意提醒过他们尽量不要说话,并教他们一些手语,之后就是靠手语沟通。 等天再一次暗下来,黎默言一边分发食物和药丸,一边准备打开盖子,把药丸分给鲛人时,黄晓蝶突然按在她肩头,黎默言就见这小孩侧头,表情非常认真,耳朵微微晃动。 随后一直前进的小舟停下,舟身被敲了三下,小幅度转动,黎默言屏息盯着玻璃窗,她知道找到地方了。 果然,随着小舟转动,她看到难以形容的一幕,远处有黑影矗立在天地间,月光从黑影的身后打来,将其周边染成银色,而在黑影身上不断有东西剥落,随着海浪被推远,正是她之前见过的油污,此刻正密密麻麻漂浮在黑影四周。 所有人都沉默注视着黑影,任何东西一旦达到极致,都会自然而然带来压力,而他们此刻就在承担着‘巨大’所带来的压力。 黎默言望着那黑影,她知道柳思源的猜测没有错,油污的来源确实是一具非凡尸体,这生前就有伟力的存在,即使是在死后依旧卓尔不凡,叫她想到鲸鱼。 巨鲸在死亡后,它的尸体会滋养出海洋中无数生命,光是存在就决定另一种生物的兴衰存亡,而眼前比鲸鱼更加庞大的生物,带来的影响只会更大,哪怕它静静立在那,让她放开手脚去处理,恐怕都处理不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朝柳思源看去。 后者对她伸出右手的四根手指,然后握拳凑到嘴巴,做了个吞咽的举动。 她点点头,从古镜中取出柳思源精心制作的强力药丸,大家含住后,远超之前的清凉感传来,她感觉脑子都被冰冻住,叫人很不舒服,难怪之前柳思源不让他们吃。 黎默言拍拍脑袋,拍掉那种牙疼般的感觉,大家又在手中攥着一颗以防万一,她才小心打开盖子,外面的气流进来,哪怕已经做好准备,她仍旧头晕目眩,耳边传来虚幻梦呓,又似哀嚎,而在这样持续的动静中,她只觉头疼欲裂,撑着墙剧烈干呕,像是要把心肝都给吐出来。 另外三人的状态同样不好,只有黄晓蝶没有干呕,可表情很难看,她变为幻蝶扇动翅膀,一层不断蠕动的皮从她身上褪下,重新恢复人形的黄晓蝶状态就好上不少,她猛地朝黎大人看去,就在这时突然刮起大风,疯狂的梦呓在风中渐渐小了下去,黎默言恢复理智,心有余悸吃掉药丸,总算是压过那种恶心。 她赶紧去看鲛人,发现它们的情况要比自己等人好,赶紧将药丸分给鲛人,后者恢复过来,就朝着黑影游过去。 水波荡漾开,那黑影越来越清晰,却很难形容出这是什么生物,有些地方的皮已经被腐蚀,有些地方还完好,她看到的油污则是巨兽的脂肪。 黎默言无言仰望巨兽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虽心中不抱希望,但还是拿出火折子试了试,果然无法点燃。 之后黄晓蝶动手了,她身上一只又一只蝴蝶就如雪花飞向巨兽,虽然可以磨去巨兽皮肉,可对比巨兽这庞大的身躯,怕是磨个一百年都磨不光。 最后他们就按照计划,只能割下巨兽的一部分,准备带回去研究,找出磨灭这尸体的办法。 这东西会散发出强烈的怨气,自然不可能和人放在一起,黎默言就将古镜中的食物和水取出一部分,将残躯装进去便开始返航,在第二日夜晚就回到柳城。 上了岸,黎默言就说,“那巨兽离柳城并不远,你们从前船只往来都没发现吗?” “没见过,不过那经常有船只莫名沉没,便渐渐没人去了,”柳思源先是摇头,可摇到一半忽想到什么,“难道是百年前那场浩劫……” 周兵兵追问,“百年前的浩劫?” 柳思源定定神:“百年前,柳城遭遇海啸,当时城中的观星司没任何预警,导致柳城百姓死伤惨重元气大伤,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黎默言就说一座府城怎么才六十多万人,要知道柳城可是有五个县城,原本以为旱灾导致百姓锐减,没想到是百年前的缘故。 柳思源又道:“我小时候曾听家中长辈说,在那场海啸中隐隐听到龙吟,现在想来那场海啸便是那巨兽死亡坠海引发的。” 周兵兵脱口而出,“岂不是说那玩意死了百年才开始腐烂?怎么可能?!” 柳思源略一沉默,“这只是猜测,当不得真。” 他说当不得真,可在场之人心中都信了这个猜测,连同嘴上否认的周兵兵,那些莫名沉默的船只因就是撞上巨兽而沉的。 大家心事重重回到柳城,发现油污的影响再次扩大,千米外已经不安全,需要躲到一千三百米外,这已经影响城中百姓,别到时候叛军没打来,柳城先因油污灭亡。 好消息也是有的,就是秘银可以绘制在红树上,从此能够栽种在沙滩,甚至是土地上,并且净化的力量得到加强,生长速度也大大加快,赵金隅开始在柳城外大规模种植红树,形成规模阻挡油污侵袭。 柳城民众自发前往帮忙种树,短短一日之内就成功在柳城外种出红树屏障,而这种诡异的油污也传出去,这里不光柳城靠海,被叛军占领的九个府城中,同样有靠海的城池,他们一样被油污影响,却没有红树保护,因此疯了不少人。 柳城因祸得福,原本叛军是想掉头集中攻击柳城,保证后方大本营稳定,可由于这惹人发疯的油污,他们最终放弃这片即使打下来也无法使用的府城,调转方向更加猛烈进攻天河国。 只是对于巨兽残躯研究陷入僵局,这东西真是水火不侵,想要快速大规模销毁根本做不到,难道要切成小块,运往远方丢掉? 那有点缺德啊,毕竟油污不会消失,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祸害。 可黎默言实在想不出去其他办法解决,就在这时星光县传来众民庙有图纸生成,她就先回去一趟,刚来到众民庙门口,三足金蟾突然出现,落在神像上头对她叫了一声。 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十五。 她想到自己之前对山河令许愿三次,希望解决油污的过程顺利,之后有三足金蟾和众民庙共同发力,她望着那张图纸的心跳骤然加速,大步过去拿下图纸,期待看向建筑名字,能量抽取站。 这个名字,该不会是发电站那种…… 黎默言舔了舔发干的嘴巴,一行行往下看,发现还真是! 它可以抽取超凡生物尸体上的能量,做成能量方块,用在其他事物上,给它们提供能力,那月华祭坛举例,能量方块可以代替妖兽尸体作为祭品,想到那巨兽海面下不知多长的身躯,她眼睛亮得惊人。 发了啊。 第142章 等黎默言大致看完图纸,可以确定一共有三样最为主要的建造材料。 第一就是要有一具蕴含超凡能量的尸体,其次是得有件充满生命气息的物品,第三则是要有至阳至刚的火焰。 尸体很好理解,是作为能量产出的源头,至于生命气息的物品,则是用来吸引怨气,这些因死亡产生怨毒,对活着的生命怀有强烈的恶意,会主动攻击活物,最后的至阳火焰则是用来焚烧怨气,彻底将能量中的负面影响解决,否则直接收集来的能量,恐怕比天下最毒的毒。药还要剧。毒三分,根本不能拿来直接使用。 黎默言犯起愁来,这三样物品本来该是超凡尸体最为难得,可她偏偏是有尸体却卡在另外两样物品上。 对于这种不懂的,她直接选择询问赵金隅。 赵金隅果然给出解决办法,“大人,此事并不难。” 黎默言见他面容从容,语气也不见急迫,于是心中的紧迫感骤然淡去,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 赵金隅微微一笑,“生命气息来自于活物,人有灵智有感情又有自己的历史,创造一段又一段奇迹,是天地之长,万物之灵,命气自然最为浓郁。” 黎默言听他这么说,实在是有自卖自夸的嫌疑,可转念一想,志怪故事里修炼有成的妖物都要找人讨封,最后化为人身才算是修行得到精进,从这个角度看赵金隅的话也没错,只是人身上有命气不假,可她总不能挂个人上去吸引怨气吧。 这种举动怕是有些突破底线了。 不过如果是犯下大错的罪人,比如柳城之前那些灭门的杀。人。犯,那操作起来就没任何抵触,只是可惜人都已经行刑,现在柳城治安很好,就是想找杀。人。犯,恐怕都找不到。 赵金隅倒没卖关子,“陪物,长穿的衣物,长用的桌椅,从小睡到大的床铺,这些陪伴人的物件上,都会留下大量的命气,倒是能用。” 黎默言为这话冒出灵感,虽然她之前在尽可能将天河国的铜板换成金银,可柳城百姓手中还有着大量的铜钱,没地方换掉,对于她而言是废物,此刻倒是能废物利用,充当吸引怨气的材料,而且天河国足有五百多年的历史,铜钱流通时间长,上面沾到的生命气息肯定浓郁。 她的眉心舒展,感觉天河国也不是专门来给她添堵的,多多少少有些用处。 赵金隅转转扇子,将举动将黎默言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赵金隅便继续说,“至至阳至刚的火焰,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黎默言顺着他扇子的指向朝头顶看去,就瞧见刺眼的太阳,突然反应过来,是啊,旭日一向是各种阴邪秽物的克星,公鸡因为能啼鸣代表日出,就有克制妖物的能力,法事里也经常用到公鸡血。 这时赵金隅侧头看去,“来得正好。” 黎默言跟着看去,就发现是瞿平青回来了。 赵金隅打开扇子遮住嘴角:“想引来太阳精火还需要一点手段,由我们的瞿大人来正合适。” 瞿平青本来正要开口,闻言突然看了眼赵金隅,然后继续对黎默言说,“幸不辱命,叛军已经北转攻打天河国,只留下少量斥候,监视柳城动态。” 黎默言知道她派出的这只小队人实在有些少,叛军想要攻打柳城,肯定不是临时起义,却被拖在原地,主要是靠瞿平青对叛军的了解,才用寥寥几人,营造出大量天河国士兵骚扰的假象。 “辛苦了。” 瞿平青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居然松了一口气。 之前黎默言就发觉瞿平青听到赵金隅的话有些不自在,有些好奇是什么事竟能让人机有所波动,现在瞧见他的反应,她实在是没能忍住,“为什么这个人选要是我们的瞿大人?” 赵金隅的下半张脸被遮住看不见,可他那双桃花眼弯起,“这个呀,因为他是练童子功的。” 黎默言:噗。 真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瞿平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抱臂斜着人,“说的你好像不是。” 黎默言:“!” 这次她是真的惊讶了,还以为赵金隅这样的世家公子哥,肯定有个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她看看赵金隅,又往往瞿平青,最后想到一直母胎单身到死的自己,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领地中的高层都是单身狗啊。 算了,单身好,单身万岁,谈恋爱哪里有搞事业来得香,都给她搞事业啊—— 她正色开口,“可惜我无能,平青刚奔波回来,就又要劳烦你跑一趟。” 瞿平青就不再管赵金隅,嘴角微微翘起,但人很是矜持点头:“嗯。” 随后可能是觉自己太过冷淡补充道,“不麻烦。” 既然材料都已经凑齐,她准备建造能量抽取站,除去超凡的部分,还有普通的建筑主体,这里就有个问题,那就是谁过去建造,那个地方能维持住理智就算非常不错了,还要人工作,就是周扒皮都干不出这种事。 最后她左思右想,想出一个好办法,先把太阳精火搞出来,再把铜钱放过去,将怨气烧一烧,这样对人的影响估计就小了。 于是她和瞿平青直接出发,本来是想让人休整下,可瞿平青自己拒绝,表示先做正事,有上次的经验,这次旅程就很顺利来到巨兽尸体前,她很有经验含住一颗药丸,等打开盖子时立刻塞入第二颗,果然这次虽然依旧感到不适,过程却非常短暂,人立刻就清醒过来。 想到上次吹散怨气的大风,她只能感慨那么巧的时机,一定是山河令发力了。 瞿平青的情况要比黄晓蝶好,他周身晕开青白神光,挡住怨气侵袭,且神光蔓延而来将她一同笼罩住,霎那她耳边模糊的呓语顿时消失,只剩下口中那叫脑子结冰的药丸,赶紧苦着脸吐出来,使劲用手搓着脸,希望自己快点暖和起来。 这时就感到一只手落在她头顶,很轻很轻地揉了下,手掌的老茧有点刺,之后那种脑子结冰的感觉就消失,她整个人就仿佛泡在温水中很是舒服。 黎默言睁开眼,就瞧见瞿平青抬手凝聚出一盏神光汇聚而成灯,递到自己的面前,她伸手接过,瞿平青又伸手一抓,原本像是被迷雾笼罩的旭日突然光芒大盛,那种朦胧不真切感淡去,旭日从迷雾中破开,而瞿平青手中也多出一团光,就如骄阳那般刺眼。 她不由侧过身避开,感觉身边的热源消失,这才发现瞿平青离开,而有她手中的灯在,神光倒是一直护在她身上,原来这灯是这样用的。 之后她听到铜钱碰撞的声音,然后就感觉四周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速度越来越快形成阵风,朝某个方向涌去。 黎默言跟着朝那个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只有恍神间能看到一盏存在于虚空中的灯,源源不断燃烧着什么。 这时她发现巨兽尸首上不停剥离的脂肪居然消失,四周海面渐渐变得清爽,不再飘着那种诡异油污,这让她松了口气,看来柳城不会再受到污染,随着红树林清洁,海岸线终会恢复正常。 可她很快想到这样其他城池同样不会受到污染,叛军会不会掉头来攻打她? 转念一想虽然油污不再飘来,之前的污染却不会消失,影响已经非常严重,要不是她有红树林能够抵挡,恐怕小半的城池都无法住人,而且这种疯毒还会随着时间,朝内陆侵袭,叛军应当不可能冒着这种危险,特意来攻打柳城,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干嘛,毕竟放着不管,说不定柳城自己就会挺不住了。 她想到这,就不去管叛军,等瞿平青回来,就重新回柳城,之后用大船带足人前往巨兽尸体,鲛人得知这一情况,派出更多的族人帮忙拉船,它们力气大,速度又快,有鲛人的帮助,航程时间大大缩短,感觉要比蒸汽机更加给力,而且消耗还少。 到地方后,先是派人尝试接触尸体,发现只靠普通的药丸就能抗住这的怨气,虽然脑子是有点沉,但对行动影响不大,在短暂的震撼过后,众人就开始有条不紊忙活起来。 原本以为建筑要造在海面上,可巨兽的尸体就像是一座小岛,完全可以在对方尸体上进行建造,这让难度降低不少,在充足的材料和人力下,不到半日就能量抽出站彻底完成。 她望着这个就连外形都很*像是加油站的建筑,走到油箱旁边,拿起管子摆弄,伴随轻微的响动,一块正方形的东西从中掉出,手感有些像是软糖,Q弹Q弹的,颜色是透明的金色,倒是非常好看。 黎默言看到这东西的第一眼,就生出强烈的食欲,只觉好香好香,努力移开眼睛后,这种强大的吸引力才消失,看来之后留守在此的人,必须拥有强大的毅力才行,或者可以两人一组,专门将人调过来锻炼毅力。 附近的人同样被这能量块所吸引,有人克制住,有人被迷惑往前冲了两步,被身边的人拉住才清醒过来,就连躲在海中的鲛人,在感受到这块能量后,也纷纷浮出水面注视着她。 这种种变化都告诉她,这能量块是好东西。 黎默言想了想,先把能量块收入古镜中,那股妖异的诱惑感顿时消失,古镜还是厉害的,她继续生产能量块,管子直接连入古镜,让能量块直接掉入古镜中,这样生产一百个后,低头查看尸体的变化,那就是—— 根本看不出变化,它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之后她在这待了三个小时,尽可能多收集能量块,建造抽取站的百姓先一步回去,瞿平青留下负责她的安全。 黎默言摸出一个能量块问,“你能吃吗?” 瞿平青点点头,之后他的动作有些奇怪,朝她这边俯来,到一半时伸手抽走那枚能量块,她感到他手指上粗糙的茧子,想到之前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头上的感觉,自己伸手按了下,发现那种毛刺刺的感觉非常不一样。 她就朝瞿平青的手看去,发现男人的手确实和女人不同,哪怕她个子高,瞿平青的手骨依旧比她大上一圈,线条不会那么圆润,指节更为分明。 “原来有这么大的区别啊,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黎默言嘟囔着,在瞿平青朝她看来时,用毛毯裹紧自己,“我眯会。” 瞿平青提议,“你可以去小舟上睡,这里我看着就行。” “不了,反正很快就结束了。” 黎默言闭上眼,果然就是眯了会,就有船开来,这次是一堆人不光搬下建材,还有各种生活物资,会在这里建起小屋,有人长期驻守,负责生产能量块,第一批过来的是方鸣和柳城这的徐金阳。 人来了,黎默言就和瞿平青坐大船回去,小舟留给方鸣两人,如果发生意外,他们至少有船可以离开。 等回到柳城,她马不停蹄前往星光县,第一时间去了月华祭坛,这个祭坛等级越高,所需要的肉就越多,这么久下来才升到三级,她将能量块放在祭台上,后者迅速沉入台子,而这一次直接给她加了五百点祭点数。 这个数值真够夸张的,一斤肉才能换一点祭点数,岂不是说这硬币大小的能量块,相当于五百斤肉? 她投入一百枚能量块,才让祭坛升到四级,这换成肉要五万斤,难怪迟迟无法升级,所需的能量数目真是恐怖,这可是妖兽肉啊,不过投入是巨大的,收获同样是巨大的。 [名称:月华祭坛] [等级:银星] [当前拥有祭点数:0] [可召唤月华产物:36] [1.月华树种(4/200)] [2.月华花(7/200)] …… [18.月华术士结晶(299/40)] [21.月华弓箭手结晶(299/40)] [33.月华巫师结晶(499/5)] [38.月华海士结晶(399/20)] …… [36.一轮明月(7999)唯一] 刷出来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除去月华战士,还另外出现四种职业,这能大大提高领地军队力量,之前就能购买的东西价格减少一祭点数,虽然不多,可如果大规模购买,省下的祭点数也非常可观。 另外还有那个‘一轮明月’,不仅价格高,后面还标注唯一,让她虽然不懂这是什么,却能知道它的不凡。 黎默言手中还有很多能量块,随便投入一点,就凑够购买的祭点数,这种感觉不要太爽,随后一个小小的月亮出现在她手中,望着这个小月亮,她睁大眼,等等,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之后脑中冒出的信息证明她的猜测没错,这还真是个小型月亮啊! 选择地方投放就能得到一个小月亮,会有和月亮一样的能力,也能散发月华与太**华,从而形成系列相关的事物,比如之前受到月光照耀的阴地,又或者是太阴玄石等,她甚至还能前往这个小月亮。 因为小月亮还是在游戏星球范围内,所以人能在上面活动,唯一不同的就是上面的温度极低。 黎默言对此十分心动,选了一座偏僻无人的山脉,将手中的小月亮往上一抛,她用的力气不大,小月亮却不断上升,最后在高空中停住,随后一道皎洁的月光落下,照在她的身上。 而在这个过程中,小月亮的体积也在不断变大,她找到瞿平青和对方说明情况,之后拉住对方心念转动,她就出现在小月亮上,入眼皆是一片银白,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霜,而她被瞿平青的神光护住,还没被寒气瞬间冻住。 黎默言环顾四周,小月亮差不多是市体育馆那么大,边缘有小山脉起伏,中间则是空地,她望着那厚厚的冰霜,觉得这里可以当天然冰箱用,以后天气热,也能来着取冰。 至于其他作用,她暂时想不出来。 瞿平青突然开口,“可以种植天材地宝,比如地心之葵。” 是啊,黎默言眼睛亮起,地心之葵就是要种在阴地中,还有哪里阴得过本身就是太阴的月亮呢,正好可以多长点种子出来,她感觉三株地心之葵根本不够用。 这时她又想到阴木,这个名字里也带着阴字,她还有些阴木种子,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种活,如果可以的话,那么隐形船就能量产了,配合上秘银,去大海深处都不怕,之后行商可以走水路,这要比陆路方便快捷得多。 再用能量块和鲛人交易,由对方负责来拉船,那机动性和灵活程度,简直就是山里最灵活的狗,她可以顺带连海军一起打造出来,正好祭台开出海士这个职业,之后从大海这方进攻被叛军占领的那几座城池,后者根本想不到。 黎默言眼中闪烁着期待和野心,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143章 黎默言想到当初进游戏时,听到自由度高她想过在月亮上种菜,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实现的一天。 果然是一切皆有可能。 种植阴木时她还遇到一些麻烦,虽然成功种植出阴木,可由于小月亮只有她一个人上得来,其他人都需要她来带,或者自己从地面飞到小月亮上,所以对于阴木种植照顾施肥都需要她一个人来完成。 对此实在是有些耽误事。 她只能尽量多挖一些小月亮上的土壤,堆在地心之葵根部,一边给它喂足够的能量块,果然得到种子,在小月亮上种出第三朵地心之葵,这样其他人往来就方便许多,不需要她来负责人员进出。 唯独有个问题,就是小月亮上极为寒冷,这不光是低温低导致的,还有太阴之力的缘故,属于是特殊环境,不是光靠多穿衣就能抵挡,上去的人必须带着瞿平青用神光制作的灯,否则上去就会发生危险。 这就导致上去的人数有限,好在阴木种植并不需要太多照料,有一人负责就足够了,期间还发生一件奇事。 小月亮出现的次日,忽然有一只巨大的飞鸟经过,口中像是衔着什么,它羽毛绚丽异常,当这只飞鸟出现的瞬间,星光县的鸟群显得格外亢奋,或尖细或低沉的鸟鸣响起,还有小鸟围绕那只大鸟萦绕不散。 如此反常的场景自然引起民众关注,他们纷纷抬头望天,就见那大鸟落在小月亮上,口中的东西落下,没过多久就飞起离去,而萦绕的鸟群追随一会,重新落回星光县,这样新奇的经历引得人们津津乐道,可没对他们生活产生影响,没几日就被人们抛在脑后。 倒是黎默言发现小月亮上,突然长出一株奇怪的藤蔓,沿着山体攀爬而上,它的生长速度很快,长有类似葫芦的果实,最好玩的是触碰那些葫芦,它居然还会在藤蔓上上下移动。 黎默言玩了会发现规律,如果触碰葫芦上半部分,它就会往上跑,触碰下半部分,它就会往下跑,触碰中间它就会顿住,像是程序运转错误而死机,如果已经处在藤蔓最底部,再触碰下半部分,葫芦倒是不会钻进地里,最多是自己啪地裂开,但用不了多久就能长出新的葫芦。 她玩着玩着就冒出一个想法。 …… 札弄稀听到带队的武师说原地休息后,就直接瘫在地上,等稍稍缓过来,努力朝着武师的方向挤去,朝阳已经升起,阳光落在身上,人顿时热起来,她闭上肿胀的双眼,却没能马上睡过去,阳光还是太刺眼了些。 这些日子为躲避兵灾,他们这群人从中州出发一路向南,都是白日睡觉,晚上赶路,冬日自不是为避暑,而是夜风凛冽,他们沿路也不是都能找到村庄或山洞,如果在寒风中睡去,恐怕无法再醒过来,还不如一直走动,身体还能暖和些抗住夜风。 札弄稀隔壁是对母子,从出中州起,他们始终走在一道,这少年才十三,却生生背着他娘走出中州来到江州地界,就是嗓音变了跟公鸭似得,即使压着嗓音,也刺得人耳朵烫。 此刻他就在问,“娘,你说那星光县真有那么好,去了就有食吃有屋住?” 听到这句话札弄稀忍不住睁开眼,就瞧见少年紧张担忧的模样,心中不由跟着焦虑起来,他们背井离乡,一路上吃了那么多苦,她摸着冻得大块脱皮的脸,身上情况还要更糟,当初从中州逃出来,冰天雪地她硬是游过一条河,要不是有星光县那美好的传闻撑着,那样的折磨下她当时都想沉水底算了。 不光是札弄稀,其他人也下意识朝母子看来,星光县如何他们猜了千遍万遍,可还是忍不住想从别人口中确认。 他娘其实也不确定,可说出口的话却斩钉截铁,“有的,你上次被妖兽抓伤用的药,就是星光县产的。” 明明药和食物屋子没有关系,可少年就像是得到满意的回答,其他看客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收回视线,就连札弄稀自己,都控制不住想,能有那么厉害的药,星光县自然是厉害的,这么厉害的地方当然会和传闻中一样。 就在这时,突有武师起身说,“穿过这片草原就到星光县。” 这三名武师是他们这群逃难人从镖局请的,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眼中都生出光来,有人喃喃,“总算是要到了,只要到地方,日子就能好起来……” 这里的人全是这样想的,武师虽不觉得星光县一个县城,能比中州那么多府城州府要好,可最近星光县在中州的名声实在是大,他们那颇有名气的木家商行,上了不少好东西,像是保暖防水的胶皮衣胶皮鞋,效果惊人的药膏,还有古怪但方便的自行车,全部便宜又好用,而这些都是星光县来的。 听木家商行的人说,星光县还有不少白面,只是中州路途遥远,白面送到之前就已销售一空。 大家对这个消息将信将疑,可在叛军北上的消息传来,不少人南下的第一选择却是星光县。 旭日高声日光热辣起来,洒在身上很是舒服,札弄稀即将陷入梦乡时,身下的地面忽然震动起来,如此大的震动,即使札弄稀之前不懂这代表什么,可在将近三个月的逃命中,知道这种动静代表兽群冲来。 札弄稀瞬间跳起,其他人速度同样不怕,以往他们会第一时间爬上树,可四周全是草,根本没有树,武师不断低喊,“趴下,全趴下别动!” 说着,他率先趴在长草中。 札弄稀跟着照做,几乎是从趴下,就听见远处的草不断被踩折的动静,之后就瞧见比马车还要大的牛兽破草而出,轰隆隆从身边冲过。 札弄稀的心脏狂跳,却望着牛兽比她大腿都粗的铁蹄一动也不敢动,这要是落在她身上,只怕转瞬就能将自己踩成肉泥。 牛兽从两侧跑过,始终没有踩到她身上,札弄稀心中放心不少,这些连绵不绝的牛兽群,叫她不禁焦躁,这数量也太多了吧,这时变故又生,最先跑过的牛兽重新绕回来,围着他们这群趴在地上的人绕圈。 听着包围自己的践踏声,札弄稀额角流下冷汗,有人承受不住压力跳起来想要逃走,却压根无路可逃。 札弄稀心中咯噔,可想象中牛群冲撞而来,将他们踩成肉饼的情况并没发生,虽然牛兽见到人后,表现得更为暴躁,却没直接攻击他们,而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号角声,而围住他们的牛群在听到这动静后,居然放过他们,朝号角声的方向跑去。 转瞬周边就安静下来,札弄稀错愕站起,就瞧见远处居然有人骑在牛兽背上,对方带着牛角帽,身上还穿着牛皮做得夹袄,牛群跟在那人身后十分温顺,原本急促的叫声都渐渐柔和下来,最后竟低头吃起草。 那人用力拍拍附近牛兽的背,随后侧身跃下,朝他们这群人走来。 札弄稀咽着唾液,那三名被请来的武师也是大气不敢喘,双眼紧紧盯着来人,那是个女子,目光随意扫了扫问,“你们是谁,又从何而来?” 三名武师对视一眼,最后是年纪最大的那人抱拳说,“回禀大人,我们从中州避祸而来,我姓孙,您喊我老孙就行。” “本家啊,”孙红艳嚯了一声,“那你们可走了不少路。” 札弄稀见对方态度亲善不带敌意,大大松了口气,一边好奇望着那位孙大人,一边盯着黑压压的牛兽群,数量多到根本数不清,不过里面大多是小牛,它们那温顺吃草的模样,叫人根本看不出刚才奔跑起来的凶悍。 能指挥这样一群牛兽,难怪这位孙大人敢孤身一人在草原闯荡,哪怕真遇到妖兽,带着牛兽冲过去,什么妖兽挡得住? 这时孙大人和孙武师的话聊到星光县,孙红艳目光悠远,“要去星光县啊……” 札弄稀听对方语气复杂,心中紧张难道星光县有什么问题吗,结果就听孙大人说,“我就是星光县的一名官差,奉黎大人的命在此放牧牛群。” 听到这话的人纷纷睁大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札弄稀更是深深吸气,才压下心中的惊骇,对于她而言,这位孙大人率领的牛兽就是凶兽非常恐怖,这种随时能要她命的凶兽,对于星光县而言,居然是随时能吃的肉牛? 她头晕目眩,接着又听到孙大人说,“去星光县的话,我有法子直接到,不用走半个月。” 孙武师稍稍踌躇,还是带着人跟在孙红艳身后,要是对方真想杀他们,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既然这样不如按照对方说的做。 札弄稀见那位孙大人通过哨声,又找来一位大人看牛群,自己领着他们来到一朵巨花前,“通过这个……” 孙红艳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出现在地心之葵上,她一摊手,“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札弄稀张大嘴,等她站在巨花上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没回过神来,只是本能跟着人往外走,四面八方都是人,耳边是嘈杂的人声,不断有人从旁边走过站在花上,也有人从花中走出,超过她朝着外面走去。 札弄稀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踩着平滑洁净的石砖,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怎么上一秒还在草原求生,下一秒就来到热闹的城中。 她望着头顶透明的东西不知那是啥,本能跟着人往外走,她发现所有人离开都得展示一个小木片,上面有着画像,她立刻开始不安,因为自己没有。 轮到札弄稀时她没能拿出木片,也就是户籍,被请到一边,接着就有人问她是否要加入星光县,她说是就被领上一辆马车,里面的空间很大,还有座椅,等前面有条巨尾甩过,她才发现拉车的居然不是马兽。 等车内坐满之后,蜥车便动起来,她透过那种叫做玻璃的透明琉璃朝外看去,就看到高低错落有致的建筑,全部是石屋,外墙居然上了红漆,窗户都有着柔和的弧度,瞧着分外好看,而楼前竟还有花园和小亭,有孩童和老人坐在亭中,或在花园中追闹。 他们身上都穿着厚实的棉袄,脸上含笑,虽然这一幕很快被蜥车丢在后头,却在札弄稀脑海中久久不散。 沿路都种着树,树下还开着红红紫紫的花,树上不时有鸟雀被蜥车惊跑,等蜥车拐弯,那红色的房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色楼房,高度甚至超过七层宝塔,叫人数不清层数。 札弄稀定睛看去,才发现那绿色不是墙漆,而是绿色藤蔓,将整栋大楼爬满,还长有一个巨大的葫芦,竟有人抱着一堆东西走进葫芦里,之后葫芦带着里头的人一块上升,又会在楼房某层停住,然后里面的人走出,抱着那堆东西走到房屋里。 要不是有这个葫芦,这么高的楼层,又抱着那么多东西,怕是得花不少力气上来。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蜥车内众人震撼的反应太过一致,领着他们的星光县人发觉,朝窗外看去了然一笑,“哦,那是电梯。” 札弄稀追问:“电梯?” 对方点头,语气中带着骄傲,“是黎大人新发现的一种植物,以前我们县的楼房都不超过五层,再高爬起来就太累,后来种上电梯后,二十多层的高楼就多了,反正不用我们自己走。” “之前电梯刚出来时还弄过笑话,常有人点错,导致电梯裂开,需要等三日重新长出来,于是住在高层的人就会一边爬楼,一边骂那家伙,有时半夜在睡梦里都会嚎一声,然后躺下来继续睡哈哈哈。” 札弄稀心想他们是该骄傲的,这样的灵植她连听都没听过,星光县却能用来方便生活,这里的富足超出她的想象,札弄稀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加入星光县,在此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之后蜥车在一栋庄重的建筑前停下,上面还挂着牌匾,可惜她不识字,不知道写的时候,这时就听到旁边有人说,“这是人事管理司,户籍就在这办。” 札弄稀原本以为是那个领着他们的人说,可听声音还带着稚气,扭头果然就看到一个扎着垂髫的孩童,站起来只有她腰高,说话倒是老气横秋,“这个人字最好记,就一撇一那,下次遇到别忘了。” 这么早就识字了? 就见孩童旁边的女娃撇嘴,“县城的大家都识字,灰哥儿你也就只能在这些刚加入的人面前显摆咯。” 都识字?札弄稀怀疑自己听错了,读书可是吃银子的事,没家底可学不起,供养一个读书人,往往需要举家之力,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全县的人都识字?不劳作了? 她还想再问问,两个小孩就吵着跑远了。 领着他们的人笑道,“等你们安顿下来,去租一块机顶石就能跟着识字了,最好学一学,在县上不识字会比较麻烦,黎大人经常会出新公告。” 札弄稀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识字的机会,这可是识字啊,多少人为了读书识字煞费苦心,结果在星光县就连自己刚来的人都能学? 她只感觉自己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面颊都火热红了起来。 札弄稀脚步轻快跟着进入人事司,先给他们这些人入籍,她就领地一块巴掌大的木牌,也不知是什么树做的,异常坚硬难以损害,上面还画着她的半身像,用红字写着她的名字性别,籍贯就是星光县,地下还有一串数字,唯独住址处是空的,等以后补上。 那画师真厉害,只是瞧了她一眼,没用多久就画出半身像,寥寥几笔却惟妙惟肖。 有了户籍后,札弄稀回到蜥车,之后先出去了食堂饱餐一顿,后面去农场领到一份差事,每日可以拿工钱,只要有钱,那就能在星光县好好活下去。 札弄稀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推翻她来星光县前种种猜测,担忧紧张的都是假的,唯独有吃有住有穿是真的,这里就是人间仙境,哪怕是什么妖魔陷阱,她也愿意一辈子陷在里头不醒来。 黎默言知道现在星光县每日都有不少人加入,这是声望提高带来的效果,其中木泽兰带来的声望尤其多,大部分加入的都是普通百姓,不会有特别的能力,但时不时就会特殊人才冒出来。 比如这次从中州避难而来的人里头,就有一个驭兽师。 第144章 驭兽师? 黎默言见到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仔细询问后,发现对方的能力并不强,能操控的妖兽数量少不说,如果能力强一点,甚至能破开他的操控,反而对驭兽师本身造成伤害。 这就有个问题,本身不强的妖兽,不需要通过驭兽这个能力就可以驱使,比如犀角牛,这还没有数量限制,真正强的需要靠驭兽天赋来控制,结果因为太强控制不了不说,自己还会遇到危险。 这不是完全没啥用吗,黎默言听完沉默住,难怪这一路上那么长,这少年却没被别的领主或富商招揽走,这个能力着实有些鸡肋。 少年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十分有限,脸上的忐忑渐渐转变为失望,他垂下脑袋像是抖败的公鸡,扭头想看看身后的同伴,却又不敢转过头,就这么罚站似得站在原地。 黎默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发现二十多米开外墙后,还躲着一群人,不满十岁岁的孩童和十多岁的少年都有,男男女女人数不少,负责保护的官差,瞧见这群行踪鬼祟的人,便朝那边走出。 少年见此急忙解释,“大人,他、他们都是陪我来的,就是想给我打劲,没有其他心思,绝不是想要刺探大人您的行踪。” 黎默言让少年稍安勿躁,扫过被逮到面前的人,这就是个孩子群体,估计是逃难时为活下去才组成的小团体,此刻有人紧张望着她,还有人充满警惕,更有人脸上满是不服气。 她对着那个满脸不服的女童问,“你好像有话要说。”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这个叫做杜兰英,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同伴都在对她做噤声的手势,她却没有半点胆怯,“我认为聪子哥很厉害,其他人看不出来,是其他人眼光有问题。” 叫做雷聪的少年听到这话,头皮都要炸开,他虽然很感谢兰英这么相信他帮他说话,可在他们面前站着的可是星光县的领主,之前遇到那一队队骑兵都是她的人,只要这位大人一声令下,他们绝对走不出这里。 不光是雷聪心惊胆战,就是在场的官差都收声,低下头不去看黎大人,气氛骤然紧绷,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压力,雷聪呼吸急促,他慢慢挪动挡在女童身前,双眼紧紧盯着这位黎大人。 可黎默言却不像这群人想的那样生气,说出口的话甚至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你说的对。” 已经准备牺牲自己保全其他人的雷聪猛地睁大眼,就连官差都面露诧异,黎默言十分无奈,她自认为心胸还算宽广吧,怎么都认为她会这话不高兴。 这些人中只有杜兰英高兴拍掌,开心得双眼眯成一道缝,“对吧对吧,聪子哥很厉害的,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黎默言揉揉杜兰英毛茸茸的发顶,对着雷聪说,“你能听懂兽语?那鲛人呢?” 雷聪听黎大人这么说,心里已经猜到对方的意思,他隐隐预感到有大机会砸在自己身上,只要能抓住,他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时他忍不住侧头看向自己的伙伴,他们中很多人是相信他,才跟着来到星光县,可惜自己没能力,但现在好像不同了。 雷聪的手开始发抖,突然一只小手牢牢握紧他,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雷聪望着其他人信任的目光,头次不是感到难以承受,他重新看向黎大人,“能!” “我能感受出万物情绪,从中感知出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所以即使是生活在海中的鲛人,我也能和他们沟通。” 于是黎默言说,“这不是很厉害嘛,那我有群鲛人交给你,去吧。” 雷聪特别大声道:“谢谢大人!” 黎默言望着他亮晶晶的眼,心想还是这样的眼神瞧着舒服,对上旁边那略显懵懂的杜兰英,这妮子像是知道雷聪遇上好事,可具体如何又不太懂,正在努力思索中,她就一点这小姑娘的鼻子,“你们跟着一起去,帮帮你的聪子哥。” 杜兰英露出一点心虚,可很快就挺起胸膛大声应下:“嗯——” 事情黎默言处理完毕,很快就有人带着这群半大孩子去海边,准备通过雷聪的能力与鲛人沟通,无论是拉商队的船,还是和海士配合组成海军,都算是走上正规了。 今天是得到能量方块的第三日,是效果集中爆发的一天。 能量方块真是特别好用,不说是祭坛这样的死物,对于其他生灵而言用处更大,比如之前她烦恼的鸭苗问题,如果先一步得到能量方块,将它化在水里,投喂给鸭苗不光能增强体质,还能让鸭苗快速长大。 对于那些生长周期漫长,靠自然生育想要发展成规模的家禽家畜,能量块的效果尤其好,就比如犀角牛,她刚抓住时共有两百三十四头,后面犒赏三军和过年时吃掉一些公牛,即使后面生出不少小牛,数量还是缩水了,只剩下一百二十头。 想要靠一百二十头犀角牛发展成能稳定供应将近七十万人每日所食的牛肉来源,那真是要养到猴年马月,可如果有能量方块后就不同,将它弄碎拌入草料里,就能让小牛犊快速长大,也能让母牛快速恢复,孕育出新的小牛,短时间内就获得大量的成牛。 如果将还被怀着的小牛算上,短短三日里,牛群的数量就直接翻倍,等到后面犀角牛的数量上去,牛群扩大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快,算是解决她一个大难题。 而且不光是犀角牛,其他的鸡羊,甚至是水中的月华鲤,或者养在海边贝类,哪怕是原本生长速度就快的小麦,统统都可以用能量块进行催长,于是这段时间里星光县和柳城的食物大爆发,丰收的喜悦席卷所有人,再也不会有人因为缺粮而饿肚子。 柳城因此迅速安定下来,即使有不怀好心的人扇动,也翻不起任何浪花,城内因为接连灾祸而生出的负面情绪,全部扫荡一空,效果远超巡逻的护卫队。 其实百姓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只要填得饱肚子就行。 对了,还有钱庄,能量块对于发财树的影响十分巨大,黎默言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对发财树投入能量块没有用,就打算放弃了,本来想着财气和能力是不同的东西,没想到赵氏开想到一个法子。 就是用能量块摆出法阵用来聚财气,让原本的发财树树干长粗了一圈,黑金的出产量再次翻倍,配合上秘银,铁妖每日生产的铠甲数量也在飞速增加,按照现在的趋势,只用半月,就能将柳城军彻底武装起来。 按照这个趋势,黎默言打算过段时间就招新兵,按照领地现在的人数规模,她打算招满一万士兵,等这一万新兵全部训练出来,分配好职业,到那时算有自保能力,哪怕叛军掉头来攻打她,黎默言也半点不带怕。 最重要的是有能量块,她可以直接制作阴阳两种木材,在柳城也建出观星阁,对比南边的星光县,柳城这样会下大雪,而且还有人需顶着暴风雪出海的地方,更加需要知道天气变化,至少帮助渔民避开大风雪以免出事。 等观星阁建好后,天气倒是能看出来,可如何告诉百姓是个问题,幻妖用力量附着的石头,如果离开它太远就会失去效果,而且一万个机顶石已经是它能力极限,就连星光县自己都不够分,更何况是提供给十万八千里远的柳城。 最后黎默言想了个笨办法,就是在柳城人流最为密集的杂货铺,安装一个电视,尤其是海边的渔村,在村中里正家放了一个,和星光县错开使用时间,星光县是晚上播放,柳城就早上播,而且放的东西不多,主要是天气预报,外加一点电视剧,总共就半个小时,算是给柳城提供一点娱乐方式。 柳城的百姓本来没注意到电视,还是听到城里有人宣传天气预报,与杂货铺子买货时听铺主提了一句,才知道有电视这么东西,却还是一知半解,等到次日看到上面会的人影,个个傻在原地,还有些老人直呼是神仙显灵。 等上面的人影说完话,他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等等,今明两日有大风雪,不宜出海,最好是囤些粮食,以免被雪困在家中无粮可吃。 听到这个消息,大多数人信了,却总有人一意孤行还是要出海,就在他开船走后没多久,天果然刮起大风,信了的人后怕望着海面,口中念念有词,多亏黎大人保佑。 而那出海人家的婆娘则急疯了,顾不上鹅毛大雪,硬是拍开里正家门,求着老人想办法救自家男人。 附近的人都听到动静,大家全*是一个村子的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没人想好好一条汉子死在海上,可这风浪实在太大,人站在风口不到半秒就能直接被吹僵,根本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海。 里正也是知道这原因,任由那婆娘哀求却始终没有出声。 最后有相熟的妇人看不下去,开门扶起那婆娘劝,“不是大伙不帮你,可这个天……大伙都有老人孩子。” 那婆娘知道是这个理,她家里人出事着急,别人家就没人急了? 她口中哀求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能咬着牙骂那个缺心男人,“大人都说有风,有风!就他不信邪偏要去,当世上就他这一个聪明人?这下好了,命搭在里头,死就死吧,以后家里一家老小吃什么?!” 扶着她的妇人想到对方家里三个孩子,还都是能吃的年纪,也为对方发愁,而就在这时,妇人在茫茫的大雪中看到一点火光,愣了愣开口,“那里是不是有人?” 一直抽闷烟的里正终于开口,“这么大的雪,哪来的……还真有人!” 闷闷不乐蹲在旁边的汉子立刻窜出去,“是官家的人,他们有大船能救瞎子……” 这句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冲得没影了,那婆娘听到官家,想到那位大人的本事,那么恐怖的油污都叫黎大人解决了,救她那倒霉男人肯定也能行。 雷聪和星光县的鲛人沟通完,就被带到柳城,和这里的鲛人沟通,带着他的人迫不及待,恨不得直接飞到海边,雷聪这几日和对方十分熟悉,说起来也比较随意,“驺大哥,之前在星光县也没见你急,北边的鲛人更厉害?” 驺吾摇头,“不是,我最近积攒够功绩,换了海士的结晶,大人说柳城这边的鲛人更多,想要找坐骑就来柳城找。” 雷聪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新来星光县啥也不懂的人,他知道结晶的厉害,眼中顿时充满羡慕,“结晶啊,那真好,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换到一枚结晶。” 驺吾拍拍他的肩,“定然很快,整个星光县算上柳城,也没人能做你小子的活,这功绩涨得比我以前可快多了。” 雷聪听到这话,高兴得抓抓头发,自从觉醒天赋以来,他还是头次庆幸自己的天赋是驭兽,明明没来星光县之前,他都是抱怨天赋无用,不够强大之类的,居然有朝一日能够庆幸上。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扑到面前,“大人,请救救瞎子吧!” 雷聪被吓一跳,驺吾倒是很镇定,扶住人询问,“发生何事,你细细道来。” 来人就说起有人出海的事,之后又有两妇人追来,七嘴八舌中雷聪听明白了,还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黎大人都说今日要刮大风,咋还非要出海这倔的,这时其中一个妇人问,“大人,我家男人还有救吗?” 驺吾点头:“有。” 他的话十分简短,没说多少好听的,可就是这个字,叫那三人全部放松下来,连连道谢。 驺吾却没耽搁,抓起雷聪带人来到海边,唤来一条鲛人,“你和他说明情况。” 人命关天,雷聪飞快将事情告诉鲛人,后者一点头表示听懂,驺吾就跳入海中,这么冷的人要出事的,雷聪连忙想把人拉起,驺吾却被鲛人带着,如利箭冲出去,眨眼就消失在茫茫大海。 见到这幕的三人大吃一惊,“这位大人竟有这般好本事!” “真是瞎子命不该绝。” 雷聪虽然心中焦急,可面上却没显,跟着三人回到渔村,里正请他来家里做,还烧了炭热了鱼汤,雷聪小口小口喝着,其他人则记挂出海的男人,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屋里十分寂静。 雷聪望着这些人眼中的担忧,时不时从窗前走过,不由感同身受,想当初杜兰英在人海中被挤散,他们找不到她,也是这般着急忧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妇人像是看到什么冲出门,雷聪刚走到门边,就见一群人朝门里走来,赶紧让开路。 驺吾抱着一个干瘦的汉子,大步走到火边,其他追来的人一层一层毯子往汉子身上裹,雷聪望着那个冻得嘴唇发紫的汉子,那妇人就旁边搂住人又哭又叫,居然真救回来了。 驺吾让出位置,擦掉脸上的水,“要不是你及时和鲛人沟通清楚,怕是没那么快找到,我到的时候就见他被风浪卷出船,落在海里挣扎,要是去晚一点,人就没了。” 雷聪听着驺大哥的话,心底升起异样的感觉,没想到靠自己的天赋,还救下一条人命,雷聪想到之前黎大人那句‘你说得对’,他浑身发烫,感觉自己十分厉害。 …… 除去这些能量块直接带来的效果,能量块还从侧面带来各种帮助。 比如经过能量强化后的药材,有些药力得到加强,有些则变异出新的药效,这些药被木泽兰带走,卖到其他州,都会进一步提升星光县的名望,而名望越高,就能吸引来更多的百姓来定居,同时会有更多更强的人才投奔。 比如现在黎默言很少管商铺的事,可星光县的街道上,不断有新的商铺开张,这些都是租了铺面的县民,他们往往有一技之长,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在之前的地界过不下去,才来到星光县。 以前地方小,也没有条件支持他们重新支起铺子,现在人有了,地有了,村都变成了县城,他们自然又能拿起从前赖以生存的手艺。 不少商铺开张的时候都有请她过去,不过黎默言事情多都没有去,可会给那些商铺送个花篮,祝福他们日子越过越好,也得亏是这些铺子,星光县的物产十分丰富,她一直没搞制糖厂,就是有县民先一步建起来,食堂和其他百姓要用糖,全是从这户人家买的,为此糖厂还招了不少伙计,为星光县提供一批就业岗位。 而像是糖厂这样的人家不止一户,很多新到星光县的人,不一定会跟着场主去种菜,也会去这些厂里挣工钱,反正星光县一片欣欣向荣的趋势,她不由打开领地升级的页面。 [人口:需要达到200000以上√] [道路:全县铺设90%的石子路/木板路X(75%/100%)] [建设:拥有50000座木屋X(46568/50000)] [经济:拥有2000家店铺√] [民生:县民满意度达到70%√] [管理:设立四个管理部门√] [环境:人杰地灵X(93%/100%)] 其中各项条件进度都得到大幅度提升,尤其是民生这块已经完成,让她看不懂的环境人杰地灵要求,居然一下从百分之六十三,上升到百分之九十三,跨度之大她都惊到了。 根据这个结果反推原因,难道这个人杰地灵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只要杰出的人多了就行? 想到前不久得到的能量块,能有这样的任务进度也实属正常。 而民生条件完成,她还获得一个开智的buff加成,在接下来的一旬里,领地上的民众思绪将变得更为灵敏聪慧,她望着这个效果,觉得是时候把学堂办起来了。 第145章 对于开办学堂,黎默言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而且有这个想法有一段时间,正好趁开智这个buff建起来。 可能是上辈子生活过的国家有义务教育,加上她自己个人的经历,让黎默言认为人肯定要读书,虽然不一定能靠读书改变命运,可起码读书后,能辨善恶明道理,遇到困境时也知道怎么做,更不会轻易被人骗了去。 所以她开设学堂,并不是说想要教出多么厉害的人才,而是希望这些孩子能懂道理,树立正确的善恶观,知道更多的事不会骄傲自大,才能保持谦逊以历为戒,走出更顺利的人生,而不是在懵懵懂懂的年纪,什么都不明白,就草草结婚生子。 虽说她也知道人这种生物有多头铁,很多时候不是自己摔过跤,就根本不会吸取教训,而更多则是即使已经犯过错,人以后还会犯同样的错,但她建起来的学堂,能帮上一位学子就足够了。 黎默言思索间,她要找的人已经到来,随着星光县名声远扬,加入进来的人中就有不少教书先生,之前他们当中就有人找到自己,希望她能建起官塾,只是当时因为各种条件限制,黎默言没有同意。 她知道这位教书先生找到她,也是因为那时星光县内没有合适对方的工作,作为读书人,做不了也做不来力气活,所以大多数读书人,她都安排去做账房,或者进各个部分进行文职工作。 “杜先生,活字雕刻的如何了?” 来人正是杜正明,他是来的这群读书人里头学问最高的,自身还带着一个【劝学】的天赋,由杜正明教导的学生,将更容易静下心学习,这也是之前全民学字时,她之所以选择杜正明来的原因。 等这个学字节目结束后,黎默言就把雕刻活字印刷的任务交给他,由对方主持,如果处理得好,她准备之后让杜正明做学堂的堂长,管理其中的教书先生。 杜正明被问起,脸上没有任何慌张,“大人,已经制出,随时能够进行印刷。” 黎默言就叫他领路去看看。 活字印刷这个技术,对于印书而言非常有用,可以大大缩短生产一本书的时间,同样是缩减成本,否则以前全靠读书人自己抄写,读书人数量本来就少,抄书速度慢又累不说,而且容易抄错,错一个字一页就得重新写,最重要的是价格高,她想要做义务教育,没有活字印刷术根本不用想。 而作为这个印刷术里最重要的字块,制作起来是比较麻烦,以前她看过视频,用的是黄泥,需要一遍遍洗,去掉里面的杂质,得到质地最为柔软细腻的黄泥,晾干之后又有再次踩松,之后就是封上三个月,取出后分成小块揉搓。 之后才是重头戏,每一个字都需要雕一个小方块,说实在话她作为看视频的人,都觉得累得不行,感觉世上没有比这更费心的活,根本想不到实际操作的人要花多少心血和耐心。 其实她把这个任务交给杜正明时已经有点晚了,时间完全来不及,对方如果说没做好都很正常,可偏偏说做好了,那她得好好看完成度。 黎默言不介意慢工出细活,可如果有人以次充好,从而借此来邀功,那她肯定不会轻轻放过,这样的头可不能开。 杜正明应了声,跟着一起上了蜥车,就往印刷厂跑去。 等到地方进门,黎默言就看到有大堆铁块装在竹篾里,就摆在窗户边,阳光顺着乌黑的金属流淌下,反射着微弱的光,瞧着非常精细。 杜正明快步走到窗边,拿起一个铁块对她展示,“大人请看,这就是我们做出的字块。” 黎默言伸手接过,触感冷硬是铁,大小和鸽子蛋差不多,字块五面十分光滑,没有任何毛刺,只有朝上的那面有凸起痕迹,刻有一个个反着的字,之后只要刷上墨,就能在纸上印下文字,而这样的凸痕,要比凹陷的字痕好很多,她更喜欢白底黑字,而不是黑底白字。 杜正明见黎大人拿着字块把玩,适时开口说明前因后果,“之前领下您的任务,我本想制作泥块烧制字块,可这个过程太花费时间人力,而这时我正好看到从铁妖族地回来的铁姑娘,她是去取铠甲,我想到铁块同样可以做成字块,就问了她这事,没想到次日铁姑娘就把铁字块捎带回来。” 原来如此,并不是黎默言之前想的投机取巧,她的态度转变为欣赏,这位杜先生没有读书人的迂腐,而且颇有些随机应变的急智,是学堂堂长的好人选,于是她将这件事告诉对方。 杜正明的眼中闪过惊喜,随后变为坚定,“多谢大人赏识,我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黎默言说了两句勉励的话,就将话题转到教材上,其实她之前都已经想好了,暂时就是设定两门主课,语文和数学,语文主要学习前人的智慧和风骨,数学则是学会简单的算数,至少能知道自己钱付出去,能找回来多少。 对了,还要加一节体育课,这是用来锻炼体魄的,虽然不用六艺要求那么高,一个好的身体还是要的。 学堂位置她也早就想好了,就跳住宅区附近的,如果没空位就建二楼三楼,这样走个几分钟就能到,由于星光县的人数一直有在统计,所以八岁到十五岁的孩子少年共有一万多,数量占了总人数的四分之一左右。 有这么多年纪小的小孩少年郎,黎默言倒是不意外,毕竟生存条件越恶劣,人的平均年龄就越年轻,其实星光县不到二十岁的人占了总人数一半,剩下的大半是二、三岁的青中年人,四十岁以上按照现在的社会情况,其实已经算是老人,在接连的灾祸下,身体素质下滑的老人很难挨过来,所以数量会比较稀少。 考虑到现在大家的日子刚刚好起来,各种物欲爆发,啥都想要啥都想买,全部沉迷赚钱,这种情况下,半大的孩子其实也是重要的经济来源,让这些孩子放弃赚钱,去反而要花钱的学堂,恐怕会有不小的阻力。 黎默言短暂思考之后,决定先放弃招十岁以上小孩进学堂的想法,对方想要来读书当然欢迎,如果不来,她也不会强制对方过来,这种强迫领民违背自己意愿去做某件事是最差的做法。 想想也知道,如果是她自己不想做,却被人强迫去做,不做就是违法违规,都会气炸了,百姓也是人,将心比心他们会不生气吗,即使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他们好,一样不可取。 其实处理起来很简单,只要等学堂做出成绩,到时候她不用开口,大家都会抢着来上学。 十岁一下的孩子数量要少很多,总共才三千,里面还包括刚刚出生的婴儿,她想想觉得可以将门槛降低,定为六岁就能上学,将这事和杜正明聊了聊,因为那个劝学的天赋,希望对方能来带这些六七岁的小孩。好让孩子更快静下心。 之后就是教材的选择和印刷,以及通知家中有小孩的人学堂开张一事。 现在条件好了,大家过日子不需要缩衣节食,一日不光能吃三餐,还能买些小食零嘴和水果回家,晚上看电视的时候继续吃,衣服穿得暖不说,它们开始有不同的功能,有外衣内衣睡衣,还有什么居家服。 大家以前谁见过这样的阵仗,全家能穿上自己的棉衣都算是富裕,往往都是一套衣服一家人轮着穿,一个冬天都不见洗,还什么居家服,他们在家里根本就不穿衣服,全缩在棉被里取暖。 要是连棉被都没有,那就只能往衣服里多塞点稻草,趁白日暖和的时候多砍柴,硬生生烧柴挺过去。 有黎大人后,他们也是讲究起来,在外面劳作穿一套,回到家就换上干净柔软的居家服,休息日出去玩,还要穿另外一套漂亮的,以前家里连衣柜都没有,没衣服装什么,现在衣服多得衣柜都装不下,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既然不愁吃喝,十岁以下的娃力气小,也不指望他们能干多少活,黎大人都派人喊他们去读书,那就去读书吧,至少学会算数还能当账房,坐在屋子里算账,总比在面朝黄土背朝天轻松,风吹不着,雨也淋不着。 当然不可能每一家都愿意去读书,来通知的人想到黎大人教的话术就说,“真不去啊?” 对方斩钉截铁,“不去。” 通知的人点点头,“那行,我给你划掉。” 他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和旁边的人念叨,“学堂是黎大人见小孩满大街乱跑,在蜥车中间窜来窜去危险,找人专门带着,咋还有人要拒绝?” “可能是嫌学费贵吧。” “贵啥啊,一天也才一元钱,娃子闹腾,这钱不贵了。” 其实他开始说第一句‘黎大人找人看着’时,那个坚决不去的家长就竖起耳朵,等听到带一天娃才一块钱后就后悔了,这样一比确实不贵,可以说是非常便宜,怕是黎大人自个还往里头贴钱。 他们这些当爹娘的也不喜欢自家小孩在外面乱跑,之前真有个娃娃穿过石砖路不看,被蜥车撞到的事,索性蜥车及时避开,没真撞上那小孩,即便如此那娃手脚都擦破皮,这几日都没瞧见人。 “等等,等等。”那人想到这,急忙从兜里掏出一元钱,“我家圆圆要上学堂。” “那我给你登记上?确定不改了?” “好好好。” 一般听到这里,大部分不想让孩子上学的家长都会改变主意,要还是不肯上,黎默言也不会强求,只是告诉他们可以插班,想来随时可以来。 学堂这事她起了头,定好大致的框架,剩下的具体要做事宜就不再管,全部交给杜正明来完成,思绪已经飘到其他事情上。 星光县还有一堆方面需要完善,比如医疗体系,面对这么多人,两家医馆实在是太少了,她得想办法培育出更多的医师,最好都能动手术,而且能做手术的类型需要增加。 索性有能量方块,提供给阎王愁后,能够进幻境练习的人数增加到三人,只是数量还是少,剩下的学徒只能靠这三人来教,她最近就再想这方面还有没有能够改善的地方。 虽说黎默言已经不再关注学堂,可这事却在星光县引起轩然大波。 以前能够读书的人都是世家子弟,或者家中殷实的人家,穷苦人家的孩子是绝不能想的,而这次黎大人的学堂学费低廉,杂货铺内本就有便宜的纸张,这就让所有人都有读书的机会,这一点放在从前是完全不可能。 小孩之间对于这个消息知道得更快。 朱长于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跑回家,“爸,爸——” 在内屋休息的朱元淡走出来,他一边挠着背一边应声,“啥事啊,进门就喊个不停。” 朱长于气喘吁吁冲到他爸面前,“易行,杨易行说他要去读书了,可咱们县不是没有学堂吗?” 朱元淡听到这话停下挠背的手,看向自己的儿子,“他去学堂,又不是你去,喊这么大声,咋,想去啊?” 朱长于用力点头。 他才八岁,可能不太明白读书的意思,却也知道这是好事,自然是想去的。 朱元淡定睛看向自己的儿子,小子正望着他,那小心翼翼的劲似乎生怕被自己拒绝,朱元淡忽然就想到十六年前,他也是这样望着自己的老子,说想去读书。 那时他们朱家住的山里,有一个杨家的避暑山庄,年年都空着,可有一年杨家的人回来,还带着一个和他同岁的公子哥。 那时朱元淡一直生活在山里,见到的人是村子上的人,事也都是地里的事打打猪草,他从来没出去过,不知道什么是大户人家,更不懂公子哥,只知道杨家的小少爷和他们年纪相当,那就和村里的孩子一样可以玩到一起。 小少爷人不错,也不嫌弃他们,甚至跟着一块打猪草,可少爷就是少爷,他们没玩两天就见不到人,后来小少爷偷跑出来,才知道是杨家请来教书先生,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小少爷的抱怨。 “花五十两银子就请一个整日拘着我的人,烦都烦死了,还有那什么破狼毫笔,一点都不好写,还说要二两金子,花在这上面还不如给我拿来投壶,咱们今日去玩什么?你们怎么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 当然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当时的他一个月就十几文钱,还得是娘心情好的时候,可对于杨家的小少爷,二两金子只是用来投壶的玩物而已,可他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子。 朱元淡被震撼了,他第一次知道爹娘千叮咛万嘱咐的富贵人家少爷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为何叫他躲着点,杨家少爷和村里的皮娃子不同,他们摔一跤磕碰流血,擦掉爬起来继续跑,贱命一条谁也不会在意,而杨家的少爷不是,他要是流了血,那就是天大的事,他们这里的人都不会好过。 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散的,朱元淡不知不觉回到家,望着黝黑的爹娘,嗅着猪圈飘来的臭味,他鬼使神差来了一句,“我想去学堂。” 爹娘忙碌的身影一顿,之后他爹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搓着他的脑袋直笑,“咱家元娃出息了,还知道学堂呢。” 他娘也只是笑,“好啊。” 朱元淡的眼睛才亮起,就听到他娘说,“等咱家的地卖了,就能送你去学堂。” 朱元淡这才知道他娘是在说笑,家里的地是不可能卖的,一家老小八口人,全靠这块地活着,于是他不再提这件事,也没再和杨家的小少爷玩过,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早忘了,没想到被儿子提起,往日历历在目,他才知道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忘过。 朱元淡蹲下。身,平视儿子的眼睛,“想去就说出来。” 朱长于咬紧牙关,他知道去学堂读书要花不少钱,杨易行就说过当年他爹读书,光是家里找来的启蒙先生,一旬就要五十两银子,剩下的笔墨纸砚更是花钱如流水,他不好意思花这么多钱去读书,可想到杨易行,他又真的很想去。 朱长于望着爹那鼓励的目光,他最终还是喊出来:“爹,我想读书!” 朱元淡笑了,他同样揉着自己儿子的脑袋,说出口的话却是,“好啊。” 朱长于睁大眼,里面满是不可置信,明明得偿所愿,反而担忧起来,“可是读书的钱……” 朱元淡一敲他的额头,“这里不是天河国,是星光县有黎大人,读书可不像以前那么花银子,而且黎大人甚至连书钱都没收,你可要好好学,别辜负黎大人。” 朱长于没想到会是这样,原本以为绝不可能的事,就这样成了,他能去读书了,这个认知带来的喜悦后知后觉传遍全身,他忍不住在家中跑了两圈,心中的激动却一点没散去,“我会的,会的!” 他第三次大喊,“绝不会叫黎大人失望!” “行了,别喊了,明日就能去上学,今日早点睡。” 朱长于使劲点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朱元淡也没管他,年轻小子熬一夜不算什么,次日一早,他就牵着儿子的手,领着人来到学堂,在门前正好遇上当年的杨家小少爷,也就是杨易行他爹。 朱元淡笑着寒暄,从前那丝复杂散去,虽然当年他没能去学堂,可他们的孩子终能在一起读书。 第146章 学堂的事对于星光县的众人而言,只是诸多变化中的一个,他们自从来到星光县以来,这样的变化就多如繁星,即使最初有再多惊讶,追随黎大人的时间越长,也会在逐渐习惯中变得淡然,最多是最初时惊讶一下。 可等这些事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中,发挥出特殊的作用来,他们才会惊觉这么做的好处,体会到黎大人的用心。 比如朱长于在上过一段学之后,即使最初的兴奋褪去,他也丝毫不减对读书的热情,每日天还未亮之际就早早爬起,会先借着外面的灯光看一会昨日今天要学的书,之后再坐上前往学堂的专门蜥车。 这样的蜥车是黎大人特意安排的,就用来接送他们这些学子。 星光县现在太大了,大家住的位置也比较分散,所以黎大人划分出东南西北四个区,方便不同的地方上学,到底只是小孩,独自去坐公交让人难以放心,可全由父母家人接送,上学放学每日两次,确实是费时费力,而且大人们还有自己的工作,也很难腾出手去接。 黎大人就想出个好法子,设立专门送学子上下学的蜥车,这样不需要大人看着,小孩就能安全到学堂,放学后也能安全送到家门口,十分便捷,还能帮早上原本就送人上工的蜥车缓解压力。 朱长于原本想在蜥车上继续看书,却被黎大人制止,他深记得大人说这样会伤眼睛,便抬眼看向窗外,等到了学堂这才坐下看书,附近的同窗和他一样,稍稍整理桌椅后,便开始认真读书。 他们这些孩子深知读书不易,如果他们的领主不是黎大人,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坐在明亮的学堂里,听着夫子讲道理,即使书本上的内容深奥难懂,回家还需完成作业,也没一人抱怨偷懒。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中就到周末放假的时候,这日朱长于和好友出门游玩,就听到不远处有争吵声,四周还围了一圈人。 朱长于心中好奇,加上他人小,轻松挤过人群来到前头,就见中心是一老伯,和一卖烧饼的男人,只是这男人满脸横肉,一双眼就如虎豹,瞧得人心中发紧,不敢和男人对视。 而那老伯却像是被逼急了,在卖烧饼的男人面前抹着眼泪,“还我钱,我就这点钱,你把我钱还我……” 这老伯十分年老,抹眼泪的模样很是孤苦无依,叫在场看得人心中都很不好受,很快就有人说,“怎么能拿老人家的钱?” 有第一个开口,大家胆子就大起来,纷纷出声帮腔,“大男人有手有脚,想要钱就自己去赚啊。” “喊护卫没有?” “喊了喊了。” “大伯不急啊,等护卫队的人来,就能把钱要回来了。” “是啊,莫哭,我们把路围住,这人绝对跑不掉的!” “真想不到黎大人的治领下,还有这样想要不劳而获的人。” 这事简直引得群情激奋,朱长于看看四周的人,又看向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发现这位叔脸上居然有委屈,对方几次想要开口,几次被旁人堵了回去,朱长于不由想起某次自己被冤枉的经历,表情和对方一模一样,忽然感觉事情也许不是听到的这样。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就有股气势从胸腹升起,他大声道,“诸位叔叔婶婶先等一等,这位叔叔像是有话要说。” 清脆的童音响起,四周的人一静,他们虽然不认为这男人能说出什么,可看在朱长于年岁小的份上,倒也没有反驳对方。 卖烧饼的男人面露感激,先对朱长于道了谢,随后才向四周的人解释,“诸位误会了,我没有拿这位老人家的钱,他问我买烧饼,两个烧饼六元,他给我十元,我找他四元,本来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没想到过了一会老人家又走回来,说我拿了他十元不找零。” 说到这里,男人深深叹了口气,“可我真没有,那四元已经找给他。” 老人听到这话,突然很是气愤道,“你骗人,钱明明没找给我。” 围观众人听到这里,望望老人脸上的愤怒,又看看男人脸上的无奈,好似都不是在作伪,他们本是相信老人的话,可男人的谈吐全然不像是他的外貌那般蛮横,条理也清晰,一时摸不准谁说的才是对的。 朱长于问旁边的商贩,“婶婶,你有看到之前的事吗?” 旁边卖云吞的妇人一愣,想想后却摇头为难说,“那时正巧有食客找我结账,我忙着招呼对方没瞧见。” 附近其他商贩当时都在忙各自的事,就这么巧全没看见,无法证明老人和男人到底谁的话才是真,事情一时陷入僵局。 “看来只能等护卫队的人来,才能分辨真假。” 男人却是面色一变,语气中满是焦急,“可、可我今日还有事,不能跟着护卫队走啊。”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忽然下定决心,摸出一张五元,“还你还你,就当我把钱还你,事情变到此为止吧。” 没想到拿到钱,那个老人却愈发生气,“什么就当把钱还我,这本来就是我的,不行不行,你必须和我去见官说个清楚。” 周围的人见男人主动给钱,就又倒向老人这边,认为男人是心虚,才想着息事宁人,不然为何不敢去见官? 只有朱长于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之前那位叔脸上的委屈真心实意,和他那时一模一样,所以朱长于相信对方,这时他注意到被男人摸出的五块钱上有着油渍,扫过油汪汪的烧饼,眼前顿时一亮。 他在学堂听过夫子讲过古时一个故事,是卖油郎和偷钱的小贼争执,各自都说钱是自己的,却又无法证明,最后就是靠油渍分辨出孰对孰错,正好这次的事相同。 朱长于心脏用力跳动,望着在大家声讨急出汗来的男人,再次鼓起勇气大声道,“我有个办法可以知道叔有没有找钱。” 童音清脆,和其他人声格外不同,而且朱长于还在不停重复,大家注意到后就朝人看去,渐渐就安静下来。 朱长于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手指都在颤抖,可声音十分清醒,“叔叔是做烧饼的,手上长期带有油,摸过钱币后油就会留在上面,就如这张五元一张。” 随着他的话,众人纷纷看向男人手中的五元,果然在上面看到油渍,有心思敏捷的人已经想到朱长于要说的话,却没有出声,而是让朱长于继续说。 果然,朱长于问老人,“您今早出门,有没有买过其他东西?” 老人摇头,“这钱还是我女儿从钱庄新取的。” 人群中有人脱口而出,“那就是干净的新钱?!” 朱长于高兴点头,“对,只要看看钱上有没有油渍,事情就一目了然,如果叔没找零,那这些钱中就不该沾有油污。” 老人闻言便把钱拿出来,一张张看过去,大家着重看了一元,还真在四张上看到油渍不禁哗然,“有有有,这里脏了*!” “还真有油渍啊。” 老人自己都是一愣,拿着那四张钱反反复复看,最后确认确实没看错,这才无措看向男人,“我、我……后生对不住啊,应是我人老不中用忘了事。” 老人想到自己弄出来的事,心中实在是愧疚,“你看我这有五十,这些烧饼就全卖给我吧。” 男人放松下来,擦去额角的汗水,他的脾气倒是意外得好,与凶悍的长相不同,闻言笑着开口,“老人家,不碍事不碍事,只要事情说清楚就好。” 朱长于却凑过去悄悄道,“叔,我们夫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还是接受吧,知道有惩罚,万一有不坏好心的人才会有顾忌。” 男人一愣,随后揉揉朱长于脑袋,“你年纪不大,想的倒是透彻,真聪明。” 朱长于还是头次被不认识的人夸聪明,脸上都压制不住高兴。 老人买了烧饼,这么多他肯定吃不完,就分给附近的大家,得了烧饼大家都很开心,刚一些说话太重的人同样朝朝男人道歉,事情说开之后,众人的心情好转,有人问,“你今日有什么事,不如说出来,看看大家能不能帮上忙。” 男人不好意思摸摸脑袋,“其实是有媒人帮我说媒。” 他又去摸自己的脸,“我这个长相……哎,我今年都已二十有三,却一直没能娶妻生子,今日那姑娘想见我一面,我不想错过。” 众人立刻明白他为何不愿意去见官,就是怕错过与这位姑娘碰面,“不急不急,等见着人,我们帮你美言啊。” “你这烧饼做得好吃,脾气还稳当,定是个会照顾妻儿的好男人,要是那姑娘瞧不上,我就把我闺女嫁给你。” “谁说我看不上?” 这时一道女音插。进来,一个扎着辫子的大姑娘走进来,冲着男人一笑,“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我全看在眼里,做事不急不躁,我就喜欢这样的男子。” 男人眨着眼,顿觉喜出望外,没想到意外还能带来这样的好结果,望了姑娘一眼后,居然羞涩低下头。 众人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咳嗽两声便散了,省得在这里讨人嫌,于是就换了个人夸,“小孩,你咋这聪明啊。” “是啊是啊,我们大人都没想到的事,就叫你一个孩子想到了。” 朱长于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夸,赞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包围,叫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就连感到的护卫队弄清楚缘由后,可夸了他一句后生可畏,朱长于都要飘起来。 好友见他这个样子十分羡慕,其他人的夸奖虽然好,但他并不算太在意,可护卫队的夸赞就不同了,那可是护卫队诶,他们这帮孩子长大后都想当护卫队,骑着大狼在县内巡查,击退妖兽保护大家不陷入危险。 旁边那些家里有孩子却没去学堂的,也改变主意,打算让孩子去学堂学习,不说能像朱长于如此急智,至少能聪明两分,以后的日子也能顺利些。 黎默言听闻这个消息,找到杜正明商量,在学堂建立一些奖励机制,她会拨出财款来,像是朱长于这样的好事可以在全体学子面前鼓励下,作为榜样激励大家。 具体如何实施,就交给杜正明操心。 她从学堂出来,坐上十二号回自己办公室,由于已经到午饭时刻,一般这个时候她会休憩会,就让十二号慢慢走着,望着石砖路上突然多起来的人,其中不少是骑着自行车,公交里也挤满了人。 虽然可以送外卖,但不是所有的人都爱吃外卖,更多人更为传统,还是喜欢在食堂吃饭,或者吃些外卖不送的食物,比如面食之类,这就导致没到饭点,公交上就人满为患。 黎默言望着公交里多到几乎要溢出来的人,深觉不能在这么下去了。 先不说舒适问题,这么多人还会导致安全问题,得另外想个法子缓解公交压力。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私家车,换到星光县的话就是私家蜥车,同样由蜥兽拉着,只是车厢制做得小一点,那几乎和私家车无异。 可里面有些问题,突然增加这么多蜥车,首先管理是个问题,其次是蜥兽的食物问题,最重要的是星光县没有这么多蜥兽,就算有,它们如此巨大的体型和力量,也不适合用来拉小车,不光是大材小用,还会造成无用的负担。 如果有什么东西体型小些,消耗也少些,刚好能用来拉小车,那就完美了。 黎默言正这么想着,冷不丁听到前面传来一声马匹的嘶鸣声,心想哪里来的马,也许可以用来拉车,结果抬头就瞧见一头皮毛厚实的大狗,那蓝色的眼中透着智慧,发现自己在看它,张开口又叫唤两声,居然还是马嘶鸣声。 黎默言无言,哈、哈士奇啊? 第147章 黎默言先是为这个品种纯正的眼神惊叹,随后才反应过来,这里为何会有只哈士奇? 她望着那只比平常狗子体型更大,足到人腰部高的哈士奇,后者在她的目光下疯狂摇动着尾巴,突然对她又叫唤两声,只是这次叫出口的却不是马嘶鸣声,而是一声又软又夹的‘喵呜’。 外语高手啊,黎默言目瞪口呆,果然人见的世界够多,就能瞧见意想不到的世面,哈士奇竟然都学猫叫了。 这可是哈士奇啊! 似乎是见她没有反应,哈士奇又学了几种动物的叫声,随后就围着她转圈,看起来十分着急的模样,不停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扫过她的腿,就差开口说人话了。 黎默言见此,好奇这只狗狗想要表达的意思,反倒没那么关心它是如何出现在此,毕竟这里是游戏,天上掉人的事都发生过,星光县跑来一条狗也很正常吧。 她派人去请雷聪,一边吃饭一边等着,见狗子眼巴巴望着自己,就从碗里夹起一块肉准备分给它,没想到哈士奇居然十分人性化抬起前爪摇了摇,表示不吃。 黎默言一怔,天,这还是她认识的哈士奇吗?! 竟然能拒绝食物的诱惑,她当时就连饭都顾不上吃,绕着狗子走了一圈,就见这只毛茸茸的大狗昂首挺胸,一副骄傲自得的模样,向她全方位展示自己,期间一直很安分坐在地上。 她眨眨眼,感觉自己遇到一条假的哈士奇,和以前那些患有多动症的狗子完全不同,结果她才这么想着,就瞧见哈士奇在偷偷瞄着自己,生动形象表现出滑稽这个表情包。 黎默言:“……” 哦,那没事了。 她坐下继续吃饭,免得冷了吃不下,虽然现在星光县的食物很丰富,可她见不得浪费。 等雷聪赶来,一个翻身就利索从蜥兽上跃下,前些日子才见过的少年,今日再见让她只觉换了一个人,雷聪的眉眼间自信许多,也从容许多,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大人。” 黎默言点头,想到现在正是午饭时刻便问,“吃了吗?” 雷聪摇头,“来得急,还未用饭。” 黎默言便起身,招呼他往最近的食堂走去,顺带冲着蹲坐的哈士奇说,“走吧,我请你吃大餐。” 哈士奇的蓝眼睛滴溜溜地转,这个举动就如人一样,瞧着就像是在打某些主意,于是黎默言开口,“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哈士奇这才一跃而起,朝这边跑来,它的速度很快,即使他们已经走出去有段距离,却眨眼被追上,这狗子轻轻一撞她的腿,黎默言侧头,就见哈士奇趴下汪了声,旁边的雷聪开口,“这是让您坐到它背上。” 哈士奇闻言,侧头看了雷聪一眼。 这狗子还懂人语,黎默言想想侧身坐在哈士奇背上,就感到底下的狗子站起,即使驮着一个人,迈开的脚步却很轻松稳当,像是感觉不到重量,等来到食堂,哈士奇也不见喘气和疲倦。 她心中一动,想到前不久自己烦恼的事,心中隐隐有个念头。 黎默言给雷聪和哈士奇叫来食物,这次哈士奇没有拒绝,埋入盆中苦吃起来,她不着急开口,等雷聪和哈士奇吃得差不多,这才问道:“狗子,你怎么来的星光镇?找我有何事?” 哈士奇一阵低吠,这次就是纯正的狗语,而不是其他动物的叫声。 雷聪边听边翻译,“它说自己是犬妖一族的族长,见到我们雇佣鲛人拉船,想要找您毛遂自荐。” 难怪刚才给它肉也不吃,原来是在表现自己。 黎默言哭笑不得,她雇佣鲛人帮忙拉商船,只是因为水上方便,前往其他府城行商时,船能运送更多的货物,而且速度更快,还不会被妖兽袭击,可万万没想到鲛人的福利,惊能引来野生妖兽主动来投靠。 要是自己真收编这群犬妖,让它们为自己工作,岂不是相当于哈士奇领上编制,吃到了公粮? 黎默言抖了抖,总觉得哈士奇这三字,和编制公粮放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能出现这个念头都是自己疯了,居然想着用哈士奇,不不,不能歧视,这是游戏中的哈士奇,和现实里的不一样。 而且现实里哈士奇爱拆家,主要是狗子精力旺盛,没地方宣泄,而且它本来就是雪橇犬,用来拉车正好是本职工作啊,也许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她越想越心动,不由盯着哈士奇细细打量,觉得光是看看不出什么,等他们吃好就找了一处空地测试,主要测试的是力量和速度,最后的结果很让人满意,犬妖能拉动一千斤的重物。 至于速度的话,其实要分不同的负重,不过作为妖兽它本身的速度就快,而在领地内,为了县民的安全,速度她一般都限制在六十公里每小时,即使是拉千斤重物,哈士奇的速度也远远超过这个,所以她就没有继续测试下去。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哈士奇的耐力。 生物和机械不同,会累会饿出现其他生理需求,轿车只要有充足的油,就能一直行驶下去,可生物肯定是做不到,如果哈士奇像是猎豹那样,跑个几分钟就歇菜,那她现在想再多都是白搭。 这个测试起来就很费时间,黎默言将事情交给雷聪,自己先去忙其他的,等到傍晚吃饭的时候,找到雷聪就发现哈奇士垂着脑袋,不像是下午时那么神气活现,心中顿时冒出不好的预感。 黎默言询问雷聪结果,虽然是她猜的那样,却不是哈士奇的耐力出现问题,这本来就是精力旺盛的犬种,含有妖兽血脉,精力只会更加旺盛,所以从开始测试到现在,哈奇士一直在快速奔跑,却不见疲态,如此优秀的耐力,令人感到非常惊喜。 雷聪担忧的是哈士奇那大胃口。 星光县的肉食虽然价格便宜,一斤才五元,可哈士奇一顿就能吃十斤,那就是五十元,这还是没有大量运动,如果整日都在奔跑,恐怕十斤肉根本扛不住。 这就太超出县民的负担范围,毕竟他们一日的工资也才百元,直接花一半钱在养狗上,恐怕没人能够接受,更别说黎默言最初的初心是想弄出私家车,帮县民省去挤车的麻烦,能更加方便去往目的地。 到时候别便利没谋成,反而给县民造成额外的负担。 黎默言摸着哈士奇厚实柔顺的皮毛,不禁叹了口气,这手感确实非常不错,不拉车时还能当个靠枕,像是宠物那样互动,算是一举多得,可就是再不错,这食量也叫人没办法,要是单纯作为宠物,那它的个头也太大了,不适合养在家中。 哈士奇像是知道自己没能求职成功,呜呜叫唤起来,这声音倒是很可怜,还躺在地上打起滚,露出雪白柔软的腹部。 黎默言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不住揉了一把,这手感真的很好啊,如果看电视时能靠在狗子皮肤上,暖烘烘的多舒服啊,揉完之后她收回手,说话就硬气起来,“走吧走吧,我这没让你待的地方。” 毕竟她都有大狼了,比哈士奇更加骁勇善战,不可能退而求其次,用哈士奇来做坐骑,实在是没有适合它的地方。 蜷着腿躺在地上的哈奇士傻眼了,怎么这人揉了它的肚皮,却还是要撵它走,顿时翻身坐起,大声叫唤起来。 这次不需要雷聪翻译,她都知道对方在控诉自己,不由干咳一声,“狗子啊,真不是我铁石心肠,谁叫你来晚了呢,要是没有大狼猎犬,你还能去军营当下坐骑。” 哈士奇不服气,正要嗷嗷叫着反驳,就瞧见远处有队狼骑护卫队走过,它们脚步整齐气势惊狗,体型比哈士奇更大,从旁走过时,将它整个笼罩在阴影中,本想站起的哈士奇立刻缩回去,等着狼骑走远后,它悻悻站起。 “是吧是吧,”黎默言揉着狗头,后者摇头晃脑不想给她摸,“等以后我这里有合适的岗位,到时候肯定叫你来,我保证。” 哈士奇垂头丧气,尾巴都夹起来,“呜呜呜。” 雷聪:“它说以后有发能量块的机会,一定要叫它。” 黎默言有个疑惑很久了,为什么动物的叫声这么简短,雷聪却能翻译出那么长的话,不过这不是重点,她正要答应下来,忽然抓到重点,等等能量块啊,如果哈士奇能够吸收能量块的能量,那是不是就可以替代肉食? 如果真是这样,她也许可以建立能量加油站,来给狗子充满,从而帮县民减轻负担。 第148章 黎默言想到之前忽略的事,这只哈士奇的族长见到鲛人被雇佣拉船,这才受到启发上门毛遂自荐,说明它们能够吸收能量块,估计还有莫大的好处,想到这里她叫住垂头丧气的狗子,想要揉一揉它的狗头。 这只哈士奇的族长,此时倒是表现出身份该有的高傲来,很是冷艳高贵地抬爪挡住她的手,“汪汪!” 雷聪下意识瞄向黎大人,不知道该不该翻译。 黎默言拿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只哈士奇肯定说得很脏,可又好奇一只狗子会骂骂咧咧些什么,“但说无妨。” 雷聪就将目光集中在自己的鼻尖,“不养别扒拉!” 黎默言:噗。 这还真是语出惊人,她诧异望着哈士奇,后者抖抖胡须,保持高姿态要走,她不急不慢开口,“谁说不养的?” 哈士奇迈出去的腿顿住,猛地回过狗头,那张毛茸茸的狗脸都亮了,等待人类领主后面的话,可是等来等去也等不到,再看对方就是望着自己,五根细长的手指在虚空中做了个摸的姿势。 哈士奇:“……” 这个人类心眼真小,好记仇。 它低眉顺眼蹭到人类领主身边,主动用头去顶对方的手掌,再次打滚露出肚皮,任由后者摸了个高兴,终于肯开口。 “不知有能量块,你们能跑多久?” 哈士奇整了那么多活,终于听到自己想要听的,特别大声吠叫出声:“汪,汪汪——” 雷聪:“它说能跑上十天十夜。” 说完他自己都不太信,“能跑上这么久啊?你可不要被能量块糊住眼睛瞎说,要是之后做不到,我们这的星光军可不是吃素的。” 哈士奇缩起脑袋,听到星光军流露出明显的恐惧,急忙开口保证,表示自己没有夸大其词,就是能跑十天十夜。 雷聪摸不准犬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虽然应当不敢骗人,可十天也太久,总让人觉得它是想捞一笔就跑,最后只能朝黎大人看去,等着对方定夺。 黎默言倒是相信哈士奇的话,星光军的名声可能在县内不显,对于这些妖兽而言简直就如阎王,毕竟领地附近的妖兽都是星光军在清理,为了县民的安全,星光军几乎是以扫荡的架势,将附近的山林荒野犁了一遍又一遍,尽可能除去有危险的妖兽妖植。 在这样的架势下,即使现在天下妖兽层出不穷,星光县附近的妖兽反而有所减少,动物都知趋吉避凶,更何况是更加聪明的妖兽,知道这里凶险,便主动离开前往别处。 不说星光县附近,就是木泽兰经常走的那块商道,被妖兽袭击的次数同样有所减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哈士奇不敢欺骗自己,更何况这还是一族的族长,只要不想给族犬带来灾祸,它就不会这么做。 所以黎默言对雷聪说,“你去把建屋班的班主和老县令找来,我有些事要跟他们说。” …… 札弄稀虽然来到星光县不久,却在大人的安排下,有了遮风挡雨的住所,以及一份能养活自己的事,所以她迅速安定下来,并喜爱着星光县的一切,就像是从小在这儿长大。 这日清早她慢悠悠从包子铺出来,嘴里的叉烧肉香还没淡去,就脱下背着的包,解开带子从里面拿出一只竹筒来,她熟练拧开盖子,对着露出的吸管吸了一口,顿时浓郁的奶香弥漫在口鼻之间。 热乎的牛奶下腹,滋润着食道身体,她忍不住呼出一口舒坦的热气,捧着竹筒又大大吸了一口。 说是竹筒,其实竹筒外面还包着层胶皮,中间内里还夹着一层软物,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却很了解它的效果,那就是保温,热水倒入这竹筒中,六、七个小时都不会冷,外出上工带上一杯,这一日都不用担心喝水问题。 札弄稀爱不释手摸着这杯子,真是好东西,杯子虽小,却解决冬日喝水的难事,以往别说是热乎的牛奶,就是热乎的水都不可能喝上,人在外面要是渴了,要不是忍着,要不是抓一把白雪含在口中。 前者忍得嗓子冒烟,后者冻得嘴巴腹部生疼,都不是什么好经历。 没想到这样的难事,在星光县就被轻巧解决,她想到这又喝下一口牛奶,幸福感油然而生,刚才她从包子铺出来,瞧见有人小口小口喝着豆浆,眯着眼很是巴适的模样,想着下次也要喝喝看豆浆。 札弄稀收起竹筒,重新背上包,走到公交站台开始等待。 这里的人很多,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头,乌压压的瞧得人头疼,而这里大多人都是前往南边的农田,想到等会上车后拥挤的场景,她将背包换到胸前护住,以免把她的宝贝杯子挤坏,里面还有大半杯牛奶,以前过年都喝不上的宝贝,撒了她定要心疼死。 很快,三辆有巨大蜥兽拉着的公交缓缓停在站台,人群汹涌往其中钻去,札弄稀仔细瞧了眼车厢上的数字,确定是三后跟着上车,这时里面肯定没有座位,她抬手抱住座位的椅背,将自己固定住,耳边是各种各样的人语。 “别挤别挤,里面没地了。” “哎哟,我的脚!” 里面抱怨连连,可车外的人还在往里头挤。 如果没能坐上这班车,想等下一班就不知道要多久了,得先等车到农田将人放下来,再转回来拉他们,这耽误的时间太久,冬日白天短,总共就那么些小时,而地里的庄稼可不等人。 它们长得快,也就意味着所有的活都得在这四日内完成,他们去农田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不趁白日早点将活做完,那就要拖到入夜,到时候又冷又黑,实在不是做事的好时候。 等蜥车内实在是挤不下,车夫一边冲外面摆手,一边让门边的人关上门,车外的人退开后,车夫才轻喝一声,蜥兽随着他的喊声开始跑动。 等到了农田那边的站下车,札弄稀却还没到自己上工的农田,由于来星光县的时间短,所以她的田地更靠外,离车站也更远,单靠双脚走的话,起码要走半个小时。 于是她想到一个办法,就是买来自行车,付点钱借放在附近的住户家中,就可以骑着自行车前往农田,那时间就能大大缩短,不用十分钟就能到,就是自行车不像是公交,没有顶棚无遮无挡,冷风随着骑行肆无忌惮刮在脸上手上,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 虽然现在都是大晴天,有太阳,可早上七点太阳都还未升起,即使升起,刚洒下的阳光也不够温暖,这段路也着实难熬,只能尽量将自己裹得严实些,好在星光县帽子手套一应俱全,全部戴上后,能好过不少。 札弄稀来到地方,飞快跳下车,搓搓自己冻僵的脸蛋,就拿出肥料开始施肥,马上要到抽穗的时候,肥施得够,麦穗才长得结实,少些空壳。 她得快点做好上午的活,好早点坐车去县内食铺,避开人最多的时候,即便如此中午依旧人多,她感觉自己被前后的人夹住,其实不用抱着椅背都无事,这些人夹得她动弹不得,哪怕突然停车也摔不了。 也是因为如此,导致每次下车都很困难,根本挤不出来,她来没多久就总结出一套办法,只能尽量缩在车门附近,这样下车能轻松许多。 等札弄稀来到面馆前,之前挠心挠肺的馋意早被挤散,就连瞧见拉面中的金黄荷包蛋,都没啥胃口,还是吃了口,感受到蛋的滑嫩油香,食欲才一点点回来,将挂着面汤的拉面吃完。 她端起碗,将面汤喝干净,人就坐着不想动,可想到迟了人越多,这才站起去公交站,又是这么一路挤回去,新想下次还是去农田附近的小摊吃饭,虽说冬日想吃带汤的,可这么辛苦,干巴巴的烧饼顿时充满诱惑。 等到傍晚又是一场硬仗,札弄稀从车上下来,累得只想躺在地上,星光县内啥都好,就是人太多车太挤,听说他们这些后面来的人,房屋可以买在农田附近,到时候就不用挤那都是人的公交。 哪怕住在农田附近有太偏僻,物资不够丰饶的缺点,比起挤公交,那自然是百好千好。 听说之前早就买到房的人当中,就有后悔房子买太早,以至于挑的位置不好,在想着法子将房子卖掉,或者换到农田附近,她还听人说,其实有人想要买他们房子,只是还想再等一等,将价格往下压,最好压到一半以下。 札弄稀本能不喜这样的行为,人家卖房已经喊了低价,明明是对两人都有好处的事,就因为想要更低的价,就硬生生拖着别人进行逼迫,实在是叫人不齿。 她想着有的没的,却突然发现楼房附近的食堂突然起了高层,房子建得还挺快,一群人围着,次日早上她醒来,就瞧见外墙屋檐都早好了,食堂还在,只是搬到七楼。 札弄稀望着那高高的楼房,这要爬上去挺花力气,好在不需要他们自己走,大人在四面都种了电梯,可以直接坐电梯上去。 下面六层居然都空着,她没看到任何招牌,甚至连门都没有,而门洞却留得很大,里面的地面上还画着一个个方块,不知是有何用,她还瞧见这栋楼的楼梯居然在外面,环绕楼梯而上,最奇怪的是楼梯光滑没有台阶,这样不好走人吧? 而一楼还有个小摊,只是支起桌,还未坐人,看不出这是个什么摊子。 札弄稀虽然好奇这里的变化,但上工要紧,坐着一日比一日挤的公交来到农田,发现这里居然也有画着框框的空地,有个同样的小摊,而且往里走,隔上一段距离就能瞧见一样的空地,哪怕是最偏僻的田地附近同样有。 她没忍住来空地走了一圈,那个框是画在地面上,人走在上面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札弄稀实在瞧不出什么,就下地忙活去了,只是这空地就在她田地左边,昨日这里还是块刚收的农田,今日就铺上石砖,不光她好奇,附近的人同样好奇,不时有人来此走上一圈,只是都没能有所发现。 大家都不懂黎大人要做什么。 索性这样的疑惑并没持续太久,就在札弄稀抱怨完公交太挤的第三日,她就听到一个大消息,黎大人居然开了一间妖兽租赁铺子! 她听完只觉脑中空白,妖兽她认识,铺子她也识得,租赁这个词更是了解,唯独这三个词连在一起,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啥叫做妖兽租赁铺子???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札弄稀控制不住往前挤,想要看清里面的情况,可这么做的人太多她根本挤不进去,急中生智跑到附近的二楼店铺从窗户往外张望,终于叫她看清楚了。 铺子里有好多半人高,两米长的犬兽,虽体型巨大,还生有尖锐的脚爪,该叫人心生畏惧,可看清那犬兽的眼神后,她却怎么都怕不起来,只觉这犬兽有些憨…… 显然底下最靠近犬兽的人也是如此想的,外加这里是星光县,这是黎大人办起的铺子,竟有人直接伸手去摸那犬兽。 白底黑花的犬兽不仅没躲开,反而蹭了蹭那人的手掌,这引起附近人的羡慕,纷纷伸手去摸犬兽,发出阵阵惊喜的呼声,后面的犬兽走上前,主动让人抚摸,又引来一阵欢声笑语。 铺子的伙计趁机介绍,“这就是我们出租的犬兽,它们力大无穷,能像蜥兽那样拉动车厢,大家不如租一只回去帮忙拉车,那早上出门就方便了。” 这句话一出,现场无论是在摸犬兽的,还是看个热闹新奇的全部安静下来,掉根针都能听见,就连在二楼的札弄稀都是抓紧窗沿,期待地探出身体。 如果能租条犬兽回去,拉车自己坐,不用和其他人挤,那也……太快乐了吧,札弄稀只觉浑身都在抖,她对星光县的一切都很喜欢,唯独公交这点叫她十分痛苦,倒不是说公交不好,就是太好大家都要用,所以才挤得痛苦。 她都已经做好长期忍受的准备,甚至觉得有这么个不足之处更好,才叫她觉得现在的日子是真实的,而不是水中的月影,可没想到这样的念头才出现,就让黎大人给……解决了? 心脏用力跳动起来,那鼓动的动静是如此清晰,像是鸟雀要从胸膛中飞出,一直飞到天上的高处。 札弄稀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心中的情感,反反复复只有一道念头,怎么会有这样的国主,而这样的国主居然叫她遇到了。 她按住心口,感受那热烈的情绪越来越高涨,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心想此刻哪怕是让她为黎大人死,她也愿意,从而没有国主对他们这般好。 札弄稀面上流下一行泪来。 而楼下的伙计还在高声说,“各位乡亲不用担心车厢的事,我们这可以一并租赁,算上犬妖一起,一月只收十五元。” 这个消息就像是惊雷,在人群里头炸开。 “这般便宜?!” “十五元?我没听错?” “十五元,确实是十五元!” “人怎么醒着也会做梦呢……” 原来是这样啊,札弄稀恍然大悟,突然就弄懂弄些空地是干啥用的,就是用来给他们停放车厢的,那以后就能坐着车,直接去上工的农地,不用像自行车那样受风吹雨打的苦。 伙计抬起手,让大家稍安勿躁,等声音平息下来,他才继续说,“只是期间犬兽的吃喝,需要大家自行负担,你们可以喂肉食,可我不建议这么做,犬兽一顿就能吃十斤。” 有人大喊:“这么多?” 伙计点头:“对,跑起来吃的更多。” 他不等其他人发愁,就率先开口,“不过黎大人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不喂肉,喂我们提供的能量块,足以跑上十天十夜。” “天,居然能跑那么久!” “那能量块什么价?”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很关心,静静望着伙计,伙计也没卖关子,“两百一块。” “哎,这个价格还是有点贵。” “我觉得还行,一块足够犬兽跑上一月,这样算下来一天就六块多,不算是太贵。” “是啊是啊,尤其是我们现在自己租田种,赚的钱上去,减去成本一月能有五千多,确实不贵。” “认为贵不租就是。” 有人听到这话,眼珠子一转,狡猾大喊,“哎呀,我还是感觉贵,不租不租了,这两百元买肉吃不好,花在这个上面?” 很快有人明白他的用意,同样跟着大喊起来,“是啊,两百元足够买套新衣服,多美啊。” 可他们是明白人,其他人自然也不傻啊,都听出这两人是想劝退别人,自己好抢着租犬兽拉车呢。 所以他们也不管这两个损人,纷纷对着伙计喊,“我要租。” “给我牵一条。” “车厢在哪领啊?” 楼上的札弄稀是站不住了,从高处可以清晰瞧见附近的人都在往铺内涌,等她从楼上下来,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她一着急,瞧见窗户旁边竟有水管,竟抓着那水管滑下去,脚一碰到地面就往铺子里冲,楼上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可吓过之后还有人学着她要往管子上抱,被铺子的老板慌忙拦住,再从二楼下来,根本就租赁铺的门都近不了。 札弄稀的速度还算快,刚巧是最后那个租到犬兽的,她压抑着激动领到条大狗,带着它往外面走时,注意到其他人羡慕的眼神,只觉腰杆子都挺了不少。 之前那个空着的摊子坐着人,这里就是卖能量块的,她买了一块,摊主直接喂给犬兽吃了,后者吃完后恋恋不舍舔着嘴,比之前更加亲昵蹭着她。 札弄稀被蹭得痒,拿手去推犬兽,手陷入毛发,摸到发热的皮肤,她突然意识到在星光县里,她不再是单独一人,以后会有犬兽陪她,到晚上睡觉这股兴奋劲都没消失,是抱着犬兽一起睡的。 那身厚毛是真暖和,就是味道不好闻,她准备今日下工,带着犬兽去澡堂洗澡,各种杂乱的思绪在出门后,全部变为飞扬的兴奋。 租赁铺的车厢和普通马车差不多大,能坐四个人,此刻坐她一人绰绰有余,手脚想怎么伸就怎么伸,*完全不会被挤到。 札弄稀舒服靠在椅背上,对着外面的犬兽喊了声跑,它立刻就跑起来,让左转就左转,操控起来十分简单,最妙的是她坐在车厢里,瞧着身侧不断有公交来来往往,和里面挤得贴在玻璃上的人对视,快乐就从身上各个角落钻出。 太方便太舒服了,黎大人万岁! 第149章 由犬兽拉的私车,在星光县忽然就流行起来,势头甚至比石屋刚出时还要盛,不少人以租到犬兽为荣,在外面谈及此事,眉眼间都难掩得意,引得旁人羡慕。 之前他们不懂黎大人何为将街道造得那么宽,认为白白浪费地皮,此刻望着其中川流不息的犬车,立刻懂了黎大人的用意,要不是造得宽些,现在只怕路早就堵了,哪还能如此畅通无阻。 从前觉得路太宽,穿行不方便的人,此时都在赞叹黎大人的高瞻远瞩,要是和他们一样目光短浅,即使有犬车,他们早上一样要被堵住,还是难到农田,想到这不由眼巴巴望着路上奔跑的犬兽,只盼着自己早日能租到。 虽然他们在星光县见过不少好东西,大到自来水,小到胶皮手套,可谁叫犬兽实在方便,速度快且灵活,最重要的是这独属于自己,想去哪就去哪,不需要绕路,或是等其他人,光是这份随心所欲,就是天大的优点。 可惜除去第一日铺子开张,为宣传租了一波,之后就和石屋一样,按照县民的贡献进行名额分配,一般倒是先来者先得,只有对星光县有重大贡献的人,可以提前租赁。 对于这点大家完全能理解,现在的星光县全靠前人努力栽树,他们这些后来者才能乘凉,享受种种好处,黎大人优先将好东西分给前人,他们都认为公平公正,没有人对此有怨言。 甚至还认为这种做法很好,产生强烈的激烈效果。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这些人最终也会变为‘前人’,到时候就变为其他人眼巴巴瞧着自己得好处,想到这还有人拿出户籍,望着上面入县的时间,愈发爱惜羽毛克己守法,期待着那一天早点到来。 而之前因为石屋买得太早,导致离农田太远想要卖房的人,种种烦恼一觉醒来便消失不见,天地突然宽阔,有犬兽在,前往农田只需二十分钟,而且可以直到农田附近,无需要下公交后再折腾。 最重要的是他们再也不用看那群压价人的脸色,反倒是对方要转过来讨好自己,将以前受的恶气全给出了,顿时神清气爽,对黎大人十分感激,多给黎大人送去各种果蔬牛羊,甚至还有给她开坛做功德。 黎默言听到这个消息,大概是过于离奇,超乎她的想象,所以黎默言第一反应是领地内居然有道士和尚? 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重点,她想了想感觉没什么阻止的理由,这事也不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就随他们去了,只是没想到犬兽这件事,还引得柳城那边发生连锁反应。 …… 王善被人喊起时整个人还有些懵,没能弄懂对方为何来找他,可来寻他的人是个急性子,见一时说不清楚,拉着他就门外走,“哎呀,你只管来就是,到地方后就懂了!” 他们出门就遇见护卫队,拉他的人不仅不怕,反而驻足目露欣赏,这种眼神王善最为理解,护卫队被称为柳城的刀与盾,镇守一方水土,还有人神神叨叨说就是有护卫队,柳城的风水才变得妖邪不侵,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护卫队开始巡逻后,各种魑魅魍魉就夹起尾巴,百姓不再受歹人妖物骚扰,日子确实平安顺利许多。 这样一支如定海神针般的护卫队,作为柳城人看到怎么能不欣赏? 等护卫队离去,消失在房屋后面,来人继续拉他往城内走去。 王善见走向并不偏僻,也就顺着对方的人往前走,虽然刚才说的仓促,可他隐约听到是去商讨与黎大人有关的事宜,作为给他带来曙光的领主,王善对于黎大人的事很上心,也想去听听说的是什么。 本来他见来人如此神秘,还以为参与的人数不多,没曾想到了地方,发现竟是校场,这是黎大人入主柳城后建造的,四周还有一圈平房,里面的空间很大,这时人声鼎沸,听着那嗡嗡的杂音,他就知其中人数肯定不少。 王善进门时,余光瞧见地上摆着的器材,铁器反射着冷光,瞧着就是精品,这样一件铁器已经价值不菲,更何况还摆着几箩筐,他就知道这次参与的人中一定有大人物。 果然走进去一看,就瞧见孔一笑孔大人坐在中央,正在闭目养神,而他身侧还坐着柳城大小官吏和富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来了这么多大人物,王善的心骤然紧张起来,被领到一处空处坐下。 这间屋子没有椅子,所有人都是席地而坐,就连孔一笑都是如此,王善自然没有怨言,他四处望望,压低嗓音朝四周的人打探,“兄台可知叫我们前来是为何事?” 那人听到这话诧异望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王善的心提起,心想难道是忤逆作乱,他扫过那些富商,之前在星光县时他们就不安分,被黎大人教训过后,还以为是洗心革面,没想到依旧贼心不死,竟还能说动孔大人。 糊涂啊,这些人真是忘恩负义! 王善心中气愤,面上却没显露分毫,他决定牢牢记下这里的一切,等离开后就找护卫队揭发,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 “你是不是去过星光县……”被他问到的人说到一半,就听一道略显耳熟的嗓音响起。 那人说:“既然人已来齐,那么便开始吧。” 王善转头就见是孔一笑的师爷,心中愈发愤慨,既然是师爷主持,难道这次的事是孔大人主导?是这人想要反黎大人? 旁人于是住口,示意王善仔细听。 王善气得手都在抖,他当然会仔细听认真听,要听听这群被利益蒙蔽心智的东西都能说什么,然后就听到师爷说。 “第一届夺取黎大人关注会议正式开始,大家有什么想法只管畅所欲言,今日在此没有朝官富商,有的只是柳城人。” 王善没控制住冷笑一声,原来是为夺取黎大人的……嗯?关注? 他还在想自己是否听错,就听到围坐的人争先恐后叫嚷起来,“虽然黎大人最初是星光县的大人,可既然成了我们的城主,那同样是我们的大人,自该常来柳城。” “是极是极,星光县说到底只是个县城,不如府城舒适繁华物产丰富,黎大人为我们殚精竭虑,怎还能叫她睡不好吃不好,该长住柳城才是。” “大人本就留在柳城,前不久才解决掉油污问题,也不知道星光县那边使了什么手段,大人明明说去些日子,结果一留再留,去些日子就变为去了好些日子。” “哎,结果留着留着,黎大人就给他们留出一个犬兽租赁来,现在他们人人都有‘私人马车’,出行那叫一个方便,要是黎大人没从柳城离开,这个犬车啊肯定就是我们柳城的。” 众人听到这里,忍不住停顿住幻想那个场景,越想越觉得美妙舒坦,可现实却是人人想要的犬车在星光县,这样的落差与错过,就叫众人的心犹如被蚂蚁啃咬愈发嫉妒。 师爷感受到气氛变化,不想大家沉浸在懊恼中,错过一个犬车就叫他们如此难受,要是之后黎大人再鼓捣出其他好东西,他们还是只能干看着不能用,其中的滋味他是不想再经历。 所以师爷开口,“诸位,可有将黎大人哄回来的办法?” 众人再次沉默,而这样的沉默中,有一富商开口道,“天灾人祸。” 王善品了品才品出味来,这话的意思就是弄出像油污这样的祸事,如此一来黎大人就不得不回来处理,自然会留在流程不走,只是…… 这富商刚说完,他附近的几人就扯着他,用力将人拉回去摁住,孔一笑也说,“不妥。” 王善点头。 师爷又问:“是否还有其他高见?” 又是一富商说,“之前黎大人希望我等将钱存在星光县的钱庄,黎大人用意精妙我是不懂,可如在柳城建座钱庄,许能让她回来。” 孔一笑面露思索说,“这事我也知道,只是柳城成为黎大人的领地之后,她就没再提过这件事,想来目的已经达成,钱庄只怕叫不来人。” 众人闻言都是愁眉不展,发现还真找不到引黎大人回来的办法,于公上黎大人才是他们的城主,只有黎大人命令他们的份,于私对方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一次又一次带来好处,是他们求着黎大人来柳城,想要分到好处,于公于私都是处于被动,实在是没好办法让人回来。 最后还是王善开口:“要不……直接说?” 众人朝他看去,王善紧张得手中冒汗,却还是坚强把话说下去,“从种种作为中可见黎大人心系百姓,所以我觉得直说即可,大人不会不管我们的。” 众人一想还真是,既然眼热星光县,那么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黎大人知道后定然会为他们着想。 “还真是个好办法。” “小子聪慧啊。” 孔一笑都夸了句,但他作为柳城的知府知道更多,突然想起一件事,柳城深受灵鸟喜爱,除去靠海之外,还有个传言,就是此地有根凤凰羽,而凤凰可号令百鸟,也是这根凤凰羽的缘故,才引来如此多灵鸟。 他以前对这个传言并不相信,因为柳城世世代代那么多人,从来没人见过凤凰羽,可上次油污来源,竟是有神龙死在柳城海外,倒是让他信了,凤凰羽不会无缘无故掉落,如果是与神龙两败俱伤,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倒是可以将这事同告知黎大人,柳城藏有宝物,应当能留住人。 …… 黎默言收到孔一笑来信时,还以为柳城出现什么急事,等看完后通篇明里暗里让她回柳城,同时用华丽辞藻大肆描绘星光县的外卖、犬车、自来水等等事物的好处,最后总结起来就是—— 我也想要! 黎默言表情微妙,之后短短一天内,收到三封同样的信后,她的心情更微妙了,感觉以前小学都没这么受欢迎过,孔一笑一张嘴就是柳城上下六十多万人全盼着您回来,肉麻得叫人头皮发麻。 不过仔细想想,柳城的基建确实差,好在有基础,完善起来不需要像星光县这样从零开始,而且柳城有大量的人口,正是求工若渴的时候,适合她大刀阔斧搞基建,便拿来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写柳城那边的待办项目。 尤其是把所需的特殊材料罗列出来,准备托木泽兰行商的时候顺带收购,自来水要是没有水泉石无法建造,可没有自来水做事确实不方便,比如铺石砖路建石屋时需要水泥,就要用到水,就得一桶桶挑过来。 等她写完,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谁掌的灯都没注意到,用力伸着懒腰,只觉浑身酸疼。 侍从适时端着餐盘进来,怕她继续忙碌公事,忘记吃饭饿到自己便说,“大人,您之前不是说想吃牛肉炖饭吗,厨娘试着做了一锅,您看看合不合胃口。” 黎默言打开盖子,牛肉的香气扑面而来,在昏黄的火光中,被肉汁浸透的米粒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她立刻感到腹中饥饿,用牛肉裹着米饭送入口中,米粒饱满入味,牛肉软烂新鲜,瞬间炸开的美好滋味让她心满意足。 等一碗冒尖的牛肉炖饭吃完,她捧着海鲜汤慢慢喝着,懒洋洋的脑子想到孔一笑猜的凤凰羽,准备派人去找找。 这种神物一般有多种用处,实在不行埋入土里,也能改变环境,用来种植特殊的植物药材,就如她得到的那枚小月亮一样,正适合之前弄到的朱果。 第150章 这枚朱果应该说是朱果干,果肉已经完全脱水,只剩下薄薄一层贴在中间的果核上,就连原本的果肉颜色都看不出来,只能猜测是朱红色的。 这让黎默言十分失望,好歹是在小说中反复出现的神果,她听到木泽兰在中州带来一枚朱果时,脑中闪过无数想象,结果见面不如闻名,实物竟是如此干巴朴实,别说是神韵异香,这掉在地上恐怕都没人愿意花力气捡。 木泽兰像是看出她所想,突然说起一件不相关的事,“中州地处于天河国中部,四通发达正是交通枢纽。” 黎默言知道木泽兰这话肯定是引子,果然就听对方继续开口,“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富贵繁华,木家能在中州有一席之地已是不易,大大小小的商户那是多如牛毛,其中就有一栋玲珑阁,专以售卖各种珍宝。” 黎默言看向干朱果:“它就是出自玲珑阁?” 木泽兰点头:“没错,而且还是玲珑阁的顶级珍宝,只存在传言中无人见过,天子几次施压想要让玲珑阁交出朱果,玲珑阁都坚持此乃流言挡回去,为此还死了两个家主,久而久之世人都以为玲珑阁中确实没有朱果,我亦是这般想,要不是他们主动拿出,谁能想到朱果真在他们手上。” 虽然天子施压的细节木泽兰没有细说,但以黎默言对这位天子了解,贪婪无耻却又手握大权,能做出多没底线的事都不足为奇,玲珑阁硬是扛下来,确实很有本事,也足够说明朱果的珍贵。 黎默言不由认真打量朱果,它大约鸡蛋大小,外表皱如核桃失去光泽,这幅毫无生机的模样,叫人怀疑这么朱果是不是已经彻底干死,就为这微乎其微的可能,玲珑阁竟愿意和天子对着干,除去朱果本身珍贵外,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 “大人真是敏锐,”木泽兰面露遗憾,“只可惜其中由内我也不知,只是听说他们祖上并不是中州人,是从巴山那处移来的。” 巴山? 黎默言隐隐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耳熟,随后想起这不是巴蒙的族地吗,当时巴族因为天子下令砍断神木红,巴族奋起反抗被灭族,难道那个玲珑阁背后的阁主与巴族有什么关系,所以宁死也不愿将朱果给天子? 木泽兰出声询问:“大人?” 黎默言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木泽兰,“这朱果有何用处?” 木泽兰则才发现自己说了那么多,却忘记说最重要的朱果用处,她摸摸自己的鼻子,“咳,朱果能制成一味药,让习武之人能更容易连通天地生气,将其吸入体内化为己用。” 黎默言的目光一顿,然后慢慢抬眼朝人看去,在这样如有实质的目光中,木泽兰缓缓点头,表示自己的话没有说错。 黎默言不由吐出一口气,她算是知道天河国的天子为何几次三番施压,逼着玲珑阁交出朱果,这简直是让所有军队上buff的利器,难道天子如此想要,他们这群当领主的又有谁会不想要呢。 这可是能让军事实力上好几个台阶啊! 情绪滚得实在太厉害,她闭着眼又吐出一口气来,朱果这样的东西对于玲珑阁一个商户而言没用,商人重利,恐怕他们手中有朱果的消息,还是玲珑阁自己传出去,为的就是待价而沽,只是没想到后面天子灭了巴族,导致事情出现变故,才导致玲珑阁咬死不愿交出朱果。 只能说……谢谢天子了,这已经不知是对方第几次送来的大好处。 黎默言掂掂手中的果干,开始思考凤凰羽的事,就算只有一线可能,朱果都要种一种,万一就种活了呢? 就在这时瞿平青大步朝她走来,“大人。” 他应该是搜寻一夜,来得又急,脑侧有一缕发丝翘起,自己却毫无有所觉,黎默言望着那根翘起的头发,不由露出一个浅笑。 瞿平青这人要是面上没有表情,是带着几分煞气,一张俊脸臭得不行,偏偏有角头发翘起,倒是有几分反差萌。 瞿平青浑然不觉,“我多方打探,已经将范围缩小在柳城南边的群山之中,在群山之外是能感到神力波动,只是非常微弱,能以感知位置,可进入密林之中,那股波动不仅没有增强,反而直接消失,令人难以捕捉。” 黎默言点头,“那以你之见该如何解决?” 瞿平青铿锵有力:“搜山。” 黎默言略一沉吟便同意了。 现在她手底下的士兵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星光军加上柳城军,以及陆陆续续投靠而来的武师,军队总人数已经达到五千五百,而且经过这些日子积累,这五千多人马都已穿上铠甲,且配有钢刀,战力更是发生质的变化。 即使现在大泽草原、秘银境、星光县县内以及柳城城内都需用兵,她调派起来依旧游刃有余,半点不用担心人手不足的问题。 她感觉随着天下局势动荡,加上星光县名望不断增长,此刻的领地正在进入实力高速增长期,每日来投奔的人非常多,感觉再过半月,军队人数就能达到七千,按照这样的趋势,不用两月,两军人数就能超过一万。 黎默言的设想是等军队人数过万,她就会对柳城附近的杨城动手,先试一试叛军的实力,如果他们留下驻守的人不多,就一口将附近三座城全部抢过来,再以这三座城为跳板发展自己,进一步提高军队实力。 就算没能拿下杨城,一万士兵又有星光县支援,柳城也不用怕叛军来袭,她有人有粮,要打那就打着,到最后看谁先受不了。 杨城拿下后就是对外扩张,有星光县作为大粮仓,且远离战场不用担心后方被波及,就能放心大胆产粮,而且星光县衣食住行以及各种基础设施,都已经打好基础,能够抗住各种压力,不用怕被战争拖垮,反而能借助战胜获得的资源快速发展。 黎默言想到这里,眉宇间尽是笑意和野心,她都已经走到这个位置,有问鼎的实力和机会,要是不去真龙宝座坐上一坐,恐怕会抱憾终生,而且她希望战争能快些结束,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她伸手按住栏杆,“那就搜。” 瞿平青就抱拳领命而去,直接率领一千人,分为百组,一组十人,含两名月华战士、一名术士和斥候,剩下则是普通士兵。 搜山虽是为寻找凤凰羽,可山中妖兽众多十分危险,所以这十人是以战士开路守尾,术士与普通士兵队伍留在中央,斥候则负责在四周掠阵。 吴超兴转着手中的刀,一双锐利的豹眼不断扫过四周,群山中活物多如牛毛,自是杂音不断,而其中最为响亮的则是他们劈开藤蔓的动静,这叫他的心始终悬着,不敢放松分毫。 跟在他身后的庞同却不以为然,“要我说你们这些正规军哪都好,就是在城中拘得太久,见得不太多,容易……一惊一乍。” 他特意在一惊一乍上咬了重音,队伍里有人发出轻笑,“庞兄说的是,这片林子已经被百夫长大人清过一遍,早无厉害的妖兽,剩下的臭鱼烂虾我们手到擒来,吴哥哥何必如此提心吊胆?” 吴超兴闻言只是朝后面扫了眼,并未说话,这群外来投靠进入军队的武师,认为他们这些城军战得少,不似武师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并不服气他们统领,总要找机会说上几句。 这要是在操练的时候,吴超兴非得和他们干上一架,可此刻是搜山,执行黎大人的命令,所以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开道警戒。 可这样的退让并没让庞同适可而止,对方反而变本加厉,说了个痛快,队伍十人一半是先前城军,一半是刚加入来的武师,因为吴超兴退让不语,气氛发生微妙的变化,城军眼中闪过愤怒,武师则是面带得意。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犹如羽毛刮动的声音响起,这是斥候的暗号,众人都知道其代表着危险,他们立刻看向四周,但来不及了,一条肉色的细枪从前方的树上射来,由于速度太快距离太近,走在最前面的三人根本躲闪不急。 唯独一直在戒备的吴超兴反应过来,一刀砍断袭来的细枪,右手上的盾牌则往右一送,正好挡在庞同身前,在沉闷的响动中,后面的人拉着第三人后退,险险躲开袭击。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掉在地上的居然是一截舌头,此刻还在如蛇那般扭动,而攻击他们的并不是树,而是藏在树上的树蛙。 这种妖兽就拳头大小,色泽和树木浑然一体极难发现,舌头弹出的速度极快,要是不知不觉中走到树前被袭击,他们根本躲不开。 庞同想着刚才直冲眼睛而来的舌头,面色极其难看,眼前没有秘银头盔防护,要不是被吴超兴拉开,自己恐怕已经死了,想到这里后背全是冷汗,恨恨抓起树枝掷出,将那树蛙钉死。 既然已经知道偷袭的方式,解决起来自然十分简单,很快树蛙被清理干净,庞同盯着吴超兴蹲下取蛙的背影,心中既有感激又有羞愧,碍于面子不肯开口,见吴超兴一言不发继续前进,半点没提他粗心大意的事,整个人顿时火辣辣的。 “等等!” 庞同叫住对方,“之前是我……错了,你只管骂,我不回嘴。” 吴超兴回头一笑,“都是自家兄弟,这点事不必放在心上,山中危险,之后要多多小心才好。” 庞同脸上更红,一敲吴超兴的胸口,“都是自家兄弟。”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朝山中搜去,这一次所有人小心戒备,没有人说废话,他们越往里走,遇到的妖兽就越多,渐渐发觉不对来,虽然群山广阔,百夫长只有一人,难免有漏网之鱼,可现在…… 他们遇到的漏网之鱼也太多了! 吴超兴停下脚步,“情况不对,先退回去。” 要是在之前,庞同定要嘲笑对方胆子小,此刻却极力拥护对方,目光扫视那些武师,像是在说谁敢反驳,吴超兴是什长,其他人自然不会反驳。 等他们回到柳城,将遇到的事和上官反应,竟被带去见到瞿将军,将一路所见所闻细细描述了一遍,期间庞同想到一件事,“攻击我那妖蛙带着火气。” “后面那旱蟥同样属火。” “对了,还有遇见的那黑豹,端的是阴风阵阵,吐出的居然是明火,而不是鬼火?!” 他们这样一说,心底那个猜测便愈发肯定起来,“难道凤凰羽就在那处?” 之后便由瞿将军领人前往,事情和他们这些小卒无关,等到深夜瞧见火光冲天,引得大半的柳城百姓出屋查看,虽然火光很快消息,依旧让百姓津津乐道,说是天降祥兆,即使有人说是凶兆,也很快被压制下去。 而那吉兆已经被送到黎默言面前,想着要如何搞出火田种朱果。 150-160 第151章 瞿平青回来时,黎默言并未在他身上看到凤凰羽,只是人来到她面前后,从背囊中取出一个小球。 “金羽刺眼,要闭眼。” 黎默言下意识闭上眼,当时她正站在空旷的室外,头顶阳光灿烂,光线十分明媚,可纵然如此,瞿平青的手从背包中拿出时,她依旧隔着眼皮感到眼前光芒绚丽,原本黑着的眼前骤然亮起。 她难以忍受转过身,光芒却没因她的动作减弱,好在这样夺目的光很快暗去,她睁开眼眨了眨,倒没有不适的感觉,便立刻看向瞿平青的手,后者被一团光球淹没,隐约可见瞿平青平张手掌,而一个亮金色的羽毛漂浮在掌心之上。 这应该就是凤凰羽了。 黎默言瞧得目不转睛,按照海上龙尸的时间来算,这根羽毛应该埋在群山中至少百年,却不腐不坏,光泽仍旧亮丽如新,风阵阵吹来,其中带着难以忽视的热意,且羽毛随着风转动忽明忽暗,光照在外面裹住羽毛的透明珠上,显得十分卓尔不凡。 她想伸手触碰,却被瞿平青避开。 “凤凰羽力量暴躁,泄漏的力量便能将人焚尽,不可触。” 黎默言没想到只是一根羽毛,就有如此霸道的力量,随后又觉高兴起来,力量越强,那制出的火田自然越好,愈适合朱果这样对着环境温度有着特殊要求的灵植。 于是她对瞿平青说,“跟我来。” 种植朱果的地方她早就选好了,位置肯定在星光县,首先朱果喜热,对环境要求苛刻,种植的土壤温度需超过九十五度,否则就会枯萎,可温度又不是越高越好,超过九十八度朱果就会焦化。 这中间三度的变化极为难拿捏,也是这个原因,想要人工种植朱果极为困难,而野外这样的热地极为稀少,更别说是正好长有朱果,所以朱果的数量十分稀少,每一枚问世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其实黎默言得到朱果已经有段时间,只是从赵金隅那听了种植条件后,干脆没浪费心思想着栽种,如此条件苛刻的控温,以现在的条件她根本做不到,可峰回路转,半路杀出的凤凰羽,倒是给出解决的办法。 她选的地方是柳城外靠东一处平原,这里地方面积广阔一马平川,是开垦种植的好地方。 先不说药田不受黄老五的天赋加成,柳城这是养家禽的好地方,之前她为给鸭苗保暖,花费不少心思,正好凤凰羽散发出的热量是有温度递减区域,最热的地方种朱果,外面稍暖和的地方可以养鸭苗鸡苗,还能种些热带的果树,可谓是一举三得。 最重要的是她得考虑柳城百姓的感受,之前海上找到的龙尸,遭灾的是柳城,最后享受的却是星光县,虽然这样做是为利益最大化,可柳城这边的确是受了委屈,如果这次找到凤凰羽这样的宝物,依旧拿去星光县,只怕会伤了柳城百姓的心。 不好,不好。 等朱果种出来,她会优先分给柳城军。 黎默言站在平原中央,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将凤凰羽全部利用起来,就听到瞿平青说,“你想到将凤凰羽取出龙珠的办法了?” “龙珠?”黎默言回神,看着裹住凤凰羽的那个透明珠,原来这是龙珠,难怪能挡住凤凰羽的火压,随后她回味过来,自己此刻能好好站在凤凰羽三步外,是因为龙珠,可想用凤凰羽的力量,那肯定要将羽毛取出,到那时的威力,制作的恐怕就不是火田,而是火焰山了。 这可是和龙尸一样的东西! 她发觉自己想漏一点,那就是如何控制凤凰羽,让其散发出自己需要的温度。 “凤凰火不弱于太阳精火,可灼烧一切。” 瞿平青说罢突然踢起一枚石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石子居然穿透龙珠,直直坠向凤凰羽,后者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那枚石子消失不见。 黎默言极佳的眼神让她捕捉到龙珠表面多出一点黑灰,伴随吹拂而来的风,很快这点灰烬也被吹散,再无那枚石子存在痕迹。 她看得眼睛发直,作为制作过水泥的人,她可太知道想要将石头烧成粉要花多少精力,时间都是以天开始计,而这枚凤凰羽不是将石头烧成粉,而是直接烧成灰烬,其中温度之高,她都不敢想象,这样是碰到人…… 黎默言搓搓发麻的指尖,头开始疼了。 这么恐怖的威力,哪怕她愿意浪费一座山来放凤凰羽,这也放不住啊,还不得一路融烧到地心去。 她点着自己的面颊,一一思考自己手中拥有的物品,思考哪一样可以解决凤凰羽的难题。 瞿平青见她眉头蹙起正要开口,就听到黎默言欢快道,“息壤土!” 面前的女子双眼晶亮,脸上是解决难题后最纯正的喜悦,“息壤土生生不息,用它来封住凤凰火最为合适。” 瞿平青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将刚才想说的话咽回去,语气轻柔开口,“你说的对。” 黎默言面露得意。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她准备用息壤做一个套,套住凤凰羽,只要息壤被烧掉和恢复的土量差不多,就能达成平衡,将它们一起埋入土里,凤凰羽散发出来的热量,就能通过土壤传递,后面再按照温度分区,就可以按照之前的规划使用。 这里有个小问题,那就是温度如何测量,她立刻就想到水银,用玻璃管装起来,放到沸腾的水里,涨到的位置就是一百摄氏度,接着分为平均的一百小格,就能得到相对比较精准的温度计了。 凤凰羽不愧是是神物,即使有息壤进行阻隔,透露出来的温度依旧非常高,哪怕是如此天寒地冻的天气,仍要走出千米开外,温度才降到百度以下,但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样的高温仍旧难以忍受,只有武者才能在此活动。 九十五度到九十八度这个区间很小,黎默言没选择土壤温度,而是选择空气温度在的,因为四季变化,夏日土壤的温度肯定要比冬日高,那种在里面的朱果肯定会被烧焦。 但要是种在能够移动的土袋中,那就方便许多。 最后黎默言决定种在土车中,这样移动很方便,而且土量足够种植朱果。 种植的过程她没有看到,这么高温度的空气,对于她而言就像是开水泼面,刚一接触就会被烫伤,自己能做的都已经满足,唯一担心的就是朱果活性断绝,好在这样的事没有发生,再种下去没多久,就有小叶长出。 接着浇灌上能量块长得速度就快了,长到半米高的时候便开花结果,新得到的朱果就送到柳城那位前太医那做成丹药,最先一批肯定是要分给瞿平青、黄晓蝶以及黄月儿,剩下的则均匀分*给柳城军和星光军,让他们按功绩行赏。 这里还发现个小惊喜。 平原上居然有个小泉眼,这个经过凤凰羽烘烤后竟变成温泉,那肯定要做成温泉馆子,原本打算建造附近的鸡鸭的育苗厂就被搬到对面去了,以免污染温泉的水质。 正好因为自来水还没建成,柳城百姓无法像是星光镇那样痛快洗热水澡,可偶尔来泡泡温泉还是可以的。 …… 之前虽然是悄悄拉人开会,想留下黎大人的办法,可到底人数不少,慢慢的柳城百姓中就有不少人知道这个会,然后跟着一想就发现黎大人确实更喜欢留在星光县。 而柳城一座府城和星光县相比,既没有自来水,又没有澡堂外卖和负责探测危险的宝塔,这些也就算了,全是他们投入黎大人麾下之前发生的事,可后面那种神奇的能量块,明明是在他们柳城发现的,到最后得好处的依旧是星光城。 就算是心胸再宽广的人,也会产生失落的感情。 当然他们不是责怪黎大人,毕竟星光县才是她原本的领地,倾注更多感情也理所应当,而且比起星光县上工远的问题,柳城这边的情况倒是没有如此严峻,有没有犬车的区别不是很大。 可、可是……到底还是会有不安啊。 这种不安王善同样感觉到了,虽然大家像之前一样干劲十足,可在这样的干劲又透着点行意阑珊,在瞧见来柳城的星光县人,表情总会带有一丝复杂,王善之前就听人说,即使不看穿着,也能轻易分辨出两地人的区别,他是不信的,可后来见有两人并肩行走,他就能很清晰感觉左边的人是来自柳城,右边则是星光县百姓,最后事实的确如此。 星光县的同胞一脸好奇问他怎么看出来,王善笑了笑说只是种感觉,很难用语言说清楚,他当时是在撒谎,怎么会说不清楚呢。 从星光县来的人都有一种见惯大世面的镇定,偶尔还会表现出他们所用落后之物的讶异,有种不经意流露出的优越感,对方也不是故意的,而偏偏是这样让柳城人感到十分苦闷。 这样的感觉不光是王善有,而是柳城所有百姓的感觉,越是随着两城愈发深入联系,感触就越深,起初还有人不服气,可转念一想黎大人本来就是星光县的黎大人,已经将这么好的大人分给他们,让大家都吃饱饭,他们还有什么好强求的呢。 可等王善回到家,望着家中十多个娃,心里也会闪过如果柳城也有大人所办的学堂就好了,他这里的孩子都是上学的年纪,能多学一些总算是好的,可惜他不住在星光县,住的地方又离地心之葵太远了。 王善哄最后一个孩子上床睡觉后忍不住叹气,黑暗中王灵坐起来小声道,“爹,你不高兴?” 王善心中就是再担心柳城未来,也不会把这种愁绪传染给孩子,“没,爹高兴着呢,你睡你的,免得明日爬不起来。” 王灵嘟囔着‘你骗我’,一边却老实躺下,“这么早睡干嘛,我们又不上学。” 王善到底没忍住拍了她一下,结果王道云叫起来,“哎哟,爹你拍我腿上了!” 王善:“……拍了就拍了,一顿就吃两碗,让爹拍两下咋啦?” 于是王道云嬉皮笑脸道,“没啥没啥,爹爱拍几下就拍几下,我喜欢爹拍我呢。” 边说还边热乎乎往王善这边拱来,王善被他拱得痒痒,可心里却高兴起来,只是开心没一会,想到这么好的孩子却没书读,心中就像是开了一个洞,心中的高兴瞬间流光。 王善睁着眼望了会天花板,不知不觉中睡过去,次日起来正好轮到他轮休,王善却不打算休息,而是带着孩子准备去海边捡些海货换钱,结果走出没两步,就瞧见大批人朝南北跑去。 “温泉,南边冒出个泉眼!” “黎大人弄出个温泉。” 虽然黎大人三个字让王善在意,可温泉不能吃不能喝,他还是先去海边捡海货,望着冲刷而来的干净海水,心中很是感激黎大人,要不是她解决油污,别说是海货,就连柳城恐怕都要笼罩在毒。气中,叫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 日子就这样过去两日,王善突然发现城中星光县人突然多起来,不时听他们问路南边怎么走,他才知道黎大人将那温泉开发成客栈,有大大小小十八眼温泉,这些星光县人是慕名而来泡温泉的。 王善指路后,男人面露懊恼,和他同行的妇人埋怨,“早叫人你问问,你非强着不肯,南边的温泉居然能走到北面来。” 男人大抵是尴尬,当做没听见妇人的话,和王善感慨,“听说泡温泉还能治病,我们那一身上长满疱疹的人去泡后好了,可惜我不住柳城,否则定要去天天泡。” 王善还是头次听星光县人羡慕他,再听对方语气真诚,眼中满是羡慕,王善不由一愣,远处有辆蜥车开过,等巨大的蜥兽爬远,他心中豁然开朗,何必不安呢,星光县会有的,他们柳城同样会有。 他们同样是黎大人的子民。 第152章 有朱果后,那种可以提升修炼体质的秘药就能进行制作。 除去朱果这味主药外,剩下的辅药十分常见,不需黎默言另外寻找就能凑齐,只是制作起来比较麻烦。 这点倒没什么,毕竟再麻烦总有制好的一天,在情况一片大好的局面下,时间她多得是。 最近黎默言是心宽体胖,整个人容光焕发,皮肤光泽亮好几度,走在路上都哼着歌,百姓见领主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同样是欢天喜地,就连白面肉吃得都更多了,一时还导致肉小小涨了价。 等黎默言弄清楚原因,十分哭笑不得,她是万万想不到自己走在路上多笑笑,就能引发这样的变故。 不过仔细一想,柳城加上星光县两地人口众多,光靠星光县之前的家禽家畜,肉确实不够吃,需要加入妖兽肉才行,好在此刻她手中资源充足,应对妖兽肉疯毒的药自己就能制作,所以肉价很快归为平稳。 但一直吃妖兽肉嗑药可不行,之前她就发现了,疯毒虽然能被解决,可药吃多会影响人的体质,导致百姓气力变小,比如可以举起百斤大石,药吃多后或许就只能举起九十斤。 可大多数人做的就是力气活,比如务农、打铁、采石采矿等等,那么大的基数下每一人都少做点,积少成多的影响就会很可怕,所以还是能不吃药尽量不吃药的好。 于是黎默言又把主意打到鸡上,谁叫这种家禽长肉最多,成长期又最短呢。 之前她担心母鸡孵化蛋,消耗自身影响下蛋,却没有解决的办法,可今时今日不同了,她有凤凰羽造就的热地,选一块和母鸡孵化温度差不多的地方,铺上鸡蛋盖上软布,就是天然的孵化场所,只需人定时过来给蛋翻翻面,其他一切无需操心。 还有比这更更简单的孵化机吗?连电都不需要通。 之前她就让人拿蛋实验过,不需要等小鸡孵出来,只需等个三天,看看蛋黄里面有没有发育出血丝就行,一共拿了三十个鸡蛋实验,其中二十八个都长出血丝,这说明发育成功,这地热也能用来孵化鸡蛋。 黎默言十分惊喜,之后就派人在专门孵化小鸡小鸡,不再需要母鸡来孵化,不光提高了产蛋率,而且地热孵化的数量要比母鸡大得多,一次就能孵化成千上万只,而这批小鸡在柳城只用半月就能长到两、三斤重。 这样的孵化和成长效率,当即解决柳城少肉的问题。 凤凰羽真是个宝贝,而另一个宝贝小月球除去种植特殊灵植外,被她当做冷库使用,现在好了,用不掉的妖兽都能搬到月球上冻起来,星光县这样靠南的县城也能吃上冻梨,而且小月球地方大,温度够低,东西就是冻个一年也不会坏。 …… 惜春婆之前跟着女儿程溪来到养鸭厂,本来只是以家属的身份住在这,没想到之后黎大人说是找到育苗,她便自告奋勇,随后被安排在柳城外一处平原。 这里她以前也来过,可现在全然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变为一处神奇热地,身处其中需得穿夏日衣袍。 惜春婆望着隆冬中长出的嫩草,讷讷得不敢下脚,放眼望去一片新绿,大片大片的草从地里钻出,可在远处的中心地带,草又突兀断绝,只剩下一圈褐黄的圆。 她本能感到这样的现象中藏着大秘密,也好奇这样的秘密,却也知道这些不是她该问的。 惜春婆低下头,见领他们来到大人毫不犹豫踩在嫩草上,丝毫不觉这冬日里的春草有多珍贵,等对方走远后,才壮着胆子踩上去,脚底那柔软的触感,让惜春婆只觉在造孽,之后听自己要做的事时便愈发认真。 之后她就在这处住了下来。 每七日就有一日假,时间可让他们自己选,如果正好碰上忙碌时候,就会累计到下个七日,惜春婆一般都选在星期三,和程溪一起放假,去城中吃一顿好的,自从黎大人掌管柳城,饭馆酒楼就多了起来,味道好不说,价格还不贵,是个放松享受的好去处。 因此柳城内有不少人像她们这样,闲来无事或嘴馋联络感情的时候,都爱往酒楼钻,菜和面食的滋味都非常不错,唯独肉的味道差了些,兽肉比家禽家畜要腥,口感也稍柴。 大多数人吃不出这样的变化,惜春婆也是,要不是听到旁桌的人感慨,她压根还不知道有这样的区别。 程溪夹起一块烧鸡肉,放在口中嚼了嚼,只觉滋味咸香中带着一丝微甜,好得不得了,完全没有旁人所说的腥柴,下意识转头看去,微微一愣。 本以为要求如此讲究的人,定是富贵人家,那男子却一脸风霜,和他同桌的人笑话道,“老胡啊,现在有吃有喝,就已经超过世上大多数人,别说这肉味道极佳,就是从臭水沟中捞出,那也得连肉带渣吃干净。” 老胡一笑,夹起肉塞入口中,等全部咽下才真诚开口,“你说的是。” 这也不是大事,惜春婆却不知为何牢牢记在心中,大概都叫了红烧肉吧,半个月后居然还碰到这个叫住老胡的人,他们依旧坐在靠窗那个位置,同样叫了烧鸡。 可这次那个老胡吃到肉后,表情松动,连连夹了好几块送入口,“就是这个味,嫩滑不腥,就是这个味!” 他的声音极大,惜春婆即使和他隔开两桌也听得清楚,她闻言夹起鸡肉,一入口确实感到不同,她原本以为已经好吃到了顶的烧鸡,竟还能更好吃,之前的和这烧鸡一比,确实腥些柴些。 惜春婆不由朝那老胡看了眼。 老胡把鸡骨头吸得滋滋作响,“这定是我们自家养的鸡,吃的肯定是粮食,才有这个味咧。” 惜春婆一愣,随后算算时间,她养的鸡也确实到出卖的时候,惜春婆低头望着橘红的烧鸡肉,这是她养的鸡,再看那眉开眼笑的老胡,一股喜悦从心底油然而生,她养出来的鸡,让柳城变得更好…… 这个念头直冲脑袋,化为澎湃的热气融入手脚,惜春婆只觉自己回到二十多岁,有着使不完的劲,她要养更多更多的鸡! 而另外一边,星光县的码头,有一队商船停靠,从上面下来长串的人,正是来进货的木泽兰。 她身边还跟着两个穿着白衣的女人,瞧面容相似,只是其中一个上了年纪,另一个脸上犹带着稚气,应该是一对母女。 木泽兰踩到实地,脸色露出些许放松,语气中忍不住带上笑意,“这里就是星光县了。” 母女正在观察四周,这码头应该是新建的,木头都很新,看着应该是建成不到两人,别说是青苔,就连木板的色泽都没受到影响,瞧着特别整齐规整,加上领主舍得用料,码头造得宽敞,同时走四十人都不拥挤,用的还都是上好松木,所以码头十分气派。 不过母女是从京都过来,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在其他人看来值得炫耀的码头,在她们看来也就中规中矩,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女儿看了两眼就收回实现,朝着延伸出去的路瞧去,母亲白兰正要回话,突然余光中有什么闪烁下,刺到她的眼,顿了顿才笑着开口,“真是一处风光秀丽的好地方。” 木泽兰瞄了眼栈桥边缘,“或许秀丽的不光是风景。” 白兰还想继续询问,木泽兰却已抱拳离开。 白珂等人走远说,“这样一处边陲小县,除去风景秀丽,还能有什么秀丽之物?” 白兰没有回答,而是走向之前闪到她眼的那处,也就是栈桥边缘,她稍稍探出头去,就在木板边缘瞧见一道银色的线条,刚才闪烁的就是着银光,侧头望去,居然每根木板上都有这样的银色线条,不知是何用。 她是医鬼李道之的徒弟,经常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见过的码头多如牛毛,从未在哪个码头上瞧见这样的银线,可偏偏她又觉得眼熟,像是在哪见过这银色,不禁皱起眉来。 白珂倒是没感到母亲的困惑,她张望一会就收回眼来,对着母亲嘟囔,“娘,我们以后真要住在星光县,就算京都不能住,汴京杭城苏城都是不错的去处,为何要来这里啊?” 她这全然嫌弃的语气,立刻引来附近其他人瞩目。 白兰回过神,就瞧见其他人不善的眼神,急忙开口找补,“你甚是喜欢的自行车就出自星光县,这可是连京都都没有的好物,想来此地能人辈出,能住在这样的地方,是我们的荣幸。” 余光中盯着她们的人眉目柔和下来,白兰背脊放松,没想到此地的领主竟如此受人尊敬。 突然他们不远处,有两人大声道,“这码头建起一月余,色泽却依旧如新,没有半点暗淡褪色,黎大人的手段真是神鬼莫测。” 白兰猛地低头,这样鲜亮的色泽居然已经建了一个月,怎么可能…… 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确实没有嗅到新木的木头味,哪怕弯腰凑近也嗅不到,这就如一道惊雷劈入她脑中,劈得神台清明,也想起那银光她为何觉得熟悉,这是秘银啊! 十五年前,她刚被收养,师父就被外敌一户巨贾求上门来,连坐半月船才来到那巨贾家中,连绵十里的墙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可再深也深不过巨贾答谢师父救命之恩时,从密室取出的秘银。 那么多年过去,她仍旧记得巨贾肉疼中混着得意的表情。 被巨贾藏在密室中的东西,就被随意涂在这样普通的码头栈桥道上,任人随意踩踏,白兰只觉呼吸不畅,好似一场梦境,可她再探出头去,看到仍是秘银,一个浪头冲过,海水打湿木头,秘银微微发光,刚才还湿润的痕迹立刻消失,木头重新干燥。 白兰深深吸气,她可算是明白这码头修了一个多月,为何崭新如初,全是秘银的功劳! 她想到刚才看到那成片的银线,手指抖了抖,虽然疑惑得到解决,可白兰情愿自己不知道,如此惊骇一件事,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什么样的人会把秘银用在木头上,又是什么样的人视珍宝如粪土,花这么多秘银,只是用来修复码头损伤。 难道这码头下守的是此地龙穴? “娘……娘!” 白兰从纷乱的心思中回神,就瞧见白珂已经走出十米远,正回头疑惑望着她。 “就……”白兰开口后,才发现自己嗓音干哑异常,“就来。” 等走到女儿身边后,白兰郑重开口,“等去到星光县城中,你定要谨小慎微,不得诋毁半句坏话,记住没有。” 白珂虽被养得娇气,可人并不骄横,听母亲说得如此严肃,她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她们在码头并未看到房屋,就猜到城镇离此地还有较长的距离,哪怕路修得很平整,但要靠双腿走应该要不少时间,白珂想到京都的马车正要叹气,就有一头犬兽停在她身侧。 坐在里面的车夫吆喝,“姑娘,去县城的公交半个小时一班,前面那辆刚开走,来坐我这小车吧,一个人就收你三元钱,坐上就走。” 马车? 又有些不同,那车厢怎么不是木头坐的,而且车帘怎么不是布,而是琉璃!还是上好的琉璃纯净透彻,没有一丝杂质! 虽然京都也有这样的琉璃,可都是在官邸宅院中,都是些精小的器皿,何时见过山野村夫使用,还用于挡风。 于是白珂的表情复杂起来。 车夫见她不说话,顿时明白眼前的人没有星光币,想到两者的汇率,他干脆没提钱,“上来吧,反正我要回去,干脆捎你们一程。” 这次不等白兰开口,白珂就率先拒绝了,车夫也没多劝,只是指着路说,“那也不远,沿着直走,一个小时……哦,半个时辰就到。” 说着他搓搓脸,“嘶,也就一年不说,就不习惯了。” 白珂和白兰重新上路,这次就是生性活泼的白珂都不说话,安静看着四周,两旁虽然是密林,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座岗亭,顶上站着一个哨兵,即使密林寂静幽深,往来之人皆不怕。 岗哨居然如此密集? 星光县的兵力看来十分充足。 等她们走到县城,就被这里的亭台楼阁惊了惊,虽说不如京都奢华,却颇有几分奇巧,光是那个电梯就非常不错。 白兰母女东张西望之际,忽望到一间铺子前挂着药字招牌,本来同行就惹人注意,而这间医馆的名字还叫做阎王愁,真是好大的口气! 白珂忍不住说:“京都医馆大大小小不知多少,还有师公这样的医鬼都不敢叫阎王愁,这间医馆……” 她想到娘亲不准她说坏话的事,只能将后面不中听的话语咽回去,但她心底十分不服气,大步朝医馆走去,进门却没见到医师和药柜,反而是一面牌子,上面写着不同的房牌与名字。 各种诊室可不少,这样算下来,这间医馆起码有二十位医师坐诊,而往来的学徒弟子并不算在其中,这样的规模即使放在京都也算是较大的医馆。 白珂惊讶与此处学徒穿着整齐干练,就头发都被盘在帽中,表情威严认真,手中捧着的各种器皿,更是闻所未闻,银白的色泽显得精细又干净,就听到最近那个诊室中,传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这样的叫声白兰母女十分熟悉,往往代表着有人发病,医师的天性她们第一时间冲过去,等看到穿着白褂的男人将血淋淋的钳子从人口中取出,白兰拦住要冲锋的白珂,指了指那颗带血的牙。 白珂这才看清那牙中间烂了一个大洞,口子边缘黑不溜秋,她这才看到尖叫的不是被拔牙之人,而是门口附近的第三人。 穿白褂的医师望了她们一眼,面上居然蒙着布,口中还在说,“镶牙过一月吧,等把牙齿烧出来,我先给你上药。” 那药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不光没被口水影响,抹上血就停了,如此立竿见影的药效,旁人也许不懂其中代表的意义,白珂可太明白了,她偷偷拉母亲的衣角,后者便点头。 白珂在心中欢呼,想着买到药后,该如何尝试药性,就见到门口那人坐在椅子上,医师取出一盏小灯,最为神奇的是这灯光凝聚不散,成束照入人口中,将里面照的清清楚楚。 那医师看后就说,“伤口已经恢复,可以种牙。” 他从身边的小盒中取出五颗牙,乍看就如真牙,可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是假的,是陶瓷所做。 医师又拿出小刷子,刷上一层药粉,之后用细长的夹子夹住假牙,把它往口中一按,如此重复五次,“好了。” 病者先用舌头舔了舔,又顶了顶假牙,感觉十分牢固,“我这是能吃肉了?!” “能吃能吃,”医师收拾东西,“啃骨头都没事。” 病者十分高兴,跳起来对着医师连鞠两躬,然后高高兴兴地出门,牙齿坏了的这段时间,他是吃不好喝不好,稍微硬点的食物都嚼不动,吃能吃点豆腐菜叶,都快想不起肉的滋味。 以前没有肉不能吃,也就算了,现在大盘大盘的肉摆在前面不能点,只能瞧着别人吃得香,真是太折磨人了,弄得他晚上做梦,都在啃肉骨头呢,现在牙一补好,他要点十盆骨头,吃十盆! 白珂没少看到病者痊愈后的喜悦激动,可无论看多少次,她都发自内心感到快乐,“娘,娘你快看啊,这假牙真够精巧,不知他们是如何烧制的,这等技艺要是能传到京都,应能帮上不少人。” 那恐怕有些难,白兰没有说话,她刚才好像在牙底部看到一点银光…… 白珂畅享那样的未来,光是让牙齿掉光的老人能有口好牙,吃从前不能吃无法吃的食物,就是大功德一件,突然有一浑身是血的人被快速推进来,伴随着刺耳的风铃声,一堆穿着白褂的人从楼上冲下,将针往血管一扎,袋子里的红色血液流入伤者身体。 后者原本惨白如纸的面色转好,等吃下一粒药丸后,激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缓,喘息也不再粗沉如牛,居然还有力量自己睁开眼。 白珂睁大眼,没想到这样垂死的伤者居然都能救? 她的嘴唇蠕动,想到外面的牌匾,阎王愁阎王愁,如果阎王见了要发愁啊。 当真是名不虚传啊,她要是能在这样的医馆做事,那就太好了。 第153章 黎默言很快就得知领地内,有一对医术高超的母女投奔,她就去看了一眼,这都是惯例,来表现她对人才的重视,做过千八百回,对此十分熟练。 本来以为这次也是走过程,却从这队母女的反应中发现些微的不同。 黎默言眯了眯眼,“两位是从京都赶来,路上辛苦了。” 要是没瞧见阎王愁之前,性子跳脱的白珂肯定会大声附和,抱怨路上遭遇的种种难事,可此刻阎王愁的冲击犹在,作为建起如此厉害医馆的领主,白珂心中十分敬畏,加上知道自己有时说话不过脑子,那就更不敢胡乱接口,唯恐触怒对方。 白兰笑了笑,“就是有再多辛苦也值了。” 黎默言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星光县是借着木泽兰打出不少名气,可在京都并不算什么,两位为何没去其他地方,来了我星光县呢?” 这话问的虽然直接,但问话的人是一地领主,能做到这个位置,手腕心机定是有的,而且这一整片地方都是黎默言说了算,她们留下后,对方想搓圆就搓圆,捏扁就捏扁,能选择直接问出来,而不是通过其他手段旁敲侧击,对她们而言是好事。 白兰在讶异过后真心开口,“多谢大人。” 白珂看看她娘,又看看她母亲,不懂对方话说得不客气,怎么还是她们要道谢? 不管白兰之前怎么想的,此刻都要实话实说,“其实……” 她咬着牙,“京都有一大官筑起大院,锁了不少美人佳丽,我们……” 对方虽然没有说完,黎默言却已经懂了,同为女子她没继续追问,只说,“以后你们就安心留在星光县。” 白兰母女皆是喜出望外,对方这意思就是将以后的事扛下来,哪怕那大官派人追来,对方也不会将她们丢出去,这样的保证胜过千两黄金,没有比这更能打动人的承诺。 她深深俯身。 有了白兰母女加入,朱果制作的通气丹制作起来就更快了。 原本黎默言以为依着朱果如此苛刻的生长要求,这东西一定既娇气,结果又少,可没想到第一批果就长了小百枚,足够做三十枚通气丹,这结果量要比她想的多上很多。 现在她领地的武将划分,最顶尖的就是黄晓蝶、胡月儿和瞿平青,这三人都是顶尖高手,黄晓蝶和胡月儿快要升到七十级,奇怪的是瞿平青的等级她一直看不到,可她能察觉出来瞿平青实力最强。 之前对方在边关时就已无敌手,所以叛军是找了个理由,让天子降罪,而不是弄出什么意外,让人意外身亡。 接下来就是雷安虎,他虽然不是什么顶尖高手,却也算得上好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被重用,所以很少会有这种等级的武师来投奔她,再次一点的,就是四十多级的武师,前两个月有个来投奔她,这个月又有一个,整个县城就两人。 剩下最多的就是二、三十多级的武夫,比如最初跟着她的官差,以及后面靠天赋努力升上来的白信周兵兵等人,新兵大多在十多级,训练过的老兵则是二十多级,陆陆续续往三十级升。 之前她看到的叛军,等级差不多在二十七、八,偶尔夹杂着三十级的,里面甚至有不到十级的士兵,应该是刚刚被抓来的壮丁。 瞿平青说叛军中的老兵数量在二十万左右,剩下的二十万人都是刚抓来的,也就是说没经过训练,她之前打得那么顺利,全占防具武器的优势,还有牵制住敌方那四十级的主将,又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次恐怕就没那么顺利了。 这三十枚通气丹,足够她短时间内多出三十名四十级好手,只要给足时间就能升到五十级,六十级则要看各人造化。 边关久经沙场的老兵都才二十多级,而且每一级的差别不小,四十级打二十级,就像是爷爷打孙子手到擒来,这样一想情势就很明了,通气丹可真是个好东西。 这三十枚肯定是先分给跟着她的官差,余下的再拿到军营论功行赏。 孙红艳听到诏令时非常惊讶,除去最初星光县还是星光村时,由于人手不足,一个人要当十个人用,他们这些人就得四处赶场,往往这里的事才忙完,就得赶去下个场地,时常就能听到大人的诏令。 可今时不同往日,星光县人才济济,无需他们四处救火,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诏令。 孙红艳捏住手中的青蚨钱,感受它不断震动,想要脱离手指飞向南方,便抬头望去,那就是星光县她家乡所在之地。 也不知发生何事。 孙红艳眼中闪过异光,驱赶牛群回到黎大人在草原圈下的场地,天地交接之处,有高低错落的房屋出现,她用力吹动牛角,悠长的呜声响起,犀角牛群加快速度,在这样规律的践踏中,她感到一丝不同的震荡。 孙红艳警觉扭头,就瞧见一黑点朝自己跑来,对方的速度很快,她认出那是骑着骏马的人,来人还是她熟人,之前一同在奇山县共事的孙林,由于两人同姓的缘故,彼此还算熟稔。 因此在对方放缓速度,高举右手慢慢靠近时,她分开犀角牛主动走出,“孙林!好久不见。” 孙林听出她话语中的喜悦,也露出浅笑,“确实好久不见,那时林大人派你下村,竟会发生如此巨变,现在已没有奇山县。” 这话听得孙红艳一阵恍惚,是啊,奇山县没了,这个名字以后恐怕只会在史书中被提起,但很快恍惚散去,她说得坚定又雀跃,“现在只有星光县。” 孙林顿了顿,“听说你在为星光县做事?” 孙红艳嗯了声:“你呢?” 孙林:“异石县。” 孙红艳脸上的欣喜收敛,异石县和奇山县同属一座府城,只不过奇山县靠东,异石县靠西,两地祖上就有摩擦,虽然现在奇山县变为星光县,可矛盾依旧没有解决,甚至越来越大。 星光县继续升级下去是要变城的,孙红艳相信以黎大人的手段,只是迟早的事,可里面有个问题,那就是成为府城的土地从何而来,那自然是吞并附近县城,只要异石县的官员不想被除职,那两者注定无法共存。 孙红艳想明白这点,声音变冷淡下去,“我还有事在身,就不想送了,” 孙林却没驱马离开:“红艳,异石县的县令重金求取有能之士,以你的能力,定能得到大人重用……” 孙红艳直接打断:“我不会去,你走吧,今日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孙林却没放弃,他笑了笑,说起一件不相干的事,“我从小生在渔村,儿时玩的只有海沙,可日日玩也腻了,我们这些孩童就打了个赌,看谁的沙堡堆得最好最大最逼真,甚至花了七天的时间来打磨。” “我那时见识短浅,觉得海中的海兽就是世上最厉害的事物,还一心往大了堆,其他小孩和我想的差不多,不是堆海兽,就是戏文里的大妖怪,只有一个平日里不爱说话的傻子,堆的是楼房,而且他还不在沙滩堆,反而是一趟趟抱着沙子跑到山林边上。” 孙林忽然问:“你猜最后谁赢了?” 孙红艳:“难道就是你说的傻子?” 孙林点头,“是啊,那时我们都笑话他,结果到第七天不光涨潮,还下起大雨,沙滩上的沙堡都被冲垮,唯独山林边那座小沙房屹立不倒,自然是对方赢了,所有人都输给了傻子,那个时候起,我明白一个道理。” 他定定看向孙红艳,“根基很重要,即使很多东西瞧见光鲜亮丽遥遥领先,可根基选得不对,终究是一盘散沙,红艳你说对吗?” 孙红艳撩开眼皮看向孙林,后者不闪不避锋芒毕露,他们此时已经离星光县的营地很近,不等孙红艳开口,营地中就冲出一人,赫然是方鸣,他小心抱着木盒,见到孙红艳如释重负,被狗追似得蹿到她面前。 “你可算是回来了!” 方鸣将木盒塞进孙红艳的怀里,一个劲催促,“这枚*通气丹你快吃了,省得掉了丢了发生意外。” 孙红艳却没像他想的那样立刻服用丹药,反而转着木盒,听到通气丹三字孙红艳不是不惊讶,只不过…… 她往孙林瞧去,就见对方一脸见了鬼那般盯着她手中木盒,脸色忽青忽白,就像是开了染坊好不精彩,不由笑出声来。 方鸣担心把孙红艳的通气丹弄掉,那罪过就大了,见到人后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并没发现旁边的孙林,急得脸上直冒汗,“傻了啊,笑什么?快吃啊。” “这不是巧了吗,”孙红艳打开木盒,那枚价值连城的丹药她看都没看,就丢进口中嚼了,“我也算是傻人有傻福,根基果然很重要。” 第154章 孙林瞳孔一缩,带着血丝的眼下移,紧紧落在孙红艳手中的木盒上。 虽然其中的丹药已经被吃掉,可残留下来的药香,也是丝丝缕缕飘来,光是嗅闻他就感到神清气爽,体内的生气快活翻涌,就像是久旱逢甘霖,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舒服。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孙林再想告诉自己,这枚丹药是假的,根本不是价值连城的通气丹,他都做不到欺骗自己,更何况自己能明显感觉到,在孙红艳吞服那枚丹药后,对方四周的天地生气骤然变得活跃。 这些生气不光是聚集到孙红艳身边,甚至主动往孙红艳体。内涌去,在大量天地生气的簇拥下,孙红艳的皮肤通透,就好像在发光。 孙林的喘息骤然变得粗沉,可孙红艳已经顾不上他,闭上眼引导体内疯狂涌入的生气,引它们汇入丹田,原本许久未松动的境界开始攀升,孙红艳直接原地坐下开始打坐,再度睁开眼,竟是次日清晨。 晨风带着枯草被露水打湿后的独特味,孙红艳不是草原人,之前她一直嗅不惯,此时此刻却觉得清爽宜人,让自己想要忍不住放声大喊。 她是这么想的,便是这么做的,还脱下身上的皮坎肩举起甩动,她的高呼是如此肆意,里面的喜悦即便是不认识的人,也能清晰感受到。 方鸣一直留在附近为她护法,见孙红艳如此,就知道她收获定然不小,作为最初一批来星光县的官差,他们的感情自然要比旁人亲厚些,方鸣见此自然也为孙红艳高兴,想到当初从老县令那听到星光村这个名字以来发生的种种,竟觉恍若隔世。 他们来时只是想着填饱肚子,等旱灾一过,便回县衙继续巡街混日子,可谁能想到旱灾没过,疫病倒是先一步爆发,奇山县的人没了,地彻底荒了,就连奇山县自个都没了。 而他们以为很快就会离开的星光县,一待就是扎下根,再也不会离开。 方鸣没有多大的志向,他知道自己天赋一般,想在武道上走出成绩很难,能当上衙役已是撞了大运,一辈子抓抓小贼没什么不好,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自己是绝世天才,那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光是想想就觉快乐无比,仿佛白捡五百两银子。 可惜天赋这东西,没有就是没有,再一次次失败面前,他早已认清这个事实。 所以方鸣放弃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准备过好自己平淡的生活,可老天就是这么混蛋,他自己都认命啦,居然还能体验一把天才,感受到修为暴涨的快乐,真是太快乐了,到现在方鸣还是笑眼弯弯,就连迎面割来的北风都如春风拂面,能张着嘴巴傻乐两口。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选择大于努力? 一旁同样站了一夜的孙林,则完全不是这样的感觉。 大概是这风太冷,也可能是这夜太寒,孙林只觉寒气钻入五脏六腑,更是深入骨髓,冻得他哆嗦不止,抬头望天居然阳光普照,孙林愣了愣,怎么半点不热,他还以为今日天阴。 孙红艳喊过后通体舒畅,正要对方鸣道谢,余光瞄到另外一人微怔,“你还没走?” 这话很平常,但孙林听在耳中,当即闹了个大红脸,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再看生气往孙红艳身体中涌的场景,顿时面不燥心不跳,整个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也想要! 没有通气丹,就得自己慢慢引导生气入体,和通气丹相比,就是一个靠自己双腿走,一个则是舒服坐在马车上被带着跑,两者之间的差距,就是瞎子都能看得清,即使修行天赋再差,在通气丹的帮助下,保底能升到锋芒期,也就是所谓的锋芒毕露。 孙林今年二十又七,修行二十年,为专心不分神,就连妻子都没娶,依旧在小有所成期徘徊,孙红艳的情况甚至还不如他,可这次见面的气息却比上次分别时更为浑厚,之后得到通气丹的帮助,只怕是要一飞冲天,将他远远甩在脚后…… 孙林想到这里,顿时什么羞耻都没了,他张开口字句清晰大声道,“我要加入星光县,红艳我的好姐姐,看在往日共事的份上,你就帮我引荐下吧!” 孙红艳面色古怪,要是没记错的话,孙林是异石县派来游说她,怎么没说动她不提,反而自己都要改投星光县了啊! “你这……” 她思绪呆滞,一时竟也想不到如何开口。 孙林倒是大大方方,“人往高处走,我孤家寡人一个,自然要为自己多考虑。” 理是这么个理,就是对异石县不太仗义,不过这不归孙红艳管了,他们之前交情确实不错,引荐孙林没有问题,孙红艳便提醒,“那你先回一趟异石县,把该说的话说清楚,该做的都做好,以免连累我家大人名声。” 孙林当即说,“这是自然,做事有始有终,半道撂担子可不是好汉。”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关于星光县的事,孙林便翻身上马,朝着异石县奔去,之前他只觉天寒地冻,但等换了一个方向后,却觉阳光明媚,天地宽广任鸟飞。 …… 黎默言没想到通气丹的效果如此强悍,发出去短短几天,那批将士的等级就升了五级,而这只是最初一波效果,而通气丹的效果是持续的,按照那位老御医的说法,至少可以维持两年。 一些卡在二十七、八级的,顺利升到三十级,来到下一个境界,而原本就三十多级的,也顺利突破来到境界后期,再有提升就能顺利晋升。 而由于朱果结果数量要比她以为的多得多,想想也是,生长要求如此苛刻,如果不能生多点,朱果早该灭绝了,头次就制出五十枚通气丹,这就让星光军的实力得到小提升,这反而让她犯起难来。 因这些人是被打乱散在军队中,其下又分为队和伍,士兵都是按照实力划分,现在其中有人实力飙升,就导致队伍中的其他人跟不上,问题虽然不严重,但在战斗时可能会带来严重后果。 可如果把这些人拆出来,安排其他人进去,队伍的默契就会被打破,需要跟新加入的人重新磨合,培养出默契来,同样会导致队伍实力下降出现问题。 黎默言左思右想,只觉左右为难。 她光知道实力不济会有种种难处,可万万没想到实力太好,也会有困扰。 最后她决定还是不把人拆出来,反正都是要培养默契,那肯定原来的人培养起来更快,而且通气丹不是只做一次,难道以后每有人服用,都要拆一次队伍吗,那也太麻烦了。 黎默言点着面颊,开始思考有没有机会给她练练兵,要规模大一点,但又不会太大真闹出事的,难办啊,感觉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好找…… 正在她发愁的时候,黄二流忽然急匆匆赶来,一个利落翻下,一边利索对她说,“大人,有大批海贼来犯!” 黎默言眨眨眼,默默念出刚才黄二流传递来的话,“有海贼来犯?还是大批!” 黄二流琢磨着总觉黎大人后半句话语气不对,怎么听着像是高兴,他抬起头仔细盯了大人面色一眼,就被对方晶亮的眼睛吓了一跳,这、这怎么看着像是喜出望外? 黎默言却已经大步朝着犬车走去,海贼好啊,海贼妙啊,她现在就缺些海贼练兵呢! 赶到海边的时候,果然看到海面上黑压压一片,嚯,乍看之下不少于十艘,就是离得太远看不清船有多大,也就猜不出上面有多少人。 海贼望着渐渐清晰的大陆,面上充满兴奋之色,天河国富庶,抢了他们的存粮,大将军一定重重有赏,想到美人美酒,贼船上众多贼寇便放声大喊,只是这声音才响起,就被另外震天的呐喊压下。 只听阵阵如雷的大喊从对面传来,贼寇终于能看清对面那群人的脸,他们大睁着眼,目光灼灼……盯住自己,像是更为激动? 第155章 贼寇愣了愣,随后就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女人迅速后退,她附近的其余人则护着她离开,原本整齐的队伍,顿时出现一个明显的塌陷。 这个变故立刻叫贼寇得到鼓舞,这是怕了啊! 要不是怕,那为首之人又怎么会逃呢。 贼寇们顿时士气大涨,站立在船头那人更是一挥长刀表示进攻,于是满船的人则发出如猿怪叫,剩余十二艘船上的贼寇听到这动静,跟着长啸出声,如此多人一同呐喊,那声浪倒是的确惊心动魄,充斥着整片大海。 在这样的喊声下,并没人发现水面下的动静。 那贼寇头头一声喊完,正要下令进攻,就发现自己余光右边一晃,他下意识侧过头,就见晃的竟是原本行驶好好的搂银船,而在那下晃动之后,三十多米的船只就侧歪着,迅速往水中沉去。 坚实的船身在海浪拍打下,发出崩裂声,或大或小的木屑被撕扯下,沉船上有人在惨叫,有人在跳海弃船,他们拼命划动双臂,努力朝附近的船游去,只有少数幸运儿成功上船,更多的是一个浪头拍下,人便悄无声息消失不见。 贼寇头头睁大眼,立刻对着旗手比划,后者掏出鲜红的旗帜猎猎舞动,看到旗帜警示的搂银船当即拉开距离,一些没看到,或离得太近的贼寇根本来不急躲避,他们放下来的载人小舟被卷入沉船的漩涡中,甚至就连大船都偏离原本的方向,其中两艘晃了晃,就像是第一艘那样沉入海中。 船上的人皆在惊恐惨叫,就如一窝被开水烫开的蚂蚁,任谁来看都想不到就在短短十几秒之前,他们还在为即将见到的血而兴奋呐喊。 贼寇头头注视着眼前的人间烈狱,心脏用力突突,居然有种大祸临头感觉,他一手按在护栏,扭头朝身后的搂银船看去,就如青天白日撞了鬼,看向哪一艘,哪一艘就晃着沉入海底。 从意气风发到败局已定,前后不过三十秒的时间。 他自己这艘船还完好无损,全船上下百余人皆成了被掐住脖子的鸡,不敢有任何举动,哪怕汗水流入眼中咸涩无比,也无人伸手去擦,他们或震撼或绝望或呆傻望着海面,手脚发冷如坠冰窟。 就在这时,海面底下有道道黑影飞快浮起,竟是一个个赤裸上身的汉子,他们破开水面,海水沿着结实的肌肉往下淌,口中还咬着一把凿子,手柄黝黑,只有又尖又锐的凿刃闪过一点寒光。 贼寇头头虽站在高处,低头望着水中的汉子,却觉那把把凿子抵住他心口,尖头刺入皮肤,产生阵阵刺痛。 这不可能! 先不说冬海寒冷,海水又会源源带走热量,即使是武者也难以抵挡,就是海水这来回拍击的架势,潜入水中之人只怕像是被来回拉扯,他们又是如何抵抗住这般的自然伟力? 对了,还有闭气这一项,他们既是为杀人夺财而来,自是小心谨慎,一只紧盯海面,并未看到有人潜入水中,而从看清人影起,到此刻足有两刻钟,平日里也许能有好手闭那么久的气,但在这样汹涌的海水中可不行。 难道是天赋者? 他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再望底下密麻的人影,手软得握不住护栏,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船身倾斜,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随后是慌张的跑动声,还有人在喊,“船舱进水了,好大一个洞!” 之前的船果然是被人凿了底,贼寇头头扭头看向陆地,就见之前他以为跑走的女人已经站到高处,手中拿着一个望远镜,在被涌入的海水没顶时,他心中闪过一道念头,原来不是逃走啊…… 黎默言举着望远镜看了会,就失去兴致。 她原本以为十二艘船的海盗,规模可以说得上庞大,放在地方军中也是不小一股势力,结果如此不堪一击,根本没撑到食用通气丹的好手上场,就靠祭坛培育出的海士就解决了,完全没实现她练兵的目标。 不,不不,不能这样想。 黎默言发觉自己有些飘,便往谦虚的方面想,毕竟祭坛出品的结晶石,可以让人获得特殊能力,比如海士就能像游鱼般在水下自由呼吸行动,虽然时间只有三小时,但也非常强悍了,更何况他们还能操控周身附近的海水,而这些能力随着修为增加,也会越来越强,会有现在这种一面倒的战况不足为奇。 之后攻打杨城,倒是可以先引诱城内的叛军来海上,从而消耗一波。 她将望远镜丢给海军将领,剩下的事由对方盯着就好,她坐上蜥车往县城方向驶去。 沿路还遇到不少县民,他们大多驾驶着私车,往这边开的公交也多出不少,路上走着不少行人,偶尔会有私车停在他们旁边载上人,一块往海边驶去,一副火急火燎的架势。 黎默言见此很快猜出他们是去看海贼热闹,调来十队护卫队去维持安全就没再管了。 她猜的没错,这群人就是去看海贼热闹的,黄大牛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拉上自家的犬兽往海边冲去,可惜到的时候依旧没瞧见传言中黑压压一片的海贼船,就瞧见海面上到处飘着木屑,水里还有很多人在沉浮 不知生死。 而他们星光县的勇士,灵活穿梭在其中,不断拖着人回到岸边,然后一个猛扎入海就如大鱼,眨眼间就出现在海贼身边,扯着这些战俘扔到岸上。 “怎么就两个人看守啊,”黄大牛看得着急,“万一跑了咋办啊!” 旁边同样看热闹的人说,“跑不了,他们先是被沉船吓到,还呛了水,此刻又冷又怕,哪里敢逃。” 黄大牛定睛一看,发现的确是如此,被丢上岸的人蜷缩着,身体抖个不停,和个鹧鸪似得,他们这边说话稍微大声些,那群人都要惊恐抬头望一望。 就在这时,他们这边忽然有人大喝一声,这动静如惊雷,黄大牛猝不及防听到,都被吓了一跳,更何况是本就吓破胆的海贼,当时就有好几个摔在地上,没摔的也当即跪下磕头,额头很快见血,嘴里说着求饶的话。 这些海贼浑身湿透,眼神怯懦,瞧着确实可怜,就有人动了恻隐之心,“都已经被抓了,又何必吓唬他们呢。” 那个大喝一声的汉子却啐道,“被抓了又如何,我吓得就是他们。” “我爹我娘就是叫这些畜生杀了。”他红着眼眶,语气中是满满恨意,“我不光要吓他们,我还要杀他们。” 星光县本就临海,柳城同样临海,其中就有不少的渔民,大家最懂被海贼洗劫掠夺的苦楚,即使自家没有人死在海贼手中,也会有好友乡邻遇害,天生就仇视海贼,听到汉子这样说,当即同仇敌忾。 “这是个什么东西,你就帮他说话?” “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不是帮他们说话,我是认为不该虐待……” 人群顿时乱糟糟闹起来,“什么叫虐待,他们杀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刀砍下去,被砍的人痛不痛?!” “就你说虐待是吧,好好好,我不虐待他们,就来虐待虐待你。” 眼见场面有点失控,突然就有一名长者走出,大家见他须发皆白,也不敢用力推搡他,唯恐把老人撞倒弄出毛病,都收敛了力道没有乱挤,事态重新归于平静。 老人对着一圈众人拱拱手,接着对那个面露不忍的说,“君品行高尚,能共他人之情,老叟佩服,可君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星光县没有如此骁勇善战的海师,情况又会是如何?君的父亲亲朋又当如何?” 之前劝阻的人面色僵住。 老人微微一笑,高声开口,“那必定是血流成河,钱粮被搜刮一空,我们能站在这里高谈阔论,看着海贼被收押,是因为有黎大人,以及大人组建出的强大水师。” 他说的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敲在人们心头。 是啊,如果水师没能打败海贼,此刻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便是他们,到时候海贼能放过他们一家老小吗? 劝阻的那个人用力抽了两下嘴巴,向众人赔礼道歉,以手掩面灰溜溜跑了。 而剩下的人也不像是刚才那样闲聊散漫,而是静静注视水师抓捕海贼,等人和尸体打捞的差不多,海士却没上岸,他们长长吸了口气,便潜入深海中,找到那些被凿沉的船只,钻入其中寻找起来。 之前看船吃水极深,人却没那么多,就知里面拉了不少货物,果然一箱箱金银被抬出,其中还有古玩玉器,甚至是粮食。 黎默言对海贼不感兴趣,这些贼子肯定都是要处死的,可对于战利品,她向来兴趣满满,所以就又回到海边,不得不说这样一箱箱的好东西堆在成小山,光是这画面就看得人赏心悦目。 粮食虽然可以晒干,但到底是泡了水,保质期大大缩短,不过星光县人多,可以先将这一部分吃掉,她派人先拉回晾晒场,或者土窑烤干。 一项项事情吩咐下去,人们就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尤其是尸体被拉走焚烧后,场地很快清爽整洁起来。 黎默言就看到一种S形的植物,大概是她看得时间比较久,就有人小声对她介绍,“这是从主船上找到的一种植物果实,应是船员平时食用,可惜空心皮又柔韧,不进行熬煮根本无法下咽,味道也不好,也就是海贼会吃。” 说完,侍从见黎大人一脸沉思,就安静退下,内心则在好奇黎大人想到什么,每次大人这副表情,就能鼓捣出流芳百世的好东西来。 黎默言在想什么,她在想这倒是做抽水马桶的好材料。 第156章 虽说她对抽水马桶的原理理解很粗浅,只知道一个虹吸原理,但现在县城中能人众多,只要听她细说用处,应该能逆推将成品做出。 不过要先测试下这个果实的耐腐蚀程度,毕竟是果实容易腐烂,哪怕能保存的时间远超其他植物,可对于县民来说,十几天一个月就算是几个月,就要更换马桶的管道,那也是件麻烦事。 更何况马桶这物脏,实在是不太好下手。 黎默言一脸遗憾转着手中的果实,看来刚才她想用此物制作马桶,那是异想天开了。 她惋惜将果实丢到一旁,都已经说此物味道不好,那就是连食用的价值都没有,星光县的果林,在能量方块浇灌下,早已长得郁郁葱葱,水果寻常些的有香蕉橘子苹果青梨桃子等等,不寻常的就是碧根果荔枝芒果。 虽然种类不算太多,可口感都非常不错,之前有些果树长出的果子发酸发涩,可在浇灌能量方块后,这种酸涩退为果甜味,就连果实的形状也变得更加饱满漂亮,算是来了一个全面的提升。 而那些原本就甜的水果,得到的提升就更大了,先不说口感,像是香蕉这样润肠道的水果,功效变得更强大,之前县里就有一老头,一连七天都没上茅房,自觉是活不下去,将子女叫到床前交代后事。 谁想到最小的女儿给他剥了根香蕉,一根下去药到病除,老头正说到死后希望子女能互相帮扶,结果肚子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偏偏由于之前自暴自弃,都将茅房的钥匙丢了。 这下好了,眼见着就要以另外一种方式离开人世,好在子女都在跟前,轮流背着他借到茅房,好歹没在原地做出不雅之事,可七天累积下来,这一次上得又长又臭,味道久久不散,最后还是子女出钱,找到粪夫连夜将那家的茅房挑干净。 从事这行多年的老粪夫干活时,都一直在嚷嚷太臭了太臭了,他二十多年就没闻到这么臭的,是那家子女自掏腰包买来酒,粪夫才止了牢骚。 最后一切皆大欢喜,老人不用着急分家,就是一连三日不好意思出门。 黎默言听到这事,着实没想到被能量块浇灌后的水果还有这么强大的效用,一连好多日都不敢吃香蕉,后来发现这效用只是对有既然困扰的人格外有效,常人吃着还是普通的水果,最多是味道好些,总之十分神奇。 她走出去一步,忽然想到这果实虽然不能做成马桶的部件,却是天生的模具啊,“有没有大一号的果实?” 很快就有人寻来她想要的,拿在手中转了两下,大小正好合适,之后再找个小两号的,可以作为填充物,应该就方便工匠做出抽水马桶的零部件了。 于是她带着东西找到木乾。 即便后面又有不少木匠投靠星光县,其中不乏技艺更为高超的,可她一直没把木乾换掉,他依旧是木匠铺的铺主,负责主持大局,按照她的想法,木乾只要把人管理得当就行,技艺稀疏两分也无妨。 但没想到木乾不光将人管理得井井有条,自身手艺上也没松懈,反而精进不少,即使不是手艺最厉害的那个,也是最顶尖的一批。 因此之前木匠铺中,那些技艺出众的木匠只认为木乾资历更老,并不是很瞧得上他,心想要是自己早点来,那坐在这位置上的就是自己,后面则是敬佩木乾心性,才对他心服口服。 木乾听完黎大人的话后,眉头皱起久久没有出声。 黎默言却感到诧异,她以为这事很简单,没想到木乾想了这么久,但她并没有出声,知道自己这时候说话,很容易给木乾带来压力,她准备等一会,如果木乾暂时想不出来就先离开,让木乾多想两天。 他们说话时,木乾的女儿木蓉也在,她先望望坐在上首的黎大人,又瞧瞧自家老爹,凑到人身边小声说,“爹,爹,大人所说之物不难吧,做个翘杆活页不就行了?” “你晓得什么?”木乾瞪了女儿一眼,“大人说的严肃,又亲自上门寻我,此事哪会像你想的如此简单?” 黎默言:“……” 其实也许可能就是那么简单? 她瞄到木蓉一脸恍然大悟,对着她爹竖起大拇指的模样,只得干咳一声,“此物是装在县民家中的卫生间。” 木乾一拍脑袋:“噢,难怪某觉得抽水马桶四字如此耳熟,就是大人之前所说动动手指,就能将黄白之物冲走的那个神器?” 黎默言矜持颔首。 木乾便回味过来,看来这次的确是他想岔了,大人所说就是字面意思,根本没有什么深奥内容,不禁跟着干咳一声,扭头见女儿斜着自己,便指挥道,“去,把工具拿来。” 木蓉嘟囔一句,转身去拿工具和木片。 木乾随意摆弄几下,一个简易的按压器就做好了,他按下按钮,底下的活页就会打开,让水流下去。 黎默言看木乾按了三次,三次活页都很顺畅打开,先是欣喜,随后想到这是用来装水的,这种无形液体只要有点缝隙,就能渗透流出,光用木板的密闭性恐怕不行,装不住水。 不过她没着急开口,这种事自己都能想到,更何况是木乾这位老师傅呢,果然他盯着底部的木活页看了会,“改成圆形,缝隙短会比较好,到时候再弄个填充物。” 黎默言立刻想到抽水马桶的下压式按钮,这是不是底部有个小圆柱,按下去圆柱下压,水从孔洞中流走,松开按钮,圆柱上弹重新堵住孔洞,水又渐渐流入其中。 她同样一脸恍然大悟,这样一来就是自动断水比较麻烦,她知道用的浮漂,以前家里穷的时候,奶奶心疼水,就会往马桶水箱里放一瓶满的矿泉水,这样就冲出来的水会少很多。 浮漂倒是可以用动物皮来制作,应该是浮漂升到一定的高度,就会打开或关上什么,阻止水继续流入水箱。 果然木乾同样想到这点,只是里面还有很多小细节需要完善琢磨,她就把这事交给木乾,自己先行离开,等到次日再来时,发现木乾竟连成品都做出来,就是形状和她认识中的马桶不太一样,其他都差不多。 黎默言看着那个方正的马桶,只觉十分怪异,可外表肯定没有作用实在,她看木蓉弯下腰打开水龙头,伴随熟悉又陌生的滋滋流水声响起,她不由伸手按在马桶的水箱边缘。 这点恍神的工夫,水箱里面的水已经装满,突来的安静将她的理智唤回来,就听木乾开口,“大人请。” 黎默言拇指摩挲着按钮表面,这同样的是木质的,不过被打磨得十分光滑,随着她的动作,屋子里的木匠心纷纷提起。 哪怕昨晚已经实验成功,他们早就看到答案,此刻依旧忍不住紧张起来,不断回忆每个细节,那个杆子会不会太细,大人按得时候断了,又或是他们密闭性没做好,导致水箱漏水,万一大人按下按钮却无事发生…… 他们每想一个,嘴唇就抿紧三分,到最后一个个面色绷得死紧,他们的弟子一边低下头,一边在心中想,原来师父也有如此紧张的时候啊,也对,毕竟是在黎大人面前,谁不想做出好成绩,得大人一句夸呢。 黎默言按下按钮,哗啦啦的冲水声响起,水从长长竹管的另一头流出,黎默言望着这幕露出笑容。 木乾等人看到这个笑容,就像是寒冬中喝下一碗热汤,浑身说不出的舒畅,等后面得到大人一句做得好,更是个个精神抖擞,抬脚就能跑出十里地,根本不像是一夜没睡。 既然抽水马桶构造上都已经摸透,她就叫木乾去土窑找烧窑师傅,马桶还是用陶瓷的好方便清洗,之后就是等马桶烧出来。 黎默言对此十分期待,虽然建起石屋小区后,每家每户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茅房,但高楼层一般用恭桶,可这些旱厕秽物堆久了,味道是真得臭气熏天,要是解手快还好,如果蹲得久一点,感觉要被臭气腌入味,这就难以忍受了。 对此,她是望穿秋水,等到第四日,终于得知马桶安烧制好的消息,她就让人先在自己装了一个试试。 排污管道是之前建造石屋时,就已经提前埋好的,连通县城外的化粪池。 不过现在人这么多,一个化粪池恐怕不够用,她之后又修建了一些,这事已经提前做好,所以现在安上马桶就能直接使用,她坐在马桶上,嗅着卫生间干净无臭的空气,只觉神采飞扬,所有苦难都远离自己而去。 …… 清晨一早,曹云家中传来重物侧翻的声音。 正在洗衣的曹云听到动静,赶紧跑到他娘屋中,就见原本躺在床上的老娘倒在地上,恭桶也被打翻,身上沾着秽物,房间中更是恶臭无比。 “娘!” 曹云急忙将他娘抱起,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见人没有受伤,反身走入屋内收拾起满地的狼藉,等一切收拾妥当,都已经是下午两点,浑身上下噼里啪啦作响。 他深吸一口气,敛去脸上的疲倦,走出来却见老母躺着一动不动,他狠狠吓了一跳,赶紧走到老母身侧,见她胸膛还在起伏,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推着人,“娘,别在这睡,屋子我收拾好了,进屋再睡。” 老母却不像是他想象中睡着,抬起的眼清醒无比,曹云这才注意到老母眼眶还泛着红,像是偷偷哭过,那沙发都湿了好大一片。 曹母见事情被发现,干脆哭得肆无忌惮,她皱巴的手不停抹着眼泪,“云啊,我儿啊,是娘对不起你!” 她发疯似得捶着自己软绵绵的双腿,“以前就差点害死你,现在还一直连累你,害你娶不上媳妇,是娘没用啊,都是娘没用!” “娘,没事,没事。”曹云拦不住人,干脆将老母抱在怀里,就像是他小时候那样,安抚拍着老母的背,一句一句说着没事。 在这一声一声没事中,曹母的情绪稳定下来,可脸色依旧很懊恼。 曹云见她情绪低落就问,“怎会摔倒?” 没想到提到这件事,曹母更加伤心,“我见你忙,就想着自己如厕……” 曹云懂了,他娘是大腿以下没有知觉,人可以坐起,就想着自己挪到恭桶上,这才会将恭桶打翻,他叹了口气,“看来还是需要大恭桶。” 那种像是一口箱子的恭桶,人坐在上面平平稳稳,即使不小心撞到上面,最多让恭桶移位,根本不可能撞翻,这次是运气好没出事,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曹母反驳:“可这样的恭桶太大,搬到楼下倾倒并不容易,之前就被人撞见,说你把电梯弄脏的闲话,我怕……” 曹云却很坚决摇头,“我不怕闲话,他们说个三天三夜,我都不在意。” 曹母瘪下嘴,她家曹云是天底下最好的娃,别人凭什么说他,曹母知道儿子受了委屈,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而自己就是那个让她儿子委屈的罪魁祸首。 曹母细细看着儿子的模样,到这时她才发现曹云长大了,下巴方毅像他早*死的老爹,和小时候圆润的模样不同,不过看人还是喜欢微微歪着头看,才是二十出头的人,竟生出了白发。 她转头望了眼窗外的树顶,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我儿就解放了。 曹云心底莫名一慌,“娘?” 曹母收回视线,“做碗雪梨汤吧,娘想喝。” 曹云心中那种不妙的感觉愈发强烈,本能趋势他不想去熬这碗雪梨汤,他娘却沉下脸,将他往厨房赶去。 曹云不想惹他老母生气,又不知道怎么拒绝,磨磨蹭蹭往厨房走去,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呼声。 “黎大人又上新了——” “这次是个物件,不限量不排队!” “说是抽水马桶,可以自动送走秽物,以后住在高层的人就不用拎着恭桶下来刷啦。” “好东西啊,这可真是好东西,难怪石屋那个卫生间里,有些不知用处的管道,原来就是连这个抽水马桶的。” 曹云不敢置信朝窗外张望,居然有这样的好物,他这刚发生老母如厕摔倒的事,黎大人就做出不用洗倒的恭桶了? 他难以置信看向老母,就见曹母突然嚎啕大哭,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是悲,他心中对刚才的不妙预感隐隐有了明悟,后怕抓紧老母的手,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活下去,黎大人总会有办法的。” 第157章 马桶的烧制过程很快,加上星光县的土窑不止一个,所以没用多久,家家户户就都用上了冲水马桶。 除此之外,黎默言还把以前的公厕掩埋,在原来的地方建成新式冲水公厕,当然为了避免传染疾病传播,公厕是建成蹲坑款式,不过男厕还有便桶,对了,冲水的按钮最好是弄成脚踩式的,不用手接触更干净,这些现代得来的经验,想来都是经过无数次检验的,不用白不用。 她还叫工匠建出一排洗手池,连通自来水,养成他们如厕后洗手的好习惯,进一步减少疾病传播。 这公厕建成后,即便是还在租房的县民,也能用上方便的冲水马桶,每次县里出什么新东西,都能成为最近的热议话题,这次的抽水马桶也不例外,无论谁提到抽水马桶,都是满口夸赞之话。 黄大牛走到哪,都能听到抽水马桶四个字,真真是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可听着一点都不觉烦,反而越听越起劲。 他就喜欢听别人说星光县的东西好,既能夸一夸黎大人,又能不经意向其他人炫耀炫耀,每每瞧见那些人张大的嘴巴,和眼里控制不住流露的羡慕,他心里美着呢。 最近他听说大人终于找到水泉石,而柳城的自来水管道之前就一直在铺设,只是府城面积实在太大,即使有那么多准备时间,也才铺到一半,不过有了水泉石,那么铺好的这一半人就能用上自来水和抽水马桶,剩下那半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也能享受上。 哎呀,真想看看柳城那边的好兄弟,被自来水和抽水马桶震撼的表演啊。 确实如黄大牛想的一样,柳城这边的百姓终于用上自来水了。 虽然知道星光县的情况,甚至一些人已经提前用过自来水,可在自家看到白花花的水从龙头中流出,那种浑身颤栗的激动,却是没有一点减少。 自来水,真是自来水,他们也有自来水了! 当时就有人不顾冬日的寒冷,一头扎入水中喝了一口,冰冷的水划过食道,却只叫人提神醒脑,结果由于太激动,忘记一件事情,等人重新抬起头时,他脸上鬓发间的水都结成冰,就连两片眼皮都冻在一起睁不开,吓得他哇哇直叫。 等婆娘着急寻过来,发现他脸上的冰渣,立刻不急了,先扶着大腿笑得腰都直不起,男人又急又冷,好在最后用热布盖在脸上,这才将冰渣化开。 而这样被冻住的人不止一个两个,等他们脱困之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怎么管中流出的水不会结冰? 自然是因为黎默言把水管埋得深,外面还包着一层胶皮保暖。 她听闻柳城中百姓自己把自己冻住的事,也是哭笑不得,一来这确实是个趣事,二来她又有点心酸,就这星光县百八十年前就用惯的自来水,也值得柳城百姓在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把头扎进自来水里? 等好笑散去,仔细一想就全是心疼,同样都是她的领地,瞧瞧柳城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黎默言想给柳城做点什么,但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做,自来水已经在铺了,公交早就在路上跑起来,路上的积雪也有人在每日清理,就连星光县都缺的私车,都已联系哈士奇族长联系它的七大姑八大姨,召唤所有单身无编织的狗狗,投入无限的拉车事业中,拿稳朝廷的铁饭碗。 真想不出来啊,要不还是放一放…… 她才这么想着,就瞧见一个整张脸都被冻住的人,被好几人抬着冲进热地,等脸上的冰块融化,这人脸都青紫了,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憋气憋的,就这样他对旁人说的第一句话,“真有水自己流出啊。” 造孽啊,黎默言良心好痛,还是再努力想想吧。 就在这时她听到那男人的朋友抱怨,“水是好水,方便也是真方便,可这水流出来没多久就会被冻住,根本用不了啊。” “我高兴没两秒,流出的水直接变成冰坨,堵得里面的水也流不出。” 第三个朋友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擦掉脸上累出来的热汗,“要我说还不如没这自来水,给人希望又叫人失望,害我白高兴一场。” 黎默言睁大眼,朝旁边的侍从看去,不用她开口,侍从已经会意离开,去收集自来水的情况。 其实不用等人回来,黎默言也知道,遭遇这种情况的人肯定占绝大多数,她只想到自来水在运输的过程中需要保暖,却没想到住户使用时同样需要,那是因为现代北方人民有暖气,家中温暖如夏,根本不需要思考自来水流出后结冰的问题啊。 她发现问题出在哪,但即使知道,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这能怎么解决,除非她也能像现代这样,给柳城的百姓提供暖气,否则这个问题就是无解的。 黎默言头疼起来,她万万没想到帮柳城谋的好处还没想到,正在做的事就出现问题。 要是真能有暖气就好了,不光能解决自来水结冰的问题,而且以后柳城百姓就都不用害怕冬日严寒。 她眼前一亮,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可惜铺设暖气可不是小工程,先不说要制暖消耗多少木料,如何将暖气输送到每家每户就是个问题,而且暖气费可不便宜,对于刚刚恢复生机的柳城百姓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恐怕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花这笔钱。 黎默言随便一想,就想到这么多问题,铺设暖气着实任重道远,今年冬天怕是做不到了。 而在这时,之前离开的侍从匆匆回来。 黎默言见到这人,就知道肯定有什么糟糕事发生,不然打探消息不会回来这么快,她将脑海中关于暖气的事清空,抖擞精神等待之后即将知道的坏消息。 果然,侍从还没在她面前站稳,就迫不及待开口,“大人,朱果有枯萎之势,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这个消息也太坏了吧。 黎默言朝着朱果种植的地方大步走去,朱果药效极其出色,相当于是给天赋一般的普通人,能够逆天改命的机会,服用后人人都是主角,对于领地实力的提升更是恐怖,她可以舍弃私车自来水,乃至是小半的领地,也不愿朱果出事。 兵强马壮才能保护自己,否则星光县柳城再繁华,终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离得就不远,很快就瞧见郁葱的朱果种植区,成熟的朱果只有果实是鲜红色,叶片茎秆都是一种绿得发幽的色泽,显得有些妖性,而此刻那种幽绿妖性褪去,朱果植株色泽有点蔫黄,显然情况很不好。 负责种植朱果的王年华正满头大汗,盯着温度计的眼中出现血丝。 黎默言举着望远镜,顺着望向温度计,就见水银顺着玻璃柱身上上下下,顿觉人的血压就和这水银柱一样高高低低。 本来由于朱果养殖区恐怖高温,她无法靠近查看情况,就已经很烦躁了,再看这温度计,就知问题非常麻烦,难怪王年华束手无策,这种情况就是想把朱果搬走,都没有地方搬,热原所有的温度都出现问题了。 她对跟着的官差说,“去做找些能抵御高温的武夫过来。” 即使将朱果种在板车上,推动起来十分方便,可这里的朱果足有五十株,移动起来要不少时间,加上抢救鸡苗鸭苗,以及孵化中的蛋,再者寻找导致温度起伏的罪魁祸首,同样需要不少时间,还是多找点人来更好。 热原附近就有一营士兵驻扎,很快就有将领率兵而来。 那黑压压的人影数量超出她的预计,能够运转生气抵挡高热,可不是普通武者能够做到,至少要是锋芒期的小高手,而营帐中的士兵大多是鹊起期,还未做到这点。 突然这些好儿郎大喝一声,毫不犹豫朝朱果冲锋,她吓了一跳,好在他们并不是无脑乱撞,那些在冲到自己无法抵挡的高温区域,就会分散开,沿着四周开始交叉寻找,很快就将附近都搜了一遍。 黎默言见此就没有阻止,眼见着就要抵达朱果区域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寥寥二十人,倒远远超过她预计的五、六人,毕竟只是一个营地,总共就五百名士兵,能有二十名锋芒期高手,比例算是相当高了。 希望这些人能找到温度不稳定的原因,只是变故突生,最左侧那个士兵身上猛然着火,且火势异常迅猛,瞬间点燃他的上半身,好在士兵反应极快,将身上着火的衣裳扯下,并在地上打了个几个滚,扑灭头上的火苗,迅速远离此处。 黎默言通过望远镜瞧见对方手臂上身上皮肤发红,刚才站着的那处,衣服燃烧火势极大,人还没跑出几步,就只剩下一堆灰烬,她盯着那不正常的燃烧速度,心中明悟,看来影响朱果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她先让人送烧伤士兵回医馆救治,就让王年华等人将朱果推走,热原的各个温度区域是个圈,直接去对面那一处,能减少朱果受到的影响。 这么做确实起效,虽然温度还是在跳动,可起伏以及速度,就不像是刚才那样在蹦迪,朱果叶片垂软发黄的趋势也在减慢,却没有停止,还是得解决那个引发火灾的东西。 黎默言等瞿平青过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鸟鸣,而这声鸣叫音色十分特别,空耳听着有点像是人语,说的内容则是鼻方比方,毕方,是毕方! 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传闻中毕方这种神鸟会被火气吸引,极爱栖息在火气充盈之处,而热原作为凤凰羽衍生的奇异地貌,自然是火气充盈无比,引来毕方神鸟倒是非常正常,只是…… 黎默言拿着望远镜上下左右找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毕方鸟的踪迹,心内郁闷,难道这鸟和阴木一样,也是不可视不可觉,要不然怎么找不到呢。 作为留守领地的瞿平青很快就赶到,盯着之前那处鸟鸣传来的方向看了会,眼中有两道金芒飞出,就像是两把旋转的小剑斩向虚空,接着一团光就从中挤出,瞬间四周的温度急速升高,急促的声音响起。 “毕方,毕方——” 黎默言当即跳上蜥车,朝着外面跑去,她一手抓住车厢,一边回头望去,就见毕方鸟被剑追逐,不断有金羽掉落,瞿平青尽显优势,她的眉头却皱起。 这些神鸟的羽毛都是好东西,可毕方鸟的羽毛还没落地,就在半空中燃烧殆尽,就连灰烬都留不下,这叫她十分心疼,要是能收集,也许羽毛自带的热度,就能充当室内加热器。 等最后瞿平青熟门熟路拎着毕方鸟来到她面前,黎默言才能仔细打量这神鸟。 羽毛是深深浅浅的金色,而边缘就是燃烧的火焰,随着风不断跳动,此刻被瞿平青用生气隔绝,他们都感觉不到高温,而忽高忽低的水银柱也不再乱跳,想来之前是受毕方飞动远近的影响。 黎默言望着这个鸟有些犯愁。 放任不管会影响朱果生长,可直接杀掉又觉得暴殄天物,这到底是难得一见的神鸟,万一有什么用处她没想出来呢? 她思来想去,却完全想不到用处,毕竟自己已经有凤凰羽,效果比毕方更好,而且凤凰羽是死物,不需要喂食照料,而毕方这不同,别说控制就是个大问题,果然还是杀了吧…… 瞿平青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突然开口,“毕方吸火精而生,巢穴附近多有火晶。” 他提这么一嘴,显然这个火晶是个好东西。 黎默言举着望远镜看去,果然在毕方出现的地方,找到一些亮晶晶的红色晶石,应该就是瞿平青所说的火晶吧。 她见火晶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模样,只觉美不胜收,而同时又有一股诡异的熟悉感,仿佛曾经在哪见过这样的画面,美丽……晶石…… 这个两个关键词,一下让曾经叫她大为震撼的梦之石跳了出来,于是她的眼皮也开始跳了,等等,这个该不是…… 瞿平青目视前方点头。 哎呀,还真是啊。 黎默言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她发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爱和这种外表美丽,可不能细究的东西有缘,不对不对,梦之石好歹能震慑野兽妖物,可毕方拉的……呸,生成的这个没有特殊用处,她完全可以放着不管啊。 瞿平青:“火晶中残留着一丝火精,可源源散发热气。” 黎默言:“!” 她稍稍沉默,就让人将火晶取来,确实如瞿平青所说,即使隔开半米的距离,也能从火晶上感受到热气,可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夸张,人拿在手中都会被烫伤,这样的温度想要温暖整间屋子根本不可能。 黎默言既感到失望,又感到一丝庆幸,随即想到一件事,如果在屋子里铺满这一层史,也许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于是她扭头问瞿平青,“这火晶能取热多久,毕方拉的……” 黎默言感到用词不雅,快速改口说,“咳咳,掉得多吗?” 看看掉这个词她用得多好,生动又形象,最重要的是文雅,太文雅了。 瞿平青看着她的样子,突然露出浅笑,“依这只毕方的样子,尚且年幼,掉出的火晶火精更多,用上十年不成问题,可掉的数量不多。” 黎默言瞥了瞿平青一眼,总觉对方在掉上加了重音,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有,最后她决定跳过这个问题,“为何年幼,火精更多?” 瞿平青一字一句:“鸟小肠弱。” 黎默言笑得眉眼弯弯,其实这话没啥好笑的,可配合瞿平青那张板正的脸,就格外好笑,不过仔细一想,这不就是消化系统不完善,没能吸收全部营养吗,倒是非常合理。 就是数量不多,无法铺满整个房间了,不过能塞在水龙头里,帮忙加热水,这样就不担心水结冰的问题,星光县这边也能用,这样冬日洗碗洗手就能用热水,也许澡堂的水就不用烧,那能省下不少木柴,倒是南北两地都能用到的好东西。 那就先分给柳城吧,毕竟是柳城发现的,而且柳城百姓也更需要,否则这个自来水根本没法用。 她越想越觉得火晶确实是好东西,已经准备在热原划分出一块地,专门饲养毕方掉火晶,又不影响到朱果生长,最重要的是怎么让火晶碰到水,又不接触水。 这真的很重要! 第158章 “可惜,真是可惜。” 王善超说话的人看去,说话那女子垂着眼叹息,脸上的惋惜之色溢于言表。 “怎会……哎。” 这长长一声叹息,又把王善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发现这次说话的是位两鬓发白的老者,之后他又遇到愁容满面的男子,倚在自家门上出神的妇人,就连遇到的一群小儿郎,也是排排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手托着腮帮。 似乎一时之间,整座柳城都陷入愁绪当中。 王善当然知道大家在愁些什么,他甚至就是这群人当中最发愁的那个。 虽然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他有稳定赚钱的活,吃食稳定价格低廉,对于他这样独自抚养大帮小孩的住户,新朝廷每月还会发放一笔补助金,凭孩子的户籍领取,养小孩即便还是吃力,可能吃饱穿暖,不像之前那样要勒紧全家裤腰带,年纪小的孩子都得躺在床上不动,,免得饿太快。 条件好是好了,但还没到大手大脚的程度,所以王善依旧领着小孩住在原来的住处,城郊的地方大地价还便宜,唯一不好的就是附近没有河流,大家喝水全靠村中央的老井。 他们家人九口人,用水的地方自然多,可由于是后面搬过来,位置在村落边缘,里中央的古井太远,一来一回往往要走上半个小时,王灵他们人小力气更小,抱着装满水的水桶,往往要走走停停,那要花的时间就更久了,而且想把水缸打满,孩子起码要走十趟以上。 后来王善拎着山珍,去隔壁老赵叔那屋坐了坐,小孩再去打水,就能借老赵叔家的板车,但车子到底是人家的,老是借别人也烦,老赵叔家还为此吵过一架,王善也不好意思再去借,只能等自己忙完回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多打些水回来,好叫几个小的别那么累。 夏日还好,冬日日头短,等到他回来天都黑了,有一天实在累得迷糊,差点栽进古井里,当时他还没感觉,可睡一觉人清醒了,后怕才如涓涓细流,从四肢流入心房,他不是在为自己怕,而是害怕自己死后,这八个小孩该怎么办。 黎大人来后,王善赚到钱,第一时间就去买了板车,这样以后就能一次性都将水拉回来,省去反复打水劳累与麻烦。 只是人可能都是不满足的吧,有了板车头几天确实很开心,但他又忍不住馋星光县的自来水,如果柳城也能有好了,水自己就能流出来,哪还需要他家小孩冬日早上走半个小时? 这个念头王善时不时就会想想,可能是他想多了感动上天,黎大人真在柳城建起自来水了! 从动土那一天起,他就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自来水被修建好,师傅来家里装水管时他不在家,人是小孩簇拥着连上水管,老赵叔后来还和他开玩笑,说他家孩子就差敲锣打鼓把人迎进去。 这个太积极了! 王善被说得脸热,却没说孩子们一句,他们家可是吃够挑水的苦头,不说那些娃娃,就是他自己,都忍不住半夜爬起来,趁没人的时候摸一摸那水管。 眼见着自来水都流出,可谁能想到这还会被冻住不能用啊? 王善每每想到这里,心中就一阵难受,控制不住揉了揉心口,真和灵丫头说的一样,还不如没这个水。 他想着有的没的,推开家门说了句‘我回来了’,孩子们却没像往常那样涌出来,他看向旁边的鞋架,发现八个孩子的鞋子都在,就知道人肯定没出去。 现在手中有些闲钱,王善也愿意用来改善生活,他见邻居在家都穿拖鞋,去外头的鞋绝不走入房里,以免带入尘土不干净,他想着孩子扫地也不容易,拖鞋也不贵,就跟着搞了这么个鞋架。 王善好奇这群小家伙在做啥,连他回来都没引走注意力,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人全围在厨房,头挨着头不知在看啥,里面那个位置……应当是水管? 难道自来水能用了? 王善心跳加速,忍不住快步走来。 听到脚步声,王灵回头,就瞧见是他爹,“原来是爹啊,我还以为是啥……” 说着他就重新扭头去看水管上的东西,随后反应过来是爹啊,王灵猛地扭头,那速度快得旁边的王道云都怕她把脖子扭断。 王灵的脖子没断,她好得很,还能气沉丹田地大喊,震得屋外的鸟都飞了,“爹——” 王善揉揉耳朵,没好气开口:“听到了祖宗!” 王灵于是就嬉皮笑脸凑过来,“爹爹,你快看,大人给我的。” “啥大人?哪个大人?” 五岁的王乃月扯着漏风的牙嘲笑,“当然是黎大人呀,爹咋连这个都不知道?” 王善没管自家娃的嘲笑,凑到水管边上细细打量,那个黎大人给的铁球就绑在水管出水龙头边,大小就指甲盖大,王乃月说话时不小心撞到水管,就听到铁球里面的有动静,想来是装了东西。 他伸手想要去摸,却被王乃月阻止,她抱着自己的手,用力抖了抖,“不能碰,烫!” 居然是烫的,就是不知道有多烫,会不会将人烫伤,随即王善想到什么,刷地打开自来水,就听到里面传来嗬嗬声,他脸上没有任何失望,果然就有清水流出,而这一次水没有再结冰。 “快……”王善的声音都在颤抖,“拿铁壶来。” 王灵笑嘻嘻从身后拿出一个铁壶,“还拿什么啊,我早就装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呢。” 于是他们一家人来到火盆前,王道云手脚麻利拿出一盒炭,拿火折凑上去等了会就点着了。 王善的注意力原本都在自来水上,发觉这点仔细看了看那木炭,发现这个炭做得好啊,颜色乌黑发亮,最难得的是如此易燃,他们以前买的炭都需要用松针干草做引火,才能将木炭点燃。 王道云见老爹留意到木炭不同,好似不经意开口,“这是炭行先新到的木炭,总共才一万斤,拿城外那些红树所制,听说特别经烧,比得上以前一点五块碳呢。” 王灵惊呼:“一点五块炭,那岂不是一百斤低得上以前一百五十斤?!” 王道云:“嗯。” “对了,这个炭的价格还和以前一样。” 此话一出,就连王善掩不住惊喜,毫不在意木炭脏,拿在手中瞧了又瞧,看了起码十息才放下,随着火势旺起,铁壶中的冰融化变为热水,王善戴上胶皮手套,正要叫小孩去拿杯子,就见八个孩子从大到小依次坐着,手里拿着的不是水杯又是啥? 王善不由露出笑容,一一给孩子倒水,王灵又拿出一个杯子倒满,然后塞到他手里,王善瞧着自己这杯水,又看看围着自己的孩子,内心柔软异常,和孩子们一同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喝着热水,在氤氲的水汽中,只觉得…… 这日子可真有滋有味! 第159章 柳城的火晶热水器,黎默言自己也在用。 作为星光县和柳城两地的领地,她时常在两地来回跑,有时候忙得太晚,也不能硬赶回星光县去住自己家,那也太累和麻烦了,柳城也有她的房产,而且城南城北都有,只是在星光县住惯了,柳城有时确实非常不方便。 这自来水便是其中之一。 现在好了,有了毕方史……咳,火晶热水,流出的自来水自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冻结,用着温温的并不寒冷刺骨,给人的体感确实非常好,只是到底隔着水管,水的温度不是太热,用来洗个手还行,想要用来洗澡恐怕还是会冷。 在她到来之前,柳城也是有澡堂的,只是价格较贵,百姓去的并不频繁。 等她接受柳城之后,慢慢将流通的货币从天河国钱改为星光币,百姓手中渐渐有了钱,以星光县洗澡一次五元为例,即便是日日去澡堂,以他们此刻的工钱完全负担得起,可柳城百姓去澡堂的次数依旧屈指可数,甚至还有人特意绕路去星光县只为洗澡。 只因柳城各大澡堂的洗身钱虽然降了些,可对于柳城其他物价那还是太贵太贵,让花钱的人感觉自己是冤大头,一来二去柳城百姓也冒出火气,情愿去星光县洗,多花些钱在路费上,也不愿意叫柳城本地的澡堂商户赚这个钱。 黎默言注意到这个情况,感觉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之前她没对这些商户下重手,是认为他们和最上面的富商到底不同,虽然是赚了些钱,但不算太过分,加上对方的心情她也能理解,自己手底下好端端的赚钱营生,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下来的,她这新领主一上任,就要求人家少收大半洗身钱,换谁来心里都是不会高兴的。 尤其是虽然如此,城中的澡堂商户们到底是少收了一些钱,像他们这样的小商户数量不少,各行各业都有,加上不是她一手建立起的府城,人家先把规矩摆在那,黎默言也没逼得太紧,只要粮价稳定且便宜,城中其他事物的价格自然会降下来。 事情果然如她想的那样,原本愁得眼泪汪汪的商户们发现,降价不仅没让他们的收入变少,反而因为购买的人增多,制作的成本降低,反而能赚到更多的钱,之后不用黎大人开口,他们自己就把钱降到合适的价位,还得嘀咕几句,怎么之前就没听黎大人的话,要是能早点降价,不知能多赚多少钱呢。 为此,以前奇山县的老县令见此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黎大人少年得意,太过意气风发,想要做到的事就必须要做到,手段太多强硬刚直,和城中百姓起冲突,可到底是他老了,脑子不够灵光,居然担心起黎大人,瞧瞧这漂亮的手段,不光实现了自己的目标,还让百姓获得实惠的好处,更叫降价的商户感恩戴德。 再看看两位赵大人,表现多从容淡定,他是该多向年轻人学习学习。 老县令心中所想,并没有摆在面上,他之前就已经和黎大人隐晦提过一嘴,后面怕大人嫌弃他太过唠叨起反作用,就再也没提供,此刻倒是帮自己保住了脸面,咳。 …… 朱白玉朱尧容两兄弟最近过得不太顺心,因为柳城中的这群刁民,情愿花大力气绕远路去星光县洗澡,也不愿意洗柳城自己的澡堂,这叫他们如何不气,如何不恼? 朱尧容自从下午开张以来,就依靠在门口,手中抓着一把瓜子,谢谢打量往来的人,分明瞧见其中好几人脖间挂着毛巾,一副要去澡堂的模样,却不在他家铺子前停下,而是径直往西边走。 哼哼西边,朱尧容盯着那个方向,心中愤恨,这里前后只有他一家澡堂,西边能有什么,还不是那该死的破葵花,他吐瓜子壳的动作都用力不少,原本只能落在脚边的瓜子壳,硬是落在三步开外,隔壁那家卖家具的夫妻对视一眼,背着人的妇人用口型道,活该。 朱尧容没看到,或者说他的注意力被后面那走来的人所吸引,这三人脖上同样挂着柔软的毛巾,这还是那个姓黎的女人来后,一同带来的好东西,摸着柔软光滑不毛刺,搓在背上极为舒适,那些达官贵人身上穿的上好料子,恐怕也就这样了,最重要的是一条巾只售两块钱。 这和白捡有什么区别?! 别人不知道怎么想,反正朱尧容抢了百来条,他笃定这是姓黎的初入城施展收买人心的手段,等以后铁定要涨价,可是等啊等,始终没等到涨价,反倒是这百来条巾子砸在他手里,根本卖不出去。 好在他哥想到办法,将毛巾卖给来此地的散客,洗身钱多收个五元十元,想来对方也发现不了,将积压的毛巾处理了,还能多赚不少,结果散客不但是看出来,而且大闹一场,弄得人尽皆知,还日日挂着毛巾从他家铺子面前招摇过市。 走来的那三人显然也瞧见靠在门边的朱尧容,谈话的声音忽然就大起来,“老李啊,可惜城南黎大人设立的澡堂太小,咱们这离得又太远,去了也抢不到位,要是官服多设几个澡堂就好咯。” 老李搓搓自己的大胡子,“星光县的澡堂也不差啊,咱们从仙葵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时老李的嗓门就大起来,“星光县的澡堂子价格公道便宜,热水管够不限时,最重要的是啊,人家那的毛巾不、要、钱!” 一直沉默的老陈终于开口,“可比某些被戳脊梁骨的铁公鸡强多啰。” “你——!” 朱尧容听到这,再也忍不住火气,朝前走出一步,侧面就有一盆水啪地浇在他前面,要不是朱尧容躲得快,差点被那盆水浇了个正着,他滞了滞,火气疯狂上涌,侧头看向手中还拿着盆子的妇人吼,“你眼瞎?看不到这里有人!” 妇人理理鬓发,“不好意思,还真没瞧见这里有人。” 这个意思岂不是说他不是人? 朱尧容当即朝妇人扑去,就有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从妇人身后走出,面色不善盯住朱尧容,一边抖着身上的肌肉。 这汉子胸口鼓鼓囊囊,眼神又凶狠,饶是朱尧容有再大的火气,也被那胸肌都给挤走,顿时心就平了气也和了,他将手中的瓜子一撒,转身就朝自家店铺走去,“真是二愣子,脑子不正常,说两句就要打要杀。” “呸!”妇人叉着腰大骂,“我看脑子不正常的是你才对,黎大人都给出好处,有人还贪心不足蛇吞象,想拖一拖要更多的,也不怕最后一分钱都拿不到!” 她见朱尧容劝当听不见,便乘胜追击接着骂,直到朱尧容的被影响消失在门后,这才意犹未尽住了口。 那汉子见此无奈开口:“你何必为这小人生气,气坏自己多不值当。” 妇人眉头一竖:“什么小事,这可事关黎大人,是大事,天大的大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汉子愈发无奈,“是是,你说的是,要不是黎大人,咱们还开不上这间铺子,这日子已经过得像是在云上飘,咋还有人不知足啊。” 妇人揉揉他的耳朵:“要不说贪字毁所有呢,看着吧,啥都想要,到最后只怕啥都没有。” 朱尧容走进屋里没走几步,就瞧见自己大哥朱白玉沉着脸走出,那模样比他还要晦气,瞧见他第一句话就是,“还是没有客人上门?” 朱尧容听到这个就来气,“什么客人,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既然住在柳城,吃柳城的面喝柳城的水,那自然要来柳城的澡堂洗澡,跑到星光县像什么话,真是不成体统!” 这话当真说到朱白玉心尖上,在他看来柳城这边的洗身钱,都已默认是他的钱,现在眼睁睁瞧着自己的钱,跑去别人口袋就是割他的肉,是这群人何止是不成体统,简直就是不懂事都白活了。 朱白玉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这两日来了多少人?” 朱尧容回忆:“前些日子来得人还行,自从咱这搓澡巾子收钱的事传出去,那来的人是越来越少,这两日来到的客人加起来也才堪堪过十。” 朱白玉转动玉扳指的手停住。 朱尧容也被自己的话惊到,大冬日的,想要在自家烧水洗澡可不容易,算来算去只有澡堂这处去处,本该是生意最为兴旺之际,居然两日只有十个客人,这时他瞧见大哥快步朝后厨走去,带起一股劲风,他虽然不知大哥想到什么走得如此急,却一言不发跟在后头。 朱白玉用力推开后厨的门,就见六个伙计躲在这里偷懒,随着他进来,闲聊声一顿,其中那个打哈欠的家伙,眼角还挂着眼花,小心翼翼缩起举起的手。 朱白玉忍了忍开口,“这两日来了几个客人?” 伙计小心瞄着他的脸色,“十、十一个。” 朱白玉面容扭曲,他以为堪堪过十,好歹有十三、四人,没想到正好是十一个,他看向下一个伙计,后者在他的盯视下,说出同样的话,“确实是十一个。” 朱白玉看向自家弟弟:“当真是十一个?” 朱尧容:“当很是十一个。” 朱白玉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一想到两日就来十一个,别说是进账了,就是连工人的工钱都赚不回来,细想其中的亏损,他就心痛得不行,“死了啊,都坐在这里,还快不去揽客!” 伙计不敢触他霉头,纷纷垂头从旁边挤过去,朝前门跑去,他们虽然是去拉客,可心里不觉得能拉来客,本来澡堂还是有些老客人支持,但朱老板嫌弃人少,烧那么一大锅水浪费柴火不肯多烧,人家花更多的钱,却洗得不痛快,当然就不来了。 朱白玉不晓得伙计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也不觉是自己的错,人少水自然是少,他正拉着弟弟的手,语气很是悲伤,“尧容啊,我听人说姓黎的准备在附近新建澡堂,恐怕到那时,更无你我二人的生路了!” “哥……” 朱尧容想到什么,“这些天我日日站在门口看,也看到你说的官家澡堂,就见他们建建停停,好几日过去一面墙都没建出来,怕是姓黎的那边吃钱紧,有更要紧的地方得顾着,暂时顾不上这处澡堂,只要我们在这段时间降价,哪怕稍微贵点,也比千里迢迢跑去星光县洗澡要便利啊,定然会有人来。” 朱白玉眼中有了神采,“对对对,还是你想的周道,就这么做,就这么做!” 有了解决的法子,朱白玉也没那么慌张了,“实在不行,咱们就答应姓黎的开出来的条件,只是才拿到一笔好处,实在是有些亏。” 朱尧容跟着肉疼,“是啊是啊,要是再拖拖,也许这好处就能翻倍了呢。” 柳城中一间澡堂的想法,黎默言肯定是不在意的,她正找来赵金隅和瞿平青,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化粪池中会产生一种名为沼气的气体,极易燃烧,是非常好的燃料。” 她仔细观察另外两人面色,见他们并未对化粪池这三个字产生抵触,便继续往下说,“我想将这种燃料供应给澡堂,以及供暖厂。” 赵金隅捕捉到其中的陌生词汇,“何谓供暖厂?” 黎默言解释,“就是负责将暖气输送到百姓家中,哪怕是柳城如此冷冽的严寒,百姓也能享受到如初夏般的温暖。” 瞿平青和赵金隅都是聪明人,一下就懂了黎大人的意思,赵金隅摇晃扇子的手顿住,细细回味黎大人的话,越琢磨眼神就越亮,再看黎大人的眼神顿时柔和无比。 从前的天河国地大物博,各种珍奇异宝犹如过江之鲫,多到数不清,天子甚至还有个珍兽园,里面有各种神兽异鸟,就包含前不久在柳城热原发现的毕方,天子养着它们只因稀奇稀少,丢在园子里就不管了,可黎大人却能看到毕方一身火气,为百姓谋求好处。 看着看着赵金隅不禁自惭形秽,他知道的比黎大人更多,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可见一个人的智慧和他知道多少没有关系,“我远远不如大人啊。” 黎默言不懂赵金隅怎么会这么说,他的博学多才是有目共睹,从来到星光县后,赵金隅对她帮助良多,就说那万山土,要不是赵金隅道明来历,她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误区。 尤其是众民庙的图纸,还是赵金隅认出上面的文字,才能建造出来,星光县此刻几个重要的建筑,全是靠众民庙的图纸建造而成,可以说没有众民庙,就没有现在的星光县,赵金隅这样都要自谦,那其他人该怎么办? 黎默言正想开口,说这全是靠前人的智慧,她只会照搬跟着学而已,瞿平青却先一步说,“大人是想将沼气转化为热气,输送到百姓家中给他们供暖?” 她听到正事便点头,“正是如此。” “其实这件事我已经考虑良久,其中有几个问题,就是沼气该如何储存运输?这种气体极易点燃,也就是很容易爆炸,稍微有点摩擦火星,就会造成极其恐怕后果,其次是我想的热源载体是水汽,通过水汽将热量传送到各家各户。” 她之前想要推广沼气池,后来就是想到沼气这个特性,才没有实施,对于百姓而言这就是个炸。弹,但如果是她来修建使用,就能将事情做到最完善,避免掉绝大多数的危险。 赵金隅说:“水汽容易烫伤人,大人烦恼的是如何控制水汽热量,好让它能达成温暖屋子,又不会烫伤人的程度?” 瞿平青想了想说,“天寒地冻,输送水汽的管道即使被层层隔绝,对于五官敏锐的兽类来说,也极有吸引力,导致管道被破坏。” “对,”这话是对赵金隅所说,随后黎默言扭头看向瞿平青,“你这个角度,我倒是没想到,这些问题该如何解决,倒是叫人头疼的事。” 赵金隅已经明白大人烦恼的事,她已经构思想好,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们底下的人去做吧。 黎默言将事情交代下去就不管,现在无论是柳城,还是星光县,都一套初步成熟的班底,不用像当初星光村建个澡堂子,从石料到粘合都要她亲自想解决的办法,有时候她走在路上,都会发现多出一家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店铺,感觉蛮惊喜的,而这就是体系开始运转的表现。 赵金隅将这件事交给奇巧司,这里的人都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又有一双巧手,和特殊能力,平日里就鼓捣出不少稀奇的东西,这群人吃喝拉撒睡都在这一处,想到尽头上就连吃饭都顾不上,所以司所内乱得很,地下还掉着一堆纸张,他进来的时候都得踮起脚尖,免得就踩到什么重要的东西。 进门时一道金光将他禁锢住,直到什么同样闪起金光,他这才成功走入司所内。 赵金隅甩甩手,要是没有通行证的人擅自闯入,只怕会和琥珀里的虫子一样,被禁锢住原地,无法前进后退半步。 他将黎大人的想法告诉司所的管事,让对方将消息通知下去,“对了,大人说沼气有毒,让他们注意防范点。” 管事点头,将司所转了一遍,找到刚才睡醒还在搓眼屎的廖牧原,“廖方士,黎大人这刚有个新想法,您要不要听听?” 听到黎大人这三个字,其他还在忙碌的人一顿,原本喧杂的嗓音消失,气氛顿时变得诡异无比,好在管事经历得多了,从容往后一退,避开廖牧原抓自己的手,同样避开其他冲过来的人。 “黎大人有新想法了,我来我来!” “你来啥啊,就你来,先把你的毕方史研究清楚吧。” “我最近没事,正好能忙大人的事,和我说啊。” 之所以会这样,那就是因为黎大人总有很多奇思妙想,饶是他们这样思绪如脱缰野马的人,也时常会被黎大人的想法惊艳到,迸发更多的灵感,很多人已经将黎大人视为知己。 管事笑吟吟开口,“这次是事已经选定廖方士,诸位方士大人想要参与,就尽快解决手头的事吧。” “哎,毕方史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怎么能草草结束?” “不行不行,我那杀虫不伤作物的农药还没研究出来呢。” 管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全程保持微笑,等人走得差不多,才将廖牧原领到化粪池边上,方便他进行研究。 这里已经临时搭建小屋子,里面有些研究器材,廖牧原拿起一枚扁扁的胶皮球,准备去装些沼气回来研究,之后尝试点燃的过程中,他发现球口对着上方更易点燃,难道是这沼气轻,会往上方飘? …… 朱尧容发现即使他们纡尊降贵主动降价,可附近的刁民依旧不买账,如此两日便急了,找到之前想要收购他们澡堂的官家主事,想以之前的条件,将澡堂卖出去。 但之前一直笑眯眯的官家主事,虽然笑容没变,说出口的话却和之前截然不同,别说是好处,就连澡堂都不收购了,原来不知不觉中,官家出资的澡堂已经修好了。 最后的依仗没了,朱尧容和朱白玉白了脸,任由他们苦苦哀求,官家主事始终不肯松口,朱尧容两人没办法,只能失魂落魄回到澡堂,就见伙计拿着大包小包走出。 “你、你们?” 和他声音都在抖不同,伙计的嗓音喜气洋洋,“东家回来了,哦,现在不叫东家了,从此刻起,我们日后就不来了。” 身后的其他人七嘴八舌说,“对,不来了。” “我们这几日的工钱也不要了,就当是给你们的养病钱。” 朱白玉不知是太急还是太气,竟没拦住人,眼睁睁瞧见着他们一溜烟去了不远的官家澡堂,他就这么看着,就是风中飘起雪子,他也没进屋,就这么一直看着那澡堂飘起腾腾热气,暖黄的光从中透出,笼罩住来来往往的人。 这繁多的客人几乎要把门槛踩烂了。 朱白玉和朱尧容看见无论是谁走进去,都是一脸含笑地走出来,各种人语往他们耳朵里钻。 “有了有了,咱这终于有了自己的澡堂子。” “是啊,真舒服,这热水从头到尾就没断过。” “还真是五元呢,不怕各位笑话,我以前说不爱洗澡,其实身上的皮子都硬了,只是舍不得钱。” “咋会这么便宜啊?” “听说用的是什么沼气。” 朱白玉没有再听下去,萧瑟回到屋里,到次日这开了三代的朱家澡堂,就摘掉牌匾换了住户。 柳城中其他咬死不讲价的商户得知此事纷纷降价,更不要找官家之前的好处。 第160章 柳城澡堂这批商户,之前联合起来咬死不降价,还推举出一个叫做万盟的商会,推选出会长,且权利还很大,能够处理内部会员,再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没人敢降价,才叫柳城那么多经营澡堂的商户捅进同退,能够和官家叫板。 可等官家一有动作,甚至都没直接对付他们,看似威风的商会顿时土崩瓦加,叫他们从自以为是的位置上掉下来,澡堂这批商户才明白先前之所以能和官家叫板,只是黎大人网开一面而已。 于是时间还不到两日,不光是柳城内澡堂的价格降下来,其他一些不肯降价的商户,也都偷偷跟着降价,态度再不像之前强硬,开始积极配合官家。 这样的改变,黎默言的感受不深,可负责和这些商户打交道的小吏却觉一觉醒来天地巨变,他们做事再也不用像先前那般不顺畅,商户对他们的态度热气很多,现在通知某些事,别说是吃闭门羹,就连还没通知到的商户,都先他们一步开始实施,反复念叨让小吏以后先去他们那里传话,为此好话说了一箩筐。 小吏自从当上这差事后,哪里听过这么多好话啊,毕竟他这活不招人待见,虽然不会指着他鼻子骂,可被暗讽是常有的事,小吏本以为给官家做事,不说逞逞官老爷的威风,至少受人敬戴吧,结果尽挨骂了,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好在他们家黎大人手段了得,小吏被商户一脸笑脸迎进屋里,虽说脸都笑僵了,但他腰杆子就没这么直过。 这件事结束,黎默言民生那一项增长百分之一的进度,看着是不对,但柳城百姓基数大啊,想要让七十多万人满意可不是容易的事。 除此之外税收也涨了不少,毕竟价格合理之后,百姓花起钱来就大方了,她望着财报上的漂亮数字,心里捉摸着可以给百姓他们涨工钱。 其实这个念头她之前就有,只是当时顾虑颇多,尤其担心涨了工钱,要是多出来的工钱没处花,导致通货膨胀就糟了,而此刻的星光县和柳城则完全不用担心这点,衣食住行各方面物产丰富,不说她鼓捣出来的东西,就是百姓自己支起的铺子都随处可见,哪还需要担心钱没处花。 不过这里有个问题,那就是她将农田租出去,再从农户那收购粮食,严格来说农户算是个体户,那不是从她这拿工钱的长工。 如果她想帮农户增加收入,那就要提高粮价,比如原本两元一斤的小麦涨到三元一斤,可粮食是领地的根基,粮价一旦上涨,领地内的方方面面都会受到影响跟着涨价,到时候哪怕她提高工钱,恐怕购买了还不如没提工钱前。 所以粮价是不可能动的,那想给农户增加收入,就得从其他方面入手。 当然这也不难,想从别人那掏钱不容易,想给人钱还不简单。 黎默言很快就想到补贴,就是设立名目给农户发钱,不过这钱发都发了,最好做到效益最大化,这些名目最好能起到激励正面的效果。 她原本是想去找赵氏开商量这事,侍从却先一步提醒她,“大人,今日奇巧司请您过去一趟。” “好像是有这事。” 黎默言想起来,沼气的事是由奇巧司里的廖牧原负责,这个人是最近主动来投奔她的人才,还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天赋融合,可以将几种动物的特性融合在一起,创造出新的杂交动物,既然对方来叫她,就应该在沼气上有所突破。 于是她就坐上蜥车来到奇巧司,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研究所,廖牧原所在的那个就建在热原的恒温地带,舒适的温度适合动物生长。 她下车时一眼就看到奇巧司上闪过的金光,虽然是光,本该是无形之物,可每次穿过金光时,她都感觉像是穿过一层水膜,接着便是嘈杂的音浪扑面而来,她瞧见一群人就聚集在离门口不远的大厅处,聚成个圈在看什么。 黎默言定睛看去,就瞧见一只巨大的水母,在众人的脑袋上沉浮,那个画面就像是个皮球在人脑袋上跳动,画面非常滑稽,偏偏底下的人还仰着头发出惊叹声。 难道喊她来看的就是这个? 她走到人群身后,距离拉近之后,就发现这只水母体内还有一个个气泡,瞅着简直就像是小孩玩得那种水球,就连人头大小的体积都差不多。 可能是她走来的动作吸引到水母注意,后者弹动着来到她身边,慢慢游了一圈,她拿手指戳水母的伞帽,触感柔软微凉像是果冻,而且比预计的坚韧,她稍稍加重力道,手指是陷入水母的伞帽里,可一拿开,下陷的伞帽就弹回原样。 “大人。” 见到她,原本闲聊散漫的人们便正色行礼,黎默言对他们点头,视线落在廖牧原身上。 廖牧原便上前一步,顺带对着水母一招手,这小玩意就回到他手边,亲昵鼓动着柔软的触须,“大人请看,这是臣新培育出的储气水母。” 这个名字……黎默言若有思索。 果然廖牧原说,“我加入河豚的基因,使它可以吸入气体储存在体内。” 河豚啊,一提到这个名字,黎默言立刻想到拿河豚来擦鞋的视频,这种鱼一旦遇到危险,就会吸入大量的水让自己身体鼓胀,廖牧原将这个能力融入水母当中,倒确实是储存沼气的好办法。 廖牧原见黎大人面上含笑,心中安定不少,“这只水母体型太小,等我换一种更大的,便能存更多的沼气。” 这点黎默言十分赞成,要是储气的容量太小,里面的沼气很快就用完,烧一锅热水就要好几只水母,不仅操作起来麻烦,而且运输取装都麻烦。 她想到上辈子的煤气罐,之所以这么大,主要是受到重量限制,本来对于男性来所搬起来都费劲,要是再重些,恐怕就搬不动了,而水母则没有这个顾虑,它自己就能飘在空气中啊! 黎默言想到这,不由抬手抚摸水母湿滑的脑袋,“它强度如何?” “便是如普通水母,”廖牧原实话实说,“我进行过刀划针刺的实验,普通刀子能顺利化开水母表皮,针也能扎入水母体内,导致其中的沼气泄露。” 这到时候不小的安全隐患。 毕竟大量沼气聚集不光有。毒,万一遇到火花,就会发生大爆。炸非常危险,理想的程度是水母坚硬如铁,不担心被利器化开,可她感受着果冻的触感,想要达到自己的要求是有些困难。 廖牧原听完她的要求后,面上确实流露为难之色,“可以是可以,只是如此坚固的表皮违背水母天性,想要融合出,需要花不少时间。” 黎默言:“预计要多少时间?” 廖牧原:“不好说,起码要半年以上?” 这时旁边听着的其他方士中,就有一道人打扮的人开口,“那不如换一种原本就生有硬甲,刀枪不入的妖兽?” 廖牧原思索片刻后眉头蹙起,“这样的兽类本身很难储气,而河豚又离不得水。” 其他方士提出一些妖兽名字,又被廖牧原一一否决,而他否决时都会说明理由,叫提议之人哑口无言,次数一多众人皆开始发愁,“难啊。” 在气氛陷入僵持中时,黎默言提议,“不如给水母穿一层铁衣?” 既然人能穿铠甲,水母当然也可以,只要铁衣护住伞帽部分,不被扎穿化开,那其中的沼气自然无法泄露出来。 廖牧原眨眨眼,面上越来越亮,“真是个好办法。” 其余方士有的点头,有的陷入沉思,大家都觉这个主意好,“可是这需要不少铁吧,而且打制水母所处的铁衣不是容易事,恐怕需要不少时间。” 这次不用黎默言开口,就有人神秘道,“这就无需担心了,咱们大人可不缺技艺精湛的‘铁匠’,更不会缺铁。” 在场人不少没听懂这人在指什么,但知道不用担心铁和打制铁衣,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剩下的便是实践了。 由于沼气可能爆。炸的危险性,所以黎默言准备选择空旷的空地进行实验,比如烧山采石的采石场就非常不错,水母能够取代木柴,对准山崖壁喷火,这里不得不提一个水母的好处,它几乎是煤气罐和煤气灶二合一,而且是便携式的,能够随意移动。 这使用起来就太方便了,只要身体内储存的沼气没有烧光,水母就能一直喷火,另外相比固定的木柴,山崖高处很难被火烧到,可现在有水母则完全不同,能让它飞到想要的高度,对着山崖壁喷火,解决掉一大困难。 就这样一连使用两周,采石场的人对水母赞不绝口,习惯自己就能就位的水母,谁还想去搬沉重的木柴啊,采石场的场主还不断申请想要更多的水母,可她也拿不出来了。 毕竟化粪池建造起来没多久,就想要更多的沼气,那也变不出来。 储存沼气,只是制作暖气的第一步,剩下的就继续交给奇巧司研究,倒是这个过程中,廖牧原融合出一种格外美味的奶果,味道吃起来像是带着奶香味的草莓,口感清甜还多汁,十分受百姓欢迎。 就是产量不太行,所以价格会比较贵,一斤就要十五元。 王善家里小孩多,对于奶果这种味道特别喜欢吃,而奶果作为柳城这边的特殊兽果,不适应星光县的气候,因此暂时只在柳城售卖,王善就抢到过一次,之后哪怕家中孩子念念不忘,他也没再抢了,毕竟囊中羞涩啊。 他翻着记账的本子,看着未负的进账,深深叹了口气,幸好有黎大人给的补贴。 王灵年纪最大,在学堂中学了算数,自然也能看到账本上的内容,当即学着她爹的样子种种叹了口气。 坐在一旁的王乃月忽然冲其他人大喊,“阿姐叹气了,阿姐居然也会叹气!” 王灵气笑了,拿指头戳王乃月的额头,“你当我是为了谁,在这么下去,别说是奶果,就是你的小肉干都没得吃咯,小没良心的。” 王乃月捂住额头半点不信,“你骗人。” 她朝阿爹求证,“阿姐骗人。” 王善又是叹息:“是真的。” 王乃月睁大眼,其余的孩子纷纷停下手中的事,紧张朝这边看来,王乃月想到以前饿肚子的日子,急得握紧拳头,“我不要回到以前,我要阿爹有钱。” 王善赶紧去哄她,“有的,阿爹有钱的。” 王乃月眼眶中满是泪水,却挡不住其中的期盼,“真的,阿爹怎么有钱?” 这可真把王善难住了,他瞅着面前八个孩子,感觉自己实在很难有钱起来,可孩子们都眼巴巴望着自己,他就说,“因为黎大人啊,她说给我们加钱呢。” 他只是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加钱了。 160-170 第161章 即便外面天还没亮,干草上还结着霜,黄大牛也早早爬起来。 他坐在床头,手在枕边摸索,很快摸到一块圆如卵石的光滑硬物,便用手掌摩擦两下,随后便有柔和的光透过指缝亮起,等手掌移开,那光便照亮整个房间。 这是县里前些日子出的灯石,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反正搓一搓就能发出光来,一次就能亮六个小时,如果中间想要熄灯,只要再搓一搓灯石,它便会熄灭,使用起来十分方便。 黄大牛最喜欢灯石便于携带这个特性,晚上上床后,无需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就能熄灯,他简直爱死这点,每次搓的时候,都要在心里喊一句黎大人万岁,有次真把心里话说出口,偏偏那么巧,那次身边就有人,是新加入领地的流民。 这是黎大人新做的一样政策,由于她的奇思妙想,星光县在衣食住行方面,与天河国有很大的不同,新县民加入往往难以适应,其中有些可以慢慢了解,有些不了解则可能危及性命,比如电梯,路上的红灯绿灯等等,为帮助这些新加入的县民,会安排他们去老县民家中住上三日,由老县民帮助后者尽可能多了解星光县。 当然这样的帮助不是无偿的,帮助者可以在结束后获得一笔奖金,有官家发放,金额在五百到一千之间,具体金额要以新县民对星光县的了解程度而定,了解越多,奖金就自然越多,所以老县民都会尽量多教常识,甚至还带着新县民帮自己干活分担农务,毕竟等以后对方也要租田,多了解没坏处。 而这样又能赚钱,又能白得一个苦力的大好事,肯定不是谁都能申请的,首先得在星光县生活四个月以上,其次需是农户,饶是如此一个月也只能申请一次。 黄大牛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那人的眼神,他应当是十分奇怪,不了解为何会有底下百姓如此真心实意夸当权者。 黄大牛能够理解这种心情,他没当黎大人的子民前,同样生活在天河国,那天子是什么样心中最清楚,别说是真心说万岁,不在梦里诅咒皇帝老儿暴毙,都是他心善。 可黎大人不同,真正心系百姓,即使都是很小的事,可如果就是这样的小事都不愿为你做,那还能指望在大事上向着他们吗,更何况黎大人做的可不止这一件小事,成千上万都有了。 所以对于新来者的疑惑,黄大牛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他说,“你来我这,我有钱拿。” 此话一出,黄大牛就瞧见新来者的眼神变了,可不是得变,这群新来者就算不了解星光县,就算遇到危险,那和黎大人有什么关系,哪怕旁人知道,最多说一句他们命不好,享不了福气,绝不会有人说黎大人的不是,她却愿意为此出钱。 他拍拍新来者的肩膀,就搓着灯石睡了,次日起来就见对方神采飞扬,简直像是吃了返老还童的仙丹容光焕发,学啥都积极都认真,生怕错过一点,而且那眼神黄大牛再熟悉不过,那是想要好好过日子活下去的眼神。 等黄大牛来到客厅,就见两个弟弟也都起来了,黄二牛从卫生间走出,擦去脸上的水渍,“我刚烧了壶水,趁热你们快洗,免得凉了费炭。” 黄三牛原本还迷迷糊糊,听到浪费二字,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飞快跑进卫生间洗脸,很快就传来阵阵水声。 黄大牛见此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克扣他了,哪次去食堂不是这人吃得最多?还要从我碗里抢肉。” 黄二牛:“他年纪小,还在长身体,是该多吃。” 黄大牛瞪了二弟一眼,他明明只是抱怨两句,又不是真怪老三吃太多,被二牛这么一说,倒像是他不近人情,黄大牛正要说两句,黄三牛却从卫生间里跑出来,一个劲推着他的背。 “大哥快洗快洗,我洗的时候水就已凉了。” 黄大牛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啪地一声关门声无情打断,对此非常无奈,其实他房间有个独卫,不过三兄弟都是挤在一块挤习惯了,所以依旧和弟弟用外面这个公卫。 真穷到这种地步,连两块炭都用不起了? 黄大牛刷牙的时候想着最近的花销,每月租田三亩,那就是三千元,每日吃饭要二十元,那一月就是六百,三人是一千八,还有房贷是一千,另外加上电视私车的租赁费,以及零零散散的水果钱,差不多是两百三,喂犬兽的能量块前段时间刚买,倒是不用算钱。 只是他们偶尔要买衣服,鞋子棉袜手套帽子围巾等等零碎的保暖衣物,也是不小的花销,农田要用的铁器,由于经常使用,不时要磨砺修复,对了,购买的农肥也是大笔花销,这些还没算其他的零碎开销,就已经直逼八千…… 这个数字把黄大牛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兄弟三人每月竟要花那么多钱,顿时脸也没心情洗,草草擦了一把从卫生间跑出,跑到自己床头翻出钱庄的票根,算着上面的钱,发现过去两个月,存着的钱不光没多,反而少了三千,不由吞下一口唾沫。 黄三牛被他的表现吓到,“咋啦大哥,难道票根丢了?!” 性子沉稳的黄二牛不禁朝前挤了挤,目露担忧。 黄大牛缓缓转头,“还不如丢了。” 至少丢了,还能靠赵大人找回来,被他们花掉那就回不来了。 黄三牛习惯性咋呼两下,没想到大哥居然顺着话说下去,顿时被吓了一跳,他真被吓到反而话少,只会自顾自咬住自己的唇,咬出血来都没发现,可黄二牛和他多年兄弟,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当即大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三弟当真了。” 黄大牛回过神,同样想起黄三牛的习性赶紧开口,“没丢没丢,只是被用了。” 黄三牛这才松开牙,他先是急喘两声,随后抱怨道,“你也不说清楚,吓死我了。” 黄大牛一边愧疚,看三牛喘得这么急,想来刚才是吓得都屏息,一边又是真的发愁,明明每月卖粮赚到不少钱,咋会一分钱都没剩下,还要倒亏钱。 好在这时他想到,之前帮助新来者的奖金快要发下来,他教得非常认真,就差把路上哪条地砖缝漏水,都告诉对方,想来那那个好评价,一千就不指望了,起码七百是该有的吧。 黄三牛虽然知道最近钱是花得多,可没想到花得如此多,和黄大牛一样被吓到,即使去倒农田割了麦子,卖给官家拿到钱,心中也不觉欢喜,要是在以前,他们定要拿着这笔钱庆祝庆祝,吃一顿好的。 现在还吃什么吃,以后怕是都没吃了。 黄三牛又开始紧张,黄二牛见状只好说,“要是咬伤用药,就要多一笔花销。” 听到要花钱,黄三牛这从小养成的毛病就硬生生治好了,哪怕听到路边有商贩叫卖他最喜欢吃的铁板鱿鱼,也是目不斜视走过,小贩正要招呼他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口。 黄三牛刻意没去看,就没发现小贩忧愁的脸,他就*这么绷着身子来到钱庄,将大半的钱存入庄子里,这才松了口气,“之后咱们就只吃食堂的饭,不许花钱买其他东西。” 他怕这么说没约束力,加重语气说,“谁买谁是狗!” 黄大牛:“……那岂不是我不买也是狗的兄弟?那不还是狗嘛。” 黄三牛:“是啊,所以为了不当狗,只能靠大哥多费心了。” 黄大牛:“行叭。” 他正想说如何监督,就听到远处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声,虽然男女不一,可里面的兴奋却是显而易见,接着就瞧见人群朝那处涌去,三兄弟对视一眼,都知道铁定出好事了。 不管先前想做什么,此刻黄大牛三人全朝尖叫的方向跑去,“我记得前面是个公告栏。” 黄三牛反应过来,“黎大人出新规定了?” 黄大牛嘟囔,“我倒是希望大人能撒些钱。” 等他们来到公告栏十米外,再也无法靠近一点,前面挤满了人,尤其是公告栏前一米处,人都快挤成片了,饶是如此他们都不愿意退出来。 黄大牛本来也急,索性有位嗓音嘹亮的大姐,一边看公告一边读出声,他听得清清楚楚,便停下动作仔细去聆听,不光他这么做,其他人同样如此,嘈杂声散去,那大姐爽利的嗓音越发清晰。 “但凡每月种出四茬麦者,田租可减半。” 黄大牛心算,现在麦四天成熟,一月至少可以种七茬,四茬对他们来说很简单,只要好好种都能种出来,完全不算难事,对他来说可不就是大人撒钱了。 而这只是个开始。 “每月田产两千八百斤者,可以申报领取优秀奖章,领取补贴五百元,且信用良好没犯罪记录者,再领取五百元。” 黄大牛听得眼睛发直,这样算上减少的田租就是一千五百元,结果那位大姐的话还在继续,听得他心肝都在颤抖。 “由于严冬寒冷,大人体恤民情,特意发放五百元严寒补助!!!” 黄大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次听说天气寒冷还能拿钱的,放以前谁管这个啊,就算再冷,只要人没冻死,该做的事一样去做,怎么可能有钱发。 他朝着最为沉稳的二弟看去,发现对方也是鼻息急促,一脸震撼之色,就知道并不是自己听岔,公告上的确写着发钱,再算上之前那几项,总共两千元,他们三兄弟就是六千元,有了这笔钱,他们的日子就能过得从容许多。 就比如之前黄三牛爱吃的鱿鱼,不用再忍着馋,即便是每日都吃,他也完全负担得起。 在短暂的寂静后,人群爆发惊天动地的欢呼,太高兴了,人怎么能这么高兴,他们感觉这辈子的笑,都要在这一刻完全用光,根本不能表达胸腔中的喜悦,从古至今只听说过朝廷巧立名目,克扣各种杂税,搜刮民脂民膏,还是头次听到朝廷给他们这些百姓发钱,还一发就发这么多。 黄大牛吐出一口热气,“走,走走,今日高兴,咱们去海鲜餐铺点盘大蟹,好好吃个痛快。” 黄二牛笑容满面:“嗯。” 黄三牛自然不会拒绝,螃蟹他也爱吃啊,只是三人走到海鲜餐铺门口,突然想到前不久说的谁额外花钱谁是狗,脚步不禁齐齐一顿。 黄大牛见其他两人的动作,就知他们想起这事,心想咋不能忘了呢,这样他也能当做不知道走进餐厅,现在怎么进去,一进去不就成狗了? 他内心剧烈挣扎,还没想到该怎么做,就瞧见黄三牛毅然决然走出一步,扭头对他们张嘴,出来的声音却是—— “汪汪汪!” 第162章 不光是星光县,柳城这边但凡由官家发放的工钱,也都上涨一半,也就是说原本四千的工钱,涨到了六千,这两千钱用来做啥都行。 星光县还好,柳城里还有不少是自己开铺子的商户,那告示一贴出来,这些铺子老板羡慕惨了,内心纷纷后悔自己怎么没去官家干活,而且这种情绪强烈不散,坐着躺着都会冒出来,当真是茶不思饭不想,削尖脑袋想要往官家钻。 要不是官家暂时不招人,他们都想关了铺子去给官家做事。 可即便是如此,他们也心思浮躁,总想找点门路,去拿官家工钱,对于铺子自然就不上心了。 黎默言坐蜥车横穿柳城时,嗅到车外飘来的煎炸香气,不禁朝窗外看去,就瞧见一锅炸得金黄的锅贴,她顿觉食欲大开,就喊停蜥车,坐在摊旁的小凳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潮,身上穿的都是新衣,厚实又好看。 她看得出神,随后一股巨大的满足从心底油然而生。 锅贴摊的摊主是个矮胖的中年妇人,面相白净和善,见人先露三分笑,极易让人生出好感,将一盘锅贴端上来的时候,妇人开口说,“贵人今日是遇见喜事了吧,笑容不断。” 黎默言摸着自己的脸:“我笑了?” 至于妇人没认出自己,那再正常不过,毕竟柳城那么多人,能知道她叫什么就不错了,想要知道她长什么模样,那真是强人所难。 妇人点头,“笑了,从坐上这把椅子起,一直在笑呢。” 黎默言朝负责保护她安全的官差看去,后者低声道,“您确实笑了。” 黎默言倒不是不相信妇人,她只是感到诧异,本能想找熟悉的人确认,原来真在笑啊,见妇人还没走,像是想分享她的喜气,黎默言便开口,“国泰民安,大家安居乐业,自然就高兴。” 这话听着又空又大,换在别的地方,哪个想要聊天的人听到这种话,都会兴头大减打个哈哈结束话题,偏偏这里是柳城,而且此刻的大人刚给底下的百姓涨了工钱,符合国泰民安,安居乐业这八字。 所以妇人的谈兴一点没少,反而像是搔的痒处,此刻不是饭点,并没其他食客,妇人擦擦自己的手,在旁边这一桌坐下,“说得好,可不是国泰民安,安居乐业。” 黎默言夹起一枚锅贴,离得近了,那油煎皮面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牙齿咬破表皮时,还能听到清脆的咔嚓声,内里的馅是猪肉和白菜,还夹着一点蛋皮,猪肉应该是腌制过,滋味十分入味,而白菜解腻,加上蛋皮的柔滑,味道十分不错。 本来就是舒心的场面,配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她的心情更加畅快,“婶子也觉这日子过得顺心啊。” “顺心啊,”妇人捶着自己的肩膀,“吃喝不愁,穿得暖,还有一间遮风避雨的屋子,其他啥也不愁,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只可惜黎大人接管柳城的时日太短,否则我也像星光县那群人一样,住住二十多层的石洋房。” 黎默言本想矜持点,可被人当着面夸,还夸得这么真情实感,即使在努力控制,嘴角还是翘得越来越高,就在她想谦虚两句时,就听到妇人长长叹了口气,她笑容一顿,内心有不好的预感,往往这口气后,事情就会发生转折。 事情确实如此发展,那妇人面上略带懊悔之色,“可惜我之前目光短浅,没抓上好机会,只惦记着这个破摊子,要是早点收了,随便去哪个厂子干活,这次涨薪恐怕就有我这一份咯。” 对于妇人要说的话,黎默言心里其实有所猜测,毕竟最近的大事就这几件,于是她说,“除去涨薪的那部分,另外那一项好市民补贴,只要没作奸犯科便都能拿,五百元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了。” 妇人又是叹气,而这一次和先前那声还有些许不同:“理是这么个理,只不过瞧见人家拿得多,自己便不禁想要更多,的确是有两分贪得无厌,让贵人见笑了。” 黎默言摇头,“谁不爱财,人之常情而已,说不上贪婪。” 如果是她在这样的处境,看到别人涨工资,肯定是羡慕也想要的,她自己都做不到心如止水,当然不能以此指责别人,况且她不认为这是妇人做得不对。 恰巧这时走来一个汉子,他脱下外套搭在小臂上,热气腾腾坐在隔壁那桌,显然是刚忙活完,“店家,这次来三盘锅贴,一碗凉白开,对了,再切一碟猪耳朵。” 喊完后,这汉子接着她们之前的话说,“这有啥难的,既然羡慕你便收了这摊,打不了叫你家汉子,跟我们一块仙葵搬货,一日两百元,时不时还会发些奖金,那日子真是赛过活神仙。” 妇人心思一动,眼神落在旁边烧火闷不吭声的老伴身上,这来吃锅贴的汉子由于常来,她都熟悉了,往日都只舍得吃一盘半,现在却能撇开肚皮吃,而且猪耳朵可不便宜,这不就是涨薪带来的豪气。 黎默言看着妇人的反应,就知道对方被汉子说动,但她不着急开口,等妇人给汉子上完锅贴,来收她这的空盘时,她闲聊似得说,“我倒是觉得不用着急,也许接下来就该轮到各家铺子涨钱了。” 妇人一怔,面上流出几分犹豫,“贵人可是听到什么风声?” 旁边那汉子同样放缓伸筷子的速速,好奇朝这边张望。 黎默言:“嗨,我能听到什么风声。” 妇人还没开口,那汉子就先笑着开口,“赶紧拉倒吧,那你说啥大话,这对夫妻可是好人,要是错过这搂钱的风口,以后怕是没那么容易赚大钱,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汉子边说边摇头,妇人闻言又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想守着锅贴摊的心,再次倾向于放弃摊子去上工。 黎默言不急不慢说,“现在这样想的商户铁定多,就算收了摊子,也不一定能找到称心如意的活,倒不如先开着摊子,等这段急吼吼的时期过去,人少了,活计自然好找,省得干烧钱心里白着急。” 妇人听她这样说,觉得十分有理。 那汉子也觉得对,就端着盘子来到她这一桌,“那姑娘,你说啥时候找合适?” “这个不急。” 本来妇人见别人赚钱,自己拿不到,心里怎么可能不急,她急得都快喷火了,可这说话的大姑娘语气不急不躁,她这个在边上听着的人就像是喝下一杯凉茶,心中的火气当即散去,也有耐心听人好好说话。 黎默言一指汉子,“你看他。” “我?”汉子满头问号,“看我做啥啊,风吹日晒的也不好看。” 黎默言笑着摇头,“不是看这个,我看大哥你应是这摊子的常客,这次特意提醒要三盘锅贴,想来往日吃的不是这个数吧?” 汉子对她刮目相看,“小姐真是好眼力,这摊子离仙葵不远,我的确是常客,平日里大多吃一盘半。” 黎默言:“你看这不就结了。” 汉子和妇人脸上疑惑之色更加浓郁,明明他们也没漏掉哪句,怎么这位小姐的话他们却听不懂,“什么结了?” 黎默言:“钱呀,既然这位大哥从一盘半吃到三盘,想来还会有人吃四盘五盘,许还有原本不吃的人愿意尝试尝试,这吃得人多了,这钱自然就赚得多了。” 妇人身体一震,就如被惊雷劈中,整个人有种醍醐灌顶的通透感,她感觉自己的思绪从来没有如此清明过,汉子愿意多吃一盘,是因为他涨了钱,而涨钱的可不是一人两人,而是城中半数人,既然大家手里都有银子,那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要花啊! “难怪你叫我不用急,确实不用急……” 妇人喃喃自语,想到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泼天富贵,她只觉眼冒金光,伸手撑住桌面人才站稳,正想对那位贵人道谢,却发现对方已经走了,那辆蜥车汇入车流中消失不见,只有桌面留着餐钱,证明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烧火的中年男人见迟迟没有人说话,迟疑地抬起头问,“那摊子还收吗?” 妇人连连摆手,“不收了不收了,咱们就守着这个摊子到天荒地老。” 而恰巧聊上两句的汉子快速吃好锅贴,准备让人写信给乡下的表弟,让他来柳城支个摊子看看,他记得那位表弟做得一手好糕点,味道非常不错,或许能成就一番事业,省得年轻小伙一身力气没处用。 今日撞见这贵人过后,没过两日,妇人的摊子果然忙碌起来,她用料好,价格公道,人又亲善热情,来过一次的食客往往会来第二次第三次,渐渐地攒够钱,盘下一家铺子,日子越过越富足。 等到妇人七老八十安享晚年的时候,最喜欢和儿孙说的就是这件事,富态的小老太得意扬起下巴,对着一家子的后背吹嘘,“那天早上就听见喜鹊屋前屋后地叫,去了摊子果然遇见贵人。” “那贵人长得好啊,面如白玉眼如明星,气度更是非凡,一坐下来我就感到摊子顿亮,头顶飞来百鸟盘旋久久不散,我一看这就是神仙啊,神仙说的话怎么能不听,就按照对方说的继续开摊,没像其他人那样收摊改行,才你们今日的富贵生活。” 小老太面色红润,眼中带着向往和追忆,似乎当年那些画面依旧历历在目,“能遇到这位贵人,是我这辈子最有运道的事。” 第163章 黎默言给柳城和星光县的百姓涨了薪,那以现在的纸币储量自然是不够,需要重新印刷发行。 第一批星光币制作时,还是找来全领地识字的人,一张张亲笔书写而成,各张纸币上的面额数字还各不相同,有些字体胖,有些字体瘦,还有些字体会格外长,唯一辨别真假的就是出自神木红的特别树脂。 不过钱币发展到现在,再想印钱自然不用一张张人手写那么麻烦,更何况以她现在的领民数量,要是靠手写,得写到天荒地老,也不现实,不如直接在印刷厂中印刷即可,就是模版费些力,实施起来并不难。 只是因为印刷钱本身的特殊性,需要有特定的人负责看守神木红的树脂,以免造成外泄,出现钱币私铸的事。 放以前这事肯定要交给赵氏开,不过现在他主管领地户部事物,身兼重职,抽不出时间看管树脂,其次大家的忠诚度都上去,走在星光县和柳城,几乎看不到九十以下的人,挑个高忠诚度的人来看管也容易。 事情就如她所想的那样,新一批钱币顺利制作出来,前后甚至不到三天时间。 相比第一批钱币上有大片的空白,只有中间写有面额数字,这次出来的新币则精细许多,她其实是按照现代钱币的款式进行仿制,正中间是钱币面值,右侧则是伟人头像。 原本她不打算复刻这一点,毕竟她的性子比较内敛,并不喜欢做如此张扬的事,更和她一直受到的谦虚教育相冲,最后是瞿平青的话改变她的想法。 “真的不想吗?” 说实话,她听到瞿平青这么说,先是一怔,随后这句话不断在脑海回荡,每响起一次,她的新潮便会澎湃一次,层层叠叠汇聚在一起,就汇聚成惊涛骇浪,她望着瞿平青,瞿平青也望着。 这个一向没什么表情的男人,头次露出放肆的笑,黎默言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毫不遮掩的野心和欲。望。 是啊,瞿平青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要是没有野心和欲。望,他绝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就在这时,瞿平青突抬起手抓向空中的旭日,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瞿平青并没有用功法,她却感觉那轮耀眼夺目的旭日,被瞿平青整个抓在手心,这是一个充满力量的动作,她的心跳莫名因此开始加速。 “我……” 黎默言才开口说出一个字,就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嗓子甚至磨得生疼,可就是这细微的痛楚,叫她的思绪前所未有清明,这可是青史留名,只要星光县不灭,她的头像就会随着钱币一直流传下去,子孙后代每一个使用纸钱的人,都会看到印在上面的她。 如此殊荣,要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她身为星光县的创世领主,根本不可能办到,如此万中无一的好机会,她真的要放弃吗? 不,她清楚意识到自己心底的声音,她想要,想要的不得了。 所以黎默言将自己的头像印在纸币的左侧,而且是占据整片地方,异常醒目,赵金隅等人对此并没有异议,反而露出欣慰赞同之色,似乎本该如此,倒叫内心认为此举有些张扬的黎默言十分无语。 赵金隅更是连连点头,“大人此前缺乏一股锐气,我心中隐隐担心,现在如此正好正好。” 赵氏开点头:“大人有时是太过好说话。” 孔一笑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追忆,“最初相识时,我想多从大人这购些粮食,往往会装可怜,叫师爷找大人在时,来回报城中灾荒情况,大人果然心肠软,听了这些就能多放出些粮。” 师爷想到当时他们为多弄粮绞尽脑汁,还因此在大人面前上演苦肉戏,连自己都觉得刻意,次数太多,不好意思再演,偏偏黎大人每次都会配合,有次甚至还主动询问他们,怎么这次师爷没来汇报灾情,于是此事便心照不宣继续下去。 也是在那时,他们就知道黎大人是仁主,能跟在她手底下,就算柳城萧条些,至少不会受到搜刮,百姓有一条活路,后面才敢大着胆子,将柳城交到她手中,一切却比他们想的更好,柳城蒸蒸日上,日子过得要比旱灾来临前还好。 师爷想到当初种种,又想到现在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内心无比唏嘘,面上便也流露出相应的神色来。 和师爷坐在一起的黄老五见此,可太懂对方内心的想法,毕竟他也是这样一路走来,到底是严肃的场合,他主动开口将话题扯回来,“是啊,我瞧着黎大人,心中便觉得要多守着她点。” 居然连黄公也? 要不是人太多,黎默言都想摸摸自己的脸,难道她就这么不让人放心吗,锐气还行吧,她不是派商队主动扩宽商路,开拓新的州府,赚更多的钱,不就是锐气吗? 在钱币上印上自己的头像,如此霸道的事,这才符合赵金隅等人心中的锐气,真不知道他们心中的锐气定义是什么。 可黎默言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她是此地领主,所以她的头像印在钱币上天经地义,换另外一个人来,绝不会是她这样的待遇,只怕要把命搭在这里。 而这就是权利。 至此纸币上的花纹就此定下,发行的时候也就是在公告上提了一嘴。 不知道是因为涨薪和奖金这些与大家息息相关的政策,在公告栏发布,让民众对公告栏倍加关注,而是其他一些原因,本来黎默言以为没人在意的新币发行日,居然有民众里外三层守在钱庄外,让黎默言不得不喊护卫队过来维持秩序。 怎会有这么多人? 不光是黎默言在想,在场的众人同样在想这件事。 孙月牙独自一个,人又纤瘦,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费了老大的劲,才找到一处墙角,缩在其中大大松了口气。 她擦着额角挤出来的热汗,一边望着面前没有空隙的人群,“我怎么觉得人越来越多了呢?” “新币发行的时间快到了吧。” 孙月牙扭头就瞧见黄大牛,他们都是星光县最早一批的县民,虽然交情不深,可彼此叫啥还是知道的,此刻黄大牛伸过手打开,里面赫然抓着一袋瓜子,她直接抓了一把,一边嗑一边问,“你也是来换新币的?” 黄大牛拿出一条布袋,让孙月牙把瓜子壳丢到其中,“不,错啦,我就是来给人挤着玩的。” 这话并不好笑,可孙月牙还是被逗笑了,她弯起眼,心中的焦躁平复,想着就不挤了,人家要换就让他们先换,反正钱在那不会跑,她过几天来也是一样的,等会瞧见新币的模样,她就回家去。 黄大牛估计是和她一样的想法,怡然自得嗑着瓜子。 孙月牙听到远处传来一长三短的钟声,这代表是早上七点,距离钱庄开门还有一个小时就说,“你这瓜子哪买的,味道不错。” 黄大牛随口道:“我自己炒的,问小贩要了点奶果的皮,才有的这个奶香味。” “那不便宜吧?” 黄大牛眉眼满是得意,“不要钱,皮那贩子白送我的。” 孙月牙竖起大拇指,她又吃了两颗,心中冒出个想法,“这瓜子你还有不,拎些过来卖,想来是个不错的营生。” “放假都不忘你那本行啊。” 黄大牛调侃完仔细一想,发现还真可以啊,于是也不猫着了,“有的,有的!因为果皮有好多,我干脆把家里的瓜子都给炒了,等着,这就去拿。” 他是开私车过来的,开车回去回来用不了一刻钟,就是人太多堵得离开,干脆从外面开始叫卖,就这么一路卖进内里,还是没找到孙月牙人,倒是买主不少,不光瓜子钱赚回来,另外还赚了点小钱。 等瓜子卖完,钱庄还没发行新币呢,这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过想想也是,听说新币上面印有黎大人的头像,大家都想换一张回去贴身放着,不知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想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总觉得瞧着黎大人,他身上力气都足了不少。 “开门了——”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黄大牛心一跳回头看去,果然看到钱庄的四扇大门被打开,最前头的人就像是塌方的沙堆涌入其中,透过透明的玻璃,清晰能够瞧见人一下将钱庄大厅占满了。 这家钱庄只是分庄,规模不算太大,里头一共六个窗口,此刻每个窗口后头都坐着人,身边摆着一叠一叠纸币,因为大伙只是想换张新币,所以操作起来速度很快,别快队伍都排到街角,可人一直往前走。 黄大牛见此,就找个最短的队伍排进去,在轮到他之前,还买了一串糖葫芦两块烙饼,以及一块羊肉馍吃,等轮到他时差点吃撑了,难怪他之前瓜子卖那么快,人等待的时候,嘴巴确实闲不下来。 他换了三张新币,来不及细看,先从钱庄里出来,突然被人拍了下肩,扭头就见是孙月牙。 “你换到新币了?拿出来看看,看看。” 黄大牛当即把钱拿出,就见新币左侧有个女人头像,眉目柔和中透出一股凌厉,不是他们的黎大人又是谁,右边上角还有一片星图,而星图下方还有一行编号,中间上方写着星光天地钱庄。 整体是鲜红色,不过这红有深有浅,很有层次,黄大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得,最后爱惜把钱币收在心口的口袋中,拍了拍露出一个笑。 第164章 在距离星光县三十里外,正有一条商船在快速接近。 这条商船长约二十米,上下共用三层,最底那层是水手的休息室和货仓,上面两层则是船主人的住所,以及生活娱乐的地方。 王向辉站在船头,望着海面被船破开细白的水泡,听到远处传来粗犷的歌声,纵然没有技巧,又是男儿嗓音,可在这样广阔的天地间,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豪情,他在穿上待了半个多月,这条航道上船来船往,片刻不见停歇,这样的歌声早就见怪不怪,难以引起他的好奇。 王向辉在船头站了会,高广的天空不仅没让他苦闷的心境好转,反而觉得那天太高,高得让人心慌,便转身朝着船舱走去,正好遇到迎面走来的小儿子,看见后者身上的粗布衣服,他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已不是木家商行的家主。 他那好女儿木泽兰搭上星光县这条大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天下商人皆为利来又为利往,既然木泽兰那里有利,这些人就像是蚂蟥嗅到血腥气蜂拥而上,几乎不用木泽兰游说,他们自发就将木泽兰推上家主之位,而他…… 自然就被罢黜了。 到现在王向辉还记得木泽兰的眼神,没有获得胜利者的挑衅得意,也见不到半分欣喜,每每想到这,王向辉就异常恼怒,难道赢了他就是如此稀松平常的事,都不能叫木泽兰流露出半分失态? 而更叫他愤怒的是,从木泽兰身上瞧见的怜悯。 谁在怜悯他?为什么怜悯他?他不需要其他人的怜悯,不需要。 王向辉用力闭了闭眼,这个小儿子他向来喜欢,毕竟是跟着他姓王,可此时此刻瞧见对方,总会提醒自己那个将他赶下台的大女儿,连带着小儿子一块厌弃了,王向辉就这么冷淡走过去,仿佛没瞧见对方。 这让向来被父母捧在手心的王家宝分外暴躁,可他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尤其是他那个当妾的娘和别的汉子跑了,只能依靠着爹,他便忍耐着没有开口。 王家宝远远看到平日里常来做客的北叔,面上露出喜色,刚想求对方给他们换一个向阳的房间,船舱里的房间又闷又小又潮,还要和十个水手挤着,他住了半月,只觉鼻子都要坏了,可一向对他笑吟吟的北叔瞧见他们,立刻拉下脸,换了个方向径直离开。 王家宝满心的欢喜就如被冻住,之前没见到人,还能假装对方不知此事,现在实打实照过面,他就是再想自欺欺人,也骗不了自己,不是没猜过会如此,这样的场景从他爹失势起,已经不晓得发生过多少次,但遇见时依旧难堪。 换以前他定会大喊大叫,摔桌子砸碗,现在知道即使这么做,也不会有人顺着他的意,还会给自己招来祸事,当然就不做了,而且现在……哪来的碗给他摔。 王家宝低下头,默默跟在他爹身后。 王向辉见儿子这脓包样,内心越发不快,就这么来到星光县,此地大大小小的船只众多,甚至停靠需要排队,排在前头的船会给相熟的船让位,新来的船往往半天不动,俨然已经成为东南的商业中心。 毕竟星光县虽然只是一个县城,可物产丰富,甚至有许多别处根本没有的东西,商船自然要停靠,在此地停留五日之久。 王向辉所在的船就是新船,被其他船挤兑着,两个小时过去,船纹丝不动,看得船上的人冒火,尤其是王家夫子,恨不得一把火将这些船都给烧了,带着那星光县一起。 眼看着又有一条船挤到他们前面,那个北叔都踮起脚尖瞭望时,海面上传来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哨声,这清脆的音色叫人精神一振,所有人下意识朝哨声方向看去,就瞧见两艘巡逻小艇正乘风破浪驶来,船头还站着一队白衣,瞧着应是星光县的海军。 王向辉五味杂陈,没想到一个县居然都有编制成队的海军了。 这从这两艘小艇出现后,加塞的现象总算得到制止,他们的船也开始朝前走,终于停靠在岸开始下货,王家的目的地是更南边的南屿,此刻斗败而走都是归心似箭,愿意捎上他们,已是船主开了善心,定然没有脸面要求对方立刻启航,不准停留。 即使再讨厌星光县,坐了那么久的船,人也想踩着实地上,于是王向辉最终还是下到码头,观察起这个间接导致他失败的星光县。 之前他听人说,星光县的码头到县城之间,是一处荒地,可此刻他看去,是有一片林子,只是瞧着不像是荒地,更像是特意修剪栽种出来的景观,那树叶片细长,且长得整齐,空隙间还种着郁郁葱葱的山茶,此刻正大片大片开着红花。 从码头栈桥出来后,就立有一面墙那么高的立画,上面简单介绍了星光县,王向辉瞧着那琳琅满目的瓜果蔬菜,竟生出一丝住在此地也不错,就不用担心灾荒的心思,等反应过来,他不由抿紧唇。 这面画墙后头,就是一条长长的街,其中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王向辉一眼看去,就见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推着板车的老农,晃着胳膊四处看的游人,时不时就会有兽车缓缓驶过,还有富贵人家的小姐,身后跟着大帮撑着伞的侍女,好一派热闹场面。 他立刻被攒动的人潮晃花了眼,那小姐正巧从他面前走过,带来阵阵香风,味道清雅不媚俗,比他之前得势时闻过的香都要好,而且那伞居然涂了上好的红油桐,伞面上的牡丹栩栩如生,伞下的人就如被群花簇拥而来,说不出得雍容,完全不比他们中州的大户差。 饶是王向辉在心中想过千百遍星光县,也没想到一地县城会如此繁华,属实被震了下,慢了一拍朝前走去。 王家宝则熟门熟路朝两旁的商铺看去,以前当纨绔的时候,别的不清楚,怎么吃喝玩乐他是个中翘楚,尤其是路边这些小摊,别看着小,哪家味道好,他一看就知道,就看来吃的人…… 怎么都是人啊?! 王家宝傻眼了,难道这条街上的小摊都是珍馐美味,但这又怎么可能,毕竟小摊小本买卖,本就赚普通百姓的钱,卖不了什么价,自然舍不得放好料,清汤寡水的,那味道能好到哪里去。 可这一路看过去,龙须糖、糖画、贵妃饼、马蹄糕、煎白肠是应有尽有,这些是素的,肉的还有炒鳝面、三鲜饺子、春卷儿和丁香馄饨,这些小贩和他记忆里的抠搜样不同,很是舍得放料,糖大把地撒,油大把地倒,就连肉也大把大把塞,全跟不要钱似的。 王家宝光是瞧着就已经要流口水,更何况是他吃不着,看着其他人吃呢,只得一个劲咽口水,怀念以前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一千两银子的时候。 放平时王向辉见儿子这么不成器,还能被点小食馋得口水直流,定要黑着脸骂上两句,但今日*他的注意力半点分不给儿子,光顾着瞄平时瞧不见的各色奇人,刚才那个斜披着羊皮的,该是从草原来的。 毕竟大草原离得不远,来星光县瞧瞧也正常。 可后面那个肤黑鼻梁高挺的人,应当是青州那边过来的,但青州距离此地足有四千多里地,饶是在他之前待的中州都不常见,更何况是靠南的浙州,原本以为这青州人已然是最为稀奇,他竟还瞧见一个红发白肤,眼窝深陷的阴沉男子。 王向辉见到这人第一眼,就觉是妖兽幻化成人形,头发差点竖起来,不过见走在那阴沉男子身边的人十分镇定,怕大惊小怪别人看了笑话,才忍耐住维持原样,眼见红发男子越走越近,他再也忍不住往旁边跳开一步。 而这街上人太多,他不小心撞到旁人,却僵站在原地,拉不下脸道歉,那被撞之人倒是个好脾气的,也没说什么,瞧见从旁边走过的红发男人了然一笑,“刚来星光县吧?” 不等王向辉回答,这路人就说,“那是西洋人,住在一个叫哥钭铍的地方,听说坐船来我们这都要半年呢,说的话叽里咕噜,根本听不懂。” 王家宝我行我素惯了,当即就呛道,“既然听不懂,你怎知他从哪里来的?” 路人上下瞧了他一眼,“人家真心交友,就说语言不通,也能凭心意交流,而你这样的,即使说的都是天河语,却是半句都嫌多。” 说着直接离开。 王家宝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提着拳头追上去,只是才追出两步,就瞧见一队黑甲卫士威风凛凛走来,心中的火气顿时被扎了个口流光,鹧鸪似得缩回爹身后。 王向辉虽然最近烦这儿子,可到底是王家的种,抓着王家宝的手回船上,反正他们囊中羞涩,再看下去除了看得心烦,没有其他任何效果,还不如闷在船舱里眼不见心不烦。 就这么熬过五日,终于等到商船重新起航,王向辉出来透气,就瞧见一艘气派的大船驶入港口,上面的旗帜赫然绣着木字。 这是木家的商船,王向辉和王家宝皆是满脸复杂,知道木泽兰必定在这艘大船上,望着比他们高出两层的大船擦肩而过,最后消失不见。 之后几日,王向辉一直在想这一幕,他知道不该如此,甚至木泽兰都不知道自己这个父亲,曾与她擦肩而过,可他控制不住,而这时另外大消息传来,由于叛军不断获胜,天河国再也压不住地方,不少地方冒出反贼,甚至有官员带着下属直接反了。 王向辉想到星光县,想到看到的海师和黑甲卫士,如此这时还在星光县内,应当会安全许多吧。 第165章 黎默言对于天河国的颠覆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要比她预料的快得多,距离过完年也才两个多月。 索性她在穿越最初发现这个祸根时,就已经开始做足准备,所以即使这事发生得突然,对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毕竟在衣食住行方面,星光县和柳城都实现只给自足,并不依赖天河国,它乱了就乱了。 但对于其他玩家而言,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再也没有比这更加糟糕的噩耗。 从去年七月进入游戏,到今天四月,一共九个月,太短了,短短两百七十多天,甚至连一年都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别说是各种休闲娱乐,就是衣食住行方面,都有诸多依赖天河国的地方。 比方说一年四季冷暖交替,各个时节有着对应的作物,就说四月种的水稻,不可能放在十二月种植,地大物博的帝国自然能有存粮,可地方小,人又少的私人领地,别说是存粮,就是当季吃的都不够,那能怎么办? 当然是买。 纵然天河国有众多糟糕之处,可它作为此地最大的宗主国,幅员辽阔产粮众多,本身的存在就能稳定物价人心,此刻玩家都处于发展阶段,所缺的物资都是从天河国换取,维持领民生计以及领地发展。 这时候天河国一乱,他们很多计划就被打乱,需要重新调整规划,徐青竹现在就面临这样的烦恼。 她的领地位置比较靠北,气候十分寒冷,所以冬日里南方能够种植的白菜卷心菜这些蔬菜,在她的领地并不能种植,而且不光是她这样,这一片地方到了冬日,都是无菜可吃,如此情况下,蔬菜自然是奇货可居。 徐青竹从木家商行那,花大价钱换来天蚕丝,说是蚕丝,其实是天蚕分泌出的一种粘液,等干透后就会变为一种透明的黏膜,而天蚕这种生物又喜欢群居,所以黏膜往往会连成一大片,倒是和塑料薄膜十分相似,极为柔韧延展性强。 她用这些黏膜,弄出五亩大棚,专门用来种植蔬菜,毕竟时蔬和粮食不同难以储存,价格也就更高些,再用卖菜的高价菜钱,购买粮食供领民吃维持生计,剩下的领民则投入建设领地中。 徐青竹作为未来世界的人,社会体系更加成熟,能够拿来借鉴少走弯路,她就知道一个地方想要发展,那定要先造路,交通便捷了,就像是磨快斧刃,接下来做事才能事半功倍。 可修路却不是容易的事,从开采石料,到打好地基,又到层层铺上碎石固定,投入的人力物力极大,与此同时她还是兼顾其他方面,徐青竹感到力不从心,好在能从天河国进购材料,算是省去不少麻烦。 可现在偏偏天河国乱了,不断有义军打出旗号,就连她暂时养着准备以后收割的山寨,都凑了个时髦,叫着天河已死,地河当立反了。 徐青竹愁得是吃不下饭,合不了眼。 她之前为了多赚些银子,种的都是蔬菜,又是刚开始发展,银子都投到各种建设中,因此仓库内没多少粮食,只够领民吃上三日,这三日里她要是找不到新的粮食来源,之前才经历过的灾荒就要噩梦上演,重新煎熬一遍。 徐青竹想到这里,已是痛苦无比,狠狠挠了一把头发,而天河国一倒,她建设领地的各种资源没处购买不提,各路反军的大混战即将开始,她不光要抵御这些人祸,还要提防天灾,尤其天河龙脉断的这一波浩劫。 这么多事情挤在一起,就如天崩沉沉压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五脏六腑都被压成一团,恨不得抹了脖子,不用再烦恼这烂摊子,但该来的事不会因她烦恼而消失,即便她已经调集领地内所有士兵,可冲击而来的妖兽群,快得依旧超出她的预料。 徐青竹站在高山之上,山脚是拖家带口的领民,远处黑漆漆一片的妖兽群压境,自己领地穿着银甲的战士迎击,即使他们奋力挥动兵器,想要为百姓搏出一条生路,但两者数量差距悬殊,银甲战士在黑色的兽潮中,就如一叶银舟,瞬间就被兽潮吞没,激不起任何水花。 好在他们的牺牲并不是没有用处,争取来的时间让百姓躲入山腰的山洞,获得一线生机。 徐青竹却没钻入山洞,她盯着山下的眼睛充血,自己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大棚,在坚硬的兽蹄下,被踩得支离破碎,一栋栋木屋被撞毁,刚刚修起来的路基,被践踏得崩裂塌方,还有狼兽冲进鸡圈鸭圈,将里面的鸡鸭吃了个干净,所有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那种心疼仿佛一把钝刀下下割在她身上。 那是她的田,她的鸡鸭,她的房子她的路! 徐青竹咬紧后槽牙,口中传来血腥气,却半点感不到痛,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被残破的领地,钻进身后的山洞中,洞口很快被巨石封死,躲在里面的人,也挡住外界的动静,在自己急促的心跳中,他们红着眼等待兽潮平息。 天空中的弹幕在这一刻骤然增多。 【哎,果然还是没有挡住。】 【那么多鸡全被吃了,我好心疼啊。】 【房子房子我的房子,仓鼠癖真见不得这些,徐青竹当初建这木屋,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为此吃了不少苦头,没想到才住没多久,就被兽潮冲毁咯。】 【这已经是失败的第三十二个领主了,二区、四区、五区、七区和八区的人更是全军覆没,他们已经从这次资源分配中除名了,往后几年怕是难熬了哦。】 【废物,都是废物,二区今年怎么都是这样的废物!】 【你这么说也太不公平了吧,这次大乱来得太快,往年最少的也有一年半发育时间,少了足足一半时间,别说是建国这么大的事,就是让你飞个八百米少一半时间,你能及格吗?】 【是啊,他们已经很努力了,我看那些玩家不光身体削瘦许多,就连面容都沧桑不少,游戏里那吃不饱穿不暖,事事都要操心,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既然这样,那黎默言怎么就能行?活得还那么滋润?】 【啊这个……】 【咳咳,黎姐姐自然是不同的。】 【喂讲着道理呢,你怎么突然拿出挂逼来说事啊,黎默言是黎默言,能和普通玩家相提并论吗?别太欺负人。】 【你一定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 而被无数人念叨的黎默言,作为一个连这是争霸游戏都不知道的人,当然也不知道国之崩兮,会有妖兽出世。 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冥冥之中有所预感,天地间有声凄厉无比的龙吟响起,响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充满不详的味道。 “大人?” 黎默言被侍从的声音惊醒,见后者面上带着关切询问,唯独没对刚才那声龙吟有任何表示,她心思一动问,“可曾听到龙吟?” 侍从并未听到龙吟,不单是她,跟着黎默言的官差,以及四周的百姓均没听到龙吟,那神情不似作假,而且他们也不会再这种事情上欺骗她。 黎默言略一沉思,就找来赵金隅和瞿平青,这两人一文一武,而且赵金隅的天赋特殊,瞿平青武功盖世,许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响动,但赵金隅和瞿平青同样说没有听到,那看来这声龙吟只有她能听见。 黎默言陷入沉思,而天河国刚乱,龙吟就出,而且戛然而止过于巧合,难道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赵金隅,后者面色一变,赵金隅虽然念叨了些,却向来是从容不迫,嫌少有如此凝重的时候,就连手中的扇子都松手掉落。 瞿平青眼疾手快接住,将扇子递了回去。 赵金隅心不在焉地接过,都不记得道谢,飞快给自己扇了几下,“难道是龙脉……” 黎默言竖起耳朵,对于这种带着点玄乎的八卦,她向来是最好奇的,“龙脉?” 赵金隅点头,“龙脉从国运中孕育而生,国运断而龙脉断,这只是坊间传言,也是大人提及,我才知天下竟真有龙脉,您听到的那声龙吟,应就是天河国运散了。” 这话他说得极为艰涩,哪怕早已脱离天河,投入大人麾下,可天河国到底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从孩童到青年的全部记忆,也都来自这里,对于这样一个地方,纵然有厌恶,可真听到天河国即将分邦,也是怅然多过其他。 天河国是真的成为过眼云烟,没了啊…… 赵金隅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大人,请调集柳城军和星光军,龙脉断,死气弥漫,会催生大量妖魔冲击城镇!”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黎默言一惊,内心十分慌张,现在这一切都是她辛辛苦苦建造出来的,损伤丝毫都很叫她心疼啊,尤其这个世界是真实世界,百姓伤亡那就是真的伤亡,她见不得这些啊。 随后她想到,星光县有宝塔可以预警危险,而柳城是城池,有高大城墙,又有守城军巡视,由于粮食都由星光县输送,城外的农户都迁入城内,城外并没百姓居住,好像似乎倒是不用特别担心妖魔的事? 虽然如此,黎默言还是发了一个通告,告知柳城和星光县两地百姓,待在城中不要外出,同时调集军队守在边境,就连士兵的训练都暂停了,防止兽潮来势太凶,军队抵挡不住,大量蜥车将食物、水和药物源源送来,运送武器的时候,还有百姓自发组织人手相助。 哪怕知道灾难即将到来,两城的百姓虽为此感到焦虑慌张,却十分镇定,该上学的上学,上工的上工,日子过得一如往昔,甚至之前经历过怪物攻城的老领民十分镇定,还在小区内演讲,好找大家平常对待,不要为此自乱阵脚。 让黎默言想的种种安抚措施没了用武之地。 一些没上工的老人,主动出现在城墙和边境,想要帮忙巡逻,即便最后被劝走没有成功,黎默言却感受到他们保家卫国的决心,深深为此感动。 就在星光县和柳城百姓严阵以待,以及直播间观众兴奋期待中,聚集攻击的兽潮汹涌而至,那漫山遍野的身影将观众吓了一跳。 【居然这么多???】 【别是将攻击其他玩家的妖兽全加在一起,来进攻黎姐了吧!】 【绝了,怎么游戏也搞针对啊?】 【老天老天,我的老天啊,这数量怕是超过十万了,姐姐的兵堪堪一万,这要怎么打?】 【总不能全部的人都能以一敌十吧……】 第166章 黎默言坐镇星光县,柳城就交给李义横李将军主持大局。 由于星光县此刻面积太大,没有一座山峰能够统览全貌,所以她选南边靠近边境的一座山峰,此山的高度正合适,不会太高太矮,能够清晰瞧见县外层层叠叠的密林,以及广袤的天空。 在密林和星光县接壤的这一带,有她特意清理出的缓冲地带,早已砍去树木,就连高点的灌木都被挖去,就是保证视野不会被遮挡,长度约百米,此刻从密林中钻出的妖兽很是稀疏,数量要比她先前看到的少上很多,被严阵以待的星光军轻松解决。 见到这一幕的百姓皆是眉开眼笑,即使黎默言在山顶,都能听见山脚的喝彩声,可与百姓不同的是,她脸上非但没有笑意,相反表情十分凝重。 黎默言特意等了会,没等到新的妖兽冲出密林,这场由龙脉断引起的劫难似乎就这么结束了,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坐上蜥车朝着西边跑去。 这处的星光军是白信带领,她到时正巧看到白信骑在猎犬背上,带领众多将士凯旋,她侧头看去,就见队伍末尾的士兵手中拖着妖兽尸体,有大有小种类繁多,显然在她来之前,白信这边的战斗也已结束。 黎默言同样在等了会,依旧没等到妖兽的下波袭击,就去了北面和东面,情况同样如此,都是小股妖兽袭击,堪堪就几百头,被星光军轻松解决。 这种情况就像是一根针,插。入黎默言的脑子,带来尖锐的疼痛,以及强烈的预警,不对,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她没发现,明明之前瞧见那么多妖兽影子,引得密林树冠摇晃,地面隆隆作响,都能说明妖兽数量众多,怎么冲出林子的只有这么些? 既然它们不在这里,又会去了哪? 黎默言头脑飞速转动,就在这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它们会不会已经进到县城内部? 她瞳孔一缩,既然让各大传令使,将回防的消息传递下去。 …… 孙月牙出门时,朝着天际望了眼,阴沉沉的,倒是符合现在的情况,她知道星光县正面临妖兽围攻,大人再三提醒他们不要离开县城,尽量躲在家中,司所那边也给他们放了假,要是不出意外,她本该躲在家中,可意外偏偏是来了。 她阿爷年纪大了,兴许是被这戒严的气氛吓到,或者是最近冷热交替,叫阿爷发起热症,情况严重,她只能冒险去买退烧药。 黎大人在县城十分有威望,她说尽量躲在家中,大家便躲在家中,往日热闹的街道,今日却是一个人都瞧不见,只剩下空荡宽广的街道,和两旁毫无生气的建筑,唯一的动静全来自于风吹树叶的摩擦声,间或极远地方响起的诡异叫声。 孙月牙完全分辨不出这是啥在叫,只觉那声音阴冷恐怖,就如毒。蛇游过人的皮肤,带来阵阵寒意,她拉紧自己的衣裳,加快脚步朝医馆跑去,却没注意到身后有数团黑气扭动相融,随着黑气数量越来越多,色泽愈发凝练,渐渐生出人的身影。 而这道瘦长人影抬手,十指尖如长针,对着孙月牙的后心狠狠掏去。 就在瘦长人影凝练出人形时,县城中央的宝塔震荡而出的虚光骤然发亮,如有实质震得挂在檐角的风铃层层响起,清脆的铃音凝而不散,穿过栋栋建筑,落在孙月牙耳中,就让她猛地窜出一步,正好躲过黑影的掏心袭击。 孙月牙正在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疑惑时,她感到有风声从头顶擦过,之后就像是扎中身后某种东西,她没听到声音,却感到激烈的空气波动,她脑中嗡地一声,等回过神她已经冲出去好远,缩在护卫队当中。 孙月牙这时才有时间朝之前所在地看去,就瞧见一种犹如淤泥的怪物被五根箭矢牢牢扎在地上,怪物疯狂挣扎,路面随着它的抓挠崩裂,不断有碎石飞溅,她清楚看到怪物上半身抬离地面,随即箭矢身上亮起红纹,这纹路愈来愈亮,最火变为火光将那瘦长人影吞没。 烈火照映在孙月牙面上,带来火辣的温度,驱散心底的寒意,将她扯人间。 “能自己走吗?” 孙月牙呆呆抬头,那个问话的甲士见此,直接从猎犬背上跳下,一拍猎犬的背,后者就趴在地上,等甲士扶着她坐上去,孙月牙才骤然惊醒,“我、我没事!” 她慌张想要下来,却被甲士按住,“你家在哪?” 孙月牙迷迷糊糊指了方向,随后猛然惊醒,“我爷,我爷生了热症,需要退烧药。” 她急得不行,那甲士说,“不急,会有人给你送退烧药。” 他的声音沉稳,孙月牙慌乱的心确实镇定下来,等被送进家门,又有人送来退烧药,喂阿爷吃下后,她依旧感到恍惚,感觉今日之事好像一场梦,可她知道不是,如果没听到铃声示警,此刻她恐怕已经死了。 黎默言这边很快就得知黑气的事。 这东西没汇聚时,就是天地间普通的烟气,宝塔也无法发觉,只有等它们汇聚成型,才会被宝塔捕捉到发出警示,让附近将士进行围剿,虽然听着有些被动,好在黑气没聚集前,就没有伤人的能力,只要在它们汇聚后即使处理掉,就不会造成影响。 因为她提前发现不对,先一步将星光军召回,因此黑气汇集后,很快就被将士们处理掉,最多是建筑上的损失,以及有些人员伤亡。 黎默言看到这个结果彻底放心下来,转而朝柳城赶去。 弹幕对这样的发展表示非常陌生,【等等,就这样解决了?】 【不然呢……】 【虽然也不希望黎姐损失太多,可果然还是想看些大场面,黑气果然还是太菜了!】 【这真不是黑气踩啊,这其实就是死起,幻化出来的瘦长人影来无影去无踪,能够悄无声息潜入领地内部,换任何一个玩家来说,都是非常棘手和致命的,你想想把所有力量都调集在边境,结果内部家被偷了,等把士兵调回去,腹部的领民都被杀得差不多……】 【前面那谁你还忘记说一点,这瘦长人影喜食人心,每吃一颗,力量就会有所增长,让它肆无忌惮杀下去,很快就会养出能毁城的大魔。】 【卧槽,卧槽!光是代入想一想,血压就要爆了,这阴路子谁受得了啊——】 【虽然这个路子脏,可它还防不胜防啊,要不是黎姐有扫描全领地的宝塔,根本精准找到瘦长人影的位置,更别提逐个击破迅速镇压,哪怕靠武力暂时压下去,只要无法确定人影全部被击毙,时不时冒出来一只,足够人心惶惶闹上好长一段时间。】 【可以了,别说了,我头开始疼了!】 【快点击跟随主播,传送到柳城,那里才是真正的大场面,快去啊。】 …… 黎默言到柳城后,发现这里的情况和星光县完全不同,根本没有攻入城内的黑气,之前看到的怪物一个不少,全被城墙挡在外面,可这个数量实在太多了。 而且其中很多妖兽体型巨大,对于人来说十分高大的城墙,对于它们而言就很是矮小,不要说阻拦,怕是承受不住妖兽的一击,此刻就有只小山一般的猿猴,拖着长长的胳膊缓步走来。 它竟和城墙持平,立在墙头的孔一笑正对上猿猴那双幽深的眼睛,其中流露出的人性,令人感到巨大的恐怖,城墙上还有其他士兵,见到这幕不由移开视线,但很快就坚强转回来,与猿猴对视,它那双手臂泛着点点金光,在日光下耀眼夺目,摩擦地面时,还会有金属撞击声传来,显得极为不凡。 柳城的守军将领叫李义横,黎默言掌权后没有撤掉对方,依旧让李义横当将军,赵金隅等人都劝过她,认为李义横是天河国臣子不可信,但每次都被她以用人不疑这话挡了回去。 李义横知道这事后,嘴上虽然没说,却派人给她送来一封血书,真真是用人血写的,上面只有四个字‘不负所望’。 她能这么快收服柳城军,就是靠这位李将军的功劳。 此刻,李义横自然不能放任城墙被攻破,自然派遣将士阻拦,当即就有五队精锐迎面顶上,提着盾的战士不断用刀拍击盾牌,吸引巨大猿猴的注意力。 猿猴看也不看,直接抬起手狠狠拍下,那力道毁天灭地,人拍蚊子谁都做过,可没有人想过自己会成为那只蚊子。 面对如此可怕的力量,那十名战士面上毫无惧意,他们互相靠近举起盾牌,附近其他将士则缩身躲入盾牌组成的墙下,下一秒巨掌狠狠拍下,无论是城墙上的孔一笑,还是战场中其他将士,无数人关注着这幕,心齐齐提起。 就连赶来的黎默言,都为这惊险的一幕捏了一把汗,紧紧盯着抬起的巨掌,生怕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幕。 索性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那十名盾战士抗住这次攻击,等巨掌离去,他们从半蹲的状态站起,用刀敲了敲盾牌,立刻气势冲天,而在这时,躲在他们盾牌下的斥候敏捷跃起,用匕首割向猿猴的脚筋。 虽然猿猴皮糙肉厚,还有如铁毛发,可这十名斥候割的都是同个地方,通过伤害叠加,割破猿猴脚踝,顿时鲜血喷涌而出,染红那片皮毛。 猿猴发出吃痛的叫声,愤怒得双掌握拳狠狠砸下。 黎默言看出被攻击者能够躲开,可战士们却再次举起盾,发出震天的呐喊,随着他们的喊声,盾上荡起阵阵月华,看似柔软,却生生抗住猿猴的攻击,不过那强悍的力道,仍旧将战士支撑不住,一脚踏碎地面,深深陷入其中。 但他们抗住了。 下一秒有强光从猿猴身。下亮起,由横竖弯折组成的图案快速旋转着,只一眼就叫人头晕目眩,这是法阵,军中的术士动手了。 那些线条化为一条巨蟒,从猿猴的双脚缠绕而上,将它牢牢禁锢住,一口咬在猿猴脖间的气脉上,后者拼命挣动,想要挣脱束缚,巨蛇却越缩越紧,加上气脉被阻,浑身气力不济,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最终重重倒在地上。 黎默言见此,心中大定,看向其他几只巨大的妖兽,都有精锐小队负责击破,有些如猿猴一样被控制,有些则被小队纠缠住,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剩下的普通妖兽虽然数量众多,可她的将士装备好,又训练得当,皆能以一敌三。 只是此处的妖兽数量实在太多,不是柳城军能够抗衡,所以李义横就想出一个法子,利用城墙进行周旋,逐渐消磨妖兽力量,最后在一网打尽,他将柳城军分成两批,一批进攻,另外一批则抓紧时间休息,厉害的妖兽则由精锐负责击破。 为避免精锐陷入兽潮中腹背受敌,其余将士都是围绕精锐战斗,为方便接应,所以作战地点离城门不远,而这样做极油风险,要是派出的将士没能抗住妖兽攻击,城门就会失守,好在他们抗住了。 李义横眼中光彩连连,大敌当前,为更好掌控局面,他吃喝都在城墙头,调度士兵进攻防守或撤退,远超士兵人数的兽潮,便如此硬生生给他挡住,妖兽久久无法攻入柳城,而先前死去的妖兽尸体组成新的城墙,反而阻住妖兽的攻势。 柳城军还在李义横的安排下休养生息,此消彼长,妖兽渐渐被杀空,等只剩下最后一小波时,李义横让柳城军主动出击进行剿灭,看着如此大好局势,他看向黎默言,双眼亮得惊人,“幸不辱命,大人,我守住了。” 第167章 后面还有小股妖魔陆续进攻柳城和星光县,但最难的部分都已经挺过,更何况是这些零星骚扰,都被将士们轻松解决。 虽然战斗过程是惊险了点,尤其是黎默言发现怪物潜入县城内部,当时是真吓得心脏骤停,好在从结果上来说很好,或者说是收获颇丰。 之前她一直想找个机会练兵,可惜没有机会,这次算是从上到下好好锻炼一把,不说军队各个小队在战斗中磨炼出来的默契,就连藏在家中的普通民众,经历过黑气化魔的事,处事上也多出几分波澜不惊。 这些是隐形的收获,更多也是明面上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首当其冲的就是各种妖魔的尸体,这些都是上好的材料,可以锻造兵器铠甲制药,又或者用来滋养领地内的灵树。 星光县大多数灵树都能用能量块进行浇灌,唯独少部分的灵树不行,比如喜阴不喜阳的阴树,又比如不属于阴阳范围里的金桔树,它的能力非常特别,属于精神幻化一类,就是和幻妖差不多,能量块对它的影响不大。 想要催熟金桔树,就得把幻妖喂给它,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好在这次妖兽的尸体多,瘦长人影被杀死后,也会留下一些黑色像是棉絮的无形之物,如云朵般不停变化着形状,她发现金桔树格外喜欢这种黑絮,每次吸收时,叶片都会发出沙沙声。 之前那枚果就在前不久成熟,是自然长成,差不多花了九个月,再吸收黑絮后长出第二批果子,这次长得多一些,上下总共长了五颗,就如之前那颗果一样长得慢,一个月都不见它长大一圈,要不是这金桔果效果奇佳,就它这果子生长速度,以及还会迷惑人的香气,她肯定要把这树给拔了。 黎默言想起之前金桔果成熟的时候,没过多久,盛水烟就跌跌撞撞跑过来,头发都披散着,要知道盛水烟是个要强的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却从不让人去家里照顾,而且头发向来是梳得一丝不苟,突然如此失态,把都她吓了一跳。 后来才知道金桔果是化郁理气,以及护肝的神药。 这次星光县斩落的妖兽数量不算太多,毕竟进攻的绝大多数是瘦长人影,这个属于魔物,饶是黑絮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合在一起都有一千多斤,她调用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用来浇灌金桔树,那五枚金桔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空气中金桔的香气也越来越浓郁,引得路过此处的人不由停下脚步嗅闻。 好在这次他们不是被金桔香迷惑,只是单纯认为这味道好闻而已。 金桔树离盛水烟的医馆并不远,果然没过多久,盛水烟就再次抱着她的那个药箱跑来,好在这次她有经验,不像上次那么匆忙,只是刚到地方,她就特别大声喊道。 “大人——” 这一嗓子把附近的人全唬了一跳,等发现喊的人是盛水烟后,心中更加疑惑,这位老医师性子向来不急不缓,即使遇到不配合的病者,也只是带着不赞同的表情,慢慢说这个病会导致人哪里烂哪里坏,最后怎么死之类的。 “大人。” 盛水烟再次开口,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小了很多,是维持在正常音量,显然是镇定下来,“请容许我采摘。” 黎默言颔首。 盛水烟就从自己的药箱中翻出一双手套,手套摩擦时发出的动静听着像是金属,可盛水烟穿戴时又非常柔软,就如一块软布,附近发现这点的人眼神有点直,愣愣注视着盛医师戴好手套,脑中还在猜想那是什么,到底是金属还是手套。 如果黎默言知道这人心中所想的话,就会告诉对方其实是金属又是布,这双秘银手套是由陈美玉特别制作,内里就是普通布料,第二层则是黑金,最后外面涂上一层秘银。 陈美玉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改变黑金坚硬的特性,让它变得柔软如布,却又保留黑金坚固的特性,即使用刀劈开,也无法劈开这手套,因此能够采摘某些带刺,又或者冒火结冰的特殊药材。 尤其是表面的那层秘银,这种材料能够放大灵性,一些药材只要触碰,或者沾染上人气就会失去药性,可秘银手套就能解决这点,让医师能够上手处理这些麻烦的药材,是一件非常厉害的宝物。 此刻,盛水烟就轻轻托住金桔底部,虽上了年纪,可她的手依旧很稳很快,另一只手拿着秘银刀,只是眨眼的时间,金桔果就被从果树上切下,被她稳稳托在手掌中,随后就被装入玉瓶之中。 金桔果掉下来的时候,金桔香气浓郁许多,不*过一秒后就淡了下去,空气中只残留着一点余香。 黎默言和盛水烟接触久了,知道这是请药成功,没有伤到药材,将药性挥发出来导致药性减弱。 盛水烟用这样的手法,将其余四枚金桔果请下来,做完后喘了一口,她到底是老了,用眼力找出生气输送节点再切断这件事,年轻的时候她能一口气摘十枚,都不带喘息的,不过有了这些金桔果,姚锦娘的病算是有救了。 …… 姚锦娘醒来时,外面天乌沉沉的,一时分不清是早上还是傍晚,于是努力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这几天她精神不大好,一直在昏昏沉沉睡觉,可也听说有大群妖兽集结攻城,黎大人派人挨家挨户通知,哪怕她这个卧病在床的人都听见了,现在也不知道攻城是过去了,还是没开始,反正外面安安静静,没听见什么特别的动静。 姚锦娘有些急,想要撑起身,只是她才起身,手上就一阵脱力摔回床榻,还撞掉旁边的杯子,竹筒落地发出老大一声响动,外面随即响起脚步声,很快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推开门,就瞧见她睁着眼,惊喜小跑进来,“锦娘你醒了!” 姚锦娘正要开口,就感到鼻下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流下,妇人的面色骤然变得难看,掏出手帕替她擦去,姚锦娘眼珠子往下一瞥,果然艳红刺目,是血。 妇人强忍着难过:“最近日头干,你睡得久了不喝水,流鼻血倒也正常,喝点水就好了,喝点水就好。” 妇人拾起地上的竹筒,去外面洗干净,装来新烧开的水,扶姚锦娘靠在自己身上喝水。 姚锦娘用手扶住竹筒,就瞧见自己掌心手背有着大片的淤青,那颜色青紫可怕,任谁来了,都要以为她在家中挨了打,可不是这样的,她的身体没有受伤,只是从内部流了血,才会形成这样的淤青。 她用另一只手抚摸手背上的痕迹,自从她帮婆母吸出蜂毒伤了肝脏,身体各处就渐渐出现这样的淤青,原本是一点一线,后来这些点线就连成一片,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存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来到星光县后,姚锦娘就去找过盛医师,对方说蜂毒积攒在肝中,她全身乏力嗜睡,以及皮下出血食欲不振,都是因为肝受损,而且盛医师还告诉,再这么下去,她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姚锦娘望着婆母,她是孤女,是婆母买下她,本以为会被磋磨,婆母却待她如亲生闺女,也是因此在婆母被毒蜂蜇后,她义无反顾用嘴将毒吸出,哪怕再来一次,姚锦娘依旧会这么做。 能就下婆母她很开心,唯独可惜自己正当壮年,没能照顾婆母多久,就要撒手人寰。 “母亲,等我走、走后,你就把我头发剪下卖了吧,就当是偿还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是女不孝,不能陪您到老……” 姚母早在听到走时,脸上就流露出莫大的哀伤,“说什么胡话,我的锦娘肯定好好的!” 姚锦娘垂下眼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摸着手背,她当然不想死,可这不是已经山穷水尽,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她想到之前盛水烟给她吃的那枚药丸,带着浓郁的金桔气,吃完后的那三日是她最舒服的日子,身上有劲不再昏昏沉沉,就连吃下去的饭也不再顶得慌,夜里更是一觉睡到天亮,不会数次惊醒。 可惜一枚金桔丹没能医好她,盛医师说金桔的功效并不是祛毒,而是护肝,她能够好转,是肝脏功能突然强盛的结果,等金桔的功效减弱,蜂毒反扑自然会变回原状,如何能有更多的金桔丹,让肝脏一直维持强盛状态,许能彻底排出毒素,获得一线生机。 可金桔来自金桔树,姚锦娘知道黎大人对金桔树喂过能量块,可惜收效平平,这么多日过去,她已经绝了催生金桔的念想,接受自己的命运。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远而近,“锦娘,锦娘——” 这是她丈夫姚水叙的嗓音,伴随而来的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这一刻,姚锦娘心中如有所感,猛地抬头朝着门房的方向看去,就见姚水叙气喘吁吁闯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药瓶子,冲她高兴大喊,“你的病有救了!” 姚锦娘火热的目光落在药瓶上,姚水叙手舞足蹈,“这盛医师做的药,全是金桔丹,足足有六枚,肯定能够治好你的病。” 说着,他倒出一颗橘红丹药,喂姚锦娘吃下。 这金桔丹她之前就吃过一枚,带着浓郁的金桔香气,吃完后口鼻食道都是桔香,且久久不散,刚吃下时腹部会泛起热意,随后流遍全身带来力气,就像是现在这样。 姚锦娘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她尝试着自己坐起,而这一次成功了,扭头朝婆母看去。 姚母则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姚锦娘闭着眼,享受母亲的怀抱,她不用死了。 第168章 瘦长人影凝聚而成的黑絮,滋养金桔树这只是个衍生的小作用,它最大的用处是赋予装备隐匿、轻盈的特性。 比如融入斗篷,用这种斗篷将人整个罩住,就能隐去气息,虽然阴木同样可以敛气,却无法和其他材料相融,若是想要做成装备,那就得全部用阴木,限制非常大,黑絮除去这个优点外,还有个轻盈特性,可以大大减轻最终成品的重量,差不多是原来的二分之一。 这一点非常神奇,如果再用秘银进行提升,就能把重量减少到原本的六分之一,这个结果出来的时候,研究司的人过来向她禀告这个好消息,都是蹦跶着来的。 黎默言完全能理解他们的激动和欣喜。 减少到原本的六分之一是什么概念,那就是一件六十斤的铠甲,能压缩到十斤重量,穿在人身上的感受自然是大大不同,对于士兵也许就是质的变化,能让穿戴之人动作更加敏捷,面对同样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们就能凭借这个优势获胜活下来。 最重要的是这种变化,还不会改变铠甲坚硬程度,特别适合斥候这样以敏捷吃饭的兵种。 除去军事这方面的用途外,这种坚固质量又轻的材料,还能用在交通运输方面,以及其他的制造领域,具体开发可以让研究司慢慢研究,现在先把轻型新铠甲制作出来。 …… 早上七点时,何翔便已醒来,虽然天气不似过年那会寒冷,可早上的被窝依旧让人十分留恋,放以前何翔肯定要在被窝里赖一个上午,但现在他却能蹭一蹭枕头就利索的起床。 他花十分钟收拾好自己,打开门正巧对面的门也开了,从中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对方还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瞧见他便笑着打招呼,“阿翔起啦,吃了没?” 那小孩见到他,非常精神开口,“何大哥早!” 何翔同样笑道:“舟舟早啊。” 他又对妇人说,“还没吃呢,正要去食堂,周姨一起?” 说着他们一块朝食堂走去,路上遇到不少人,全是住在附近的街坊,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没当几个月的邻居,却已经熟悉起来,遇见都聊上两句,再不济也会打个招呼点点头。 不断有人喊何翔的名字,他也不断点头笑着回应,表现得熟稔又自在,这放在一年之前,哪怕是何翔自己都不会相信,这是他会做的事,毕竟他可是玩家啊,是更高纬度的存在,NPC之所以会被创造出来,就是供他们娱乐消遣的,谁会在意一个玩具的想法。 但这样的观念,在何翔被黎默言强行抓回来,挑了半年旱厕后改变了。 最初做这件事的时候,何翔是非常非常不情愿的,不光因为黎默言强迫他劳作,何翔作为生活在虚拟世界的虚拟人,自身都没有排泄需求,反而要去处理别人的排泄物,带来的强悍冲击可想而知。 最初的一个星期,何翔都恶心得吃不下饭,人直接瘦了五斤,后面两个星期虽然好点,不会再瞧见就反胃,可胃口依旧不好,啥都不想吃,偏偏白日的活又累,不吃东西就没力气,只好拼命挤出力气去挑粪,否则稍微耽搁点,要是被误会成偷懒,局面还能更糟,那段时间他看东西都带重影。 那时何翔就在想,人活着怎么就这么累这么苦啊,他好像一下就从云端跌下来,就能瞧见人间疾苦,以前当领主的时候,他只想着领民怎么要求那么多,吃不好就降状态掉忠诚度,种点东西就磨磨唧唧,需要这个需要那个,真是作死了。 现在等轮到自己去做,他才发现这不是作,是人都有的生理需求,本就该满足,而且都做着这么遭罪的事,想要吃饱喝足,住个不漏风能挡雨的屋子,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根本不算是个事。 也是认识到这点后,何翔才明白之前他当领主时有多荒唐,人后知后觉得羞愧起来,这种羞愧在有一日,他精神实在不好,差点一头栽入旱厕时,被曾经的领民拉住救下,达到了巅峰。 时至今日,何翔依旧记得当时的情景,他骤然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吓出一身冷汗,经历这么多事情,何翔早就不怕死了,他有时候在想死是解脱,还不如死了,可从没想过这种死法啊,这也死得太痛苦绝望了! 何翔急忙对着拉住自己那人道谢,就这么一连说了三声,抬起头后才发现救他的人,竟然以前龙霸村,不对,方家村的村长方老头,他像是被勒住脖子鸡,顿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方老头却像是没发现他的异常,拉着何翔远离旱厕,人才没那么紧绷,“以后可要注意些,不是次次都有这般运道。” 方老头说完,见何翔依旧怔怔望着自己,没有开口回答,还以为是何翔嫌弃他唠叨,剩下的话便没说下去,但见何翔眼下淤青黑重,人也瘦了好多,衣角一半扎在裤中,一半翘在外面,显得十分落魄,再没以前那个唯我独尊的精神劲。 人老了,到底见不得年轻人这样,方老头忍不住又宽慰两句,“黎大人是好人,星光县也是好地方,既然来了这,那就安下心来扎根,你日子还长着。” 从来没有人和何翔说过这样的话,他胸腔酸涩,再想自己抢走方公的村子,又奴役对方,此刻竟想不起当初的自己是如此想的,明明方公这些人也是会哭会笑,受伤了就会流血,在那鲜红血水流下来的时候,他怎会半点不忍都没有? 何翔无比清醒认识到,以前的自己不是人,活得是如此浑噩,黎大人罚他挑旱厕是应该的,自己确实做了错事。 之后何翔便安下心来挑旱厕,为之前自己伤害过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补偿,渐渐地对他笑的人多了,时不时会从街坊那分到一些瓜果蔬菜,日子突然就不像之前那般难熬,变得轻松快活起来。 何翔是玩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游戏,现实才是真实世界,他却觉得这里才是真实世界,因为这有着外面虚拟世界中没有的牵挂,他真切感受到自己在活着。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忽然星光县就用上抽水马桶,就连公厕都改成抽水模式,再不用他来挑粪,原本诅咒嫌弃的工作就这么没了,他反而不适应起来,还没想好之后怎么办,方公就领着一群人敲开他家门,说是给他找了一份新活计,让他不用担心以后。 回忆到此结束,何翔端着牛奶离开食堂,开车来到兵。工厂。 这里就是星光县制作武器防具等军用品之地,占地面积很大,上下一共五层,每层的用处不同,比如何翔所在的二层是专门生产防具,他负责给成型的铠甲绘上秘银。 由于绘制过程中需要动用天地生气,而不是涂上去即可,所以在这座工厂的里的人都会武功,要不是他是玩家,可以升级更好调动生气,恐怕还来不了这,拿这笔人人羡慕的高工钱。 星光县这里的铠甲种类不多,生产最多的是青龙系列下面的癸字五号铠甲,也就是此刻星光军在穿的那套。 铠甲打制不在工厂进行,会是在别处打好运来工厂车间,再由他们绘上秘银,而今日绘制秘银的时候,何翔明显感觉到手底下的铠甲有所不同,虽然外表款式没有变化,可拿在手中的分量轻了很多,拿起来他就愣了下。 何翔下意识掂了掂,然后和隔壁的工友对视一眼,果然不是他一人发现变化,何翔和工友都没说话,而是默契低下头,开始在铠甲内部绘制秘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铠甲坚硬有弧度,对于绘制造成不少麻烦,更何况还要在这一工程中,引导天地生气汇聚在秘银上,将其效用最大发挥出来。 这些都是何翔做惯了,因此这困难事,他做起来得心应手,很快忘我投入其中,等最后一笔秘银绘制成功,拿起一旁的图纸,上面有个新法阵,这次绘制速度就慢上很多,好在没有绘制错误,不枉费他昨日在家中练习两个小时。 等这新法阵绘制成功,何翔立刻感到手中的铠甲又轻了一大截,拿在手中轻飘飘的,就跟玩具一样。 何翔心中惊骇,居然轻了那么多,这要是穿在士兵身上产生的优势,岂不是相当于对手绑了负重……他舔舔发干的唇,虽然自己就是星光县人,可每每瞧见这种开挂一样的东西,都想说是变态啊,这样别人还怎么玩? 哦,他能玩,而且能玩得很爽,当然要多来点! 很快这一批新铠甲,就被运到军中,分发给斥候小队,之后这队人马就被黎默言派出去,打探附近的消息,天河国的龙脉都断了,接下来定然要动荡不安,这种时候自然要将四周的消息,全部掌控在手中,她才能及时做出正确的决策。 原本她以为这些斥候放出去,最多是哪哪来了流民,或某地多出一个新的山寨,毕竟才刚解决掉兽潮,应该会有一段安稳的时间,结果却没想到附近三个县,接二连三地反了。 黎默言对此很吃惊,而且这些人怎么反得如此熟练啊? 总之,南边的青山县里出了个周天大王,拉着自己一个村子的人反了,然后是北边的秀水县,冒出一群红衣教的人,最为过分的是异石县,县令直接拉着县衙的那帮子人,用头巾一包成了反贼。 她听得叹为观止,不过这种吃瓜的心态很快散去,人都已经反了,那肯定是对天下有野心,那这些反贼下一步还能干啥,自然是攻打劫掠附近,为自己攒下底盘和军费,好图谋以后的大事。 黎默言现在兵强马壮,当然是不会怕这些人的,可社会动荡,最不好受的就是百姓,斥候回报来的消息中,流民的数量在飞速增加,尤其是星光县名气大,逃往这里的流民更多,甚至超过旱灾的时候。 无论是种地攒粮食,还是采矿伐木累计各种基础资源,还是进一步的制造业,就连军队也需要大量的新兵,所以对于人口,她向来是很渴求的,还为这一大批新来人口规划好新日程,结果左等右等,没能把人等过来。 她纳闷的时候,斥候小队很快传来消息,原来是经过异石县时被对方扣下,这么大一批青壮年,只要打入军中,就是一支军队,对方也馋啊。 于是她就给星光军下了命令,去把他们的接回家。 …… 林佩兰原本是想去星光县的,她都打听好了,哪里有吃有住,女子亦能上工赚钱养家糊口,到时候她就当女户,到时候找个童养夫,把对方归入她的户籍里,晚上回来有人给他端茶倒水,那日子该多舒服啊。 只是这舒服还没一撇呢,她半道上就被人给劫了,来到一个叫做白巾教的地方,这下好了别说是童养夫,就是吃喝都困难。 林佩兰缩在角落里,这破地方别说是床,就连毯子都不给他们一条,夜晚叫他们生生熬着,白日里就被人看着干活,没一刻休息,她觉得完了,这关铁定熬不过去,没想到这守备森严的地方居然还能有人潜进来。 那黑漆漆的家伙突然出现时,林佩兰被吓了一跳,心脏还没缓过来,就捂着心口跟人往外跑,一路上她生怕有人冒出来阻拦,可关住他们的人凭空消失,到大门口的时候,她才听到些许动静回头,就见—— 一群黑甲战士从翻墙落下,就如一只只黑色大鸟,手中还提着一个个瑟瑟发抖被吓破胆的人。 第169章 黎默言派出去的星光军,带着被劫走的流民,以及异石县的白巾教浩浩荡荡一块回来了。 星光县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进县的那条大路上,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县民,而且他们不光自己在看,还喊亲朋好友一块来看,叫人的方式还很特别,用的就是‘外卖’。 经过这么长时间,半蛛女齐新月掌控的小蜘蛛数量增加不少,外卖的范围就不再局限于农田,而是扩大到整个县城范围,这对于送外卖的县民是好事,增加岗位不说,能送的外卖越多,他们能赚到的送餐钱也越多,而且有了外卖,各个食铺子的堂食压力同样减轻许多,顺带分散了就餐时的交通压力。 对于这样一举多得的大好事,黎默言就给每个点餐的小蜘蛛安排了两个帮手,由这两帮手去附近的农田和工厂铺子定时定点转悠一圈,先将要点餐的人和餐品先统计出来,等到相应的时间就开始配送。 这样能有更长时间准备外卖,处理起来自然从容许多,不容易出错,避免点了外卖却没来的人饿肚子,而骑手会将餐盘送到帮手这,由他们负责看管,将餐品分发给前来取餐的县民。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星光县没有手机,以及其他能远距离联系的法子,之前就发生过县民有急事离开点餐留下的地址,送餐的骑手找不到对方的事,而且不是一次两次,造成过不少麻烦。 其次是送外卖的范围扩大,订单增加,所有小蜘蛛全靠齐新月一人联系,由她来书写地址实在是忙不过来,即使安排人给她打下手,也有些手忙脚乱很容易出错,可一个地方的订单能够统一送去同个地址,再给这些地区编号,这样长长一串地名,就可以用十一、二十三之类的数字代替,表达起来更加轻松,便能节约下不少时间。 在这个法子下,只有点餐人需要前往小蜘蛛所在的点餐处取外卖比较麻烦,可相比去几里或者十几里外的铺子吃饭,走路的这点时间,实在算不了什么。 黎默言决定等新一批流民加入进来,就给小蜘蛛编入更多的帮手,由这些帮手将餐点直接送到点餐人手上,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外卖到家,不用点餐人走半步路。 话题拉回来,就是有这些帮手存在,一些人就会拜托齐新月将家中有事速归之类消息,通过小蜘蛛传递到家人上工点附近的取餐处,最后由那些帮手通知自己家人,算是古代版本的电报,初步解决掉远距离传讯问题,传递消息的人会象征性给个两块钱作为口讯费。 此刻越来越多赶来看热闹的人里头,不少就是被这电报喊来的。 人越聚越多,大家都在翘首以盼,就见他们县的军队大步走来,士兵各个器宇轩昂精神饱满,虽然并没有特意做些什么,可那整齐一致的步调,坚定锋利的眼神,肃杀之气便油然而生,叫人不敢多看。 星光县人见此不光不怕,相反一股骄傲从心底猛地升起,也许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伴随归来的军队,他们的腰背就挺得更直,就连说话都大声许多,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随后走进来的那批人则惴惴不安,双眼不断扫视四周,随即面上流露震撼惊异兴奋之色,一看就是初来乍到的流民,另一批如丧考妣完全相反,他们越清楚看到道路两旁的繁华店铺,以及后面高耸坚固楼房,表情就越是难看。 “这些人咋啦,一脸吞了蠊子的样子?” “还能为啥,是终于认清事实,知道自己出逃无望了呗。” “该,谁叫他们做事不厚道。” 这些县民说话没有压低嗓音,被押送的前异石县县令,现在的白巾教头子何百川自然也能听见,却顾不上这些,此刻他披头散发,像是只留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和昨日准备大干一场的雄心壮志截然不同。 想起往日那些豪言壮语,何百川只觉羞愧难耐,自己是多不知天高地厚,才敢当着星光县的面说这些,人家对付他,甚至不用特意行军布阵,随便派出点人,一个早上就给解决了,自己当真是井底之蛙。 这一场仗是把何百川的精气神全给打没了,以前还想问鼎中原,此时此刻他只想找到没人的地方平静余生,都落在敌人手中,也许也没有余生了。 这倒是何百川过于悲观,其实黎默言没有想杀他们,毕竟如果要杀,那直接就在异石县就解决,何必大费周章带回星光县。 黎默言是感觉这些人罪不至死,他们是反了,可反的又不是她星光县,自己也不会为天河国出头,不踩上一脚就算很好,派出军队把异石县打散就行,剩下的人放是不可能放的,她不想以后因此惹出种种麻烦,干脆全部带回来,给她的星光县添砖加瓦吧。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给她做事,黎默言是不担心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而且她开出来的条件又不差。 何百川被带到一个临时棚子关起来,即使这一看就是新建的,却不透风漏雨,还能两人共用一条薄毯,到了夜晚甚至还会有小卒生火取暖,一日三餐也没少,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可足够填饱肚子。 他舔着嘴巴,喝下一口热乎乎的水,不由舒爽叹息,感觉这日子真舒服,星光县也算豪气,断头饭给的也大方,只是这样的好日子一连过了三天,倒是叫人不自在起来。 这三日都没人来问过他们半句,好像把他们给遗忘了,就过去五日,何百川就受了了,要杀要剐好歹说一声,让他们一直七上八下吊着算是什么事? 好在第十日的时候,终于有人想起他们,何百川几乎是一个激灵爬起,从散乱的发丝缝隙里紧紧盯着对方,而令他震惊的是,来人居然是星光县的领主黎默言,这大大超出他的想象,以黎默言此时此刻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默言来后只说了一句话,“归顺吧。” 她甚至没有提出威胁。 何百川沉默一瞬,心想黎默言确实不用,他们被捏在对方手心,想要如何揉搓都是黎默言一个心念的事,以对方的身份,确实不用说这些话。 果然何百川思索间,就听到左边有人立刻喊,“我愿归顺!” 这就是一个开关,越来越多的人表示归顺,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犹如从山崖上疾冲而下的洪流,带着难以抵挡的大势,就在这样的气氛里,何百川看到黎默言微微翘起的嘴角。 这个浅得几乎看不出的笑,在何百川的记忆里停留许久,他也不知道这幕有什么特别,但就是忘不掉。 之后的事情发生得很快,快得何百川自己都没弄清,他就已被放出来,开始跟着星光县人一起劳作了,甚至一起干活的人还是前不久被他劫下的那批,索性对方没认出他来,不然那就更尴尬了。 但不得不说在星光县生活确实舒服,可比他当白巾教教主事事都要操心,殚精竭虑的日子快活多了,没事时还能找老友一起喝喝酒,能一直如此到老,没什么不好。 这一次喝酒时,老友说起他们被招安的那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黎默言,“你还记得不,黎大人当时笑了下。” 何百川怎么可能不记得,有事闲来无事,他都会想起这个笑容,说出口的话却是,“不记得了,大人当时笑了吗?” “笑了。”老友已经喝醉,可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我记得很清楚,那个笑容我进京时在上官那看到过,当时一匹宝马冲撞他,上官直接抽剑刺死宝马,后来马主人刑部尚书告到天子那,最后上官不仅没受罚,反倒是那尚书被天子乱棍打出去,消息传来上官便是如此笑的。” 何百川立刻懂了,为何一个笑容他记了那么久,原来这就是大权在握的滋味。 第170章 有了异石县这件事,附近大大小小反了的势力就知道星光县不好惹,就如一片压城而来的黑云,盘旋在头顶,又似一头安静趴伏在侧的猛兽,即使没发出任何声息,带来的压迫感却难以忽视。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这些大小势力行动时,自然而然会避开星光县,以及思考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触怒黎默言,以免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直到此刻他们还在挣扎,想要自己争霸成就一番伟业,而不是投靠黎默言,对着别人俯首称臣。 黎默言自然知道这些势力是怎么想的,不过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因为没有必要。 这些势力当中即使最大的那个,手底下也就五百来号人,这对于犹如雨后春笋般各色团伙而言,已经是庞然大物那样的存在,毕竟多的是几十,甚至是几个的帮派,可对于此刻她那一万多人的军团而言,完全不够看,更何况她的士兵有锋利的武器,坚固的铠甲头盔,都是以一敌多的好兵。 所以即使放任不管,这些大小势力也翻不起丝毫浪花,到最后他们意识到自己所求之事只是水中月,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归顺她,不会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她的目光自然不会落在其上多花力气,还有其他更加重要的事需要她操心,比如领地内日益增多的人口,以及因此衍生的问题。 之前星光县接回被劫走流民这件事,经过行商的口和黎默言有意操控,被大肆宣传出去,造成极为巨大的影响,反正她的声望每时每刻都在增加,而且还是几百几百地加,每一点数下代表的都是一个活人,这就表示每秒都有几百人知道她的事迹,这样的速度是极为恐怖的。 尤其是这个时候,天河国邦分崩离,原有的秩序崩塌,百姓失去主心骨惶惶不安之际,就听到一个领主能够为还不是她领民的流民出头,直接排兵攻打另外一个势力,这样强势带来的安心感,在此时此刻难以言喻,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引得所有不知如何是好的百姓就如飞蛾那般,朝着星光县疯狂飞去。 对于这样人口骤然增长的情况,黎默言是有经验的,她大量修建石砖屋,有水泥后,石屋建造起来是要比木屋快很多,这些房子都只是毛坯,里面什么都没有,却能遮风挡雨,作为涌入流民暂时的安身之处。 除此之外,大部分加入进来的流民,她都按照六比二比二的比例,分别安排他们种小麦、蔬菜以及饲养鸡鸭,以免领地再次出现缺粮危机。 住和食物的问题解决,剩下就是保暖问题,上次星光县缺棉的问题解决后,玉棉产量一直是过剩的,加上后面柳城加入进来,为了能够快点让柳城百姓穿上温暖的袄子,她利用能量块大量种植玉棉树,在前段时间刚解决柳城百姓袄子问题,多出来的玉棉正想着要不要卖出去,还是做成其他棉制品,流民就来了,倒是解决多出来的玉棉。 不过现在可不是这一个府城的人,而是四面八方数不清的人逃难而来,所以玉棉树的数量还得提升,否则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出现缺棉的问题。 这三个方面是最主要的,保障流民来到星光县后,能够顺利地活下去,提高生活质量,那是之后考虑的问题。 现在黎默言也不去外面跑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的六小时,剩下的十八个小时全泡在她那间办公室里,每天最主要的工作是看底下人汇总上来的各种数据,而这些是已经整合过的,她再通过这些数据安排星光县接下来的发展方针,是农田那边还要继续加派人手,还是修路或者铺设管道这需要投入更多的劳力。 每次看着看着她就感慨,幸好自己先把六部的雏形定下来,并将有能力的人提拔上来,户部是赵氏开,兵部是瞿平青,刑部是赵金隅,礼部是前奇山县的林师爷,工部则是鲁澹月,原本是史部被她换成通部,由老县令主管交通问题。 户部主要是管官员罢免选拔的,在她这个历史废的印象里,好像还会修史书,不管是哪种,现在的星光县都不是特别需要,官员选拔这个可以由礼部暂时代劳,而罢免可以让刑部做,由她审核就行。 还是交通的问题更加严峻,本来这个应该算是工部的职能范围,不过人口增加,交通问题肯定会增多,她上辈子的现代,交通就一直是让人头疼的大问题,所以她给独立出来了。 这六部的信息每日汇总在她这,就能牢牢掌握住星光县,比如最近回报上来的信息就说,粮食产量过剩,导致储存的仓库不够用,户部的人就问她,要不要把这些多出来的粮食运到柳城储存,二是多建造一些仓库,这两种方案下还有预算的花销,以及优劣对比。 黎默言看了后略一思考,就让人在*星光县另起一批仓库,不光是粮食要用到,玉棉和其他物资同样需仓库,这迟早都得建。 粮食产量过剩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有冒出大量吃饭的嘴,再从柳城运回来太麻烦,而且地心之葵这本来人流量就大,附近很容易堵,再来大量粮食运来运去,不用想肯定会堵死。 这份折子批改好,她就抽出下一份看起来,恰巧就是自己脑海中闪过的地心之葵交通问题,由于大量人口从草原的地心之葵来到星光县,导致此处车马堵塞,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才通畅,一批羊羔因此被冻死造成损失。 这个消息是单纯上报,让她知道情况,倒没一定要立刻解决的意思。 黎默言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先看起下一份折子,而这里的每一份,都是各个部分的人辛勤统计出来,具有一定的时效性,她得先尽量看完。 …… 向上虞是通部的人,他只是一名小吏,负责守在二仙桥路口,指挥往来的蜥车和犬车,以免它们发生混乱或相撞。 放在以前的星光县,是没有这个活的,即使是在两条路交汇的路口,蜥车驶过也不用张望或减速,因为那时候蜥车少啊,老半天都没一辆车经过,甚至就连路都那么几条,更美多少个交汇路口了。 可现在却不行,每日里车来车往,尤其是私车出来以后,那石砖路上的车就更多了,尤其是此刻又有大量流民加入,他们虽然不是车,却也要过路口,无疑让这本就拥挤的道路,变得更加拥挤。 光是挤还好说,大不了过得慢点,可这样的情况还会带来危险,虽然蜥兽和犬兽都是妖兽,反应极为迅敏,可在本就没多少躲避的空间,那就没有发挥的余地了,有时还根本注意不到时尚情况。 之前就有蜥车撞到人的情况发生,好在那时黎大人可能是发现这样的情况,限制蜥车的速度,加上最后关头蜥兽避让了下,才是撞伤人,而不是撞死人,饶是如此对方也在阎王愁医馆躺了一个多月。 在这件事发生后,通部主事就开始安排专人在路口指挥车辆同行,而向上虞就这样的一员。 他处在路口中央,方便四条道的人都能清楚看到他,可他不是站在路面上,工部在此立起一根拳头粗的铁杆,足有三米高,铁杆顶部是个小塔楼,只有顶部无墙,向上虞就待在这个塔楼里。 他身边有一沙漏,沙子流光是四十秒,此刻余光中的沙子就流尽,于是向上虞拿起一面红旗,对着东西这两条道的车挥舞红旗,于是川流不息的车子停了下来,向上虞确定彻底停下后,则对着东南两道的车子挥了挥,于是这些车就行驶起来,快速穿过路口或右转。 这里面有点不同,那就是左拐的车要看花旗行动,这些向上虞记得很牢,实施起来也得心应手,更是在私下练习,因此从来没出过错,毕竟他要是出错,可能就会导致很多人伤亡,这点是绝不能大意。 只是最近的行人是不是太多了? 向上虞盯着穿过路口的密集人流,沙漏一定漏尽了,可人流还没走完,他望了眼那黑压压的人群,打下停止的红旗,稍稍等了五秒,好让路中间的人彻底走过,才让另外一个方向的车子和人通行,结果是一样人满为患,为了让人走过路口,他不得不又等了几秒。 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等待,累计在一起就是很多时间,尤其是星光县这么大的体量,汇聚在一起造成的影响就非常大。 比如送给农户的肥料晚了几分钟,地里的麦苗也许就会错过最好的施肥时间,导致产量不如预计的高,一亩田少个几斤十几斤,对于星光县过万亩地,那个数量就非常恐怖了。 而这只是其中一处的影响。 向上虞不知道农地那边的事,可他知道路上的问题,这五秒导致路上的车越排越长,等着过路口的人也愈发得多,他忙得是焦头烂额,都没注意到来找他换班的钱小吏,还是对方喊了他一声才注意到。 向上虞满头是汗交了班,见一点都没有少的车和人,心想自己是熟手还撑得住,可县里最近建了好多新路,那些路口就要招新人,要是这么乱,新人恐怕要出事,得报到上面想个法子。 向上虞忧心忡忡写了折子禀明情况,结果次日就看到工部的人来了。 170-180 第171章 工部的人来了,却没有带来相应的建材,人都是两手空空跳下车。 说是两手空空也不准确,他们还是提着铁锹抓着锤子,甚至有的抱着一袋土,看不懂这群人要做什么。 向上虞心中实在是好奇,忍不住朝那看了好几眼,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毕竟还在上工,尤其是负责指挥蜥车犬车通行这么重要的事,稍有疏忽就会惹出大事,所以他最终还是克制住好奇,专心在指挥上。 不知什么时候工部的人就走了,倒是路口四面都被挖开三米长的石砖,露出下面的泥地,泥土有被翻动的痕迹,应该是浇了水显得十分潮湿。 向上虞之后继续观察了许久,依旧没能看出有什么变化,渐渐就把这件事丢到脑后,今日又是兵荒马乱的一日,他疲倦交了班,回到家时就发现外卖已经被送到,就挂在门把手上。 邻居正巧开门,见到这幕好心提醒,“你不怕谁瞧见给你顺走啊?” 向上虞笑道:“现在日子好咯,大家过得都不差,一点吃的,大家都不缺。” 邻居本来还想再劝,可想到现在日子却是和以前不同,以前那是真没东西吃,树皮都快扒拉干净,现在吃的五花八门,别说是地上跑的,就是水里游的天上飞的都不少见,要啥吃的没有,价格还便宜,的确不用馋别人这一口。 再说要是被护卫队抓住,罚款还是小事,导致居民等级降级,会影响很多福利,例如各种抢手货房子私车等等名额,就是依靠居民等级排序,要是等级低,那就要比其他人更晚才能享受到,为一点吃的降级太不值得,没人会这么做。 于是邻居不再劝,“还是你这法子好,直接将外卖定在家,回来就能边看电视边吃饭,多舒坦啊,明个我也试试。” 向上虞给他支招,“你还可以买些冰,点杯子梨汁或橘汁,把冰加进去,回家点上火盆,喝着冰镇梨汁,那个滋味……啧!” 邻居听着都觉享受:“这日子算是给你过明白了。” 向上虞冲人笑笑进了屋,就按照他说的,享受地吃起来,黎大人新出的木炭可能是刚改进过,用着比之前那些烫上许多,反而更加耐烧,价格还是不变的,这就相当于炭能用更久,所以大家用起来就大方。 不过炭火太旺也不好,容易嘴干,还烤得人发燥,这个时候喝上一杯冰镇果汁,自然是极舒服。 所以极舒服的向上虞享受完就睡了,迷迷糊糊间听到藤蔓生长的嘎吱声,这里离他上工的路口并不远,听着就像是从哪传出来的,他脑海中闪过什么,可实在太困睡意上来,就啥也不知道了,次日醒来给没想起,直到出门后,见路口那围着一群人,才把听到的动静记起来。 “还真没听错啊。” 向上虞嘟囔着,一边快步往路口走去,每走两步就发现不对,原本清清爽爽的天空中,突然多出一样东西,也是因此他平日待的岗亭也被拆掉。 他的脚步慢慢放缓,难道以后他打旗,就在在这东西上了? 向上虞的视线落在那座旱桥,不对,古藤,也不对,或者叫做藤桥最为合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由数不清藤蔓交织而成的桥梁,就是从石砖被撬开的那处长出,在路口中心缠绕在一起。 这应该还不是成品,有工部的人围着这藤桥忙碌,这藤蔓瞧着非常柔软,人想怎么弯就怎么弯,就跟软泥似的,可偏生人能踩在上面被支撑住,藤蔓却没半点变形,显得十分牢固,倒是十分矛盾。 后来向上虞听到有人说,工部那些人不是瞎弯,手上附着着生气,这些全是武师,难怪能做到这样矛盾的事。 随着时间流逝,藤桥原本光滑的表面逐渐出现一级级台阶,出现一条供人向上攀登的路,向上虞身体一颤,急忙朝路对面看去,可惜被挡住看不清,好在远处传来呼声,有一个女人的嗓音格外清晰。 “是台阶,台阶,还真是桥啊!” 果然是他想的那样。 向上虞呼吸变得急促,正巧这时太阳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洒在藤桥上,把它照得格外透亮,他感到身边的人一下收了声,怔怔注视着那桥,倒是在桥上忙活的人很快收工离开。 等工部的人一走,他们这群人在短暂两秒后,就呼啦啦往藤桥上涌去。 向上虞看着那么多人,有些担心藤桥不稳当,没想到那么多人上去,它却是晃也没晃一下,随即想到这是黎大人造的,便彻底放下心来,跟着人上去走了一圈。 起初踏上去时,脚底下踩着的触感不像是光滑的藤蔓,倒更像是踩在毛躁的鱼鳞上,他低头仔细瞧了瞧,果然发现这藤是带鳞的,他碾了碾自己的脚,感受那阻力,心想这样倒是更好,即便是下雨也不用担心藤桥太滑摔倒了。 向上虞一步一步走到桥顶,一眼就看到另外三个出口,无论想去哪里,从相应的出口下去就行,直接省去在下面等旗帜的时间,也更加安全,而没有行人,蜥车和犬车过起来也更加快更流畅,不用再等行人全部走完。 真是妙啊! 向上虞抚掌,也不知道黎大人这脑子是怎么长得,这样绝妙的法子她都能想得出来,换成他来,就是一百年都想不到桥还能造在陆上,还是用在路口这种地方,而且自己才将问题报上去不到两日。 向上虞在藤桥上东摸摸西碰碰,心中的那股兴奋劲依旧没能褪去,等以后自己有了孙子孙女,就把黎大人的事说给他们听,沾沾黎大人的聪明劲,如能学到一分,必定有无穷的造化。 黎默言用古藤的种子做出天桥,解决行人过马路慢,导致蜥车堵塞的小问题,地心之葵那边还有个大问题,这里的车流实在是太多,已经到了急需解决的地步。 她之前想过扩宽附近道路,可这块地方是星光县中心区域,附近早就建起各色建筑,想要这一条路两旁的建筑搬走不切实际,工程量太大成本也太高,而天桥这样帮助行人过马路的措施,也无法用在这个问题上。 黎默言手指点着地图上,那段被标红表示拥挤的道路,想着果然还是造高架吧,一条路堵,变成两条就行了。 第172章 起高架的条件,星光县理论上是完全能行的,只是建造过程中肯定会遇到不少问题,黎默言其他都不担心,唯独就怕承重不行高架倒塌,货物损失事小,人员伤亡事大。 上辈子有一年,就是有哪里下雨连下三个多月,导致高架桥被雨水腐蚀倒塌。 这场事故死了三十六人,黎默言还记得看到视频时那种难过,屏幕里的人哭得站不起身,屏幕外的她同样眼眶湿润,评论里的一句话让她印象深刻,网友说这不是三十六人,而是三十六个家庭。 在这一瞬间黎默言脑中闪过很多身影,有老有少,却都是伤心欲绝。 是啊,将心比心,她父母也是车祸走的,所以对于这场灾难的痛苦,她是经历过的,虽然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感觉蒙着白雾,虽然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却像是在看别人的事,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可那种难过依旧能体会到。 就是由于自己经历过,黎默言才不想其他人再经历。 不过好在这点也不用太操心,她现在拥有的资源众多,这种问题解决起来不止一种办法,可以先找个地方做出一小段,让老县令用天赋查看坚固程度,不够坚固就不通过,剩下的事交给手底下的人就行。 工部的鲁澹月和通部的老县令收到黎大人下的令,先由通部规划高架路线,接着由工部进行建造动土。 本来鲁澹月的意思是先找个荒地,建段三十来米的高架试试水,老县令提议既然都要试,不如先把路线规划出来,试水的那部分高架建在规划好的路线上,通过后可以直接当做正式高架部分使用,这样能节约不少工期和成本。 能为黎大人省钱的事,鲁澹月听后当即同意,原本沉默寡言的人,一连夸了老县令三句。 老县令诧异望了眼鲁澹月,见后者脸上明显流露出喜色,一副比她自己捡到钱还要开心的样子,心底不由嗨了一声,这又是个疯狂的黎迷,而这样狂热的追随着在星光县并不少见,或者说是如过江之鲫多得不能再多。 就连刑部和户部的两位赵大人,他从前那位师爷,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对黎大人抱有一份灼如烈日的期待,每每他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是疯了,居然会将毕生的理想以及未来全押在另一个人身上。 可那是黎大人啊! 老县令眼中用处一抹狂热温度,他已看到黎大人,知道世道有另外的可能,自己是绝不可能回到从前,再看着十数万百姓活生生病死,老县令知道这条路走到底,不是功成名就封侯拜相,就是曝尸荒野死无全尸,可那又如何,他死不悔改。 六部当中已有五人是黎大人的死忠,剩下那一人…… 老县令想到瞿平青,这位铁面将军一向情绪内敛,也不像是能不顾一切的样子,到底是统帅三军的将军,这样的人不冷静理智意气用事,老县令实在是想象不出来,所以他摸不准瞿平青的态度,可对方既然武功盖世,却依旧肯留在星光县听黎大人调遣,想来同样赞成黎大人的理念,和他们的区别可能只是没那么狂热而已。 这样也足够了。 新高架的路线规划并不难,其实沿用星光县现有道路便行,黎大人给出的要求是缓解地心之葵的堵塞问题,确保运来星光县的货物能尽快运到该去的地方。 老县令对着地图仔细查看,再次感慨图纸的清晰明确。 这是他手下的绘图师所做,足足三十多人跑了大半个月,才将星光县大致的道路绘制出,没想到给黎大人过目时,竟被对方找出一处错处,是东面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画短了,通过实地探查,的确是他们绘制错误,黎大人是对的。 对此老县令十分吃惊,他没去想这么小一条道,黎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在他心中大人就是如此无所不知。 他看了路的走势,最后选择南北方向这条,主要是黎大人想建一个大型的储物中心,专门用来存放从地心之葵运出的各种物资,好作为中转处,这样需要大片空地,由于星光县东边是海没有空地,所以东西这条方向直接被排出了。 既然路线已经定好,他们尝试建造的高架路段,就定在北边最后那段下坡路。 鲁澹月已经想好建造思路,这两天她异常亢奋,连着两夜没睡想出来的,老县令怕她猝死喊人去睡,鲁澹月还不愿意,最后是搬出黎大人这张大牌,鲁澹月才老实回房去睡觉,她愿意走,还是因为她带的班底就有过高空作业的经验,虽然这次不是房子,是桥,但不建在水中,想来会更加容易。 按照她的想法,这旱桥各个部件都是先浇筑好,最后再拼接在一起,那连接口自然是越少越牢固,最好底座和桥面就是一体,可这里面有个问题,要尽量减少连接地方,那么单个部件体积就会很大,又是水泥加钢筋浇筑出来的东西,那个重量超出想象。 为了减少搬运路程,鲁澹月和老县令一致认为在造桥点附近浇筑桥墩最好,省去搬运困难的功夫,可有一步是省不去的,那就是拉起部件进行拼接,只是使用朴素办法,多绑几条麻绳喊人拉,喊个一百人总能将桥墩立起。 这中间闹出不少麻烦,首先这处偏僻,想要将各种材料运进来,首先就得修一条路,为快点修成,他们干脆起了一栋房子,临时住在这,还找来厨子,饭也不到外面吃,一群人就像是被关在在这,而且浇筑那么大的桥墩,所需的模具就不小,需要另外定制,等这些各种问题解决完,才是真正开始建高架。 黎大人知道这事花时间,也不催他们,只是偶尔过来看看进度。 可偏偏就是她一句话都没说,鲁澹月跟老县令心中都憋着劲,想要快点做出成绩,好让黎大人刮目相看,即便是他们,也都听说地心之葵由于太过拥挤,已经闹出不少损失,前不久还有两伙人因为抢道大打出手还见了红,索性没有死人。 星光县明令禁止打架斗殴,违反者公民降级,如果不是星光县和柳城人无法降级,就会关闭一些权限,限制购买某些药品、星光县特有的商品,如果这个权限进一步降低,那么会连粮食都无法购买,被逐出星光县,最严重的会被处以死刑。 所以不管是外来户还是本地百姓,对于星光县的律法向来敬畏,会发展成斗殴,只能说双方都打出真火,他们控制不住脾气是一回事,地心之葵堵塞的交通也是原因,这确实会让人很烦躁。 错,肯定错的是先动手那人,可老县令忍不住想,如果他们能早点把高架修出来,分散地心之葵的交通压力,也许不会出这么一档子事,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搓搓灯翻开随身的本子看起来。 前期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路已经通畅,水泥钢筋这些物资已经陆续被送到,用模具浇筑出桥墩,只要等水泥彻底干透,就可以拉起来,通过他的天赋确定承重情况。 老县令摩挲着本子边缘,触感十分柔软。 这些书店新出的册子叫做笔记本,里面书页空白,只有一道道横线,用于辅助书写。 他一时感慨万千,以前星光县还是星光村的时候造出来纸,他还买过,只是触感略硬,摸在手中有很明显的毛躁感,不知不觉中这纸已经变得如此好,而且纸张厚实,墨迹不会渗到下一页,因此正本钉起来,用起来就方便许多,还有坚硬的书皮保护,带在身上也不怕书页被揉烂,真是好东西。 老县令爱不释手翻了会本子,心中隐秘的焦虑淡去不少,倦意袭来,他回到床上继续睡,这次很快便陷入梦想。 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星光县会变得越来越好。 等水泥干后,就是探查承重情况,老县令的能力有个特点,那就是在不同的环境下,物品的使用年限不同,就比如桥墩,单单自己立着,和上面有着重物立起区别很大,为了更精准,需要在上面放上重物,再由老县令探查年限,只要能坚持二十年,桥墩就算通过检测。 这次测试是大事,鲁澹月也来了,对他一点头,原本肩上扛着绳子的众汉子就开始发力,麻绳立刻绷紧,四米高的桥墩被一点点拉起,旁边传来鸟雀被惊到,叽叽喳喳扑腾着飞走,等桥墩彻底立起,老县令长舒一口气。 他围着桥墩看了眼,发现底座在刚才的拉动中崩裂了,之后浇筑时这处要改改。 这桥墩有十四米宽,可以让四辆蜥车并排同行,他和鲁澹月一致决定,就搬四辆装满货物的蜥车上去,就看在承重最大的时候,这桥墩能坚持多久,而将重物搬上去,就需拜托武师,此事要瞿将军的兵部协助。 很快一群黑甲将士就鱼贯而来,最前赫然是骑着犬师的瞿将军。 老县令被这气势震了下,那犬师足有三米高,七尺男儿站在它身侧也才到腰部,加上脖颈间茂密的毛发一双金色竖瞳,显得极为有气势,可第一眼看去,依旧率先看见犬师背上的瞿将军。 瞿平青来了后,利索翻下犬师,他带来的将士同样如此,落地后一言不发就扛起装铁的箱子,利索往桥墩上爬。 老县令见他们伸手矫健,一趟趟上下,没有丝毫吃力的模样,心想不愧是他们星光县的好儿女,就是厉害。 等一箱箱铁块堆到三米高时,桥墩突然歪斜朝着众人压下来,老县令只觉头顶一黑,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瞿平青已经站在桥墩边缘处,头顶那片黑已经消失,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等他反应过来是瞿将军将倒下的桥墩推回去,差点被压死的恐惧才升起。 那些拉起桥墩的拉夫咋咋呼呼起来,想到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差点一块被压死,老县令腿脚发软,见瞿将军落在不远处,急忙拉着人道谢。 瞿平青依旧沉默寡言,只是简短说了两字,“不必。” 老县令听出他声音含笑,不由仔细看了人一眼,发现瞿平青嘴角居然真带着笑意,他又是一惊,努力回想自己刚才的说词哪里引人发笑,大概是他的表情太明显,瞿将军说,“我只是想起一人。” 没头没尾的,老县令却是听懂了,这笑是因为那人,和老县令没有关系,不知是谁这么大本事,能叫板正的瞿将军想到他就笑,就听瞿平青继续道,“如果她在此便好了。” 老县令心中一动,之前他还不确定,此刻就知道瞿平青说的铁定是心上人,也只有放在心尖上的人,才会看到一处美景,干成一件大事时处处想到。 这只是小插曲,老县令没再想,转而朝桥墩看去,寿数是十三年零三个月又一十五天,他有些失望,这个时间比他想的二十年少了太多。 第173章 等老县令将使用年限说出后,鲁澹月皱起眉,她同样对此感到不满意。 先不说黎大人想要建造高架的强烈意愿,他们本就不想对方失望,就是为此投入的巨大物力,以及为此消耗的心血,只是能使用十三年,连十五年都不到,时间太短了,鲁澹月对此很不甘心。 他们应该能做到更好。 鲁澹月在短暂的思考后,扭头询问自己的侍郎,“我听说水泥司最近出了一种新式水泥,是不是硬度更高?” 侍郎委婉道,“已经用上一段时间。” 鲁澹月猛地看向桥墩,意识到这估计就是用新水泥所做便沉默了,随即又想到什么,“我记得铁妖那边,好像还能进一步凝练钢筋?” 侍郎点头:“您没有记错,确实可以,但那样比较消耗妖力,制作起来很是费时,产量也十分低,恐怕无法用在此处。” 鲁澹月不再开口,反而是老县令想到什么,一拍脑门说,“大人最初建造石屋,用的就是兽骨吧,我记得很多兽骨要比钢筋更为坚固,这次妖魔袭城,两军斩杀不少妖兽,兽骨应当能拿来一用。” 鲁澹月先是眼前一亮,随后捏着眉心否决,“钢筋已是难得的坚硬之物,即便有兽骨比之更硬,想来数量也不会太多,从此处到地心之葵足有四十里,所需兽骨的数量极为庞大,这次战役的兽骨全填进去,只怕也不够,何况这些兽骨还有更好的用处。” 于是老县令不说话了。 两人齐齐陷入沉默,最后还是老县令叹息一声,“没想到钢筋住人时能坚持千年,用于路面却只能用短短十多年。” 鲁澹月叹息,“这就是黎大人所说的质变引起量变吧。” 他们也知道不是每辆经过高架的车,都会装载那么多货物,高架的寿命要比老县令看到的更长些,可人命关天,加上老县令只有一人,无法留在高架时刻关注它的情况,考虑极端情况减少意外发生,才能叫人放心。 情况一时陷入困境。 反而是被叫来协助的瞿平青一语惊醒梦中人,“星光县坚固的不光是兽骨和钢筋。” 此话就如一道惊雷,在老县令和鲁澹月头顶炸开,一老一少急忙抬头看向他,瞿平青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开门见山道,“还有息壤。” 老县令和鲁澹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瞧见狂喜,是了,还有息壤,他们还有息壤啊! 领地里那座探查宝塔是工部负责建造,对此鲁澹月知道的比老县令多,黎大人很早之前就得到探查的宝珠,只是缺少建造宝塔的材料,才一直搁置,原因就是水泥钢筋无法承受特殊能量冲击,而息壤可以。 原本以为难如登天的困境迎刃而解,老县令畅快地来回踱步,鲁澹月则派人去打申请,送到户部申领息壤来建造高架。 老县令目送人远去,“赵氏开这小子属貔貅的,想从他嘴里掏东西不容易,还是我跟着去一趟,早点把东西领回来。” 鲁澹月本想劝两句,可转念一想这事不看到效果,自己怕是寝食难安,最终不仅没劝,她还跟着老县令一块去了赵氏开那。 本来心里想了无数话术,没想到赵氏开这家伙听到是用于高架,亲自开了库房的门,将息壤调给他们,连手续都没要,说后面补就是。 路上,老县令先开口,“他肯定知道大人为高架发愁的事了。” 鲁澹月点头附和,“他肯定知道了。” 瞿平青:“嗯。” 另外两人齐齐扭头看向他,“你怎么还在这?!” 瞿平青回望,面露疑惑。 “咳,”老县令收起脸上的表情,“军中食物繁忙,我以为将军早已回兵营。” 瞿平青指出:“固息壤需要生气,这就需要我军中将士出手。” 嗨,还真是这样。 老县令顺势拱手,“那就麻烦将军了。” 建造高架遇到的难题,似乎都随着息壤到来全部散去,之前鲁澹月还想过桥墩底座问题,需要浇筑多少水泥,才能防止底座开裂,还有地基问题,怕普通山石承受不住重压,以及桥墩与桥墩直接的连接问题,她工部是建过桥,可没建过长约四十里的桥梁,十分担心以往的连接手段会失效等。 而这些全能由息壤解决。 息壤自身相融,看不出连接痕迹,尤其是它硬度远超水泥,更不用担心底座开裂问题,加上息壤干燥前,柔软如泥可以随意揉搓,就连水泥浇筑这很难的一步,都变得轻松无比,只要将息壤倒入模具中,它自己就会长成模具的样子,其他的都不用操心。 天呐,世上还有比这更省心的建材吗! 老县令脸上带上红晕,鲁澹月双眼也比平日更加明亮,看着不断自己长出来的高架,他们像是已经看到上面车来车往的未来,以及黎大人夸奖的话。 …… 黎默言没想到建高架建高架,最后是这么个建成法,高架居然是自己长出来的! 乍看这下非常惊人,一想到这里是有超凡的世界,高架自家长出来也正常……不了一点,长的过程中,她还去现场看了。 之前建宝塔时,他们就发现息壤生长虽然无序,可如果用生气引导息壤生长的方向,从而控制它的形状,在她来看之前,老县令已经实验出高架适合的高度,以及桥墩间的距离,这次的使用年限能有千年之久,对比水泥的十三年,翻了七十倍多,幅度非常大,该说息壤不愧是传说中的神物。 最重要的是如果高架出现破损,直接防一团新的息壤进去,就能将这损伤自己长好,修复起来非常迅捷,等使用年限到了,用息壤更换起来也方便。 总而言之,这次的高架建造算是大获成功。 这件事里要说谁看得最欢,那自然是星光县的百姓啦,眼见着头顶上有座桥梁自己长了出来,一日一个变化,到最后的时候越长越快,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桥梁就能长出三米,这种感觉很新奇,就像是眼看着一个小孩在眼皮子底下长大,莫名觉得亲切跟自豪。 哪怕不知道这桥有什么用,怎么会建在陆地上,但不妨碍他们跟着其他人夸这桥梁巨大宏伟,而炫耀的对象,自然都是外乡人,其中以柳城人最多。 柳城人这叫一个酸啊,他们自然也觉得这个东西好,可这种心情是万万不能被星光县人看出来的,于是面对炫耀时笑容都是淡淡的,‘是吗’,‘我觉得也就这样吧’,‘好像没有什么用’,就成了他们常说的话。 偏偏星光县人反驳着也没底气,因为他们真不知道有啥用啊,可输人不输阵,“什么叫没啥用啊,这不是能过不少人?” “是啊,这么气派的桥,跑起来肯定又快又平稳吧。” 柳城人也不反驳,就轻巧反问,“你上去跑过?” 就把星光县人堵得说不出话来,还被柳城人笑话,“原来是在梦里跑过啊。” 这叫星光县人心里憋着一股劲,没想到当天这就桥就通了,这消息出来的时候真是群情激奋,一群人争着抢着要上这高架,直接把路口都给堵了,本来看这架势,黄大牛都以为要有人出来阻拦,结果没人拦住,全放他们上高架。 黄大牛心中就定了不少,看来这名字古怪的桥比他想的更为牢固。 可绕圈往上走的时候,他心里又有些慌,黄大牛也驾车去过山上,可底下都是实的,跟这样悬在半空不同,他心总落不到实处,慌得厉害,好在跑起来,确实和他们夸得那样又快又平稳。 因为这高架上没有路口,就是笔直一条向前,他们不需要停下等旗帜,从头跑到尾只花了半个小时不到,如果从下面走,那起码得要一个小时。 黄大牛使劲瞧着附近的环境,全是方方正正的仓库,忽然就懂*黎大人建这座桥的用意,能省下不少时间,底下也不用那么多堵了。 与此同时,王善正从星光县赶回柳城,今日是他大女儿王灵的生辰,虽然穷困人家也不讲究这个,可一两句好话总会有的,可去年的今日,王灵不仅没听到祝福语,还被亲生父母骗她去扯布做新衣裳,实则是把人诓去卖钱,虽然王灵说是不在意,可前两天这妮子瞧着就不对,脸上的笑容少了。 王善想打开她的心结,打算给王灵补上去年的新衣,虽然柳城现在的成衣也不错,可最好的还是在星光县,所以今日一大早,他就去了星光县买衣,本来想得好好的下午就能回来,没想到星光县那要比他想得堵上许多,还有人打架闹事,到下午他才出了地心之葵。 这成衣是买不对,不买也不对,左右是赶不回去,他还是去买了漂亮的新襦裙,可这礼物没送成,连句好话都来不及和王灵,心结只怕没能打开,还要缠得更深。 王善急得不行,前面原本走得比龟爬快不了多少的车队,忽然畅通起来,趴在地上的蜥兽站起开始跑,两边的景色快速后退,视野渐渐变高,等发现树尖在他脚底下时,王善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上了一座桥,而这座桥竟建在旱地上,几乎没用多久他就来到地心之葵,传回了柳城。 王灵坐在厅房里看着书。 另外七个孩子躲在门边偷看她,王灵面上的神色很平静,连翻书的动作都很轻柔,可那七个孩子齐齐打了个颤。 王筱优捂着眼,“大姐今个都没怎么说话。” “也没打人欺负人,都不喊我去端茶倒水。” “连她最喜欢吃的鱿鱼丝,都没有坑我的。” 天,居然鱿鱼丝都不吃了,大家齐齐吸气,王道云一锤定音,“她肯定是生气了!” 王筱优用力点头:“没跑了,今日是她生辰,爹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还到现在都没回来,换我,我也生气。” “你们有谁知道爹去干嘛了?” “不晓得,今日不是他休息吗?” “那更不应该啊,爹咋能这样啊。” 突然,坐着看书的王灵抬起头,“咋不能这样?” 七个孩子一同看向她,王灵继续说,“要不是他要我们,咱早就饿死了,有点良心。” 说话那小孩面露委屈,他当然不是怪爹,就是口头上说说,好让大姐心里舒坦点,他不说话,王灵也不说话,气氛霎时变得压抑,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打开,随即王善快活的嗓音传来,“灵啊,我的好女儿,快来快来,快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回来——” 王灵猛地抬头,就瞧见王善站在灯光里对她笑,手里还举着一条浅紫色的襦裙,脑中前爹娘骗她的那些话淡去,只剩下王善满是关怀的声音,“等急了吧,莫难过……” 她用力跳起来,跟个炮弹似得撞上王善的怀里,牢牢抱住了他。 第174章 高架连通给星光县带来的好处很大,黎默言原本只是想减轻地心之葵的压力,没想到很多回家的百姓,以及在星光县内搞货运的居民也喜欢走这条路,还希望她能出一条横跨东西的高架,这样去农田就能省时多了。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材料人手也都是现成的,黎默言直接答应下来,顺带还在柳城建了两条,同样是贯穿南北,有这四条高架在,两城的交通问题是彻底得到解决,不管是货物运输,还是以前房子没买对地方,都用高架治好了。 甚至就来投靠的流民,都有超高速的车来接送,鳞次栉比富贵迷人眼,就是他们对星光县第一印象。 民生这项直接涨了三个点,星光县升到二级县城,而高架还在发挥威力,哪怕是升级后的条件,道路这一块都靠高架完成百分之三十,剩下的条件都是老生常谈,没什么特别的,她随便扫了一眼,根本没往心里记。 也就环境这项的条件比较特别,要求达成世外桃源。 除去最初的鸟语花香,单纯是对环境上的要求,后面无论是人杰地灵,还是此刻的世外桃源,都对居住在其中的人有所要求,不过也没啥难的,之前的人杰地灵她都没特意去完成,只是随着领地发展,自然而然就成了,想来这次的世外桃源也差不多。 她想到刚来星光县时,每天晚上都要打开升级面板看一眼,心里算着离升级还差多少,为此应该做什么,就这样想着想着睡过去。 那段日子是迫切想要升级,一来这是玩游戏的乐趣,想要快点将领地发展起来,二来是以前东西少啊,能用的资源很少,升级获得的奖励,对于她而言是难得的好东西,能加入领地发展形成良性循环,到现在她都还记得自己掰着手指算资源,觉得十根手指不够用,都想掰着脚指头继续算。 那时呼呼的风声还在耳边作响,可此刻的她却不用再为那些基础资源算破头,拥有柳城一座府城,以及连通五个州的木家商行作为后盾,她手中的资源只怕用不完,哪里还会不够用,升级的这点奖励早已帮不上她多少。 也是在这种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走出去那么远。 而时间也已经来到五月初,天气开始转热。 星光县原本主种的小麦,也改换回水稻,白菜这类天热容易烂的菜种,也换成番茄各种豆和瓜。 黎默言惊喜发现里头居然有西瓜,农田种植什么,全由三个农场主在管,由他们负责调整各种作物产量,来和酱油厂制糖厂这样的下游工厂配合,以及顺应季节种植当季作物,黎默言作为星光县的领主,这些事无需她来操心,自己要负责的,就是判断这三位农场主做得好不好,能不能继续在这个位置坐下去而已。 所以领地里有西瓜,还是西瓜被种出后端到她面前才知道的。 侍女喜气洋洋的声音响起,“大人,这是木大人从陕州带来的寒瓜。” 原来是木泽兰带来的,不是农场种出来的,不过寒瓜? 黎默言的思绪还没从大大小小的问题中转过神来,就瞧见面前的盘子里,摆着一盘红壤青底的瓜,直接脱口而出,“西瓜啊。” 说完之后,口中的唾液自动开始分泌。 说起来上辈子托吴院士的福,她所在的国家就是西瓜大国,每年夏季都能吃到便宜又美味的西瓜,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完全不用像是隔壁几个国家那样,一个西瓜就卖一百多,价格太过昂贵,普通人一个月也吃不了几回,抠抠搜搜西瓜都按片卖。 都说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西瓜自由惯了的人,天热起来却吃不到西瓜,总觉得少了什么,心里怪不自在的,没想到西瓜就出现了,只是…… 她拿起一块西瓜,感觉沉甸甸的,这重量和以往吃的西瓜有微妙的不同,她这样经验丰富的人立刻就能感知到这西瓜实,而且看外表红色的壤少,颜色也淡,底下青白瓤厚,瞧着像是没有成熟。 这卖相比现代的西瓜差太多了。 黎默言咬了一口,口感果然和她想的那样硬实,水分也不是很多,好在清甜的口感算是优点,这就很受百姓喜欢,因为以前日子过得苦,谁都想吃甜的东西,即便现在日子好过起来,大家的口味一时半会却不会变,甜味依旧是最欢迎的味道,没人不喜欢吃。 这西瓜她吃了一片就不再吃,剩下的让侍女们拿去分了。 侍女自然十分高兴,在黎默言眼前时还保持形象,等离开她的视线后,就能听到她们惊喜的欢呼飘来,看来是挺喜欢吃的。 黎默言闹不懂,星光县现在的水果种类不少,香蕉橘子苹果这些常见水果全有,像是荔枝龙眼樱桃,县里也实现大规模量产,这些果子的滋味哪个比西瓜差啊,侍女怎么就把西瓜当成宝了? 可仔细想想物依稀为贵,人性就是这样,没吃过得不到的,哪怕味道不够好,也比常见唾手可得的强。 黎默言想到这里,瞧见剩下的西瓜子,决定收集起来送到农场,多多种出西瓜,虽然她觉得味道不好,可既然领民想吃,那就种吧,顺带让农场里的研究司进行研究,今早培育出壤红底薄的好西瓜。 第三农场收到黎大人送来的西瓜子,很快分出一块田来试种,种的时候研究司的人也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农,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和泥巴打了一辈子交道,老了老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当上官,成了什么教授,就因为地种得好还能育人,听着年轻的娃子喊他们夫子,就跟做梦似的。 而这个美梦是黎大人带给他们的。 这群老农别的不知道,但不让看重他们的黎大人失望,这点还是懂的。 此刻,他们一群人围在西瓜地旁,亲眼看着瓜籽发芽顶破土壤,几人一边看一边纪录,西瓜生长的过程他们都在观察,虽然之前没有种过,可以往的种植经验,让他们给瓜地分了几个不同的区域,按照经验分出不同时间给西瓜施肥,其他种植条件都是一样的,准备看看不同时间下种出来的西瓜有什么区别。 这用黎大人的话说,就是控制变量法。 等这一批西瓜种出来,明显二号地的西瓜更好,红壤更多味道也更甜,之后他们就取用二号地西瓜的瓜籽,进行下一批试种,这次是看不同浇水时间的诧异,之后还要测试不同浇水量与施肥量的差异,慢慢选出最好的种植方法,将这教给底下的农户。 索性在黄老五黄大人的帮助下,作物的生长时间缩短不少,帮筛选节约很多时间,表现优异的瓜苗越来越多,越到后面试验起来就越快,而这一次次挑选形状最优异的西瓜籽,本身也是一种筛选,等掌握种植方法,研究司还会继续种植西瓜一段时间,保证西瓜能将选出的优点传下去,这些瓜籽才会真正出售给农户。 而种出来的西瓜,会和小麦一样,由官家进行收购,再送往各大水果铺子售卖,虽然中间多了一道,会让价格贵上一点,可有官家收购,能保证西瓜价格不会太高,又能让农户放心,他们种出的西瓜不会砸在手中。 星光县现在刚起步,还是有官家进行控制的好。 所以等黎默言过段时间,再吃上西瓜时,它就已经很接近上辈子的模样,红壤多底薄,而且瓜肉吃着松软,就连西瓜子都不多,而路边走着的县民手中,就经常提着一个西瓜,或者直接泡在溪水里,给即将到来的夏日里带来一丝清凉。 第175章 原以为天气进入夏季后,战火也会跟着升温,可最近的局势却意外平和,和前段时间爆发的大大小小战役不同,这段时间里几乎没有发生冲突,就连最大的反叛势力叛军都偃旗息鼓,和天河国维持住微妙的和平。 即使这样的和平就像是绷到极致的水球,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炸裂开来,却给百姓带来难得的喘息之机。 各大势力都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发展,对于周遭的是进攻还是拉拢,亦或是挑拨,可无论是战还是停战,对于柳城和星光县来说都没有区别,反正影响不到他们,黎大人就像是一棵苍天大树,牢牢罩在他们头顶,吹不进任何风雨。 他们坚信,只要黎大人在的一天,这片领土就永远不会受到炮火袭击。 虽然柳城和星光县的局势很稳定,甚至星光县附近的四个县城由于她的存在,也从混乱慢慢趋于平静,就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陆续向她投诚,现下算是半个星光县势力,虽然还是由他们自己管理,可律法制度要按照星光县来实施,且每隔一段时间来星光县述职。 这算是温水煮青蛙般的和。平,演,,变,到底是附近县城,离星光县不远,说不好当中哪个人,就和她底下的领民是亲戚朋友,人都是讲感情的,要是得知自己的亲朋好友死在伤在星光军手中,甚至当面拔刀相向,总归会有一层隔阂,这种隐患她不想看到,也不希望自己的领民左右为难。 那些势力的首领向星光县投诚后,本以为自己会失势,被星光县派来的人代替,结果黎大人却没有这么做,他们依旧是当地的土霸王,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就催生出巨大的感激,之前还是情势逼迫,此时此刻是真心庆幸自己加入星光县。 这些只是小事,对于黎默言而言,就是以后的日常工作中,多出一项聆听这些势力主来述职,她翻翻最近外面打探回来的消息,尤其是西北那边,发现叛军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动静,敏锐察觉到不对。 之前叛军已经打倒中州附近,一路战绩可用势如破竹来形容,十分占据优势。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一鼓作气,要么是憋了个大的,要么是叛军内部出现问题,就是不知是哪一种,她记得月华祭坛里面,出的那个画皮面兵种已经用于军中,不知能取得多大的效果。 …… 穆蝉衣走在巷子的阴影,今日下着雨,天气阴光线不是很好,加上大军压境的叛军,街道上几乎没有人。 她撑着伞,手像是举太久脱力缩了下,伞跟着往下掉,遮住了她的面容,等穆蝉衣转过弯重新举起伞时,她那张鹅蛋脸就变得宽方,随着每一步踏出,穆蝉衣的脸都有所变化,眉毛变得更粗,皮肤变黑变糙,就连颈间的喉结都大大凸起。 等她走到巷子尽头,她已经变成一个男人。 穆蝉衣一清嗓子,发出的竟也是男人粗狂的嗓音,她搓搓自己的胡子,将手中的伞一丢,就这么冒雨冲入一家粪所。 里面那急得团团转的老叟瞧见他,当即冲过来大喊,“你去哪儿鬼混了,今个什么日子不知道啊,要是耽误军爷的事,那是要掉脑袋的!” 穆蝉衣点头哈腰赔着不是,一边主动将粪车推过来,往上搬粪桶。 老叟见他手脚麻利,被骂也乖乖赔笑,心中火气散去不少,哼了一声,“西边那排旱厕就全交给你掏。” 穆蝉衣:“使得使得,您别和我计较。” 这话倒是好话,只是不像是王胡子能说出来的,这人好吃懒做,最喜欢占便宜,即使没便宜可占,都要拧出一些来,西边那排旱厕靠近兵营,用的人多,比其他地方的旱厕脏得多,每次喊王胡子去掏都推三阻四,怎么这次答应得如此轻易? 老叟不由探究盯住穆蝉衣。 穆蝉衣没有半分慌张,脸上依旧嬉皮笑脸,“只是昨日我压到手,今日就使不上劲,怕是掏不了那西旱厕。” 他就说嘛,老叟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就想再骂两句,就见王胡子抓起车往外推去,“走了走了,省得误了军爷的大事。” 老叟只得将口中的话咽回去,和王胡子一起朝军营走去。 自从银城被叛军攻下后,他们这家粪所就被叛军征用,每一日都要去军营掏次粪,时间都是规定好的,午时到卯时走,就连路线都是定死,行错一步就直接击毙,起初做得提心吊胆,但随着次数增多,紧张还是紧张,倒不像最初那样恐惧,多了几分熟稔。 果然到了军营,守门的小卒都已经认识他们,搜身不像之前那样严密,只是简单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带着利器,脸上有没有易容,粪桶里有没有藏着人,便把他们放进去。 老叟虽说要把西旱厕全交给王胡子掏,可知道这人做事不上心,也不敢真全交给对方,而是和人一起掏粪,这都是做惯了的活,不知今日怎么越做眼皮越重,等手中的长柄勺子掉在地上,他被这动静惊醒,慌张环顾四周。 就见王胡子专心掏着粪,还有一小兵背对这里,朝着军营内部走去,下意识盯着那个背影看了会。 “哈,你整日说我偷奸耍滑,自己倒是光明正大干站着。” 老叟解释,“不是,我是觉得那兵爷……” 他话还没说完,王胡子就把手中的勺子一丢,歪嘴嚷嚷起来,“什么不是,什么兵爷,咋啦,我要是看到鸟雀飞过,是不是也要眼巴巴望着,说一句这鸟毛色红亮,就能站着不干活?” 老叟被他噎住,就忘了刚才心中那一突,只觉王胡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这么愤愤将活做完,推着粪车在卯时前离开军营,正准备放开嗓子吵一架,发现那胡搅蛮缠的混子早跑咯,气得鼻子都歪了。 从军营里出来的穆蝉衣正大光明在城中走着,来木家商行的米铺买米,过了一会便买好离开,她搜集到的消息,会由商行的伙计带回星光县,交到黎大人手上,而她还要继续扮演王胡子,等军营里的同伴收集到足够的信息,下次再由她带出。 每两日,黎默言就收到这条消息,得知叛军突然放缓进攻脚步,是因为叛军的粮草没能跟上,他们打算凭借攻占的十七座城池休养生息,等缓过劲来便回再次发起进攻。 这消息倒是非常重要。 黎默言想了想,让人去把瞿平青喊过来,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瞿平青身上的铠甲换了一套,颜色还是乌黑,就是款式稍稍有所变化,都是最近才得的好材料,本身分量重质感就足,再把窄腰一掐,配上瞿平青走路的力道,一种独属于男人的野性魅力扑面而来。 她没着急开口,先是欣赏两秒说,“你想不想报仇?” 瞿平青抬头注视着她,眼中有寒芒闪烁,就如一把出鞘的宝剑,非常漂亮。 黎默言喜欢这样的眼神,毫不遮掩自己的仇恨,她喜欢这种坦然,瞿平青的奶奶虽然活了下来,可家中其他人都被叛军所杀,自己也因为叛军陷害,多年努力毁于一旦,双方之间可谓是血海深仇,即使瞿平青没说,但她都记着呢。 之前他们处于弱势没有机会,而现在叛军粮草出现问题,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 黎默言很不喜天河国,可现在她还需要天河国活着,继续和叛军拉扯,避免一方独大,给她更多的发展时间。 她盯着那双自己喜欢的漂亮眼睛,一字一句说,“走,我们去报仇。” 第176章 离柳城最近的就是东边的杨城,两地也就距离一百三十七公里,这点距离不管是蜥兽,还是猎犬全力奔行,都不用两个小时,完全可以做到奇袭的效果,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瞿平青站在营帐的窗边。 此刻正值深夜,天空漆黑无比,就连城中家家户户都早已熄灯,只有营地中闪烁着火光,只是原本的火把,被一个个个玻璃灯罩代替,其中油灯烧的是妖兽炼制出的特殊兽油,一次足足能烧半月之久,加上玻璃能够遮风挡雨,安插在那便不用管了,也不用担心油灯侧翻点燃军营。 他的视线稍稍在那油灯上停留,脑海中不知不觉就浮现出一道身影,这一霎那,他嘴角不自觉上扬,抱着臂望向天空中的圆月,洒下的月光清冷,像是为万物覆上一层白霜。 在这样的月光中,瞿平青垂眼望着自己的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种子,下秒种子抽枝发芽,在短短几息之间长出花苞绽放,花瓣大而长,花型合拢如口袋,浅蓝的颜色在月下很是妖异,有种不似在人间的美丽。 他拿起那花,外面就传来一声细长颤动的虫鸣,于是瞿平青便放下花,抬手从身后往前一撩,他整个人就消失不见,营帐的布帘被掀起放下,只有矮桌上的花瓣随风轻颤,很快就归于平静。 张志明是柳城军中并不起眼的百夫长,平日里负责带底下小卒训练,偶尔出营剿匪或杀妖兽,日子过得平淡又规律,可一个意外发现打破平静,军中竟有细作! 这叫张志明浑身皮子绷紧,他跟着那名叫做梁有才的细作五日,亲眼瞧见对方放飞妖鸟,第一时间将此事报给李副将,结果迟迟没等到答复,梁有才依旧在营中,跟着其他将士同吃同住,甚至因剿灭妖兽有功,换了一枚月华战士结晶。 这可是他们黎大人独有的东西,怎么能让细作染指?! 张志明心中虽然急,反而越是这样他越是冷静,意识到自己之前找的李副将肯定有问题,好在军中不止一个副将,他准备将事情捅到另一个副将那,却发现自己的行动受到限制,被定死在这块区域,每日能见到的人都是同一批,根本无法接触到其他副将,更别提揭发细作的事。 这事就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难以言喻的恐惧死死抓紧他的心—— 军营里的细作不止一个。 张志明狠狠闭了闭眼,他不懂以前柳城被大军压境,前途缥缈如海中孤叶,到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他们不愁吃喝,就他们这些最底下的小卒,都能穿上画了秘银的铠甲,美好得就像是美梦,为何会有人背叛黎大人? 这个问题他想不通,但张志明不会放弃,必定要将此事传递出去,不让细作的阴谋诡计得逞。 为此他小心试探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离开军营,就能将此事告到黎大人面前,他们柳城军的李义横将军,和星光县的瞿平青瞿将军,却突然召集两军,宣布一月之后要进攻杨城的消息。 张志明见梁有才眼中闪过若有所思,果然在夜深人静时,便一人偷偷摸摸离开,将纸条塞入妖鸟脚踝处,上面肯定写着进攻消息! 眼见妖鸟就要被放飞,张志明顾不上隐藏,就要打落那妖鸟,却被身后伸出的手拦住,偷袭的不止一人,有捂他嘴的,有钳住他双手的,还有抓着他的腰将他往后面扯的,足足有好几只手。 张志明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眼睁睁瞧着那妖鸟无声飞远,梁有才志得意满一笑,转身回到营帐中,直到这人彻底消失,钳住他的手都没松开,还将他牢牢绑住,丢进一顶偏僻的营帐。 张志明滚了两圈,撞上一具温热的身体才停下,他扭头看去,营帐漆黑无光,看不清有多少人,可光听鼻息就知人数不少,他还在思考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时,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又是一个撞破细作好事的。” 张志明脑中嗡了下,“听这个意思,你们都是?” 那个嗓音又说,“这里一共有十八人,全是。 张志明脑中的嗡鸣愈发响亮,几乎要把他的脑袋震裂开来,十八人这么多,那岂不是说明细作数量不少,是啊,就连李副将都是细作,而李义横将军也姓李,张志明不敢往里面深思,这可真是…… “疯了。” 帐中一片死寂,可很快就又有声音响起,“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哪怕是死,也要将这消息传黎大人。” 张志明心中腾地升起火苗,“说得对,我们还有黎大人。” “但捆住我们的绳索是龙筋所制,哪怕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挣不开,我们就该如何挣脱?” 张志明:“那就不挣脱,他们又没拴住我们,我有一办法。” 之后又过了三日,他们趁守卫放松之际声东击西,引走看守的注意力,剩下的人则趁机往外冲去,只要能尽量制造响动,把事情闹大,让更多的将士注意到他们,细作再想将事情压下也难了,可是他们才冲了一个头,在地上打滚的张志明就被一双脚拦住,他抬起头,就看到李副将,浑身的血液霎时凝固。 李副将冲他一笑,举起手中的长。枪扎下,张志明没有闭眼,那长。枪没有扎在他胸膛,反而勾起捆住他的龙筋,将他人提了起来。 “我们柳城军的好儿郎。” 李副将替他解了绑,“这三日辛苦你们了。” 张志明迷茫转着手腕,朝四周看去,发现冲出来的其他人同样被松绑,意料之外的发展,叫想要大闹一场的众人脑子转不过弯,李副将没有解释,他一手持着帅令,边丢来一件斗篷和一块石头,“快穿上随我去杀敌。” 张志明认出这是黎大人新出的隐形斗篷,虽还是没明白发生何事,可杀敌二字让他抓到重点,望了眼帅令,见此令就如见军中统帅,他毫不犹豫穿上斗篷,身影顿时消失,他当然看不到其他人,不过能感应到其他石头的存在,从而得知那些人的位置。 李副将一路带着他们往南走,到地方也不脱下斗篷,让他们上了一辆同样隐形的蜥车,这车很大,足以装下五十人,就这么一路急驰,下车时天还没亮,却借助皎洁的月光,看到眼前城头古朴的二字——杨城。 而字底下紧闭的厚重城门缓慢打开,张志明心脏重重一跳。 …… 杨城的守将是祁进,以前就是边城的守将,守起城来得心应手,即使杨城破城时被搜刮过一番,闹得人心惶惶,可他很快稳住人心,时间又过去半年之久,此事杨城百姓已经接受他们统管,恢复生产种植。 安了内便是攘外,杨城西侧的柳城他们没能攻打下来,其他将领都认为是大军不在此处的原因,可祁进不这么想,认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黎默言会是个大敌,因此派出不少细作潜入,其中大部分被揪出清楚,只剩下一小部分还留在柳城内。 只是这些人一直没能接触柳城核心,混迹在三教九流当中,能打探到的消息也就是黎默言鼓捣出什么新东西,黎默言又鼓捣出新东西,那黎默言不是在鼓捣新东西的路上,就是已经把新东西鼓捣出来。 他就搞不懂一城城主就没其他事可做,哪来那么多奇思妙想,而且这些用细作去查吗,但凡有队商旅就能大大方方去看,他要这些细作有什么用! 就在祁进放弃这批探子时,没想到他们整了一个大,柳城居然想要攻打杨城。 祁进看着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上面还具体的时间,眼中光彩连连,笑着对亲信说,“竖子无能。” 亲信同样喜上眉梢,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大人技高一筹,我们知道得如此详细,不如来个瓮中捉鳖,等主将回来必然是大功一件。” 祁进不由伸手按在窗沿上,想象那时的风光与殊荣,想到快。活之处还发出轻哼,只是这哼声才落下,他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一高个男子走进来,气定神闲坐在上首,仿佛他才是此间的主人。 亲信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冷汗瞬间浸湿鬓角,“瞿、瞿平青?!” 当初瞿平青被他们陷害,只能逃出边城,本以为他注定翻身无望,万万没想到还会有再见的一日,而且还是现在这般情况,想到之前瞿平青就打遍边城无敌手,亲信就心惊肉跳,慢慢朝着门口挪去。 瞿平青将剑拍在书桌上,抬眼看来,祁进失去力气瘫靠在窗框上。 …… 黎默言收到了一枝花,颜色浅蓝很是漂亮,她十分喜欢,便拿在手中把玩,花香阵阵可并不浓郁,也很符合她的喜好。 胡月儿来到报喜讯时,就瞧见这一幕,看到那花她眼珠子就定住了,“自伤幽兰?” 黎默言把玩的手一顿,“这是什么破名字。” “哦,其实不叫这个名字,主要是这种幽兰生长需要吸收武者大量生气,很是影响修行,除去好看也没别的用处,吃力不讨好就叫自伤这个名字了。” 胡月儿还想问这是谁送的,觉得黎大人不会说,便继续报她的喜,“杨城,我们赢了,军中无人阵亡。” 恰巧此刻旭日初升,金红的阳光照在幽兰上,照得它变得血红,倒是别有一番风情,黎默言微微一笑,将这只花插。入花瓶之中,“如此甚好。” 第177章 这场出其不意的奇袭,瞿平青不光拿下杨城,李义横还攻下另外一座城唐城。 由于他们是在夜晚从内部打开城门,进攻速度足够快,当场就将叛军全部控制住,军营本来就是重地远离市集不接人烟,柳城军接手城门管控,照常开启城门,百姓并没有发现不对,生活一如往昔,倒给黎默言省去不少麻烦。 这两座城人数不少,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五十多万,不过城中的男丁大多被叛军抓走充军,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因为杨城和唐城的情况与柳城不同,对于柳城而言,她是让他们脱离苦海的拯救者,可对于杨城唐城而言,只是另外一股叛军,都是外来的侵略者,接手起来不会像柳城那么容易。 这两城半年前刚震荡过,好不容易恢复一些,她不想让两城再次震荡,底下的百姓恐怕无法承受,所以她不打算宣布城池易主的消息,就继续这么管理下去,等食物充足,百姓的日子好过起来,再将消息放出去。 其次叛军留下守城的兵力为两万人,数量不算太多,可附近这一代城池都归叛军所有,一旦某座城池被攻击,剩下那些城就会出兵援助,这股力量集合起来人数并不少,能有三十万。 她不想杨城和唐城易主消息流传出去,也是有这个原因,她准备再多发展一些时间,叛军发现越晚对她越有利,反正她有画皮人,想要骗过其他叛军将领并不难,与其全面与叛军开战,不如这样一点点慢慢蚕食壮大自己。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要做的事,现在是尽快稳定杨城和唐城的局面。 于是一车车的粮食运入杨城唐城,这些都是黎默言之前存在星光县仓库的,有高架后运到柳城都不用两个小时,可从柳城运到杨城唐城却要两天,首先是*路难走,这三座城池间的官道都因打仗毁了,坑坑洼洼车轮很容易陷进去,蜥车根本跑不快。 刚开始运粮时没有经验,跑太快车轮被卡住,拉车的蜥兽一下挣断缰绳,好在车厢是铁做的,车轮又用了妖兽皮,都足够坚硬没坏,就是连接的轴承断裂,一时半会走不了。 为不耽误事,后面的粮车纷纷绕过这辆车,有了前车之鉴,这些车跑起来就慢多了,绕开地上那些大坑,唯独剩这辆车的马夫从车上下来,无奈望着车轮叹气,旁边过去的那些架势蜥车的马夫,和他共事许久,见他倒霉纷纷起哄,口哨吹得他脸上愈发无奈。 从车厢里跳下来的柳城军见此,纷纷笑骂回去,引得其他车上的大兵回嘴,一时之间笑声冲天,不过短暂闹过之后,柳城军就安静下来,纷纷从车上跳下来,冲入旁边的荒林中,打算做些木板出来,这样铺在坑面上,蜥车就能直接驶过不用绕道,也能早点将粮食运到。 等车全部驶过后,留在原地的柳城军先把车上装着的大米卸下一些,然后他们撸起袖子合力,把车从坑中抬起,过程艰难虽然却十分顺利,只是从一旁的荒林中窜出两道瘦小的身影,猛然朝堆在地上的大米冲去。 早在卸下大米时,大兵就听到荒林中传来的吸气声,更何况这只是两个普通人,他们的速度对常人而言可能还算快,但对于训练有素的柳城军而言,比龟快不了多少,所有动作在他们眼中清晰可见,轻易便截在身影的前方。 这两人被逼停还不死心,想要绕开人继续朝米冲去。 柳城军拦了两次,不得不出手,一手扯着一个,将两个小孩提溜起,提到眼前的高度和他们对视,小孩明显被这样的阵仗吓到,紧张咽着口水。 柳城军冲他们问,“小孩,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们哪来的?” 小孩抿紧嘴不肯说。 柳城军有又问:“你们爹妈呢,怎就让你们在这种地方乱窜?” 小孩还是不说。 柳城军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大概是看他态度亲善,不像其他兵爷那般蛮横,终于左边那个小孩低低开口,“我们不能告诉你。” 他一说话,右边那个小孩就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凶狠朝柳城军瞪来,“你要杀就杀,不要废话!” 柳城军:“还是个女娃。” 这话她大概觉得自己说得很勇敢,却没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控制不住颤抖,那长长的眼睫也颤了下,明明就很害怕。 柳城军伸出手,女娃下意识闭上眼,可随即感到的却不是剧痛,而是一只宽大的手落在她头顶,用力揉了揉,随后她的双脚就落在地上,那当兵的嗓音再次响起,其中却没有任何火气,“喊什么,不就是要米吗,拿去。” 女娃不敢置信睁开眼,就发现真有一袋米沉甸甸被放在面前。 “小孩拿不拿得动,用不用我帮你?” 旁边看了半天的马夫说,“拿着吧,本来就是给你们的。” 两小孩像是惊醒过来,生怕面前发疯的兵爷清醒过来,一人抱起米袋一头,像是撒腿的兔子跑了出去,转瞬就没影了。 “嚯跑挺快,力气也大,这一代米有五十斤呢。” 其他柳城军指着他,“你那痞劲收收,吓到小孩了。” 还有人冲小孩离开的方向喊,“不够再来搬——” 荒林中当然不会有回应,马夫望着那个方向挠挠头,“人真会过来?要不我们还是过去找找吧,这么小的孩子都出来找食,怕是不太好。” “先等等,反正车轴还没修好。” “对,先修着。” 原本以为要等很久,才会有人来,没想到那些小孩离开没多久,就有一群人乌泱泱冲过来搬粮食。 柳城军没有阻止,就像他们说的,这些本来就是给他们的,运到杨城和运到这没有区别,只要能帮到需要的人就行。 有了粮后,这群饿昏头的人理智恢复不少,一个中年男人从中走出,小心翼翼拱手道,“恕我孤陋寡闻,竟认不出几位兵爷从何而来?”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打量柳城军的脸色,身后还躲着一群人老少都有,还有妇人搂着孩子忧心看向这边,瞧着实在可怜。 柳城军跟着黎大人久了,自有一套规则,理念就是为百姓服务,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此而为,剿匪也好,杀敌也罢,他们流汗流血都是要保护百姓,也见过百姓各种目光,有感激的有崇拜的还有心疼的,唯独没见过害怕畏惧的,顿觉这样的目光扎眼无比,让他们十分难受。 “天下大了去了,有啥不知道的多正常。” “你直起腰说话。” 柳城人边说还边扶起人。 中年男人被他这动作惊到,有些不知所措,他回头望了眼妻儿父母,再转过头后眼中竟闪烁着泪花,那种紧绷从他身上消失了,把刚才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但这次的语气截然不同,他是真心想要知道恩人的来处。 提到这个柳城军脸上尽是不爽,将军让他们守住消息,那自然只能说…… 一个黑脸柳城军满是晦气开口,“是、是边王军。” 叛军是其他人对他们的称呼,他们自己当然不能这么叫,由于是从边城起义,说是主帅梦到王气天降落入他怀中,就厚颜无耻称自己是王师,是天上正统。 中年男人听到这个消息,先是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朝柳城军看去询问,那兵爷就又满脸晦气说了边王军,只是这次的嗓音比之前还小,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男人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他朝自己的妻儿看去,他们之前掏出米生咽了些,胃中有东西,站着总算不在晃晃悠悠。 他老母一双眼总算是有力气睁开了。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群兵爷带来的,中年男人绝不相信他们是边王军,否则他也不会从杨城出逃,躲入荒林中,哪怕饿得不行,也不愿意回杨城。 “您说是就是吧。” 中年男人虽不懂兵爷为何这么做,可相信对方这样做肯定有原因,他就算看破,也绝不会戳破恩人。 柳城军咳嗽一声,“你们是逃难出来的吧,杨城现在不一样了,你们跟我回城。” 中年男人没有拒绝,让人去把荒林中还藏着的人全喊出来,竟有五十来人,都是躲避叛军逃出来的,这么多人车厢肯定是坐不下,只能先把大米运回杨城,再回头来接这群人,虽然他们自己说没事,之前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柳城军还是留下一个队保护他们,在一日半后回来接人。 只是这种运梁车底盘高,柳城军跳上跳下很轻松,可对于中年男人这样的普通人而言,上去就有些难了,需要上面的人拉一把,行动矫健的还好,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即便被拉,也很难爬上去。 中年男人伸出双手,正要去托起母亲,却见那兵爷托起他娘。 他娘身上本就有老人味,加上许久没有洗漱,加上天气开始炎热,头发一溜一溜贴着头皮,身上臭烘烘的又酸,味道实在不好闻,这兵爷竟没有半分嫌弃,他娘随后被车厢中的兵爷抱过去,轻轻放在车厢之中,之后又去抱其他老人。 在这个霎那,即将面对未知未来的惶恐少了大半,他安心靠在车厢里,回到阔别已久的杨城,感受着其中种种变化,以及餐桌上越来越丰盛的食物,就知道城主府中的肯定换了。 但他不会说,这是所有杨城人的秘密。 第178章 柳城和星光县发展到今日,百姓各项生活所需,都能自足形成闭环,并不需要扩张领地去外面掠夺资源。 黎默言之所以攻下杨城和唐城,首先是削弱叛军的力量,避免一方独大的局面,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其他领主的生存空间,其次就是需要人口,来快速扩大军队规模,现在的柳城军加在星光军也才两万多人,数量实在是太少,即使他们再能打,能够以一敌十也不够,她需要更多的将士。 星光县虽然被规定了面积,可附近几个县城都已经处在她的掌控中,可以算是星光县额外的领土,她就是用这些土地做些什么,不会有人阻止,也没人能阻止,所以她对领地的需求并不大,更何况杨城与唐城的位置并不好,离正面战场太近,城池之间的官道也需要修缮。 投奔而来的流民,倒是能快速提高星光县的县民数量,只是他们是逃难而来,为生存加入星光县,对于她自然是感激的,只是这种感激中少了一份感情,或者说是信仰,也正是这份信仰在面对外敌入侵,即使国破家亡,人民的脊柱也不会断,无论被打趴下多少次,他们终有站起来的一天。 星光县虽好,还是少了一份故土的感情,而偏偏这是保家卫国所需的。 黎默言有信心加入星光县的人们,最终都会生出这份感情,可这需要时间,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每当她以为自己能喘口气的时候,总会发现这动荡的局势就如大山沉甸甸压在头顶,让她不得片刻放松。 所以她想拿下杨城和唐城,这里就是他们的故土,尤其是两城的人还体验过城破人亡的痛苦,绝不会再想看到惨剧再次发生,这股爆发出来的力量将极为恐怖。 但她没想到叛军如此不是人,抓壮丁充军抓得这么狠,几乎是正当壮年的男性都被抓走,一些老叟甚至十来岁的少年郎也没放过,面对骨肉分离,眼中还隐藏伤痛的两城人,她就算再禽兽,也说不出征兵的事。 黎默言想要达到的目的没能成功,这就让她有些烦躁,便推开门走出,映入眼帘的便是大片盛开的梅花。 她此刻正在杨城知府的府邸,也就是乔文月的家,杨城被叛军攻陷后,那个守将就住进此处鸠占鹊巢,听说大兴土木,她穿梭在梅花间,脚下的小道铺得很有雅趣,用的卵石颗颗都是精品,光滑颜色又奇艳。 这种艳红色的卵石她都没怎么见过,依着她现在的身份没见过,要么是这种卵石数量稀少是奇珍,要么是此地没有,要花大力气运来,或者是两者皆有,想来是造价不菲,却铺了这么一园子。 边城条件艰苦,风沙大物资匮乏,又有强敌环伺,这样地方出来的将领,原来还是个风雅的讲究人。 黎默言脸上闪过一丝讥嘲,这时她听到有两道声音有远而近。 “后偏房那你瞧见没有?” “瞧见了瞧见了,好多血!这是死了多少人?” “没死多少,就是听说身上划了很多刀,生生嚎了两天,那人不知道是痛死,还是流血流死的。” “真的啊?虽然叛军是我们敌人,可要杀就杀,这么折磨人是不是太过了……” “我也认为这不是君子所为……啊,大人!” 说小话的两婢女瞧见黎默言急忙行礼,一边偷偷抬起眼打量黎大人脸上的表情,对于自己刚才的议论十分忐忑。 黎默言望着这两人,这是从柳城来的,占领杨城后,叛军的人都被抓起审判,像是进城后烧杀劫掠无可救药的家伙就会处死,剩下的人则送往星光县服役,这样就不怕他们将杨城易主的消息传递出去,空出的位置自然由黎默言的人代替,否则这么大一座城,她还真没把握将消息完全隐藏住。 至于她们所说被砍了很多刀的就是此地守将,而动手的人则是瞿平青。 瞿平青一家几十口全被叛军所害,只有他奶奶逃过一劫,这样的血海深仇,稍稍代入自己想一想,她就恨不得生喝仇人的血,叫对方不得好死,体验一下自己遭受的痛苦,可瞿平青没有杀叛军全家,只是为每个惨死的亲人在叛军身上划上一刀,她其实觉得已经仁至义尽,也很佩服对方,还能保持理智只让施害者偿命,没有祸及其他人。 黎默言想到这里,严肃开口,“慎言,至少那叛军守将的家人还活着。” 两婢女的表情似懂非懂,但都意识到自己的犯了错,急忙向她道歉。 黎默言摇头,“不必向我道歉,我没有生气。” 她说的是实话,这两人不是认为杀敌将不对,只是觉得手段不该如此残酷,她们也不知道瞿平青所经历的事,由此感想其实不能说是错,而且只有自身幸福的人,才会有余力思考这个方面。 “我知道私下聊聊闲话正常,可这里是杨城,你们初来乍到,还是尽量少说些,免得被管事抓到责罚。” 她这话意有所指,两个婢女自然知道,果然她们神色肃穆不少,用力点点头。 黎默言冲她们一笑,走出去没两步突然回头,看向园子角落最高的那颗梅树,上面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树白梅微微荡漾,黎默言不由多看了两眼,总觉刚才那上面有人。 她原本只是想在园子里走一圈,因为婢女的话,朝后偏房走去,随着靠近血腥味顿时浓烈起来,她到时这里已经被清扫过,地面微微发湿,已经看不到血迹,地上只有三条麻袋,里面装着人形物体。 准备抬起麻袋的人看到她纷纷行礼,黎默言一挥手,让他们不用在意她,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于是麻袋跟着被抬出去,就放在后门外的板车上。 她没管这三具尸体会怎么样,却注意到后门外聚集着人,她走出去一看,发现为首的竟然是位妇人,她披麻戴孝,脸上表情凝固如雕像,手中还抱着牌位,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上面的字,那妇人一双眼死死盯住麻袋,最后竟露出一个快意的笑来。 也是因为这个笑,她虽然不认识对方,可能猜到他们的身份,应当是乔文月的遗孀。 直到板车驶动,妇人终于注意到她,领着一家老小对着她深深鞠躬,然后抱着牌位走了。 黎默言看着他们微微佝着的背,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的烦闷却半点没少,反而越积越多,干脆从后门出去,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此处算是杨城最为繁华的街区,街上却看不到多少人,她虽然安排了护卫队巡街,也一直没能遇到,她知道这不是护卫队消极怠工,而是人手有限力有不逮。 手中的兵还是少了些。 黎默言的视线漫无目的乱转,出神的时候不知道走到哪里,竟来到一条满是人家的巷子,此刻不少户门前站着人,随着她前进,不断有人开门出来,还有一群群十来岁的少女跑出,挤在一块盯着她看,人越来越多。 黎默言停下脚步,保护她的官差从暗处出现,挡在她四周,护着她往外面走。 她转身时就瞧见来路站着一个女人,对方的长相十分柔和,身上的气势也不重,就连眼睛都是邻家妹妹那般的下垂眼,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拦住了他们,官差警戒起来。 女人开口了,“大人,我们想要一个机会。” 她话音落下,那群挤在一起的女孩中,就有人快跑几步,然后连连翻身,她的动作非常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刻苦练习过,剩下的女孩里,有跟着翻身,还有转着花枪木剑,甚至还有徒手劈砖的,都非常熟练。 说实话这样的发展,就像是突然尬舞十分突兀,可看在黎默言眼中,就是一群人努力的人想要抓住机会,她一一扫过女孩们明亮不怯懦的双眼问,“你们要这个机会做什么?” 女孩的双眼骤然亮起,那个女人说,“我们要保家杀敌。” 她话音落下,其他人就高举起手喊,“杀,杀,杀!” 这个杀字一声高过一声,不断有人被这个声音吸引而来,他们却没有为这个诡异画面感到疑惑,而是加入其中呐喊。 黎默言看出他们眼中燃烧着的仇恨,那是对杨城破的痛恨,是对亲人被抓走充军无能为力的仇恨,这股恨意是如此浓烈,要点燃一切。 什么嘛,原来她的烦恼毫无意义。 黎默言笑了,“好,那就让我们大干一场。” 第179章 在解决叛军的问题后,就该思考杨城唐城两座城百姓的生计问题,如何给他们发工资。 其中一部分可以带往星光县进行种植工作,现在领民数量急速增加,对食物的需求也在日益增长,因此需要更多农户,除此之外,其他的生活必需品产量也要增加跟上,这些工作也需要一部分人,但也只是一小部分。 就像是星光县作为粮食基地,专门为她的领地提供粮食,而柳城的功能则更为复杂,一方面是作为家禽饲养基地,还是石料生产地,另外负责各种加工,反正两座城池各司其职,她希望能将唐城杨城改造成这样,提供特定的作用,成为她成功板块上的拼图。 为此,黎默言先是好好研究了一番唐城与杨城的地理位置。 这两座城池离得非常近,只有八十公里,比柳城都近,蜥车跑一个小时就能到,也是因此她才一起拿下,否则肯定会被发现不对,根本瞒不住,等以后发展起来,这两座城市就能当做一座城市来看,它们都在柳城的东边,但不靠海,相反城池往南没多远就是一座大雪山,甚至杨城有一部分就是依山而建,杨城唐城中百姓所饮用的水,便是山上流下的雪水。 她之所以会攻下这两座城池的原因,其中就因这座雪山隔绝了与其他叛军占据的城池,加上雪山海拔极高,想要从唐城前往下座城池,就需要绕过雪山,路程十分遥远,所以唐城杨城以及柳城,与其他城市的联系并不紧密。 之前这对于黎默言而言好处,但对于城市的发展来说,就是极大的阻碍了。 之前她就想过杨城唐城的发展,但是没能想到,便想着占领地方了解后再做打算,只是攻下来后,依旧没什么灵感。 黎默言站在窗前,遥望远处的雪山,它立在天地间,雪白的山顶几乎要与天空融为一片,那种壮丽凛然极为震撼,像她这种生长在南方,从来没见过雪山的人,极容易被这样的美景吸引。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去雪山旅游,她以前一直不理解,冬天已经够冷了,为什么还要去更加寒冷的雪山,只是一堆雪有什么好看的。 而此时此刻她站在雪山脚,巍峨的山脉被雾气缭绕,偶尔山道中会有牧民带着成群的羊走过,悠扬的铃铛声响成一片,沿着脚底下的山崖传出去老远,山脚下就是一块如镜面的湖,湖水十分清澈,倒映着天空和森林,叫人分不清哪里是湖水,哪里是天和树,日出的时候,如血的日光落在山顶,将雪白瞬间染红,那一瞬间的绮丽,确实很好看。 倒是一个发展旅游业的好地方。 黎默言心思一动,可很快就放弃这个想法。 一般人出去旅游,是想看自己没看过的风景,她手底下柳城杨城和唐城都是北方城市,尤其是杨城和唐城日日对着雪山,再好看的风景都看腻了,单靠星光县一个县的人,用旅游养活唐城和杨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更别说现在是战乱时期,百姓流离失所,活下去都很难,又有谁会有闲心去旅游,那是富余日子才能做的事。 她叹了口气,要是真能有大量的游客就好啦,这些来游玩的人到来,衣食住行能带动一大批产业。 之后黎默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靠山吃山,准备找人问问这山中都有什么山珍,结果扭头就瞧见一老汉从山上下来,对方身上穿着粗布衣裳,皮肤也粗糙黝黑,整个人饱经风霜,腰间却挂着一白色花苞。 她眨了眨眼,这是——雪莲?! 也对,这样的山中想来会有不少珍奇草药。 …… 景州,一药材铺中,木泽兰大步走出,她脸色因为怒气微微发红,就连呼吸都稍显粗重,走出后就要上停在路边的马车。 她身后有一身材圆润的男子从铺子中追出,一边哎哎叫着,一边去拉木泽兰的手臂,“木商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木泽兰一把甩开对方拉自己的手,压着嗓子开口,“有话好说?罗掌柜,我特意从曲州绕来你这进货,结果从最贵的老参,到最常见的金银花,你这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好说?” 面对这扑面而来的质问,罗掌柜眼珠子一转,诚惶诚恐拍着自己的脸,“是我的不对,您不要生气,气坏自己就是我的罪过咯。” 木泽兰听他这样说哼了声,知道接下来是要说正事了,罗掌柜所在的罗家商行,是这一带最大的药材商,药材齐东西好,价格也公道,她都是从商行那货,运往星光县,最近世道乱,罗家商行想要涨些价也正常,只是这个手段…… 她想到刚才自己来拿订好的货,结果进来地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不说,这罗掌柜见到她就把手一摊,表示啥也没有,还让她海涵理解,这可把她气坏了。 罗掌柜笑了笑,“商长息怒,这东西啊没有就是没有,我也没有办法啊,总不能凭空给你变出来吧。” 木泽兰闻言,脸上的怒气反而淡去,她定定注视着罗掌柜,后者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笑意没渗入眼中,反而显得冷漠残忍,这一点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算是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扯下来,对方正式露出獠牙。 她没有说自己下了订金,景州就是罗家的地界,这里的规矩就是对方定,罗家可以认这是订金,也可以说这是买命钱,所以她很冷静开口,“药去哪了?” “这谁知道呢,”罗掌柜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可能还长在山里,可能在运来的路上,也可能就在我哪铺子中,全看木商长如何选择了。” 木泽兰不耐烦绕圈,她直接开门见山说,“要钱是吧,你要多少钱?” 罗掌柜听到这话便愉悦眯起眼,“哎哟,商长这话说得可不对,我们罗家是商人,又不是土匪,那是诚信做买卖的,可不是白拿你的钱,是买,买药材,金银花一两要一两银子,上好的沉香白银五十两,老人参嘛。” 他一字一句说:“十两金子起步。” 木泽兰就算是有所准备,听到他这价仍旧被气到,胸膛用力起伏一下,之前金银花一两才十文钱,沉香也不过五两银子,直接翻了十倍,这哪里是涨价,分明是明抢了。 “真是没了王法。” 罗掌柜居然应声道:“您说得对,这样大乱的天下哪里还有王法。” 说完这句话,他语气反而软下去,“木商长,我们日子也不好过,现在到处都乱糟糟的,今日有这个教,明日有那个会,好好的人出去,指不定就横着抬回来,闹得人心惶惶,谁都不愿意往山中跑,药材我们也难收啊。” 有道理是有道理,可这价就太贵。 罗掌柜见木泽兰不开口,就又劝道,“您第一次来时,我就知道您是贵人,半点不敢怠慢,就算您要的药材品种杂,数量少,其中不少还罕见,去库房翻也麻烦,一般铺子都不乐意做这么费事,赚头又少的单子,可我们哪次不是尽心尽力,药材质量都是这个。” 木泽兰望了眼罗掌柜竖起的大拇指,知道对方这是打感情牌,她半点没有动摇,“金银花一两五十文,沉香二十两。” 把价压了一半。 罗掌柜脸上的笑容淡去,“这个价,我们无法谈。” 他见软的说不通,就开始上硬的,“木商长,我敬重你,叫一声木商长,要是不敬重了,你连名字都没有,就是乱葬岗里一具无名尸。” 木泽兰沉声:“你威胁我?我就是要走,你又能如何?” 罗掌柜呵呵一笑,后面的铺子里顿时冲出一群刀斧手,凶神恶煞将木泽兰的马车围住,罗掌柜站在后面,“我要你把身上的钱全部留下,趁我心情好,你还能带着人走出景州,只怕苦了您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一瞬间,那群刀斧手齐齐抬起手中的斧头,斧刃闪过的寒光,竟比头顶的天光更加刺眼。 早在这群人冲出时,附近街道的人早就跑了个干净,就连店铺都紧闭门窗,明明是景州最繁华的街市,此刻却如鬼城见不到任何人影,就在这样的死寂中,木泽兰却轻笑一声,罗掌柜眉毛望着人,还以为是吓傻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十分离谱。 从木泽兰身后的车队上,跳下数到人影,他们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贴上刀斧手,几乎是眨眼之间,人影就回到木泽兰身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时间就像是定格,双方谁都没有动静。 而就是这种没有动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 罗掌柜舔着自己发干的唇,这群刀斧手好杀渴血,平日里用不着他们,都会寻个理由砍城中百姓一只手一条腿,现在实打实能杀人,怎么会没有半点动作,冷汗沿着他的额角流下,砸在地上。 这一滴汗引来木泽兰的瞩目,“哦,忘了还有一个。” 什么还有他? 罗掌柜脑海中才冒出这个念头,眼前的视角忽然旋转起来,落在地上的时候,就瞧见一具无头尸体,只觉非常熟悉,那是谁呀,好像是我自己…… 就在罗掌柜人头落地的瞬间,那些刀斧手的脑袋齐齐落下,顿时血气冲天,木泽兰用手掩住鼻子,面上却没对这幕有多少害怕,在外面跑商,尤其是这么一个乱世,死人可太常见了,看得多了心自然就硬了,更何况是对方想要杀自己在先。 “去看看铺子里有没有我们的药材?” 后面得到消息有,木泽兰并不意外,如果可以,罗家商行自然是想继续和她交易下去,自己要是接受这个价,对方也会给她药材。 木泽兰注视伙计将东西搬上车,一边打开装银的箱子,将银子一锭锭摆在血水最浓稠处,“你说的价我不接受,那就还是按以前的来,我木家和你们不一样讲诚信,就算你们人死了,这钱我还是会给。” 等做完这一切,木泽兰就带着人走了,只留下一堆泡在血水中的银子。 护卫商队的好手就是星光军,望着那些银子觉得有些可惜,“还给什么钱?” 木泽兰却说,“人死了,我都愿意给钱,岂不是更能说明我童叟无欺,放心,这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这不是重点,现在罗家这样,你说以后的药材去哪买?” 两人对视一眼,愁啊。 第180章 景城的大药铺只有罗家药铺,现在这个渠道走不通,那只能从小药铺收。 只是小铺子药材种类少,质量更是好坏难辨,想要买齐所需的药材,恐怕得跑好几趟,可就是这样的小铺子,掌柜他们瞧见木泽兰一行人走进来,不光没有大单子上门的惊喜,就像是耗子见了猫,激灵过后跳起,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说着他们这里没货,求着他们离开。 木泽兰就是有再多话想说,见人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也只能闷闷离开,没有为难这些小药铺。 护卫队队长表情悻悻,“没想到罗家消息传递这么快。” 亏他还想打个时间差,趁那胖掌柜身亡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从别处买到药材。 木泽兰倒早有预料,“不是他们消息灵通,只怕是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敲打过。” 罗家既然想吃定他们,当然预防过自己等人另谋出路,否则他们这里刚放出狠话,自己等人就从别处买到药材,这不是笑话吗,这样一来从小药铺这收起药材的事也没影,木泽兰干脆放弃,打算从附近村落的散户着手。 只是罗家的积威比她想的更重,消息也确实灵通,就算是没几个人的偏僻小村,里头的人一见到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关门闭户。 护卫队长在星光县走到哪,都是被百姓夹道欢迎笑脸相对,还是头次这么不受人待见,心中直冒邪火,却又没地方发。 木泽兰也气,只是气过头,人反而冷静下来,觉得罗家好笑,这些村民就算去山中挖一整天,又能挖到多少草药呢,知道星光县有多少万人吗,四十五万,而这四十五万所需的草药,就是把手挖断,也挖不过来,罗家却是让他们连这的草药都收不到。 真是够小心眼的。 不过罗家做到这种地步,像是要和他们死磕到底,真的只是为吃他们一笔,要知道罗家虽然在景城地带很有实力,可出了景州往南,还有姜家李家,药材这暴利的行当从来不会缺人。 木泽兰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果然离开景州后,接下来的大药铺统统漫天要价,不过钱虽然要得狠,却没再出现之前那样强抢的事,她被拒绝次数多了,脾气也上来,愣是一家都没有答应,以往到了云城就该转头回去,她继续往前走,非得找一家价格公道的药铺出来。 结果硬是没找到。 到这里木泽兰算是弄明白了,为什么这次几家大药铺为何如此强硬,哪怕她愿意退一步,这些药铺也不松口,一股凉意沿着脚底爬上木泽兰的后背,“垄断……” 护卫队长没能听清这几乎被木泽兰含在口中的话,“你说什么?” 木泽兰白着脸抬起头:“原来是垄断啊。” 护卫队长是一直负责保护这位女商人,见她一步一步打出木家商行的名头,将自己那仇人一般的爹赶出木府,就是面对水贼迎面砍来的闸刀,木泽兰都没有这么失态过,这次没能买到药材的事,影响这么严重吗? …… 黎默言向那位老汉买下雪莲,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传说中的神药。 雪莲那一*片片不知道是花瓣还是叶片的东西往里拢住,颜色是一种偏黄的浅绿,地下的叶片更加细长,颜色就是更深的绿色,其实长得……就很潦草,跟包菜似的,完全不像是传说中的顶级神药。 刚才被老汉拴在腰带上,瞧着就不太好,此刻好好拿在手中依旧蔫吧。 黎默言忍不住拿手拨弄雪莲的叶片,入手的触手温凉似玉,倒是非同寻常,她没忍住又摸了一把。 卖雪莲的老汉刚得了大笔银子,见买下雪莲的人虽然穿得富贵,气息却平和,尤其是最中间的那个姑娘,还挺有童心,瞧着年纪也不大,就愿意多说几句,“不摸不摸,人气重,容易冲散药性。” 黎默言想到刚刚老汉就是用袖子隔着手,才将雪莲从腰带上解下,赶紧收回手,人家一辈子和这山打交道,懂得自然比他们多,“老人家见多识广,能和我们说说这山中还有什么药?” 这座雪山叫做天玉,就因为即便是夏季,山顶还覆有一层如玉的白雪,海拔非常高,山脉连绵起伏,光是她大致转了一圈,就发现十多座峰,面积非常大。 “药材哦,那可多着呢,”老汉提到这座宝山,语气中满是自豪,“虫草天麻,贝母黄连三七杜仲,羌活木香石斛灵芝多着呢。” 他说起来是如数家珍速度快,加上口音重,就苦了黎默言,根本听不清都有什么药材,只知道名字有一大堆,反正品种很多,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黎默言准备再问一遍,就见老汉弯下腰,从路边石缝中拔起什么,递到她的面前。 黎默言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株长得很像是香菜,但叶片要比香菜粗的野草,根茎倒是非常肥大,老汉甩掉上面的泥土,就能瞧见姜黄的颜色,同时有股木头的气味传来,她努力思索,实在没能想出这是什么药。 老汉说,“是黄连。” 他用旁边的小溪洗了洗,就丢进嘴里。 黎默言瞧着他咀嚼的动作,脸都皱起来,不苦吗! 老汉被她的举动逗笑,“不苦不苦,吃多了,还觉得有点甜哩,女娃尝尝?” 黎默言表示信了,然后坚定拒绝,没想到这里还有黄连,让她很高兴,这种药在她上辈子很常见,往上随便搜搜就有一大堆,没想到在这里倒是名贵药材,即使木泽兰走南闯北,带回来的黄连也没多少。 为此她还特意了解过,黄连一般长在高山区,喜低温湿润的环境,其他都不说,光是高山这一点,就足以挡住大部分采药人,毕竟山中多毒虫猛兽,山路又湿滑难走,自然挖不到多少黄连。 而这只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药而已。 他们说话间已经顺着山道走到山脚,原本细细涓流在此汇聚,变为一条小河,两边河岸散落着村庄,这里的房子都是木楼,家家户户都有一个院子,而院子里立着不少木架,上面晒着各种草药,几乎每一家都是如此。 黎默言扭头看去,望着几乎看不到顶的天玉雪山,如此巨大的山脉,其中生长的草药数量恐怕会超出自己的想象。 她的目光闪烁,药材是现成的,甚至还有大批挖药经验丰富的采药人,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安全在这座山中采到药。 下一秒,她脑海中就浮现之前在城中女兵的身影,她们大多是平常百姓,只是家中父兄被抓走后,才毅然决然拿起长枪,锻炼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名师教导,只有一腔热血,饶是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除去个别实在没有天赋的,剩下的人全踏入武道,能与猛兽甚至是妖兽斗一斗。 倒是可以安排女兵跟采药人上山,一来能保护采药人安全,二来也能以此锻兵,倒是一举双得。 唐城和杨城的发展方向被敲定,以后这里就是药材之都,她之前就想搞个专门的药材种植基地,来保障发展医疗体系,星光县那个只能说是少许药田,规模不大,药材的种类也单一,主要是环境就不适合很多药材,种出来也没有药性无法用,这东西很多就得长在深山。 黎默言眉眼轻快,倒是阴差阳错解决一个大问题。 之前那拦住黎默言的女子叫做苏木,她是被领到军中,才发现自己拦下的人竟是新城主,后知后觉为这段奇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那种战栗感消退下去,心中变燃起浓浓的战意,迫切想要带领女兵做出一番成就,来证明自己。 黎大人对她们很好,派专人来训练他们,系统教授她们武道上的知识,还在城东划分出一大块空地,作为她们驻扎的军营,请了大厨做饭有菜有肉,每日甚至有专门的水果,就连每月还有军饷拿,前方的道路一下就晴朗了畅通了,日子美好得就如仙境,叫人陷在里头不愿醒来。 苏木等人却没有被仙境蒙了眼,每日的训练愈发刻苦,就算解散后还会留下来继续训练,教他们的教头说了几次,望着她们的眼没有再劝,反而给她们做了一个计划,以免训练太深伤到身体。 教头应当是懂的苏木想,知道她们迫切想要证明自己,而这个机会来得就是如此突然,黎大人让她们保护上山的采药人,营中所有女兵都磨亮了自己的枪。 …… 黎默言第一次派出那么多人上山采药,即使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她还是没忍住生出惴惴来,早上还好,至少坐得住,等到两天过去,第三日下午,越接近越好的回归时间,她的视线就控制不住往窗外看去,最后干脆站在窗边瞭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却始终没有人从山道上下来,那些守在山道两旁的村民家属发出杂音,慢慢地这个声音大了起来,就在压抑不住,有人要找上护卫队时,山中忽然灯光闪烁,接着一队人从黑暗中走出。 “是采药队——” 有人惊叫出声,随后守着的人们哗啦迎了上去,有人在喊亲人的名字,有人则抱着自己的儿女,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混乱中,苏木找到了黎默言。 这位奇女子三日不见,眼神坚定不少,左下颌有一道细长的伤口,带着像是被某种利器划开,在见到黎大人的第一眼,她脱口而出,“大人幸不辱命,没有任何一人伤亡。” 黎默言露出笑意,“不错。” 这次采集到不少药材,被源源送到药铺进行炮制,之后会送往星光县柳城这些地方,木泽兰不知什么原因,回来得比往日晚,星光县内很多靠她采购的药,库存都已经见底,眼见就要无药可用,正好能得到补充。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木泽兰就在明日回来,见到她不像往日那样,眼神颇为躲闪,一看就出了事。 “我……”木泽兰知道没收到药的事躲不过,不如自己说出来,保住最后的脸面,也好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有负声望,这次我没能带药回来,请大人责罚!” 她语气中全是愧疚,要不是黎大人来得太快,她都想背上荆去请罪。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啊,就这个?” 全然轻松的语调,木泽兰猛地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见到黎大人一脸轻松,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居然不是听错。 黎默言看她的样子好笑,“不就是一些药材嘛。” 她眉眼弯弯,“我有。” 木泽兰表情先是迷惘,等终于弄懂黎大人的意思,不由张大嘴巴,等等这可是几大商行的垄断,就、就这样打破了? 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180-190 第181章 曹慧从成衣铺子里出来。 这是她自己开的铺子,衣服都是自己进自己卖,盈亏也是自己负担,本以为生意会难做,好在她以前是洗衣班的,冬日洗衣苦是苦了些,却叫她清楚知道县里的男人女人爱穿啥色啥款的衣裳,进来的货很快就能卖光,没多久就攒下一笔积蓄,成了远近闻名的小老板。 曹慧找到停私车的地方,趴在地上的老幺嗅到她的气味,抬头见到是她高兴站起,尾巴摇个不停,就跟河边的水车似的。 她用力揉了揉到胸口高的大犬,后者用脑袋顶着她的手掌,舒服得眯起眼,曹慧见老幺这个模样,心中柔软得不行。 她其实挺怕狗,因为小时候被狗追过,尤其是拉车的犬兽,人立起来比她还高,满满的压迫感,起初愿意租下老幺,还是因为私车实在太方便,她绝对相信黎大人才克服的恐惧,只是没想到这狗子养着养着,竟养出感情来,伤心的时候还知道拿陪着她拱她,就跟家人一样,原本觉得太空的家,都变得充实起来。 曹慧这趟出门,其实是想去药铺买点金银花,最近她烤肉吃得太多上火,就想泡点水喝。 药铺离她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放以前这根本不算事,走上一天都不算远,只是有私车后,人就懒了,哪怕十分钟的路都不想走,就只想乘车过去。 曹慧将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拍拍老幺的大脑袋,“我很快回来,别去楼上玩。” 这些犬兽精力旺盛,平日拉车不说,在停车场还喜欢和其他犬兽打闹,发泄多余的精力,官家的人发现这点,之后的停车场就会多出好几层,用来给犬兽嬉戏。 不愧是黎大人带出来的班底,做事就是这么细心。 曹慧心里想着有的没的,一边走入药铺,就见里面有两人站着,听到动静朝她瞅了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在药柜面前徘徊,眼睛不断扫过药名,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朝坐着的医师看去,怎么医师不和他们搭话,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曹慧心中疑惑可没在意,她这次来就是想采三两金银花,所以没叫医师把脉,买完就打算走,却没想到医师说,“金银花……买完了。” 买完了? 曹慧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这位药常见,怎么会没有,可见医师表情不自在,便没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她之后又问了两味药,结果得到的回复都是买光没有,不由仔细回忆面前这位医师的长相,是不是自己在哪里得罪过对方。 那医师也知道自己的回答很离谱,面颊微微发红,“是这样的,你说的这三味药县里产得少,大多是从外地采购,只是这些日子商队晚归,所以才出现这样的情况,叫你白跑一趟,真是对不住。” 原来是这样啊,曹慧皱起的眉头松开,“这有啥,我迟两日再来买就是。” 随即她想到什么,眉头皱得比之前还要紧,“商队没事吧?怎么好端端就晚了?” 医师面色变得柔和:“没事,是木大人想要拓展商路,这才晚了。” 曹慧听到不是商队受到攻击,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只要不是商队受损就行,她刚要扭头离开,就见外面走进来两人,对方同样听到医师的话,年长的那人诧异对同伴开口,“我听闻星光县的药铺颇有盛名,制出的金疮药能治愈妖兽留下的特殊伤口,怎会连金银花都没有。” 他同伴也说,“看来是见面不如闻名,星光县也不过如此。” 曹慧听他们这样说,心中格外不服气,可确实是没药,她就忍下没有开口,没想到药铺里那两人中有一个笑了声,他这笑声很是轻蔑,曹慧下意识朝人看去,便听那人嘲弄道,“还商队晚归说得有鼻子有眼,根本就是他们什么都没买到,不好意思瞒着呢。” 另外一人说,“是啊,你这铺子太不实诚,明明木家商队已经靠岸,你还说人没回来,难道真是故意瞒着?” 曹慧越听越不对,“金银花只是普通药材,种着也不难,怎么会买不到?” 店中那人就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景中的罗家云州的李家王家,打算创办万药商盟,终止世面药材乱象,以后天下想要买药的人,都要去万药商盟,还是赶紧让你家大人和商盟打好关系,省得药铺里连金银花都没有哈哈。” 听到这群人的笑声,曹慧顿时忍不住了,直接开口大骂,“什么终止乱象,这不就是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吗,还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往自己脸上抹粉就不是秃毛鸡了?会开口说话真把自己当人了?” “去你得打好关系,王八孙子,也不撒泼尿照照,啥玩意也敢攀黎大人,叫她老人家瞧见都是脏了大人的眼,看我不撕碎你们的狗嘴!” 说着,她就直接上手,这一表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其实这些贬低星光县的人都是万药商盟派出来的探子,这么说就是想在星光县制造恐慌,他们之前也在别地做过,每次提及关乎个人利益的事,那群愚笨百姓总是很着急围上来问东问西,他们说什么都信好骗得很,本以为这次也会是这样发展,结果被骂得狗血淋头,等回过神,那手指已经抓到脸上来,根本避不开。 “嘶——” 探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脸上疼痛无比,一摸竟是被抓出血来,当即气急败坏就要动手。 曹慧以一敌多却半点不怕,这里可是星光县,是她的家! 果然,不光医师绕出来要帮她,就连附近街道上听到这些话的乡亲,纷纷撸起袖子冲了过来,都不用曹慧动手,这群王八蛋就被雨点般的拳头打得痛叫连连,直不起身在地上打滚。 “在星光县,竟然有人敢说黎大人,你是真不怕被抬着出去。” “你这鳖孙当老子死了啊!” “快点快点,护卫队就要来了——” 等探子被拉起时,眼前都花了,只看得见拉自己的人穿着银甲,是星光县的护卫队,探子脑海中闪过刚才那句话,有护卫队在,他们就不能打自己,探子忍不住叫嚣起来,“我又没说错,黎默言不讨好万药商盟,你们星光县就完了!以后别想买到药!” 护卫队的动作一顿。 还没散去的人听到这话,当即就冲了回来,拳打脚踢想尽一切办法打那孙子,不把他打得闭上狗嘴罢休,护卫队在旁边拦了,只是那拳脚总能冲破阻拦,落在探子身上,眼见他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护卫队这才把县民拉开。 到底是落在他们手中的探子,知道不少情报,总不能真给打死,还是让人将情报吐出来,让他身后的势力死吧,这样公平。 其他探子这此人眼睛肿得都睁不开的模样,害怕得直咽唾沫,他们去那人做挑拨的事,只有带着人聚众闹事,还从来没被人群众闹过,此刻是真的怕了,垂下脑袋死狗一样装死,任由护卫队将他们绑了,而运送药材的蜥车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两人从车上跳下,往护卫队这张望,好奇是犯了啥事,不过还在忙正事,看了两眼就没再看,一筐筐被烘干的药材被搬出,情绪激动的众人见到这幕,顿时收声直勾勾望着,把搬药材的汉子吓得后退一步。 “这、这是咋啦?” “这是药,里头都是?” 小哥为这话奇怪,“不是药还能是啥,这都是大人挖回来的,可不是假货。” “黎大人挖回来的?!” 小哥听着他们骤然加重的语气,虽然不懂在激动什么,但还是不明所以地点头,“听说还挖到不少之前没有的珍惜药材,黄连贝母天麻,就连雪莲虫草都有呢,对了老何,你不是说你婆娘月子没做好,身体亏空容易受寒吗,吃虫草正合适啊。” 那个叫老何的人脸上迷糊。 “人参知道吧,”汉子见此就说,语气忍不住得意,“这个就相当于人参!” 老何懂了,迷惘瞬间没了,目光火热盯着汉子手中的箱子,这可是好东西啊。 这汉子又冲其他人笑笑,“虫草是好东西,这次大人挖回来不少,大伙都来吃,没来星光县前咱吃够苦头,补补,都要补补。” 于是在场的人眼睛都亮了,当即有人钻出去,去联系家里人。 而曹慧腰杆子一下就直了,她装死不经意走到那四人面前,用一种看似无奈实则炫耀的语气说,“哎呀,金银花我是没有,就只有一点点不起眼的虫草,它就是滋补了点,珍惜了点,堪比人参,万药商盟诶,那么厉害,想来你们也看不上眼小小的虫草。” 探子气急攻心,无论是罗家李家还是王家,都是在西南东南这一带,此地多山是多山,但都不是很高,很难长出虫草这些生在高山的药材,虫草对于三家人而言都是难得的宝贝,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呢。 结果放在星光县,这么珍贵的虫草就给最底下的普通人吃? 这群人还是探子认为最蠢最好扇动最瞧不起的,如此反差他们怎么不生气不愤慨,更有甚者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曹慧挠挠头,没想到自己嘴皮子如此厉害,居然还能把人气吐血,就听到有人喊自己,扭头一看发现是之前那位医师,后者笑呵呵开口,“来抓点黄连,一样降火祛热,这药我看了,年份老药力足着呢。” 那不就是老苦了,曹慧脸顿时垮下去,气人呢,咋能在这个时候灭她的气焰,不过这个黄连,曹慧感受苦到发麻的舌根,以及立刻通畅的喉咙,只能竖起大拇指,确实是好药。 第182章 领地内抓到探子,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星光县崛起,就如黑夜中亮起的明灯,必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她,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黎默言对此并不太上心,扫一眼便把这本折子放到一边,对于这类消息的处理结果是,等底下的人问出消息就好,过程不需要她操心,自己只用知道最后的结果就行,之前赵金隅培育出一批审讯的人才,正好看看他教学的成果。 虽然不可能达到像赵金隅这样,只要人在他眼前一晃,所有秘密就无所遁形,但在这两天内问出来应当没有问题,她已经往快了想,结果效率依旧出乎预料,当天晚上就有一本纪录所有情报的折子呈了上来。 她一页一页慢慢翻开,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询问的,咋连罗家三少爷喜欢穿红内裤这种消息都问出来,当真是叹为观止,她一边感慨,一边为罗家等人的贪婪而惊心,这群家伙不仅压她的药,其他领主那边同样压。 而且压得很有技巧,专找那些领地药材产量少,容易被拿捏的领主,更鸡贼的是挑的都是小领主,即使吃到苦头,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不是没有骨头硬反抗的,遇到这种罗家等人也不硬来,就是派出探子玩阴的,去对方领地进行煽动。 本来世道就乱,百姓心中惶惶不安,救命的药还没了,心中自然更加害怕,这时旁边还有人不断说你们完了,万药商盟厉害,只有投靠万药商盟,才能继续获得药在乱世里面活下去,几乎一煽一个准。 底下百姓闹起来,再硬的骨头也得断,只能咬牙认下万药商盟定的高价,而这个事情已经持续有段时间了,木泽兰却是在最近这次才听到药材涨价的消息。 黎默言翻了翻那些被万药商盟吸血的小势力,发现规模都很小,大多领民都是在几百到几千之间,偶尔会有过万的,星光县即使不算柳城这三城的人口,自身人口就超过二十万,按照这个规模来看,罗家药铺不该对木泽兰下手,可他们却这样做了。 看来是商盟发展到一定规模,准备对大势力动手,准备更进一步了。 果然后面的内容验证她的猜想,既然是这样,那么自己这个破坏对方计划的人,就该是万药商盟的眼中钉肉中刺,毕竟断人财路就如杀人父母,她这断的还不是一个两个人,该下手为强了。 再说万药商盟派探子过来,她虽然不在意,可这笔账还是要讨的,既然这么喜欢探子,那她也送些过去吧。 …… 穆蝉衣走在景城的街道上,自从上次杨城的任务结束,她就被队长调来这里,准确来说是他们一队十人都来了。 距离上次木大人在此杀人立威,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城中百姓已经不再谈论此事,只是在路过那间罗家药铺时,总会下意识朝当初人头落地之处望上一眼,于是穆蝉衣跟着望去,那么多日过去,别说是人头,就是血水都已经被一遍遍冲刷干净。 可老砖缝隙草根深处,仍旧残留着艳红,吓发现者一跳。 和惊惧中夹杂着激动的当地百姓不同,穆蝉衣心中就只有激动了,她想着打听来的语句,想象着当时的场景,只觉浑身热血沸腾,当真是扬她星光国威! 她面上分毫不显,淡淡扫过就像是害怕般低下头。 罗家的药铺重新支起,这间铺子并不小,由三间临街店铺合并而成,并且还有二楼,不说是景城,哪怕算是附近这些城,也算是最大的几间,能被调来这里当掌柜,应是准备大展拳脚才对,可她看到药铺的掌柜面上没多少喜色,反而眼底黑重,一副精力不济的模样,就连药铺的伙计也是耷拉着眼。 这间药铺估计是开不下去了。 随着穆蝉衣的脚步,药铺一点点消失在墙后,这样还不够,地上的影子在拉长,等从巷子走出时,她已经从一名脊背佝偻的老者,转变为肌肉结实的壮汉,星光县人睚眦必报,星光县人无所畏惧,他们有仇就会讨回来。 她踩着夜色来到一家酒铺,门还没进,里面喊声调笑就像是溢满的水,先一步流淌出来。 穆蝉衣才找到一个空位坐下,就听到隔壁桌上传来重响—— 那喝酒的汉子将铜酒壶掼在桌上,他同伴看也没看他,抱着酒壶继续喝,酒水从嘴角流下也不知道,看来是醉了。 汉子笑嘻嘻扒住旁边那人肩膀,抓住对方的酒壶往自己的嘴巴里送,被抢了酒的人不甘心,结果酒没抢回来,没力的身体还滑倒在地,引来哄堂大笑,后面那桌人用力拍着桌子,“老张你行不行啊,才喝这点就倒了?” 地上的老张勃然大怒,“放、放屁,我从酉时喝倒现在——” “哦,那得一个半时辰了,喝那么久你有钱吗?” 老张立刻眉开眼笑:“千金难买爷高兴,你管我……” 说到这,他彻底醉死过去,无论其他人怎么喊都没反应,和老张同桌的汉子说,“最近那家倒霉,他高兴。” 汉子用口型比了个罗。 其他人一脸了然,还有人压着兴奋道,“那次提到铁板,那家还追上门去,结果又被收拾一顿,不光人被扣下,就连药都没卖出去,人家自己就有药源,虫草都弄得到,还稀罕他这点药。” 于是众人再次大笑,酒肆内外顿时充满快活的氛围,罗家能动垄断的心思,借着乱世发大财,那就是没有良心的主,景城百姓平日买药还好,一旦用急药,那罗家就会趁火打劫药价翻倍,不买就生熬着,城里就没人不很他们的,此刻罗家倒霉,痛骂落水狗,再配上一壶酒真是赛过活神仙。 穆蝉衣吃惊,没想到会在这听到星光县的消息,更没想到这种发生在远处的事,景城这里是个人都能知晓,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传递出来,这不是她要做的事吗,怎么还没开始,就已经完成了? 穆蝉衣难得陷入茫然。 而酒肆中的众人说得唾沫横飞,“那家丢脸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批价格合适的新药,之前那商盟不是想揽住天下所有药材生意,有了这星光县,嘿嘿。” 这声笑中的心照不宣大家都懂,就连躺在地上的老张都突然坐起,“已经有好几人上门,退了那家的订单。” 说完就倒回去继续睡。 穆蝉衣:“……” 在睡梦中都要挣扎起来笑话两句,这是何等精神,她颇为震撼,可酒肆中的其他人则跟过年似的,“该,就该全退了,叫那家一分都赚不到!” “星光县是吧,可惜离我们太远,不然我也买那儿的药。” “哼,咱买不到,人家商队还不行,我离码头近,到时候来一个劝一个,都给爷爷去星光县,当什么冤大头。” “哪用那麻烦,有从星光县来的商队,每月来景城两次,就驻在城东集市,价格都很公道,你到时候去买就成。” “真的,那太好了,具体是啥时候,都卖些什么?” “我老娘风湿难受,去了几趟买药,价格生生翻了三倍,就算星光县的药更贵,我要买,受不了这鸟气!” 这话是说中在场所有人的心声,罗家作威作福太久,这里谁没受过罗家的气,明明给银子的是他们,反倒是他们求着人家把钱收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 “不喝了不喝了,这钱攒起来去买药。” 穆蝉衣望着因为这句话空了大半的酒肆,拢了拢前襟,跟着人群从酒肆出来,被外面的凉风一吹,上头的酒气散去,思绪变得更为活跃,想到刚才听到的话……发现居然没有自己发挥的空间,人家罗成百姓自己就把自己煽动,真就是把钱砸水里,也不愿意给罗家赚一分。 她这任务就完成了? 穆蝉衣望着攒动的人潮,一时不知该去哪,最后辨明方向,朝着夜市走去,在身体穿过某处阴影时,她已经变为圆润的妇人,结果到了地方发现,好家伙,这也指着罗家鼻子骂呢,更夸张的是众人拿着一张纸,正在一个个传阅,嘴中念念有词。 她踮脚一看,这不是他们商队的标志嘛。 …… 天玉雪山中的药材储量,比她想的要多得多,药材炮制烘干需要大量人手,这就让杨城唐城的百姓有了活,再加上去挖药材的,修路的参军的去星光县种地的,这两座城池的人差不多都能拿上工资养活自己,解决黎默言最紧要的问题,剩下的可以慢慢来了。 其实以星光县的粮食产量,不是养不活两城的人,但这米不是她想给就能给的,毕竟升米恩斗米仇。 大概是这样自己养活自己的经历太美好,尤其是两城人才经历那样的绝望,才会就有点希望死死抓住,都触发一个buff,提升百分之二十的效率,虽然换算到挖药材上没那么多,可提升百分之十还是有的。 多出来的这部分,她经过思考后,决定让木泽兰带上出售。 之前商队虽然也卖药,但品种比较单一,出售的是成品药,这种再加工商品能赚更多的利益,比直接出售药材要好,只是她这么做是为打破罗家垄断局面。 这相当于是直接刨罗家祖坟了,木泽兰出发的时候,黎默言多派了五队护卫队,其中两队是杨城唐城这边的女兵,另外还派出五艘战船,跟在商队后保驾护航,确保商队绝对安全。 只是没想到罗家闹事是闹了,不等护卫队出手,就被买药的百姓给当场解决了。 第183章 木泽兰站在层层人影身后,挡在她身前的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背影却是相同的坚定,即便此刻他们的身体都在颤抖,还有人发出小声的呜咽,却始终不肯移开脚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她。 饶是现在的木泽兰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思绪也为此刻的情况停滞,这些人怎么就会……挡在她的面前呢? 木泽兰想不通,她侧头看去,视线中就出现一把刀,这把刀三尺三,黑背白刃,偶尔闪过一丝红光,刀尖微微上挑,光是用视觉都能感到分量十足,木泽兰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刀背都宽约一寸,其中混入黑金,又用秘银勾勒,整把刀重二十斤,从上而下劈砍时,所产生的力道甚至会胜过斧头,是非常标准的星光县工艺。 这把刀的主人和她一起行商时,不知道用它砍死多少妖兽土匪,以前她听别人说,杀过人的凶器会有煞气,一直以为就是听着玩的,直到某次无意发现这把刀居然泛起红,才知道还真有煞气。 而这样的刀,负责保卫的护卫队人人都有。 木泽兰抬起头,就瞧见护卫队员的脸,他们面上的神色十分复杂,木泽兰重新朝挡在前面的百姓看去,估计自己脸上是同样的疑惑吧,这些都是普通人,不要说精通武艺,怕是连武功都不会,却挡在全副武装的他们身前。 就在她思索间,来寻事的人抽出武器,这个动作很慢,像是想让人看清楚,可这样的恐吓没能吓退百姓,反而成为导火索,叫百姓瞬间爆。发,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等回过神所有的人已经扑上去。 闹事者被打得猝不及防,想要反击时,总会有小石子击中手筋脚筋,让手脚失去力道,连武器都拿不稳,淹没在愤怒的人潮里,等回过神时,本以为要受伤甚至是身死的大家,竟发现自己打赢了,心中阵阵后怕,但更多的是喜悦,他们回过身,望着毫发无损的药材摊,眼神亮晶晶的。 木泽兰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心中神奇涟漪,之前她对黎大人的定价很不理解,竟比平常只上涨了两成。 两成能有什么赚头,随着局势愈发混乱,他们路上的花销跟着增加,这两成差不多就填补路上花销,这还是他们吃穿都在船上的缘故,现在可是乱世,像罗家狮子大开口固然不耻,可叫平时抬些价那也正常,哪怕宣扬出去,大家也只会传颂黎大人乐善好施。 商人重利,木泽兰对此十分不能理解,她在乱世中看到商机,自己都能看出来,黎大人不可能看不出,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放过,木泽兰急得抓耳挠腮,但黎大人铁了心否决接着涨价一事,木泽兰心中*再急再不甘心,也遵从对方的意志行事。 黎大人将她泥沼中拦住,此生自己就以大人马首是瞻,绝不背叛违背。 而此时此刻,木泽兰望着眼前的百姓,忽然就懂了黎大人那句话,那时大人坐在方桌后,身后的墙上挂着妖虎头,那虎口大张似在咆哮,黎大人突然说,“泽兰,这么做我心中高兴。” 那时的木泽兰如破了的水缸,心中的劲霎那流了个干净,那就没办法了她想,自己也希望黎大人能高兴,直到现在,她好像品味出黎大人所说的高兴来,从心底深处缓缓流淌出来,望着那些买到药的人欢天喜地离开,这感觉确实很好。 于是售药材的事就这样定下来,而且以后行商,所带的药材越来越多,种类也愈发丰富,黎默言原本只是想打破万药商盟的垄断局面,没成想星光县的药因为价格低廉,药性好,打出响亮名头,引得人人争抢,大家都以抢到星光药为傲,风声甚至盖过罗家这些老药铺,甚至出现非星光药不买的风气,宁缺毋滥。 垄断竟是我自己? 黎默言对这样的发展看不懂了,反正是好事,唐城杨城的百姓算是吃上铁饭碗,以后都能靠药材生活,唯一要担心的就坐吃山空,该组织人手开始种药。 星光县这边风生水起,其他人那边自然是灰头土脸。 万药商盟几次三番想要遏制星光县发展,可他们一无法控制药源,二无法在武力上压过对方,三还不能拦住买药人,就算不想木泽兰买药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在旁边看着干跳脚,再气急败坏也没用,立刻疲软下来。 他们深刻意识到星光县的强势做派,为当初选它作为磨刀石悔不当初,连连打自己巴掌,你说没事去惹她干嘛,现在好了,别说是垄断,他们就快连原本的份额都保持不住,很多小药贩蹭着星光县的光跟着崛起,瓜分他们的市场,幸好星光县的药材买卖刚起步,储量不多,只愿意降价,总会有人买他们的药。 星光县和万药商盟对上,两家擂台打得火热,此事不光是这双方关注,在东南这边的大小势力也全在看着,当然瞧见最后以星光县大获全胜,万药商盟夹着尾巴装死结束。 这一消息让这些势力正视星光县的实力,他们以前也知道这个县城,只是黎默言不争不抢,虽然手底下不缺能人,却从来不主动入侵别人底盘,本本分分缩在温城,存在感不高,其他人经常忘记还有这么一个邻居,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远近城池的人都吃了一惊,有种惊觉身边竟卧着猛虎的,某些有野心眼红星光县日进斗金,想要吞并对方的家伙都暗暗庆幸,幸亏万药商盟做了替死鬼,否则他们这种直接率兵打上去的,恐怕是城破人亡的结局。 哈哈,差点就死了呢。 这是一场地震,附近的势力尤为心惊,,尤其是同为玩家的势力,康文渊就是其中一员,之前被分配到浙州,他还觉得是好事,毕竟这里天气温暖,基本不会下雪,要比北方日子好过许多,甚至还靠海,能发展海运好处多多,缺点就是山多,他随机到的就是群山中的一小块下场平地。 康文渊一直认为自己发展得很不错,他领地靠近县城,得到县中官差庇护,不受妖兽骚扰,因此能够安心发展,一路走来可以说是非常顺利,领地到现在也有八万人,抗过前段日子的兽潮,他只觉天高任鸟飞,眼前就是康庄大道,胜利的大门正在打开,自己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登基称帝也不无可能。 只是这样的心态,在得知星光县也是玩家领地后彻底崩裂。 康文渊是知道星光县的,他们同在浙州,不过对方在南,他在北面,对星光县有所了解,还是商队经过带来星光县的商品,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商队上门时,那种欣喜若狂,这代表着他可以接触到更远地带的特产,获得更多机会,即便这是一个很小的商队,哪怕算是护卫也才十来人,他依旧很认真和对方打好关系。 县中其他人嘲笑明明是领主却毫无尊严,居然放下身段讨好商贾,可他在交流中看出这个叫木泽兰的女行商潜力,事情也果如他预想的那样发展,每一次出现,这位女行商所携带的货物就会多上不少。 原本单一的商品,种类逐渐丰富越来越珍贵,搬下的货品从小小一块,到占据长长一片街区,即使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商队仍旧在稳定出售粮食,像是这烽火四起的乱世,没给对方带来任何麻烦,仿佛汹涌海浪中的一枚定海神针,只要木泽兰出现,就能让等待她的人镇定下来。 康文渊是看着木泽兰得势,她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多,身上装备精良武器锋利,昔日看不起这位女行商的人,都得站在她的手侧做小,一脸谄媚迎合对方的话,就希望木泽兰能够带上他们一起做生意。 这些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的目光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那种权势带来的变化,是他渴望以及梦寐以求的东西,康文渊想像木泽兰一样,一步一步走上权势的巅峰,虽然木泽兰始终不同意让商队带上他的货品,也不接受寄卖,康文渊也只觉这是个小麻烦,他终会凭借自己的能力解决。 但他发现自己错了。 木泽兰隶属于星光县,而这个私人领地是由一名叫做黎默言的女人,康文渊知道这个消息时,真感觉到世界的崩塌,一直认为坚信的事,其实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自己希望成为的人,是靠另外一位玩家才能达到今日的成就。 他得到消息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明明玩家中的第一人应是自己才对,他的领地这么大,都已经发展到三级小镇,马上就要升级成县城,他还有两支军队,领地内还有蜜桔这样特产,就连北地的好汉,都纷纷送礼想要拉拢他…… 玩家第一人应是他才对! 康文渊脑海中出现木泽兰的身影,这位他不断讨好的女行商,从始至终都在为那个叫做黎默言的玩家效力,康文渊默默走到桌边坐下,一个静静坐了许久,次日起来就病了,病势来势汹汹,他竟连床都下不来,思绪断断续续之中,黎默言这三个字不停浮现。 一旁把脉的医师劝道:“大人思虑太重,此刻正在化龙的关键时刻,应当以身体为重。” 化龙,化龙啊,康文渊想到就在昨日,他还意气风发,指点天下英雄,觉得自己该占一席之地,结果今日就病倒在床。 他苦笑两声,知道黎默言在的一日,只怕没有自己的出头之日了,不行,他不甘心,他要去看看。 于是黎默言受到使团来访的请求。 第184章 黎默言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势力要派遣使团来她的领地。 以前这种情节都是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拜访的主体都是她上辈子古代那些耳熟能详的国家,比如大唐又比如大宋,这是她习惯的用语,突然间其中的主体就变为自己的星光县,再将整句话连在一起念出,这种陌生感令她顿了顿。 “什么时候?” 史部小吏立马回答上问题,“三天后,也就是星光二年六月六日。” 黎默言的思绪短暂飘忽一瞬,都已经是二年六月六日,她来到这个世界很快就要满一年,三百五十多个日子,即使一个个数过去,都要将近六分钟,原来已经那么久了,也是,要不然星光县怎么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她收回飘远的思绪,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么急?” “确实急了些,我正要向大人您细说这点,”小吏面上本就恭敬的表情,变得愈发崇拜, “邵阳县的使者来得太过匆忙,日子选得也仓促,我们是想拒绝,可对方再三恳求,说是他们大人仰慕您的风采已久,一定想要来星光县看一眼。”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细细品来就有很多逻辑问题,黎默言就问,“既然他仰慕我已久,那邵阳县离得又不远,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这个时候来?” 小吏没想到黎大人竟是如此敏锐,他第一次听闻这话时没发觉不对,还是被上官提醒,这才找出其中的漏洞,只不过他们就是做这份事的,而黎大人却管着县内大大小小所有事项,本就耗费心神,居然也能立刻抓到问题所在。 他上的崇拜愈发热烈:“邵阳使者说,那是因为康大人在听闻万药商盟的事,心中才下定决心。” 黎默言眼中闪过若有所思。 和万药商盟斗得这一场收获颇丰,不光是经济上,还给她带来大量的声望,这个数值每一次打开,都有大幅度提升,就在前两天刚过百万,之后带来的好处是立竿见影,当天就有一千多名各种人才想要加入星光县。 其中大部分都是各种工匠,能力不算太强,大多是普通水准,但用于日常生活足以,只有少数一部技艺高超,这类工匠制作出的物品就带属性了,比如更加坚固,能使用更长时间,又或是使用效果更出色,这种大师级别的工匠,无论是亲自制物,还是广带学徒,将手艺发扬光大,都能给星光县带来极大的益处。 除去工匠之外,投奔最多的就是各类武师,能力都非常强大,投身军营很快能干出一番事业,文士是投奔人中最少的一类,不过也有五十来人,这些人大多会进入官塾教书育人,剩下那部分学富五车的,则安排进入六部从小吏做起。 这些县里都有一套法则,并且已经运行很久,磨合得很好,可在如此汹涌的人潮下,隐隐也有忙碌不过来的架势。 黎默言的思绪从这上面收回,“让他们来吧。” 然后她的嗓音渐渐淡了下来,“没有差别。” 小吏见黎大人低下头,重新看向折子,就知她的心思已经不在邵阳县上,那位使者事大人只用三句话便决定了,想想也是,毕竟不是大事,即便邵阳县想要闹事,他们也不怕,大海可不怕一碗水扑起的水花,就如大人所说,确实没有差别。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康文渊从马车中下来,踩上栈桥坚硬的地板时,忍不住低咳两声,侍从担忧上前,康文渊推开后者的手,“没事。” 他只是病没好全,偶尔会咳嗽两声,但这对于会武的玩家而言不算大事,看见星光县的人走过来,便挺直脊背注视着对方。 来人一行七人,穿着统一款式的夹襟朝服,唯独胸口的图案稍有不同,这衣裳质地柔软,随着微风拂动反射出浅光,翻滚出柔软的褶皱,足以让人想象出擦过肌肤时的舒适触感,不光是朝他们走来的七人,就是行走在码头四周,也有穿着这样材质的人在行走,只是样式有所不同。 康文渊身后两随行文官小声道,“早就听闻星光县里,哪怕是最普通的贩夫走卒,都能穿贡品玉棉,甚至连床铺都是用玉棉所制。” “竟如此奢侈?!” “嘘,他们来了,怎么是女子……” 方伊一走到邵阳使团一米开外时,就见到使团五人面色略显凝重,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虽然自己代表星光县接待使团,对方盯着自己十分正常,可那目光有着某种微妙的感觉,她眨眨眼,极快审视自身,并未发现不对,余光瞄着旁边的副手。 后者幅度极小对她摇头,表示并没出错。 方伊一心中记下这点,说出口的话却没任何停顿,对人伸出手,“我是方伊一,康大人你们好,欢迎诸位来到星光县,我已经安排好行程,接下来会与你们核对,先请上车。” 康文渊握住那只手,没握太久就松开,跟随方伊一身后。 这是星光县非常出名的星光码头,拥有四十八条栈桥,可以同时停靠四十八艘船,他们走着的这条只是其中之一,星光县应当是特意封锁过,所以这条栈桥上没有其他人,可两边相距甚远的栈桥上能看到人来人往的密集景象。 栈桥的尽头停着一辆由巨大蜥兽拉着的马车,康文渊朝那蜥兽看了两眼,他知道这是星光县的特色,拉车的不是马匹,只是没想到蜥兽会有这么大,瞧着也如此威武,附近不断有人路过,可这些行人表现却十分淡然,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也是这些人表现如此,那些明显第一次来星光县,被蜥兽吓到的人,才敢颤颤巍巍站在原地,而不是一头冲回船上。 直到康文渊坐入车中,还能听到外面热闹的喧嚣传来,方伊一就坐在他对面,拧动窗边的蓝色海螺,随后嘈杂的人声弱了下去,但不是彻底寂静无声,还能听到微弱响动,不吵闹,很舒服,让人心中感到平静。 康文渊朝那海螺看了眼。 方伊一注意到便说,“这是随心螺,我县一位大师的手艺,康大人要是喜欢,就以此为赠礼,祝你我双方友谊长存。” 康文渊带来的四位文官听到这话,面上都是露出笑容,心想这位方大人虽然是女子,说话却十分中听,没说什么‘喜欢就拿些走’之类的话,真这么说是把他们当啥人了,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不过这海螺的确是好东西,竟能降低噪音,看样子还能够调节音量,其中一位文官睡眠敏感,时常会被屋外噪音吵醒,深受其苦,视线已经盯在上面不放,就想着怎么在离开后,从康大人要一只来。 这段小插曲后,方伊一说起之后的行程,第一日会先让使团休息一下午,晚上直接参加晚宴,和黎大人一同用餐,次日方伊一则会带着使团五人到处逛逛,了解星光县的风土人情,这个行程会安排三日,到第五天上午使团启航返回。 方伊一说完,“不知康大人意向如何?” 康文渊觉得只有三日了解星光县,时间有点少了,可他们之前没和黎默言有任何建交,甚至还在同个州有竞争关系,对方愿意接待他已然非常不错,他不能奢望更多。 “那便如此吧,方大人安排得很周道。” 方伊一笑了笑,便坐着蜥车告辞了。 她一走,康文渊等人心中轻松许多,任由驿站的小吏带着他们往客房走去。 星光县虽然只是县城,但这里的驿站要比他们曲州的好上很多,亭台楼阁花园曲径,此刻正值初夏,草木茂密,各色花朵含苞待放,整个园子生机勃勃,带着他们这水乡的秀丽,从一条湖心小道走过时,还能瞧见白底红花的锦鲤跃出水面,流畅的身形在日光有华光流转,不似凡物。 康文渊等人都是一愣,脚步下意识慢下来。 领路的小吏见他们一直盯着水面看,便笑着介绍道,“诸位大人,这是我们县特有的月华鲤,虽周身缠绕不灭月华,好似神物,其实就是常见玩意,河中不知有多少,也就是长相好,才养在湖中逗个趣。” “对了,这月华鲤肉质鲜美,和寻常鲤鱼不同,小刺极少,是一道难得美味,诸位大人可要好好尝尝。” 这鱼居然是肉鱼?! 饶是文官四人出发前,就已经提醒过自己,来到星光县,他们就代表邵阳县的脸面,切勿大惊小怪,将星光县瞧了笑话,可此刻听到这样神异的月华鲤,在此只是用来吃肉观赏,还是没能控制住流露出小许震惊。 康文渊说:“星光县倒是有不少特产,我才来到此地,就已经听到四、五种,比其他地方要多出许多。” 小吏听到这话,立刻高兴又骄傲开口,“那是,这里可是黎大人的地界。” 文官闻言就问,“难道这些特产来历,都和黎大人有关。” 小吏用力点头。 只是点完,他发觉不对,自己透露太多信息,好在都不是重要的事,之后的路上虽然不是沉默寡言,可话少了不少,并且话题都围绕着风土人情大转。 康文渊等人见此,知道小吏有了防备,他们此次前来是真心想要参观星光县,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向对方打探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等来到客房,环境十分典雅舒适,屋内飘着熏香,味道浅淡好闻,他们的精神在这样的香气下,瞬间放松下来,原本想要聊一聊,眼皮却十分沉重,估计是那熏香的效果。 康文渊见状就让另外四人先去休息,剩下的事等睡醒再说,他脱去外衣躺在床上时,发现床帐不透光,解下就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是床顶很快亮起,他定睛看去,发现竟是一副星图,其中繁星如细雨交织成银带,还在慢慢旋转,美不胜收。 他全部的注意都被这星图吸引,过了好一会才回神,可心中的震撼依旧,怪不得叫做星光县,真是地如其名,确实是好星光。 康文渊闭上眼,头顶的星光顿时暗淡下来,并不会打扰他入睡,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曾经天河国还未破的时候,有人上过京,就说京都驿站中,睡的床就能瞧见星图,没想到星光县居然也可以。 这个念头在他睡着前消散,等到下午醒来时,他只觉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将舟车劳顿的疲倦尽数洗去,此刻精神抖擞极了。 等和四名下属再见时,对方沉默许多。 康文渊懂这种沉默,越是了解星光县,就越能发现他们邵阳县与人家的差距,康文渊经历过,所以他是表现最平常的那个,“走吧。” 该去见此地的主人黎默言了。 第185章 傍晚的时候,就有蜥车来接他们,这时间倒是比想象中要早,原本以为会等到晚上七点,天彻底黑下来,才会正式开始,康文渊等人都已做好挨饿的准备,没想到这位黎默言倒是非常务实。 而用晚宴的地方,也不是那位黎大人的府邸,而是在一家酒楼的包厢,地方还算富丽,不过是用料好做工扎实的缘故,所以不会让人感觉过分奢靡,屋里放着好几盆冰块,因此十分凉爽,他们的位置临窗,伸手推开窗户,外面就是一弯小河,清脆的流水声淌在静谧的夜里,混杂着远处的喧闹,熏得人不由眯起眼。 康文渊感到惬意极了,随后看向主座的黎默言,从知道这位的名讳起,过去那么久终于是见到人了。 他握紧颤抖的手,仔细打量对方,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只有同为玩家他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做到多么了不起的事,那么多年以来,只有黎默言最接近最后一步,只有亲身体会过,他才能知道其中的艰辛,就像儿时那样,每个小孩都以为自己能考上最顶尖的学府,可真坐在考场中时会发现,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梦,不光是努力就有用的。 康文渊表情恍惚,卧病在床的那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康文渊以为自己想清楚了,也看开了,可坐在黎默言面前时,他发现心底的不甘没那么容易散去,他想要问黎默言是怎么做到的,这股情绪是如此强烈,但即将问出口时,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 最终他还是闭上了嘴。 原本以为这一餐吃得并不会舒坦,毕竟以黎默言做出的事来看,她就是厉害就是牛,有本事的人想要嘚瑟两句那是理所应当,更何况是做到前人所做不到的事? 他这样的失败者,就该坐在下座静静听着,可事情的发展,却不似他所想的那样。 黎默言的态度很平静,看不出任何自傲,和他交谈的内容也正常,并没有大聊特聊自身的丰功伟绩,反而询问邵阳县的情况,接着谈起星光县在发展过程中踩过的坑,好让他避免重蹈覆辙,得知他建设领地的过程中,随着人口增加,管理起来便很是手忙脚乱,还和他说了现在星光县的管理制度,希望能给他带来一丝帮助和启发。 给康文渊带来许多收获,真是字字珠玑,只恨现在没有录音笔,能将谈话内容录下来反复聆听,好在带来的文官中,是有专人纪录谈话内容,希望他写得快,不会错过任何一句。 等这一顿晚宴吃好,康文艳仍感到意犹未尽,黎默言向他推荐几个星光县内好玩的景点,之后没有拖泥带水,直接想要离开。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康文渊心中一直憋着的话终于爆发出来,“等等,我、我有个问题萦绕心中许久,希望你能够解答。” 黎默言转头朝他看来,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康文渊知道她是答应了,便飞快开口,“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之前没有问出口,是觉得问了也是白问,黎默言肯定不会说,成功秘诀这么机密的事,换成他也肯定不说,还要死死将这个消息捂住,以免被其他人学会,制造出更多的竞争对手,可黎默言直接就说星光县的发展经验,他就认为黎默言并不介意这点,是真会告诉他。 果然,听到他的话后,黎默言脸上并没出现恼怒,不悦这类的神情,面容却非常复杂,那表情他分辨不出,但能知道并不是负面的。 其实黎默言是想起自己最初进入游戏时闹的乌龙,以为这是个种田小游戏,所以一心种地发展,根本没想过争霸的事,可无心插柳柳成荫,星光县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己还能占据另外三座府城,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可这个经历说出来,只怕没有人会相信,不过无所谓,信不信全由康文渊自己。 黎默言收拾好心中的怅然,“当初我只是……想让村民过上好日子。” 说完,她没有等人回答,径直离开了。 留下康文渊等人陷入思考,他们没再酒楼里停留太久,出来后蜥车还停在门口,康文渊却没上车,而是沿着酒楼外的小河岸散步,当然有星光县的官吏陪同,不过对方的话并不多,聊的内容也很家常,给人的感觉十分放松。 所以原本走在一起的六人慢慢散开,但彼此之间并没有离得太远,始终在视线范围内。 康文渊本来还在想黎默言的那句话,他是不太信的,人特意都做不到黎默言这种程度,更何况是希望村民过得好就能成? 但这时走在凉爽的夜风中,他用手拂开挡在面前的柳条,和摇晃着蒲扇的百姓擦肩而过,听着那些欢声笑语接近又远去,他突然觉得黎默言的话是真的,于是扭头问身侧的那位官吏,“你觉得现在的日子好吗?” 对方露出微笑,没有直接说好还是不好,“康大人,昨日我煲了一锅汤。” 康文渊神色微微一动。 小吏停下来,站在一棵柳树下,隔着河瞭望对方的点点灯火,“烧的是大人新出的红炭,汤里则切了海参丝,说起来惭愧,我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海参,口感很弹牙,煲出来的汤不是以为的清亮色泽,而是微微泛着茶,这种能知道以前没见过事情的经历很新奇。” 康文渊在一旁的石桌边坐下,闭着眼听对方讲述,在这样的夜里,不用多动人心的语言,就已经足够煽情,他眼前浮现出对方发现海参汤颜色不同时,那种好奇专注的眼神,明明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却变得趣味十足。 他以为接下来对方会说海参有多美味,结果对方含笑的嗓音说,“其实海参味道一点都不好,反正我吃着古怪,就算它再珍贵,我也不喜欢吃,当天就把剩下的海参给亲戚都分了。” 康文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你呀你呀,那可是……”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心想为什么不行呢,星光县是如此富足,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应有尽有,发展到这一步,早就不是满足最基础的进食生存需求,他们完全可以享受更加高级的,从食物上追求口腹之欲,所以哪怕是海参,不好吃就不吃,主要就是满足自己。 康文渊意识到这句话就是对方的回答,星光县的县民可以挑剔海参,可他邵阳县的县民,还在为粮价太贵发愁。 “哎。” 大概是打击多了,康文渊这次没有太过沮丧,在形成安排上今晚就是供他们休息,没有其他项目,所以没逛多久,五人就回到驿站中。 大家意犹未尽,还聊着今晚的见闻。 “河中真有月华鲤,夜幕下,这鲤的月华光芒更为柔亮,一条条游在漆黑的河底随波逐浪,忽急速汇聚,忽突地散开,颇有几分情。趣,也为此地添上不少神秘。” “嘿嘿,就应如此,肉紧实滑嫩好吃得很,那小吏确实没有说错,小刺少,这样大口吃鱼肉真是舒心。” “那明日再去吃一次?” “去去。” “不知有没有鱼干,我老母年纪大了,吃这没有刺的鱼正合适。” 康文渊听着他们的闲聊,心想话真多,之前在邵阳县时,可没见过这四人抓着一个鱼,就能叨叨这么久,过于活泼了,可转念一想,心情好,吃得顺心玩得开心,心中通畅,愿意多说一些十分正常。 之后三天,就有方伊一带着他们在星光县四处转转,这就不是单纯的娱乐了,要彰显星光县的实力,去的地方都很有目的性,要不体现星光县的财力,要不展示星光县的肌肉,因此带他们去了军营。 也是在这时,康文渊才发现黎默言手下不光海军出名,陆军比海军还要厉害,海军还能让他生出追赶的心思,那么陆军的话,自己是绝对冒不出这个念头。 三天时间转瞬而过,就到要离开的时间,康文渊重新回到码头,依旧是方伊一陪同,经过这些天的交流,以及双方签订盟友条款,双方的关系亲近许多,康文渊手下的文官终于把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问出来,“你们县里有很多女官吗?” 方伊一望着对方专注的眼神,突然就明白为何第一次见面时,她感到康文渊等人眼神微妙,因为先前没有女子做官的先例,她在星光县待太久,才没有想到这一点。 方伊一思及此处便大声,“对,这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女子细心冷静又有耐心,县中就有很多事,是专门交给女子来做,康大人不如试试。” 康文渊一笑:“你说得对。” 他是星海世界来的,自然知道女子厉害,领地中没有认命女子,只是因为手底下的人不同意,他怕降低忠心度,便没有在这件事上坚持,现在想来真正的领主,是该自身影响手下,而不是被手下裹挟。 与方伊一告别,康文渊踏上船头,瞭望身后忙碌繁华的码头渐渐消失,想到第一天来时的情景,那时他心中充满执拗的好奇,此刻这样的好奇得到满足,他却没有一点失望,自己输得……不冤。 他想到昨晚与黎默言签订的盟约,打开地图看了眼。 星光县所在的位置亮起,是地图上味儿能看到的地方,只不过没有邵阳县那么详细,只能看到星光县大概的轮廓,同时上面显示友善度,数值只有二十,有点低啊,康文渊想着把这个数值刷上去,他和黎默言签订了好几项交易,想来刷起来应当不难。 …… 康文渊走了,黎默言并没有去送,两个玩家签订盟约后,地图上显示区域的增多,康文渊头顶表示中立的黄色名字变为绿色,其他就没有更多变化,不过和康文渊签订的交易中,有一样叫做银光鼠家畜倒是非常不错,能给星光县带来很大的收益。 第186章 银毛鼠是邵阳县的特产,个体比普通的小鼠大上一些,有两个巴掌长,生有漂亮的长长银毛,长度能有五厘米,整个就是银团子,加上皮毛柔顺光滑,无论是用来做衣物,还是手套袜子等小件,很受喜欢邵阳县人喜欢,最妙的是这小鼠繁。殖能力超强,一窝能生三十多只,而且七天就成熟再次进行繁。殖。 就算只是小鼠,身上肉不多,大不了多养一些,毕竟七天熟一轮的家畜,这个产肉量算一算就非常恐怖,即便柳城这样有buff的地方,家禽的生长速度也比不上银毛鼠,邵阳县能发展得那么顺利,从建村开始养活那么多人,一直没出现过食物方面的问题,靠的就是这小鼠,甚至因为吃的是家畜,邵阳县就连医治疯病的药钱都省了,比星光县走得还要顺利。 邵阳县其他方面,对黎默言的帮助不大,唯独这小鼠不同。 首先是它的皮毛,星光县的家畜以猪为主,可猪毛显然无法用来做毛领或皮草,再或者就是柔光兔,兔毛倒是非常合适,不过柔光兔胆子小难养,只能接受指定几个饲养员,饲养规模很难扩大。 剩下的就是羊毛,这个草原能大量出产。 只不过草原养的羊是山羊,毛不似绵羊那么长,做不出蓬松柔软长毛领的那种效果,所以领地内冬衣款式虽然多,却很少有毛领,即使有也是短款,这让黎默言很失望,其实她很喜欢各种长毛边,尤其喜欢将脸埋进毛里感觉,特别舒服,有了银毛鼠后,就可以弥补这个缺陷。 除此之外,银毛鼠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那就是领地内饲养了很多吃肉的家伙,比如蜥兽犬兽等等,而且食量还不小,之前这些家伙吃的都是狩猎队猎回来的妖兽野兽,可经过这样一轮又一轮清扫,妖兽的数量减少很多,尤其是那次妖兽围城后,数量就在隐隐下降。 只不过那是龙脉刚断,死气蔓延,生出不少妖物,没叫县里这群家*伙饿肚子,不过三个多月过去,不光是星光县附近的妖兽被差不多清空,就连柳城附近也是同样的情况,想要想狩猎足够数量的妖兽,能就需要前往更远的地方。 黎默言对于在路途上多花些时间并不在意,可她能接受,妖兽所在地方的管辖者却不行,那么多扛枪拿棒的士兵过去,肯定认为她有所图谋,根本不会相信自己只是去打猎,别说这里面还涉及主权问题。 偏偏现在星光县发展到鼎盛时期,人口飞速膨胀,军队也在扩招,所需要的蜥兽犬兽数量也在与日俱增,每日要消耗的肉量已经不是用缸来算,都是按照仓库算,现在这个缺口还不明显,但底下送来的折子已经有入不敷出的趋势,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后面会闹出大乱子。 虽然蜥兽和犬兽也可以吃能量方块,来代替妖兽肉,可她感觉这样太过浪费,能量方块是用一点少一点,应当花在无可替代的地方,肉食的事也不是无法解决。 黎默言已在杨城和唐城中秘密种植出地心之葵,安排狩猎队去这两座城池四周清扫妖兽,一来保证两座城池的安全,二来缓解蜥兽犬兽的食物压力。 只是这治标不治本,等两城附近的妖兽被清空后,依旧会陷入缺肉危机,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饲养肉畜,这样就能精准把控畜肉产量,防止各种意外,这样全面控制才符合她的喜好,可最近确实不巧,因为来投奔的流民太多,一个人活着就要吃喝拉撒睡,她都在提高家禽家畜的饲养数量,以免不够新加入的领民吃,实在抽不出手填蜥兽犬兽这个坑。 所以邵阳县到来,确实是非常不错的机会,正好解决星光县一个潜在问题。 第一次交易,她只下单一万斤肉,首先是杨城唐城猎回来的妖兽数量不少,购买太多肉不能及时吃完,夏日容易腐烂,其次是邵阳县之前虽然也对外出售肉食,可数量有限,毕竟邵阳县规模不大,无法提供足够的食物饲养银毛鼠。 这一点星光县倒是和可以邵阳县互补。 银毛鼠最主要的食物是淀粉类块茎,比如土豆红薯,而星光县能让作物生长更快,再加上肥料,现在土豆两天半就能成熟,完全可以大量饲养银毛鼠。 自己来星光县第一次种的就是土豆,没想到给蜥兽找到肉食,也要靠土豆挣回来,缘分真是玄妙。 就可惜邵阳县不是她的地盘,不能种地心之葵,隐患实在是太大,只能采取更加麻烦的海运,好在他们离海都近,要是走陆路还会更加麻烦。 那么就要抽调更多人手种植土豆,先尝试合作,等以后熟悉后,就能扩大银毛鼠的养殖规模,彻底解决蜥兽犬兽的食物问题,而且邵阳县吃大了胃口,想要继续赚这出口的钱,那肯定要和她维持好关系。 只要利益捆绑在一块,对方背叛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黎默言心中正在盘算这件事,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欢呼声,撩开车帘见路边有三青年面容激动,他们挤在一起,其中一个还在用力搓中间那人的脑袋,这三人面容相似,应当是三兄弟,不是黄大牛又是谁。 这三兄弟是最初就跟着她的领民,自己刚感慨完第一次种的是土豆,就见到第一批领民,心中那种为命运升起的玄妙感没散去,就遇到这样的人,脊背上像是窜过一阵电流,知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果然,路边黄家兄弟中的大哥黄大牛开口,“刚、刚才那一幕是真的?我没看错?” 黄三牛还在搓他哥脑壳,语气兴奋得好像要飘起来,“没看错没看错,稻子成熟了,是三天半!” 黄二牛虽然没有说话,但伸出手摊开,掌心赫然是一把金黄没脱壳的稻谷。 黄大牛来回拨弄这些谷子,谷壳毛刺,摸着并不好受还生痒,他的眼睛反而越来越亮,朝两个弟弟看去,“你们说,这次怎么长那快呢?” 黎默言靠在窗户上,同样很想知道这个问题,虽然她已经不管农田的事,但知道水稻是四日一熟,三日半这种事是从未出现过,否则她一定能知道消息。 “那就不知道了,可肯定没记错,”黄牛二口气很笃定,“每次下苗我都有纪时间,是三天半。” 随后他又加了一句,“可能是天赋。” 听到这话后,黄大牛沉默下来,只有胸膛在剧烈起伏,忍不住和黄三牛对视一眼,他们都想到同件事,当初星光县刚有流民加入,其中有个叫郑十娘的老妪觉醒天赋前,就是遇到这样不同寻常的事,难道自己…… 黄大牛握紧手,有天赋好啊,谁不想有天赋,看看老五公,他那个缩短作物一半生长时间的天赋,给黎大人带来多大的便利,大人每次夸人,总是带老五公,如果自己有天赋后,是不是也能帮到黎大人,成为她口中的常客? 黄大牛想到这里,顿觉眼前一片坦荡,世界美好无比。 黄三牛当然为他哥高兴,可瞧见他哥事情还没确定,人就已经陷入幻想的嘚瑟样就来气,不由泼冷水说,“也不一定吧,万一是某个有天赋的人,路过咱家农田,才能稻子长快了半天呢?” 黄大牛:“……” 黄二牛思索后道,“也有可能。” 黄大牛:“…………” 好了清醒了,没好气瞪了那两人一眼,这两弟弟真是来讨债的。 黄三牛见大哥蔫了,又觉得不能这样,自家大哥就该高高兴兴的,于是提高嗓音道,“我觉得不是,如果是因为路过的人,怎么别人家的稻子长不快,我看就是大哥有天赋。” 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黄大牛的心情好转,可想到刚才三弟带头泼冷水的样子,没好气将人从身上扒拉下来,“去去去,看到你们就烦。” 黄三牛不肯走,贴在黄大牛身边,“我们去找赵大人吧,叫他瞧瞧就清楚了。” 黎默言见黄大牛若有所思,便没再继续听下去,驱车回到公办事,黄大牛要真觉醒天赋,会有人将此事上报。 就在晚饭后,她见到这份折子,还是赵金隅亲自写的,虽然天赋者数量稀少,可星光县由于有太清乐坊的存在,加上她的高声望,吸引来不少人才,所以县内的天赋者数量并不少,多一个黄大牛不值得赵金隅这么着急上报,除非黄大牛的天赋很不一般。 她想到这,动作更快了几分,随后看到出乎意料的一行字,黄大牛并没有觉醒天赋,可他身上确实有一股力量,能让作物长得更快,稻谷三日半成熟,就是这股力量的缘故。 黎默言就打开黄大牛的个人页面,自从领地人口超过三万,她就很少看这个页面,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她就算一秒看一人,也要八个多小时才能看完,而且完全没有搜索页面,想要找到特定一人,真的非常麻烦。 好在还能依靠定位。 黄大牛现在应是在家中吧。 换别人她还真不一定知道,但黄大牛起初住在她后屋,后来发展搬去别处,那地方还是她给选的,果然在地图上找到代表对方的小人,点开就瞧见,对方身上有条buff,【人杰地灵】正在生效中。 居然是因为环境吗? 她仔细研究,发现这条是配合熟能生巧,只有对某件事足够精通,才能发挥出特殊效果,就像跟多领民自行领会出的能力,而这和人杰地灵buff并不干扰,也就是说同个人能得到两种不同的能力。 第187章 而且这种能力算是人杰地灵带来的衍生好处,所以获取的条件,要比以前她发现的那种名字边框出现图案的要简单很多,只需坚持不懈从事某件事,就能得到buff,毕竟想要出现周银环这样能力上的变化,还是需要一些天赋的,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而人杰地灵带来的提升,则是所有人全能获得,没有任何门槛。 除去黄大牛这样最新一批出现提升的,接下来陆续不断有人得到加成,而且人数还越来越多,星光县本来就是以种植为主,所以居住在此的县民大多送以农耕为生,种植时间进一步缩短,会吸引来更多农户,是变相催化人杰地灵的能力,算是非常好的良性循环。 正好黎默言刚想种植土豆,为县里运输的主力蜥兽,以及军中一大战力猎犬,提供稳定的口粮,本来还担忧抽调人手,会不会居民的食物造成影响,现在这个隐患一下被解决了,四天成熟的稻谷三日半就能割,缩短八分之一时间,农户可以去做其他事,就相当于多出八分之一的劳动力。 想想看以星光县此刻农户数量,八分之一已经是非常恐怖的数量,即使不增加新的农户,单靠这部分人,种出来的土豆也许都能支撑出口需求。 另一边,康文渊回到自家领地的前五日,过得可谓是处处不顺心,明明是一直生活的地方,感觉却像阔别十年,哪哪都不合心意,最不合心意的就是没有自来水,不能伸手就有水流出,没有电梯和电视,上楼还得自己走,无聊时最多自己看看话本,可单一的文字,哪里有会动会说的电视剧有意思。 康文渊进入游戏后,已经适应过一次,过程可谓是生不如死,没想到好不容易接受古代简陋的生活条件,没想到去了一趟星光县,回来还继续享受这种解。毒般快乐,哈、哈。 不光是他,跟着他一起去的四位文臣同样精神不振,眼眶下带着深深的淤青。 康文渊见他们这个样子,就是想要责怪,都找不到点责怪,他能说什么呢,说星光县不算啥,他们以后也能达到那样的成功,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太信,只能跟着叹了口气,当做什么都没有瞧见。 只是等这种心情好不容易调理好,木泽兰就到了,还带来大批星光县的土豆。 康文渊望着一箱箱被搬下来的土豆,个个皮薄块大,色泽黄嫩,手指用力一掐,就能留下痕迹冒出汁水,一看就非常新鲜。 过来一起验收土豆的文官都看直了眼,“这、这就是星光县的土豆?” 他侧头望去,还有两艘大船停在码头。 木泽兰说话语调很急,“康大人,土豆给你送来了,点一下,数量没错我就走了,还得去追前面的商船,本来你这我是不停的。” 文官听到这话,先是扫过水中沉浮的鲛人,星光县的商船都是由鲛人拉行,这事不少人知道,可他还是头次看清,扫过鲛人尖利细长的爪子,以及张嘴时露出的利齿,一股凶性扑面而来,鲛人性烈残暴,在水中速度奇快,在拉星光县的船前,也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海兽,真不知星光县是怎么驯服的,再想想那儿的蜥兽犬兽,一个比一个厉害,有些东西真是羡慕不来。 文官默默带人称量土豆,木泽兰就如她说的那样,称完就走,就连土豆的钱都没要,用来抵扣银毛鼠的货款,让他们对星光县的富余再次有了认知。 “这么多土豆,一分都没要就走了啊?” “这土豆真好,给人吃都不埋汰。” “星光县当然不怕。”闹哄哄的众人听到这句话,齐刷刷看向说话的康大人,“因为我们也想过上那样的好日子。” 众人听到这话,尤其是那四个去过星光县的文官,浑身一抖就像是有惊雷劈到身上,连日来的萎靡不振顿时有了解脱的办法,是啊,只要做好与星光县的交易,那邵阳县终会有用上自来水看上电视的那一天,到时候他们也不用羡慕别人。 四人对视一眼,定要将银毛鼠养好养胖,养出神异来。 …… 很快星光县就多出一批长毛制品,大多是些小挂件,主要是现在天气炎热,带毛的衣服是万万用不到的,看上一眼都嫌热得慌,这些银鼠皮毛可以先做成冬鞋冬衣囤积起来,等到寒冬降临再拿出来售卖。 也是因此,这些带毛的小挂件并不受欢迎,最多是有县民见它们可爱买一两个,挂在家中稀奇一阵,之后就抛到脑后,毕竟县里的新东西那么多,他们看得眼花缭乱,不过是带毛的小东西而已,也没多珍稀。 黎默言倒是特意建了个厂子,专门做鼠毛制的皮衣,以及毛领等冬衣,有剩再制作鼠毛袜手套这些小物件,虽然羊毛做得也非常不错,但鼠毛的手感和羊毛不同,肯定会有县民更喜欢鼠毛,多给他们一些选择更好。 现在条件好了,对于寒冷的冬日能提前准备起来,不用像上一个冬日,又是缺棉衣,又是缺棉被,还让一部分县民挤在稻草堆里取暖,当时解决起来还破狼狈,可现在不同了,星光县丰富的资源,可以让她先做出足够的御寒衣物,甚至这些衣物还能有不同的款式与材质,寒冬这样的低温度过起来也从容许多。 她想象着冬日到来,自己的县民穿上这些鼠毛制作的长毛大衣,脚上踏着毛茸茸的鞋子,一低头就能埋入蓬松的长毛领里,就不由露出一个笑,余光中瞄见窗外有道影子闪过,瞧着很像是很久没见的某个人,下意识眯起眼看去。 那道影子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晃了晃就如遇见阳光的初雪,消融在空气中,速度快得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看错,还是那人真出现过。 这个反应让黎默言确定,刚才那道人影的确是瞿平青,自从上次在杨城府邸,她遇见两侍女议论他残虐一事后,这家伙就再也没在自己面前出现过,这也就算了,那个名字古怪的幽兰也很久没送了。 她目光扫过空掉的花瓶,空气中已经辨不出兰香气,她抿了抿嘴,扭头看到堆积的折子,拿起最上面的翻看,期间朝外面看了两眼,都没看到人影,就这样处理到晚上六点,已经到下班时刻,最近事情多,往常她都是留下继续加班,但今日她觉夏夜烦闷,外面的虫鸣也吵得人心浮气躁,这铺了冰的房间也没往日凉爽,适合去清凉的海上转转。 所以黎默言派人去通知将军,自己晚上要出海,一边往码头赶去。 她的本意是不用兴师动众,随便来艘小船就好,大小和上辈子的游艇差不多,加班离海面也就一米,人直接就能从码头跨到小船上,可船坞这边还是给她调来一艘二十米的三层‘小船’,虽然比预想中大上许多,好在能够马上出海。 黎默言到时,军营那边已经派出护卫已经守在船上,有十三只小队,共有六十五人,全部是军中好手,同时水下还潜伏着三十五名,以便扫除任何障碍。 她其实并不喜欢因为自己的事,这样麻烦其他人,搞这种大场面,实在是和现代人的观念不太符,可自己是星光县的领主,她要是出事,是真的会危及整个星光县,事关四座城池的未来,那种麻烦就很有必要,也是负责的表现。 黎默言视线一一扫过护卫,并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视线往水中扫了一圈,该不会是躲在海里吧,依着瞿平青的性格不是做不出来。 她的手指在护栏上敲击着,船已经驶离码头,清爽的水汽扑面而来,吹得人十分舒服,今夜没有乌云,又是月初,月亮细如银钩,月光并不亮,此情此景下繁星倒是璀璨起来,星星点点挂在夜空中,那种无垠的开阔感,让她哽住的那口气吐出来。 这时再想今晚自己所做的一切,又觉得有两分好笑,实在是冲动了,既然瞿平青想要躲,那就让他躲,一边又觉得那幽兰她确实喜欢,为此做出些努力并没有什么,既然想做,那就试一次吧。 黎默言想到这,脑中闪过一道大胆的念头,没有犹豫抬手按住额角,装出十分难受的模样,随后身体晃了晃朝前倒去,只是失重感才出现,下秒她倒下趋势就被阻止,宽厚有力的手一只攥住她胳膊,一只箍在她腰上,等自己站稳后,就要克制放开,却被黎默言一把抓住。 “抓到你了。” 她猛然回头,入眼的就是瞿平青错愕的脸,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瞿平青受惊般想要抽回手,黎默言立刻加大力度,还瞪了瞿平青一眼,于是这个打架就没输过的家伙,就被她牢牢抓住了。 这一瞬间海潮的声音骤然变大,来来回回拍在她在耳中,黎默言的手下意识松开一点,瞿平青就又要抽出手,这时黎默言就想不行啊,他要是跑了,自己的花该怎么办,就重新用力握住,瞪了瞿平青第二眼。 瞿平青望了她一眼,随后像是无奈又像是投降,伸出自己自有的左手。 黎默言思绪莫名迟钝,就像是被卷入某种黏腻甜美的糖浆之后,过了两秒才回味过来,瞿平青这个意思是另外一只手也让他抓着,不跑。 天呐,怎么会有这样乖的人?而且还是杀天杀地杀出一条血路的瞿平青? 耳边的海潮声越来越大,黎默言随后发现这不是海潮声,而是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她抿着发干的唇,“你……” 只是才开口,身后就传来巨大的破水动静,有什么庞大的东西钻出,将她以及整艘船笼罩在阴影中。 什么呀?会不会看时间,这里正在心动呢。 第188章 今夜虽然星光璀璨,但星光到底比不上月光,是靠船上灯光,黎默言勉强看清海兽轮廓。 它高高立在海面上,像是一座小山,沉浮在雾气中,留下一个蠕动的黑色剪影,她仔细观察那黑影的形状,感觉有些像是圣诞树,边缘有着齿状起伏,可一时又想不出海中什么怪物,会长得像是圣诞树。 而在她观察的时间里,巨量的海水从海兽身上砸落,一圈又一圈的海浪冲刷着船身,带来明显的震荡感。 由于海面上没有参照物,不好判断那东西距离船只有多远,也很难判断海兽的大小,从观感上来说距离并不短,即便如此那海兽依旧比船只高出不少,这艘十米高的船在海兽的对比下,简直就是匍匐在巨人脚下的玩具。 虽说海兽妖物和人一样都是不可貌相,可体型大的海兽天生就具有强大力量,它们不需要有更多技巧能力,光是凭借庞大的身体,就能造成巨大伤害,也就是说厉害的海兽不一定体型巨大,但体型巨大的海兽一定厉害,比如眼前这只。 不过黎默言心中没有任何恐慌,星光县最顶尖的小队都在这艘船上,更何况这里还有瞿平青,想到刚才的事,其实她的演技并没走心,普通人都能看出她在假摔,更何况是这里都是动态捕捉视力更加敏锐的强者,所以自己的意图一定瞒不住他们,别说她离海面还有一段距离,即使摔倒也不会发生危险,最多是摔疼一下。 可她还是抓到了瞿平青,瞿平青还是被她抓到了。 这个念头令她有巨大的满足,不过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毕竟任何战斗都有伤亡风险,有瞿平青在旁边掠阵,能更好保证星光县将士的安全,所以她松开瞿平青的手,在对方飞快缩回去,以为自己被放过的时候,她故意上前一步,骤然拉近两人的距离,望着对方猛地睁圆的双眼,她忍不住笑起来。 “幽兰很好看。” 黎默言说,“我希望还能看到它。” 说完,她就侧身让开,好让瞿平青通过。 后者朝她看了两眼,明明这人比她高大半个头,身影上也大出一圈,黎默言让出的路也宽阔,可瞿平青侧着身体走过时,却有种受到欺负的可怜感,老天作证,她这次是真没想使什么坏心思。 就在他们这里拉扯的一点时间,那边的海兽动了。 黎默言立刻注意到,她的注意力一直有放在正事上,所以海兽一动她就发现,只是和想象中的进攻不同,那只海兽一点点缩小变矮,那沉入水中动作明明速度很快,却意外没发出多少动静,她明显发觉自己视线落在海兽身上时,那东西明显僵了僵,然后下沉的速度就更快了。 啊,这种被欺负的强烈既视感…… 她侧头望向瞿平青。 就在这时,潜藏在海底的好手已经接近海兽,从水下对它发起攻击,另外穿上的好手也有踏水来到海兽身前,配合水下的战友,从空中进攻海兽,本来他们的攻击能组成封锁网,彻底锁住攻击目标的逃跑路线,只能硬吃下他们的攻击。 可这只海兽的体型实在是太过巨大,人到它面前对比才比米粒大一些,按照这点来算,高度恐怕接近,甚至超过百米,她的神色凝重,如此巨大的海兽想要一击杀死太难,将士即使击中它,留下的伤口差不多相当于人类手指划伤,根本不可能致命,痛处恐怕还会激怒海兽。 黎默言脑海中迅速做出判定,让瞿平青出手,换下进攻的将士,之后他们火速撤离,将战场留给瞿平青,免被误伤以及拖对方后腿。 海兽受到攻击,它边缘齿状的凸起甩动起来,原来这都是怪物蜷缩起来的触手,这时候她认出来了,这是只大章鱼啊,黎默言紧张盯着那粗长的触手,唯恐它抽打中人,一条就比她这船还要粗,要是打中…… 黎默言紧紧盯着远处的巨大章鱼,只是接下来的发展再次超出想象,那宛如擎天柱般的触手,不仅没有挥到将士身上,反而全部缩了回去,牢牢裹住巨型章鱼的脑袋,哪怕接下来将士还在攻击,它也没有反击,而是一味裹住自己。 这个画面不知为何让她想到那个表情包‘你不要过来啊’,应该是她的错觉吧,巨型章鱼还是没有反击,真是她的错觉吧,不光没有反击,就连继续下沉逃跑的趋势都停止了。 黎默言:“……” 而将士们也发觉不对,陆续退回到船上,她喊住最近的那个人,“去把通兽语的那个人小子喊来。” 后者点头,后仰跃入水中,没听到水声,人就已经不见了。 很快雷聪就被找了过来。 这小子很清楚自己过来干嘛,先去了巨型章鱼那,然后马不停蹄赶到黎默言面前,“大人。” 黎默言看他面色发现十分平静,看不出什么,心想这小子倒是历练出来,想当初刚来找她毛遂自荐那会,一惊一乍的,心里想什么脸上写得一清二楚,那样的毛头小子,现在也变得沉稳了。 雷聪:“章章说,它见今晚星光好,吸引来大批星南鱼,过来捕食吃个夜宵,并不知道您在这,不是故意吓唬你,更没有想要袭击您。” 所以刚才那个触手抱头,是真的在喊‘你不要过来’? 黎默言略感恍惚,抓到重点,“章章?” 雷聪咳嗽一声,“是它给自己取的名字。” 还真是巨型章鱼啊,黎默言侧头,就看到顶天立地的章章矗立在迷雾中,留下的剪影凶残又诡谲,就如噩梦中的食人饿兽,哦,章章,嗯。 雷聪低下头,还在继续传达消息,“章,咳,还说了,为表达歉意,它愿意加入星光县,为您效力。” 黎默言还没想好这件事怎么处理,就听到那位章章利索把自己卖了,这也太识时务了! 你们这样的深海巨兽,走得是物竞天择的丛林法则,不该是上来就干,什么事干过再说,干死也不服才对嘛,章章,你这个画风不对啊,章章! 不过话又说话来,既然章章想要加入星光县,那就让它加入好了,黎默言想到之前那一系列加入的前辈们,无论是鲛人还是犬兽,都给星光县的发展做出卓越贡献,这么大一只巨型章鱼,肯定能带来更多利益,让她想想能在什么地方发挥作用。 就比如章章那些触手,那么长那么粗一看就很有力,用来搬运重物肯定不错,可惜星光县的高架已经建造完毕,否则叫章章来搬运桥墩那就简单了,虽然杨城和唐城还没有高架,可章章应当过不去吧,它这个体型无法通过地心之葵穿梭,根本装不下啊,另外还有个问题,杨城和唐城不靠海,章章恐怕无法在陆地上长时间生存。 看来还是只能留下星光县,可县里其他重物搬运,章章这么巨大的体型反而会带来麻烦,太大了,根本没地方下脚,还容易踩到普通人,甚至直接踩塌房屋,而且那些重物也没有高架桥墩这么重,让人来搬更加方便。 仔细一想这么大的体型,要吃的恐怕不少,她之前就在烦恼蜥兽它们的口粮,再加一个章章,一千只小鼠恐怕都不够它一口吞的,冷汗瞬间就从脊背上下来了,清醒,人清醒了,养不起,根本养不起。 “不了,”黎默言定定神,“你和章章说,不怪它,这片海是大家的家,你让它放心大胆回家。” 于是雷聪就去了,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看起来沟通不是很顺利,巨型章鱼迟迟没有动,就这么僵持许久,它终于转身离开,可走得慢慢吞吞还一步三回头,甩着触手的模样,瞧着是压根不想走。 这家伙不会真是来碰瓷的吧。 不过没关系了,黎默言见大章鱼走出较远的距离,就启航回家,今晚出来开一圈的目的都已达到,玩一玩确实让人心情愉悦,是时候回去就着花香好好睡觉,也就是船开时,她脑海中闪过大章鱼抡触手的模样,倒是和她上辈子玩过的大转盘挺像,就是游乐园里有一个机械柱支撑,顶上一个圆盘,圆盘上吊着座椅,人坐在上面甩着玩的那个。 说起来机械还怕出故障人被困在上面,如果是章章来的话,这些问题全部迎刃而解。 黎默言脚步一顿,越想越觉得有搞头。 星光县此刻衣食住行四方面都发展得差不多,唯独娱乐这块始终差一点,光靠电视和乐坊还是太单调,这些都是听唱赏舞,功能比较重合,其他的娱乐方式就是赏花下个棋,花样种类完全不能和现代相比。 而且伴随大量流民涌入,这背后代表着战争升级,虽然星光县离正面战场很远,不会被波及,可从流民口中得知战事的惨烈,县民确实受到影响,不少人行色匆匆,而星光县各项产量都有所增加,不是效率变高,而是有人留下主动加班,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所以产量才会上来。 这对于黎默言来说应当是好事,可她却明白这事的背后,是县民的焦虑在作祟。 他们对星光县的战争感到不安,害怕自己平静美满的生活被打破,被卷入战争里,所以尽可能展示自己的作用,来避免这一种情况发生。 黎默言不能放任这种焦虑累积,已经超出适当的范围,影响她的任务进度,这种情况下倒正适合建造一座游乐园。 要是搞游乐园的话,光一座‘大转盘’就太少了,她的目光落在章章身上,不晓得它有没有类似于带鱼大水母之类的朋友。 第189章 于是巨型章鱼就叫来它的亲朋好友,给黎默言过目。 章鱼的亲朋好友自然也是章鱼,就连花色都差不多,就是大小上有所差别,好在是普通的红色款,不带毒,要是是剧毒的蓝环章鱼,那还是趁早清除一家端,以免留下祸患。 正在安排子孙后辈的章章突然僵住,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爬上体表,所幸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错觉,可这只很识时务的巨型章鱼行动起来,愈发谨小慎微,不给任何人抓住自己错处的机会。 黎默言没想到章章体型巨大,事情做得倒是十分细腻,找来一堆章鱼供她挑选不说,还很细心将它们从大到小排列,方便自己筛选,确实剩下不少工夫。 所以说只要想认真做事,章鱼都能做到这种地步,而某些家伙却连章鱼都不如。 不过如此识时务,实在让黎默言好奇,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让巨型章鱼这样的一方海洋霸主做到这种地步,她是这么想的,自然是这样问的,雷聪作为翻译帮她传递问题,只是不知道哪里说的不对,原本忙碌排队展现自己的大小章鱼们全部顿住,接着齐齐朝着中间那只最大的章鱼看去。 而章章也被它们看得格外僵硬。 随后一种在黎默言听来很诡异的电磁音音响起,声音有高有低,汇聚成一大片,显然是面前这些章鱼们发出的。 雷聪十分尽职尽责,“太祖爷爷,她怎么叫你章章?” “章章是谁?头你不是叫灭彪吗……” 雷聪反应过来住了口,但已经晚了,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章章刚在他们面前死了一回,沉默是今晚的大海,黎默言摸摸鼻子,觉得这事不能怪自己,毕竟是巨型章鱼自己告诉他们叫章章的! 章章,哦不,灭彪一触手抽飞问得最起劲的那只章鱼后,剩下的那些终于安静下来,重新刚才的事,黎默言本来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没想到吱哇吱哇的电磁音再次响起,雷聪则边听边不断点头。 “大人,”雷聪在再度开口后,表情很是一言难尽,“章彪说,从前段时间起,这片海域就被恐怖笼罩,以前平静的海面不时会有巨大成群的阴影游过,当阴影每次降临时,海中的巨兽们总会离奇消失,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而阴影却越来越多,想要活下去,就要远离海面远离阴影,尽量在夜晚活动昼伏夜出。” 黎默言的表情也难尽起来:“前一段时间……” 雷聪:“就是我们船只下海后。” 黎默言:“那阴影是……”* 雷聪沉重道:“是我们的船只。” 黎默言嘴角抽了抽,还是觉得自己和星光县的形象,再怎么样都不该变为笼罩住大海的恐怖吧,“消失的海兽这不能算在我们头上,明明是它们先来攻击我们的。” 雷聪真诚注视着他的黎大人。 于是黎默言无法继续说下去,好吧好吧,这些海兽是死在星光海军的手中,近来海兽袭击船的事件越来越少,她还以为是凶性大的海兽清理得差不多,没想到居然是海兽间流传起保命守则,搞得他们像是规则怪谈一样。 算了,她扭头看那些大大小小的章鱼,挑了两只体长三十米左右的小章鱼,打算先用这两只试试水。 不过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她原本是想让章章作为大转盘,带着人在海上转圈圈,肯定非常刺激有趣,可仔细想想的话,章章的体型太大了,转一圈能带不少人,星光县虽然人口在快速增长中,昨天刚超三十万,但愿意玩她鼓捣出来的章鱼转盘能有五分之一就算是不错。 更何况县民大多时间要上工,只有休息日会出来玩,再分到章鱼转盘这,每日能有一千人都算多,而且这些人会分散在不同的时间段,完全用不到章章这么大的章鱼,用它来实在是浪费力气,而且她还有更好的主意。 既然这游乐园打算建在海边,那怎么能没有海中特色呢? 她原本是想搞个海中滑梯,可章章找来的海兽中,并没有带鱼这样的长条鱼种,可转念想了想,章章自己不就是长条‘鱼’,而且还是一条更比八条强的鱼,这不就是现成的海上滑梯吗,还是能够随意改变形状的百米长滑梯,爽爆了啊! 黎默言越盘算,越有认为搞头,就让那两只小章鱼充当转盘,对了,再找一些半人大的迷你章鱼充当安全座椅,它们的吸盘就是最好的固定器,能将人牢牢定住,不用担心在玩耍时被甩飞出去,另外滑梯底部的缓冲垫,可以改为渔网,水本身就是柔软的,可以作为缓冲垫子。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那就是人滑下来的速度不能太快,不然底下就算是水,人也会受伤,这个章章滑梯的倾斜角度还需要找一找,这个就交给将士来尝试,顺带试试小章转盘的旋转速度,免得太快对人无法承受。 等这两项顺利实施,之后还能开发带人的海中观光鱼,水中过山车,带人启航的飞鱼,海底洞穴大冒险(水中鬼屋版本)等等,哪怕是她自己,想着想着都控制不住期待起来。 …… “卖报了,卖报了——” 清脆嘹亮的童音响起,赵素梅扭头,果然看到一道矮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就对那小孩招招手,这里人多,她怕小孩没看到,正想喊一声,就见那卖报的小孩灵活跑到她身侧。 “姐姐,这报是今日刚发售的,我给你拿一份?” 这大热天的,即使太阳已经下山,天气依旧热得不行,这卖报小童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在人群中穿梭热得满头是汗,皮肤也被晒成漂亮的蜜色,可一双眼睛却机灵得不行,瞧着就非常聪明。 “我孩子比你小不了多少,你该叫我婶姨。” 大概是为人母的缘故,赵素梅瞧见小孩都挺喜欢的,尤其是这么水灵的小姑娘,可惜就生在乱世里,不知这双眼睛还能机灵多久,这个念头就如小刺,刺得赵素梅缩了下,不敢继续看小女孩,避开对方的视线开口,“来一份。” 这个报纸是黎大人最近弄出来的新玩意,上面记载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比如谁家稻地即将收割时,地里的稻子却不翼而飞,经过县衙调查,发现竟是这稻地底下有灵物,才将稻子全吃了,这家人找到灵物反而多赚不少。 赵素梅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不光有意思,她还记下来,万一以后遇上,自己就知道该如何处理,而且报纸上还会报道县里的各种好消息,比如水稻丰收,商队从外面带回来新水果,狩猎队清扫了县城附近的妖兽,最近农户出现新能力,让水稻生长时间缩短等等。 有时也会说起战乱的事,每当看到这些,赵素梅都会看得格外认真,不错过上面每个字,感谢黎大人派人免费教他们识字,否则报纸摆在她面前,自己都看不懂,叛军已经打到于禁关,而天河国的京都就在于禁关的东北面,两者距离千里,叛军驻在于禁关开始修养生息。 闹得最早最凶的叛军停了,那么战乱会停吗? 这是赵素梅心中第一个想法,带着美好的期待,可惜战乱没有停,叛军让世人看到天河国的软弱,就像是身怀巨款的病夫,谁都想上去咬一口,所以赵素梅看到的是世道更乱了,每天都有大量的流民涌入县里。 赵素梅也是逃难过来的人,看到这些流民,不由想起当初的自己,同样是以流民的身份被黎大人接纳,在星光县有了家,在越来越好的日子里,她已经很久没想到从前的事,都以为忘记了,可看到那些衣衫褴褛,眼神惶恐的流民后,曾经痛苦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叫她生出莫大的恐惧,甚至僵在原地感受不到时间流逝,最后还是被人撞了下,才从恐惧中清醒过来。 即便如此,恐惧在她心底扎了根,深深纠缠着她。 赵素梅好怕,她真的好怕星光县被卷入战争,乃至被攻破,自己就变回从前那模样,她知道县里的军队很厉害,还能驱使妖兽,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一呢,万一就冒出来个厉害家伙怎么办? 赵素梅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开始失眠,一闭上眼各种糟糕的画面就冒出来,人也渐渐消瘦,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所以今日赵素梅才出门,想要驱散心底的焦虑,可到底没忍住买了报纸,想要看看有没有叛军的消息。 “姐姐,你的找零。” 赵素梅没有接,“你拿去买点沙冰吃,天太热了。” “谢谢姐姐!今日乐园刚开业,”小女孩高兴地大声开口,“姐姐去玩吧,很好玩的。” 乐园? 赵素梅找到那条消息,发现地方离她并不远,而且这是黎大人鼓捣出来的新东西,她就决定去看下,这是县里大家一致认同的,大人弄出来的新东西,甭管有什么用,肯定都是好东西,尝试下铁定不亏,果然,等她来到海边乐园时,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清冷的海边人声嘈杂。 还有穿着红色马甲的伙计拿着喇叭喊,“章鱼转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玩一次包你烦恼忘光光——” 正觉得烦恼的赵素梅心中一动,找了最近的队伍排上,这时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尖叫声,随后就看到一群人凌空飞过,那尖叫声就由远拉近,又急速拉远。 她的手指抖了抖,感觉自己烦恼着也不错。 第190章 不过来都来了,加上黎大人以往的信誉,赵素梅到底还是没走,强撑着留在原地。 她之前的注意力都在涌动的人海身上,并没有发现报纸上所说的乐园,居然是由三只巨大的海兽构成的,沙滩附近就有两只,两根粗壮的触手插在沙滩里,另外几根触手一半在沙滩上方,一半在海水上,而上面还挂着人,每当触手接近时,要掀开人脑壳的尖叫就会飞速逼近。 赵素梅抿了抿唇,一边弄不懂这样被甩来甩去有什么好玩的,怎么会有人花钱给自己找罪受,反正她是绝对不可能喜欢这样的东西,一边又好奇飞起来是什么感觉,从小到大她还没有飞过呢。 除此之外,远处还有一只特别特别巨大的海兽,仰着脑袋看得她脖子发酸,应该是眼前这些相同的海兽,只不过要大上许多,那些触手散开来接上水中,她望了好多眼,也没瞧见有什么变化,触手上也没挂着人进行甩动,不知道有什么用。 星光县里各种妖兽太多,蜥兽就生得十分狰狞,一双眼尤为冰冷,赵素梅早就习惯了,对于同样狰狞的海兽倒是没多少恐惧,只是好奇它们的玩法,这到底是怎么让人感到愉悦,实在是弄不懂啊,这不是在上刑吗? 她想着有的没的,不知不觉中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她已经走到沙滩边上,当眼前一花有阴影落下,她才发现原来是挂着人的触手下降,刚才在她头顶啊啊直叫的人,此刻被脚软腿软地放下来,没走出两步就啪叽一下摔倒在地上,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婴孩,压根走不了直线。 一次能上去三十人,赵素梅正好是排在第一个,所以离海兽最近,就有人双腿一软跪在她面前,膝盖激起的沙子还扑在她鞋面上了,而他们的双眼直接对上。 赵素梅:“……” 那人:“……” 排在后面的人看乐了,“嗨嗨,离过年还有大半年呢,何必行此大礼啊?” 那人脸色顿时涨成猪肝色,排队的当中却有个歪着脖子的格外促狭,不想放过他,“还不快叫声姑奶奶,也许能讨个红包。” “对对,跪都跪了,总不能白跪吧。” 被这群家伙接连打趣,意外跪倒的这人羞愤中的羞褪去,就只剩下愤老,学着他们的样子,掐着嗓子说,“哎呀,红包就算了,等会就轮到你们上去,我怕下来后这红包不够发!” 排队的大家:“……” 是哦,等会就轮到他们花钱上酷刑了,笑容渐渐消失。 赵素梅刚被忘记的害怕再次漫上心头,而且这次还是加倍,不光手指在抖,腿肚都开始抖了,那个负责指引的伙计见此就说,“实在害怕就算了。” 赵金梅却很倔,“不,我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倔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可一想到这黎大人弄出来的,为此特意在报纸上宣传……她就勇敢迈出一步,即使是被人抬出去,自己也要试试, 伙计估计是见多了这样的人,看不听劝就没有再说,而是拍拍触手靠前的一个地方,小声对她保证,“来这里站好,前面不会那么晕,转起来也轻松些。” “谢谢。” 赵素梅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才站定,那大触手上就有一团东西扑下来,牢牢箍住她的身体,但没捆住她的手臂,赵素梅双手下意识抬起,就对上一只橙黄的眼睛,被吓了一跳,随即想到之前的人身上也有这小海兽,作用是帮助他们不被甩飞出去,人顿时冷静下来。 果然后面大触手上升,她感觉到双脚离地,可人还是很稳当挂着,就是双腿没有支撑感觉不太好,她才动了动腿,固定住她的小海兽,就分出两根触手,如座椅一样支撑住她的身体,这个姿势就舒服不少。 赵素梅好奇看着四周,星光县有不少高楼,她也上去过,见过高处的风景,可这样脚下空无一物的景色,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感觉新奇又刺激,还夹杂着失重的恐惧,原本她因为战乱生出的烦恼,对未来的恐惧和不安,这一刻都被脑海中清空,只剩下因腾空而急促的心跳声。 地面上的人全部抬头仰望着她,她也望着地下越来越小的人,最后停下时不知道到底有多高,反正比那些长在海边细长光秃的树还高,底下人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 赵素梅排在最里边,外面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个人老是歪着脖子,他后面那人就问,“你脖子真没事啊?” “没事没事,就是落枕而已,能有什么事。” 问话的人不放心,还想说点什么,可触手已经缓缓转动起来,面色猛然一变。 赵素梅同样发现景色在变化,她手用力抓住箍住自己的小海兽,速度越来越快,原本还看得清的景色,变得模糊成线的色块,海与陆地的界限变得模糊,巨大的力量让风不再柔和,拉扯着发丝。 赵素梅起初的反应是要大叫出声,可这样的风会带着头发吹入她的嘴巴,于是赵素梅立刻闭上嘴巴,可当思绪都融化在旋转中后,她就彻底记不住这件事,追寻自己的本能尖叫出声,喊得是那么放肆那么痛快,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放声喊出来就好。 海兽一共会带着人转六圈,从沙滩到海面来回倒腾,之前她在底下看的时候,只觉得时间太久,可真轮到自己时,就发现根本感觉不到时间,什么都感觉不到,等脚重新踩到实处,她才发现自己被放下来。 箍住她的小海兽松开,赵素梅浑身发软,跌跌撞撞往前走出两步,好在附近有很多长椅,她之前以为是怕人排队站着累,现在就知道是为她这些腿软的人准备的。 赵素梅找到一张空的坐下,此刻她的心跳还没缓下来,耳边还能听到轰鸣声,可身体却意外得轻松,尤其是胸膛这块,只觉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好像盘踞在其中郁气,都在刚才一口被甩出身体,无形中的压力整个没了,精神特别特别好。 她摸着自己发哑的嗓音,想到刚才疯狂的经历,忍不住笑起来,真是太有意思了,这被海兽甩来甩去还真能带来快乐,以后烦恼的时候,她还要来玩,将心里的烦恼统统甩飞。 赵素梅坐了一会缓过劲来,迫不及待想要去尝试另外那个巨大的海兽,和之前抱着视死如归,只是不希望黎大人被冷待的心态不同,此时此刻她是发自内心想要去玩乐。 就在她站起身时,发现隔壁长椅上坐着两个熟人,就是她旁边吊着的那个歪脖子,只是现在他的脖子不歪了,灵活地左右转动。 “我脖子好了!” “真的啊,怎么好的?” “好、好像是被甩好的?” 这样也可以? 赵素梅忍不住朝人看了眼,默默记下这个神奇的治疗办法,去排了另外那个项目的队,这个要坐船去海上,不过排队速度比盘转还要快,几乎没有等,船来就能直接上去,然后他们就会被送到那只巨大海兽的底下。 她先前在远处看时,就感觉它很大了,到了近处,那种庞然大物的压迫感是扑面而来,饶是她见惯了县里的妖兽,面对如此巨物,心中依旧升起恐惧,只是这份惧意没过多久,就被海兽大触手上的电梯破坏得一干二净。 电梯赵素梅不要太熟悉,星光县随处可见,黎大人都能给海兽乖乖按上电梯,这不就和他们星光县的建筑一样,能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赵素梅淡定坐上电梯,望着外面的风景快速拉高,这样的经历前不久才有,只不过这次的高度要远远超过之前,能看到甩她的海兽就像是匍在她脚底下,最后来到一个巨大宽广的平台。 伙计正用喇叭招呼,“这里有六个滑梯,分别三个朝海,三个朝岸,你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朝向。” 赵素梅闻言低头看去,发现的确如伙计所说,陆地那边的景象她看得多了,想也没想就往朝海的那侧走去,不少人与她有相同的想法,都想看看没见过的海,能瞧见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水,远处偶尔有白线卷来,是一层高过一层浪花,撞在崖壁上散开,那里的天空中成群的海鸟盘旋着。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高视角下的海,只觉得让人宁静,她先静静看了会,低头去忘那个所谓的滑梯,发现三条各有不同,左边那条一路卷曲向下,中间那条则只有三个大弯,而右边那条则是笔直没有弯。 赵素梅左右看看,最后选择中间这条,这里还需要排队,一个人滑下去后,要过段时间才轮到另外一个人滑,选择中间的人最多,好在海风带着水汽扑在身上十分凉爽,加上队伍前进速度不慢,很快就轮到她,赵素梅学着前面那个人的样子,屈膝双腿滑下去,于是海面开始拉近。 这个画面有些像刚才玩的转盘,但速度没有那么快,她能够看清四周的风景,海面上跃起一阵银光,那其实是跳出水面的鱼。 这时赵素梅才发现原来鱼还会飞,甚至能飞这么高,从她的身侧穿梭而过,其中有一条正好飞在她身边,速度也和她差不多快,瞧着就像是悬浮不动,她能够清楚看到鱼儿那光洁的鳞片,鼓动的腮帮,以及呆滞望着她的鱼眼。 赵素梅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摸了一把那鱼,光滑湿润的触感传来,非常神奇,她居然在摸一条飞在空中的活鱼,这放在以前她是绝对想不到的。 只是那鱼被她摸了后,突然挣扎起来,赵素梅被抽了一尾巴,加上滑道两边壁不高,她居然从滑道上翻了出去,眼见自己腾空就要掉下,滑道上竟生出一条小触手,将她卷了回来放回滑道,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让她继续往下滑。 等最后赵素梅冲入海中,被渔网拦截,她脑海里还是刚才发生的一切。 “快上来——” 她拉住船夫递来的长杆,重新爬上小艇,她擦掉脸上的水,却擦不到满脸的兴意,无论是那鱼,还是摔出被触手卷回来,都跟做梦似的,是以前的她不可能接触到的,黎大人却带着自己经历这些不可能的事。 赵素梅用力闭了闭眼,觉得来之前的烦恼只是庸人自扰之,这样乱的时候,黎大人还有心思给他们想玩乐的东西,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慌的呢? 赵素梅露出一个解脱释然的笑。 190-200 第191章 建造出海上乐园之后,黎默言为尽量扩大它的影响,还会给县民发放福利券,让他们前往乐园免费游玩,当然这不是强制性的,如果实在是畏高,完全可以放着福利券不使用,或者转送给别人。 不过这个世界的人,可能是因为经历更多苦难的缘故,神经都非常强韧,哪怕是面对章鱼转盘这样视觉效果上很可怕的游戏,最后竟然还是尝试的人居多,也是因此领地内由于战乱带来的紧绷氛围好转不少。 人们有了发泄压力的渠道,之前那种‘自愿’上工的事渐渐少了,为此还给她涨了一点民生。 黎默言查看完升级任务,现在就剩下环境那个【世外桃源】任务还没有完成,其余的条件都完成得差不多,甚至远远超过任务规定,唯独卡在环境这项上。 不过她不着急,反正完成升级任务的奖励,对于自己而言已经算不上什么,已经没有最初的心急劲,升级慢点就慢点,不是大问题,她当即就把这个抛到脑后,顺带看了眼地图,以前上面漆黑一片,只有中心小块属于星光县的区域被点亮,而此刻上面亮起的地方就更多了。 首先是唐城、杨城和柳城,这三座城池明确属于她,所以亮度上就和星光县一致,光彩夺目叫人一眼就能瞧见,其次就是星光县北的草原,以及西面的荒泽,这两处都有她安排的人在大规模开发,所以光泽暗上一个度,属于是暗中的掌控者虽然是她,但明面上这块地方并不属于她。 第三种类型,也就是光泽最暗淡的一种,就是邵阳县这样刚刚和她建交的友邦,还包括木泽兰那六条固定商路,由于每月到来的时间都很准时,木泽兰已经和当地的百姓达成约定俗成的关系,发展出相当一部分固定主顾,而且是只认准星光县东西的主顾,一到时间就早早等着他们。 这样的地方居然也能在地图上显示出来,就是颜色暗一点。 对了,还有很多地方有出现点光,但那光线太过暗淡,无法照亮地图轮廓。 这让黎默言对地图的理解有些许不同,之前她一直认为上面显示的,是属于她的地域,现在看来也许和她对于该地方的影响力有关,超过一定影响,就会在地图上显示,而影响程度越大,表现出的亮度就越高。 之所以这样猜测,是由于木泽兰手中的固定商路已经发展出十三条,那六条是最初也就是木泽兰跑商最久的商路,剩下的七条都是近日来慢慢发展出来,要么时间短,要么处于边缘地位出售的商品不多,所以造成的影响十分有限。 想想也很好理解,如果她在一个地方的影响力,能达到星光县这样,可以说是一呼百应,那确实就和她的领地差不多,至于先前属于哪里,又有谁在意呢。 所以那些有光却看不清的地方,应当就是还差临门一脚。 她的手指抚这些地方,可以让商船运载更多商品前往这些区域,扩大星光县的影响,之后就能点亮了。 同时她意识到一件事,之前她以为想要控制某地,首先要通过武力占领,现在看来通过商路慢慢打入,也能一点一点将控制权掌握在手中,只是这么做要花费更多时间,但胜在渗透无声,事后不会激起当地百姓反感,能更好更快掌控这个地方。 黎默言望着地图上亮着的部分,对比整块地图而言非常小,心中不仅不气馁,还生出盎然的斗志,迟早有一天,她会让地图上黑着的地方全部亮起来。 …… 邵阳县。 从星光县送过来土豆,已经饲养出第一批银毛鼠,康文渊带人宰杀将鼠肉风干,鞣制鼠皮处理干净,等木泽兰回程时一块带走,这样处理好的鼠肉鼠皮,他能多赚一点,而且还能给县里的民众提供更多就业岗位,可谓是一举多得。 加上银毛鼠的内脏不好保存,一般都是做成其他杂食或肉食牲口的饲料,用于投喂猪或者鸡鸭,以及县内放哨的妖猫,以前哪怕用银毛鼠投喂,都无法喂饱,尤其是妖猫这种智商高的妖物,对此特别不满,经常出工不出力,闹出不少麻烦来,但它们敏锐的探查能力太好用,康文渊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无计可施。 可现在不同了,只用剩下来的内脏,就能养活县内这群家伙,比起生吞正只银毛鼠,滑嫩的内脏反而更招妖猫喜欢,这群祖宗不光出工时频频立功,纹丝不动的族群近来数量也在快速增长。 而这一系列好处都是星光县带来的。 邵阳县上下都为这欣欣向荣的发展倍感鼓舞,尤其是他手底下的文臣,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就卡在第一步,他们向星光县求购的土豆没被同意,文臣们都傻眼了,怎么银毛鼠能吃新鲜土豆,他们这么大一群人却吃不得? 当真是人不如鼠! 就连康文渊都要开始嫉妒银毛鼠时,星光县那里传来好消息,对方不卖土豆,因为银毛鼠都不够吃,可能卖大米啊,而且大米有的是。 邵阳县人被这大落大起惊得话都不会说,没想到峰回路转,吃不到土豆,却能吃到更好的大米,那可是大米啊,洁白软糯的米,只有感官贵人才能吃到的大米啊。 从知道这个消息起,邵阳县人就辗转反侧,都觉得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米可是精贵物件,难种难伺候产量又少,谁家县里产一点,都紧着自己吃或运往富贵地方卖高价,怎么可能送到他们这样的小地方。 只有康文渊以及去过星光县的那五名文官知道,星光县说卖给他们,那就会卖给他们,只是区区一点米而已,当然他们也知道,对于没去过星光县,没开过眼界的同僚而言,星光县种种就是夏虫眼中的冰川,是无法理解的,反正等大米到后,他们自然就会懂。 接着大米就来了。 等这米被煮了端上桌,有人吃了一口,当场眼泪就下来,还有人端着碗去外面坐了许久,一顿饭吃完还觉不真实,只有留下来等货搬运的木泽兰淡然喝吃着茶,假装没有看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她可以淡定,很快就有人淡定不住,坐到她身边开始闲聊,从天气说到诗词歌赋,最后还是木泽兰不耐烦,“你一个男人拖拉什么,说重点。” 那人脱口而出,“以后还想吃大米饭。” 出息,木泽兰哼了声,“行。” “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可我们好歹是……等等,你答应了?” 木泽兰抿着茶:“嗯。” 对方见她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答应他们也无需回去请示黎默言大人,就知道星光县定有不少米,这打破他的认知,那就大米有得是居然是写实,这人当即站起,“怎会如此啊,要是你们有如此多的米,以前怎么不见售过?!” 木泽兰喝茶的动作一顿,想到双方的关系,还是决定挑破这事,以免留下疙瘩,她说得意味深长,“我们离得还是太近了。” 在场都是人精,立刻就懂是星光县那怕用米给自己养出个对手来,明白归明白,但不会有人因此责怪黎大人,相反他们愈发认为对方有勇有谋,这样的盟友才是上上之选,不会莫名犯蠢拖累自己,让他们更加坚信联盟的决策。 在短暂几息后,坐在康文渊左手下座的那位老文士开口,“大人,近来您不是得到一样好物,想要赠与黎大人嘛。” 此刻房间内安静无声,即便老文士开口的声音并不大,却也让所有人都能听清,听到近来得到的好物,众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人面露诧异,有人则露出不赞同之色,也有人一无所知满脸茫然。 木泽兰讲这些变化尽收眼底,可她不着急说话,就喝自己的茶,当做没有听见。 果然,康文渊主动接话道,“多亏周师提醒,否则我就把这事给忘了,去把那宝贝抬过来。” 说着他拍拍手,就有两名小厮应声而出,没过多久就将东西抬回来。 木泽兰好奇那宝物是啥,就大大方方朝门口看去,结果看到小厮手中抬着的果树,和她猜的完全不同,本来以为俗气点就是金银珠宝,雅气点就是古玩字画,怎么都没想到会是棵树,木泽兰走南闯北这么久,还是头次遇到这样的事,立觉兴义盎然。 她很给面子的主动询问,“这是?” 康文渊:“是橄榄灵树。” 木泽兰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橄榄,可看那树上长着颗颗小果,心想肯定是果树无疑,星光县内可没有橄榄果树,弄回去就能多一种果子,尤其是康文渊说这是灵树,想来是和金桔树差不多,会有特殊效果。 那确实是好东西,比单纯的金银珠宝字画要好多了,这些也就瞧着好看,没有多大的实际用处。 这样的灵果树对于邵阳县肯定也很有用,康文渊却愿意拿出来,确实是很有诚意,木泽兰心中对他评价高上不少,这人晓得投桃报李值得深交,就对人一笑。 提出此事的周师捕捉到这幕,摸着自己的胡子同样露出笑容,看来把邵阳县绑在星光县上的第三步成功了,以后的关系只会越来越深。 橄榄灵树瞧着有些蔫吧,应当是被挖出来时间久了,木泽兰单独派人先把这棵灵树送回星光县,很快就送到黎默言面前。 “橄榄?” 这个好像能榨油来着。 第192章 星光县发展到至今,自然是有自己的炼油工厂,不然怎么满足县内以及其他城池那么多人的用油需求? 而县里用的材料就是玉棉籽,由于对玉棉的巨大需求,玉棉树在星光县内大量种植,因此摘出的棉籽也极多,加上出油粮大,能达到惊人的百分之四十,也就是十斤棉籽,可以出四斤的油,产量可要比其他出油的东西高多了,是榨油的不二之选。 最初用棉籽油时她还担心过,因为棉籽油不仅会引起肠胃病,增加患病风险,而且会导致营养不良,甚至是影响生育,为此她还特意找盛水烟检查过棉籽油,为求心安,还特意花大价钱,请一位有天赋的医师瞧过,都确定玉棉籽油不会导致这些危害,这才广泛使用。 不过此刻橄榄才一株,上面结出的小果都因缺水皱巴巴的,显然还远远没到榨油这一步。 黎默言记得上辈子的橄榄油价格很贵,营养价值也高,偶尔不同的油换着吃一吃,应当能补充彼此缺少的营养元素,就比如现代用的是混合油,那橄榄就需要多种一些,保证她四座城池的领民都能吃到。 她再次打开地图,原本是想在炼油厂附近找个空地,用于种植橄榄,可惜发现距离最近的空地,离厂子都有二十里,只能放弃就近方便运输的想法,干脆在橄榄果林附近再建一座新的炼油工厂,用来专门生产橄榄油,这样也不会耽误玉棉籽油炼制。 毕竟杨城唐城加入进来后,这两城的百姓做饭就需要大量食用油,这个缺口很大,而且每天都在消耗,即使她先用好弄到的肉油顶上,一时半会也难以补齐,她只能使用讨巧的方式,就是吃些不用油的餐品,比如烙饼清汤面,又或者是拌饭,就是直接将食材与调料混入大米一起煮熟,隔几天再穿插一顿小炒,算是勉强还能稳得住。 她之前准备种植花生,想要用花生油来填补缺口,毕竟星光县有黄老五在,天生就是吃种植这碗饭的,只是花生油有不少问题,首先是很难保存容易发霉,其次就是有不少人对花生过敏。 对了,上辈子还有个乌龙,她过年准备拎花生油给长辈拜年,被爷奶好一顿说,也是在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吃花生油容易高血脂,对老年人极不友好,别说它还会影响维生素吸收,有诸多问题,所以她才迟迟没有大规模生产花生油。 黎默言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说起来鱼肝油也是油,不过这个产量就更少了,一条鱼就一个肝,虽然无论是星光县,还是柳城都临海,捕鱼量都不少,可想用鱼肝油炒菜,依旧非常奢侈*,这只能作为保健品。 所以鱼肝油只是作为玩闹的选择出现在她心里,为唐城杨城制作合适的食用油,还是要寻找其他榨油的原料。 这样说起来,康文渊送过来的橄榄,还是一株橄榄灵树,倒是能帮她缓解不少压力。 虽然不用管炼油厂的位置,她还是选择刚才找到的那片荒地,准备将橄榄种在这,虽然现在只有一棵,可在短时间内大量扩大种植规模这事,大家都已经做得很熟了,能量方块是个好东西,幸好她有。 突然她就想到一件事,众民庙那边很久没有出图纸了,这段时间该出了,结果她才这么想着,就有人将图纸送到她手中,而上面的建筑,正好就是她念叨的炼油厂。 嗯? 黎默言拿着图纸上下打量,发现没有什么特殊材料,自己都能拿得出来,最重要的是按照图纸建成的炼油厂,可以提高出油率,同等重量的材料,可以榨出更多的油,倒是非常不错,正适合她现在的需求。 …… 之后的运输班,曹云在接到指令,让他去东二七街区三号仓库,领取材料运往西二二三区域,就知道今天要领大家伙,因为东二七街区的三号仓库里,装的都是珍贵的妖兽材料。 果然,等盖有工部印章的领料单发到他手中时,上面就写着东灵厚蟹钳五对,后面还有备注,要他开特大号车,运输队一共有四种型号的蜥车,分别是七米的小车、十米中车,十五米的大车,以及二十米的特大车。 这四种车都只有运输班的车夫可以驾驶,尤其是最后那种二十米的特大车,即使是接受过特训,还要再通过一个考试,才能够驾驶这种车,他这里是运输班的一个分部,总有五百名车夫,其中能够架势特大号车的也只有寥寥二十余人,可见架势难度。 曹云就能非常自豪地说,他是这二十人里的一员,拿到外面可能没什么,可在运输班里,他也是被人崇拜的厉害人物,水杯空了都有人专门给他打水,就是想从他这学到开特大号车的技巧,赚更高的薪钱。 今日有活要做,他早早来到运输班,先将自己要开的特大号车检查一遍,尤其是看车轮车轴有没有问题,以免出现故障,这种大车出事,那都是大事,很容易就危及生命马虎不得,他用布将后视镜擦了好几遍,以确定能清楚看到后方的情况,心中便安定不少。 以前蜥车哪有这种东西,还是县里有那种照得人纤毫毕现的镜子后,黎大人捣鼓出来,曹云也记不清是哪一天,反正突然有次开车,就发现按了这东西,他能靠这两枚小镜子,看到蜥车后头的情况。 曹云原本只觉得黎大人心细,能够得知车后头是啥情况,确实让人驾车时心安,直到后来有人在驾车时,发现后面蜥车为躲避落石突然加速,让自己的蜥车避让才及时躲过对方,没有酿成灾祸,大家才知道这后视镜的重要性。 除此之外,黎大人还给他们定下专门的旗语,打红旗就是要停车,后面的车子要注意避让,而打黄旗就是要左转,打绿旗就是要右转,虽然很简单,但在蜥车私车越来越多的今日,越是帮他们避免许多危险。 “黄哥,今日要开特大车啊。” 队里的小孙跑过来,语气里满是羡慕,“还是你厉害,跑着一趟能多赚五十元。” 另一人说,“应该的,这活我们可做不来。” “是啊是啊,车越大越危险,不说别的,光是个转弯就费劲,有些钱咱们羡慕不来。” “去去去,曹哥有本事,就该赚这钱,我就是羡慕哥哥的技术,给你们一起哄,倒像是我嫉妒咱曹哥来挑事,可别乱说啊。” 曹云被众人围在中间,甚至还有人抓着他的手嘟囔咋长的,最初时他还有些恍惚不自在,被黎大人接到星光县前,他因为家里有瞎眼的老娘需要照顾,日子过得艰难,说亲处处收到嫌弃,没想到还会有这样被众人崇拜的一日,就跟做梦一样。 不过这些恍惚随着时间的沉淀,他完成越来越多需要特大号车的拉运任务,就统统转变为自信,他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换做是没来星光县前,他的人生被困在黄土与黑暗窄小的草棚间,永远想不到自己还能这样活着。 曹云听着面前叽叽喳喳的讨论,抽回自己的手,指点他们一些开特大号车的技巧,就没多停留,开着车往三号仓库开去。 沿路非常顺利,就是有一处转弯的小坡过得比较费时,没办法大车转弯需要较大的空间,他必须等对面的蜥车先过,路面空出来时才能转弯,一连试了三次,对面恰好都来车,不得不让蜥兽慢慢退下坡。 拉车的重型蜥兽因此表现出焦躁,他熟练拍拍蜥兽的后背,摸出一块兽肉喂给对方,最初的蜥兽是吃石头,可后来繁。衍出各种变种,食物也逐渐从石头变为兽肉,这种重型蜥兽是所有蜥兽里头,力量最大的一种,单独一只就能拉动装满货物的特大号货车。 曹云耐心等蜥兽吃完,吃了肉后,烦躁的蜥兽平静下来,确定它不会因为情绪有意外举动后,曹云进行第四次尝试,这一次总是没有车开来,他顺利从这个转弯的小坡过去,凭借领料单进了防守重重的三号仓库,领出东灵厚蟹钳。 一只就比他人还大,不敢想生有这样蟹钳的螃蟹会有多大,果然是成了精的海兽,这钳子差不多有半米厚,难怪名字里有个厚字,被这样的蟹钳夹住,人只怕不是被夹断,而是被夹成肉泥,不知要这样的蟹钳做什么。 仓库这边的人合力将蟹钳搬上推车,送到货车旁, 货车离地有一米五,想要将这么厚重的蟹钳搬上去可不容易,但好在有简易电梯,这种灵植实在是方便,不光能种在房屋旁,在仓库这里种一棵,上下搬运重物不要太简单,直接连推车一起进电梯,之后推进货车厢就行。 之后曹云就驾车前往卸货点西二二三区,等到了地方,就发现这原本的荒地不知何时变出一座工厂,这蟹钳就是装在工厂里的。 曹云下午没事,就想在这新工厂瞧瞧,反正厂里的人没有赶他。 这厂从入口大门,到里面的员工宿舍都建得差不多,食堂那边还看到一筐筐菜,想来很快就能投入运行,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将蟹钳安装上去后,就有人搬来筐筐黑绿色的果子,将它们倒入蟹钳上方的漏斗里,之后拉下旁边的杆子。 接着那蟹钳就动了,居然动了! 果子滚入蟹钳后,它就会快速开启闭合,将里面的果子钳成肉泥,这个过程极快,每次蟹钳开合,那果子就会出现不同的变化,曹云感觉自己只是眨了眨眼,那果子就变为泥了,而这一切还不是结束,等果子全部变成果泥后,蟹钳就牢牢钳住不分开。 这用的力道肯定极大,他都能听到挤压的锐响,几乎是瞬间,就有油一样的东西从蟹钳的缝隙中流出,落入下方的桶里,下一秒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出油了,出油了。” “再等等,等油不流了,再称一称重量,对了,这桶有多重来着?” “完蛋,我也忘记称了。” 原来是在榨油,曹云明白了,再看那群忘记称桶的家伙脸色发白,他笑起来,“你们先称总重,之后把油倒了再称桶,应该也能知道油有多重。” 他看着随着自己这句话,面色重新红润继续欢呼的众人,忍不住跟着呐喊起来,在有人过来和他击掌时,也配合举起自己的手。 确实很高兴,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吃到新油炒的菜了。 第193章 星光县每日变化日新月异,新的油这件事只在曹云心上停留一瞬,就被其他更多更深刻的变化挤到脑后,没再想起来过,直到有一日他在食堂吃饭,无意中吃到菜品的味道变化,这才在诸多线头中,抓到这一条早被遗忘的信息。 不光是他发现这点,被县里美味食物养刁舌头的其他人,同样敏锐发现食物口感上的微妙不同。 “今日的菜和往日不同,但又不太说得上来。” “哎还真是,本来这道清蒸鱼就是很纯正的鱼鲜味,这时候吃起来……” 说话这人没有压低嗓子,食堂中的其余人朝她看去,就见那姑娘闭着眼,品味着口中的鱼肉,有和她一样点了清蒸鱼的人低头,一条鱼就比巴掌大点,肉非常嫩,清蒸的做法保留鱼的完整性,鱼皮没有丝毫破损,上面撒了翠绿的葱花,底下淌着清亮的鱼汤,因浇了热油,还能嗅到鱼肉混着油的香气。 “带着微微的辣。” 随着对方的嗓音,其余人夹起盘中的鱼肉,神色发生变化,就连之前不以为然的人,都露出惊异的表情,他们确实吃出了辣味。 “居然真有?” 人们面面相觑,有好事者拿筷子翻动鱼身,想要找到里面加了辣椒的痕迹,可惜什么都没找到,他们这里的人口味清淡,不喜吃辣,所以食物里面鲜少放辣椒,更别说这道鱼以前就是不放辣的。 这样的变化引起所有人的好奇心,自从追随黎大人以后,就是再不爱管闲事的人,都爱追寻黎大人给他们带来的种种变化,并为此津津乐道,只是值得乐道的事情太多了而已。 曹云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猜测这次是因为什么,他想到之前自己运海兽钳前往炼油厂,不禁脱口而出,“是油!” 众人当即朝他看来,等待曹云进一步细说,可曹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而且这还是他的猜测,自然是说不出来,幸好这时有食堂的伙计路过,给曹云竖起大拇指,“你舌头真尖,确实是油,黎大人新没多久,就送来我们这啦。” 伙计语气中带着自豪,全然是以炫耀的语气说起此事,大家明白他在炫耀什么,作为黎大人新弄出的油第一个试吃者,他们同样是骄傲的。 “原来是油啊,这油也好吃。” “的确很不错,这辣味不浓,刚好能尝出味来,要比辣椒的滋味缓和不少,用来尝鲜不错。” “对对,有点辣,这鱼都更鲜味了。” 曹云对这些话十分赞同,新的食用油带来新鲜的口感,让他有种在吃新菜品,为原本一沉不变的生活注入新的变化,曹云很喜欢新榨出的油,或者说是星光县内一切的变化,他就像个守着宝箱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就能收到宝箱中跳出的礼物,虽然等待的时间不定,可他知道礼物就在那。 这种认知让他对未来充满期待。 曹云夹起大大一块鱼肉,感受融化在舌头上的鲜辣滋味,愉悦地眯起眼。 黎默言制作橄榄油,起初只是因为唐城和杨城,后来制造出来,她就发现一个意外好处,星光县民的体质普遍得到提升,最初发现的时候她没往橄榄油上想,最后排查一遍,发现就是因为她突来的想法,星光县用棉籽油久了,不如换种口味试试橄榄油。 结果不同油之间真存在营养互补,也是这个无心之举,让县里全民的体质得到提高,具体表现就是普通百姓伤寒、胃痛这样的小毛病,不怎么得了,至于本身体质就强悍的武者,修炼速度进一步得到提升。 黎默言发展到今日这种规模,经历过不少奇遇,比如每月招福祸的三足金蟾,又比如众民庙,这些都是千金不换的宝贝,没有它们,星光县不会发展得如此顺利,可这种作用在全民身上的buff,对于她来说同样重要,带来的效果不如三足金蟾这样立竿见影,更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因为它起效的范围广,基数大。 这点体质提升,就让很多卡在瓶颈边缘的武者更进一步,迈入下个阶段,好消息频频传来,尤其是军营,原本绝大多数的将士等级都是二十多级,在各种buff加持下,现在已经升到三十多级。 当初和叛军交战时,那些叛军大多是十多级,也难怪星光军能以一敌多,等级上的差距太大了。 也是因为橄榄油带来的质变,近日来军营内风气空前高涨,他们自身努力,每个人进步不小,这样看得见摸得着的提高,又让他们练得愈发认真,形成良好的良性循环。 黎默言见此,准备再给他们添把火,准备去军营走一圈。 …… 周兵兵自从那次被白信刺激醒后,已经升到小副将,手底下管着千余号人。 想要升到副将,不光是要有足够的战功,还得有服人的武力,才能压住底下的将士,叫那些刀口舔血的兵痞子心服口服。 就是因为这样,周兵兵这个副将当得不太稳当,营帐里的副将,都有登堂实力,足以独当一面,可他没能踏入这个境界,始终差一点,这就让他很尴尬,周兵兵明显能察觉到手底下的兵虽然也听自己调宣,做事却总显得不情不愿,尤其是在和其他营联合作战的时候,他的兵总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结束后也散得格外得快。 就像是今日,就有人接连对他提出挑战。 周兵兵一连打趴三个,干脆脱去外袍让想要干架的人都来,结果整个营帐的人就全来干。他了。 周兵兵……周兵兵都不知道自己这么遭人恨,好在这群兔崽子想打他是真,倒没那么不讲武德,真到体力不支时,他们自己就退了,周兵兵累得倒在地上,这群混子嘻嘻哈哈过来拉他起来,当时气氛很好,周兵兵以为他们接纳了自己,没想到睡一觉起来还是那样。 周兵兵心里苦啊,干脆喊出隔壁营的雷安虎雷副将出来喝酒。 周兵兵年纪小,以前没喝过酒,一碗下肚人就迷糊了,抱着酒坛就开始嚎,“呜呜修炼这么久还没到登堂境界,我好没用啊,我不配吃白米饭,不配吃菜不配吃蟹,更不配吃鸡鸭鱼肉,呜呜瞿大人就不该把我提拔上去,都要一年了,我居然还没能修炼到登堂境,还是让我死了算了,谁都不要拦我……” 雷安虎本来被叫出来,是想要好好安慰周兵兵,对方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只是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对方一嗓子给嚎住了,然后越听越不是滋味。 听听,听听!什么叫做一年都没升到登堂境无用,不如去死? 要知道一年前他也才是登堂境,而为了修炼到这个境界,他花了足足二十五年,而周兵兵这个毛头小子只用一年,就做到他用二十五才能做到的事,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雷安虎喷出一口热气,“哦,那你死吧。” 周兵兵闻言定定看着雷安虎,后者斜眼睨他,双方对视两秒,周兵兵对着桌子嘭嘭撞头,“啊啊啊你果然也觉得我很没用——” “也对,瞿大人手下那么多天纵奇才,白信前段时间就已经升入登堂境,还有驺吾倩楠赵捱,不说黄大人和胡月儿大人,她们早早超越登堂境,就是那个对武学一窍不通的郑仁,都靠跳舞的天赋进了登堂境,就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被他们远远丢在身后。” 虽说这段话依旧气人,这周兵兵一连喊了这么多个名字是作甚?可能就是太气人,雷安虎反而平静下来,他没有安慰对方,只是语气平淡喊了周兵兵一声。 这反应大概是和他先前相比太不同,周兵兵就算是醉酒,却生出几分理智,抬头朝人看过去,但他实在是眼花得厉害,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雷安虎的脸,却有种知觉,对方接下来的话极为认真。 雷安虎说,“天下多得是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在武道这条路上入门,只能接受自己的平庸,郁郁不得志放弃这条路,你能在一年修到今天这地步,对于这些人而言,已经是天纵奇才。” 周兵兵眼神一动,心中的郁气散掉大半,是啊,和那些人相比,他是何其幸运。 周兵兵知道并不是他天赋高,在没投入星光县前,他就是最普通不过,是迁入星光县后,他才隐隐有了开窍感,而且这种感觉在不同时期还有所不同,最初时并不强烈,随着黎大人的领土越来越广袤,那种于武道上的通透感才愈发强烈,竟让他在一年内摸到登堂边缘。 这样想想他确实没啥可愁,随机周兵兵又想到一件事,陪他喝酒的这位好雷叔,就是登堂境高手,以前他还在周家村时,就听说书先生吹嘘县里雷捕快的威名,听他一人就端掉三座山寨,光是报出名号,就吓退百名土匪,当真是县里头号厉害人物。 可就上这样被吹捧的雷安虎,也已四十出头,却只到登堂境,自己却还要拉着对方喝酒诉苦……他的良心忽然剧烈作痛。 “你、你说得对,”周兵兵又喝下一口酒,“是我心浮气躁,要不是有黎大人,我现在还不知被埋在哪,更别说是学武,于武道上的事,还是改向你多学习。” 雷安虎突然笑了下。 周兵兵只觉他笑得古怪,但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就听到对方说,“我现已升到入室境界,比你高出两个大境界不太好教,你还是问姓白的那小子吧。” 周兵兵沉默片刻,悲愤叫酒家送来两坛好酒,这顿必须喝穷雷叔! 闹过后,他们就得到黎大人明日要来营地的消息,这可是重中之重,甭管他们之前心中在想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黎大人要来,可不能叫她失望。 次日他们早早就出操,个个精神都异常亢奋,注意力却不大集中,视线总是往入口出瞄,显然是知道黎大人要来的事。 周兵兵提醒了三次,可效果并不好,见他们心不在焉归心不在焉,但训练没有马虎,对规定的要求都能做到,就随这群家伙去了,因为不说他们,就连周兵兵自己每隔一刻,都忍不住朝入口看去。 毕竟……那可是黎大人啊! 在这样浮躁的气氛中不知看了多少次,终于一道被簇拥着的人影出现在路口处,交谈的声音渐渐清晰,那人影逐渐清晰,身形高挑面容流畅,还有一双含着浅笑的黑眼睛,周兵兵屏住呼吸,的确是黎大人。 算起来,他已经快要大半年没见到黎大人了。 以前的记忆他以为会很模糊,可见到黎大人的瞬间,就如倾泻的日光瞬间流淌出来,那时黎大人刚到星光村,而他是周家村的人,听说隔壁来了个私人领主,就想过来瞧瞧,结果没瞧见私人领主如何残暴,只瞧见星光村的人吃得多么丰盛可口,到现在他都记得那如火舌一样舔过身体的馋劲,叫他什么都不想,哭着喊着就要加入星光村。 周兵兵想到往昔不光彩的事迹,只觉面颊发热,那时扑在地上的他是绝对想不到一年后,自己能率领千名将士行军打仗,当真是世事无常。 而在他回忆过往时,黎大人已经走到搭起的台上,今日的风很大,将她的裙摆吹得猎猎作响,在这样的风里,黎大人却丝毫不狼狈,她身上有种让人心安的气势,只要看到她,就仿佛什么都不用怕。 周兵兵晶亮,和营地其他三万将士一起仰头注视着黎大人。 黎默言从左到右扫过底下的军队,方阵排列十分整齐,加上所有人都腰背挺直,所以看着非常有气势。 来之前她就想过将三万人集中在一起,会是个什么视觉效果,她想过很多,可等真正看到,第一个反应却是原来三万人这么多啊。 星光县的人口已经涨到十五万,但这么多人分散在县里各地,于纸面上看到也就是个数字,柳城这三座城池,哪个地方没有十多万人,看得多了,十几万好像也就那样稀松平常,可等她真真切切看到三万将士时,她才发现是不同的,黑压压一片,几乎是无边无际。 想想也是,她学校以前整个学校也就一千多人,跳早操时就差不多站满整个操场,三万可是一千的三十倍,三十个操场,这样一换算到实处,就能感觉到这人数的可怕来,而这是她的军队。 黎默言胸口处的心脏开始加速,一下跳得比一下用力。 三万将士寂静无声,都在安静等待她的发言,为了今日这事,赵金隅还专门为她写了一篇鼓舞人心的稿子,她在来之前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可到真要说出口的时候,忽然又觉得那些好看的词太过繁琐。 所以她高举右臂,县里自己产的厚背刀闪烁着寒光,“在这烽火四起的乱世里,我们会赢,星光永不灭。” 话音刚落下,将士就爆发出一声高过一声呼喊,他们的呐喊汇聚在一起,最后变为统一的赢字。 周兵兵同样在奋力嘶喊,脑中不断回荡着黎大人刚才那句话,身内的热血沸腾汹涌,耳膜噗噗作响,激烈的情绪只有通过呐喊才能发泄,不至于胀裂胸膛,是的他们会赢,既然黎大人这么说,他们就一定会做到。 黎默言被这呐喊震得跟着震动,好在她的身体素质很好,除去有点不适,倒是没有其他反应,心想这就是一呼百应吗,不对,应该是一呼万应才对。 鼓舞人心的环节到此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巡视军营各处,原本是非常重要的环节,可她的注意力全被将士拉走,没来前就猜过此行的效果会很好,可能星光县的百姓都是被她救助的流民,对她的信任崇拜近乎盲目,自己的话一向很有效果,但没想到会如此夸张啊。 她人还没走出军营,就又有一大批将士升级,甚至还刷出一条【狂热】的buff,【恭喜你星光军获得破阵效果,对战时敌军士气下降,有较小概率出现溃逃现象,有小概率出现恐惧、混乱、投降、自我攻击的情况,语言的力量,你感受到了吗?】 黎默言的视线落在最后半句‘语言的力量’上,想到发生的种种,她已经深刻感觉到了,就在这时有派出去的斥候回报。 “建州反了,有进攻星光县的迹象。” 而建州就在她所在的州南边,距离星光县就三百余里。 第194章 这不是个好消息。 从黎默言不断收集来的消息来看,建州面积是她所在的浙州一点五倍,又不像浙州这般多山,加上环境温暖,本就是鱼米之乡,因此州内百姓更多,加上常年被水匪骚扰,所以民风彪悍,建州军便格外骁勇善战,尤其是他们的水军。 和黎默言不同,建州是建州侯的封地,州内十九座府城每年上交朝廷的税中,就有一部分是进建州侯的口袋,人躺着就能日进斗金,对比他们这些要从村子慢慢发展的私人领主,对比建州侯这样建府后就能分到大片领土的皇亲贵族,简直乞丐和首富的区别。 不光是建州,就是浙州也有浙州侯,不过之前黎默言倒没怎么担心过,因为这些州侯的子女都被扣在京都为质,虽说是州侯,可他们不掌军权,每座府城的驻军都是从别地调来,而且地方还不相连,就是防止驻军串通一气,所以一座州看似是块铁板,其实是盘散沙,他们的威胁远远没有叛军大。 可现在这种情况却被打破了。 黎默言立刻意识到有什么她不清楚的大事发生了,而她很快就收到消息,天河国的天子驾崩了,就死在他自己花重金行宫里,死得还异常凄惨,十指生生被他挠断,都能见到森白指骨,流得血更是要将整间寝殿染红,死得极为不光彩。 从她知道这天子的所作所为起,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真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觉得十分突然,还以为这个祸害还能扑腾许久,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这天子一死,人还没下葬,就忠心耿耿的好臣子拥护新天子登记,只不过选的不是太子,也不是前面几个成年的皇子,而是年纪才六岁最小的那个,她都不用往下看,就知道肯定有个摄政王,结果果然如此。 这样一来建州侯的行动也有了由头,肯定是打着清君侧的口号,这人倒是厉害,也狠得下心,完全不管扣在京都的儿女,居然能说动州内各路驻军,将军权拢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作为州侯第一个被祭天以儆效尤。 而这建州侯越有本事,情况就对黎默言越不利,看着快马加鞭呈上来的折子,她的眉头越来越紧,建州共有四十万大军,其中一半是水师,还是作战经验丰富,常年与水匪厮杀的老水师。 除此之外,建州是有名的粮仓,深得天河国重视,为对抗水匪保护粮食,这些水师装备精良,和甚至拿拿锄头上战场的叛军可不同,有人有粮又有枪,是真正难啃的硬骨头。 黎默言手指点着面颊,最后忍不住解开领口最上方的扣子,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夏日的虫鸣瞬间流泻进来,叫原本就烦闷的热风更加闷热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裹进热水袋里,没到十秒额头就出了一层热汗,却没关上窗户,回到冰盆边上纳凉。 侍女小桃想要过来替她关上窗户,被黎默言阻止了,这姑娘担忧望了她一眼,立刻从口袋里抽出帕子,替她擦掉额头的热汗。 这个动作十分轻柔,黎默言感觉自己被云朵触碰了,下意识朝对方的手指看了眼,果然肉肉的,手背的指节处还有小窝,瞧着非常可爱,黎默言便笑了下。 小桃见她笑了,很明显松了一口气,面上跟着流露出轻快来,从黎默言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是对方照顾她,两人之间关系很好,私下里说话也比较随意,比如此刻小桃就说,“笑了就好,你刚才那样,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她就是奇山县本地人,说话就带着水乡的口音,软软的,尾音又喜欢上扬,说话亲昵点听着就像是在撒娇,十分可爱。 黎默言随口问,“我刚才哪样?” 小桃抓了抓脸,随后用两根手指捏紧,把那一小块皮肤都给捏起来,为了加强真实性,她说话都故意瓮声瓮气的,“就是这样,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 看到这样可爱的举动,黎默言忍不住又笑了,“皱得这么厉害呀?” 小桃用力点头,“就是这么厉害,出了什么事?很难解决吗?” 黎默言听出对方语气中的紧张,瞄了眼人,就看到小桃手指无意识捏着眉心,把那里都给捏红了,小桃都没有发现,她就抓住对方的手挪开,“放过这块肉吧。” 小桃一愣,后知后觉感到疼痛,懵了地眨了眨眼,随后不好意思地偷瞄黎大人,怎么能在大人面前犯傻呢,随即就注意到大人又热出汗,冰盆中的冰已经融化大半,只剩盆底一小点,快步往外面走去,“我去给大人抱冰。” 没用多久小桃就领着人,抬进来一个大桶,里面装满了冰块。 黎默言看到这些冰就问,“外面的冰够用吗?” 这些冰一部分是从星光县头顶的小月球上凿下来的,它那个低温,水泼上去不到两秒就冻住,一日就能产不少,足够县里用,另外一部分则是用硝石制的,主要用在另外三座城。 加上有经验提前做好准备,赶在夏日之前就做出不少竹席,倒是不像第一次商夏时,过得手忙脚乱。 小桃叽叽喳喳开口,语气里面的欢喜藏也藏不住,“够用够用,我就没过过这么奢侈凉爽的夏,我以往每年都要热出一身痱子,天天夜里痒得睡不着,还不敢抓,越抓越痒,年纪小吃不了苦,就躲在被子里哭。” 黎默言脑海中就出现一个年幼版的小桃,躲在被子哭鼻子的模样,又是在这样满是虫鸣的夏夜里,感觉就像是被带回小桃的小时候,“然后呢?” “然后啊,”小桃的话里满是追忆,“奶心疼我,去山上找一种叫做甘岩的白石头,那座山草木很深,还有妖兽出没,村里就没人赶去,可我奶去了,回来才告诉我们,差点没把我爹娘吓死,但甘岩磨出来的粉抹在痱子上就不痒了,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奶是天下最好的奶奶。” 小桃的奶奶黎默言也认识,由于娃娃生得早,岁数才四十多,面相却很苍老,瞧着就像是六、七十岁,可见以前过得有多辛苦。 她们才说到老人,外面就传来脚步声,步子踩得轻,走得却很急,小桃一听见这个动静就跳起来,“是我奶。” 黎默言被她眼巴巴望着就点点头,飞快打开门,就瞧见门口站着一位老妇,对方穿着干净整洁的绵衫,头发被挽起,干干净净扎在脑后,面上沟壑虽多,可精神头足,瞧着比上一次年轻不少。 “黎大人。”老妇举起手中的食盒,“我给你们带了绿豆汤。” 小桃欢呼一声,赶紧接过绿豆汤,她瞧着很馋,眼睛直勾勾盯着绿豆汤,却还是没吃先送到自己面前。 黎默言没有推辞,她早点接过来,小桃也能早点吃上,打开食盒盖子,绿豆汤还散发着凉气,瞧着就非常冰凉爽口,朝小桃望了眼,这姑娘整舀起一勺送到老妇嘴边,老人原本是不想吃的,被小桃劝了两句,才就着勺子吃了,松垮的眼皮也挡不住老人眼中的喜悦。 小桃吃了一口后,就一个劲嚷嚷着好吃。 黎默言望着这幕,吃了一口绿豆汤,清凉的汤从喉咙落入胃里,带走身体中的暑气,果然是很好吃,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响起一阵欢呼,穿过围墙传入她的耳朵。 她这办公*室在院子中央,不靠墙,不可能望到外面的景色,自然也看不到发生的事,不过喜悦之情还是能够听出来的,应当是好事。 果然,老妇开口,“我来时遇到舞狮,那狮子做得方头方脑,还会眨眼,很是讨人喜欢,应是走到这了。” 舞狮啊,黎默言想起来,是有一家老人过五十大寿,想要大办还向衙门报备过,好配合护卫队维护秩序,以免发生意外,原来就是今日吗,忽然就很想看看。 可惜黎默言走出门才想到这里离外面距离较远,要穿过两间厅房,等她来到街上恐怕舞狮队早就走过,正要回房时,就感到腰上一紧,离地的失重感传来,不到两秒她就踩到实处,视野变高,仔细一看就发现自己竟站在房顶上。 身侧还站着个人,虽然他没发出任何声音,她居然也能认出那是瞿平青。 黎默言嘴角翘了翘,随即朝舞狮队看去,果真就和老人说得一样,那狮子方头方脑的很是讨喜,摇头晃脑不断对着路人眨眼睛,跟在狮队后面的寿星家人,还向路人分糖,拿到糖的人都会说上两句吉祥话,即使远处没拿到糖的人,也会笑着和身边的同伴说上两句。 这样的夏夜,也许会成为记忆中的糖果,在多年以后中无意中被人想起,品尝到其中的甜味,而这样的美好不该被人破坏。 黎默言突然用力吸了口气,用手挡住眼睛,但这样的举动只持续一秒,她就放下手,这时的黎默言和以往的黎默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瞿平青一直在望着她,也是在这时伸手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手上回握的力道。 从屋顶上下来后,黎默言就召集来大批的人,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传递下去,星光县高速运转起来。 军队如何调度这事,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着,瞿平青很快去了军营,黎默言负责的只是将柳城唐城以及杨城三城的军队调来星光县,这三城都有自己的将领,她没有将人调来,而是让他们继续守在城中,率领留守的军队,以防城内防御空虚时被偷袭。 另外她还在码头紧急修建箭塔和工事,开始控制商船靠岸,另外商队也要缓一缓,各类商品暂时不对外出售,县里开始屯粮,另外将靠近码头这的县民挪走,以免陷入战场遇到危险。 建州虽然离星光县不远,可中间隔着群山,走起来并不容易,可海路则完全不同,乘船用不了几日就能到,一路畅通无阻,尤其是建州以水师闻名,用脚指头想,对方肯定会在做这方面文章。 …… 不光是星光县这边有大动作,另外建州昌城同样有大变动。 建州侯有野心,建州十九城,有三城本就是他的人,后来叛军起势,他又陆续说服三城,之后就是靠这六城的人,逼迫剩下的驻军站队,借助天子身死,将整个建州握在手中,非常有能力。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能人,心还足够狠,面对天下即便儿女说舍弃就舍弃,这种人何愁不能成大事,跟着他是不错的选择,要是真能入主京都,便是从龙之功滔天富贵。 对于其他人而言是如此的,可对于同样想要登基的玩家徐青竹而言,那就是坏的不能更坏的选择。 可她的领地就在建州,不臣服就只能死,被敌人包围在腹地,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毫无节操的玩家自然是选择归顺,然后伺机而动,于是领了个小副将的差事,负责协助运送粮草。 可惜她想得美,建州侯手下的幕僚也不是傻子,原本属于徐青竹的人全部被打散,编入不同的队伍,辛辛苦苦努力一年多的成果,片刻间就化为乌有,徐青竹几乎要咬碎牙,即使心中在滴血,面上却毫无异样,还有激动对建州侯的重用表示感激,老老实实运她的粮。 徐青竹再一次被暴雨浇醒,恨不得一切都原地爆。炸,伴随着耳边哗哗雨声,有人一脚踢过来,“躺着干嘛,还赶紧起来救粮!” 徐青竹被踢中的腹部火辣辣作痛,她睁开眼就瞧见一头戴黑盔的小将,建州军虽然装备精良,就连小卒都能穿甲,却不是人人都有头盔,戴得上的人身份不俗,比如面前这个就是建州侯一表三千里的外甥。 大概是看出她眼中的仇恨,那小将又是一脚踹过来,“怎么不服气?” 徐青竹低下头,“不敢。” 小将见她没有躲心中舒坦,再骂了两句,终于肯走了。 徐青竹深吸一口气,沉默走到粮车旁开始推车。 暴雨下得犹如天破了,她浑身早已淋湿,哪怕是炎热的夏季,此刻也感到丝丝寒意,好在武者身体强健,能运功挡住寒气,至于挡不住的…… “噗通。” 她前方有一人走着走着就摔在地上,再没站起来过来,被旁边的人拖到旁边,丢入树丛之中,运粮队没有任何停顿,更没人多看树丛一眼,这样的事一路时常能见到,她很快就将那人抛在身后。 泥路本身就不好走,更何况是下雨,粮车重容易陷入水坑之中,时不时就要停下来,将车子从坑里拔出来,十分耽误时间,每当这时哪怕是平日里只会耍鞭子威胁的监头,也会放下身段来推车,唯恐耽误送粮期限。 建州军军规森严,一旦违期,那就格杀勿论。 如果这时徐青竹的军,那她必定是高兴的,毕竟严律出精兵,可她作为那个被杀的那个,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尤其是防雨的油布全盖在粮车上,而她只能淋着雨,心中的怒火就愈发旺盛,偏偏这个时候,路边的树丛中还有妖兽窜出朝她袭来。 徐青竹闭上眼,毁灭吧。 这只妖兽身形矫健,还擅长隐藏气息,潜伏到五米开外,都没被人发觉,恐怕等级在三十级以上,就算她动手也不好解决,不知军中其他人会不会帮忙。 只是想象中的腥臭气并没有扑到面前,妖兽才出现不久,便有人出手,那速度快得徐青竹都没看清,等妖兽软软倒在地上,再无生命气息,她才发觉有人动手,下意识扫视四周,却没看到那人的身影,再看向那软趴趴的妖兽,只怕皮毛下的骨头都碎了,不禁有力一抖。 徐青竹低下头,不让其他人看到脸上表情,更加努力推粮车,等终于将沉重的车子推出来,她面上却无高兴之色,只是愈发沉默推着车子前往军营,而刚才那只妖兽早已消失不见。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最近天气反复无常,每到天蒙蒙亮时就会准时下一场大雨,徐青竹被反复浇头,白日里还要盯着烈日,就算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也要扛不住,好在军营终于到了。 原本她以为很快就能进到军营里,却没想到审查的过程那么严苛,在等的过程中身旁又倒了一个,好在这次人没被丢到树丛里,而是被抬进军中,看来是送去军医那医治,而就在她等待的一个小时里,营帐中的士兵进进出出,身上的鳞甲发出清脆的响动。 远处海上后传来长长的号角,成群士兵随着号角登船,然后依次驶离,徐青竹听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是星光县。 第195章 自从得知建州侯有意出兵星光县后,黎默言就往建州投入更多斥候,来探听消息。 她发展的时间还是短了一点,活动的范围还是不够广,也就是木泽兰行商的这片区域,而京都并不在其中,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得知天子驾崩事,否则能更快做好准备,以应对此刻的情况,不过现在这样也不算晚。 就是东侧沿海这边的工事还在进行,物资以及军队调度也需要时间,她的准备并不充足,黎默言并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应对强敌,最好的做法就是让建州军来得不能那么快。 这件事就交给瞿平青来办,他们从屋顶下来后就分别,瞿平青径直去了军营,之后三日就没再出来后,他们分别时,瞿平青抱住了她,克制在她耳边开口,“不会有事的。” 黎默言才感到他身上的温度,那具火热的身体就已经离开了,那个瞬间在闷热的夏夜里,吹过她的风居然显得冰凉,又很快散在扑面而来虫鸣里,不知道此刻瞿平青在做些什么。 这个想法只持续一秒,就被抛到脑后,黎默言便继续写手中的信。 …… 另外一边,星光县的水师已经和建州军撞上了,或者说是后者驶入星光水师的埋伏范围。 瞿平青作为军中主将,要镇守军营,负责战略定夺,不能随意外出,带兵打仗的事自然交给副将来找,比如这次拦截建州军的副将便是雷安虎,虽然他以前只是奇山县的一名官差,但经常率领衙役剿匪,加上从小在海边长大,不光熟悉水性,还熟悉附近海域,将水师交给他来带最为稳妥。 除去雷安虎这位副将,底下还有三十名千夫长,每人率领千人,一共三万,而建州军则调集十八万人马,人数是他们的六倍,星光水师从星光县出发后,就一路向南行驶,水路和陆路很不同,固定航道只有那么一条,偏离航道进入陌生水域,不仅要担心海兽,可能还会被卷入海流甚至是触礁。 所以建州军想要从海上进攻星光县,会走的路只有一条,就是木泽兰走的那条商道,星光水师经常护送商队往来,每次护送的舰队还会轮换,好让所有水师都得到锻炼,对于这条航道,与初来乍到的建州军不同,众人倒是十分熟悉,这也是他们的优势。 也是因此,不用雷安虎下令,所有人就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葫芦海峡,那处距离星光县一百二十七里的凶险海域。 在全力赶路下,星光水师不到半日就来到海峡入口,雷安虎望着眼前那狭长的窄道,激烈的浪花咆哮着拍在漆黑礁石上,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而海峡两边的崖壁以及顶部,还有无数盘旋的海鸟,即使在震耳欲聋的海浪声中,依旧能听到它们尖细的鸣叫。 雷安虎前不久才刚跑了一趟葫芦海峡,清楚知道里面的情况,别看入口狭小,里面有一大一小两处圆形海域,形状像是葫芦,也是葫芦海峡的由来。 这是建州唯一通往浙州的海路,不从葫芦海峡中穿过,就必须绕一大圈,绕过海峡和海峡外的暗流海域,那就要多花半月时间,不单单是浪费时间,与建州军求快的目的冲突,另外多走十五日,就要多吃十五日的存粮,整整十八万张嘴,船舱空间有限,装不了那么多粮,所以建州军基本不可能绕路。 “终于到了,”雷安虎左手边的汤清酒问,“现在就让人埋伏在其中?” 这是他们一早就安排好的策略,正面进攻是以自己的短处,击打建州军的长处,当然不可取,而埋伏以逸待劳,还能打个对方出其不意,驺吾正要率领手下潜入葫芦峡,就听到雷安虎说等等。 他猛地转头,就见老雷脸上阴晴不定,对方根本没看自己,似乎也没发现因为这一句话,附近的将士全部停下手中的动作,朝雷安虎看去,那人就死死盯着葫芦峡,眉头越皱越紧。 汤清酒快走两步,在对方身侧压着嗓音问,“怎么了?” “别说话,你先别说……”雷安虎这么说着,却又顿住突兀扭过头来看他,“你说,要是带兵驶过这么一处凶地,会怎么做?” 汤清酒:“还能怎么做,自然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里面的埋伏……” 他说到一半没有继续下去,显然明白雷安虎的意思,没错啊,这样一处易守难攻的海峡,几乎是明晃晃写着有埋伏,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如果建州军将计就计,利用他们的埋伏,反而将他们引入陷阱,在人数本就处于大劣势的他们,恐怕会全军覆灭,根本没有试错的资本。 汤清酒一抖,这时看向海峡的眼中就不再满是激动,掺上一丝后怕,“这……” 但他实在不想放弃如此好的机会,毕竟大海宽阔,没有地利可以借与建州军周旋,对他们而言非常不利,沿路只有这处海峡可以借势扭转占据,汤清酒忍不住开口,“建州军不知道我们已经出兵。” 旁边其他听见对话的千夫长说,“是啊,要是取消埋伏,建州军就会长驱直入,我们双方悬殊的兵力差距,恐怕很难阻拦建州军登陆,一旦让战场蔓延到星光县,必定会路面房屋造成破坏,将一切化为废墟,哪怕最后我们去得胜利,代价也太过惨重。” 这句话的内容太过沉重,几乎是落下的瞬间,就让人想到铺有印花道的石砖路被炸毁,路旁漂亮的花丛树木翻到,在裸。露的泥土腥气中,房屋倒塌只剩下残垣断壁,光是想一想,在场的人就受不了,用力搓着脸低声咒骂。 他们都是星光县人,根本无法忍受家乡受到破坏,一点也不能。 雷安虎也因为这句话面色变得沉重,他知道对方说得对,又担心被中埋伏,一时陷入两难犹豫不决。 汤清酒等人并没有催促,等待雷安虎决断的同时,自己也在静静思考。 这让雷安虎感到巨大的压力,星光县十多万人的性命都压在自己身上,他唯恐一步踏错,辜负黎大人的信任,更怕让这十多万人白白丢掉命,两种思绪在脑中激烈碰撞,叫他脑子越来越乱,呼吸也愈发粗重。 “老雷,老雷!” 手臂上的痛处将他从旋涡一般的风暴中拉出,雷安虎猛地抬起头,就瞧见那些人全看着自己,他突然意识到这次是自己率兵出征,不该也不能在慌了手脚,于是面上便定了下来。 汤清酒见老雷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理智还在,他不动声色松开掐住雷安虎胳膊的手,放慢语调开口,“怕什么,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干。” 不等雷安虎开口,汤清酒就接着道,“你是瞿将军亲自指派的副将,既然他都信任你,我们还有什么不敢信的,哪怕天塌下来,不是还有瞿将军在。” 是啊,还有瞿将军,这个认知让喘不上气的雷安虎骤然放松下来,瞿平青这三个字,就像是镇压天地的方印,就好像没有对方压不住的,哪怕自己真出了问题,也有瞿将军兜着。 雷安虎想到这,内心有了决断,“不进去,我们就守在入口。” “这倒是个折中的好办法,既不用放弃埋伏,又能避免被堵在峡子里。” “我要是建州军,也肯定以为埋伏会在里头,根本想不到其实是在外头。” 汤清酒双眼猛然亮起,他要是一路提心吊胆,出来后只会感到逃出生天,下意识放松警惕,完全想不到会有人埋伏在此。 应当是起了个头,雷安虎的思路越来越顺,“船不能开过去,我们人躲在崖壁后,或藏在水下,尽量重创建州军,消耗他们的力量,要是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就炸塌葫芦峡。” 这相当于是把他们行商的商道给堵了,对于星光县而言损失很大,不到无法挽回的局面,他们不会这么做。 在场的千夫长感到迟疑,不开船过去,那么他们就要泡在海水里,或贴在崖壁经受风吹日晒海浪拍击,自身吃苦事小,要是因此耽误战事后果可就大了。 雷安虎像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指着那些盘旋的海鸟,“不能开船,这样的大物会让鸟雀不安,而武者的生气可以让我们融入自然,不惊动鸟雀,引起建州军的怀疑。” 众人恍然大悟,“那确实不能开船。” “还是你心细,难怪瞿将军拍你来率领水师。” 雷安虎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散去,所有人心中都生出豪气,他们将船停在远处,慢慢游向山崖,藏在缝隙中山崖缝隙和海水中,栖息在崖壁上的海鸟果然没有发觉,一如既往起飞降落,低空贴在海面飞行,似乎根本看不到底下不动如山的人,任由海浪拍击在身上,海蟹在身上爬行。 静静等着建州军到来。 第196章 吴渊是这次建州侯派出的水师主帅,他生在渔村,打小就在浪里翻滚,可惜加入建州水师的年岁尚短,在众将士中的资历不算老,本来出兵星光县这种十拿九稳赚功绩的事,定然轮不到他,可谁叫他有个当侯爷侧妃的好姐姐呢。 他想到那些不服气,又拿他没有办法的老将,心中不由得意。 不过州侯同意让他来,也是因他有点本事,还知晓分寸,懂现在这种时候战事要紧,不是想个人私事的时候,便侧头询问,“到哪了?” “葫芦峡了。” 开口的是一个黝黑的汉子,此刻他手中拿着一张海图,对着面前出现的海峡反复比对,“是这里没错。” 吴渊对这做派心中不以为意,去星光县的海道就一处海峡,不是葫芦峡又会是什么,嘴上却是笑道,“难怪舰队停下,原来是到了凶险之处。” 他嘴上说着凶险,面上却一派平静,甚至还有闲心端着茶水慢慢抿着,显然不把这海峡放在眼里,更是不把星光县放在眼里。 不光是吴渊,这里在座还有三十二人,全是此行率领十八万水师的大小副将,他们都知道星光县的情况,这是一个才成为县城不久的小城,之前还因为疫病肆虐,一个县的人全死光了,哪怕之后不断有流民投奔,这星光县的人口依旧不多,远远赶不上正常的县城。 这样一个活人都不多的地方,自然弄不出多少兵。 也是如此,就算之前星光县的商队表现得很强势,建州侯也没多上心,强势是和水匪商户比,而建州侯却手握整个建州大军,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可建州侯不光是四只手,要知道建州这样的县城足有上百座,简直是双拳难敌百拳,而且他们建州可不像是星光县那样,受过疫情席卷,状态完好手中有粮,对比星光县可谓是占尽优势。 说句难听的,就算主帅位置上坐着一条狗,这场仗也能赢。 所以此刻在座众人纷纷流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古怪笑意来,想到回去后的奖赏,就有人端起面前的酒碗干尽,前头的副将嗅到酒的味道,扭头瞧见后面那人喝酒的举动,眉头紧紧拧起,随后想到这次攻打的对象只是个县城,便没有说什么。 随对方去吧,左右不过是个小县,到了明日指不定就没这个地方,哪怕喝醉也耽误不了什么,没必要为此得罪令一个副将。 即便大家都认为胜券在握,但行事还算小心,知道葫芦峡确实是凶险,并不打算直接通过海峡,他们带出十八万水师,准备兵分三路穿过海峡,如果其中一路受到袭击,另外两路就能立刻发动攻击,形成反包之势。 除此之外,他们这次出兵,还带了鲨人,它们与鲛人类似,不过长相犹如恶鲨,在海中游得很快,又力大无穷,加上无需出水换气,是潜伏在水中的好手,有鲨人在底下,便无需担忧有人偷凿舰船,或者从水下偷袭他们。 唯独可惜这么好的鲨人,建州军招揽至今也就一千条,海兽实在是不通人性,又嗜血好杀,光是驯服它们配合水师行动,就费了不少力气,水师自身都不够用,也不知道星光县哪来的鲛人能用来拉船,真是暴殄天物。 也是如此州侯在彻底掌握建州后,第一个攻打就是星光县这个小县,以免成了气候。 吴渊突然高声开口,“都说葫芦峡凶险异常,在座都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何人敢开路?” “我!” “末将愿意前往——” 当即有好几道声音响起,吴渊目光扫了一圈,点了六个和他关系最为亲近的,被点中的那六人满脸喜色,喜气洋洋就提着刀走出去,剩下的人里头,有人嘟囔一声又去喝酒,要么为之后谁率领第二队水师争执起来。 他们都知道,如果真有敌人伏击,那么为了不打草惊蛇,又为了尽可能重创他们,必定是会等水师穿行过半,才会发动袭击,这样一来,第一第三队相当安全,只有中间这第二队十分危险。 吴渊听着他们争论不休,还有人来向自己示好,只觉十分好笑,也不出声制止,就眯着眼睛听着他们吵,不久之后建州的舰船缓缓开始驶动。 被吴渊点中的六名副将里,以齐勉资历最老,剩下五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此刻齐勉就站在船头,扑面而来的水汽打在黑甲上,倒叫人阵阵凉爽,激烈的水流拍击着峡壁,头顶一线天光,齐勉朝两岸崖顶看了一圈,只有怪事树影,倒是瞧不见半个人。 当然真要有埋伏,也不可能就这样容易叫他瞧见。 “去。” 随着这声令下,他身旁立着的将士当即上前,抬手一举,站在他手臂上的鹰便飞起,快速掠过两岸崖顶,来回盘旋巡视,船下也响起噗通的落水声,夹杂着一丝明显拍击不同与水流声,听着就像是水下有什么巨物在游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飞鹰和鲨人都没传来消息,看来是没人在此埋伏,虽然还没到星光县,齐勉心中却把星光县最后一丝胜算掐灭,这条海道就唯有可埋伏,即便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好歹要试一试,星光县却白白放任机会流走,真杀到星光县地界,海岸宽广,不是那么好守的,竟连这都弄不清楚。 齐勉摇头,不再在船头站着,干脆回到船舱内,太阳晒着实在猛烈,他们这路穿过海峡后,还得等后面两路汇合,需要不少时间,他不如去闭一闭眼养精蓄锐。 葫芦峡前后也就五里地,由于担心有埋伏,舰船开得并不快,但也没用多久就驶出葫芦峡,一艘艘舰船就停在海峡不远处列队,等着另外两路水师汇合,头顶盘旋的飞鹰已经落在山崖的密林中,下一瞬又会出现在天空。 水中的鲨人大多留在海峡里,保护后面两路水师的安全,只有少数一部分,随着齐勉的船队来到安全宽广的水域。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离开了最危险的地方,却没有人注意到,身后海峡崖边激起的细小水花,以及水下突然翻滚腾起的水波,转瞬又会归于平静。 半个小时候,第二路水师安全驶出海峡,两路都没受到袭击,第三路水师就便没再耽搁,快速驶出海峡,星光县袭击他们是为阻止建州军在星光县登陆,既然海峡已经穿过,那这个目的就很难实现,星光军不会这么做。 吴渊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海面心情大好,只需半日就能抵达星光县,等他打下这里,自然是大功一件,作为建州侯出兵的第一次战役,他拔得头筹,定然是不一样的,要是以后州侯登基…… 他满腔火热,忍不住按在窗沿瞭望海面,就瞧见水面有瞬间翻滚,那水流鼓得极为不自然,就像是底下有什么劲物冲天而起划破水面。 吴渊心中一突,生出不好的念头,可不等他细想这不详的预感来自何处,就见那不自然的水面鼓动,接二连三出现,带起巨大的水声,这次不光是他发现,其他将领都有所察觉,守在船上的兵哗啦啦涌向船舷。 就在这时,吴渊听到身旁那人用力一拍大腿,“是鲨人!” 吴渊猛地扭头,就看到海中泛起一抹红,虽然很快就被海水冲散,可作为将领这点眼力见还有的,那是血。 他耳边嗡地一声,随后就被更大的响动冲散,就见在他们最前方的舰船突然歪斜,然后沉入海中,而这样的迹象不是一艘两艘,而是十艘二十艘,就如下饺子一样,噗噗往下沉,而它们带起的漩涡,又引得后面的船相撞,引发不小骚动。 吴渊像是没看明白一样,定定望着眼前这幕,随后就被手上的剧痛唤回神智,是他最亲信的副将。 “万恩大将军。” 副将用力拽着人,一字一句道,“会让其他舰船检查船底,快!” 吴渊一抖,猛地回过神来,让旗手打旗语,让其他舰船的水师检查修补破洞,可是已经晚了,已经晚了! 在前面两路等他们第三路水师汇合的时候,星光军那群王八蛋,就在水面底下凿他们船的窟窿! 吴渊双眼发直望着一艘艘船沉没,船上的人被迫跳入海中,这个时候星光军的舰船就如猛虎扑食那般飞速驶来,还是攻击落水的建州军,他们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元气大伤,就算他们人数远胜星光军又如何。 “完了,”吴渊的嗓音似哭非哭,“一切都完了……” 他的封赏,他的从龙之梦,以后的富贵人生,没了,都没了,吴渊无比清楚意识到到他的人生此为止,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黎默言是在次日收到的消息,星光军后面收尾花了不少时间,战场还没打扫出来,暂时无法知道这场战役的收获,倒是让她明白一件事,以前黎默言总觉得自己做得准备不够多,想要应付一切意外,心中才能放下心。 这应当是她玩多了种田游戏,喜欢囤货带来的弊端,可现在看来,她摩挲着信纸,其实自己要比预想中的更为厉害。 第197章 夏日天亮得早,才四点多便已有了微光。 不知是昨晚上睡时忘记拉上帘子,还是心中装着事,黄大牛便早早醒了过来,望着石青的天花板出神。 虽然最近日头热,都要早早去往田地,将地里的活做好,可现在时间太早,黄大牛就就想再睡些时间,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原本睡着最舒服习惯的床铺,像是底下有什么硬物,硌得人十分不舒服,只好从床上爬起来。 黄大牛走进卧室内的浴所,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扑在脸上,带走昨晚夜里的暑气,顿时感到人舒服不少,等把自己清理干净,他一边擦脸一边拧开房门。 此刻外面就连鸟鸣都听不到,安静得可怕,门轴转动的细微响动也很清晰,黄大牛是和两个弟弟住在一块,有些担心吵醒他们,可走到大厅一愣,那两人都已经起了,黄三牛就坐在厅内的沙发上,朝他抬了抬下巴全当打过招呼。 而黄二牛正从厨房中走出,手里端着一叠馒头,一碗羊肉汤,招呼他过去吃。 他们在这个家中住了许久,原本比脸还干净的厨房,渐渐就多出不少厨具,尤其是黎大人还用胶皮,做出一种叫做冰箱的方箱子,往里面放上冰,就能将东西冻住,用来放食物格外方便,把水放里头冰一冰,在闷热的夏夜里,喝着也分外舒服,所以有时他们也会自己做饭吃。 这道羊肉汤泡馒头是黄二牛最近才学会的菜,热情高涨,十天里头有八天要做,不过黄二牛做得确实好吃,他和三弟就没说什么。 黄大牛很熟稔在餐桌主位坐下,舀了小碗的羊肉汤,将拳头大的馒头泡在其中,面皮特别会吸汤,更别说是馒头,他二弟手艺不错,做出来的馒头蓬松,咬下去的口感绵密,吸了汤汁后,麦香带着肉香,滋味美得不得了,即便过去连着四日吃得都是这道早餐,他依旧沉浸在美味中,屋内只剩下进食的动静。 等吃得差不多,黄大牛才开口,“怎么这么起来?” 黄三牛:“你不也起得这么早?” 黄二牛:“睡不着。” 于是三人就不说话了,他们知道大家心里都装着事。 吃完就要去田地,有黄二牛这个沉稳弟弟在,私车都是让对方开的,前段日子的路况还好,近日来就越发拥挤,好在没有堵得走不动道。 黄三牛望着外面前前后后都是犬车,“这车是越来越多了。” 黄大牛回:“最近种地的人多,黎大人想要多存些粮食。” 说到这话,人不免想到黎大人想要多存粮食的原因,短暂两秒后,黄二牛突然开口,“海边的高墙起好了没?” “没吧,”黄三牛想了想,“我昨日打那附近路过,就瞧见一车又一车的水泥往那里运。” 这句话让其余两人心沉了沉,等到了农地,黄大牛从犬车上搬下农具,他来得算是早了,没想到地里人却不少,双方遇上就简单打声招呼,不像之前还要扯几句有的没的,黄大牛就快走到自家田的时候,忽然远处哄闹起来,人们下意识往那边看去。 “……进来……” “来……” “打进来了!” 什么打进来了?! 黄大牛一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回过神还是听到下一句,“没有,不是打进来,是咱的星光水师回来了——” 喊话的大娘嗓音嘹亮,轻易压过其他人的声音,叫他们听得清清楚楚,黄大牛脱力地停下脚步,浑身都在抖,刚想搓把脸冷静,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紧紧攥着锄头,听着旁边两个兄弟急促的喘息声,黄大牛才发现大家一样狼狈。 欢呼声犹如海浪那般阵阵拍打而来,黄大牛一手拉着一个兄弟,朝人多的地方跑去,好听得更加清楚。 “赢了,我们赢了!” “喜报喜报啊,建州水师全军覆灭——” “咱们水师回来了,就在码头!” 黄大牛不敢置信朝两个兄弟看去,黄三牛一个劲朝他用力点头,而黄二牛则满眼是笑,黄大牛就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他们的确是赢了,可这是建州军啊,一个州的水师,人数远远超过他们,和县里之前打过的仗都不一样,这样、这样也赢了? 黄大牛浑身发烫,就跟喝醉了酒似的,他无法抑制地发*出大吼大叫,奋力拥抱自己的兄弟,像个野人那样上蹿下跳,沿路的人见到后,不光没有嫌弃,反而跟着他一块蹦跶,黄大牛就没这么高兴过,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喜气,而更加让人高兴的是,黎大人还在街头巷尾设立了饮品摊,里头有着各式各样的果汁小甜水,还都是冰镇过的。 黎大人也太贴心了。 黄大牛美滋滋喝着西瓜汁,正好他的嗓子喊得沙哑生疼,被清甜的西瓜汁一滋润,顿时什么难受都没有了。 很快星光县获胜的消息就如海啸般传播出去,不光浙州各个势力被震撼,就连其他人看不见的弹幕都有一瞬间的寂静。 建州侯想要攻打黎默言的消息一出来,就在各个特区引发一场地震,黎默言本来就是玩家中发展最好的那位,她的领地几乎没有短板,基本实现只给自足,不会被外力限制,基建做得好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黎默言还拥有五支精锐军。 就算其他特区不肯承认,黎默言都已是游戏里第一人,哪怕是和以前的玩家相比,她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黎默言所在的十三特区那是敲锣打鼓,庆祝的横幅挂得满街都是,就连说话都大声起来,以往那些总是高高在上的特区却罕见保持缄默,这是排在最末尾的十三特区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任何人都知道这是一场翻天覆地的颠覆,星际以往的格局即将打破,地位最低等的贫民窟即将获得最多的资源,只因那个叫做黎默言的女人。 他们这样得意,其他特区的人自然是心中憋闷,不过以前黎默言的实力在那,他们无法反驳,在得意厉害许多的建州军,星光县与之实力悬殊,这群人长久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说什么的都有,内容很不好听,甚至直接把黎默言当成死人。 而十三特区的人则最为煎熬,那么多年他们好不容易等来的希望,最有可能翻身的一次,十三特区的人天生就知道贫民窟是什么样,最差的建筑,最落后的教育,他们此生无望,就连生出的后代,依旧要在这种无望里打转,永远都无法挣脱出来。 好不容易黎默言要打破这种固化,他们却要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碎在眼前,无论心中都么不愿,这一天还是到来了,他们望着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的建州水师,屏幕中的人意气风发,屏幕外的他们前途渺茫,就在那些嘲弄恶意的声音越来越响的时候,星光军……胜了。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可画面里,海面上全是破帆残板,大量死尸引来各种食肉的海兽鱼虾,它们奋勇争抢让整个海面宛如沸腾,一眼望去皆是如此极为震撼,无论是第十三特区,还是另外十二个特区的人,甭管心中是如何想的,都久久沉浸在这场战争带来的余韵里。 等这股情绪淡去,他们才意识到料之中黎默言的失败并没有发生,她打败了比自己强得多的对手,成功在困境中守护住自己的领地,这代表着一件事,那就是除去第十三特区外,剩下个十二个特区,还要继续为她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而十三特区在短暂的不敢置信后,从灰烬中腾起的火苗,似乎要将宇宙点燃。 【啊啊啊啊啊啊啊黎默言!黎默言!黎默言!!!】 【下一年度的孩子们,能用上优质营养液了,不会像我这样发育不良,导致躯体畸变,真好,真好啊。】 【是不是有了资源,现实中七十五岁的老人就不用进行优化,我奶明年就七十五了,她是不是不用死了?】 【黎默言怎么不是第七特区的人呢……】 【啧,第三特区那么多资源,怎么就养出这些废物,连个第十三特区的人都比不上,气死我了。】 无论十三个特区如何为黎默言情绪起伏牵肠挂肚,在游戏里的她都感觉不到,这次建州军来袭的事,倒是让她发现个道理,那就是自己的行事可以更加激进些,所以她决定联系浙州内的其他府城,希望将它们收入囊中。 星光县的人口还是太少些,光靠投奔的流民,增长还是太慢,最快的办法还是将别人的百姓变成自己。 不过她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邵阳县的康文渊却先一步站出来,表示要连人带县投奔星光县,从此生是星光县的人,死是星光县的鬼,此举给浙州内其他还在观望的势力带来极大的影响,当日就有两小县城插上星光县的旗。 第198章 星光县旗帜设计的过程,黎默言并没有插手,时间也比较早,是在赵金隅到来后没多久,这人提出要给领地插。上旗帜,还增加百姓的凝聚力以及归属感。 黎默言觉得这话有道理,就将这件事交给对方处理,全程没有关注,这也是她最后悔的事之一,毕竟谁能想得到赵金隅会把她绘在这旗帜上啊! 好在只是她侧脸的轮廓,并且线条十分简约,从额头到下巴的起伏,还是平躺着的,大部分人基本认不出来,加上上方还有星光闪耀,大多数人见到这幅构图,都会以为底下那起伏的是山峦轮廓,根本想不到是她,可每当听到有人夸这面旗帜,她都十分尴尬,好像她有多么自恋一样。 现在这旗都传到其他府城去了,她就是再想毁尸灭迹,都不可能做得到。 黎默言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忘记这件事,那是山峦那是山峦,人就平静下来,插。上星光旗的两个小城,在系统地图上已经亮起,亮度和星光县差不多,她甚至还能放大缩小那块地方,地表图像很是高清。 除去邵阳县,另外一座则是永高县,这个县的县令是个叫做赵志高的人。 她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倒不是之前就了解过永高县,而是这些信息在地图上全部有显示,当然能够显示的也就这么多了,像是永高县有多少人,地有多少亩,县衙的库房中有多少钱,则需要亲自去了解。 黎默言虽然没去过永高县,但想也知道这不会是个富庶的地方,否则现在这种局面,但凡有点本事,都要做一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梦,自己当土皇帝不爽吗,还上杆子给人当附庸,估计是活不下去了,才找个机会卖了‘自己’。 她没有犹豫,叫人调集粮草和守军准备前往永高县。 正好对方缺粮,而她则需要一个机会,将这次战役成果最大化,永高县就是最好的途径,她要让附近乃至天下的人都知道,投靠她星光县就能有粮吃,以后再也不用挨饿,趁着星光村挫败人数远超自己的建州军,自己这名声啊,算是彻底打出去了。 此刻的星光县调集两万吨粮,用不了多少时间,上午下得令,下午就能扬帆起航。 黎默言跟着运粮船一起出发,准备去往永高县看看,至于葫芦峡那边的战场,星光水师还在打扫,等她从永高县回来,就能看到具体的战果,知道这次剿灭敌人多少,自身损伤又有多少。 受伤的将士第一批已经送回来,医馆都已经做好准备,全力开始救治,至于死去……的将士,也要等统计出来,等她回来后好好封赏。 她立在船头的时候,远远还看到一路水匪冒头,等见到他们这里庞大舰队后,就跟火烧屁股似的,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窜回去,她干脆调了一艘舰给剿灭了,虽然对于整条海道上的水匪而言不算什么,可能少些还是少些好。 要想匪徒彻底绝迹,恐怕要像上辈子那样,一要百姓都能吃上饭,二要能够被执行的律法,既然能好好生活,自然就没有人会去作奸犯科。 去永高县的海道有三百里,不过永高县在内陆,上岸后还要再走八十里地,这里的官道被毁了,瞧着像是人为,这八十里地走起来,比三百里海道还要花时间,他们傍晚就上了岸,花一晚上的时间临时搭出码头下货,之后又走了一日,才到永高县。 这是一个非常破败老旧的小县城,成片的低矮草屋,就连路面都凹凸不平,他们这么大群人到时,永高县的县民怕得不行,偷偷躲在门后望着他们,可那门有条半掌宽的洞,感觉不用踹,稍微使点劲,就能把这门给摇散了,根本啥也护不住。 她可以清晰看到门后的人,草屋内黑洞洞的,人也黝黑干瘦,这个地方就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穷苦,似乎就连空气都受到苦难影响,变得褪色灰白,全然没有夏日的明丽,整片地方唯一有色彩的,就是挂在县城城门口的那面蓝色星光旗。 说实话,自从来到这个游戏后,这样的场景她就没少见,可每一次看到心中都不会好受,尤其是那些躲着的百姓,有着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中除去恐惧外,只有疲倦形成的空洞,和她带来的人眼神完全不同。 躲藏起来的永高县民不敢发出声音,而黎默言的人不想吓到对方,做事同样尽力轻柔,倒是意外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保持了安静,所以硬物落下的沉闷响动意外清晰,黎默言朝那里看去,就瞧见一个缩在地上的小女孩。 对方瞧着太小了,站起来估计还不到她的腰,此刻宛如被猛兽盯上,身体绷紧一动也不敢动。 黎默言便不再看着她了,免得小孩更加害怕,她的视线落在小孩脚步的东西上,发现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刚才那响动就是这块石头从小孩身上掉落的动静,黎默言感到疑惑,这孩子才这么点大,又吃不饱肚子,身上虚得很,为什么要带这样一块重物在身上? 她的视线停留得比较久,永高县的县令注意到,壮着胆子走到她身侧说,“大、大人有所不知,伪帝还在世时,距此八十里的桃花乡有人捡到奇石,被富商看中换了白银百两,至此建石风气流行。” 原来如此,那块石头发红,确实有两分秀美,不过伪帝都直接叫上了? 黎默言思索之间,对着那小孩招招手,因为天气炎热,粥是到永高县煮的,现在正好能吃。 小女孩睁大眼,下意识望向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忙碌着,他们推着装粮的车,又或运着一车车的衣裤被送来,甚至东边那个摔断腿的老叔被人抬着出来,许久没见到阳光的老叔睁不开眼,脸上还带着惶恐不安,可断腿上却绑着干净的白布。 这一切的一切都涌入她的眼中,这群陌生人的精气神,和他们这的人都不同,豆大的汗水沿着下巴滴落时,她甚至有种心被敲击的感觉。 女孩到现在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县令大人领着一群人来到他们这个小村,随后那面旧旗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这面蓝色的新旗,再之后又来了一群人,他们带来许多好东西,在村南的荒地上快速搭起屋棚。 女孩的视线最后落在人群中央的那位贵人身上,她是毫无疑问的中心,无论是一人匆匆路过,还是几人合力抬着重物,路过此地时,他们都会对这位贵人投去视线,就连光都偏爱对方。将她站在一片亮堂里,小女孩看着贵人朝自己伸出的手,突然站起走了过去。 当那碗还带着热意的粥被塞入手中时,她感觉像是有人拽了自己一把,心中沉甸甸的踩在了地上。 星光县现在的物产十分丰富,别说她还另外有三座城池,随便从仓库调一些物资过来,不说让永高县的人大富大贵,但让他们吃饱喝足没有任何问题。 黎默言带粮过来,是先把人救下免得饿死,等缓过这一阵,就会安排县民劳作,用他们自己赚取工钱养活自己,这事做起来一回生两回熟,不光是她有经验,手底下的人也都被锻炼出来,黎默言都不用自己上手,将这事交给手下人做便行。 这对于黎默言而言不算大事,可对于永高县的百姓而言,就是天大的大好事,如果不是黎大人,他们恐怕不知道一日三顿,顿顿都是白米的日子是啥滋味,日子过得如此舒心,永高县百姓脸上笑容多了,人也活泛起来,犁地挖沟开垦山林,人有奔头,那就有一身使不尽的力气。 他们的变化是这般大,永高县附近的县城全看在眼里,也知道星光县战胜建州军的消息传来没两日,永高县就挂了星光县的旗帜,将人引了过来,附近的县全部在暗中观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星光军刚经历一场大战,急需拉人入伍,恐怕会是后者。 所以星光军真来后,这几个县都在骂永高县令沉不住气,唯恐星光军将永高县的青壮抓走不够,还要祸害他们县,结果星光军不仅没有强征青壮入伍,反而带来的粮食衣物,帮永高县人建屋,甚至免费帮人治疗,种种一切超出他们想象。 这天下居然还有不吃肉的狼?怎么可能! 可事实却是如此,前几日这些县城的人都宽慰自己,星光军定然狼子野心,只是还没暴露而已,但永高县人天天吃肉,他们就坐不住了,主动挂上星光县的旗帜,还有那心急不矜持的,都跑去烂星光军的队伍,当场表示对黎默言大人敬仰无比,要常伴大人左右等等。 总之,在永高县这个好处获得者在前,曾经被他们避之不及的星光县,成了抢手的香馍馍,这些地方这些人是做梦都想加入星光县,吃上传说中的白米。 于是黎默言的目的达成,她原本是想永高县附近地方愿意加入就好,可效果远远超出预计,永高县附近的县城加入时间比她想的要早很多,态度也更加积极,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些县城的影响,原本认为态度要很久后才松动的府城,居然也开始和她联系。 当然作为资源更丰富的府城,就要比揭不开锅的小县城矜持许多,上来不会明确要加入,而是先聊聊。 黎默言不着急,光聊着就能带来益处,比如本来没有想法的府城,见同个州内的其他府城和她聊得多,自然就会派人来和她接触,事情不都是这样嘛,聊着聊着就成功了,她想要一统浙州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而这些消息被宣扬出去,不少势力都知道星光县,就连在西北的叛军都有所耳闻。 而牵动天下所有人心的黎默言,则已经回到星光县,而出发前就在建的烈士陵已经建好了。 第199章 黎默言虽然走了,但她带来的人并没有走,而是继续按照计划一步步发展永高县。 黎默言在的时候,这里还没多少人知道她,等黎默言离开后,反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永高县百姓都吃上黎默言的米,他们就像是沙漠中的种子渴求水一样,想要知道这位黎大人的消息,任何一件小事都会叫他们津津乐道很久。 而黎默言最近最大的风头,那就是打败建州军,那个东西好价格便宜的木家商行,背后的靠山就是黎大人,叫他们震惊许久,毕竟木家商行的东西好,他们是馋了许久的,可惜人家商行跑的是海路,货品很是受欢迎供不应求,靠海的城池都卖不过来,又哪里会 就算是县里最偏僻的角落,都在一夜之间知道黎默言的事迹,那些太过偏远的村镇,县里一时没顾上,他们就自己做星光旗帜插。上,甚至还找来蓝花碾烂上色,永高县可谓是一夜飘蓝。 他们十分感谢黎大人到来,从前他们只知道官字两张口,天下乌鸦一般黑,遇到黎大人后才知道还能有这样菩萨一样的人物,黎大人黎大人,他们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光是如此嘴里就能尝出甜味来。 这是他们的黎大人呢! 除去吃的穿的,黎大人还带来用的,很多都稀奇古怪,他们见都没见过,尤其是其中那个叫做机顶石的,居然能变出人来演绎故事,可惜就是数量少了些,每日晚饭后,都需要挤在食堂一起看,不过搬个马扎拿把蒲扇,一伙人挤着看电视也挺美,对了,还能有冰糖水可以喝,这放在前几天根本是不敢想的事。 现在每日上完工,去食堂看电视就是她最快乐的事,平日看什么都接着上回,可今日却不同,早在上工点时,他们的什长就过来提醒过,说今晚所有人全要去村南的空地,看一场直播。 大伙不懂什么是直播,还是什长解释后他们才明白,就是将发生在别地的事,通过电视播放出来。 这不是神仙手段吗? 他们感到震撼又畏惧,可黎大人是给了他们活路的大好人,所以有人大着胆子问,“那、那我们要看啥啊?” 本来以为什长不会告诉他们,没想到后者倒是直接说了,“是看星光军下葬。” “星光军?怎么会叫我们看这个?” “是啊,而且星光军咋了?” “你们忘了?黎大人来之前,星光军刚和建州军打了一场。” “对对,你瞧我这脑子,那是该死了不少人。” 说到这件事,人们唏嘘不已,可更多的是对残酷战争的害怕,心中的疑惑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黎大人一定要让他们看这个作甚,也不怕被吓到,到时候谁去参军? 要说黎大人来后他们最怕什么,那自然是被抓壮丁充军,所幸他们很快发现黎大人是设立了征兵点,可和天河国不同,不会强抓人入伍,而是自愿报名,对于这种会丢性命的事,当然没有人愿意去,那报名点一直十分冷清。 之前他们还觉得黎大人这事做得不够明智,又一边清晰,但此刻就为黎大人操心起来,就在这样微妙的心境下,时间来到傍晚,在如血的晚霞中,他们带着马扎来到空地,里三层外三层望着前面挂着的巨大白布。 大家弄不懂这白布的作用,好奇得议论起来,也有人聊晚霞,说生下来起就没见过这么红的,像是往地上倒了一桶血,大家看着说话那人被映得通红,纷纷点头赞同,这天确实红的妖异。 也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前面挂着的白布上忽然有了图像,发现这点的小孩高兴叫喊起来,很快在座的所有人就全看到了,很多人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草根,准备边嚼边看,只是看清上面的人后,嚼草根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就连那从入座后一直嗡嗡的杂音也消失了,大家都失神望着白布。 那上面是一口口棺材,一眼看去数量极多,也就带来极大的震撼,他们之前听到死人心中想的都是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可那模糊的人变为棺材,活生生搁在他们面前,永高县的百姓才知道,死的人原来有这么多。 之前不以为意,甚至觉得这劳子直播占用他们看故事的时间很惹人厌烦,在这一口口棺材下,他们为这样的想法感到羞耻。 棺材上盖着蓝色的星光旗,他们对星光县其他不了解,唯独星光旗十分熟悉,绝不可能看错,原本看多了旗帜,在这样肃穆的氛围下,也有了别样的感觉,叫人口中发沉,除去星光旗外,棺材旁边还都站着一个人,他们身穿雪白孝服,手中还捧着被玻璃夹住的画纸,上面画着一个个人像。 大家很快明悟过来,这画中人应当就是棺材中躺着的星光军,他们先是为如此清晰的画像感到惊讶,居然连脸上的小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随后就是难过,一旦死去的人有了清晰的面容,就叫他们感觉更不同了,此刻已经没有人为看直播感到不满,不少人真心为棺材里的星光军们诵经。 画面从左到右缓缓扫过,众人看着那一张张或老或小的面孔,没想到会在死后认识他们。 “多精神的后生啊。” “建州军真该死,还有那叛军也是,在自己一亩三地上不好吗,非得眼馋别人的地方。” “那个娃娃瞧着比我孙子还小,怎么就……作孽哦。” 在场的人不都是永高县百姓,这么多人怕发生意外,也有不少星光军驻守,他们听到百姓的话就开口,“大娘,这可不是作孽。” 说话的大娘一愣,就见说话的那位星光军说,“我参军就是为保家卫国,想来他们也是,水师的好兄弟击退建州军,将他们拦在星光县外,保护县中的千万百姓,没叫大伙受到一点伤害,怎么能叫作孽呢。” 这位星光军眸子明亮,“这明明是大好事。” 大娘久久没能说出话来,她附近听到这番话的人同样如此,从古至今百姓充军大多不是自愿的,更别说是为百姓而死,猛然听到这样富有力量的话,简直是被巨浪迎头拍中,叫她的身体心灵都颤抖起来。 难怪直播里,那些站在棺材边上的亲属吗,虽然眼眶发红,却没多少人嚎啕大哭,如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白布上的画面还在继续,他们瞧见有穿着素净官袍的礼官,拿着丝绸大声宣读着什么,永高县穷,读书的人也少,他们很难理解那些玄奥的词,但能感觉到哀痛与赞许,礼官在高台宣读时,所有人仰头望着她,哪怕是站在最前面的黎大人也是如此。 天地间只有礼官浩然正气的嗓音在回响,白布里外的人全在安静聆听,等这一段悼词结束,大家就听到一声恢弘的行礼,然后黎大人便带着所有人,对着棺材深深鞠躬,之后便在哀乐中,由星光军抬起棺材,朝着山中的墓地走去。 先前一阵又一阵的情绪冲击袭来,叫人心中难过而紧绷,直到此刻情绪得到缓解,消化着刚才的所见所闻,送行的过程很是单调,观看的人却没一个离开,也听不到说话声,就这样看到送葬的队伍走进山里,停在一座大气的陵墓前。 这是要下葬的陵墓? 他们扫过全铺着石砖的地面,一座座光滑干净的墓碑,上面贴着人像,下面还刻有小字,介绍墓地主人的生平,两旁还有成荫的樟树,叶子青翠树干笔直,特别是陵墓前那座巨大石碑,旁边的石墙上还刻有名字,全是捐躯的星光军姓名。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墓园,都是在后山寻一片空地葬了,这还算是好的,没钱买棺材的,都是直接丢进乱葬岗,别说是墓碑,就是连草席都没有,这般好的陵墓,怕是连皇家也不过如此。 这一路的待遇叫他们张大嘴巴,要是死后能叫人敬仰,还能千古留名,享受后人香火,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他们也愿意啊,难怪星光军自愿报名,还有那么多人选择加入。 一些之前认为只有傻瓜才会加入星光军的人改变想法,准备入伍搏一搏,人生在世短短百年,不留下浓墨异彩又怎么甘心。 等棺材全部下葬,这场直播就结束了,带来的影响可远远没停,甚至只是开始发酵阶段。 陵墓中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维护这座陵的人,黎默言挥开众人,沿着陵墓后面的山道下山。 今日的天气不好要下雨,空气中带着水汽,随着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很明显,虽然知道很难做到,可黎默言还是希望以后的战斗中能够不要死人,即使她给牺牲的将士家人丰厚抚恤金,还是很不好受。 也是因此,黎默言走得漫无目的,朝左朝右随心所欲,居然也叫她从山上下来,没有迷失在山中,只是在山脚时她意外看到一个人—— 瞿平青。 是了,怎么不是瞿平青,当然会是瞿平青。 黎默言弯起眼,对着不远处沉默寡言的男人伸出手,后者才走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不肯松开,他刚才站在那时,明明面色很凶,却像是忐忑的小狗狗,带着会被拒绝的不安,弱势得很,结果抓她手的动作倒是又快又稳,她不由笑了笑。 瞿平青注意到她的笑,侧头看过来,因为低头看她,加上眼神分外认真,居然叫这人显出一股纯真来。 这个词用来形容一个将军怪雷人的啊,可谁叫瞿平青的眼睫又黑又长又浓密呢,黎默言突然开口,“我今天不高兴。” 她以为瞿平青会问她为什么不高兴,想办法让她不要不高兴,或者是笨拙得安慰,但她没想到瞿平青说,“那就不高兴吧。” 这个答案大大超出她的预料,黎默言停下脚步看人。 瞿平青突然也笑了下,“很意外吗?” 这次就轮到黎默言疑惑他在笑什么了,此刻他们正好走到一片野花间,远处是茂密的树林,萤火虫聚集在草丛中,就如一条光形成的河流。 瞿平青席地而坐,“不高兴就不高兴,没什么,我陪着你。” 意外的回答带来不同的冲击,黎默言眨眼,想冲瞿平青笑笑,可惜她心情实在不好,实在笑不出来,嘴角那块很是无力,肌肉也勾不动,干脆在对方身边躺下,望着星空出神。 于是瞿平青手肘搭在膝上,陪她在夜里一起不高兴。 第200章 最后黎默言和瞿平青一路走回府邸,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时,她脑海中还回想着瞿平青问她的最后那个问题。 “你是不是还因什么事不高兴?” 黎默言没想到他能看出来,具体什么事她没说,一来不知道怎么讲,二来自己做都已经转了,还在为此纠结确实是矫情,“我只是发现有些事就算不喜,甚至不光彩,也不得不去做。” 这大概就是领主吧,永远要以信赖她领民的利益优先。 这个念头在她的心底一闪而过,黎默言便决定不再去想,全身心就投入事务中,窗外响起震天的礼炮声,这是她安排为牺牲将士安排的,送别他们最后一程。 自从幻妖能力变强之后,就能分出多个分。身,之前柳城百姓能看上电视,就是有幻妖分。身居住在柳城中的缘故,而这次厚葬烈士的观礼直播,不单是永高县,所有归顺星光县的地方,她都安排幻妖分。身前往,为此还给幻妖投喂大量的能量块,确保直播能够进行。 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她希望英雄能够永垂不朽,他们做出的贡献,应当被所有人知晓与歌颂,黎默言见不得英雄所做的一切,都被埋葬没人知道,光是听一听她就会心碎,其次现在加入星光县的城镇虽不少,可他们要么是因为活不下去,要么是在乱世中寻求保护,本身要说对星光县有多认同,根本谈不上。 对一个地方没有认同,何来的归属感与凝聚力?更别说真心想要保护这个地方。 黎默言对这一点深有感悟,她的星光军无论对上哪方敌人,单兵作战能力都是完爆对方,武器护具好是一方面,可她也碰上过装备同样精良的对手,却依旧不如星光军,她便生出一丝猜测,原因估计是出在信仰上。 星光军是自愿参军,想要保家卫国守护亲人,为此身死也在所不惜,可她的对手们却不是如此,手底下的兵大多都是强行征来的,本身就不愿意,自然就消极,即使武器再锋利,到了他们手中也会钝上三分,与星光军对上,宛如水撞上铁,不处于劣势就怪了。 就像是她上辈子百年前的那场战争,她的祖国处于大劣势,强敌环伺,他们依旧打胜了,就是因为文化认同,有着非同一般凝聚力,她的祖国绝不会输,他们会为此战斗到最后一人,也正是如此,才在那么困难的绝境下将入侵者赶出祖国。 也是想到这点,所以黎默言才会希望归顺城镇,对星光县生出认同到归属。 这么做的反响确实非常巨大,不过是第二日,原本无人问津的征兵点就迎来一次大爆发,大量的新兵入伍,快速填充着黎默言手中的军力,虽然之后的人数慢慢减少,可这七日来加入的新兵数量,要是再对上建州军,许就不用奇袭,能正面叫叫板子。 等到一个月后,参军的风潮过去,来报名入伍的人数又在缓缓回升,这是由于他们在星光县的带领下,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彻底认同星光县的管辖,其中有血性的青年,就会萌生保护家园的想法从而入伍,而这样的事后面越来越多,就如上辈子她的祖国那样。 一切都在按照黎默言所想的在发展,既然军队的数量上去,后勤保障就要跟上,她便着手开始大生产,带着全部领民轰轰烈烈搞建设。 她这边在疯狂发展,其他人那边却是坐不太住,首先就是浙州星光县附近的府城。 此刻天子驾崩,各路好汉纷纷起义,朝廷如同形同虚设,在这样的情况下,手中有权有人的地方官吏心中要没点小算盘,那是不可能的,希望才刚刚瞧见,就叫他们要屈于人下,心中怎么会甘心。 离星光县三百里的白城知府白尾光,此刻的他正满头大汗,在厅堂中团团打转,眼睛时不时扫过门外,府丞被他转得头晕,加上他从小看着白尾光长大,说话也就随意许多,“大人还是坐下等吧。” “我哪里坐得下来!” 白尾光心中等出火气,说出口的话也格外大声,但喊完之后到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旁边的茶灌了下去,只是茶喝完,心中的火气不仅没散,反而因为迟迟看不到来人愈发旺盛,白尾光实在坐不住,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边揉着自己的心口,一边又开始来回踱步。 府丞见此眉心一跳,想到白尾光现在等着星光县的情报,决定他未来是龙是虫,坐不住也正常,干脆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闭眼休憩不知道多久,*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府丞刷地睁开眼,而白尾光早已迎了出去,“信呢,信在哪?!” “在卑职手……” 白尾光扶住要行礼的下属,从对方手中夺过信,撕开信封后就一目三行往下看,越看这脸上的表情就越苦,看到最后一行字,白尾光全身的精气神都散了,呆呆转过身,一步步挪回大厅中,哐当摔入椅中。 县丞见此就知情况不好,可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也不问白尾光,自己拽过信纸看起来…… 果然是坏消息。 县丞长长叹气,白尾光心中的抱负他是知道的,想要在这乱世中做出一番伟业,只是运气不好,才开了个头,就遇上星光军大败建州军,州内城镇纷纷归顺星光县,对于这样突然出现的拦路猛虎,他们是没有任何办法,打是绝对打不过的,无视又不敢无视,尤其是信上说,白城附近的两座城池都已归顺星光县后。 本来还是他们共同抵御星光县,这瞬间就变为他们深陷包围孤立无援,他们还和星光县不同,产不了那么多粮食,还能一船船运出分给他人,自己吃都不够,这种情况他们无力回天,都不用星光县动手,围他们十天半月,白城自己就会破了。 他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大人,”县丞用苍老的嗓音,给他们的未来以及这座城池定了性,“归顺吧,这是大势所趋。” 白尾光用手盖住脸,“你去做。” 这样的事不光是在白城发生,在浙州内大大小小城镇连环上演,大多是如白尾光这样直接放弃的,那自然还有垂死挣扎的,贾晟便是这样的人,他所在的古城本就是浙州内的大城,属于是兵强马壮,星光县与建州军交战的消息刚传来,他就调兵遣将,准备在星光军刚战完的虚弱之际,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贾晟原本是打算立刻出发,只是出发前他听说黎默言带了两万人去了永高县,其中星光军就有五千人,为永高县清理妖兽,顿时犹豫起来,他的兵马才两万人,星光军就调四分之一的人去帮永高县,岂不是说星光县里还有更多的兵? 不行不行,此事他还得好好盘算盘算。 然后盘算着盘算着,就打探到星光县在归顺地设立的征兵点,从门可罗雀,到络绎不绝,要不是没有门槛,只怕要被踏烂了。 贾晟一想到星光军在招兵买马,人越来越多,而自己这竟还出现逃兵,逃往星光县的归顺城镇,心中的不服气越来越少,原本走出三里地的兵马,走着走着就走回到古城,就连城门都紧闭,只在早晚开一个时辰。 贾晟担忧星光军打过来,为此惶惶不安,可过去许久也不见星光军有行动,不由为此感到庆幸,只是等时间更久些后,这样的庆幸就变为更深的恐惧,他不禁开始猜测星光军为什么不来,黎默言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随着归顺星光县的地方越来越多,他的不安还要带上惩罚,像他们这样冥顽不灵,不肯主动归顺的犟种都是拿来杀鸡儆猴的,不知到时候星光县会怎么做…… 贾晟每每想到这,都是浑身冷汗,半夜还会被噩梦惊吓,不断短短几日人就削瘦一大截,到最后再也撑不下去,亲自挂上星光旗,自从浙州里所有城镇都在黎默言的掌控中,彻底被她统一,整片地图亮起,中间没有任何黑着的地方。 作为看着黎默言一步步做到这幕的直播观众,都不敢相信一名玩家居然能做到州侯这样的位置,毕竟以前玩家最好的成绩,也就是掌握三座府丞而已,可黎默言手底下是足足有二十一座! 观众们望着登高望远的黎默言,即使她什么都没做,那身影就已经足够意气风发,他们舔着自己干涩的唇,第一次认为登基这个词离他们并不遥远,而是真能做到。 200-210 第201章 在这样的趋势下,其实浙州外的府城镇,也有想要加入星光县的想法,只是这次黎默言没有同意。 浙州内外的情况不同,浙州里就是自家的事,出了浙州那就是捞到别人底盘,必定引起当着州侯的境界,他们不会容忍这样的行为。 星光县最近风头太盛,频频有所大动作,已经引起太多势力注意,她现在应当是踩在各大势力容忍的临界点上,稍稍过点界肯定会群起而攻之,所有浙州外的城镇她不能要,一来是不表现对浙州有土地需求,二来是浙州面积不小,想要巩固已有的城镇就要不少精力,也顾不上州外那些地方。 黎默言这样做后,对于那些关注她的各方势力,就像是一个频频出现的人突然就没了声息,等他们意识到这点时,星光县已经许久没有动作,尤其是对浙州格外关注的海州和云州。 这两个州与浙州相邻,海州在浙州北面,而云州则在西边,加上南边的建州,就这三个州与浙州接壤,其中以建州面积最大实力最强,浙州次之,海州和云州的人口最少,实力居于末位。 本来最强的建州都被打败了,海州云州两侯就对星光县十分戒备,暗地里偷偷达成联盟,共同抵御星光军,偏偏局势又往最差的发展,星光县面对众多投奔来的城镇,不仅没有手忙脚乱,反而管理得井井有条,断绝内乱的后顾之忧,星光县实力更上一层楼,黎默言虽然还没称侯,却已和浙州侯无异。 面对这样的局面海州侯和云州侯就如热过上的蚂蚁,急得是团团转,就在他们顶着日渐加重的压力,决定不能任由优势倒向星光县,绝了治下城镇想投靠星光县的念头,要出兵攻打对方前,先听到黎默言先一步放话,只接受浙州内城镇,不会踏出浙州。 之后果然星光县在外的人马全部回缩,没有再离开一步,说到做到。 这叫调兵遣将的海州侯与云州侯顿时失去目标,他们攻打星光县是想要自保,现在人家回自己一亩三地上,他们攻打过去,岂不是成为先挑事的那个,让没有进攻想法的星光军出手,那不就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两个州侯原先是驻军的主帅,杀了本地的州侯取而代之,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此刻难得迷惘,兵调都调了,就这样放弃,他们并不甘心,可真要出兵,胜负难说,建州军人数远超星光军,不也还是败了吗,而且是惨白,直接被打得一蹶不振。 哪怕他们能获胜,对战带来的人力物力消耗也极为巨大,露出颓势就会被其他敌人抓住机会,他们可不想变成被麻雀吃掉的螳螂,考虑再三最后只能打消出兵的念头。 海州侯长长叹气,“到底是老了,被消磨心智,换我年少的时候,那会想这么多,先打了再说。” 云州侯笑他,“换你年轻的那股蛮劲,我们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说话。” 海州侯哑然,知道这句话没说错,他抓了两把头发,“这个事还是太巧。” 云州侯心中同样是这样想的,他们刚有所动作集军,下一秒黎默言就说不出浙州,简直就像是对着他们说放心,大家相安无事发展,确实太巧了,可就算知道又如何,建州军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哪怕知道尽快出兵才是正确之举,可在听到黎默言的话后,心中的庆幸与松快却是无法抹去的。 他们在地方。驻。军太久,好日子过得太多,锐气的确是被磨光了。 云州侯没有接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无关的事,“本来州侯所在,那都是一州的州府,是最为繁华热闹的城池,偏偏出了个星光县,就连府城都不是,倒是前无古人,只怕是后也无来者。” 这话说的取乐意味浓重,按照气氛海州侯应当跟着调笑两句,可这话的内容实在叫他笑不出来,沉默良久之后,只憋出一句话,“后生可畏啊。” 此话一出,没过多久两州的联军就散去,打哪来就回哪去。 黎默言收到这个情报,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现在星光军人数在飞快增加,武器的缺口不小,而铁是打造武器和护甲的主要材料,这就导致原先发现的铁矿产量不够用,但问题不大,找新的就好,毕竟她领地面积增加,所拥有的资源同样在变多。 尤其是浙州临海,裸。露的海床就有丰富的矿产资源,铁矿资源并不少,她加派更多的人手出去寻找,此刻人口基数打的好处就体现出来,地理这样比较偏门的人才都不少,自己一声令下,居然有不少相关人才响应,出发寻找铁矿踪迹。 陈怡便是其中之一。 她从小就跟着她父亲走南闯北,但她父亲可不是地师,而是个没有真本事的风水师,在这山里头窜来窜去看多了,倒是叫她学会相地的本事,只是以前身为女子,本领再好也没有用武之地,可现在不同,他们的黎大人就是女子,就是再无赖的泼皮,也不敢说黎大人一句不是,连带着她们这些女子也活得随心所欲许多,身上的条条框框松了大半。 陈怡前往招募司所报名时,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即使她本身没有任何说得出来的经验,居然都没被质疑,很是顺利拿到地师腰牌,心中喜悦是喜悦,却又担心有不怀好意的人欺骗司所骗取钱财,脚都踏出司所,她还回去说出自己的担心。 “请放心,”那位女吏话语依旧柔和,“这种事不会发生。” 陈怡意识到司所定然对此有所准备,这可是黎大人的安排,自己还去提醒真是大言不惭,她瞬间红了脸,接着就听那女吏说,“多谢你关心,这里有感谢用的小糖,你抓一把吧。” 最后陈怡是含着糖走出,感受口中甜滋滋的味道,她心情好转,可惜没能持续,在组织寻矿小队时,她遇到了麻烦。 她自荐的是地师,便是主要负责寻矿的人,可以带十名帮手辅助,要成功寻到矿产上报县里,便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钱,这才是真正的大头,足以叫人过上富贵日子,来寻矿的人全是冲着这笔钱去的。 因此,跟一个好的地师,赚到奖钱的几率便更大,像陈怡这样没有寻矿经验的地师,根本没人愿意跟她,看着其他地师来来去去,她始终滞留,最后还是地师太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才有人愿意跟她出去相地。 陈怡并没有气馁,只是和这十人说好明日九点在东城门出发,就去做出发的准备,带上欢喜的衣物和用具,其他的不用担心,县里会安排两队星光军随行保护。 次日,陈怡早早起来,没去城门,先去了县里最高的那座山登高望远,看了几条主要的水脉,记下位置后隐隐感受一番,这才前往东城门与帮手汇合,负责保护他们的星光军已经到了,昂首挺胸站在一旁,瞧着就让人感到心安。 等人到齐后,陈怡就领着他们朝相好的地方出发。 队伍中有一干瘦男子问:“为何朝西北走?” 其余人就朝陈怡看去,他们也好奇朝西北走的原因。 陈怡老实道:“感觉。” 干瘦男人睁大眼,嘟囔一句果然不靠谱,直接扭头就走,竟然是不打算跟陈怡了,随后队伍里又有两人离开,陈怡也没说什么,这些人离开是好事,而且她的理由确实不容易说服人。 陈怡带着剩下的人,沿着溪水逆流溯源,这是她总结出的一个法子,在山中乱转容易迷路打转耽误时间,沿溪而行就能避免这个问题,而且要是有铁矿,被水冲到下游,能帮他们更容易找到。 其次就是逢谷就进,碎铁矿沿山滚落,就会堆积在山谷中,去里头走一圈,大致就能判断这座山有无铁矿,正适合他们这样着急寻到铁矿的人。 不知是陈怡的感觉发挥作用,还是他们运气好,出发仅仅半个月,就找到一处铁矿,藏在一座小山中,山不大,裸。露的铁矿却极多,几乎一整座山都是。 陈怡一行人激动得说话都在抖,半个月跋山涉水的疲倦一扫而空,他们当夜直接往县里赶,片刻都不想耽搁,就想早点将这好消息报上去,拿到丰厚的奖钱。 陈怡报铁矿位置的时候,还撞上另外一人,对方同样找到铁矿,一问规模也不小,居然一下就找到两个大铁矿,他们星光军的武器铠甲是不用缺了,这个念头带来的喜悦,是一点不比领到奖钱少。 黎大人又变强了,真好。 第202章 黎默言虽盘在浙州不出来了,可对于星光县的消息却一点没少,只是变为更为隐晦,暗暗送到几方大势力的案头,其中就包括远在西北的叛军。 可惜之前星光县只是个县城,面积在所有县城中当不得大,虽然商队是闯出些名声,那也不过是对于普通百姓,对于占据一州甚至几州的州侯而言算不了什么,最多是留下一个此地粮食富足,可以拉拢或谋取的念头,一如之前的建州侯。 所以对星光县这样一座县城,更多的消息是没有的,这些州侯们翻来覆去探,找到的消息也还是之前那些,比如领主仁慈食物充足,挖不出更多来,听着没有什么特别,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个能挫败建州,在短短三月里就统一整个的州‘县城’不简单。 对于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劲敌,其他州侯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既然消息谈查不出来,那就派探子去,总能查出消息来,总不能是铁桶一块,怎么可能,那可是整个建州。 老三和狐女就是这样一对探子,他们伪装成逃难的祖孙,从云州进入浙州,为了隐藏身份演得更加逼真,他们甚至是真的一路从云州西部乞讨而来,花了两个多月横穿云州,等到浙州境内,距离那位黎默言一统浙州已经过去三个多月。 而这三个月里,他们沿路就不断听到浙州的消息,五花八门传得神乎其神,有的还算合理,说到浙州后,人人都有一口吃的,有的则万分离谱,什么人能在天上飞进海里游,狐女听后掩唇小声道,“飞天遁地都出来了。” 她拿这些话说给老三听,“怕不是把京都的事记错,移到这浙州头上,真是敢说。” 老三中肯开口,“应当是珍兽园,咱们大人也有,不是什么大事。” 狐女听他这样说并没有反驳,“也是,左右是个州侯,没有才奇怪,又不像是伪帝那样直接养一个小世界的珍兽在天梯行宫下。” 等越靠近浙州,这样的传闻就越多,狐女开始并不认同,她是云州的人,当然认为云州最好,浙州这个混乱许久才被统一的地方,怎么能和云州比,这话无法和人反驳,反而为了伪装要适当流露对浙州的向往,久而久之她心中就憋着一股劲,就等着去浙州好好瞧瞧,看看这些传闻当不当的真。 所以进到浙州后,她环视一圈笑了,入眼还不是荒林,底下土还被翻过,厚厚一层新土裸在外面,黄橙橙的很是扎眼,空气里还弥漫着土腥气,狐女不动声色去看一块逃难来的人,见他们不少呆呆望着那土出神,眼神暗淡下去,瞬间像是老了七八岁,狐女面上极快闪过讥嘲。 一块逃难那么久,她可太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整天浙州长浙州短的,遇到什么苦就要念叨两句浙州,原本过不下去的日子就能过下去,结果好不容易来到心心念念的浙州,入眼就这般不体面,怎么不叫人心碎? 要是这里的地方官有两分聪明,就该把这土搬走,就连这都想不到,看来浙州也不怎么样。 狐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绕着荒林走出一段,眼前的一切骤然开朗,原本连绵不绝的荒林当中被开辟出笔直道路,路面很是宽阔,足有三十多米宽,用的还都是好石料,路面平整没有坑洼,云州当然也有这样好的路,但那是在府城州府里,绝对不会出这样的荒郊野外。 狐女注视路面的双眼发直,耳边传来老三的密语,“看前面。” 他的嗓音中带着难以遮掩的讶异,像是看到极其意外的东西,狐女急忙抬头去看,就石路两边听着一辆辆巨型马车,一群又一群人受到指引登上车厢,刚才还在难过的流民也是满脸茫然被带上车,连带着她和老三。 狐女低下头装出羞怯模样,发觉脚下的触感不对,这才发现这车厢居然是铁打的,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这可是铁啊,用来打刀剑的铁,是此刻天下最为重要的矿源之一,在浙州居然是用来做脚蹬?! 等走入车厢内,她就发现自己惊讶得太早,这车不光是脚蹬是铁打的,就连整座车厢都是,这么大一块铁能打多少刀剑啊,她根本不敢想,真是暴殄天物,而且这给流民坐的车子,配的居然是琉璃窗,叫里头的人能够清晰瞧见外头,还不会闷热。 狐女抿唇望着窗外,她已经意识到浙州不是刚才想的那样,反而更加接近传言,这叫身为云州人的自己心生不安,外面的荒林快速后退,奔行这么久,那么长的路她却丝毫没感受到颠簸。 云州乡野间也有官道,不过那是都是天河国开国时建造,距离现在已有三百年余年,虽然有特殊力量保护,路面基本上没有大问题,但裂纹缺口之类的小问题很多见,虽不会妨碍人行走,可马车快速驶过,就会带来很明显的颠簸感,从一座府城去另外一座府城,往往能颠掉人半条命。 云州侯不是没想过修缮,但云州这么大,修起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极为巨大,官府支不出也不想支这笔钱,这路面问题只能拖着,狐女对此都已经习惯了,反正其他州同样如此,偏浙州与众不同来了个对比。 狐女脸上没丝毫笑意,伴随车辆前进,车窗外荒芜的景色逐渐发生改变,外头来往的车渐渐变多,也出现少许建筑,都是些零散的房屋,一座两座,起初狐女以为是村落,可次数一多就感到不对,什么村落人这么少,还分布如此密集,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而且顶上还站着人。 她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村落,而是负责安全的岗亭,平时负责清理妖兽,如果有敌人入侵,他们就会点燃狼烟,通知守军敌人来犯。 狐女先是为得知这样重要的消息高兴,可很快兴意褪去,眉心紧紧拧起,因为她发现知道此事也没任何作用,浙州布防如此严密,就算他们知道,想要悄无声息潜入几乎是不可能,她发现的这点,与其说是知道对手的重要机密,还不如说是浙州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助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她想通这点,心中愈发沉闷,甚至想收回视线不再看,但身为探子,当然不能意气用事,她深深记住看到的一切。 突然间,头顶一黑,狐女原以为是头顶有云,可这样的情况持续好久,而不远处阳光不受影响,她立刻判断出,是头顶有东西,偷偷摸出一块小镜,就看到上面一条‘石龙’,居然还有一条路! 狐女实在没忍住,发出点响动,好在她反应用咳嗽遮掩过去,老三凑过来关心两句,实则用眼神询问,狐女转动镜子,老三就也看到天上那条路,恰巧这时他们从路下方驶出,能看头顶那条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车斗里都载满东西。 狐女定定注视着,哪怕车转了个完,她看不到那条路,也刷地扭过头通过另外一边的窗户看,不光是她,车上所有发现这条高高在上的路时,表现得比她还要激动,有人直接探出半个身体追着看。 “这、这就是传言里的人在天上飞——?” 狐女一怔。 此刻再看那些开在树梢上的车,只觉五味杂陈,她认为绝不可能的事,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被证实不是道听途说,那么关于浙州的其他传言呢,是不是都是真的? 狐女的心脏越跳越快,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条天上路从荒林上头穿过,也就是说行驶的马车不用管底下的地形,都能直接开过去,这上面能节约多少时间,能保证浙州的支援能力比其他州都要强,要是真打起来,这样的优势…… 狐女深深吸气,心却沉到谷底。 : 越是了解浙州,就越是能发现他们优势,而与浙州相比,他们的不足却越来越多,这种一点一点被拉开的差距,就像是慢刀子割肉,叫狐女的心气都散了。 就在这时,飞驰的车猛然停下,外面传来食物的香气,车厢内众人发出骚动,不等他们钻去看,就有两人提着大木桶上来,分发里头装着的薯,人们发出压抑的抽泣声,当狐女手中也被塞了一个滚烫的地薯时,只觉手指都要被烫化了。 上面还有凝结的糖晶呢。 狐女低头注视亮晶晶的糖晶好一会,她无声叹息,仿佛都能看到自己将所见所闻传递上去,会给云州带来多大的震荡,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203章 之后的情况就如狐女所想,云州侯最初不敢动手,那么之后只会越来越犹豫怯懦,彻底失去动手的勇气,他们眼睁睁看着浙州蓬勃发展,在黎默言的手中越来越强大,强到从起初云州海州敢联手发起进攻,到再不敢提起这个念头,唯恐黎默言想起自己,做事是愈发谨小慎微,不敢做出丝毫大动作。 也是在这两年里,黎默言彻底掌控浙州,将每个区域的功能彻底开发出来,比如柳城就是禽类养殖基地,而杨城和唐城就是专门的药材生产地,浙州这边有个宁岛,鱼类资源最为丰富,她领地里的海产大多就出自此,另外还有专门的矿产,桑蚕养殖大城等等,来满足百姓各种所需。 至于星光县,也早在一年前升级到星光城,黎默言太久没打开升级页面,自己都没发现,还是有一日路过城门,发现城墙上刻着的字规格变化,颜色从县城的浅红,变为府城的朱红色,这才发现这点。 当时她站在城门口,望着沐浴在阳光中的星光城三个大字,底下是川流不息的百姓,由于她所管辖的州府都不收入城费,所以进出的人格外多,瞧着也格外热闹,不过百姓进出要接受检查,确保身上没有带危险物品,或者是重要机密,类似于上辈子的安检。 也是靠这,城北刀具这类的铁制物品管理很严格,都不许带入城,要先放在城门军这保管,走的时候再让带走,这让很多初次来浙州的武师很不满,甚至表示以后再也不来,黎默言一律无视,敢动手的就打回去,破坏了东西就劳作赔偿,态度十分强硬。 渐渐世人就知道浙州的规矩,上交武器都很痛快,要么绕道不从这儿过,黎默言还多出一个独。裁名声,可浙州里的百姓却拍手称快,毕竟武师连武器都没了,再想动手也会克制许多,加上护卫队严惩过几次,即使逃到天涯海角,犯事者也会被抓回来惩治。 有这样惨痛到可以说是恐怖的教训在前头,后来者自然会吸取前车之鉴,再暴躁的武师行事收敛许多,不敢轻易以武犯禁,而不会武的百姓就是受益者,不用担心走在路上被波及,更不用害怕说错话被殴打,说话做事都大胆,日子当然喜乐安平。 更别说这样的安检,还真抓到不少探子,或者被雇佣而来杀手,笑死,连武器都带不进行,全身上下比脸都干净,还算什么杀手,之后有关浙州这边的生意,那些杀手和赚赏金的家伙就不接单,让浙州的治安愈发好。 也正是如此,浙州各个方面发展都快,之前其他州还千方百计想要打听浙州的信息,到现在他们是千方百计瞒着浙州的消息,不想叫底下的百姓知道,饶是如此,那些靠近浙州边线的城镇,也是哭着喊着想要投入浙州,毕竟他们也是人,谁不想过安稳的好日子。 这样的民怨附近三州压到现在实在是压不住了,尤其建州那场海战元气大伤,到现在都没能缓过劲来,为此加大税收,这两年底下的百姓过得苦不堪言,最北边靠近浙州的那个枫林镇不堪重负,联合附近两个镇,一起杀了县令,提着对方的头作为投名状,连带全镇人一块投入浙州。 黎默言要是单单把人收下还好,她却把这三座镇的人送回来继续生活,派兵送的,最后这些兵就驻扎在县外不走了,摆明了是给三镇人撑腰。 虽然镇上还没有插。上星光旗,可和姓黎也差不多了。 建州侯急得是坐立不安,他知道黎默言的这种行为是一种试探,外面其他州也在等他的反应,可建州侯真是左右为难,他要是强烈抗议,惹恼黎默言导致她出兵怎么办,但他要是没有任何反应,让对方觉得自己好欺负,想要出兵一口吞下又该如何是好? 最后抗议还是要抗议,可又不能抗议得那么强烈,就是嘴上多嚷嚷,手上半点行动都没有,浙州那边就派个人出来和他打嘴仗,这叫建州侯松了口气,只顾着嘴上吵,像是事太多把三镇忘了。 结果五日不到,就有一地闹起引来星光军,这次都不是镇,直接是个县城,地方可不小,一座府城也就三、四县城,不等建州侯反应,就不断有地方起义的事,搞得他是焦头烂额,知道事情不能放任下去,否则不用星光军打过来,建州自己就散了。 建州侯紧急调兵,同时快马加鞭送信去云州和海州,希望三方能够联合抵抗浙州军,建州侯有信心说服对方,毕竟他们与黎默言比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浙州已经有隐隐独大的趋势,云州侯和海州侯不可能看着黎默言壮大。 结果这件十拿九稳的事,却被云州侯直接拒绝! 建州侯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会被拒,很快听到建州与云州相邻处出现云州军的身影,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这老东西是想分一杯羹啊! 不急不急,这个时候就要看浙州侯如何反应,如果黎默言想要独占建州,能和云州对上,他倒是能得一时喘息,浙州侯毕竟年轻,早早就春风得意,只要他派人挑拨挑拨…… 建州侯勉强稳住心神,可惜这一波又一波人派出去,浙州侯那边都没听到动静,还和云州侯很有默契,一个从北蚕食,一个从西扎根,彼此默默动作互不干扰,最最气人的是和建州隔着一个浙州的海州,居然也明目张胆来建州,想要捞到好处。 望着一面倒的局势,建州侯再也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黎默言得知建州侯重病倒下的消息,并没有在意,即便云州海州加快侵占的速度,她依旧是慢慢来,有城镇投靠就去,没有便按兵不动,不过这两年浙州的名声确实大,投奔她的人很多,引起占领的速度居然还比云州快。 这明显因为云州侯的不安,不过她始终没有与对方争夺的意思,云州侯当然不会和她起冲突,精力更多放在蚕食建州上。 建州大局已定,相邻就只剩下云州和海州,这两州相比还是云州更弱,因为有不小的土地是沼泽,不能够耕种住人,出行上也有问题,大大影响云州发展,有了建州的土地,这个桎梏就会被打破,有了充足且肥沃的土地种植粮食,云州就能供养更多的士兵。 想来云州侯进来肯定很高兴。 所以黎默言在建州彻底被瓜分完这天,出兵占领云州小半靠近浙州的城池,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这些府城的百姓就如建州一样,不堪忍受徭役想要加入浙州,所以星光军占领城池后,不用担心百姓拼死抵抗,后者甚至还会帮他们驻守城池。 云州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上一秒他还春风得意,展望大好未来,准备以原建州为跳板,想与割据的群雄逐鹿中原,可下一秒就被彻底打醒,什么群雄逐鹿,他怕是连云州都保不住了。 黎默言怎么敢在这时动手?她不怕自己联合海州侯、建州侯一起…… 她确实不怕,建州侯已经没了。 这几个大字出现在云州侯脑海中时,他双颊惨白,颓然倒在桌椅中,他错了,错就错在太过贪心,如果当初能保住建州侯,三方一起施力还能让黎默言忌惮,可失去建州侯,就再也拦不住黎默言,云州侯醒悟得太晚,是他亲手断送了自己。 经过这两年的休整,星光军已有四十万规模,即便建州云州和海州联合,她也不见得会落败,但有这样的风险,而且伤亡也大,这是她不想看到的,所以就先诱使建州出局,事情确实按照她所想发展,云州侯果然难以抵挡诱惑,选择吃下建州这块肥肉。 现在只剩下两个州,她还通过奇袭,打残云州军,即使此刻云州侯再与海州侯联合,也定然不是星光军的对手,大局已定,她发出消息降者不杀,希望云州侯与海州侯不要负隅顽抗,避免星光军有所牺牲。 云州侯这边没有动静,海州那边一个边将就先带着五千人头投奔她,黎默言就收编这批人马,让这边将去当护卫队的小将,有了这位得到重用的先例,后面来投者源源不断,云州侯能用的人越来越少,一口银牙都给咬碎了,被围困在州府中只能投降。 黎默言按照约定没杀他,但用也不可能用,不过之后出边海州,过程就顺利许多,大概*是知道姓名无忧,海州侯抵抗得不如云州侯如此激烈,见大势已去便直接投降,甚至连幽禁的地方都想好,希望她能够批准。 至此,黎默言独占四个州,与叛军、白巾教以及南边的赵家军呈分庭抗礼之势。 第204章 局面发展到这,算是彻底安定下来,她与另外三路势力,外加一个天河国残党属于是谁都奈何不了谁,即使能消灭对方,自身也会消耗实力,变为鹬蚌相争,那让渔翁得利,这是谁都知道,也不想看到的…… 所以原本乱象丛生的世道,反而不再有大的战役出现,迎来短暂的和平,即便这样的和平下还会有小磨蹭,但对于平常百姓已经足够。 黎默言知道这段时间不会长久,也十分脆弱,但凡这几方势力当中出现任何变化,都会导致局面瞬息万变,而她能做的就是趁这机会发展自己,以迎接未来更大的战斗。 浙州她已经发展得差不多了,各个州府县城之间的官道都已打通,唯独可惜的是动乱开始,从前天河国建的官道大部分被破坏,埋在其中的梦之石全被挖走,比狗舔得还干净,她的人没找到一颗。 这种史……咳咳,晶石对于妖兽具有震慑作用,天河国就是靠梦之石维持官道安全,她手上是有会出产梦之石的蜥兽,可数量对于整个浙州,外加邻近的三州而言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 失去梦之石的震慑,就无法杜绝妖兽袭击旅人的事,但官道又至关重要,即使她有地心之葵,能在每个城池都种一个,可随着人口增加,所需要运输的货物变多,一个地心之葵真的运不过来,不重要的货物就会通过官道运输,减少地心之葵的压力,保证官道安全就十分必要。 为此黎默言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那就是从星光军中抽调一部分组成护骑兵,来回在官道上巡逻,尽量剿灭官道附近的妖兽,控制其数量,保证来往旅人的安全。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巡视主要官道的人数多虽多,但星光军完全担得起,而且巡视保持警惕与妖兽战斗,算是一种锻炼,能让星光军保持更好的状态,不会因为长久没有作战导致素质下滑,也算是意外之喜。 对了,也是这些一日巡视多次的护骑兵,浙州境内极少看到山匪,护骑兵杀妖兽的同时,顺带剿一剿匪完全用不了多少时间。 浙州发展的经历,就让黎默言知道交通的重要,毕竟交通重要,当地发展所需的资源才能更快送去,也是交通便捷,她才能派出专车接逃到边境的流民,在短短时间内,将人口堆到五百万以上,也正是如此,在自愿参军的情况下,星光军能扩张到四十万。 而且就是因为人多,做什么都方便,无论是修路修桥还是建房种地,一群人冲上去,不用多久事情就能做好,想当初星光城还是星光村的时候,光是村里南北那条贯穿的路,就修了一个多月,可浙州一个州郡,不过两年时间,就把基本的官道全部修好,其他也发展得井井有条,这就是人多的好处。 所以拿下云州这三州,黎默言依旧打算先修路,不光是为之后的发展打基础,另外也给三州百姓找个工养活自己,先把物价稳定下来,让大家都能吃上饭,人心就稳了,之后一切都好做。 事情也确实按照她想的那么发展,一条条道路从浙州蜿蜒而出,在三州大地上逐渐成型,就像是巨树的根须,牢牢扎根在这片土地上。 三州百姓的数量还没有统计出来,不过数量定然不少,每当这个时候,黎默言就会庆幸她是以玩家的身份进来的,这里对于她来说是游戏,水稻小麦各种作物短短几日内就能成熟,至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如果进行种植,生长周期就与现实差不多,就是需要几月时间,要不是如此,星光城这么短的发展时间怎么可能养活那么多人? 每每想到此,她心中都会有个疑惑,那就是这个世界到底算什么? 如果是真实世界,那这些游戏设定又算什么? 比如她可以看到的地图,以及领民的个人页面信息,又比如作物几日成熟这个设定,从游戏设定上来说,玩家作为半路参与进来的人物,面对如此短暂的发展时间,要是不开些金手指,根本无法和本土势力抗衡,所以只有玩家作物成熟期短这项设定是合理的。 而且仔细想想,她最初来到星光村,黄老五直接认定她是来继承祖地,黎默言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只能是游戏给她安排的身份,可黎默言又能深切感到这是个真实的世界,她回忆着来到这里的点点滴滴,微笑时眼角皱起的皱纹,哭泣时别打湿的眼睫,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就算他们是游戏虚拟出来的,但做到这一步,和真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黎默言皱起眉,忽然想到一件事,当初她承认自己村长的身份后,黄老五提醒她后山山洞中储存着土豆,也是靠这些土豆,村民暂时解决食物问题,种出土豆赚到第一桶金,现在想来是不合理的。 要是村民真已经饿到山穷水尽的程度,山洞中的土豆早该被弄出来吃掉,即使山洞中有威胁的蜥兽,反正要饿死了,还怕这蜥兽做什么,更别说山洞是被封死的,结果却是她来之前,这些土豆都被好好存着无法人动。 这个逻辑存在问题,除非游戏设定是只有村长能够打开山洞,取出里面的土豆,这才能说得清楚,可这又有另外一个问题,她进入游戏的时候,系统提醒这就是真实世界,一切由他们自由创作,游戏几乎不会干预,后面证明确实如此,她的系统页面简洁得就和没有一样。 可游戏一边强调这里就是真实世界,后面处处如此体现,一边设定这样逻辑存在问题的开局,两者就很矛盾,是游戏认为这点不算瑕疵,还是游戏不能解决? 黎默言呼吸一顿,感觉自己在杂乱的线团中找到线头,“何翔……” 她碰上的第一个玩家,因为对方的恶劣行径,她看不过眼,干脆将人抓回来改造,后面改造完成何翔也没走,而是留下继续生活,要不是名字的颜色不同,根本认不出来他会是玩家。 “将何翔找来,就是那个抢占他人村子的泼皮。” 她传令下去,自然会有人会执行,不过她此刻在云州,加上领地大百姓众多,此刻又没有电子档案,手动翻找是要花不少时间,还不如千夫长百夫长一层层问下去来得快,饶是如此何翔被带到她面前也是一日后了。 “姐啊!”何翔显得非常崩溃,“这都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咱能不能当做忘了,我是真真切切想要好好过日子啊。” 这话黎默言是信的,就外面虚拟世界那啥都没有欲。望的日子,饭都不用吃,哪里有这过得舒服,换她来肯定也要选游戏,“我找你来不是为这事,劳动完就翻篇了。” 何翔将信将疑望着她。 黎默言就开门见山,“你和我说说这游戏具体是怎么回事?” 她虽然早知道自己进错游戏,但结果是好的,可见知不知道这个游戏信息不重要,也许还是因为她不知道,才误打误撞打出优势来,所以她就一直没有问,不过今日想到这些事后,倒是觉得知道游戏背景,说不定能帮她判定判定。 何翔脱口而出:“你不知道啊?怎么可能!” 黎默言清楚他惊讶,这事对于她来说都像是在做梦,就打算等何翔情绪平复下来再说。 何翔本来想着黎默言解释什么他都不信,没想到对方没开口,就是静静注视着自己,反而更有说服力,真是疯了,何翔用力抓着头发,想着对于《诸侯争霸》这款游戏各个特区的宣传力度,甚至还关系着各个特区的资源额度,与每个人息息相关,这种事关自身利益的事,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呢?! 何翔再看黎默言冷静的表情,他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向对方介绍起来,“一款争霸游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抽取万名玩家,苟过五年或者全部玩家死亡就算游戏结束,安排排名给各个特区发放资源,维持现实肉。体生存用的就是这个。” 原来是争霸游戏啊,难怪会叛军起义天下大乱。 黎默言抓到重点,“这款游戏是谁研发的,居然能分发资源,有这样的能力,各个特区长为什么不直接‘联系’对方,而是来玩这款游戏呢?” 何翔叹气:“你以为他们……那些大人不想吗,这款游戏是凭空出现的,特区查不到来源与其背后公司,就连派遣指定玩家都做不到,一切都是随机,我们都猜这是外宇宙科技,或者来自更高维度,用来实验取数据,完成研究发表论文,又或者是用来取乐,能有谁知道呢。” 何翔冲她笑了笑,“也许我们都是神明的小白鼠。” 黎默言被这句话触动,那种感觉就像是电流从脚底升起,极快窜过全身带来酸麻感,直到何翔离开,这种感觉都没有淡去。 各个特区对于这个游戏了解都有限,即使她想问出更多,也问不出来了,黎默言在脑海中反复思考这件事,这其实与她平时的做法不同,一般遇到这种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事,她都会干脆放弃,不再浪费精力和时间,可这一次不同,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直到她看见外面原本火辣辣的天空,瞬间被厚重的云层所代替,小小的雪籽落下,然后越来越大,变为漫天的飘雪,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同,无论是取乐,还是实验取数据,都必定不会让他们这么安宁下去。 第205章 好在这样古怪的天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天的时间,漫天飘雪便消失无踪,重新变回艳阳高照,百姓才刚把厚重的冬衣翻出来穿上,才暖和没多久,就被热得浑身热汗,不得不换回夏衣。 “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 “别是哪里有人喊冤而死吧?” “坏了,我地里的庄稼啊——” “走走走,一起去看看!” 等他们到了农地,发现已不少人在自家地里忙活,雪下得时间不久,却积了厚厚一层,此刻大伙正在扒开雪层,将盖在下面的庄稼救出来,瞅着那被冻得软趴趴的叶苗,希望晒晒太阳还能救回来。 很快关于这场雪灾造成的损失,就摆在黎默言面前。 最大的损失就是田地,此刻正值夏季,地里很多庄稼都是耐热不耐冻,即使只是三个小时的雪,已有大片庄稼冻死,即使勉强存货下来,庄稼也冻伤严重,光是缓过来就要不短时间,也必定会影响后面挂果,还不如铲除新种一批。 算是这次种植的庄稼全完了。 黎默言对此早有所预料,所以此刻心态还算平稳,而且这些损失比她之前预想的要好上许多,甚至她有些感谢这次的雪灾,帮自己确定了某种猜想,就像之前的旱灾疫病和妖兽肆虐一样,可以预见这样的灾祸以后并不会少,她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那就以县城为区域进行屯粮,为避免冷热交替太过频繁,导致食物储存期限缩短,可以多挖些地窖,将食物存在地下,减少温差带来的损失,另外需要储备一些常见的抗灾物资,比如遮阳网保温膜,最好建立大型的储水点。 对了,避难所也得建造起来,要是遇到最坏的情况,就将人全部集中起来统一保护,只要人没事,剩下的一切都能慢慢重新建造。 黎默言思考一番,心中已然有所想法,剩下的就等与早会的时候赵金隅他们讨论,进一步完善细节。 …… 云州海州以及建州归顺浙州后,要说谁最高兴,那必定是三州的百姓,他们之前就听说过浙州的传闻,心中一边不相信能有这样的地方,一边又隐隐有着期待,芸娘便是其中之一。 她本是村中屠户的女儿,日子过得还算顺心,可在归家途中被草寇掳了去,好在没到山寨,半道上就撞见进县的星光军,草寇叫对方杀了,她人被救下来,被送回到村里。 这短短半日过得是跌宕起伏,从遇袭的绝望,到草寇被杀的希望,得知他们是浙州的星光军再到绝望,最后回到村子见到爹娘,她的心情大起大落,比过了一辈子都累,被娘抱在怀里听着娘亲心肝一顿嚎,脚才像是踩回实处。 村长还在和救了她的星光军说话,芸娘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等终于舍得从娘怀里钻出来,才知道原来是云州战败,他们以后将和浙州并为大州,浙州侯希望将他们迁去浙州境内,愿意去的三日后出发。 星光军走后,村中人爆发出激烈的讨论,芸娘只是听着,这些大事向来都是男人说了算,她们跟着做就好,面对一个陌生不了解的地方,村中众人自然是偏向留下来,唯独这次芸娘有不同的意见,她觉得去浙州是个好主意。 她爹同样不打算去浙州,芸娘虽感到失望,却只能作罢,只是没想到后面村里冒出流言,拿她被草寇劫走说事,不过自己是屠户之女,那些人怕她爹不敢说到她面前,那眼神未尽的话语,总是叫芸娘胸闷气短,忍不住难过了好几回。 有一次还被她爹撞上,最后张屠户抽了支旱烟,就决定搬离这里,去浙州境内看看。 可惜已经过了三日,他们无法跟星光军一起,只能自己去,来到县城后就发现诸多不同,路上的马车多了,还多一种叫做长途车的蜥车,专门在两地跑,价格也便宜,一人才二两银子,现在一斤肉都不止这个价呢,而且车上就有床铺,晚上能直接睡在车上,最重要的是有官家背书,守着的人都穿着星光军的衣甲,绝不会有人冒充。 芸娘一家喜出望外,当即买了票子,坐上长途车往浙州内的金城驶去。 芸娘虽是头次出门,却也知道绝不会这么轻松,坐累了还能躺下,悠悠闲闲聊聊天。 “不怕大家笑话,我这心到现在还砰砰直跳,跟做梦似得。” “谁说不是呢。” “就没享过这样的清福” “恨只恨星光军才来,要早知道浙州人过得是这般日子,我挖也给星光军挖出一条进城的路。” 大家一听哄笑出声,芸娘嘴角也含着笑意,只觉格外轻松,就在这时她听到秦叔开口,“咋,一辆长途车就把你迷住了?” “啥叫就一辆长途车?这车还不够好啊?” 芸娘也好奇朝秦叔看去,就见后者神神秘秘说,“好是好,可浙州还有更好的,拉车的蜥兽你们瞧见了吧,都知道是妖兽,如果浙州还有会飞的妖兽呢?” 会飞的妖兽? 芸娘朝天上看去,难道是……她不由舔舔嘴唇,这不可能吧! 车里还有人没猜到,“妖兽会飞有啥稀奇的,这和我们能有啥关系?” 秦叔无奈望了他一眼,“都说到这份上,你咋还没听明白?” “哎呀,哪个份上啊?”这人急得从窄床上坐起,“我怎么还是没听懂?” 芸娘见他是真心着急,就小声提醒,“要是拉我们的妖兽会飞,那我们此刻就能飞在天上去金城了。” 秦叔赞许:“对,瞧瞧人家闺女多聪明。” 芸娘被夸得脸红,不过内心升起另外的感觉,那些人脑子转得没她快,听说浙州内女子也能做官行商,与男子一样,不由期待起来。 那人总算是明白了,慢慢张大嘴巴,望望天,又望望说话的秦叔,嘴巴张张合合,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直到半分钟后,他才大喊一声,“从天上飞过去!这不可能!” 这时车厢里的其他人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这种事真能做到?” “我觉得不能。” “我倒是觉得能,要是没见到这长途车,你能想到人能睡在车里?” 激烈的讨论声一直到天黑才结束,芸娘躺在柔软的床铺里,脑中还在想白天那些话,她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事,如果是真的,那她好想坐一坐啊…… 等到次日中午,他们便来到金城,芸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往来的车马就如川流不息的河流,看得她眼花缭乱,下意识往爹娘身边靠去,然后就发现她那凶悍的爹,手指都在颤抖,和那张凶巴巴的脸完全不同。 芸娘忽然就不害怕了,正想往窗外多看两眼,头顶突然传来嘹亮的鸣叫,随即就被阴影笼罩,她抬头就瞧见一只巨鸟从头顶掠过,落在远处瞧不见了,她回想着刚才在巨鸟背上瞧见的车厢,眼角重重一跳。 秦叔的话是真的!真有带人在天上飞的妖兽! 芸娘没想到刚来金城,就能撞见这样秘闻,胸腔内的兴奋许久不散,等后面安顿下来才知道附近人看巨鸟看得都烦了。 星光军确实没骗他们,金城有一堆事情需要人做,赚钱的机会很多,芸娘给自己找了一份活,负责给仓库统计货,这个事繁琐容易出错,物品种类又杂,交给耐得下性子的女子正合适。 芸娘做得很开心,她就喜欢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自己手底下变得一目了然的样子,每次都感到很满足,她负责的这个仓库在城西,装的是各类药材,种类比她见过的人都多,另外这样的仓库城东也有,只是距离这里很远。 而她这仓库边上就是一座山,每日都有人带着各种工具进去,带着大块大块的石料出来,她感觉那山都快掏空了,起初她好奇这是做什么用,后面迟迟没能看到,就把这事忘到脑后,直到她被调去那山洞,才明白这里是装粮食的。 好多粮食,真堆满一座山,她感觉给城里头的人放开吃,都能吃上好几个月呢。 对了,还有芸娘待过的第一个仓库,还有那么多药,有这些粮食和药材在,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怕。 金城在囤粮的事,城中百姓大多知道,芸娘回家也没避讳着,将自己见到的粮山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她娘听得入神,“把一座山给填满,这得有多少啊?” “真有这么多啊?” 嘴上不信,可脸上不断扬起的笑,说明她心里高兴着。 就连满脸横肉的张屠夫,都痛快干下一杯酒,又慢条斯理嚼着黄鱼干,不阴不阳哼哼两声。 芸娘觉得她爹笑得古怪,果然就听张屠夫说,“还得谢谢村里那些嚼舌根的,要不是他们,咱还没有现在的好日子。” 这倒是,芸娘喝奶茶的手一顿,刚升起的唏嘘,就被口中甜蜜的滋味冲淡,底下沉着的果肉新鲜着呢,这是靠她自己的工钱赚的,要是还留在村里,哪能喝到这样的好东西,“娘,你也喝,喝完我们一起去乘海龙,好不容易才预约到的。” 芸母想到海底瑰丽景色,顿时喜笑颜开,“好,好。” 而此刻,黎默言正在看各地为抗灾所做的准备进度,储存各种物资的同时,农地也在改造,她让各家各户搭棚架,这样一来无论是热灾还是寒灾,往上面拉遮阳网还是保温膜都方便。 她才这样想着,忽然就收到观星阁传讯,“大人,明日温度又会骤降!” 第206章 气温确实骤降了,而且降低的速度很快,短短半个小时内,就下降了将近三十度,并不像是之前那样在一日内缓慢变化,这样骤然且巨大的温度变化,不光会给作物带来危害,对人心脏造成的负担同样严重。 对于年轻人来说能挺过去,可对于身体已经老去的老人,以及本身就患病的人而言,这样的温度变化就是致命的,幸好黎默言提前做好准备,将寒潮到来的消息告知百姓,大家提前准备好炭盆冬衣,缩在温暖的房间内,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不过里面还有个小插曲,那就是大雪比观星阁预测的时间要提前三分钟到来,因为不会有人在最后三分钟才开始做准备,都是提前做好,这三分钟并没带来什么影响,黎默言却敏锐察觉到危机。 按理来说观星阁和现代的天气预报不同,里面包含着超凡力量,不应该会算错时间,尤其是他们经历过一次寒潮,黎默言为此专门找来相关的材料,提升观星阁规格,获得更为强大的功能,居然还有误差。 每个建筑都有五个档次,不行,必须继续升级,就升到最高档。 她翻出系统纪录的图纸,开始查看最高档观星阁所需的材料,看不懂是什么,不过看名字都挺厉害的,怕耽误时间,她赶紧将这事发布下去,不光是星光城这边的观星阁,她刚占下来的三州以及西北三城,观星阁都要升到最高档,好应对接下来的灾祸。 黎默言对这件事难得感到有些着急,就怕还没找到材料,天灾就突然升级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命令才传达下去,她就得到消息说这些高级材料仓库里都有,能够直接升级,不用等待最好,皱起的眉心不由松开。 她起身走到窗边朝外看去, 细密的白雪纷纷扬扬落下,将天地间染成白茫茫,见不到她所熟悉的景色,哪怕是在自己最为熟悉的书房中,黎默言都升起一种来到陌生之地的错位感,不由抬起手掌按在窗户的玻璃上,刺骨的冷意顿时传递而来,像是触电般叫她生出痛感。 确实好冷啊。 黎默言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观星阁观测到的结果是这场雪会下一日,希望会如预测的这样,不然会死很多人。 黄大牛在客厅中转了一圈,确定门窗都已经关好,这才闪身回自己房内,门才咔哒合上,他那讨债的三弟就抱怨起来,“大哥你是不是老了,门关得这样慢,热气都给跑完了。” 黄大牛给起笑了,“那你怎么不自己去检查,这样就能比老了的我关得更快。” 老鳏夫往旁边挪了挪,露出炭盆边上的位置:“他还小,你别那么凶。” 自从星光城里房子多起来,他们就不再住一块,老鳏夫有套独属于他的房子,只是昨晚黎大人就预警今日有寒灾,用词十分严重,电视上每隔半个小时就会播报一次,另外在各大告示栏贴了告示,这都不算完,还叫各个班主什长通知下去,叫每个人都知晓。 事情说得如此严重,老鳏夫作为看着黄大牛长大的长辈,又无儿无女,家里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黄大牛不放心,就叫老人过来和他们一起度过寒灾。 黄三牛得到长辈支持,态度就嚣张起来,“我怕冷嘛。” 黄大牛没脾气了,一屁股坐在老鳏夫让出来的位置,伸手靠近炭盆,火热的温度叫他冻僵的身体活泛过来,舒服得直叹气,“行行,你怕冷,哥哥疼你,咱就坐着不动烤烤炭火。” 黄三牛当然不是真在和他大哥闹,只是他们一家从前都是这么过来,以前日子苦,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斗斗嘴将心里的苦闷散出来,人能好受不少,即便此刻日子好了,这习惯也没改。 要是黄大牛要和他吵,那黄三牛就能一直吵下去,可黄大牛说得却是疼他,这样直白的好话,倒叫黄三牛闹了个脸红,没好意思再开口,默默往炭盆凑了凑,认真听他哥的话烤火,那火光照在脸上,不光身上暖和,心里更暖和。 他抬头望了一圈,大哥吊儿郎当的,二哥表情放松,老叔拿着个酒葫芦在小口喝酒,时不时调笑他那正经的二哥两句,虽然外面还在下着古怪大雪,可他一点都不觉得慌,因为亲人都在身边,反而有种别样的温馨 外面的人都躲起来,安静下来后,啥声音都没有,黄三牛感觉自己都能听到雪籽落下的簌簌动静。 “雪下得真是好大。” 黄三牛这么说着,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就是感慨一句,随着他话音落下,剩下三人也朝窗户望去,过去不到一个小时,落下的雪已经将盖住道路屋顶,就连树都变为纯白色。 “索性拉上保温膜,不然现在还不得急死……” 庄稼汉心里最紧张的,永远是地里的庄稼,官家除去让他们拉膜,还让他们在四周挂上棉被挡风,还专门派人给他们做锁扣,确保棉被不会被风吹跑,当时他心里想的是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再看外面大雪纷飞的样子,老鳏夫活了五十多年都没见过,要不是有这层棉被,怕是的确挡不住寒气,难怪路边的树都有人往树干上裹胶皮。 既然人没事,庄稼也没事,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而此刻北方叛军所驻扎的尧城同样下起鹅毛大雪。 军中有人夜观星象,发现今日会有寒风入境,提前做了准备,只是这寒风要比预测的冷冽许多,上一秒还是炎炎烈日,下一秒就如坠冰窟,如此强烈的冷热交替,激起狂躁的大风,瞬间就把军中营帐掀翻,各种杂物呯呯哐哐滚了一地,闹得人仰马翻。 这还不算完,接着大雪就落了下来,他们没想到气候转变如此快,身上还穿着夏衣,不少还打着赤膊,被雪冻得脸皮发青,手忙脚乱穿上衣服,但准备不够,衣服不够保暖,眼见着雪都没到鞋面,人被冻得哆哆嗦嗦,只能想尽办法取暖。 有人冲回营帐,想要翻出被子裹上,可刚才那场风,将一切都吹得乱七八糟,被子早被吹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一群人急得团团转,最后不知是谁点了火,越来越多的火被点燃,在军营中蔓延,最后照亮了漫天飞雪。 边城军怎么都想不到,打败他们的不是天河王军,也不是老对手塞外人,更不是最近名声大噪的新秀星光军,而是会葬送在一场火里,太突然了,一切发生得都是如此突然迅猛,就如决堤而下的河水,人力根本无法阻挡。 边城军的主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谋划许久,才聚拢起来的军队在眼前溃败,却没有任何办法,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甚至认为自己在做梦,不然自己怎么会败在一场天之异象里,他甚至都已知道这场异象会发生。 可天地的力量伟岸又无情,无论人心中是多么得不愿意,绝望乃至痛恨,都不会改变一切,这场雪改变了边城军的命运,但作为对手的天河王军也不见得是赢家,毕竟这场雪来得太突然了,很多人被打得措手不及,冻伤冻死不计其数。 更加糟糕的是这场雪不像是之前那样,之下了短短半日就结束,虽然后面雪势变小,却一连下了三日都不见停歇,而这时候雪已经足足有半人厚,他们被大雪困在家里中无法外出,没有足够的食物,也没有备好的木炭,望着外面还在下的雪,面上绝望至极。 第207章 一日后雪果然没停。 黎默言对此早有猜测,因此并不意外,既然雪不停,那么就把日子当做冬日来过,虽然时不时落下来犹如鹅毛的雪花很是唬人,其实应对起来还算有经验,毕竟她手底下的唐城柳城和杨城都靠北,冬日最冷时温度能达到零下三十多度,而三城的百姓还不是活下来了? 而她手中的资源要比三城百姓多得多,自然也可以。 柳城唐城以及杨城本身就是北地,百姓已经习惯这样寒冷的气候,可浙州这四州则不同,地处南方,冬日最冷也就零度左右,和柳城不能比,所以四州的百姓根本没有应对如此凛冬的经验。 但并不是大问题,黎默言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囤积的木炭足够百姓撑一段时间,她可以趁这段时间加固防寒措施,黎默言直接将六部的人拉到一起开了个会,另外让治下其他无法到场的各地官吏通过电视达成线上交流。 因为电视的本质是幻妖通过能力,将人用幻境呈现出来,就连声音都能模拟,其实和面对面视频差不多。 这还是云州海州跟建州归顺黎默言后,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跨空间交流,对此感到很是新奇,不过新上任的三州巡抚,都是星光城出身,倒是见怪不怪,表现得十分镇定,他们底下的官吏大半还是原来人马。 毕竟人数太多,新手上任还需经过磨合,此刻正是用人之际,所以黎默言干脆没换,只是换了巡抚知府这类比较重要的官。 此刻齐聚一堂,各方派系的亲疏远近一览无余,比如星光城出来的那几位坐在一起,本地老势力则互相挨着,虽然星光城的人占据巡抚知府这样重要职位,到底是外来者,无法彻底压住底下的人,本来这些都是要慢慢打通,可黎默言这‘线上会议’一开,本地的老势力是闻所未闻,简直就跟听天书一样,表现得很是笨拙,对比巡抚那熟稔的模样,气势不短都得短了,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这些反应巡抚自然是看在眼中的,和同样是星光城出身知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快意来,空降而来的官不好当啊,巡抚被这些人气了不知道多少回,再见老对手惊骇胆怯的模样,心中别提有多得意。 嗨,他们黎大人手中的好东西多得是呢! 黎默言不知道底下的人在想什么,她召集这次会议主要说的就是抗灾。 “首先将百姓集中起来。” 她之前就以地区划分建造避难所,此刻就派上用场,将百姓集中在一起方便管理,资源调度也更为方便,而且人多,资源利用率就高,比如最关键的木炭,大家聚一起取暖,就能省出不少木炭,就能在寒灾*中支撑更长的时间。 所以越早去避难所越好,还能避免百姓单独在家出现危险,现在大雪封路,出行变得困难,要是出现意外,恐怕无法及时赶到医馆。 “其次收缩各路城军,加固避难所的外墙。” 这突来的大雪是真正做到众生平等,不光人危险,只怕动物植物同样死伤惨重,他们这里几乎不落雪,树木不耐寒,即使她已经做了保暖措施,面对持续的大雪只怕没多少用处,更何况是野外那些荒林,只怕都得冻死。 动物同样是如此,只有体格强壮的妖兽能活下来,到时候找不到食物,肯定会冲击城镇,这种时候城军想剿是不可能的,只能守着避难所打,好歹有个休息轮换的地方。 黎默言想到这里,庆幸自己将避难所建造地心之葵附近,到时候各地物资能够以此传送,不会变成各地孤岛,要是陆路运输,恐怕要困难数倍,并且会造成大量伤亡。 “昨晚以种植小麦为主,各个避难所都要开辟一块种植区域,以养殖银毛鼠为主。” 银毛鼠长得快,繁。殖能力强,另外不挑食,草茎、草根、干草乃至树叶都能吃,简直是处理垃圾的好帮手,随便养养就能养活,现在这种天气,草原的牛羊群肯定是保不住,她这里的牛羊都是短毛品种,扛不住这样的低温,不如趁冻死之前,赶紧杀了吃肉,就留下一点作为种苗就行。 听到这里,底下沉默的官吏里头,有人刷地站起,“都杀了?” 黎默言认出这是赵氏开的副手,户部侍郎楚津,见所有人看过去,楚津意识到自己失态,重新坐下去,只是她到底心疼,没能忍住开口,“真要都杀了?将牛羊发展出今日的规模不容易,我们也是耗费三年才做到,也许雪用不了几日就会停了,还是别杀牛。” 这话其实就是大部分在座之人心中所想,雪之前不是没下过,很快便停了,虽然这次要下得久一些,他们也觉得会如之前那次停得很快,即使多下一个月,想要牛羊一只不少有些难,可保住大部分的牛羊还是能够做到的。 因此大家并不想杀牛羊,只是他们一路跟着黎大人走到此,已经习惯听黎大人,虽觉得这个决定太过草率,倒没有人立刻开口反驳,只有户部这管钱的实在心疼,没能管住嘴巴。 “杀死大部分牛羊不是小事,”赵氏开也说,“大人如此,可是天有异象?” 这句话又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司命身上,作为观星阁的阁主,有可能是她说了什么。 司命却是摇头,“这几日天象混乱,而观星阁正在修缮。” 她说得委婉,不过大家都听出司命的意思是并未与大人多言,那么黎大人为何如此坚定地要杀牛羊? 黎默言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基于她是玩家这点上,无法与其他人明说,既然无法说明缘由,那就只能靠累计的声望,所以此刻她只能强硬开口,“杀。” 这个杀字短促有力,赵氏开一愣,黎大人向来表现温和,态度从未如此强硬过,还有之前要将百姓集中到避难所也是,不过这样能更好庇护百姓,他才没有反对,赵氏开深吸气,想要进行劝解,却见他哥赵金隅隐约摇头,只好将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气氛变得压抑,黎默言察觉到,以往她会说些什么来缓和,但今日不同,面对严峻的灾祸,只需要一个声音,她要奠定自己绝对主导地位,因此什么都没有说。 这样的态度足以传递出某种信息,黎默言清楚看到底下人面色发生变化,估计是在想她专。治。独。裁,又蛮横听不进劝吧,黎默言从左扫到右,突兀对上一双晶亮的眼,和旁人截然不同,是瞿平青。 他就用这样亮晶晶的眼看了她一会,然后转开头去,没过多久就又转回来,继续盯着她看,无声表示着支持。 黎默言虽然已经做好准备,即使最后是她弄错了,雪很快就会停也没事,以后吃不到牛羊这点代价,肯定要比在寒灾中保住牛羊小,这些资源还不如用在百姓身上,多救点人回来。 和黎默言坐在同间屋子的,都是跟随她已久的老人,此刻都表现得如此不适应,更何况是刚被打下来的三州,这些官吏之前瞧见黎默言广发粮,还以为对方心慈手软,为此暗暗高兴过,此刻直面对方那个暗含戾气的杀字,只觉腿肚都抖了抖。 心慈手软个屁,他们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真是猪油蒙了心,想想也是啊,这是灭了建州云州跟海州的狠人,而且是狠人中的狠人,真要心慈手软怎么可能做到这步,他们要是没摆正自己,只怕会步了牛羊的后尘,同样落得一个杀,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 黎默言之后发现地方效率高上许多,三州鲜少再出现欺上瞒下,或者拖着不干活的事,不过此刻她还在沉浸在会议,除去食物这一条,之后她就说取暖这一块。 之前搞了化粪池,她是想用沼气铺设暖气,不过才在星光城实施,经验不算多,而且这个做起来过于耗费时间,根本来不及在其他城镇应用,所以她在其他避难所盘的都是火炕,这个烧起来比炭盆安全,也更暖和省炭。 至于烧制木炭的木柴嘛,压根不用担心,这一遭下来外面全是枯死的树,这木柴只怕砍得砍不完。 食物和保暖这最大的两个问题说完,剩下的就是一些小细节,原本黎默言是想跟大家讨论完善,可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她让底下的官先把百姓集中接入避难所,再把城军调回来守护,剩下的等做完再说。 她说:“此刻是性命攸关的要紧关头,我希望上下一心,并不想见血。” 于是黎默言治下所有城镇高速运转起来。 第208章 这场雪果然如黎默言预料的那样,没有那么容易停。 观星阁是用高级材料进行升级,为了尽量能够使用,黎默言并没有按照图纸上一比一修建,而是着重修缮了功能性区域,这样一来既能使用高级功能,又不用等待太长时间。 司命本身能力出众,曾隐居在山林中看了一百二十年的星,对星象的把握不说是百分百,也基本不会出错,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会观星,有序的星象,才会在她眼中如此错乱,连大致的信息都得不出来。 此刻四州百姓,千万条命全压在天象上,自己却什么都看不出,心中的焦躁几近要将血液点燃,她为此枯坐一夜,明亮后变万念俱灰找到黎大人请罪,黎大人却没怪罪她,当时还说了一句司命不懂的话。 “观星观星,如果不想你观懂的是这天呢?” 那时司命只觉脑中嗡鸣,思绪变为浆糊,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黎大人处走出,在路上浑浑噩噩走了许久,那种骤然得知隐秘的惊骇感被寒风吹散,思绪刚一恢复,她就不受控制朝天看去,不过动作到一半,又被她自己突兀打断。 司命刻意盯着地面,她不知道黎大人是如何得知这样的隐秘,可她绝对信任大人,所以那日会议上,无论黎大人说什么,司命心中都是支持,没有丝毫其他想法。 等观星阁修缮结束,她迫不及待再次登上观星台,这次星海不再是错乱以及无序,在散乱群星中抓到线头,神秘再次朝她翻开页章。 黎默言很快就知道寒灾至少会持续一个月,具体是多久,还需要司命以后继续观探,更为严重的是雪已经到膝盖那么深,却始终没有停止的趋势,好在下得断断续续,加上百姓都集中到各地的避难所,提前准备的防寒手段很有效,因此最多是有人生病,并没有人因此冻伤或冻死,局面控制得非常不错。 牛羊都已经运回来,这么冷的天倒是不用考虑存放问题,天地就是冰箱,直接放在外面就好。 此刻大家已经庆幸没再牛羊上浪费资源,毕竟是要供应一州,牛羊的数量太多,想要在寒灾中保下来,真不是容易的事,十天半月还能咬牙撑一撑,再久就得不偿失,他们已经养了银毛鼠,并不缺肉食,多两个选择,只是能让他们吃得更为丰富,但在寒灾面前,活得更久显然要比吃得好更加重要。 至于作物这边就种植单一几个品种,都比较耐寒,比起作物来,反倒是种植人的问题更大,天气实在是太冷,人光是站在外面呼吸都能感到痛楚,别提下地干活,黎默言没办法只好换上城军,他们能运转生气抵抗寒气,暂时代替农户种植。 可这不是长久的事,城军另有要事得做,而且现在外面路面冻得梆硬,出行容易打滑发生意外,黎默言就安排人从避难所往下挖,准备掏出个地下基地,开垦出地下农田,而且地下温度比较稳定,能够隔绝地上的酷暑严寒,到时候人在地表活不下去,她就带着百姓躲到地下去。 至于地下建筑加固问题,有水泥钢筋就是能够为所欲为,之前那几个大铁矿发现得太及时了,现在不供应武器,拿来生产钢筋也完全够用。 现在唯一遇到的难点就是取水。 这么冷的天气,河水都结出一米厚的冰,需要不断加热,水才不会凝固,另外避难所距离河流有一段距离,用车云运水过来,到时基本已经结冰,需要重新加热融化,确实比较麻烦。 要是用附近的雪融化会更为方便,不过雪水比较脏,而且还可能含有污染,这种困难时刻,人最怕就是得病,黎默言想了想,到底没用雪水,而是打算挖一条人工河,连通避难所跟河水。 这样一来即使上半部分的河水结冰,下半部分的河水也能流入避难所,解决取水送水的难题。 另外像这样住进避难所需要的问题还很多,比如人口太过密集,容易滋生病菌得传染病,但不算严重,只要食物不断,人冻不死,剩下的事都能慢慢解决。 在这个世界过了快四年,黎默言居然再次有初次到来时,百废待兴一切急需建造的感觉,叫她心中最后一丝忧虑散去,只觉得豪气冲天,大不了是再来一次,之前可以,这次也可以。 她有准备、有存粮有物资,还有直接取舍的果断,过程中依旧问题重重,其他地方就完全不同,他们粮食本身就不够,更别说是提前观测到寒灾有所准备,雪一落下来,立刻被打得措手不及,地里的庄稼全部冻死。 夏日种的这茬,是为冬日积攒的存粮,此刻冻死冬日便要断粮,更加糟糕的是下雪时还是夏季,他们衣着单薄,气温降得如此之快,在外面来不及回家的,便是……再也回不来,便是即使翻出家里的棉被裹上,大雪封路,只要存粮一吃完,依旧是穷途末路,没有任何法子。 慢慢等着饿死,和下雪初被冻死,一时都说不上哪个更为幸运。 黎默言得知这些惨剧,还是从云州边陲暨南镇传上来的。 云州南边就是峡州,两边的镇子挨得近,不过是两里地,可被大雪阻隔就仿佛是咫尺天涯,最后一镇千余人,逃到冀南镇的只有寥寥几个,还被冻得嘴唇青紫,连话都说不利索,却抱着人嚎啕大哭,躲在避难所中的暨南镇人,最多是担心担心家禽家畜,家里井被冻坏,住的棚屋被雪压塌,见老邻居如此狼狈,才突然意识到这场雪的残酷。 要不是有县城里来的大人,管着他们吃住,只怕没几个人能站在这里,先前还想回家看看的人顿时噤了声。 黎默言叹气,让这些与其他州接壤地方的城军出去搜救,要是有活人就给带回来,她也不敢让城军去太远,毕竟大雪无情,要是遇到暴风雪,被困在外面不能及时回来,城军同样会遇到危险,那肯定是自己人更加重要。 就期待另外三方势力能够撑住,多救下些人吧。 地下基地挖得倒是十分顺利,她还利用山河令,鼓捣出进化版本的小麦,十分适应密闭环境,对光的需求也有所减少,她尝试在地下种了一批,长势非常好,这种小麦的出现,给百姓带来极大的信心。 哪怕以后真躲到地下,有这种小麦在,他们就不可能饿死,还有什么好怕的。 日子一点一点走上正轨,百姓也已适应持续不断的大雪,躲在避难所的日子,他们自娱自乐鼓捣出象棋,在分给自己的小间前支起摊子,想多赚些钱,将自己拾掇整齐,甚至连小贩都多了起来,叫卖声络绎不绝。 雪便是在这种时候突然停了,只是雪变为雨,堆积的积水凶猛涌入欣欣向荣的地下基地。 第209章 下雨之后,虽然并不如之前下雪时那样寒冷,从严冬转入早春,可不到十度的气温,对于人来说依旧寒冷,而且由于雨水带来的潮意,这种冰冷就像是附着在人衣服上,往衣服里爬,依旧冻得厉害。 但和之前零下三十多度相比,那肯定要暖和上许多,至少不会在户外待一会,就连呼吸都开始疼。 不过过于充沛的雨水,带来了新的问题。 首先就是雨水倒灌,这些现象都出现在基地入口和通风口以及烟囱处。 黎默言去看过,其实入口是做了防水的设计,结构类似于楼梯间,主要入口会有十五米宽,其他小型入口大多只有两米左右,里面有几个靠近边缘的入口地势太低,下暴雨时雨水来不及排走,过高的积水就会灌入入口,带着白色泡沫的湍急水流,哗哗沿着楼梯冲下,简直就是小型瀑布,人走在其中就跟穿过小河一样。 处理起来倒是简单,把入口处的排水重新做一下,让水流往其他地方就行,至于通风口和烟囱,那就更加好解决,加个顶就行。 好在黎默言建造地下基地,用的材料是水泥,防水性还不错,不会出现被水一碰就湿透的情况,可基地确实太大,建造的时间也有些赶,建得不够精细,这场雨再下久一些,估计就要开始渗水。 另外土层也会变软,她才想到这里,不远处就传来轰隆声,很快浓郁的土腥气弥漫而来,完全没被雨水的味道盖过。 黎默言朝着人生逐渐嘈杂的地方快步走去,走到一半就瞧见到个深坑,不少人围着边缘,朝着黑洞洞的坑里探头探脑张望,她见到这幕,赶紧让附近的人散开,深坑边缘并不牢固,要是人跟着掉下去就糟糕了。 在有人指挥起现场后,围观百姓很快就散去,都十分配合,没人为看热闹强行要留在危险的地方。 她抬头朝上望去,就见基地顶出现一个大洞,此刻天光和雨水正肆无忌惮从洞散落,而深坑里也传来惊呼声,还一层层的很有层次感。 黎默言:“……” 听这悠闲的语调应当是没有伤到人,算了,没伤到人就好。 深坑出现的原因已经被弄清楚了,这里靠近山,连续的暴雨导致山石松动滚落,正巧砸在这个地方,才砸出这么深一个坑来,她就说怎么连水泥都能砸破,毕竟那块山石一米多宽,有好几百上千斤重。 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近山的地方,都有山石滚落的风险,说不定还有泥石流,是该做好准备,因为暴雨的关系,大部分百姓都躲在地下基地里,这次是比较幸运,再有一块大石头砸下来,那就难说了。 等渗水漏雨的事好不容易处理完,基地就闹起鼠患,一只只比脚掌还大的老鼠,成群结队在基地内乱窜,不仅会偷吃咬坏食物,甚至还袭击人,清理掉这批老鼠,花了她不少功夫。 除去这些老鼠之外,基地内的活物也渐渐躲起来,像是蜘蛛蚂蚁这些昆虫不说,她还在地下看到了鸟,这就十分离谱了,但仔细想想就能弄懂它们为什么出现在这,外面的大雨已经下了十日,地势比较低的地方,已经变为湖,成片的水面被豆大的雨滴砸得跳动不止。 水线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爬,就是地势较高的地方,也在逐渐被淹没。 这对于星光城来说是个大问题,他们地理位置本就在海口附近,地势低处于下游,上游的雨水全往这里集中,原本地下基地用来度过旱灾寒灾是神兵利器,可对于无孔不入的雨灾而言,这就是个起负面效果的大灾难。 黎默言对此,也暂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不光是地下基地,地面上的避难所也面临水淹的困扰。 她走在自己花费好几个月,一点点完善的避难所里,为了确保这座保护百姓的堡垒足够坚固,建造时就用了不少钢材,全部是铁妖炼制而成,里面还加入了秘银以及黑金,此刻这些闪烁着神秘光晕的纹路,在压抑的雨天里,似乎也变得阴沉不少。 她身上穿着胶皮的雨衣,连着的兜帽牢牢罩在头顶,饶是如此脸上依旧被雨水打湿,雨势实在是太大了,需要再撑一把伞,才能彻底阻隔雨水,而行走时,她脚下水被搅动的响动,星光城此处已经算是高地势,水也已经漫到小腿处,至于那些地势低的地方,已经整栋房子被水吞没。 洪水是在暴雨没日没夜下了三日后的夜里出现,来得特别急,从水漫入屋子,到没过屋顶只用了一日的时间。 而且来得时间特别不巧,是凌晨一点左右,人熟睡的时候,根本无法发现水已经涌入家中,等水势涨高将人惊醒时,也已经来不及逃走,那时候…… 黎默言用力闭闭眼,所幸她将所有百姓集中到避难所,并且为了安全,日夜安排人巡视,在洪水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才没有因此造成死伤,否则以水势上涨如此迅猛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全民安然无恙。 可此刻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雨还是没有停,按照司命说法,就是在她能够看到的未来中,雨一直都在下。 黎默言垂下眼,就瞧见不远处的树干上抱着一只螳螂,她记得这种昆虫在冬天时就会死去,夏日就是它的全部,结果这个夏日太短了,才起了个头就被暴雪打断,更没想到先是雪又是雨,这样冷的气候里,这只螳螂竟顽强得活下来,没有被冻死,但也差不多了。 它浑身被雨水打湿,薄薄的翅膀胡乱黏在背上,水已涨到它腹部,螳螂在缓慢地往上爬,可不知是受到寒冷影响,还是自身的情况太差,螳螂爬行的动作很迟缓,连树都抓不住,眼见着就要掉进水里,一只手接住了它。 黎默言看着掌心的螳螂,很小,是今天刚出生的,也就半个巴掌长,它还没有成熟就要死了。 她弄手指拨弄着螳螂的翅膀,后者挣扎起来,感受它腿划动的力度,黎默言将螳螂放在较高的树枝上,瞧着它爬到树叶背面躲住了雨,微微笑了笑,不过笑后她又想,在这样的雨灾里,这样小小一只螳螂又能活多久呢。 她最后摸摸小螳螂的背就走了,前面人来人往,居然是间仓库,而仓库门口停着很多装货的大车,这群人正忙着将仓库存着的物装上车,运往高处避免被泡在水里。 东西装在麻袋里,她分不清是食物还是其他,但不管是什么,除非是石料这种东西,不然哪怕是铁,被水泡久之后都会废了,不转移不行。 星光城那么多仓库,转移起来费时费力只是小问题,更大的问题是没有那么多高处对方物资,最合适的就是各座高山,可山上地方不够,而且分布得很零散,遇到紧急时刻,根本无法快速取得物资。 万一遇到什么意外,导致他们被困死在避难所,只能眼巴巴望着远方山上的物资,却根本拿不到,这个画面想一想就叫人血压飙升。 不行,她还是想把东西放在身边,方便拿取,否则她没有安全感。 再说农田怎么办,这也不能搬到山上去啊,就那么点地方,本来放物资都不够用,更何况是用来种植呢。 另外暴雨不断下,那么水势就还会上涨,星光城虽然山多,却不是什么高山,大多就几十米,也许到最后即使放在山上也不安全,这不是正常暴雨,而是‘游戏’设置的灾难,并不讲道理,搞不好水位就能升高几十米,将山都给淹没,到那个时候,面对一片汪洋,困在山上的物资她就是想转移,都没有办法转移。 不,不对,那个时候星光城都变成星光海了,搞不好人都不剩几个,谁还有心思管物资。 黎默言揉着发疼的额角,感觉这个雨灾,比之前的大雪还叫她烦恼。 之前遇到的那次雨灾好歹下得是小雨,而且还有雨停的时候,对比这十天十夜不停歇的大暴雨,简直是可爱。 面对这样来势汹汹的大洪水,即使她有能够吸水的仙树都没法子,毕竟这水就是把仙树撑爆都吸不完,上游源源不断汇聚而下的雨水,只要暴雨不停,那洪水就没有褪去的一日。 该怎么办呢? 黎默言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兽,焦躁得想要团团转,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这时前方传来一声极大的动静,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就发现是搬运的人摔倒,整个横着摔进水里,由于太过突然,那人还呛了好几口水,被人拽起来的时候一个劲咳嗽,咳得那么用力,他的脸还跟纸一样白,面上的恐惧迟迟没散。 黎默言知道他是被吓到了,上辈子她和朋友去海边玩,一群人拉着同根绳子走在海水中,她被迎面来的浪花排进水里,虽然马上被人拉起,可呛水的那一秒,她发现人的力量在水面前就像是蚂蚁,在浪花的力量下压根她抓不住绳索,特别是水进入气管扼住呼吸,那种恐惧极为令人印象深刻,她第一次意识到死亡是如此近。 很明显那个呛水的人,和她有着同样的害怕,当时的自己很快就远离了水,心理阴影让她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对水都有恐惧,想来对方也是如此的。 她正想让对方换份活,没想到那人却在深呼吸后,继续开始搬运,在水中蹚行,她注意到那人的手指还在颤,却恶狠狠抹掉脸上的雨水。 黎默言停下脚步,这一瞬间她感到胸腔格外酸涩,静静望着那群拼命搬货的人们,看着他们咬紧牙根,在真得累得受不了时放声喊出来。 所有人都在认真地想要活下去,那个才呛过水的人,旁边那些即使累得汗和雨一起淌下也不肯停下的人们,在更远方这座城里的其他人,甚至是刚才那只小螳螂,他们都想活下去。 而黎默言想让他们活下去。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地下基地的入口,有些就在地势低洼区,早就被洪水吞没,为防止水倒灌其中,都已经封死了。 她记得这些地方最多是出现渗水的情况,舔舔自己干涩的唇,如果能做好防水,将几个入口处用水泥圈起来,并且不断加高,防止水倒灌,那洪水中这里就会是安全区,她的地下基地在雨灾里,也不是只有负面作用嘛。 第210章 另辟蹊径之后,黎默言只觉豁然开朗,物资存放问题顿时得到解决,压在身上最紧迫的压力顿时消失无踪,就连那阴沉的天空都亮堂几分。 她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这么多人的命那么多个家庭啊,全系在她身上,叫她就连呼吸都喘不过来,黎默言只是不能让人看出来,其实她内心非常紧张,这段时间以来,夜晚都是睁着睡不着,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百姓面孔,她害怕自己出错,害怕找不到度过灾难的办法,更害怕让信任自己的人失望。 而现在这一切隐秘的恐惧全部消失无踪。 是啊,她怎么没早点想到,面对洪水不一定要去高处躲避,地下同样可以,像是水族馆那样,怎么会是全然的死路。 只是地下基地挖掘的时间较短,容量不够大,无法容纳全部百姓和资源,留出足够的农田位置,索性食物还能撑三个月,足够支撑到开垦出新田地,可以先把百姓和粮食迁入其中,一边继续往下挖掘基地,一边加固基地天花,防止被洪水压垮,另外还需要多加一些承重柱,来提高基地承重能力。 丑是丑了点,可现在这种时候,这点自然不算什么。 …… 王善身边坐着他一圈孩子,最近的就是王道云,他伸手在少年背上摸了摸,入手的感觉暖烘烘的,又捏了捏儿子的手同样温暖,王善稍稍犹豫,没喊孩子们起来加件衣服,虽然现在没再下雪,可外面的那雨同样阴冷,他怕小孩们热出一身汗,被寒气一吹得伤寒。 他家人多,送来的食物都是拿筐装,王善从里面翻出鸡蛋招呼:“自己来敲,趁热早点吃。” 八个小孩赶紧凑过来,热乎乎的鸡蛋在这样阴冷的天气里吃下肚特别舒服,王善倒了热水送到王灵嘴边,小姑娘难得没斗最乖顺喝了,又忍不住小声嘟囔,“我想和牛奶,已经好久没喝了。” 自从跟着黎大人后,牛奶可不算稀罕物,以王善的工钱每天喝都行,只是从贼老天反常下起雪,他就感到束手束脚,平常很多东西买不到,其中就有王灵想喝的牛奶,有点回到以前荒年的感觉,不过日子肯定要比荒年那会好过许多。 今日一早就有人来通知,让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撤走,顺带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早食。 王善才来到这庇护所没多久,就又要搬走,可他心中没有任何怨言,知道官家让他们这样做,肯定是对他们好。 他收拾东西很利索,又有小孩帮忙,加上搬来没多久,东西本身就少,只用一刻钟便收拾好,守在门边上,等了一刻钟后,外面就传来声音。 “走了走了,都出来——” 王善赶紧领着小孩出去,在门口先把人数了一遍,总共八个没有少,将王灵的胶皮衣带子绑紧,自己抱起最小的孩子,跟着人蹚水前进。 雨实在是太大了,即使穿着防水的胶皮衣,也被劈头盖脸打了一脑袋,王善连眼睛都睁不开,周遭只有哗啦啦像要砸破一切的猖狂雨声,他拼命睁着眼,唯恐跟丢掉队,要是以往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兜里有钱,就算是三天三夜不回家,同样能活得好好的。 可此刻在这样仿佛要将人冲刷成白骨的暴雨里,熟悉不过的地方就变了一个模样,而这种陌生的感觉带来别样的恐惧,下场雨下得太久了,好像能一直下到天荒地老。 前进的队伍蜿蜒密集,却听不到声音,王善不知道是没人开口,还是开口后被轰轰的雨声覆盖,这时他听到一点动静,是怀里的孩子,她害怕开口,“爹,我们会死吗?” 这个问题从天出异象开始,王善就在心里问过自己不止一遍,可他不知道答案,也许会吧,但他没有这样和孩子们说,只是将人往上托了托,避重就轻开口,“我们有黎大人。” 就是这样一句没根没据的话,真叫怀里的小孩镇定下来,不再紧张地动来动去,而是努力撑起身体,用小手将王善打湿的头发拨到脑后,“我给爹你挡雨。” 这一瞬间的感情爆发叫王善胸膛起伏,只是用变得清晰的视野注视前方,“嗯。” 不知前进了多久,他们来到地下基地的入口,王善认出这里,知道下面是什么地方,前不久的雪灾他还带着孩子们躲在其中,后来变成下雨河水上涨,黎大人就将地下基地的人迁出,以免人被淹死在其中,现在怎么又把他们迁回去? 这样的疑惑不光是王善有,其他人也有,所以队伍出现骚动,王善心中一惊,担心有人会以此反抗黎大人的安排,紧紧盯着那些人想吼着说些什么,就听到被他盯着的人声嘶力竭喊,“黎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难为他在这样的暴雨杂音里,还能喊得那么大声,脸都喊红了。 王善知道他们不是要质疑黎大人便放松下来,队伍继续前进,开始挨个下到基地,和先前还是有所不同,入口出加了一圈墙,没有门,想要进到里面需要怕挂梯,等走近以后他就瞧见这墙一点缝隙都有,墙体还很厚。 大家利索爬过这面墙,进入地下基地,分配的住所不是之前那处,但同样干爽整洁,而且地下有个好处,有厚厚的土层阻隔,狂暴的雨声被阻隔,耳边终于不再轰隆作响,也像是远离那永无止尽的暴雨,让他的心情好上不少。 王善张开双手,孩子们一个个冲进他怀里,没能挤进来的小孩就窝在他身边,在森冷的地下分享彼此的体温,听着外面人们的行走声,以及附近房间传来的犬吠,其中夹杂着一两声对亲人的呼唤。 王善熟悉这一切,那种世界巨变生出的陌生消失,就在这时远处响起敲钟声,离得很远动静很小,还有一下下回音,这是暴雨前城中报时的钟声,听着如此熟悉的声音,往昔的日子扑面而来,全部跟着回来了。 王善用力咬住下唇,可眼眶依旧红得厉害。 孩子们对钟声同样有所反应,最小的那个发出低低啜泣,最大的王灵刷地站起,“中午十一点,该吃午饭了。” 他们出发时并不知道时间,因为暴雨阻隔了钟声,只能从醒来的时间猜是早上,前几日也是,生活过得浑浑噩噩,此刻听*到钟声,知晓时间心中便安定下来。 刚才分配屋子时,王善被告知不要离开屋子,他猜是会有人来送食物,以及通知接下来要做的事,之后也的确是如此,中午吃的是包子,有荤有素,素的那个里头还夹虾仁,咬着饱满弹实,滋味非常不错。 能有这样的虾仁吃,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等之后哪怕真海水倒灌,他们这和大海连成一片,抓虾都不需要开船出海,直接上到地面就能抓,多方便啊。 王善两口就把包子吃完,之后就跟新编好的队伍去挖基地,王善低头和王灵说话,“回去的路还记得不?不记得就找护卫队说门牌号。” 年龄不到十八的小孩,黎大人特意交代并不用去挖基地。 他说完见王灵没有动,以为王灵是连门牌号都没记住,便报出一个数字,结果听见王灵说,“爹,我不走。” 王善扭过头看她,这才发现这些小孩手里都拿着挖掘工具,就连最小的那个也不例外。 王灵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们也要挖基地。” “对。” “爹,你就让我们去吧。” 王善想说胡闹,地下都是石头,想要敲下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可对上王灵他们的眼睛,他就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们,“行,我不拦着。” 反正受不了了,他们自己就会回来。 结果王灵他们意外得能吃苦,他们人小力气小,累得也比成年人快,但是累了就坐在一旁休息,等有力气了,就拿起镐子继续敲,即便是痛也咬牙忍着,还真叫他们挖出一小块地方。 王善起初还会分神关注自己的孩子,见他们做得有模有样,便专心手头的动作埋头苦挖,地上的暴雨仍在下,基地入口的墙跟着加高,外面的府城大部分已经被洪水淹没,仓库里的东西没地方放,都已经搬入地下基地,不少就堆在过道里,人只能贴着挤过去。 水已经涨成这样,基地却没受到多少影响,大家已经反应过来,知道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发了疯地往下挖掘,等基地变得更大,堆积在过道中的物资渐渐被清空,人从中穿行便不会像之前那般窘迫。 王善渐渐适应现在的生活,觉得生活在地下没有什么不好的,黎大人手中有很多神奇的植物,净化改善空气的,其中一种成串挂在顶部,定时发出光芒,照在身上就跟阳光一样。 他甚至觉得待在地下更好,毕竟现在地面上可晒不到阳台。 条件越来越好之后,王善就再也没睡不好过,这天夜里他砸吧嘴翻身,就听到巨大一声轰隆,好像天破了窟窿,整个激灵着被吓醒,从床上跳下到地上,鞋也不知道穿,火急火燎撩开帘布想要知道发生什么事。 神通广大的群众没叫他失望,果然什么都知道,王善听了一会,昏沉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甚至变得有些太过清醒,要不他怎么会听到其他人说,城里的积水与大海连通,海里的海兽游过来,对基地发起了进攻呢? 第 211 章【VIP】 第211章 海水确实连通洪水,于是海中的海兽得以从深海游入星光城的腹部。 起初犹豫洪水的水位不深,与大海连通的点线较少,入侵的海兽数量不多,体型也较小,换成陆地上的妖兽,也就是车盘蛛的水平,经过训练的官差就能解决,唯一麻烦的是这些是海兽,穿梭在海水中,而人没有水下呼吸的能力,天生处于劣势,另外海水的阻力要比空气大,所以在水中能发挥的力量要比在陆地上小很多。 最重要的一点是只要星光城中的洪水不退,始终连通大海,那么就会不断有海兽游来无穷无尽,除非这片海域的海兽全部被杀光,否则地下基地上方这片洪水里的海兽根本清理不干净。 此刻摆在黎默言面前的有两种法子,第一就是让水师把守与大海连通的点线,只要有海兽过来,来一只杀一只,第二种就是干脆不把守,全部龟缩进地下基地,放任海兽往来。 其实选择后一种法子更为合适稳妥,毕竟建州、浙州以及海州虽然都靠海,但海岸线蜿蜒,更多的府城是内陆城市,自然不会发展水师,而地上的兵到了水中,实力肯定要大打折扣,加上她手上有能够隐蔽气息的物品,百姓躲在地下基地中,并不会和海兽接触,更能保存力量,坚持更长的时间,等到洪水退去,再清理留下的海兽更为简单,没必要和海兽硬碰硬,怎么想都是这样做更好。 可黎默言知道,这场暴雨恐怕不会像雪灾那样容易停。 她心中有着很强烈的预感,就是因为雪灾没能对她造成太大的麻烦,所以大雪才会变为大雨,而这次的灾难确实叫她束手束脚,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消停。 也就是说想等洪水退去,清理残留的海兽这样最好的结果,基本不可能做到,她得想想如何与头顶上的海兽共存,以及更为糟糕的局面,现在侵入的海兽都是小型的,等到洪水继续上涨,水位加深,与大海彻底连通,到时候巨型便能游入星光城。 这种庞然大物的力量难以想象,排山倒海不在话下,水泥建造的基地根本挡不住如此一击,即使她手中有秘银河,有产黑金的发财树,可以用超凡力量加入基地,可时间还是太短了,她手中的材料也不足以加固四州三城全部的地下基地。 到时候大半的基地都会处在危险中。 基于这场浩劫出现的原因,她知道这种巨型海兽必然会出现,也必定进攻基地,她不可能躲过。 黎默言闭着眼,往后仰靠着椅背,心中盘算着各个基地的情况,先把隐蔽气息的阴木等物分送出去,隐住地下基地的入口,至于那些规模较小,根本没有水师驻守的地基,就尽量把人送到星光城,否则这些人肯定活不下去。 而星光城这边,由她驻守,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基地,之前组建的水师一层都在这,倒是可以尝试第一种法子,尽可能绞杀海兽,多掌握它们的情报,尤其是被水困在地下这样的局面,海兽尸体就是最大的资源来源,没有之一。 星光城内那些用众民庙图纸建造的特殊建筑,都已经被她转移到地下的基地,包括月华祭坛,不过由于是重新建造的缘故,等级掉回一级,需要再次升级,才能兑换高级物品,其中就包括海卫的结晶。 这种能让人在水中呼吸且来去自如的宝贝,正是此刻局面最为需要的利器,而祭台升级需要血肉,杀掉的海兽正好能派上用途。 她把这件事交给瞿平青,对方连人带船驻守在海线,而不是更为方便的基地顶,自然是不希望战场离基地太近,避免战斗波及到基地。 起初的战斗十分顺利,海兽基本没有还手之力,还能让不同的副将领兵练手,可随着时间推移,情况就如黎默言猜想的那样,大雨一直没停,水位上涨,就有体型更为巨大的海兽出现,数量也越多,水师应对起来便要更多时间。 直到今日,一条长达百米的水蟒出现,粗壮的身躯在海水中起伏游移,偶尔露出水面的部分就如一座小岛。 胡月儿和黄晓蝶齐齐出现在海面上方,她们没有动手,在水师与陆军配合下,成功杀死这条水蟒,可她们的面色依旧凝重,这样的怪物可以出现一次,那就会出现第二次第三次,逐渐变为日常。 黄晓蝶望了胡月儿一眼,后者背对着她,自己看不到胡月儿的脸,可依着对方骄傲的性子,杀死水蟒却一言不发,就足以说明胡月儿此刻并不高兴,她们有着一样的忧虑,黄晓蝶开口,“你也发现了吧。” “地基对于这些海兽有特别的吸引力。” 胡月儿绷着嗓子嗯了一声,然后又说,“刚才战斗时,那蟒蛇尾拍击在海床上,引得海水震荡不止,基地那边应当有所感应。” 这又是个坏消息,黄晓蝶垂下眼,基地里海线太近,存在被战斗波及的风险,如果将战场拉远,那么需要驻守巡视的范围就会变大,放在以前倒不是什么问题,可偏偏现在最缺的就是人。 黄晓蝶深深,深深吸了口气,依此刻的条件,他们只能派人加强巡视,可只要不是时时刻刻守着,就有被海兽钻空子的可能,脑海中闪过地基被撞破,澎湃的海水涌入基地,她相熟的人争相奔逃,或死于兽口的画面,黄晓蝶握紧拳头,“之后这种巨型海兽就交给我来杀。” 她绝不会让这样的画面变成现实,绝不。 之后日子的情况果然一天比一天恶劣,被吸引而来的海兽越来越多,不光是星光城如此,其他地方的基地同样是这样,就是不知道是她的领地有这种情况,还是所有人类生活的地方都一个样。 不过这场大雨已经下了两个月,星光城所在的地方水深达到三十米,很神奇的一点是无论地处内陆还是沿海,上方的积水都是三十米,像是被同把尺子规划过。 黎默言还记得上报这个消息时,对方脸上的惊恐跟不安,大概是震撼有点大,对方的情绪表现得十分直白,黎默言很轻易就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疑惑,疑惑她的反应怎么如此镇定。 当然是镇定的,这不过是让她确认一件事,这场灾难就是来自某种存在的安排,说她妨碍也好,破坏也罢,反正是她影响到那个存在,对方才决定将她扼杀,用这样蛮不讲理的天灾,雪不够就雨,在极其恶劣的天灾下,还让怪物源源不断进行袭击,从而避免未来某种不希望的可能。 黎默言双手交叠在身前,双眼明亮有光,那个存在越是想要压垮她,她就越是有无尽干劲,越来越多小基地的百姓被接来星光城,大家鼓足了劲往下挖,出去吃饭睡觉解决个人问题,剩下的时间都在挖,好像他们的生命只剩下挖这一件事,瞧见都有些疯魔。 不是大家疯了,而是想给还在别处的人挖出活下去的地方。 她带领大家往下挖,而不是横向挖掘,就是希望基地能够窄一些,避免横向面积太大被海兽攻击,承重不需要担心,往建材里面加入黑金与秘银,就是基地比现在再重上一百倍,也不用担心垮塌,更何况还有老县令整日在基地巡视,用他的天赋能力查看各处‘年寿’,先一步发现问题,根本无须担心。 地基的各处房间,已经不再使用床铺,而是一起打地铺,以便睡下更多的人,之前住大房子住惯了的人,此刻挤在一起翻身都困难,却没有半点怨言,明明是这样得困难,却没有半个人想要放弃,相反大家互相鼓励互相帮助,治安甚至比生活在地面上时更好。 每个人都在用尽自己的力量,对抗着这场不公平不对等的灾难。 虽然已经做到这样的地步,噩耗还是传来了,在大雨落下的第二个月月中,云州安阳县基地被海兽攻破。 黎默言得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荒谬,云州在浙州西边并不靠海,而靠海的建州海州更容易接触到海兽,怎么会是云州的安阳县被攻破? 可最后一刻通过地心之葵逃回来的人,正惊魂未定蜷缩着,黎默言赶到时,就瞧见不断往外涌出人的地心之葵突兀顿住,之后的下一秒两秒都不再有人出现,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现象,叫旁人维持秩序的人员疑惑探身,等意识到这是什么回事时,人捂住嘴巴背过身去。 没有人出来,自然是能来的人没了。 虽然没有看到那一幕,但她知道安阳县基地已经彻底被攻破。 耳边响起人濒死的哀嚎,黎默言仰起头,过了两秒才来到地心之葵前,心里想着安阳县,可对应的地心之葵并没有亮起…… 她握紧拳头,注视着赶来的人用毯子裹住蜷缩的百姓,将他们扶起,送上热水以及食物,带他们去往安置的房间休憩,而黎默言自己则是去了书房,用幻妖联系其他小基地,催促他们尽快转移来星光城。 安阳县被攻破就像是一个信号,陆续有基地被海兽攻破。 这场灾难来得太突然,即使她已经有所准备,可时机确实不好,在她刚刚拿下海州、云州以及建州,还没来得及建设的时候,要有之前浙州累计下来的资源,带着另外三州度过刻意毁灭他们的灾难,真的做不到。 “大人。” 黎默言从众多折子中的惊醒,她嫌椅子板正限制,干脆坐在地上,四周堆了一圈比她还高的折子,侍女提醒她,“您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休……喝点参汤吧。” “已经那么久了?” 她一开口,就赶到嗓子又干又涩,像是被沙子磨着出血,意识到确实过去那么久了,就着侍女的手喝下参汤,热乎的汤水下肚,人不仅没感到舒服,反而双眼酸胀得厉害,这让她意识到的确该休息了。 黎默言用手挡住眼,侍女见她这样,悄无声息离开,顺带关上了灯,书房陷入黑暗,黎默言迟迟没有动,而半空中其他人看不见的弹幕却飞快闪过。 【啊,黎姐是伤心了吧,看得我心都跟着揪起来,呜呜呜姐姐别哭。】 【这个游戏怎么回事啊?!不是五年的期限吗,那么早就战乱也就算了,为什么才第三年开头,就出现这么严重且不合常理的天灾,不是讲究真实吗,你见过哪个世界能一连下三个月的大雨?哪来那么多水啊!】 【我怀疑这游戏就是想弄死黎默言!你看看这世界除去咱黎姐,其他势力包括NPC那方,之前和黎姐呈鼎力之势的三方,也早早这场浩劫,和之前的游戏过程完全不同,压根就是冲着灭世去的,简直是官方下场机械降神,这要怎么赢?】 【放屁,咱黎姐天下第一,其他人都死了又怎么样,她还不是坚持到现在了,怎么可能会输,你不要咒她!】 【虽然我也不喜欢他这话,可是……这游戏完全由官方控制,对方想下多久的雨,就下多久的雨,想要怪物直接捏一只就行,可黎姐不同啊,她手下死一个人,那就是真少一个人,一名士兵从出生培育成才,需要花上大量的时间,注定兵源无法快速补充,而且就是山那么多的资源,也抵不住无止境地消耗,你说这样的情况下,黎姐要怎么赢?】 【我……】 【艹,真憋屈,有本事就公平打一场,玩这种手段……】 这一句话是看直播所有人心中所想,太憋屈了,那么长时间的努力,从无到有一点点建造花费那么多心血,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却抵不住对方动动手指,这怎能叫人服气,哪怕是他们这些在局外看的,都烧红了眼。 【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不,也不是,是,游戏是想让黎默言死,可让一个人死有很多种办法,游戏为什么不让天上下岩浆雨,或者一场全球大地震,绝对能让人全部死完,它不这么做,只能因为是不可以,说明游戏也不是随心所欲的。】 【对对对!按照这个想法,那么这场大雨终有结束的一天,只要黎姐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她就能打赢这场战役,打败游戏里的‘神’。】 【原来是这样吗,天呐我好激动!】 【有办法就好,有办法就好。】 【等等,我们知道有办法,可黎姐不知道啊,要是她心理崩溃直接放弃,那不就……】 【闭嘴!】 【我的天,这种倒在黎明前夕,不知道成功近在咫尺的剧情,心肌梗塞了……】 【你也闭嘴!】 【我好怕啊,黎姐现在的情况瞧着确实不好。】 【啊啊啊,这种事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 【等等,黎姐动了!】 黎默言确实动了,她将手放下来,刚才那种脆弱就从身上消失,她又变回那个冷静坚韧的黎默言,刚才的失态似乎从来没再她身上出现过。 房间里陷入黑暗久了,一点微弱的光便显现出来,越来越明亮,她看向自己的办公桌,上面有一株不知名的植物,是安阳县沦陷的那日长出来的,最初只有指甲盖大小,而现在已经触及天花板,顶端钻入其中。 这棵未知植物出现后,她第一时间找来赵金隅,后者转了一圈,居然没有认出来,不知凶吉的植物,长得地方还是她待得最久的书房,赵金隅建议将其铲除,她同意了,可真要下手的时候,心脏猛地一悸,骤然升起的不安让她留下这棵植物。 它的生长速度很快,钻入天花板只用两日时间,之后外表就没变化过,可黎默言知道它在基地的墙壁地板中生长,肆意延伸着自己的根须枝芽,为此她还找来老县令,确定这棵植物不会对基地造成损害,就随它去了,要不是会发光,她都快忘记它的存在。 黎默言陷入梦乡前,闪过这个念头。 她是想好好睡一觉,可惜天不如人愿,她被接连不断的震感给震醒了,刚睁眼睛就有人来报。 “大批海兽不惜代价发起进攻,其中超巨型海兽一只,巨型海兽五只,大型海兽一百三十七只,中型海兽数量过千,小型海兽难以计算,而且这个数量还是飞速增加中。” “报,岭东县被攻破——” “风华县被攻破——” “织里城被攻破——” 一连串城破消息传来,数量之多几乎是前一个才响起,后一个就接上,黎默言用力按在桌上,没人发现她情绪剧烈变化,只有她自己感受呼吸染上的灼热温度。 这么多县城被攻破,看来海兽不光集中袭击了星光城,对于其他基地同样发动攻击,这太突然了,之前毫无预兆,虽然灾难还在加剧,可这过程是有规律且持续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难度徒然上升。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又为什么是现在这种时候? 有什么逼迫了它,导致加速消灭自己的脚步,是因为时间不多了吗? 黎默言心中猛地跳出这个念头。 灾难开始时是夏季,即使这段时间过得仓促,可她一直在进行计时,也就知道此刻已经快到年关,还有三日便是除夕,难道这个节点就是新年? 这念头一出现,就愈发强烈,而就在这时她余光中有东西闪烁,是那棵未知植物,光芒居然大到白日都能看见,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很快那光芒便隐去,收缩回植物内。 她没有多想,现在也不是想这个时候,瞿平青正在迎战超巨型海兽,顺带拖住两只巨型海兽,剩下的三只巨型交给黄晓蝶和胡月儿,剩下的海兽由将士们迎战,星光城迎来成立以来最为残酷的一场战役。 交战的双方狠狠咬在一起,人们为了自己的家园国土,而海兽则是陷入疯狂只剩下杀欲,双方都不可能退缩,那就只有前进,撕碎挡路的一切,望不到尽头的海兽冲破防线,冲到地下基地入口,又和驻守在此将士厮杀到一起,残肢不断掉落,染红整片大海。 失去理智的海兽源源涌来,没有疼痛疯狂地撞击基地顶层。 黎默言的书房在基地中层,离顶层较远,饶是如此她依旧感到非常强烈的撞击,从脚底一层一层震入她的脑子,不扶住桌子,她甚至都站不稳,在这样自杀式地撞击下,哪怕基地的顶盖是由黑金浇筑而成,还用了秘银,也抵挡不住。 但黎默言只是调离了顶层的人,之后一切照旧,就早餐分发时间都没晚,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局势造化。 黄大牛见有人推着餐车过来,小小惊讶了一瞬,他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早餐吃,可转念一想就算是死,好歹也要做个饱死鬼,就抓过包子大口大口吃起来,其他人大概同样是这样想的,都放开了吃。 真有想不开的,听着这撞击声过了两日,也慢慢习惯了,该吃吃该喝喝的,就这样到了第三日中午,黎大人派人来通知他们,今日过除夕,黄大牛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是到年末了。 “对了,明日就是初一,新的一年。” 他这句话才落下,头顶的撞击就响了两分,有灰尘随着撞击簌簌往下掉,黄大牛吃了一嘴,呸呸往外头吐,本来木着脸的黄二牛见此,不由笑起来,黄三牛更不给面子,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黄大牛就跟着笑起来,兄弟三人笑着来到吃年夜饭的地方,和过去一样,都是在中午吃,现在基地人多啊,桌子一张一张摆得几乎看不到尽头,要比前头那些年都热闹,可惜桌子上的菜肴没那么丰富,但也有菜有肉,吃得到白米。 三人笑着落座,环顾一圈附近几桌人同样笑吟吟的,过年嘛大家都高兴,就连头顶不停歇的撞击声,都能当做鼓声来听,别有一番趣味。 除去冷盘,剩下的热菜是一道一道上的,倒是可以之前全上齐,可这样总觉得不够热闹,还是边烧边吃更闹腾,吃到最后,黄大牛抓着酒壶找老鳏夫喝酒,一桌人开始行酒令,明明是黄大牛找过去的,结果输得最多是他,酒也喝得多,就在意识开始模糊时,头顶一声格外洪亮的破碎,伴随着哗哗水声,水的腥味顿时浓重起来。 热闹的现场骤然安静,大家都晓得一件事,基地被那些海兽撞破了。 这样的僵硬只持续了一秒,大家继续吃喝,之前咋样现在还咋样,甚至叫喊的动静比之前还高,黄大牛终于赢了一把,将酒杯送到老鳏夫嘴边,后者抓住一口喝下,头抬起前还好好的,放下时眼泪跟着流了下来。 “老叔怎么哭了,”黄大牛去给老鳏夫擦眼泪,只是还没擦干净,他自己的眼泪就跟着流下,视线模糊不清,他只好前去擦自己的,结果眼泪越擦越多,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奇怪,我在哭啥啊,明明现在,高兴!” 这个兴字才说完,左右两边各冲上来一个人,是他两个弟弟,黄三牛咋咋呼呼,黄二牛那么沉稳一个人,两个人居然都没说话,就死死抱住他,抱得他骨头都疼了,可黄三牛也没说话,只是用力反抱回去。 “不哭不哭。” 黄二牛头也不抬,“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黄大牛:“嗯。” 黄二牛:“我当大哥。” 黄大牛:“……嗯。” 黄二牛:“等我们能走了,就一起来找黎大人,还给她当子民。” 黄大牛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说不要下辈子,他想把这辈子好好过完,可是不能啊,水声已经很近了,打湿了他的鞋袜,他就要死了啊,不仅仅是他,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死了,黄大牛收紧手指,闷闷开口,“嗯。” 黄三牛没有开口,只是使劲抱着自己两个哥哥,就跟鸡崽一样贴着人,水位越来越高,从脚踝爬到大腿,然后又到了胸口,等到脖子的时候,它突然停了下来,随后一点点退去。 黄大牛猛地睁开眼,没错水的确是在退去,而且速度很快,不过是眨眼工夫,就已经落到腰间,他惊疑不定注视着水面,又朝其他人看去,就瞧见一张张劫后余生的脸。 …… 黎默言算着时间,已经到除夕中午,以往年夜饭在这时吃,是好给百姓留出晚上活动时间,而这一年嘛,她怕留到晚上就吃不到了。 通过探查,她已经知道地基已经被撞出大口,很快就会被撞破,真到这一刻,她意外坦然,就像她想的那样,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所以黎默言和亲朋好友一起吃了年夜饭,唯一可惜的是瞿平青黄晓蝶跟胡月儿不在,他们还在和海兽厮杀,希望基地破后,他们能找到新的居所,他们独自一人,不用被基地拖住,应当能活得比现在好。 当基地被撞破,海水涌进来的时候,她坐着没有动,有人冲过来,想要将她带离这里,黎默言其实不想走,但入眼所见的人全部希望她离开,不断劝着她,神态是那样得焦急,黎默言不希望在最后的时刻,还叫他们希望,所以站起来随着离开,在路过书房时她瞧见一点光泄露出来,然后越来越浓郁。 是那棵未知植物。 它的枝条穿梭在地基的墙壁中,亮起时就像是某种古老的特殊法阵,原本颤抖的基地变得稳固,裂开的基地顶部,也被它的枝条修复,杀死一切的水不再灌入,它将所有危险挡在了外头。 黎默言呼吸一滞,她望着藤条的视线中出现一行字。 【它从亡灵中发芽,吸收死者的祝福抽藤生长,为还活着的人撑起一片天。】 死者的祝福,黎默言想到那些被攻破的基地,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她一直将自己摆在保护者的位置,结果到最后却被百姓保护。 应当是感觉到失败到来,海兽的攻击变得愈发密集癫狂,却被藤条牢牢挡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在倒计着时间,黄大牛和两个弟弟搂在一起,孙月牙握着爷爷的手,钱秋义抱着三岁的女儿,望着挡在身前的丈夫,王善被他的孩子围在中间,所有人都待在亲人好友身侧,直到—— 代表新年的钟响起,宏伟的钟声从遥远而来,冲破混沌黑暗,直达人灵魂深处,一下重过一下,而就在这一刻,众人的耳边听到一声鲜明的破裂,随后每个毛孔都感到舒适,以及前所未有的清新。 于是黎默言和她的子民知道,他们获胜了。 【终章】 第212章 结束了。 黎默言听到那声物体破碎的动静后,紧绷的神经有一瞬间松懈,这连日来的经历让人太过疲倦,她扶住桌面,就想要坐下好好休憩,耳边各种呼喊叫嚷骤然一静。 这种才极致嘈杂的环境陷入绝对安静的感觉太过怪异,即使她累得下秒就会睡去,也努力睁开眼,随即就瞧见更加诡异的那幕,她面前的万物骤停,正好有滴从头顶滴落的水落到一半,就这样违反重力地悬挂在半空。 居然……还没结束吗? 黎默言的脊背再次挺直,从座椅上站起,如此反常的一幕,让她下意识眨了眨眼,似乎就是这一眼,为静止不动的世界掀起一场风暴。 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只有她知道的停顿后,万物突兀动起来,那滴水缓缓往上回到落下的石顶,才结束的战斗再一次出现,她耳边出现怪物的嘶吼,只不过这次却极为古怪,那声音是倒着开始。 黎默言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头,就瞧见她的子民一步步倒退着回到桌边,从最终拿出一块块完好的菜肴,这幕瞧着十分喜感,像是某些恶搞的鬼畜视频,可细细思索,就能从中品味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怪诞来。 她按住发毛的手臂,在略显急促的呼吸中,这种倒放一样的独角戏开始加速,这次百姓身体没再跟着行动,只是他们身上的状态不断发生变化,有人的体型从瘦到胖又到兽,有人的白发快速转黑,或疯狂暴长,更有人凭空出现,目光呆滞注视着前方。 她盯着那些突然出现的人,觉得对方的面容十分熟悉,但不等她细想,眼前的视线延伸成线,图像变为一团团色块,黎默言的视角拔高,速度极快都令她生出恶心感,但她始终没有闭上眼。 不知过去多久,这样的距离拉伸感突兀停止,就如它突然出现那样。 黎默言极快吸了口气,平复身体中不适的感觉,眼前的景象重新清晰,她发现自己竟身处万里高空,脚下是浩瀚的黑色星空,身前是一颗蓝色星球,她不知道自己的视角是怎么回事,一颗星球在她眼中,居然就是一颗水晶球,仿佛一双手就能捧住。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念头出现后,她好像真看到一双细长枯瘦的鬼手,从两旁慢慢靠近,要将这颗蓝色星球攥在手中。 这个认知让她言心脏发紧,似乎被黑手得逞,会有极其可怕的结果,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在黑手即将触及到蓝星时,一阵深绿色的光芒从星球上爆发,黑手如烟雾般散去。 黎默言松了口气,莫名有种感觉,在历史这个拐点上,这颗蓝色的星球从被控制愚弄的歧路,回到了正确的道路。 随后便听到鸟雀欢鸣,起初这个动静十分微弱,到后来越来越洪亮清晰,其中还混入其他生灵的欢呼,最后汇聚的声音响彻天地,其中满是欢欣喜悦,叫她的灵魂都充满快乐,从来没有如此高兴过。 就在这时星球上的绿色光芒汇收拢,汇聚成一阵清风,将她拉回地面,等一股沉甸甸的坠落感传来,黎默言回神后就见自己回到了地下基地,就是原先所在的地方,光球落在她手心,同时脑海中出现一段信息。 原来是这样啊,黎默言恍然大悟,之前种种违和的地方得到解释,这里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却被游戏劫持,沦为‘全息游戏’,他们这些玩家也好,游戏里的‘NPC’也罢,都是为取悦更高维度的存在,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玩家到来,而这颗星也会重启。 也就是说游戏开启几次,黄大牛他们就重启了几次,而她抗住雨灾和怪物打破重启,这颗星球以及上面生灵的命运终于从循环的怪圈里解脱出来。 【一切回归原样。】 一道浩大的嗓音响起,听到的人表情愣了愣,随后石像一样的脸上逐渐出现表情,这种变化是如此生动强烈。 之前基地被击破,洪水喷涌而来,因此受伤流血的人们发现伤口已然愈*合,就连被血水染红的衣衫都恢复洁净,身上更是干干爽爽,没有半点湿痕,先前那场将他们逼到山穷水尽的战斗宛如梦境。 黄大牛面容恍惚,双手在自己胸口摸索,前不久基地被击破,一块拳头大的落石从他头顶滚落,虽运道好没砸中,却擦着他划出长长一道口子,鲜血刚一涌出,又立刻被海水冲淡,激得他伤口刺痛难忍。 黄大牛到现在都还记得手脚因为失血,冰冷的感觉,不过一个眨眼,他身上就暖和起来,甚至连胸口的口子都没了,黄大牛摸着完好的胸口,后背趴上来一个,黄二牛紧紧搂住自己,力道大得都叫黄大牛感到痛,黄三牛也冲了过来,一个劲摸着他的胸口。 “哥……哥……” 黄大牛看着紧紧搂住自己的二牛,跟嗓音都在颤的三牛,同样抖着手回抱两人,内心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幸好他没有死,不然他们该多伤心啊。 人们先是为时间倒转,身上的伤痛消失而高兴,等发现三年前死去的亲人,居然好好站在身边,却没有人被吓到,他们本能知道那是自己的亲人活了过来,于是瞬间做出了反应。 “宇啊,我的儿啊,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的宇儿啊——” “阿姊你瞧,我就说我能长得比你高。” “胜了胜了!不仅是那场海战咱们打胜了,之后黎大人还打下了建州,海州和云州也归顺了,都是咱们的地方!” “姥你别怕,你的病现在星光城就能治,以后都不会痛了。” 种这些言语中的喜悦传递而来,黎默言的心柔软得不可思议,她以为时间倒退,只是让基地中的人恢复如初,没想到以前被攻破基地,因为战争而死去的人全部活了过来,是直接倒退到这颗星球被劫持的时候,其中的万千生灵顺着原本命运走下来,那不知名的存在将自己的影响彻底抹去,确实是将一切恢复如初。 更为神奇的是虽然人退回到三年前,建筑可没有,她来到这里后修建的种种都还在,只是因为战斗留下坑洞还在需要修缮,但相比起百姓死亡,这点损失就变得微不足道,反正地面上的洪水已经褪去,她这人多心齐修起来也快。 不过里面也有尴尬的地方,之前黎默言为战死的战士修建烈士墓,将棺椁迁入其中,现在烈士墓还在,里面的人却站在外面,得问问当事人,如果觉得晦气,还是拆了吧。 灾难过去,百废待兴,有一堆事等着黎默言去做,可她没有着急行动,反而是给百姓放了三天假,本来就是新年,更何况大家死里逃生,还有死去的亲人复活,她认为既需要时间来消化,也想要好好陪伴在亲人身边。 黎默言还在想着那天落在她掌心的光球,搓了搓那块皮肤,上面没有丝毫痕迹,但她知道这不是错觉,她对这片天地更为亲近,莫名感觉阳光雨露就连风都会偏袒她,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她就感到一股温柔缱绻的风打着转,从她身上卷过。 “黎大人。” “大人好!” “黎大人吃了吗?” 最后这句话由于人太激动,喊得格外大声,把其他人的嗓音都给压下去,引得四周人往那个方向看了眼,发出善意的哄笑,可还是把那姑娘笑得面红耳赤。 黎默言见对方不好意思就说,“吃过了,你呢?” 姑娘双眼亮晶晶回答,“还没!” 本来黎默言只是随口一问,可都快一点了还没吃饭,这是真感到诧异,现在放假也没有事情要忙啊,“怎么还没吃?” “是……”那姑娘才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即将出口的话猛地顿住,低头避开她的视线,“不太饿就没吃。” 黎默言一看就知道这是借口,但既然对方不想说,就没再追问,“吃点吧,饿着对胃不好。” 姑娘红着脸用力点头。 黎默言见人朝食堂走去,便放下心来,只是之后这两天,时不时遇到这样的事,原本讨论着的人群遇到她会骤然安静,或者藏起手中的东西,聊天时也经常突兀打住,明显是有事情在瞒着她。 不过这么多人一起瞒着? 黎默言感到疑惑,在见到晚上瞿平青时就将这件事告诉对方,往盆里倒热水的男人动作没任何停顿,先是试了试水温,觉得正合适,就抬起她的双脚放入温水中。 “是有事瞒着你。” 热水缓解肌肉的酸涩,黎默言眯着眼朝瞿平青看去,英俊的男人垂着眼,他的手很大又有力量,还懂得按摩的技巧,给她揉腿的时候就格外舒服,黎默言享受过一次,说了句以后多给她按按,之后入夜瞿平青总会端着一盆温水来找她,日日都没落下。 既然这件事平青知道,她精神放松靠着椅背,对方没有说的意思,那她就不追问了,想来不会有危害。 可黎默言没有想到这事会这么考验她的心脏啊。 初三那日,她一大早就被侍女挖起,人还迷迷糊糊,就感到一圈人围了上来,给她换衣服,用湿毛巾搓脸,往她的头发上抹香膏。 她虽然是四州的领主,但因为不喜欢也不习惯人伺候,这些事向来是自己做的,突然被这么隆重侍奉,把她直接给吓得精神了,等看到那层层叠叠,足有九层的衣服,还是黑底配着金色,用色十分庄重肃穆,为此衣服做得较厚,才有质感和垂感。 本来也没什么,可现在是夏日啊,雨灾结束后,气温就恢复正常,外面三十多度的天气,穿这样厚的衣服,还是九层……她要不还是直接死吧。 当然这种事不会发生,侍女给她戴上一块冷玉,温度顿时变得凉爽起来,衣服穿再多也不怕。 黎默言爱不释手摸着冷玉,真是个好东西,不过这样的好东西是哪来的? 侍女看出她的疑惑,“是从前朝天子的宝库翻出来的。” 自从脱离游戏后,另外三路诸侯全向她投了,表示归顺臣服,毕竟所有人都清楚这次是靠她才脱离游戏掌控,如果游戏面板还在的话,估计声望这栏的数值恐怕能爆表,底下人心都散了,对方想不投降都难。 等黎默言最后一身帝袍穿戴整齐,外面的司命心念一动,抬头竟在青天白日中看到一颗明星,光芒丝毫没被天光盖住,甚至越来越亮,一道紫芒笔直落下,就落在大人的寝殿里。 司命微微一笑,她观星象,看天下走势,可命运难以捉摸,前路被白雾掩盖,她来到星光城不过是在寿元将近时博一丝生路,想要借助帝王气乘风而上,可没想不到自己选中的人竟能走到最后,带着他们从歧命中挣脱出来。 司命想到这真是自豪无比,寝殿的门被大开,黎大人从中走出,对方今日格外威仪,身着八十名裁缝精心绣制的帝袍,注视大人一步步走出,司命这样见识过太多,而感情淡漠的人,都心中澎湃,一股自豪猛然升起,就像是遇到油的火,浓烈得叫她鼻尖发酸。 真走到这一日了,大人还如此年轻! 庭院中不光有司命,所有星光城的城官都候在这,见证这历史的一幕。 黎默言意识到什么,从住所出来,果然看到外面的街道上围满了百姓,他们见到她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握紧身边人的手,或者默默流泪。 她踏出一步,感到脚下的触感不对,那是条黑色的毯子,并不宽,只够她一人行走,材质却发出古怪,有根根像是头发的黑丝编织而成,她越走,这种觉越是强烈,不会真是头发吧。 尤其在其他事情上都很隆重,只有这个地毯尺寸局促,也许,不对,一定是头发编织的。 她突然想起之前有次撞见百姓拔头发,他们每人拔一根收集起来,她还在疑惑这是做什么,居然会是这样的用处。 就在这时脚下的高度发生变化,黑毯竟带着她行走在空中,等九百步走完,她已经来到高空中,底下是一张张仰望的人脸,一层胜过一层的音浪爆发出来。 “大人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响彻天地的朝拜声,黎默言感到掌心发烫,下意识摊开手掌,一直打在身上的紫微星光中,有一物缓缓降下,融入她的身体中,这一刻自己与星球的感应加强,她仿佛就是星球的化身。 最后紫微星的紫芒收缩,定在她的头顶,黎默言只觉沉重,一顶帝冕突然出现,星光汇聚出的旒珠十二串,随风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上面紫芒流转不停闪烁,人群从近到远如海潮般伏倒。 星光四年,大年初三,黎默言登基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