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卑微庶女我演技爆表战绩可查》 第1章 穿越 春色正好,湖色平波,小山叠翠,原本就稀奇的太湖石被人精心侍弄过后更显奇丽。 一墙之隔的裁月院却不平静。 赵妨玉一穿过来就发现自己好像要死了! 原主年纪不大,也就四五岁的模样,这样小的孩子发烧高热,烧晕过去几回了居然没人去请大夫?! 赵妨玉的死因是心率衰竭,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走的很突然,但是早有预料,所以也没那么不能接受,父母和遗产都安排好了,算得上尽人事听天命。 谁能想到她居然能有重生的机遇! 她运气很好,但不完全好。 重生了,似乎还是生在富贵人家,这小丫头身边有丫鬟服侍,但奇怪的就是明明生在富贵人家,还养在自己母亲身边,孩子都病成这样却没人来请大夫? 一身月白配松石绿袄裙的妇人,梳着家常发髻,头上也戴了两件首饰,不名贵,但看着也不便宜。 红唇一启“我儿命苦,怎么偏生惹了国公府的小姐?” “还是大夫人的娘家人,这可怎么敢惊动她们?” 赵妨玉气的想翻个白眼,合着不是不能请大夫,是这个姨娘怕惹事,所以根本没去请大夫! 又一次从昏睡中醒来,赵妨玉感觉脑子都要转不动了,眼看刚才坐在床边哭诉的姨娘不在,连忙喊在床边打瞌睡的小丫鬟去请大夫。 “可姨娘说,让姑娘忍一忍,这回姑娘惹的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来头大着呢。” “如若惊动了大夫人,到时候等人走了,姑娘和姨娘都没有好果子吃。” 小丫鬟年纪也不大,被赵妨玉吓唬两声就赶紧去请了大夫。 赵妨玉躺在床上两眼直直的看着床板,慢慢梳理原主的记忆。 很快大夫就来了,跟着大夫来的还有一位穿靛蓝衣衫戴足金彩宝首饰的妇人。 夫人前仆后佣,开路的捧盒子的,呼啦啦进来一串人。 一进门大夫就先给赵妨玉试了额温“姑娘热的厉害,若是按小丫头说的那样,烧了一日,恐怕危险。” 衣衫华丽的妇人蹙眉,语气严厉“怎么拖到现在才请大夫?耽误了四丫头,你拿什么赔?” 钱娘子,也就是之前在赵妨玉面前哭诉的姨娘扑通一声跪下,连说是怕打扰了大夫人雅兴。 “大夫人难得见一回娘家人,妾身想着,国公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小孩子家家间的玩笑,小灾小病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这回这样严重……” 大夫人气的站起来,亲自打了钱娘子一耳光! “国公府的小姐尊贵,我们家的姑娘难道就是泥巴?” “小孩子间的玩笑,落水也不过请个大夫的事,让你这蠢货延误,好好的姑娘也给耽误了!” 周围的丫鬟噤若寒蝉,只有钱娘子的隐隐哭泣回荡在院子里。 府医从药箱里掏出一袋银针,跟大夫人请示“四娘子病情严重,这么小的孩子本是不好动针的,但此时不动针……怕是往后会留下痴症。” 大夫人气的再次扬手,却是没打下来,连忙喊了丫鬟来帮着府医把赵妨玉的身体牢牢控制住。 “屋子里的窗户能开的都开了,床帐放下来一些,不相干的人也在门外候着好,免得四姑娘害怕,挣扎起来滚了针就不好了。” 大夫人吩咐一声,屋子里的人顿时退出去大半,除了两个按住赵妨玉的丫鬟,也就大夫人身边留了一个崔妈妈服侍。 赵妨玉烧的迷迷糊糊,浑身上下都难受,一时之间,针灸的痛感反而不明显了。 耳边全是窗边传来的话音。 “没想到钱娘子平日里老实本分,出了这样的事,居然敢拦着不给四姑娘请大夫!” “钱娘子一惯是老实本分的,怕惹恼了大夫人和表小姐,也不算出格。” “但四姑娘这样,就不好再留在裁月院,否则传出去对言真的名声不好。” 大夫人语气沉沉,显然对原主的亲生母亲格外厌恶“我侍郎府的后院又不是吃人的地方,明哲保身到这个地步,连四姑娘的命都不顾,简直闻所未闻!” 不过片刻,大概是崔妈妈给大夫人哄下来了,不多时,便传出另一道吩咐。 “去把锦儿边上的屋子收拾出来,等四丫头病好了,若是无碍,便让四丫头搬过去。” 崔妈妈不赞成的声音传来“大夫人何苦这样抬举她?四姑娘变成如今这样又不是表小姐害的,全是那钱氏自作自受,报应到她女儿身上,给些银钱贴补也就罢了,怎的还要把她带去您的院子里养?” 大夫人的声音低缓沉闷,香炉里的安神香让人平心静气,她自己也静下来不少。 还有心情跟崔妈妈细说“一家子同气连枝,钱氏蠢笨成这样,还能指望她将四丫头教好了?” “怕就怕钱氏教不好四丫头,出阁后连累了府里其他姑娘的名声,四丫头和墨儿只差了四岁呢。” 崔妈妈心有不甘,盯着门外罚跪的钱氏皱眉皱的能夹死苍蝇“出阁前好好教教也就是了,横竖钱氏跑不出侍郎府,您还怕拿捏不住一个孩子?” 大夫人又何尝不明白崔妈妈话里的意思?她又怎么可能拿捏不住一个庶女? 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是国公府理亏在先,虽然有钱氏办蠢事的缘故,但一旦真传了出去,坏的只会是礼国公府和侍郎府的关系以及言真那丫头的名声。 把四丫头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来防止钱氏给四丫头养坏了,二来也是堵外人的嘴。 就算真传出去,也只会夸赞她贤德大度,四丫头因祸得福。 崔妈妈出门回清平院收拾屋子。 赵妨玉昏昏沉沉间也醒了过来,大夫人走到床边看了眼,又赏了好些东西过来。 府医把赵妨玉身上的针收走,跟大夫人禀告“四姑娘今晚若能退下高热,便也就无碍了。” “这番病重,若想恢复如初,还得调理上半年。” 大夫人点头离开,众人跟着如潮水般散去。 钱姨娘瘸着腿回来,抹着眼泪又哭又笑的看向醒过来还迷糊的赵妨玉。 擦汗的手柔的仿佛一团云拂过面庞“我儿切记,到了大夫人院中,谨小慎微,万不可掐尖冒头,争一时之气。” 第2章 殷勤 赵妨玉病了,府里的主子基本上都来看过一回。 人到礼到,因这一场病,让裁月院本不丰裕的小金库快速充盈起来。 走廊上,一个身穿灰绿衣衫的小丫鬟快速走进钱姨娘的屋子,眼看左右无人,才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木牌。 木牌的年份很长,带着一股陈旧气息,边缘还带着些泥。 “姨娘,今儿门房的人来报,说是家里来人了。” 钱姨娘正绣着给赵妨玉的新鞋,看了眼木牌,好看的柳眉微微皱起。 “拿二两银子,跑快些,别让哥哥等急了。” 小丫鬟撅着嘴不乐意,但还是听话的从钱匣子里掏了二两银角子来。 “姨娘一个月也才三两的分例,算上姑娘的五两,也才八两银子。” “这秋风一个月打几回,再高的月例也受不住。” 钱姨娘面不改色道“那是我亲哥哥,总不能真叫他们就这样饿死,况且侄儿还小,总要上学,家里不比府里,我总得帮衬些……” 剩下的赵妨玉不听也知道,又是那些车轱辘话。 经过几天时间的休养,赵妨玉虽然足不出户,但也把裁月院摸了个透熟。 “姑娘也不拦着?那送走的可是您的月例!” 香药站在床前眼巴巴看着远去的绿潇,眼里止不住的着急。 经过几天的磨合,赵妨玉早已知晓,自己的这位姨娘并非是面上看着那样老实。 钱姨娘的老实忠厚,软弱可欺,这些都是她刻意表现出来,想要让旁人看到的模样。 真正的钱姨娘……不是面上那样简单。 因为朝夕相处且钱姨娘在自己面前不设防的缘故,赵妨玉能察觉出她对娘家是厌恶的。 一般的妾室出身总逃不开买卖或仆佣提等,钱小娘家人在外面,那多半是买来的,可能也并非自愿为妾。 原主年纪小,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但穿越而来的赵妨玉却清楚,钱小娘并非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全无心机。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钱姨娘这一步棋走的险,所谋求的,也不过是原主半个嫡女,往后不为人妾室的尊荣。 钱姨娘在她面前说过一句,往后别似她这般,为人妾室,连子女也跟着受尽白眼。 费尽心思将伤和大夫人扯上关系,大夫人理亏,为了自己的子女也会将赵妨玉收入正院管教,一旦沾上了大夫人,赵妨玉此生多半不会落得钱小娘一般的下场。 “拿去就拿去吧,我年纪小,也用不上。” 赵妨玉有样学样,从前的原主虽然嘴上不说,但对这只会吸血的舅舅一家极其厌恶,钱姨娘总是面上劝和,实则眼里露出的神色,也是不喜的。 这只会吸血的一家子,总归也是钱姨娘计划里的一环。 深宅大院里的事总得细细想才能琢磨出不对,赵妨玉才来几天,就经历了几场博弈。 如今病好,能下地走路了,赵妨玉才对这个富贵的府邸有了更深的认知,也明白过来为何钱姨娘走那样的险棋也要给原主搏一个去清平院的机会。 “今儿天气好,姑娘去园子里走走吧?今年开了好些花,可漂亮呢。” 香药牵着赵妨玉慢慢往前走。 穿越而来的赵妨玉也缓慢的看清这一场富贵。 阳春三月百花齐放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侍郎府里的花园大的过分。 花卉种类繁多,找不出一朵开的不如意的。 这不仅是权,更是钱的象征。 花的种类繁多,开的这样好必定有专人看护尽心侍弄,显然不是一个园子一两个人就能打理的过来的。 更何况,赵妨玉还在其中看到了一株极其名贵的双色桃花,洒金碧玉桃! 赵妨玉站在桃花树下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就是洒金碧玉桃。 这样名贵的花在侍郎府并没有得到优待,与普通桃树一般无二。 “你能出来走了?”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赵妨玉回头便看到了一身上粉下白锦衣出行的赵妨锦。 赵妨锦即将过十岁,和赵妨玉的羊角包不同,在家中时头发已经梳成偏大人样式的双垂髻,簪环佩玉,华丽非常。 赵妨玉怯怯的喊了声大姐姐,想起原主的怯懦,又小心翼翼挤出一个笑来。 赵妨锦看着笑的快要哭出来的赵妨玉,原本还觉得说不定是她陷害了表姐孟言真,现在想来,这副老鼠胆子实在干不出那样的大事。 但赵妨锦还是不喜欢赵妨玉,甚至从原来的无感,变成了淡淡的不喜。 “无事便回屋里歇着,近来宴客多,别再冲撞了贵客。” 这话颇有警告的意味,赵妨玉立刻察觉出赵妨锦的态度,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两步,让赵妨锦先行。 人有远近亲疏,因为她这一番大病,那位国公府的小姐少说也要挨一顿训斥。 这位嫡姐和国公府的嫡小姐是正经表亲,时常走动的,比起自己这个庶出妹妹来说,肯定是跟孟言真更亲切一些。 因为孟言真而恼了她,并不稀奇。 等赵妨锦冷哼一声走过,赵妨玉和香药对视一眼,同时吐出一口浊气。 “大姑娘这气势可太唬人了。” 香药拍拍胸脯看向赵妨锦离开的方向,眼神里满是艳羡。 赵妨锦是嫡女,身边丫鬟耳朵上戴的都是金丁香。 赵妨玉缓过劲儿来,看了眼赵妨锦离开的背影。 “下回遇着大姐姐,咱们少说些。” 初来乍到,最忌讳叽叽喳喳,闹得人不得安宁。 大夫人疼爱子女,往日里不曾苛待庶女,但如果真跟嫡女对上,想也知道她只有被退回裁月院这一条路。 大姑娘已经流露出对她的不喜,要在清平院站稳脚跟,靠的就是水磨工夫。 赵妨玉从花园里摘了些花,挑着不太名贵但看着不错的,凑出来一束,也不用香药,自己抱着往清平院去。 大夫人正午休,赵妨玉便把花交到崔妈妈手里。 “这花好看,母亲算账算累了,看着歇歇眼睛。” “多谢上回母亲送的药材。” 赵妨玉小小一只,雪白的皮子黑亮的眼,雪玉丸子般可爱。 崔妈妈每看到一回赵妨玉都不得不感叹一声,赵妨玉真是会长。 长得像钱姨娘不稀奇,竟然还有五分像太夫人! 太夫人去年回老家养病,否则看到现在的赵妨玉,不知道得稀罕成什么样! “只求这四姑娘像她娘那样老实,到时候您也少费些心。” 崔妈妈服侍大夫人起身的时候把赵妨玉送花的事情说了,连赵妨玉的话都原封不动的转述。 大夫人淡淡往发髻上插了一根琉璃钗“像她娘有什么好的?像我的锦儿才好,否则怎么做当家娘子?” “我院里也不出做妾的姑娘。” 第3章 来信 赵妨玉病的小半个月才被府医告知可以自由行走,只不过调理的汤药还要日日喝。 “四姑娘若是还想不起事也不必着急,未必是撞坏了头,人小脑子也小,记不住东西也是常有,不一定是因为病痛,可能只是一时害怕过头,所以才忘了。” 府医结束最后一次诊脉,跟赵妨玉说道。 撞到头这回事,府医是诊出来过的,只是没想到赵妨玉事后竟偷偷告诉他,她有些小时候的事记不清了。 但从脉象上来看,并无大碍,四姑娘也才六岁,就算记不清往事也不要紧。 只是四姑娘求他别告诉旁人,怕别人再因为这个笑话她,府医心底一软,想起四姑娘平日里的处境,便也没再去找大夫人禀报。只是私底下跟她说,没事揉一揉穴位,活血化瘀。 四月底五月初,赵妨玉搬进了清平院。 崔妈妈牵着赵妨玉走进清平院,大夫人坐在正屋抱着七姑娘赵妨墨玩拨浪鼓。 和裁月院的萧瑟不同,清平院是实打实的清雅又贵气。 按照现代话来说,简直就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标准范本。 赵妨玉人小步子也小,钱姨娘今天给她穿的格外可爱,谁见了都想逗逗她,就连原本看着赵妨玉就忍不住皱眉的崔妈妈见了都没忍住抱了抱赵妨玉。 赵妨玉谁来逗都给面子的笑笑,哪怕是崔妈妈也用十分的心思去刷好感。 “母亲安好,妨玉见过母亲。” 没等大夫人说话,赵妨玉先一步俯身行礼,奶声奶气的请安。 之前生病伤了元气,时至今日赵妨玉穿的还是厚衣裳,所以格外圆滚滚雪团团。 大夫人也记得三不五时就送来清平院的花,笑着喊赵妨玉坐过来。 “往后上了学可不能再那样冒失,平日多和你大姐姐学学,再去摘花,花房的人看了你可要磕头了。” 赵妨玉抿唇一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大夫人没忍住捏了捏赵妨玉的脸蛋,软软的,比豆腐都嫩。 “你娘给你涂了什么膏脂不曾?怎么一家子姐妹,就你皮子这样嫩?” 大夫人是后院主母,府邸中的哪个孩子她没见过?唯独没有哪一个能像赵妨玉一样,一身皮肉软嫩柔滑到这个地步的。 赵妨玉想了想“不曾用其他膏脂,我和姨娘一样,用的是府里发的白玉膏。” 大夫人感叹一声,接着揉揉自己怀里的赵妨墨“这是你七妹妹,平日里不曾见,想来你也不大认得出来。” 赵妨玉实诚的点点头“妹妹长得快,比上次大很多,也更白。” 崔妈妈端来茶水点心,闻言便笑出来道“那时候七姑娘才洗三不久呢,如今都要百日了,变化大也正常。” “清平院的饮食清淡,唯独大姑娘喜甜喜辣,四姑娘尝尝看。” “这龙井白玉小丸子和芝麻酥糖,是大姑娘最爱的。” 瓷白透光的小碗不过巴掌大,牛乳做汤,糯米为皮,中间用龙井茶叶烘干磨成细粉,筛上几遍后和上猪油做馅料。 中间还放了几朵桂花,香的人口齿生津。 芝麻酥糖宛如龙须,丝丝缕缕,入口即化,口感甜的刚刚好。 不过两道点心,就能清楚的看出裁月院和清平院的不同。 裁月院不曾花银子加菜,平日里的吃用都是府里的供应,不是桂花糕,就是豌豆黄,再不济就是绿豆糕,云片糕一类的点心,远不如清平院的精细。 正吃着,门口处传来一连串的大姑娘好,紧接着赵妨锦便一身锦衣从帘外进来。 虽然在家里,但见先生相当于见客,赵妨锦这一身乍看平常,细看之下也别有讲究。 光是那两根拿来压底的首饰,就已经富贵逼人。 金丝做的花叶,红宝为花蓝宝为蕊,一朵花不知要耗费多少,赵妨锦这一根却如同发带般,一串九朵,中间用枣核大小的白玉珠子隔开。后面还缀了两颗指肚大的珍珠。 走起路来摇摇荡荡,煞是好看,既有嫡女的金贵,也有十来岁姑娘家的俏丽。 赵妨锦给了赵妨玉一些身为嫡女的震撼。 赵妨玉也不眼馋,坐在一边无声的看着自己脚上穿的新鞋。 这鞋是钱姨娘亲手做的,一针一线不曾假于人手。这样合脚还漂亮的鞋子,赵妨玉从小到大攒了一箱子。 布料一般,绣活出众,不名贵却藏满了钱姨娘的拳拳爱女之心。 就如同钱姨娘的爱,只在隐晦处才能察觉一分。 崔妈妈又重新端上来一碗和赵妨玉一样的龙井丸子和芝麻酥糖,只是用的碗碟不同。 给赵妨锦的是一套绘了三只狸奴嬉闹的茶盏。 这三只狸奴,正是赵妨锦自己养的。 “言真姐姐昨儿晚上传了信来,说是想吃崔妈妈做的白云糯玉卷和巧香酥。” 大夫人闻言,笑着看向坐在一边的赵妨玉。 “四丫头应该也少见你言真姐姐,明儿崔妈妈去送点心,你瞧着花园里的花什么好看,也摘些送去给你言真姐姐瞧瞧。” 赵妨玉还未点头,赵妨锦便嗔怪似的皱眉看了眼大夫人。 大概是在自己母亲面前,那点对赵妨玉的不喜欢是连装也装了。 赵妨玉抬眼看看大夫人和赵妨锦,母女二人仿佛在无言对话,眼神之间交锋不断,最终还是赵妨锦败下阵来。 “言真姐姐最喜欢那一株洒金碧玉桃,你多摘些。” 赵妨玉低着头看桌子,连赵妨墨也不逗了,安静的摸索着面前那一块桌子上雕刻的花纹,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 大夫人对赵妨锦的教导并不背人,从家族和气同气连枝说到未来守望相助,互帮互助。 赵妨玉不是真小孩,一听就知道大夫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些话虽然是说给赵妨锦听的,但也存了提点赵妨玉的意思。 只有大夫人亲生的姑娘才值得她把那些大道理掰开揉碎了讲,她赵妨玉不过是个养在清平院的庶女,教养都是顺带蹭了嫡女的,根本不值得大夫人费心。 “明日你跟崔妈妈一道去送点心吧,顺道带四丫头过去。” 第4章 真相 到底是出门做客,不管是不是带了其他目的,人靠衣装马靠鞍,大夫人总不会让赵妨玉穿的太差。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崔妈妈身后跟着一串小丫头过来。 “四姑娘明日要出门见客,虽然言真小姐与咱们家也有亲缘,但也不能穿的太过家常。” “新的春衣绣房还在赶制,四姑娘若是找不到合心意的,大姑娘这边还有些幼时的衣裳。” 赵妨玉的视线从崔妈妈身后一一扫过去,虽然说的只有春衣,但实际却是春夏秋冬的衣裳都全了。 后面还有捧小盒子的,装的应该是首饰。 赵妨玉奶声奶气的谢过崔妈妈,大夫人身边一等一的管事妈妈来送东西,赵妨玉不能不做表示。 像小说里和电视剧里那样,随手抓一把银子或者铜钱打赏那是没有的,赵妨玉来清平院,浑身上下搜不出一枚铜板! 钱姨娘对外里的人设持久坚挺,是宁可亏了自己也要贴补娘家,畏大娘子如虎,不敢生出半点异心,所以才能在算计完大夫人后全身而退。 怀孕时便开始布局的缜密心思,给原主身上留钱这种破绽自然不可能留下。 五六岁的孩子也不指望她能赏赐些个子丑寅卯来,崔妈妈等人想看的不过是个态度。 表态这种事,赵妨玉可太会了。 上辈当社畜,表态这种事已经被社会的毒打狠狠篆刻进dna里! 赵妨玉没有亲自捧点心,那样显得太跌份。 她拉着崔妈妈进屋,端茶递水这样服侍人的事都是香药做。 崔妈妈给服侍的眉开眼笑,吃了几块豌豆黄就乐呵呵的出了赵妨玉的屋子。 “好大好匀称的珍珠,这一根发带就能值姑娘半年的分例吧?” 赵妨玉装作惊叹的接过发带仔细看看,发现半年的分例可能不止。 果然,钱姨娘想尽办法不惜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将赵妨玉送到正院来是有原因的。 这当家主母手里随便漏些东西出来,就能抵过那些姨娘们辛辛苦苦一年的积攒。 “明天……穿那身天水碧配靛蓝的袄子,扎这个。” 天水碧的袄子中间绣了块圆团团的图案,圆乎乎的小雀儿配上圆乎乎的冬柿,细条条的枝丫被压的弯折,覆盖上一层薄雪。 靛蓝的袄裙上织了金线,天气好时行走间必然波光一片。 果然,赵妨锦的东西,哪怕是放了几年的旧物也比赵妨玉新做出的好上几个档次。 第二日一早,赵妨锦早早结束课业带着赵妨玉去国公府。 “表姐待人一向真诚,做过便是做过,没做过便是没做过。你说是表姐推了你,如今你可敢同我表姐对峙?” 赵妨锦目光灼灼的盯着赵妨玉,头上两根蓝到发紫的宝石小钗仿佛新生的双眼,晃的赵妨玉眼睛疼。 赵妨玉抠抠自己的小手,抬眼看看赵妨锦后又低下去,再看再抬,反复几次。 最终才像是憋不住了似的问出来“大姐姐今天带我来,不仅是送点心吧?” 赵妨玉面上无措,还有几分受伤的模样,心底却发笑 赵妨锦心中对赵妨玉落水一事有怀疑,却不在最佳调查时机提出来,反而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搞出这么一副疑似要逼供的架势,对混过职场的赵妨玉来说,简单的可笑。 这件事情应该是赵妨锦自己私下做的决定,甚至可能连孟言真都不知道。 赵妨玉难得盯着赵妨锦的眼睛,直直的,不闪不避“大姐姐做决断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偏颇,谁是谁非,其实也不重要。” “大姐姐更喜欢表姐,所以不论小四是对是错,大姐姐都不会像喜欢表姐那样喜欢小四。” 这副做派放到二三十岁的女子身上,赵妨锦能认出这是挑拨,但放到赵妨玉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身上,反倒将她拿捏的死死的。 在赵妨玉看来,赵妨锦的心太软了。 因为心软,所以并没有阻拦自己这个庶出妹妹进清平院,也没有阻拦崔妈妈给她送衣衫,甚至就连想要求得一个真相,都要顾忌表姐和庶妹的体面,最后自己左右为难做出一个不是决定的决定。 鱼翅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是小时候就该明白的道理。 一直到见到孟言真,赵妨玉都有些蔫巴巴的。 孟言真看见赵妨玉的一瞬就皱起眉头,等看清赵妨玉身上穿的是赵妨锦小时候的衣裳,眉头蹙的更甚。 “你怎么穿了妨锦的衣裳?” 赵妨玉老实回答“大姐姐带我出来玩,衣裳是大姐姐送的。” 孟言真想不通为什么赵妨锦要带这个小不点过来,疑惑的看向赵妨锦。 事情的发展并不如赵妨锦所预料的那样,赵妨玉和孟言真之间平和的很。 “姐姐近来做什么?也和大姐姐一样日日上课吗?” 孟言真点点头,看着最近养出一点点奶膘赵妨玉,没忍住伸手捏了捏。 “上回看你还灰扑扑的,果然人靠衣装,穿了妨锦的衣裳,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赵妨玉不好意思的对着孟言真笑笑,并不多话。 低眉顺眼,孟言真想要她的脸蛋,她还主动仰着脸凑过去。 “比上回见时胖了些,可见妨锦给你养的不错。” “听说你落水后大病一场?” 赵妨锦听孟言真说到正题,眼神顿时亮起。 “你好好说。” 赵妨玉几乎被孟言真半抱着,缓慢的说出当日的事。 “我也不知道撞我的人是谁,那天我和香药躲猫猫,躲猫猫的时候听到墙那边有人在哭,声音听着像三姐姐,我以为出了事,就去走廊那边找三姐姐,想问问她为什么那么伤心,结果我跑太快,不当心和人撞了。” “那人比我高,我还没看到脸就翻到水里去,只记得那个人穿了一件橙红色的裙子。” “二姐姐自来不穿这样鲜亮的颜色,三姐姐有可能,但那天三姐姐在学堂上学,所以三姐姐的声音是我听错了。” “是姨娘说,那天府里来了客人,我肯定是冲撞了贵客,所以姨娘才想等客人走了再给我请大夫,免得惊扰了贵客。” 孟言真和赵妨锦对视一眼,心里多少有个底。 赵妨玉不知道,但赵妨锦和孟言真心里都清楚,那天去了赵家做客的,不止她孟言真一个。 第5章 孔雀 “除了橙红色的裙子,你还记得什么?” 赵妨玉被香香软软的姐姐的抱着,整个人都懒懒的。 这件事原主虽然记得清楚,但原主确实没有看到脸。 “好像还戴了什么玉佩一类的东西,硬硬的,我脑袋磕上去了,好疼好疼的。” 一个玉佩不足以定罪,但至少可以确定,赵妨玉没有害人之心,否则她完全可以把撞人入水这件事按死在孟言真头上,从此拿捏住正院甚至乃至国公府嫡小姐的一个把柄。 而孟言真洗脱污点的关键因素,也就在那块玉佩上。 赵妨锦再三追问,赵妨玉也憋不出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不能胡编乱造。 “好像闻到了一股香味,但说不上来是什么,反正香香的。” 孟言真有了猜测,素白的手捏上小锤,敲响桌案上摆着的银铃。 银铃声清脆,立刻有丫鬟推门进来服侍。 “去把之前二姑娘送的香料拿出来给新妹妹开开眼。” “再问问二姑娘,近来有没有研制出什么好香,凡是有的一并拿过来。” “我和赵家妹妹一见如故,偏我这边没什么小姑娘家喜欢的玩意儿,赵家妹妹拿了她的,我这边都给她补上。” 赵妨玉笑呵呵的坐在床上摆弄自己的手指头,短短的圆圆的,不像发面馒头那样一戳一个窝,反而更像是什么软玉羊脂,盈盈有光。 “我今日若不带你来,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赵妨锦看向赵妨玉的眼神微微发冷,像八九月的雨水,风一吹就冷进骨子里。 赵妨玉喏喏两声,说不出话来,出来打圆场的是孟言真。 孟言真和赵妨锦之间有两分相似,并不明显,但性格却显然是孟言真更加圆滑。 “你妹妹大病一场,当时话都说不利索?险些没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你指望她能说什么?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 赵妨锦一想也是,当时赵妨玉病重时,满府都去看过,还送了不少礼,她自己也送了一对璎珞,还有一个她不稀罕的长命锁。 赵妨玉命硬,落水加发烧干熬了一天都还能活过来,也幸好她活下来,还记得些东西,不然真死了人孟言真才是百口莫辩。 想明白其中关窍,赵妨锦对赵妨玉的脸色也好起来。 赵妨玉乖顺的对着赵妨锦笑笑,转头又像个向日葵样对着孟言真笑。 乖乖的,糯糯的,要不是会说话,人都要怀疑赵妨玉是大号的糯米点心。 孟言真的善意赵妨玉收到了,收到就要回馈,她借花献佛,把刚才孟言真推过来的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 孟言真被这一副拿地主家的粮食孝敬地主的戏码逗笑,点点赵妨玉的鼻头,喊小厨房多送些时兴糕点来。 丫鬟脚程快,不过这几句话的功夫,就有一水儿穿青蓝两色衣衫的丫鬟捧着样式各异的盒子进屋。 几个丫鬟排成一排,齐刷刷的打开盒子。 “这是嘉陵香,这是荔枝香,这是栀魄……” 一样一样闻过来,赵妨玉只觉得每一样都香香的。 “太多,认不出……” 赵妨玉小心翼翼抬眼快速瞄了眼大姐姐赵妨锦,赵妨锦都被气笑了。 没想到赵妨玉的胆子比老鼠还小,不过马车上的几句话就给吓成这样。 “带回去慢慢闻吧,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 孟言真制止住赵妨锦要开口的打算“难得来我这一趟,四妹妹还给我摘了花来,你呢?今天不交些东西出来,别想从我这要那个羊脂莲花坠子。” “好姐姐……”赵妨锦顿时像被戳了死穴,软哒哒的靠在孟言真的肩头,撒娇卖痴,和底下张大嘴巴呆望的赵妨玉刚才如出一辙。 赵妨玉默默摸了块点心压惊,很快就有丫鬟送赵妨玉去国公府的花园玩,赵妨锦和孟言真留在屋子里说私房话。 赵妨玉个子小,走路也慢,身前带路的丫鬟原本想要抱她走。 赵妨玉上辈子一路活到快要三十岁,怎么也做不出来让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抱着自己走路的事。 忽然,一个硕大的风筝从背后来,直直招呼到赵妨玉脑袋上。 赵妨玉只感到身后一阵巨力传来,没有防备,双膝一软,整个人竟是被个大风筝拍到地上趴着! “巽哥儿!你闯祸了!” 身上的风筝被人拿开,赵妨玉起来的时候还眼前发黑。 满脑子都是她跟国公府肯定命里犯冲。 不然怎么头回见面被国公府的人撞进水里,第二回竟跳过流程直接在国公府花园遇袭! 赵妨玉心里恨不得喊护驾,脸上还是一副乖顺柔弱的模样的抬头“多谢。” 对面的小孩年纪比她大些,一身浅绿孔雀袍,头戴孔雀尾羽做的抹额,左耳上还有一个好大的宝石雀羽耳坠。 赵妨玉穿到古代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穿着这么华丽张扬的男子,也是第一次见到敢打耳洞带耳坠子的男人。 赵妨玉看着那硕大的宝石耳坠,价值连城是最基本的,但她就想知道,这么大个耳坠子坠的人疼不疼? 下一秒,孔雀少年跑起来去喊所谓的巽哥儿,长到足以垂落到肩膀上的耳坠也跟着飞起来,一摇一晃……大约是不疼的。 “姑娘别怕,这是府里的二少爷,今天先生放假,少爷们在院子里放风筝呢。” “姑娘如果觉得一个人待着无聊,去和少爷们一起玩也是好的,家里的少爷们和善,能带姑娘一起玩耍,不用想也知道是高兴的。” 青蓝衣衫的丫鬟开口,语气沉缓,听着就让人安心。 如果是寻常人,大概现在已经跟着丫鬟去找刚才那个孔雀少爷玩了。 但赵妨玉不是,她现在不想要跟国公府的任何人扯上关系,一来是赵妨玉觉得国公府和她天生反冲,其次是撞她入水的真凶还未找出,国公府里关系盘根交错,并不明朗。知道内情的赵妨锦不跟她说,她自己猜,万一猜错,到时候真凶查出来再平白多招惹了一位少爷小姐的顾忌。 弊大于利,不是良策。 赵妨玉抿唇瓣摇头“姐姐带我去个僻静地方看花吧,我喜欢一个人玩。” 第6章 请安 从国公府回来,动了一天脑筋的赵妨玉洗漱之后倒头就睡。 香药被带走教导正院的规矩,伺候赵妨玉的是大夫人拨过来的春芍。 正院的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大夫人的脸面,形式周到妥帖,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带了个监视器的属性,让人不敢放心用。 香药想不到这一头,单纯以为春芍是来抢她一等丫鬟的身份,防春芍防的厉害。 第二天一到时辰,赵妨玉就换回家常衣衫,一左一右戴上两朵小巧的珠花,朱红色的带子垂落在后面,像小年画娃娃。 “国公府的人上又送过来两屉子香料,天晚门房就给崔妈妈收着了,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 赵妨玉对着站在大夫人身后的崔妈妈露出一个甜笑,然后安静的按照座次坐在右边第二个座位。 赵妨玉刚刚坐下,赵妨锦就来了。 赵妨锦人如其名,一向锦衣出行,难得的是后面来的三姑娘,居然也穿了一条云锦做的褶裙。 云锦面料金贵,上辈子赵妨玉只在博物馆里看到过。 三姑娘赵妨兰是张姨娘生的,还有一个弟弟。赵妨兰的眉眼和赵妨锦比起来要寡淡些,但一身素色,细条条一个人,簪花素雅,远看着像一株刚盛开的玉兰花。 “给大夫人请安。” 赵妨兰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飘忽劲儿,赵妨玉人不动,眼睛却没少看。 大夫人脸上瞧不出什么,大姐姐不大高兴,但更多的是对赵妨兰的不屑。 说白了,大姑娘赵妨锦看不上赵妨兰一副弱柳扶风的做派。 情绪外露最明显的还是崔妈妈,明晃晃的翻了个白眼。 按理来说,这是不该的,但所有人都一点表示也没有。 可见这位三姑娘在正院这里,吃不着一点好果子。 赵妨玉心中暗暗记下这一点,又沉默的吃着糕点,坐等其他姑娘。 这还是她病好之后,第一次和众人见面。 “给母亲请安,前些日子听母亲说头疼,这是女儿做的防风,母亲且看看喜不喜欢?” 一道雀梅色的影子从身前袅袅走过,不疾不徐,和刚才赵妨兰的袅袅娜娜相比又是另一番模样。 这是宋姨娘生的二姑娘赵妨薇,也是有史以来,除了孟言真之外,赵妨玉第一次见到能和赵妨锦相比较的人。 赵妨薇对清平院的殷勤肉眼可见,难得的是,赵妨薇一身不卑不亢的气质。 她的衣衫不如赵妨兰和赵妨锦华贵,颜色甚至能说一声老气,却显得她唇红齿白,身量和赵妨锦差不多,样子也像,不同于大姑娘赵妨锦的倨傲尊贵,这位二姑娘稳重的不像同龄人。 手上拿着一份刚做好的抹额,亲亲热热坐到大夫人身边去。 小丫头捧了新的茶点来,赵妨薇一见就笑“还是母亲疼我,知道我喜欢卷雪姐姐做的小点心。” 赵妨玉瞥了眼捧茶点的人,看着像是清平院的一等丫鬟,只是前两日没在大夫人身边见过。 下一瞬,赵妨薇的话头又落到赵妨玉身上“四妹妹看着还是瘦了些,不过不必担心,清平院的风水养人,过不了几个月,你就该担心裙子的腰身了。” 赵妨锦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大夫人都露出几分笑。 赵妨玉惊讶一声,捧着小脸儿抬了抬“那我少吃一些?可卷雪姐姐做的东西太好吃怎么办?” “怎么办?喊卷雪拿糯米和上蜂蜜,把你这个小呆瓜的嘴巴糊上。” 说话的是赵妨锦,赵妨锦显然还记着她明知却不报的事情。 赵妨玉瘪瘪嘴,气馁的坐回去“大姐姐长得瘦,自然不担心,我可不一样,我胖了,衣裳该穿不进去了。” 说罢,赵妨玉的眼神在面前吃了半盘子的糕点上流连,最后狠狠心,一下别过去头。 一副不看就不想吃,不吃就不胖的模样,逗得在座几个人无不笑出声来。 “羞羞脸!大胖子羞羞脸!” 说话的小姑娘是赵妨薇的同母妹妹,五姑娘赵妨云。 赵妨云比赵妨玉小一岁,说话利落但不好听。 赵妨薇一身家常,赵妨云却在小小的发包上簪了两朵老大的金花。 该说不说,这些庶女里,恐怕也就是原主赵妨玉最没有存在感。 不仅是她,她姨娘也没有存在感。 简直一脉相承。 赵妨玉笑着往赵妨云嘴巴里塞了一块卷雪做的点心“你也吃,你也当大胖子,都当大胖子,我就不胖了。” 现在的赵妨玉却不能再像当初一样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 她是养在大夫人名下的姑娘,欺负了她,就是落了大夫人的面子。 她委不委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府里谁都不能落大夫人的面子。 所以,自从赵妨玉住进清平院的那一刻,她就注定要发生改变。 赵妨云也好,赵妨兰也好,再不能如同当初那样,想欺负她就去欺负她。 赵妨锦眼神一扫赵妨云,冷哼一声:“五妹妹这样小的年纪就带这么重的珠花,当心不长个子。” 赵妨云气红了眼,一双嫩白的手偷偷背在身后,沉默低头,却再不肯吃一口点心,看赵妨锦一眼。 这本不是大事,不过是庶女之间的小官司,偏偏赵妨兰一句话把赵妨玉架在火上烤。 “四妹妹也是,好好的欺负小五做什么,小孩子嗓子嫩,没得再噎住了,闹出事来。” “上回你落水,二姐姐和五妹妹可给你送了不少好东西呢。” 赵妨兰一向人淡如菊,恨不得当隐士高人,对外都餐风饮露的做派。 这样的人,却在赵妨玉住进正院的第二天,向她发难。 这话说的诛心,竟然暗指赵妨玉的行为可能有害赵妨云性命,还恩将仇报的意思。 大夫人也蹙起眉来。 赵妨玉短短一瞬,脑子里思绪万千,下一刻,她就泫然欲泣的看向赵妨兰“难怪三姐姐从来都不和我玩,只带五妹妹,我不过是喂了五妹妹一块糕点,怎么在三姐姐眼里,跟我要五妹妹的命一样呢?” “一家子姐妹,母亲姐姐们都在,我还能当众害了五妹妹?” 第7章 口舌之争 “不过是玩笑罢了,五妹妹肯拿话逗玉儿,玉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想要害五妹妹?玉儿之前一直和姨娘住在裁月院,鲜少和五妹妹玩,一时失了分寸……玉儿不过是想和姐姐妹妹们玩的好一些,怎么就……怎么就……” 赵妨玉没有哭哭啼啼,只是圆溜溜的大眼睛吧嗒吧嗒往下掉泪珠,可怜兮兮的,憋着小嘴,鼻子都憋红了。 不等其他人来劝解,赵妨玉自己擦擦眼泪,红着眼睛慢慢从椅子上下来,先给大夫人行了个礼“是玉儿考虑的不够周到,往后玉儿一举一动,必定多考虑,不让母亲为我担忧。” 接着又转身给赵妨薇行礼“再给二姐姐和五妹妹赔个不是,让姐姐为五妹妹担心,是玉儿的过错。以后玉儿对待妹妹们,一定再小心一些,绝不让妹妹们受伤。” 最后才转过来对着赵妨兰道“三姐姐担忧五妹妹,是三姐姐关心姐妹,玉儿往后一定谨记三姐姐的教诲,友爱姊妹。” 小小的赵妨玉看着并不比赵妨云大多少。被赵妨兰逼得几乎给堂里所有人都赔了个不是。 但话却说的有意思。 三姑娘关爱姐妹,怎么只关心五姑娘不关心四姑娘?这件事说到头也是五姑娘失言在先。 姑娘家谁不爱俏,谁乐意被说是个大胖子? 四姑娘是个傻的,听不出来,还当五姑娘是跟她玩儿呢。 大夫人不是心狠的人,这件事归根结底不过是四姑娘五姑娘玩闹失了点分寸,三姑娘看不得正院安宁,在四姑娘请安第一天,就要落正院的面子,在正院挑事,把四姑娘和五姑娘弄成了对立的两派。 到底是赵妨玉年纪小,被人做了筏子。 能察觉出赵妨兰话里指责,主动出来道歉打圆场,不落人话柄,已经算不错了。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才六岁的孩子,放别人家娇惯些的奶都还没断呢。 大夫人并不觉得这件事就是赵妨玉的不对。 “不过姊妹间一时玩闹失手,不必这般教导,私底下给你五妹妹些好吃好玩的就罢了,一家子姐妹,哪里能生分成这样?” 赵妨玉红着眼,重新坐回椅子上,赵妨锦看着小孩有些费劲的上下,本就看赵妨兰不善的眼神越发犀利。 “三妹倒是比二妹还心疼人,也对,关心则乱,这样一时越俎代庖的事,三妹妹也做惯了。” “四妹尚且有容人之量,给你赔个不是,怎么,三妹倒不觉得不对?” 赵妨兰捏着手帕的指尖微微一顿,人淡如菊的模样几乎装不下去。 大夫人也不拦着,装作看不见,淡淡的品着手中茶。 连赵妨薇都在看热闹。 在正院,大夫人的好恶表现的明显,圆滑的赵妨薇再会讨人欢心,也不会帮赵妨兰一点。 最后还是赵妨云看不过眼,撅着嘴主动开口“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四姐姐不许再这样喂我了。” “不过是说你胖,你刚才真吓到我了,三姐姐才没冤枉你。” “五妹妹慎言吧,说胖,四妹妹可未必比得上你。” 赵妨锦此言一出,整个上房都笑起来。 赵妨云吃得好喝的好,母亲宋姨娘又是得宠的姨娘,前两年还有个亲妹妹六姑娘没留住早夭了,所以满府都对宋姨娘一派格外宽仁。 否则,就是赵妨锦年幼时都没有这样招摇。 给嫡母请安时穿戴华丽,是想压谁一头? 总不能是她一样做派还处处维护她的赵妨兰。 赵妨玉再不开口,以至于赵妨兰不得不捏着鼻子跟赵妨玉赔了个不是。 赵妨玉低声回复,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赵妨兰说了什么都未必听清。 敷衍的显而易见,但谁也不能说什么。 一直到请安散场,赵妨玉都蔫蔫的。 “四姑娘六岁了,之前生病断了家学,明日起便恢复吧。” 赵妨玉点头应是,一出正院就被赵妨锦拉去她的小屋。 “昨日还敢跟我说那些,胆子大得很,怎么今天就软哒哒的让人欺负?” “你如今在正院,以后可不能再跟赵妨兰搅和在一起。” 赵妨玉低头抠抠自己的手,眼睛盯着鞋子上的绣花喏喏回答“我……我之前和姨娘住,没见过这些……” 赵妨锦一听,伸出细长的手指头戳了戳赵妨玉的额头,给人戳的东倒西歪才做罢。 “你这聪明劲怎么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 “别管那么多,往后离你三姐姐远一些,你当她是什么好人不成?” “她是个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什么都肯做的。哪天被她拉去卖了你还给人家数银子呢!” 赵妨玉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头迫切寻求庇护的幼崽“大姐姐,是不是我不招人喜欢?怎么三姐姐五妹妹都不喜欢我呢?” 赵妨锦闻言,摸着赵妨玉头发的手一顿。 “她们哪里是不喜欢你呢……”分明是不喜欢正院,却又不得不依附正院罢了。 有的人骨子里就贱,明知道靠着正院大夫人才能找好婚事,却又要处处比正院高一头,仿佛这样才能显出自己来。 这样眼皮子浅的,正院也最看不上。 其实包括赵妨玉,赵妨锦都不大看得上,唯一一个她觉得尚可的,是赵妨薇。 如今却又加了一个赵妨玉。 她什么也不懂,但知道感恩,从前的赵妨玉胆小如鼠,处处都随了她那个胆小怕事的姨娘,如今到了正院,也敢跟三姑娘掰腕子了。 赵妨锦不介意带一带这个养在母亲眼下的小庶女。 赵妨玉的眼睛红红的,思路却意外清晰。 “三姐姐喜欢五妹妹,胜过玉儿,那玉儿也应该把三姐姐往后放放,是不是?” “对。” ··· 另一边,平波院。 赵妨薇冷眼看着被拆去金簪花的赵妨云。 “这点脑子还敢凑到赵妨兰面前?上赶着给人当筏子?这么蠢的人我今天是见着了!” 宋姨娘抱着赵妨云轻轻摇晃,赵妨云本人也充耳不闻,将赵妨薇的话当做耳旁风。 “惯子如杀子,姨娘护得住她一时,能护得住她一世么!” 第8章 妨玉胡闹 次日,赵妨锦带着赵妨玉一起去上学。 去家学的路很安静,春日里百花盛开,自有一幅景象。 赵妨兰轻移莲步,换了一件欧碧色的褶裙,身上的褂子还是白色,不过换了个花样。 手持一把漆扇轻轻摇晃,身边的丫头既要背着书箱,还要给她撑伞。 赵妨锦当看不见赵妨兰,赵妨兰却不能如此,蹙着眉上前行礼。 到家学时,赵妨薇和赵妨云已经到了。尤其赵妨云眼眶红红,看到赵妨玉进来还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赵妨玉委委屈屈看向赵妨薇“二姐姐,我今儿可没惹五妹。” 赵妨薇笑着给赵妨玉递了一块点心“她昨儿晚上做了噩梦,一早上都不安生,别搭理她就好了。” 赵妨薇对于这个带不动的妹妹也很苦恼,同样的爹妈,怎么养出来的孩子天壤之别? 总不能一个娘生的,所以脑子都归了自己? 赵妨薇想不明白,明明小六小小年纪就足见聪慧,当姐姐的五妹妹反而蠢笨如猪? 偏偏自从没了六妹妹,姨娘就把五妹妹看的眼珠子一样,赵妨薇就是想教,也得先过宋姨娘那关。 赵妨玉嗯了一声便在赵妨兰身后坐下。 家学的座位都是按照序齿坐的。大姑娘二姑娘坐第一排,身后就是赵妨兰赵妨玉。 一墙之隔则是家里的三位哥儿。 这本是一座花厅改的,男女七岁不同席,为了先生方便各自隔开,女子课业所教不深,多半只是启蒙,所以多是先生先来为姑娘们简单讲解后,便去为哥儿们上课。 大夫人生的长子赵知怀,次子赵知润,以及张姨娘生的赵知沅都在一墙之隔的小书房。 赵知沅和赵妨兰是同母姐弟,因为唯一一个庶出的哥儿是她亲弟弟,这也是赵妨兰敢兴风作浪的底气。 赵妨玉打量完周围一圈,先生进来讲学。 赵妨玉和赵妨云不过刚刚开蒙,上学也不过是顺带,先生的主要教学对象还是家里两位嫡出公子。 先生说的话带着一股奇怪的韵律,和赵妨玉在二十一世纪上学的老师完全不同。 并不反感,只是有些不习惯。 先生在说四书,一墙之隔,女院这边能听见先生在隔壁考校两位哥儿,赵妨玉听了会儿就在底下偷偷看三字经,顺带认认古字。 赵妨玉看三字经看的出神。不过一节课的时间,就认了不少字。 甚至还提笔在纸上跟着画。 一直到快要放学,先生才过来给赵妨玉和赵妨云教学。 因为年龄相近,赵妨云和赵妨玉是同时进的家学。 先生一来便看到赵妨玉写的字,拎起来看了看后评价“有心是好事,但姑娘家练字,还是等七岁后再说。” 赵妨玉乖觉的点头嗯了一声。 先生抽背从前讲的三字经,赵妨玉虽然两个多月没上课,但看三字经看了两个多时辰,应对考校半点不慌,稳如老狗。 “等等,你背后这是什么?” 赵妨玉不明所以“学生身后有什么吗?” 赵妨薇眉头一紧,立刻发现不对,一看赵妨云嘴角勾着就知道事情大条了,立刻喊赵妨玉转过来看。 “五妹妹……好雅兴。” 赵妨锦,不止赵妨锦,整个学堂的人都看向赵妨玉的后背。 雪青色的小袄褂背后,被人画了一只老大的黑王八! 赵妨玉刚还被先生夸了没有忘记课业,转眼就被赵妨云欺负到脸上来,清平院的人都坐不住。 “月季!快去清平院给你家姑娘找一件换的衣裳来!” 赵妨薇快速吩咐着,赵妨云被先生点起来“四姑娘身后的图是五姑娘画的。” 赵妨云咬牙说不是。 “那五姑娘是说,四姑娘特意穿了一件背后带墨水图的衣服来学堂陷害你?” 赵妨云立刻点头如捣蒜,点了没几下又疯狂摇头。 “那五姑娘觉得四姑娘背后的图是怎么来的?” 先生的声音里像是夹杂了冰渣子一样,眼神也冷的像冰。 赵妨云不认账,但又说不出合理的解释。整个学堂的人,看一眼她的神情就知道赵妨玉身后的大黑王八和她有关,偏她撒谎不肯认账。 “四姑娘大病初愈尚未忘记学习,三字经背得一字不错,五姑娘呢?能背下来一半不曾?” 赵妨云唯唯诺诺,嘴巴张张合合,背到三才者,天地人后就结结巴巴背不出来。 赵妨玉低着头,所有人都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看不见她在憋笑。 有人在自己身后作画,她怎么会感觉不出呢? 不过是引而不发,一击致命罢了。 放了学,赵妨云还被先生留堂,赵妨薇给赵妨玉赔了不是,又自己做主给赵妨玉送了些小玩意儿,才放赵妨玉走。 “五姑娘一时兴起,到害的咱们姑娘没衣服穿。” 香药看着柜子里的衣服发愁。 不是赵家吝啬,赵家一年给府里的小姐十六件新衣,一季四套,三套常穿,一套见客,足以说得上富庶了。 一般人家,庶女一年也才做四五件新衣。 要是想要多的,就得靠自己或买或做。 这才春日,赵妨玉的四件春衣,今日被画坏一套,当日落水破损一套。 只剩下一套衣裳日常换洗是怎么也不够的。 如果穿着大姑娘的衣衫上学又是明晃晃的打大夫人的脸…… 赵妨玉头也不抬“不妨事,不是还有去年的衣裳?” “都是破了袄褂,裙子又没坏,把去年秋天的衣裳挑两件出来穿。” 香药不大乐意,但也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 只能把去年秋天的袄褂翻出来。 “四姑娘怎么不跟大夫人告状?这会五姑娘做的事情离谱,姑娘绝不会吃挂落的。” 春芍在一边的香炉里添香料,屋子里就她们三个人,春芍说话也大胆些。 赵妨玉面不改色坐在窗前背书。 “一家子姐妹,闹来闹去惹得母亲烦心,不过是五妹妹年纪小不懂事罢了,一件衣服也不值当让母亲再去吩咐针线房。” “我到底是做姐姐的,昨日才说了要照顾妹妹,怎么好今天就去母亲面前揭妹妹的短,那我成什么人了?” 春芍不再说话,赵妨玉也松了一口气,等春芍出去,赵妨玉才贴着来换点心的香药耳语“小心春芍。” 这才来第三天呢,就敢挑拨她去正院告状,可见不是什么好人。 第9章 孟二哥哥 果不其然,第二日请安的时候,大夫人说了赵妨云,还给赵妨玉赏下来两批布料。 赵妨玉欣然接受,当晚就让人送去家里的绣房做了新衣。 赵妨玉雷打不动的上学,不过几日,期间赵妨云几次想要给赵妨玉下绊子,都被赵妨玉化解。 甚至赵妨玉学习成绩优异,渐渐赶上了三姑娘,赵妨云每天都被先生留下来背书。 “促狭!” 赵妨锦放学后戳戳赵妨玉脑袋上的小发包,显而易见的高兴。 “跟大哥哥学的,先生让大哥哥背一篇,考校的时候,大哥哥却能背出来好几篇,二哥哥都抱怨好几次了,说大哥哥珠玉在前,大哥哥院里的灯不熄,他都不敢睡。” 赵妨锦听闻笑的花枝乱颤“你当谁都是你二哥哥?妨云那个脑子,一篇三字经背了一年都背不出,你和她同年入学,虽然你比她大了半岁,但你千字文都要学完了,她还在学三字经……妨薇的妹妹怎么这样蠢?” 赵妨玉嘿嘿一笑,娇憨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学的越快,她越没精神找我麻烦。” 赵妨锦笑的更欢“要不说你促狭呢!” 话锋一转,赵妨玉人,拉着赵妨锦的手道“姐姐当时让我找的香料,我找到了。” 赵妨锦闻言脚步一顿“找到了?是哪一种香料?” “桂脑。” “原本这味道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偏偏我昨日在三姐姐身上闻到了。” 赵妨锦凤眼圆瞪“你说谁?妨兰?” 赵妨玉点点头。 “我也疑惑呢,还特意问了,就怕是弄混了,但谁知三姐姐说,这香叫桂脑,无论名字还是味道都和上回从国公府里带来回来的一样。” 赵妨锦把赵妨玉带回自己的屋子。 “你确实记着当日是一个穿了橙红色衣衫的人撞了你?” 赵妨玉再次点头。 “当日的人,身上的衣服熏了桂脑,穿着橙红色的裙子,腰上配玉,但没看见玉佩的样式。” 赵妨锦点点头,靠在背后的迎枕上沉思。 在赵妨锦看来,赵妨玉没有骗她的必要,这件事一旦查出来是她诬告,等着赵妨玉的后果必然是正院厌弃。 钱姨娘不像宋姨娘,钱姨娘的家世只有拖累她的份儿,断然不会有一点儿帮助,所以她才会谨小慎微,生怕有任何一点惹了大夫人不高兴,自作主张的选择避宠。 这样的背景,一旦被正院抛弃,赵妨玉的后半辈子,再也没有一点指望。 但赵妨锦又琢磨不透赵妨兰和国公府的关系。 当天来赵家的,只有三个姑娘,除了孟言真,剩下两个穿的都是橙红裙子。 但国公府的私家香料出现在赵妨兰身上,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对。 赵妨锦琢磨不透,当晚写了帖子给孟言真,第三日,赵妨锦就带着赵妨玉去了国公府。 “大姐姐偏心,只带四姐姐去。” 请安的时候,赵妨云不服气的跟大夫人告状。 如今的赵妨云已经五岁了,还是胖乎乎一团,远不如赵妨玉耐看,性子还娇纵跋扈,是以除了宋姨娘,就连亲姐姐赵妨薇都嫌弃她。 大夫人茶盏一盖,气势便压得赵妨云不敢说话。 “是言真喜欢妨玉,上回还送了许多东西给她,听闻她如今学到千字文,特意喊她过去给家里的弟弟作比。” 一提到学业,赵妨云就像被掐了脖子的鹅,一声吭不出。 赵妨薇嫌弃归嫌弃,还是得出来打圆场,换了个话题,正院的气氛重又流动起来。 · 国公府里,赵妨玉照样回答了几句话就被孟言真和赵妨锦打发出来。 其实赵妨玉今天并没有来的必要。 只是这半年来她当赵妨锦的小跟班当惯了,赵妨锦也习惯将她带在身边,于是也自然而然的带来了国公府。 已经入夏,国公府的花园比赵家的还要大些。 赵妨玉不敢到水边坐,挑了一个秋千坐着发呆。 周围似乎有桂花,香的一阵儿一阵儿的。 赵妨玉掰着手指头盘算: 目前刷好感度,大夫人对她还算略有好感,赵妨锦拿她当小跟班,类似宠物。崔妈妈看她还算喜欢,在一众姑娘里,除了大夫人亲生的大姑娘和七姑娘,紧接着就是她。 大哥哥和二哥哥目前对她还算一般,属于同仇敌忾。毕竟她也算正院的一份子,虽然是后来的。 钱姨娘的伪装计划稳定发挥,毫无破绽,自打她来了正院后,钱姨娘也在未曾出现过,据说是派人来要过银子,不过被大娘子身边的崔妈妈打发了。 宋姨娘好看但无脑,但是便宜老爹喜欢。生的二姑娘赵妨薇最聪明,五姑娘最蠢,但是二姑娘也带不动猪队友,所以平波院其实暗中是分成两派的,二姑娘明哲保身,和赵妨玉一样兢兢业业刷大夫人的好感度,剩下的宋姨娘和五姑娘一派,有宠万事足,并不看重大夫人。 张姨娘算最得宠,生的姑娘和她一脉相承,走人淡如菊的风格,只是三姑娘学的不到位,有时候会露馅儿。生的三公子,读书的天资似乎不如二公子,但据先生说,也还不错。 目前需要提防的,也就是三姑娘赵妨兰。 原主落水时听到的三姑娘的哭声,可能不是幻觉,就是三姑娘本人。 只要查清楚当日是国公府的哪位小姐和三姑娘在一处,当日的真凶就能水落石出,孟言真身上扣得屎盆子,也能掀下来。 “上回走得急,还没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忽然,一道男声从赵妨玉身后传来,吓得她差点一下从秋千上跪下来! 得亏是坐着,腿软也不至于跪下,否则赵妨玉真要疯球了。 虽然她来自无神论的二十一世界,但穿越这回事本身就打破了她的认知,有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下一秒回头,一身紫黑色衣衫的少年看着她笑。 赵妨玉第一眼没看到少年,看到的是少年肩上那一颗老大的宝石耳坠。 和上回一样的孔雀绿宝石耳坠,换了身衣裳,人也长高了。 还好,是人,是人就不怕了。 赵妨玉下来给孔雀少年请了个安,因不知道孔雀少年的名字,只喊哥哥。 “我叫孟言疆,你是赵家的妹妹,该喊我一声二哥哥。” 第10章 像样 孟言疆长高不少,穿衣打扮还是和初见时一样张扬。 不见了抹额,发髻上却多两根串松石绿和朱砂红的珠子。 异域感不消说已经扑面而来。 “上回妹妹走得急,没等到巽哥儿来道歉,今日让他补上?” 赵妨玉哪里敢让国公府的公子哥儿给她一个庶女道歉?连忙说不用。 孟言疆盯着赵妨玉摇的拨浪鼓一样的脑袋,笑的更开。 “弟弟做了错事,总该赔罪,他如今不在,我替他赔礼。” “莫匀,去把母亲当时送我的一对薄胎瓷的茶器取来送给赵家妹妹。” 赵妨玉一直不肯说名字,孟言疆也不急,乐呵呵的逗着人玩,尤其是发现赵妨玉跟个小磨盘一样,推一下动一下,就逗的更乐了。 “你今儿做什么来的?” “你几岁了?有六岁没有?看着小小的,总不能才五岁?” “难不成口齿不好?怎么不敢说话?” 说就罢了,这位小少爷居然还想要伸手来捏赵妨玉脑袋上的发包! 赵妨玉心想这人怎么跟有病似的,立刻倒退几步,恨不得直接跑回赵妨锦身边。 “孟二公子开玩笑了,和您家带了姻亲的是我嫡母,我不过是家中庶女,微如野草,不值得孟二公子记得。” 说过,也不等孟二回答,跟背后有狗撵般匆匆跑回去。 屋子里孟言真和赵妨锦在说话,赵妨玉也不敢靠近,惨兮兮的蹲在门口的花丛边上装蘑菇。 “天杀的……”这孟二怎么跟神经病一个样? 谁家好人能撵着一个六岁的小姑娘问这问那? 下一秒,她就在门口听到孟二的声音。 “今儿来的是赵家哪几位妹妹?” 孟言真身边的大丫鬟笑着回“是大姑娘和四姑娘,大姑娘一直在小姐的院子里没出去,想来和二爷遇见的事四姑娘,若是四姑娘惹了二爷不快,劳烦爷担待一些。” 孟二的视线从丫鬟肩上穿过,直直看向躲在花丛边上蹲着的赵妨玉,一字一顿,声音轻缓“也不是大事,上回来时巽哥儿的风筝打了四姑娘,想赔罪却没见着人,一直闹着要赔礼道歉。” “既然是四姑娘,那我便帮巽哥儿把礼送过来,到时候劳烦姐姐帮巽哥儿转交给四姑娘。” 大丫鬟面对主子无有不应。很快孟言疆的小厮便把刚才说的薄胎瓷茶具送来,当面递交给丫鬟。 赵妨玉蹲着看的真真儿的,孟二那个混蛋,在外面笑的牙花子都漏出来了! “瞧什么呢?” 赵妨锦出来时,赵妨玉已经蹲在角落里气了半天,小脸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叫人惹了。 赵妨玉哼唧一声“刚才遇到个不讲理的人,吓也吓坏了。” 但孟二只说是替另一位国公府公子巽哥儿赔礼道歉,赵妨玉再巧舌如簧也不能在国公府的地盘给赵妨锦的亲戚在赵妨锦面前上眼药。 只能憋屈的把气往肚子里吞,还不能隐瞒那一对薄胎瓷茶具的来历。 费脑子解释一番后,赵妨锦只看着赵妨玉摇头“这多灾多难的,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能轮上你?好好的走路上也能叫风筝拍地上?” 赵妨玉也费解“玉儿也不想这样倒霉,玉儿只想在母亲面前不犯错,先生面前不犯错,姐姐面前不犯错就已经够难的了,谁知道运气这样坏……改明儿母亲上香我求了去,让母亲带我一起。” “家里的柚子叶我也摘些来,泡泡水洗个澡,别哪天走路上砸下个果子,给我脑袋砸个大包!” 赵妨玉倒霉兮兮的样儿看着就可怜,赵妨锦也没再追究。 “大姐姐查出来没有?那日撞了我的是谁?” 赵妨锦摇摇头,只说让赵妨玉等着。 “这事情事关你言真姐姐,后续你便不必管了,言真姐姐自己会料理的。” “晚上让香药去我那儿一趟,你言真姐姐心疼你遭了大罪,送了些首饰给你。” 赵妨玉脸上立刻转成笑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噙满了笑,太阳花儿似的“那大姐姐帮我谢谢言真表姐。” 赵妨玉和赵妨锦回府邸后还要跟先生补课。 赵家子弟都要读书明理,女子虽不要考科举,但一些基本的名师名篇还是要知道的。 等到姑娘家过了七岁,就要开始学女红和一些其他女子课程。 赵妨玉的生辰在下半年,虚七一到上了女课,比照着赵妨兰的速度,凡事比赵妨兰快上一丝,既打了赵妨兰的脸,又不至于太过出头抢了大姑娘的风头。 赵妨云是早被赵妨玉比到地里去了,本就不聪明,被赵妨玉一比,越发气的连学都不想上。 翻过年,大姑娘十一,大公子赵知怀开始议亲。 正院里提及大公子的频率直线升高。 赵妨薇一向女红好,时常做了扇袋,鞋子送给赵知怀。 赵妨玉一到七岁,就卯足了劲儿练字。 摆明要抢赵妨兰的饭碗。 “你倒是有天赋,随便学一学便能越过你三姐姐。” 赵妨玉赖在赵妨锦身边撒娇,看的大夫人和赵妈妈直笑。 “也是四姑娘有天分,像那没天分,整天装个样儿都得日夜苦读呢。” 都知道说的是赵妨兰,院子里没有一个不笑的。最烦赵妨兰的就是崔妈妈,笑的最开怀。 赵妨玉小脸恨不得皱成包子样“谁说我没努力了?三姐姐点灯熬油,我也偷摸学呢。” “我怕背不下来还点灯熬油让三姐姐笑话,我都偷偷的。” 赵妨玉恨不得说的自己万般辛苦,实则谁都知道,赵妨玉的脑袋灵光,背书快,算术快,学东西也肯下功夫。 “连先生都夸,如今四姑娘写字已经很像模像样了。” “哦?四丫头如今都能写字了?”门外传来一道沉闷男声,下一秒,一身紫色官服的中年男人从门外进来。 赵妨锦和赵妨玉连忙起身喊爹,丫鬟仆从也是连声喊老爷,大夫人站起来替赵悯山拿帽子。 赵妨玉不敢在这时候抢存在感,乖乖的跟在赵妨锦身后。 “四丫头如今的字也很像样了,连先生都夸的。” 赵悯山似有兴趣,当即让赵妨玉拿些作业过来。 赵妨玉盯着大夫人不带情绪的眼神,缓慢的捧着作业走向赵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