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CP在恋综HE了》 1、重逢 舟车劳顿十四个小时，言衷终于落地深城机场。 来接机的是公司的实习生小海。他刚入职，头一回干这活儿，在机场里兜了两圈才找到坐在候机大厅里的言衷。 言衷穿了套简单的黑t牛仔裤，姿态随意地坐在椅子上。他低着头，黑色碎发挡住半边脸，侧面看过去，只能看见他挺立的鼻梁和红润的唇。 他垂着眼，手机里正在播放一个视频。 那视频有些年月了，又是手机竖屏拍的，画质不是很清晰。背景音也很嘈杂，耳机要放到最大声，才能听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见有人站在他跟前，他这才摘下耳机抬起头。 他这一抬头，让小海跟着荡了下心神。 漂亮是真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帘一掀，就犹如挑开了一帘杏花春雨，瞳仁宛如流动的水墨，连两侧留白也恰到好处，叫人移不开眼去。 饶是在这不缺美人的娱乐圈里，这长相也是得天独厚的独一份。 可惜不红。 是了，小海想，要不是不红，公司能让他一个实习生单枪匹马地来接吗？ “哥，不好意思来晚了，我是小海。”小海亮出工作证给他看，随后露出一个职场小白的笑，八颗牙齿整整齐齐，“董哥让我接你去公司。” 言衷站起来，推着行李箱走：“辛苦了，走吧。” 小海连忙跟上，他空着手没事做，就帮言衷推行李箱。 言衷的行李很轻便，就一个26寸的行李箱，还没装多少东西。他出国三年，回来时就跟出去那天差不多。 上了车，小海贴心地递给他一张薄毯，说：“哥，这里到公司还要四十分钟车程，你休息会儿吧，飞了那么久，现在应该很累。” 言衷道了谢，却摇了摇头，“时差没倒过来，睡不着。” 他将薄毯展开来盖在身上，又拿出手机开始看视频。 他看得专注，一路安安静静的，引得小海好奇地打量过去。 他似乎是设置了循环播放，四十分钟都在放同一个视频。 小海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手指也不点一下屏幕，就由着那个视频从头播到尾，进度条又再跳回到开头。 视频大约一分钟多点，他这一路可能看了二三十遍。 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小海摸不着头脑。 他抻长脖子偷瞄了一眼屏幕，画面太模糊了，这么匆匆一眼，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过了这个红绿灯，再拐个弯就到了。 小海出声提醒：“哥，差不多到了。” “好。” “哥，你刚刚看什么呢？”小海忍不住问，“看你刚刚都看入迷了。” “前两年的采访。” 红灯转绿，窗外景色渐渐变得熟悉起来，应该是快到了。 言衷按返回键点出收藏夹，神色如常地说：“几年没回国，补补课。” - 时隔三年，公司也变了模样。言衷站在新修的电梯里一层层往上，也许是心态不同了，这条路似乎比三年前走得轻松些。 他一进门，经纪人董正奇就换上一副笑脸，热情地说：“回来了？时差倒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言衷“嗯”了声，不想寒暄：“有事直说吧。” 他话说得直白，董正奇也免去了那些嘘寒问暖，直言道：“言衷，你知道你和公司的合约还有两个月才到期吧？” “你是聪明人，我也不绕弯子了。”董正奇拿出一份合同，“公司为你安排的综艺，你看看吧。” 公司要他上综艺，言衷并没有很意外。 还有两个月就解约了，当然要趁这两个月榨干他的剩余价值。 言衷翻开合同。 是一档恋爱综艺，名叫《假定情侣》。 顾名思义，就是找几个明星凑对，扮演情侣。 言衷皱眉：“恋综？” “我知道你不爱参加这些，心里不舒坦。但你一天没解约，就一天得担心这违约金。”董正奇指了指抬头上写的“假定”两个字，“反正都是假的，配合着炒炒cp就行，而且你还能拿点钱，有什么不好？” 经纪人说得好听，言衷心里门儿清，要真是这么好的饼，也不会落在他头上了。 恋爱综艺，无论最后cp热度有多高，放在电影圈里，都是被人嗤之以鼻的存在。毕竟导演选角，从来不看你cp炒得有多火。 参加恋综，一时热度是有了，对后续发展却不怎么有利。真正想长期吃这碗饭的人，不会做这种鼠目寸光的事。 不过也正常，都要解约了，公司当然不会去帮他想“以后”。 “言衷，我也是为公司办事，身不由己。抛开这层身份，我拿你当弟弟，再给你交个底儿。” 言衷没说话，只是听他说“弟弟”的时候，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董正奇被他看得脸皮挂不住，轻咳一声，还是觍着脸说：“是，你在国外拍的那部戏是拿了几个提名，可那电影国内不引进，国内谁认识你？” 出国三年，言衷去了洛杉矶，进了一个封闭式剧组。那个华裔导演精益求精，一部戏就拍了三年。 那部电影题材小众，国内又不引进，拿了奖也在国内激不起水花。 “你既然决定回国，总得为自己打算一下吧。” “你当年得罪……他，圈里是混不下去了。”董正奇给他分析，“解约了，也没人敢签你。” 言衷：“他？” 董正奇把话挑明了些：“周诉。” 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言衷晃了晃神。 他好像现在才有了回国的实感。 董正奇没注意到他的走神，嘴巴一开一合地继续说着：“要我说，与其这么默默无闻的，还不如参加个综艺搏一把，兴许还能掀点风浪……你说呢？” 言衷回过神来。 董正奇的私心昭然若揭，可这话确实也说得不假——如今没那么多工作给他挑，别管是不是快钱，有总好过没有。 言衷一句话没说，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了名。 董正奇没想到他这么好劝，“你……不说点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 言衷问：“还有其他事吗？” “过两天那个活动，你也去露个脸。” “行。” 言衷应了声，又瞥见董正奇一脸便秘的表情，好像还憋着话没说。 言衷说：“一次说完。” 董正奇犹豫了下，委婉地道：“他也会去。” “所以？” 董正奇几度欲言又止，还是开口提醒他： “他要是……你别闹太难看，最好就是一句话都别说，彼此都体面点。” 中间还有半截董正奇没说，不过猜也猜得出来，他的意思是“要是周诉向他发难”。 “……” 言衷进来时情绪毫无起伏，这会儿反倒露出一个笑来。 董正奇琢磨不透那笑是什么意思，不像高兴，也不像释然。 “他不会。”言衷说得斩钉截铁，即使他已经三年没见周诉。 言衷平静地说：“早翻篇了。” …… 言衷进董正奇办公室时，外面的人都八卦开来了。 “没想到言衷竟然回国了，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 “是啊，当初那事闹的……” 小海在旁边听着，插嘴问道：“当初什么事？” “你没听说？当年他跟周诉闹掰了，不体面。” “周……周诉？那个时下最火、连续三年蝉联影帝、奖项拿了个大满贯的周诉？” “就是他。” 小海不敢置信地道：“他和言哥……？他们俩合作过？” “何止是合作过，那会儿他们俩如胶似漆的，吃住都在一起，弄得跟情侣一样。”回想当年的盛况，那人忍不住叹息，“谁能想到，现在成这样了。” 小海惊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当年竟然还有过这么一段。 他追问道：“那是怎么闹掰的？”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俩当年要二搭，本子都挑好了。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结果他们不知道谁遛谁，反正谁也没去，最后主演全换人了。” 小海咂舌：“还有这档事呢？” “有。而且我听说——” “当年是言衷收了对家的钱，他说他不想演了。” 旁边人一阵唏嘘：“可惜，当时要是一起演了，现在说不准都成对儿了。” “唉，哪有那么多‘要是’？” “咦，”小海在微博搜索框里输入“言衷”和“周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言哥和周诉竟然还有cp超话呢！” 沉寂已久的“诉衷情”超话里，今天难得地多了一条新帖。 【报！！言衷回国了，定位已经在深城！！】 这条新帖炸出了不少回复。 【家人们，我cp又在同一个城市了，呼吸着同一片空气，这又怎么不算一种发糖呢？】 【所以说咱们的过世cp还有可能复活吗？】 【虽然我也很想，但感觉悬……周诉前两年去过洛杉矶，他们俩都没联系过，现在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啊啊啊路过被刀，我还记得他们说过以后要一起去的呜呜呜】 【死透啦，我cp死透啦！！！】 【哈哈，谁嗑诉衷情我笑谁】 【谁嗑？哦，是我自己啊，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就哭了：）】 【三年，我困在坑里三年了！！该死的男同性恨，你们欠我的用什么还！！】 小海往下滑，下面一列全是整整齐齐的咆哮。 【天杀的，到底谁拉我入的坑】 【天杀的，到底谁拉我入的坑！】 【天杀的，到底谁拉我入的坑！！！】 小海惊奇地道：“他们这个cp超话关注的人还挺多的呢——” 小海说到一半，发现旁边人表情都不太对。 “你们怎么了？” 旁边人拼命给他使眼色，“小海，先别说了……！” 说话间，言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周遭所有人都噤了声。 - 两天后。 董正奇说的活动是一个时装盛典，圈内大部分艺人都会参加。 活动全程直播，照片也会同步到官方社交媒体。 下车之后，就要走一条长长的红毯。 言衷很久没有参加这种场合了，但还记得基本流程。他在不紧不慢地走在红毯上，微笑，点头，摆姿势拍照，也没有出什么大错。 一路走到红毯尽头。 言衷猝不及防地见到了那张三年未见的脸。 周诉站在签名墙左侧，媒体们扛着长枪短炮围在他身前。 本来他签完名就该进内场落座了，可“周诉”两个字就是他们的金字招牌，各路媒体都不想错过，时间就拖得久了些。 周诉似乎没太大变化，依然是那副冷淡的模样。 他身姿挺拔，犹如伫立在山雪中的松柏，冷冽而难以接近。 言衷身形僵了一瞬，就连旁边的工作人员给他递笔，他都忘了接。 好在，周诉没有往他这边看。 董正奇的担心纯属多余，他们之间那点陈年旧事，谁还会放到台面上来说。 言衷很快收拾好仪态，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笔，在签名墙的最右边签下自己的名字。 三年过去，两人再度同台。 只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隔着一条红毯，和三年光阴筑成的沟壑。 他们共苦过，同甘过，一起挤过狭窄逼仄的出租屋，也并肩站过光芒万丈的领奖台。 无论爱过还是恨过，都是彼此生命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曾经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最默契的拍档。 如今分立在红毯两侧，相逢无言，已然陌路。 2、传闻 这个圈子最懂攀炎附势那套，用不着嘴上说，位置安排就能看出门道。 ——前排才是暗流涌动的名利场，后排充其量就是个高级观众席。 言衷坐在观众席角落，零落冷清，周围都是刚入行不久的生面孔。 前排就不一样了，众星云集，几乎是娱乐圈的半壁江山。 言衷往前边扫了一眼，不出意料地在第一排看见了周诉的身影。 三年时间，周诉全年无休无间断进组，堪称圈内劳模。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拍一部爆一部，各项大奖拿到手软，一跃成为圈里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后来成立公司跻身资本，身价更是水涨船高。 很难想象，那竟然是当初和他挤在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一起吃泡面的人。 言衷移开视线，心说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没注意到，在他移开视线的刹那，不远处的人就转过了头。 视线穿透来来往往的人群，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怎么了？” 察觉到周诉的走神，坐在他旁边的艺人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言衷已经低下头玩手机了。 那人乍一看，没看明白周诉是在看谁。 他回过头，被周诉眼中浓烈的情绪色彩吓了一跳。 “是认识的人？” 周诉视线都没挪一下，“嗯。” 那人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周诉平时话不多，身上的气质也冷，总给人一种距离感。他心里像是有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超过这条线的人，才能称之为“朋友”。 而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他和周诉合作过几次，周诉对谁都是一副礼貌疏离的模样，没见他跟谁结过仇，也没见他跟谁特别要好过。 更别提是像现在这样，对着某个认识的人露出如此复杂的神情。 同一时刻，观看直播的网友也有同样的想法。 有眼尖的网友从直播里截出了他们的重逢和错过的对视，做成动图放到了网上。 @发首城学文江晋：【这两人是有什么故事吗？p1言衷周诉红毯相遇，无交流；p2言衷看周诉；p3周诉回看言衷[动图][动图][动图]】 【可以说吗？这个眼神就算没爱过也肯定恨过】 【没有爱哪来的恨？我直说了，爱过】 【你们都说那我也说，还爱】 【怎么都是拉屎的没一个递纸的，所以他们是怎么回事啊？？？】 【递纸的来了！这是我们诉衷情cp，一路从小透明走过来的，感情特别好还一起租房住，之后他们拍了电影《莫逆于心》火了还得了奖，可惜没过多久就闹掰了，现在已经不联系了】 【还有人不知道周诉唯一一次绯闻是跟言衷吗？】 【是的，而且闹掰之后周诉再也没演过感情戏………这哥要么在当兵，要么在缉毒，总之是在体制内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演一次古装戏，特么的转头就去当秦始皇统一六国了！】 【好好好，娱乐圈修无情道第一人，周诉你是这个[赞]】 【难得有这么多新人关注我们的过世cp，那么请看vcr——】 【[分享视频-诉衷情纯糖合集]】 【这个好甜啊我去，可以嗑吗？我真想嗑了】 【甜是真的很甜……但是一想到现在已经be了就感觉虐虐的，甚至是更虐了】 【不是吧，过期糖你们也敢端上来？[大哭]】 【痛吧？痛就对了，配合这个超绝be视频一起食用，可以原地升仙】 【[分享视频-“你们还是朋友吗？”“现在不是了。”]】 【好痛啊啊啊啊啊】 【不是啊！没人告诉我这对be了啊，那现在入坑的我算什么】 【算你厉害，算你倒霉，算你阉完要入宫当太监才想起今年是民国元年[比心]】 …… 言衷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从活动上回到他新租的房子时，已经是昏昏欲睡。 他本打算洗漱完就躺下，却突然收到了好友的消息。 steve：【言衷你藏得够深啊，我都不知道你和这种级别的帅哥有过一段！[分享视频-诉衷情纯糖合集]】 steve是言衷在国外认识的朋友，作为一个百分百纯零号，他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搜罗世界各地的帅哥逐一品鉴。 言衷没细看，点了下他发过来的视频，是一条别人转发的微博，带了一个“#哪对cp是你的意难平”的话题。 一点进去，第一幕就是他和周诉三年前的采访画面。 “非要给每个角色排名吗？那周诉第一吧，周诉永远排第一。” “哎哎，周老师，不能只填‘言衷’，旁边还有其他人的名字呢。” “你们出的这些题真的给人选择了吗？什么最帅的最让人心动的……除了周诉还能填谁啊？再说我填别人可能就会有人不开心了，你说是吧周诉？” “嗯。” “多说两个字行不行，直播着呢哥哥。” “刚刚说的是真的？” “什么？” “……你填的那些。” “当然了……你笑什么？你写的是假的？” “也是真的。” …… “我和言衷就是最好的。” “对，我们就是最好的！” 言衷手指轻轻划了一下，跳到下一个视频。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同一个话题里，下一个视频也是他和周诉相关的。 只是，这一次就不是纯糖合集了。 视频里是周诉某次活动的见面会，那会儿应该是他刚出国不久，记者们都很爱问周诉一些关于他的问题。 “周诉，你和言衷还有联系吗？” “周诉，你知道言衷为什么突然出国吗？” …… 关于他的问题，周诉一句都没有回答。 主持人尴尬地转移话题圆了场，话里话外都让记者不要再提言衷相关的问题。 散场时，周诉往场外走，记者们一窝蜂地跟了上去。 “周诉，请回答一下……” “周诉，你和言衷……” 有个大胆的记者跑快两步，隔着警戒线，直接提高音量问： “你们还是朋友吗？” 嘈杂人声里，步履匆忙的人停下了脚步。 言衷听见他的回答。 “现在不是了。” 视频播完，自动跳转到下一个。 言衷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视频又回到了刚刚那个。 没等画面里的人再次开口，他就点了出去，关闭了视频页面。 恰巧steve又发了条消息过来：【太给姐们儿长脸了！！】 steve：【谁1谁0啊？做过没？什么感觉？快点描述一下】 y：【。】 此人脸皮向来厚得扔太平洋里都浮不起来，实战经验不多，嘴上倒是装得像个老手。 steve：【快说啊，急死我了！】 做过？他们甚至没谈过。 当然，也不可能谈过，他知道周诉是直的。 y：【只是以前认识，没谈过】 - 在“#哪对cp是你的意难平”这个话题下面，“诉衷情”一骑绝尘，成功占领了这个词条。 有不少网友在怀念曾经的周诉和言衷，翻出他们以前的言论和视频反复观看。 一时之间，这个话题热度居高不下，甚至挂到了热搜榜上。 “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问话的人是周诉的经纪人唐雅音，她是后来才接手周诉的，之前那些事，她听到的也基本上是传闻那样，具体的不是很清楚。 用不着说“他”的名字，他们都知道“他”是谁。 周诉和言衷之间有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唐雅音问：“谈过？” “没有。” 唐雅音松了口气，没谈过那就好办了，照着常规流程走就行。 至于常规流程是什么——每次有一有绯闻的苗头，周诉就会马上开始避嫌，不给狗仔任何造谣的可乘之机。 就算真有人捕风捉影地出来造谣了，周诉也会马上澄清。 三年来，周诉成了大众眼中那棵不会开花的铁树，满门心思扑在事业上，他拍戏从不用替身，危险动作都是自己上，拼得像毫无后顾之忧一样。 有时候受伤进医院，那些伤看得人心惊肉跳，连粉丝都劝他赶紧谈一个。 “我去澄清？”唐雅音试探性地问。 “不。”周诉干脆地拒绝了，“不用澄清。” 那些都是确切发生过的事，有什么好澄清的。 “那……？”唐雅音摸不透他的想法。 “不用管。” 周诉突然问：“他最近什么行程？” “这，我得打听一下。”唐雅音说，“我估计是参加点综艺吧，应该不会找剧本给他演了，听说他和他们公司快解约了。” 言衷这种不温不火的艺人，行程的保密程度没那么高，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了。 唐雅音拨了一个号码，拿着电话走出去，“我过会儿给你回复。” 等唐雅音的过程中，周诉点开了微博。 他点进那个挂在榜上的话题，翻了翻网友们的回复。 要么是说“爱过”，要么是说“恨过”。 爱？他不知道。 他和言衷认识五年，合租三年，终于在第六个年头并肩走到台前，也是在这一年彻底闹掰。 六年时间，他们早已成为彼此最熟悉的人。当时没往爱想过，现在再想，也分不清是不是了。 恨？那肯定有。 言衷走时只留下三言两语，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云淡风轻地走了。 他恨言衷只把他们之间的情谊当作一段阶段性的关系，说舍弃就能轻易舍弃。 什么“第一”什么“永远”，都是镜头前的甜言蜜语，当不得真的假话。 周诉按下息屏键，没有继续看下去。 过了一会儿，唐雅音回来了。 “问到了，确实是准备参加综艺了。” 周诉抬眸：“什么综艺？” “一个……”唐雅音斟酌着，吐出两个字来，“恋综。” 周诉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就是恋爱综艺，叫《假定情侣》。”唐雅音解释道，“据说是会在开拍前签协议，按照节目组要求组cp，扮演情侣。” 3、称呼 热搜久违地将“诉衷情”带回了大众视野，一时之间，讨论言衷和周诉的人比过去三年都多。 言衷去到公司时，就连董正奇都在拿着手机翻这个热搜词条。 见他来了，董正奇忙放下手机。 “来了？” “嗯。” “那天结束我该捎上你的，”董正奇语带歉意，“嘉元那边耽搁了点时间，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董正奇手下艺人多，其中邓嘉元是现下比较红的一位。僧多粥少，当然什么都是先紧着红人来。 言衷自然不会把董正奇的客套话当真，他似笑非笑地说了句：“红么，应该的。” 邓嘉元当年凭借一部电影一炮而红，一时风头无两，盖过了同期所有艺人。 而成就他的那部电影，就是言衷和周诉当初没演成的那部。 “你那天是回家了？”董正奇说，“你现在住哪？要是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 “租了房。”回来三四天了，要真等董正奇想办法，他早睡桥洞了。 “哦，那就好。”董正奇点头，又说，“那你那天看见……他，私下也没聊两句？” 言衷抬眼看他：“一句话都没说。” “真的？”董正奇狐疑道，“那这网上……” “意难平”那个话题挂在榜上这么久了，周诉竟然还没想办法撤下去。言衷出国三年当然不清楚，可他董正奇一直在国内，他知道周诉对于这种话题都是避之不及的。 只有这次是例外。 他还以为言衷又跟周诉联系上了。 言衷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董正奇哈哈地笑了两声，“这不网上都是你俩嘛，我就想着给你提个醒儿。你过段时间就去参加恋综了，这时候闹出什么cp来可不是好事。” 言衷顿时明白过来，董正奇兜了这么大个弯子，原来是怕他跟周诉联系上。 周诉现在今非昔比，要是能傍上这条大腿，那还真没董正奇什么事了。 所以董正奇在这兜圈子探他口风，他过两个月就不是公司的人了，当然得防着点。 言衷直接说：“周诉不会联系我，我也不会去他公司。” 董正奇面色松了松，又说：“嗐！别误会，我没这意思。” 言衷不置可否，全然不在乎董正奇是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不提他了，像你说的，早翻篇了嘛。”董正奇话锋一转，“对了，嘉元听说你回国了，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顿饭。正好你来了，不如就今——” “不必了，我和他没那么熟。”言衷打断他，利落地拒绝了，“我跟周诉都不联系了，他？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心里清楚。” “别这么说。当年也是互相帮衬一起过来的朋友，他请这顿饭是真心的。” 说着是“真心”，董正奇却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再说了，当年你那角色，虽然是你自愿放弃的，但也确实是让嘉元给拿走了……他一直想给你赔个不是。” 言衷听明白了。 董正奇今天说的全是废话，到这句“自愿”才是绕到了正题上。 言衷轻哂，“怕我乱说？” 董正奇尴尬地笑了笑，“瞧你，真误会董哥了。” “我要乱说，用得着等现在。”言衷嗤了一声，“我白纸黑字地签了名，他要是还不放心，只能是心里有鬼。” 董正奇干笑了两声，没接他的话。 跟姓董的说话累得够呛，言衷去一趟公司回来，感觉精神都被玷污了一轮。 回到家，好友给他发来消息。 steve：【今天这帅哥直播诶，给你看看~】 steve平时上网什么都看，看到帅的还会分享给他。有一次给他发肌肉男菩萨做俯卧撑直播，俯卧撑没做几个光听见喘气了，他大庭广众下点开直接社死，从此他点steve发来的直播链接都要三思而后行。 y：【不看】 steve：【我链接都还没分享过去！！】 紧接着，steve分享了一个直播链接过来。 steve：【知道你不看，但我就是手欠~】 言衷对帅哥直播没多大兴趣，但还是给面子地扫了一眼。 直播间的名字很简单：周诉。 言衷的视线凝滞在那两个字上。 steve知道他对这些帅哥不感兴趣，没指望他真的去看，所以开了两句玩笑就转移了话题。 他讲了讲今天发生的事情，用“你猜最后怎样”结尾，结果言衷好久都没回复。 steve：【我擦，你人呢？？】 steve：【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呢！！！】 steve：【友谊在你眼中是如此淡薄的东西吗】 steve：【？你不是睡了吧】 steve：【吗的，有没有人关心一下我今天在街上被teenager莫名其妙吐口水啊】 言衷一挤进直播间，就被满屏的弹幕晃花了眼。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周诉你竟然直播了啊啊啊啊啊】 【这是活的周诉吗？我在工作日见到了活的且在直播的周诉？】 【呜呜上次看周诉直播好像还是上次】 【扑面而来的帅气硬控我一分钟啊啊啊我们诉帝】 【天神降临！看到诉帝的脸还是这么能打我就放心了】 【新电影什么时候上映！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看啊啊！】 【手机可不可以放近一点，现在有点太远了】 周诉是实打实靠演技和作品吃饭的，不喜欢将私生活展露在人前，他平时综艺都不怎么上，直播更是少。 难得直播一次，网友和粉丝们蜂拥而入，刚开播五分钟不到就挤进了几百万人。 言衷上的是小号，为了防止被认出来，他取了一个偏可爱的名字，性别还专门选的是“女”。反正周诉女粉很多，根本不可能从这么多人里面注意到他这个级别很低的小号。 屏幕里，周诉不太熟练地摆好手机，开口道：“有问题可以问。” 周诉开始跟粉丝聊他的近况。 “上周杀青了。” “没那么快上，刚送审。” “助理不在。” “是，我一直一个人住。” …… 言衷一言不发地看着，有几次他的手指轻点输入框，弹出输入法键盘后又将它缩了回去。 直到他注意到屏幕左下角周诉的手。 手腕隐隐漏出纱布的边，好像是受伤了。 言衷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输入框里打：【手怎么了？】 他点击发送，然而有太多人在同一时刻发送弹幕，不过一瞬间，他的问句就淹没在了浩如烟海的弹幕中。 屏幕里的周诉垂眼看了看弹幕，按粉丝说的将手机挪近了些。 他那只受伤的手就这么移出了屏幕外。 言衷皱起眉头。 他又把刚刚那句话发了一遍，可惜还是石沉大海。 言衷抿了抿唇，目光落在输入框旁边的弹幕规则上。 平台的规定，花点钱成为高级vip，再购买“金色麦克风”道具，发送弹幕时就可以带上名字，内容加粗并悬挂十秒。 言衷闷头捣鼓了一会儿，三分钟后金光闪闪地回到了直播间。 他将自己的问题重新发了一遍：【手怎么了？】 充了钱就是不一样，他那一行字特别显眼，引得大家纷纷往周诉手上看。 周诉本来把手挪下去了，拗不过弹幕强烈要求，又将手挪回了镜头前。 粉丝们敏锐地发现那里贴了块纱布，当即发弹幕关心起来。 【不会又是拍戏受伤了吧？】 【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不要太拼了……】 【啊啊所以是自己包扎的吗？严不严重啊】 “前两天烫伤了。”周诉扯了扯衣袖，将伤口挡住，“不影响，穿长袖看不见。” “谢谢你的关心，加了糖所以超级甜的，”周诉凑近看了眼发送者的名字，“盐盐。” 言衷怔了怔，看向屏幕。 屏幕中的人念完这两个字也是顿了一顿，随后神色如常地连起来重新说了一遍：“加了糖所以超级甜的盐盐。” 言衷反应过来，周诉只是在念他的网名。 周诉不爱卖惨，解释完就将手彻底放了下去，没有再拿上来过。 周诉今天似乎十分空闲，他很有耐心地回复了粉丝许多问题，足足播了两个半小时才下线。 言衷从头到尾看下来，好像一次性把三年间没关注的信息都补全了。 周诉直播结束后，看完直播的cp粉转头就去超话里哀嚎了。 【起猛了还以为梦回三年前……我以为他在叫言衷呢t^t】 【cp粉感觉又被鞭尸了，谁还记得很久以前言衷说周诉的每场直播他都不会错过】 【言衷你还在看吗？周诉你还会叫他“言言”吗？你们真的再也不见了吗？】 【以前那么要好为什么现在走散了啊……你们和好吧行不行，就当是为了我】 【好了好了不要再刀了，再一次感受到我cp死得透透的了】 cp粉们哀嚎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接受了他们的意难平cp不会再和好了的事实。 - 今晚实在热闹，周诉直播完没过多久，《假定情侣》的官博就发了条新微博，正式跟网友见面。 @假定情侣：本台自制情感类真人秀节目《假定情侣》即将开拍，我们将邀请六位明星两两配对扮演情侣，体验不同模式的约会，屏幕前的你更可以化身“嗑学家”线上投票，选出你心目中的“最甜cp”，敬请期待~p.s.你想看谁和谁配对呢？请在评论区说出ta的名字吧！ 正好这两天很多人在文艺复兴嗑“诉衷情”的过期糖，所以这档恋综的官博下面出现了不少“诉衷情”cp粉的身影。 【我就问一句：能把言衷和周诉请来吗？能我就看】 【支持，真请来了我天天蹲点看你们节目】 【他们俩要是来了，会不会直接把这恋综上成情感调解节目？】 【哈哈哈哈哈也不是不行，眼泪一掉小手一拉，有什么矛盾是调解不了的！】 cp粉的畅想很美好，可惜看好的人不多，甚至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抱多大希望。 【感觉不可能，周诉这两年就没参加过综艺，更何况是这种小恋综】 【我也觉得没戏，周诉这工作狂哪有时间参加这种综艺，估计过段时间又要进组了】 【他俩都掰成这样了，上恋综不得尴尬死？想想就好了，意难平cp现在老死不相往来就是最好最体面的结局了，上了节目撕逼才是真闹得难看】 【呜呜呜我不管，万一呢？把这事给我办了，我充一年vip@假定情侣】 【这事真办成了我充一百年vip！你问月薪三千的我怎么敢说这话？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大哭]】 4、僵持 《假定情侣》的宣发吊足了胃口，就在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官博公布了第一波嘉宾信息。 官博放出了言衷的剧照和简介，和另外两位艺人一起，作为嘉宾隆重推出。 董正奇那天说了很多废话，但有一句话没说错：在参加恋综前夕闹出cp来，不是什么好事。 可怜他和周诉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是乘着一波过期糖的风翻炒复热了一下，现在这条嘉宾宣布的微博就炸开了锅。 【你要参加恋综？那红毯那天你为什么要那样看周诉啊？】 【言衷我恨你，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言衷，你去参加恋综，那六年对你来说算什么啊……】 【好消息：节目组很听劝，请来了咱们的过世cp】 【坏消息：只请了一半，只有言衷在】 【什么意思，我家没了？？】 【不要啊！！我不信！！！我死都不会看的！！！！】 【所以说嗑cp还是别太真情实感了，他们俩早就moveon了】 【这怎么能moveon的啊！！六年都是假的吗？？说话啊！你们说话啊！！】 【好好好你们都向前看了就把我们这些cp粉留在原地了是吧】 【早说了不要嗑过期糖，甜归甜但容易拉肚子啊！！】 【这么多年早就解绑了，他们本人都不联系了，只有cp粉在做梦呢】 【嗯嗯嗯cp粉人下人，我再也不磕rps了[龇牙]】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不少人跑到他微博下面来考古。 三年间，言衷没再上过微博。他没有设置过，一切都停留在三年前的模样。 里面大多数内容都与周诉有关，所以他一直不敢去看。 最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拍那部爆火的《莫逆于心》，影响力没有那么大，账号发什么都还没人管，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 他会在上面发他和周诉合租的日常，和周诉一起赶场等夜戏，和周诉度过的每一个节日。 也在上面发过他第一次有台词，第一次混上小配角，第一次从演职人员列表最后爬到了中间，而每一个这种时刻，都有周诉的身影。 要不是节目宣发要求，言衷也不会登上这个沉寂已久的账号。 他登上去，转发了《假定情侣》的官宣微博。 这一转发，正在围观他早年微博的网友们又冲进了他的评论区。 【你和周诉到底怎么回事啊？能不能告诉我，求求你了】 【微博到现在都还没删，你真的不爱了吗？你真的能放下一切去参加恋综吗？你跟别人组cp真的不会想到你和周诉的六年吗？】 【楼上的，周诉也还没删……】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大哭]】 言衷将网友们的评论一条条翻完了。 有人在惋惜，有人在痛骂，但言衷并没有任何想要反驳他们的想法。 要怪就怪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现在成熟，没有考虑过任何其他的因素，真诚又不切实际地以为会跟对方一直并肩走下去。 翻评论的间隙，这条微博下面又多出了不少新回复。 其中一个人问：【你们还会见面吗？】 言衷还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可惜，三年前的分别实在是太潦草，匆匆画下了句点，却不是未完待续的伏笔。 即使和周诉再见面，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他想，应该就像网友们猜测的那样，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 娱乐圈就是个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说有些人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有心总能避开。 可不知是哪位网友说话如此灵验，言衷没想到，他和周诉的下次见面竟然来得如此快。 第二天，言衷去公司交恋综节目相关的资料。董正奇去跟邓嘉元的组了，不在公司，让他自己交到33楼去。 他走进电梯按了楼层，正欲关门，抬眼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诉？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不远处的周诉像有心灵感应般，转过头来。 周诉显然也看见言衷了，对视的一瞬间，他径直往电梯这边走了过来。 言衷手忙脚乱地按下关门键，却还是晚了一步。 周诉已经走到门口，伸手挡在了正在闭合的电梯门缝隙中间。 电梯门已经关到只剩一条狭窄的缝，他的手突然伸进来，不可避免地被闭合的电梯门夹了一下。 言衷看了看周诉伸出来的手，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上次直播时看见的，周诉受伤的那只手。左手。 周诉垂了下眼，言衷下意识地将手挪到了“开门”键上。 电梯门重新打开，周诉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抬手按了最高层，随后就站到了电梯的侧边。 前几天的红毯画面再度重现，他们一人一边，中间宽得可以站得下三个两百斤的胖子。 周诉穿的是长袖，看不见他的手伤。 刚刚那下……肯定是碰到伤口了。 早知道刚刚就不要按关门键了，他没想到周诉看见他还会选择进来。 言衷张了张嘴，想问，却还是没问。 他们不是陌生人，但也不是朋友。现在这样尴尬的状态，好像连关心都显得过界。 密闭的电梯厢里，空气仿佛凝固了。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言衷浑身僵硬，想象自己是一尊不会说话的石塑，盯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数字。 他第一次发现这电梯竟然这么慢。 他默默地跟着电梯显示屏数了十个数，终于鼓起勇气往旁边瞄了一眼。 在视线触及到周诉的刹那，言衷一下愣住了。 周诉正毫不避讳地盯着他，即使他看回来，也并不回避。那目光锐利而冰冷，又夹杂着极尽复杂的情愫。 从进电梯到现在，周诉都一直这样盯着他。 像是一场迟来的审判。 言衷想起三年前他发给周诉的最后一条短信。 ——周诉，我喜欢男的，你不要和我做朋友了。 现在看，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他们确实不是朋友了。 不仅不是，周诉看起来还很讨厌他。 “叮”的一声，言衷按的楼层到了。 他僵直着身躯，迈着大步走出了电梯。 出来后，言衷从通讯录里翻出“董正奇”的名字，罕见地主动打了个电话过去。 过了几十秒，电话才接通：“喂？” 言衷懒得跟他寒暄，直接问：“周诉来公司干什么？” “你说周诉？来我们公司？”董正奇声音里的惊讶不似作假，“我没收到消息，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算了。” “哎，等——” 从董正奇这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言衷挂了电话。 交完资料回到家，言衷还是想着周诉的手和他今天按的关门键。 他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可能的后果，搜索引擎给出的答案令人胆战心惊：出血、感染、破伤风、组织坏死…… 他思虑再三，决定用小号给周诉发条私信。 “烫伤的注意事项……” 他啰里啰嗦地写了一堆，把有用的信息全都整理好写了上去，可在他准备点击发送的时候，又犹豫了。 他和周诉太熟了，他不确定假如周诉看到了，会不会从这段话的字里行间看出端倪。 言衷切出微博界面，先给朋友发了条消息。 y：【你平时都怎么给博主发信息的】 steve：【干什么？你开窍了？】 steve：【很简单，只需要把自己包装得软萌一点，学会撒娇就可以】 言衷没懂，回复他：【具体一点】 steve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还是gay吗这都不会，不知道撒娇男人最好命吗】 y：【……】 steve：【好吧，难得你开窍想钓帅哥了，让我组织下语言】 想也知道言衷是真不会——此人据说是弯的，可他们认识三年了，也没见他跟哪个男的走得特别近过。有人来搭讪，他也会直接拒绝。 现在难得言衷想钓帅哥博主，作为朋友他当然是倾囊相授。 steve：【第一，用“哥哥”称呼对方；第二，善用颜文字和各种语气词；第三，没有男人不喜欢夸奖，你夸他就是了；第四，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叠词，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steve：【怎么样，老娘的绝招都教给你了】 steve：【厉害吧，评价一下】 言衷想象了一下，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y：【有点恶心】 steve：【？】 steve：【哥哥你好棒好会说话哦，这么说话人家会伤心心哒~嗯哼嗯哼╯^╰】 y：【。】 steve：【哎呀总之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用客气~成功了记得报喜~~mua~~】 steve：【对了，加上mua效果加倍，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害羞]】 言衷想了想，眼睛一闭，一咬牙，干脆把steve的话复制了一遍，改了几个字，放在了他那一长串注意事项后面。 【哥哥你好棒哦，但是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话人家会伤心心哒~嗯哼嗯哼╯^╰】 言衷打完，又切回steve的聊天页面，把“mua~~”也复制粘贴了过去。 加上这么一行字实在是有点挑战人的视觉神经，不过这样也好，反差越大越不容易被认出来。再说反正他这段话重点都在前面，后面有多恶心都不重要。 言衷点击发送，随后迅速退出了私信界面。 退出来后是周诉的主页，显示博主十分钟内在线。 说明他刚刚发送的时间还挺巧，刚好在周诉在线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看到。 言衷往下划了划，看见周诉刚刚转发了一条微博。 是他公司的官博，大意是与恋综节目《假定情侣》达成了合作。 ——恋综？《假定情侣》？ 言衷乍一看，还没太反应过来。 直到他点出去，看见了挂在热搜榜一的词条，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爆”字。 #周诉确认参加《假定情侣》 5、恋综 趁着周诉确认参加恋综的热度，节目官博赶紧趁热打铁，迅速发了条微博正式宣布新一波嘉宾阵容。 不仅如此，官博还发了一条抽奖，回应之前网友们的留言。 @假定情侣：各位嗑学家想看的心动嘉宾，小假给大家请来啦！评论区抽三个人送99年vip，祝各位□□~[爱心] 周诉参加恋综的事情几经证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即使如此，网友们还是不敢置信。 官博下面的评论再一次炸开了锅。 【我没看错吧？谁？谁要参加恋综？】 【卧槽，周诉怎么可能参加恋综？？？！！！！】 【天啊，周诉竟然参加综艺了，还是恋综，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不是这会不会太劲爆了，这哥终于不当战狼了吗，铁树要开花了？？】 【我草，这哥平时连感情戏都不接，现在要参加恋综？】 【他是为言衷来的吗？？啊我的过世cp要复活了吗！！】 【不管是不是反正我们能看到言衷和周诉同框了！！！】 【为什么我觉得场面会很尴尬啊，他们都不是朋友了诶】 【会尴尬说明还爱，还爱说明我cp很真，所以见面尴尬等于我cp真得不行】 【有道理，真陌生人是不会尴尬的，会尴尬说明不是真陌路】 就连远在地球另一端的steve都看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发来了消息表达震惊：【言衷！！！你竟然要和大帅哥一起参加恋综了！！！】 steve：【好哇，难怪那天问我那么多，是不是打算上节目用？要不要老娘再教你两招】 steve还发了两个挤眉弄眼的小表情。 y：【……别】 看到周诉要参加恋综的消息时，言衷和诸位网友的反应差不多。 他又返回周诉的微博翻了翻，逐字逐句地去理解这条微博的含义。 可无论他怎么理解，这条微博都指向同一个意思：周诉是真的要参加这个恋综。 可是为什么？ 据他所知，这个恋综请的六位艺人都是男性。 虽说这档综艺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全都是假的，可既然是恋综，就总有一些亲密的环节。 上这档综艺的，不一定都是同性恋，毕竟大家都是同行，互相演一下也不会掉块肉。 但周诉不一样。周诉是真的讨厌同性恋，言衷亲耳听过他说恶心。 总不能像网友说的那样，周诉是为了他来的吧？ 言衷知道周诉不会，因为他们已经不是朋友。周诉只对朋友宽容，对其他人不会做无用功。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董正奇将他叫来公司，给出了答案。 “你不是问我周诉来公司干什么吗？我昨晚上收到通知了。”董正奇说，“那天红姐也在，他是来聊合作的。” 他说的“红姐”是许红漪，一位知名pd，制作了好几部有热度的综艺。 “这档恋综也是她经手，嘉宾阵容还没齐，兜兜转转的就想到了周诉。”董正奇今天不知怎么的有闲心，跟言衷多唠嗑了两句，讲起了周诉和许红漪，“你应该不知道吧？周诉和红姐有点交情，周诉愿意卖她个面子。” 原来如此。 言衷并非对这位pd一无所知，昨天看到的周诉微博里，有出现过这位女士的名字。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周诉会参加这个恋综，只是在还许红漪的人情而已。 “别人请他都请不动，红姐来了这事就敲定了。”董正奇忽而感叹了句，“还是红姐厉害，你说是吧？” 见言衷的神情没太大起伏，董正奇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呢，”董正奇话锋一转，拿了份文件出来，“周诉也是有条件的。” “他公司那边知道你也会参加这个恋综，所以特地拟了这份条款，”董正奇将文件推到言衷面前，“你看看吧。” “总的来说，周诉不希望与你有过多的牵扯。” 这份文件在言衷的意料之中。 言衷翻开文件的扉页。 ——互相尊重，互不干涉，绝不提及过往，非必要不交流。 言简意赅，界限分明。 不愧是周诉手底下的人拟定出来的，很有周诉的风格。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之前所有的过往全部切割。 董正奇耐着性子等他看完，又敲打了他一句：“意思就是当陌生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言衷拿着文件起身，“我自己知道，不劳费心。” 其实周诉用不着白纸黑字地拟定这些条款，他又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朋友都做不成了，上节目还有必要闹那么难看吗？ “哎，还有。”董正奇叫住他，迟疑了下，又提了一句，“这份文件别往外传，节目里也记得别说漏嘴。” 言衷敷衍地应了声，拎着文件走了。 - 有言衷和周诉的加入，网友们对《假定情侣》充满了期待。节目还没开播，就已经有许多人在网络上讨论了。 其中就属言衷和周诉的cp粉聊得最欢，因此他们两个人在网上的讨论度居高不下。 【建议大家看《假定情侣》之前先去看看《莫逆于心》！诉衷情定情之作，虽然已经be三年，但目前有复婚之势，入股不亏！！】 【当年《莫逆于心》真的很好嗑……谁看谁知道，他们真的是最好的朋友tt，可惜结局不怎么好，电影里他们反目成仇，现实里也走散了】 【啊啊我还记得，电影同名主题曲还是他们俩一起唱的……录音棚花絮还有谁没看过】 【我也看过！笑死，当年五音不全的言衷真的给我带来了很多精神伤害，只有周诉忍得下去】 【幸好最后出来的正式版还可以，还挺好听的】 【那当然可以，跟周诉一起一遍遍磨的，我要是周诉我都快吐血了】 【是不是这首歌[分享视频-《莫逆于心》同名主题曲！“可否再称一声朋友，当作再见面的理由”]】 【痛，太痛！这首歌完美适配这对意难平cp[大哭]，谁能想到他们当初唱的歌就这么照进现实了】 【不许发刀了，不许发刀了，不许发刀了！！！】 【没关系，我cp很快就要见面了！！】 …… 在对《假定情侣》这档恋综节目高度期待下，网友们终于心心念念等到了开播这天。 这档综艺节目的主要内容就是嘉宾们一起旅行，进行一系列活动，在这个过程中组cp约会，完成各项节目组和观众投票的小任务。 为了增加观众互动性，《假定情侣》采取全程直播的方式播出，之后还会有精心剪辑的录播版上线流媒体。 第一天，所有嘉宾要先在一个节目组准备的小房子里汇合。 节目组的车开到家门口，接言衷前往汇合地点。 一打开门，言衷那张昳丽的脸就这么闯入镜头里。 他礼貌地跟工作人员们点头打招呼，“走吧。” 【啊啊啊啊啊好久没看见活的言衷了！！】 【言衷真的长得很好看啊啊啊，要不是当初出国了现在早爆火了！！】 【我早说了当年我们诉衷情cp粉吃得很好，他们俩同框站一起真的就是一场盛大的颜值碾压】 去汇合地点的路上，工作人员还问了言衷一些节目相关的问题。 “你对即将要见到的另外几位嘉宾有了解吗？” “来之前看了下名字和简介，了解得不深。”言衷说，“不过，之后总有机会再了解的。” “那你希望等会儿到了之后先见到谁？” “都可以。”或者应该说，除了周诉都可以。 偏偏工作人员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又追问道：“周诉呢？” “他……”言衷顿了顿，“也可以。” 摄像头都还在拍，总不能说不行。 “现在网上好像已经有很多人关注你和周诉了，你们是以前就认识对吗？” 【小假能处，上来就贴脸开大】 【多问点，我爱看[撇嘴]】 “嗯，有幸和周诉老师合作过。”言衷没有全盘否认他们的过去，却也没说太多。他还专门用了“周诉老师”这个敬称，刻意拉开了距离。 【好生疏的称呼……】 【真的只是合作过吗？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言衷？我不信】 【连名带姓称呼周诉还要加上“老师”，哈哈我一点都不心痛】 …… 下车后，言衷四下望望，没有发现其他人影。 “我是最早到的？” “不一定哦。”工作人员笑了笑，“每个人住的地方不一样，路途有长有短，所以也有可能有人比你先到了。” “前面那个小房子就是汇合地点了，等人齐了可以先和另外几位嘉宾聊聊天熟悉一下。” 汇合地点是一间装潢温馨的小屋，坐落在竹林中间，旨在给嘉宾们营造一个轻快和谐的氛围。 言衷一推开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时，第一反应就是关门往后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言衷早就想过他会在节目上遇到周诉，来之前也做了心理准备。 可他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 摄影师就跟在言衷后面，见他没进去，还往前探了一步。 “怎么啦？咋不进去？” 言衷：“……” 【摄影大哥！你！是我的神！】 【摄影大哥干得漂亮哈哈哈哈哈】 【摄影大哥，你挡住了言衷的退路，如果我是言衷我会说你好过分，但我是诉衷情cp粉，所以我只会说：大哥多吃点，给我狠狠地把路堵死！！】 正如网友们期许的那样，摄影大哥身强力壮，尤其是左右两条扛摄影机的膀子结实无比。言衷回头看了眼，还真没找到可行的逃脱路径。 摄影师以为言衷这一眼的意思是邀请他一起进去，连忙摆手：“不不，你得自己进去。我得留在这里，等会儿要拍进来的其他嘉宾。” 他还以为言衷害羞不好意思一个人进，还宽慰了一句：“别害羞，进去就完事了，大大方方的，啊。人嘛，处着处着就熟了。” 【大哥你真的是我的神，我宣布您就是我们诉衷情最好的门神[玫瑰]】 【是的，处着处着就熟了，所以快点进去吧】 言衷：“……” 他一咬牙，重新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他进去的一瞬间，房间内布置好的摄像头将他和周诉同时囊括在屏幕中。 时隔三年，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 屏幕外的cp粉已经开始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了。 【就！这个！恋综！爽！】 【爽！！！！！爽！！！！！】 【天啊，我cp同框了，我cp同框了啊啊啊！！！】 【三年！！你们知不知道我等你们见这一面等了三年！！】 【现在是下午16时43分57秒，我cp同框了】 【现在是下午16时43分57秒，我cp复婚了】 【现在是下午16时43分57秒，我cp做.爱了】 当年“诉衷情”盛况非常，几乎是年度最火爆的cp，可惜闹掰之后却再也没见过面。谁也没想到，这两位还有再度同框的一天。 弹幕挤满了整个屏幕，全是对他们久违的同框的欢呼。 言衷对网友的激动一无所知，他只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尴尬。 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兢兢业业地扮演着“陌生人”的角色，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周诉不要注意到他。 可从他进来那一刻开始，周诉就一直在注意他。 面对周诉，当陌生人反而更难。 他和周诉共处一室过很多个日夜，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却一句话都不说。 【他们是真闹掰了，好尴尬】 【好冷啊，要不直接亲个嘴让气氛热乎起来吧】 【我以为我按了暂停，结果是他们俩真不说话啊？】 【这不是恋综吗？见面三分钟了怎么还没恋上啊】 周诉盯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先开口。 整个房间太空了，只有他和周诉两个人。周诉的视线存在感十足，言衷根本避无可避。 言衷实在不明白节目组是怎么想的，难道周诉给他的那份“陌生人条款”没有送到节目组手上？ 现在又要让他当陌生人，又要让他们共处一室……未免也太折磨了些。 【恨意溢出屏幕了我说……】 【上次红毯还没那么直观，现在真的感受到了，恨过……】 【天杀的白高兴了，这根本不是恋综，哪里有恋啊[大哭]】 【请问这是恨综吗？】 【请问这是恨综吗？+1】 【请问这是恨综吗？+10086】 言衷在周诉的注视下如坐针毡，他瞥了一眼摄像头，思考着现在就找借口遁走的可能性。 巨额违约金悬在头顶，现在想退出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但也许他可以先短暂地离开一下，等其他人都来齐了再回来。 这样就不用和周诉独处了，没那么尴尬。 暗自思索了一分钟，言衷决定起身先找个洗手间待着，拖延时间等等其他人。 可他刚站起来，周诉就好像觉察到他想做什么，径直走到了门边。 言衷不死心走上前，接着就听见“咔哒”一声。 周诉伸出手，将刚刚虚掩着的门关实了。 他的手搭在门锁上，断绝了言衷再想开门的念想。 言衷还是想走，可定睛一看周诉堵门用的是左手，推开他的动作就停住了。 每次都是左手，上次拦电梯也是。言衷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周诉的视线紧紧地撕咬在言衷身上，未曾离开过半秒。 “躲我？” 言衷深吸一口气，直视回去，“没有。” “那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言衷，”周诉一字一顿地念他的全名，问他，“是不是我不主动来找你，你就不会主动来找我？” 这句话很耳熟，很多年前，言衷也对周诉说过。 那时候他们刚认识没多久，大多数时候是在线上联系。 有一次，他们在影视城碰面。言衷眼尖，在那么多人里一下就发现了周诉，抓住他跟他打招呼。 “周诉！”言衷有些气急地控诉，“是不是我不主动来找你，你就不会主动来找我？” “你都没有发现我们已经两天没有聊天记录了吗？” “我发现了。”周诉闷声道，“我以为你在忙。” “我没有在忙，我是在看你会不会主动给我发消息。”言衷夸张地大声叹了口气，“结果你真的连一个句号都没发！” 周诉不解地看着他。 他没有找人闲聊分享自己日常的习惯，每次都是言衷主动发来消息他再回复。这两天没有发，还以为言衷是忙到把他忽略了。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在言衷看来，朋友就应该你来我往才对。 周诉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们是朋友？” 言衷一怔，失望地说：“原来我们真的不是朋友？” 周诉摇头，说了肯定句：“我们是朋友。” 言衷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重新展开了笑颜。 他弯起眉眼，一脸认真地说：“那你也要主动找我。” “好，我知道了。” 周诉说知道了就是真的知道了，行动力极强，当天晚上就开始主动给言衷发消息了。 他发的内容都很简单，有时只有一两个字，后面跟言衷再熟一点，话才渐渐变得多起来。 后来言衷才知道，他那天抓住周诉问的问题，其实有点莽撞。 因为周诉对“朋友”的定义和他的不太一样。 言衷对朋友的定义比较浅，见一面聊得来的是朋友，随手帮了个小忙的是朋友，就连楼下早餐店的老板都可以划入朋友的范畴。 周诉则不同，他的朋友不多，圈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不是什么熟识的人都能称作“朋友”。这个范围像是他的私人领地，能进去就说明已经是很亲近的关系了。 而他们那时候，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不过，即使当时有些莽撞，后来他们还是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彼时言衷应该没有想过，他和周诉会有一天像现在这样，要在“朋友”前面冠上“曾经”两个字。 现在周诉再问他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办法再回答“我们是朋友”了。 “说话。”周诉冷声道。 三年后再见周诉，要说些什么？ 这已经是他们认识的第九年，只是简单的一个照面，万千心绪就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 可言衷挑挑拣拣，找不到一句合适的。 无处宣泄的语句堵得他心口发闷，最后他只挤出了一句最常见、最不容易出错的。 “好久不见。” “一千一百一十五天。”周诉抬眸，淡声道，“是很久。” “除了这句，还有什么？” 言衷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没有了。”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周诉看着他，却没有放手让他走的意思。 言衷干瞪着眼等了一会儿，周诉还是不动。他只好亲自动手，去掰周诉堵着门的手指。 他的动作很小心，刻意避开了手腕的部分。 周诉垂眼看着，却没有阻止他。 言衷觉察到他没用力，轻而易举地掰开他的手指，准备开门。 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一只右手从侧边伸出来，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一点点往下按。 言衷心下一惊，赶忙抽手。 可周诉死死地按着他的手，他的掌心被迫按压在周诉手腕上。 隔着布料，他的掌心能够感受到一片稍微厚一些的地方。 应该是他烫伤的地方，包了纱布。 言衷原本强装的平静终于出现裂痕，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愠色：“周诉，你干什么？” “我的手受伤了，”周诉面色不改，漆黑如墨的瞳孔定定地盯着他，好像要将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纳入眼底，“言衷，你还关心吗？” 6、关心 “抱歉，”言衷说着违心话，“我不知道。” 周诉重复他的话：“你不知道？” “对。” 言衷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惜没抽动。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你可以放开我了吗？有点疼。” 周诉好像是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信】 【明明就是心疼死了吧。。我也不信[大哭]】 【好好好，恋综五分钟，恨综两小时】 【我也不信，言衷敢不敢先把你眼睛里的心疼收好再说】 【没关系我按暂停了，你们俩刚刚说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你们有罪，判你们亲嘴一小时，立即执行！！】 言衷问：“那你的手怎么样了？” 这句话他憋了好久，现在才借机问出来。 可此情此景，这句话落在周诉耳中，就像一句普通的寒暄。只是因为他说自己手受伤了，言衷才出于礼貌问一问。 “你不关心，为什么还问。”周诉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像回复其他人一样回复他，“没事。” 言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 气氛再次降到冰点，好在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缓解了尴尬。 “咦，怎么都站在门口？”进来的人说，“欢迎我吗？” 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三个人，人终于来齐了。 六个人坐在小屋子里，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 节目组请来的六个人里，除了周诉，大多都是不温不火的二三线演员。 自我介绍过后，言衷简要地记了一下他们的名字和特征。刚刚第一个进来的是王应诺，头发有点自然卷的是程知年，戴眼镜的是裴经义，头发中长的是施承允。 他们聊了聊自身的基本情况，却还是不能把人认得很清楚。 为了尽快破冰，节目组给出了第一张任务卡。 王应诺接过任务卡，念出上面的字：“冰箱里有食材，请一起做饭吧……” 任务卡下面还有一行温馨提示。 ——今天的食材是无偿提供的哦！ “大家都会做什么？”王应诺提议道，“我们一人做一道菜就差不多了。” 他这个问题引发了一阵沉默。 “不会吧，你们都不会？” 程知年第一个响应，举手问：“煎蛋行吗？” 裴经义说：“我可以蒸蛋。” 施承允摊了摊手，“呃，那我炒蛋吧。” “我会的都给你们说完了！”王应诺绝望地说，“……难不成我给大家做个蛋花汤？” 【路过求问，这什么节目】 【《鸡蛋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家人们请问家里有鸡能看这节目吗】 【看不了，太残忍了，建议还是把鸡炸了边吃边看】 他们四个说完自己会做的菜，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将目光放在言衷身上。 言衷心中涌现出不祥的预感。 “你不是出过国吗？”施承允说，“我听说出过国的都会被锻炼成大厨。” 言衷：“……” 言衷没有厨房天分，在国外这几年，厨艺也没精进多少，只学会了做白人饭。 有时候一个人连火都懒得开，拿俩面包抹点酱，再随便夹点蔬菜和肉均衡一下营养，味道寡淡点，也就这么吃了。 他做点糊弄玩意儿还行，要指望他做出一道像样的菜就很有难度了。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言衷问：“要不我水煮蛋？” 【你们没发现这里一共就四个鸡蛋吗】 【笑死我了可是他们五个人都想做鸡蛋】 【猜你想问：四个鸡蛋，五个领导，高情商的人怎么分？】 【这题我会，将四个鸡蛋敲入碗中，蛋液搅散至均匀，再用滤网过滤去除浮沫，然后依次泼在领导脸上[狗头]】 【够了，老子心疼鸡蛋！你们这些不会做饭的人，只知道欺负世界上最好最单纯的食材！有谁想过，鸡蛋长出坚硬的躯壳，是为了对抗被吃的命运；又有谁想过，一个鸡蛋背后是一只鸡破碎的家庭？所以谁v我50，我要去给鸡一个家】 绝望之下，这四个人又将目光投向了周诉。 周诉看起来是这里所有人里最不可能会做饭的，但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要是还不行，只能把那四个鸡蛋分了。 趁着大家都在看周诉，言衷也借这个机会悄悄瞄了一眼周诉。 只是与其他人不同，他的目光落在周诉的左手上。 没等周诉开口，言衷突然改了口：“等等，我想起来我有别的会做的。” 几个人纷纷表示怀疑：“真的？” 当然是假的，但言衷硬着头皮说：“对，让我试试。” “行，相信你。” 【你们真的要相信一个说出水煮蛋的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我总觉得另外四个人即将面临某种悲惨的命运，我先心疼一下】 【怎么一问到周诉就挺身而出了啊，不懂但我先浅嗑一下】 【不是不知道吗？不是不在乎吗？不是不关心吗？】 【他就是怕周诉动手！！！】 【我早说了他心疼死了】 【嘴上说“我不知道”实际上比谁都关心吧，这段录下来以后婚礼上放】 “那个裴——”言衷卡壳了一下，有点忘了他的名字。 “裴经义。” “好，裴经义，”言衷说，“你帮我洗菜吧，洗菜你会吗？” “可以，交给我吧。” 程知年主动说：“那我去煮饭。” 言衷又让施承允和王应诺去扒蒜弄调料。 他分任务分得煞有其事，赫然是餐厅主厨做派，让大家更相信他了。 轮到周诉，言衷给他分配了一个不用动手也不沾水的活儿：“你帮我看时间吧，十分钟后叫我。” 头一次见有人还没开始做就要计时的。 周诉问：“十分钟后你要干什么？” 言衷也不知道十分钟后他要干什么，只好说：“叫我就行。” 【还！说！你！不！心！疼！】 【翻译：坐着呼吸就行，别伤到手】 【好简单的活啊，你就是不想让他动手吧我已经看透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另外两个人正在跟活虾斗智斗勇，有没有人心疼一下】 把所有人安排好之后，言衷捋起袖子，接过裴经义洗干净的排骨，沉思十秒之后咬牙把它们都丢进锅里。 施承允凑过来，突然问：“不用焯水吗？” “不好意思，忘了。”言衷紧急将丢进锅里的排骨捞上来，倒了一壶烧开的水重新煮沸，再手忙脚乱地把排骨丢进去。 半分钟后言衷想起来他忘记放姜去腥，又紧急地丢了一块小黄姜进去。 旁边的周诉已经开始皱眉了。 王应诺不懂，还以为这样做别有用意，问他：“这是你在国外学的手法吗？” 言衷沉默了下，“可以是。” 【我就说不要相信一个说出水煮蛋的人吧哈哈哈哈哈哈】 【路过求问，这什么节目】 【《毒王出世》】 【吃言衷做的饭要讲究三熟：一是食材要做熟，因为不熟吃了会肚子痛；二是要跟言衷本人熟，因为他只毒自己人；三是去医院的路要熟，因为晚了就来不及了】 【看他这粗糙的手法，只能说，包住院的[比心]】 【终于明白言衷为什么要让周诉十分钟后叫他了，原来是为了算好时间叫救护车】 【言衷为了不让周诉动手真的是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至于其他四个人……我只能说你们的牺牲是伟大的[比心]】 眼见着言衷开了大火又准备直接丢排骨进去，周诉终于看不下去，走过来把火关了。 他端走言衷手上的排骨，又从他手里抽走锅铲，说：“去那边等。” 言衷犹豫了下，“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烫伤，不是骨折。”周诉冷淡地说，“没到不能动的地步。” 他接替言衷的位置，又说：“站远一点。” 言衷听见他这句话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了些。 恍然间，言衷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三十平米的小房子，转不开身的厨房里。 言衷具有一切厨房小白都有的特性，比如害怕溅起的油星和油热下菜时发出的“刺啦”声。 刚开始恨不得戴头盔进厨房，但他们的厨房太小了，言衷后来渐渐地就治好了这个毛病。 可是周诉还是已经养成了习惯，在放食材之前会让言衷先“站远一点”。 言衷后退的那一步就像周诉做菜步骤的开始键，按下这个按键后，才能正式开始。 周诉利落地收拾了刚刚的狼藉，将排骨处理好炖上。 排骨炖着的时候，还换了另一个锅同时煎豆腐。 【震惊，周诉竟然会做饭】 【卧槽，周诉还藏了这一手？？！！】 【长见识了，原来这哥的手除了用来拔枪扔手雷制裁犯人之外还可以用来炒菜啊】 【哦天哪，哥还会颠勺！这姿势！这力度！】 周诉看了言衷一眼，言衷下意识地给他递了个碟子。 周诉沉默着接过来，将煎好的豆腐放进碟子里。 他们俩一来一回全靠眼神交流，把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路过求问，这什么节目】 【《父母爱情》！！！】 【可以说吗，好像爸妈吵架了但还是一起在厨房做饭给小孩吃】 【看吧身体记忆骗不了人，你们还是那么默契呜呜呜】 【世界上最默契的cp诞生了！！！我们诉衷情就是最牛的！！！】 其他人在厨房帮不上什么忙，又怕站在那里碍手碍脚，备完菜就站远了点聊天。 程知年小声问旁边的王应诺：“他们是之前认识吗？” 王应诺回道：“好像之前一起合作过。” 裴经义也记得：“《莫逆于心》那部电影，他们是主角。” “合作过就能有这种默契？”施承允加入他们的对话，“我跟王应诺也合作过，他刚刚拍蒜都能把蒜弹我脸上。” 王应诺奇怪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合作过？” 他顿了顿，认真地将施承允打量了一通，“我们以前认识？” “《八方兵甲》，我演流民甲，你演流民乙。”施承允说，“你当时还不小心把血包扔我脸上了。” 王应诺记得这部电影，是他小时候拍的，但他不记得施承允了，“有这回事？” “有。不过忘了也没事，”施承允耸了耸肩，“不重要。” 裴经义突然说：“那不是很多年前的电影了吗？” 王应诺叹息道：“对啊，我是童星出道的嘛。你们都不知道当年我长得贼可爱，大家都说我以后肯定是可造之材，可惜啊，这么多年了还没火。” 聊天的间隙，不远处传来爆炒的香气。 王应诺第一个弹起来，屁股着火一样飞奔到锅炉旁边。 所有人都被香味吸引过来，围着炉灶拼命吸鼻子。 大铁锅里，肉质鲜嫩的牛肉被切成薄片，色泽鲜亮的青红椒点缀其间，每一片肉都裹满了鲜香浓郁的汤汁。 “好香啊！再放点葱就更绝了！”王应诺馋得直流口水，看向周诉的目光满是崇拜，已经完全化身周诉迷弟了，“诉哥我去帮你洗点？” “不用。”周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放葱。” “啊？诉哥你不吃葱？” “有人不吃。” 王应诺只好放弃：“好吧好吧，那还是算了。” 【谁不吃？谁不吃？谁不吃？】 【能不能说清楚这个有人是谁啊】 【不是，哥，还什么“有人”，这五个人里你不就只认识那一个吗】 【好好笑哥到现在没叫过其他人的名字，怀疑他根本没记住】 【怕新来的不知道，本人在此科普：有人=言衷】 【谢谢你，科普侠】 【怎么着是这么叫比较新潮吗，以后我也要叫言衷“有人”哈哈哈哈哈】 周诉效率极高地做好了六道菜，摆在桌子上，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摆在一起煞是好看。 大家帮忙摆好碗筷，一起在餐厅的长桌边坐了下来，动筷吃饭。 吃饭的时候，周诉什么都没说。 他轻轻摸了摸左手手腕，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言衷没有放过他这个微小的表情变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今天那下比电梯门厉害多了，周诉根本没收力，那样按下去……就算本来快好了也要再掉层皮了。 “诉哥！太厉害了！”王应诺筷子没停过，腮帮子鼓鼓的，哼哧哼哧吃得满脸幸福，转头一看言衷没吃多少，迷茫地眨了眨眼，“你怎么不吃啊？” “你不喜欢？” 言衷摇头，“没有。” 何止是没有不喜欢，桌上的菜都是他爱吃的。 过了三年，周诉竟然还记得。 他举起筷子吃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再偏过头，周诉还坐在旁边。 好像跨越三年光阴，一切都未曾改变。 - 第一晚，他们六个人一起住在附近的民宿里。这是一幢度假用的小别墅，里面刚好有六个独立的房间，上面三间下面三间。 这里坐落在市郊，依山傍水，环境清幽雅致。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偏僻了，附近没什么基础设施，生活不太方便。除了度假放松，一般人也不会来这里。 晚上，观众依然可以观看直播，这间民宿的客厅和楼道都安装了摄像头。 六个房间的大致布局和设施都差不多，他们没有纠结太多，丢骰子随机分配了房间。 言衷的房间在二楼，把行李放好之后，他又拿出手机。 自从进节目，周诉的微博就没有再更新过。 他点进私信页面，又看到他上次给周诉发的注意事项。 周诉设置了自动回复，无论谁给他发私信，都会弹出一句“谢谢支持”。 他不知道周诉到底看了没有。 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结果，言衷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下午时这只手按压周诉伤口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言衷懊恼不已，用右手打了一下左手。 他心中烦躁，打算下楼倒杯冰水冷静一下。 言衷本来要下去，看见周诉在下面，又停住了脚步。 他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看见周诉正在客厅的抽屉里翻找着。 王应诺的房间就在周诉隔壁，听到动静便走了出来，主动搭话道：“诉哥你找什么呢？” 周诉说：“看看有什么药。” 【是忘带烫伤膏了吧……】 【多半是，这哥拍戏的时候也是这样，受伤了也当无所谓。。痛了才想起来去找药】 【有人要心疼了】 【有人要心疼了+1】 【家人们，切二楼视角有惊喜！】 【有人站在楼上偷听哈哈哈哈哈】 【有人！你敢不敢出声！让他知道你在心疼！】 【有人你不要太明显了，我看见你皱眉了】 “你也被蚊子咬了？”王应诺忍不住控诉，“这里的蚊子太毒了，就刚刚这一会儿我手上多了七个包……都不知道是不是蚊子，成精了一样，开着手电筒都找不到。” “没有。” “好吧，这些蚊子怎么都冲着我来？”王应诺纳闷，“难不成因为我是o型血？听说o型血比较甜。” 他在周诉旁边蹲下来，想看看有没有可以涂蚊子包的药。周诉找出了一个药箱，不过里面没有多少药，扫一眼就能看全里面装的所有东西。 “不是吧，这里面根本什么也没有，”王应诺对着药箱上画的红十字干瞪眼，“连风油精也没有。” “算了算了，我还是忍着吧。” 周诉也是一无所获，他站起身准备回房间，楼上的言衷往墙后面躲了躲。 五分钟后，言衷下楼，敲了敲王应诺的门。 王应诺打开门，正准备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嗨，言——” 话没说完，就被言衷捂住了嘴。 言衷小心地看了一眼隔壁房间，还好，没什么动静，应该是没听到。 王应诺满脸疑惑。 言衷松开手，开门见山地问：“你被蚊子咬了？” 【笑死我了小王的表情好困惑】 【突如其来的关心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就说话干嘛还要看一眼周诉房间，到底是在关心谁不言而喻[狗头]】 “是啊，刚刚又被咬了两个包，本来是北斗七星，”王应诺伸出他可怜的手臂，指了指上面的蚊子包，“现在已经是九星连珠了。” “不过你怎么知道？” “在楼上听到的。”言衷顿了顿，又说，“我搜到附近有个药店，我跟你去买点药涂一下？” “啊？不用了吧，我忍忍也行。” “你要。”言衷坚定且严肃地说，“别忍，这不是小事。” “我……”王应诺被言衷语气中的肯定震慑住了，他恍惚地说，“要吗？” 言衷点头，“当然。” “那好吧。”王应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言衷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他了。但言衷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我换个衣服就来。” - 言衷和王应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施承允坐在客厅里，看见他们俩一起进来，不由得有些疑惑。 “你们两个人去哪了？” 言衷往袋子里抓了一把，随后将袋子递给王应诺：“去买了点药。” “还有国民香水！”王应诺接过来，从里面掏出一瓶花露水，往自己胳膊上狠狠喷了几下，然后递给施承允，“喏，你要不要来点。” “哦还买了一牛逼的，全名可复杂了。它叫，呃，磺——”王应诺背名字背了一路，就为了此时此刻装个大的，“磺胺嘧啶银软膏。” 施承允问：“什么东西来的？” “烫伤膏的一种。” “你烫伤了？” “没有啊。” “那言衷烫伤了？” “也没有啊……没见他说。”王应诺说，“今天做饭的时候我一直在他旁边，也没看见他烫伤啊。” 施承允回忆了下，他也记得是这样。 王应诺想了想，说：“常用药嘛，应该就是买来备用的吧，纱布棉签那些也买了。” “我等会儿把这些放药箱里，这样之后还可以带上药箱，谁有个小磕小碰的，直接从药箱里翻就行了。” 【呜呜呜是周诉烫伤了，他是为周诉去买的药】 【我哭死，买这么多其实只想买烫伤膏】 【不是我说，这跟毕业把全班人都抱一遍只为了抱一下喜欢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直说了，恨只是我cp的伪装，实际上一个比一个爱】 【我又相信爱了，诉衷情就是最牛的！！！！！！】 “挺好。不过，”施承允挑了挑眉，“这荒郊野岭的还有药店？” “走远点就有了。” 施承允拿起手机看了看，“我导航搜了，最近的药店也要两公里，你们坐谁车去的？” “没车，我们走路去的。”王应诺说，“走了半个多小时呢！我本来走出两百米就说算了，一点蚊子包没事的，谁还没被虫子咬过。” “但言衷说最好还是买点药涂一涂，硬是要跟我去药店。”王应诺想起来就忍不住捶自己的腿，“半个多小时！他是真能走……” 言衷当时说“附近”，谁能想到“附近”指的是两公里开外？ 【心疼小王】 【心疼小王哈哈哈哈哈】 【走了两公里，蚊子包都风干了不痒了哈哈哈哈哈】 【小王真的，我哭死，起码是伴郎级别的】 【以后小王参加诉衷情婚礼，上台致辞第一句：想当年我走了两公里……】 “哎等会儿。” 说到这里，王应诺反应过来，“我呲——” 想起这是节目里，他紧急截停改口：“粗糙的肌肤第一次得到如此用心的呵护。” 施承允对他突然疑似拍广告的行为表示不理解：“？” “我刚刚是突然想到了，”王应诺说，“言衷是不是想跟我组cp？” “要不他怎么这么关心我？” 他向施承允征求意见：“你觉得呢？” “……” 施承允直白地说：“我觉得，你是想多了。” “依我看到时候都用不着投票了，”王应诺信誓旦旦地说，“我直接跟言衷互选，cp名我都想好了，诺言cp——怎么样，这不直接干到榜一？” 【不是哥们儿，你还有这种梦想呢】 【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当榜一！！】 【不知道说什么但是我还是先心疼一下吧】 【这孩子一看就没谈过恋爱，脑回路咋那么直呢哈哈哈哈哈哈】 【小王！你醒醒啊！要不换个人呢比如你前面这个】 “……” 施承允从袋子里掏出一盒万金油，挖了点戳在他手臂的蚊子包上，顺带说了句风凉话：“嗯嗯榜一哥，那你cp怎么现在没在这陪你。” “他刚才还在那呢——” 王应诺回过头，言衷已经拿着一管烫伤膏不知所踪了。 7、挚友 言衷攥着一管烫伤膏在周诉房间门口站了三分钟，还是没想到要怎么开口。 他看着房间门，蛮不讲理地开始埋怨设计师——为什么要把门缝设计得这么窄，连一管烫伤膏都塞不进去。 他偏头看了一眼走廊上悬挂的时钟，感觉不能再拖，抬手准备敲门。 指节刚要敲响门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言衷尴尬地收回手。 周诉冷淡地问：“你有事？” 言衷瞥了一眼周诉的左手。 “王应诺被蚊子咬了，去买药的时候顺便买的。”言衷将手里的烫伤膏递给他，“给你。” 周诉垂眼看了看，却没有接。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你不关心，为什么来送药。” “你……” 言衷没想到他不接，脾气一下上来了，冒着火说：“周诉，你明知道要录节目，为什么不把药随身带上？”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问？合作过的演员，恋综节目的嘉宾，”周诉停顿了一下，“还是以前最好的朋友？” “以前”两个字，让言衷刚刚积攒起来的怒火像漏气一样泄出去。 “你说过，我们已经不是朋友。” “言衷，”周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思，“是你先不跟我做朋友的。” 他们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可是言衷留下一条短信之后就擅自断了联系。 周诉死死地盯着他，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给我理由。” 言衷抿了抿唇，说：“我走的时候给你发过信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就因为你喜欢男的？我不信。”周诉根本不相信那条没头没尾的短信，言衷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喜欢男的。 “我要听你说。”周诉一字一顿地说，“言衷，你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就是短信说的那样。”言衷攥紧手心，指甲扎在掌心的肉里，他努力保持着平静，“我喜欢男的。” 周诉反复端详着他的脸，似乎是想从中找出哪怕是一点蛛丝马迹，证明那是谎言。 很可惜，他失败了，他知道言衷没有撒谎。 良久，周诉沉声道：“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知道你不喜欢。” “我是不喜欢同性恋，”周诉的声音里夹杂着咬牙切齿的意思，“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言衷，你凭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言衷欲言又止，“最好的朋友”这五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沉默了一会儿，周诉又问：“邓嘉元知道吗。” 言衷看着他，什么都没说，但周诉已经明白了。 “他也知道。” 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排在他前面？ 明明他们才是最好的朋友。 言衷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难道要跟他说，这件事谁都可以知道，唯有周诉不可以吗？ 最后他只是将烫伤膏强行塞到周诉手里，“记得涂药。” - 言衷还记得他和周诉第一次约定“最好的朋友”时的场景。 那天周诉来剧组找他，邓嘉元也在。 邓嘉元跟他是同一个公司的，比他早两年进公司，算是公司里他比较熟的朋友。 言衷拉上周诉一起跟邓嘉元吃饭，回来的时候周诉一直不说话，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言衷琢磨了会儿，还是问出口：“周诉，你不开心吗？” “没有不开心。” “明明就有，我都看出来了。” 言衷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今天有哪里得罪周诉了，他回忆了一下，只记得周诉好像从吃饭开始就有点情绪不对。 总不能是因为饭太难吃了，他突然福至心灵，问道：“难道是因为嘉元？” “你不喜欢他？” 周诉听到他的称呼皱了皱眉，但还是说：“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言衷不想让周诉对他的朋友有误解，“他其实人还挺好的，之前还帮过我。” “那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 “就是有，快点告诉我。” 言衷像念经一样在他耳边重复：“求你了周诉，求你了周诉，求你了周诉……” 周诉招架不住，只好开了口：“你跟他关系很好。” 言衷没反应过来：“啊？” 周诉闷声道：“我不知道你前几天在剧组受伤了。” 是今天吃饭聊天的时候邓嘉元说到的，言衷没有跟周诉说过。 “是因为这个啊。”言衷恍然大悟，挽起袖子给他看，“只是擦伤而已，已经好全了，你看。” “我想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告诉你。” “他知道。”周诉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不太开心。 言衷迅速反应过来，赶紧解释：“没有没有，他是路过看到了，我没有专门告诉他。” 周诉抬起眼，像是在验证他话里的真实性。 “真的真的，你别不开心了，”言衷伸出三根手指跟他发誓，“我下次一定先告诉你，把你放第一个。” 周诉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些，情绪也没刚刚那么低落了。 “好。” “不过，”言衷转了转眼珠，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要在我这里排第一，那我在你这里也要排第一才行。” 周诉直视他的眼睛，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言衷没想到他应得这么快，怔了一秒，也回他：“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什么啊，好像小学生。” 只有小学生才会在意是不是跟朋友“天下第一好”。 虽然这样说也不是非常严谨——因为就算是在小学的时候，言衷也没有跟人拉手许诺过“天下第一好”。 回去后言衷就像小学生一样发了条微博昭告天下，关于他最好的朋友。 之后他们一起演的电影《莫逆于心》爆火，粉丝量剧增，有不少人考古到他那条微博，还专门去留言打卡，当时还有人笑他们像情侣官宣。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排在第一的分享对象，享有对对方最高级别的知情权。 以至于言衷察觉到友谊之下变味的感情时，已经没有办法轻易抽身了。 只有一件事，言衷一直瞒着周诉。 ——藏匿在这句“最好的朋友”下面的，是他长久而无望的秘密。 - 早上，言衷洗漱好走出房间，看到周诉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气压极低，像一座冰山，令人望而生畏。 昨天和周诉吵了一架，今天周诉应该不想搭理他了。 言衷又想到那份陌生人条款——这回应该是彻底生效了。 【不懂就问，他们昨天晚上是做恨了吗，看起来好像更恨了】 【啊啊啊怎么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恨了！】 【昨天不是还买了烫伤膏吗…………进房间之后发生了什么啊】 【恨吧，都恨吧，反正爱就是恨，恨就是爱，阿门】 【装出一副很恨的样子实际上已经偷瞄对方至少五次了！恨吧！都恨吧！越恨我越要嗑！】 王应诺一出房间就感受到一股寒意，他搓了搓手臂，“好冷啊，开空调了吗？” 今天言衷和周诉之间的气氛比第一天见面时还僵，连其他人都感觉到了。 程知年悄悄问：“他们俩是吵架了吗？” 王应诺挠了挠头，“没有吧……？” 昨天他跟蚊子鏖战到很晚，没听见隔壁房间有什么动静。 他想了想，说：“可能是起床气，很多人都有。” “你看他就是。”他朝着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那边施承允踩着点从房间里出来，由于起得太早，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肃杀气息。 等施承允踩着点坐到沙发上，节目主持人就宣布了今天的具体流程。 “今天是嘉宾们互相熟悉了解的最后一天，过完今天，各位嘉宾就要投票选择自己的心动对象，开启cp模式啦！” “大家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之后方便联系。” 【根本难不倒我cp，他们八百年前就加过微信】 【根本难不倒我cp，他们早已热聊三千个日夜】 【等下，我记得他们好像已经互删了】 【我也觉得应该是删了，毕竟当时闹成那样】 【谁会留着前男友微信？这样想又合理了，嗑一下】 【不会留前男友的，但是会留现男友的啊[狗头]】 跟网友猜测的差不多，言衷已经没有周诉的联系方式了。 他走的时候将周诉的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净，微信也没留。 那串数字他还烂熟于心，只是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三八六三……然后多少来着？”王应诺抱怨了句，“施承允，你电话号码好难记。” “拿来我自己输。”施承允抽走他的手机，飞快地打了一串数字，点击添加好友。 王应诺把周围的人都加上了，又走到言衷面前。 有了施承允的前车之鉴，他干脆直接把手机给言衷，“你来吧。” 言衷拿他手机操作了一下，加上了好友。 很快，大家互相都加上了微信。 只有言衷和周诉，依然没有半句交流。 周诉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未曾挪动半分。 他既没有找言衷问联系方式，也没有跟言衷说话的打算。 就连神经大条的王应诺都觉察出不对了，他小心翼翼地问：“诉哥，我把言衷微信推给你？” “不用。” 王应诺以为是“不用加”的意思，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难不成他们昨天真吵架了？ 周诉垂下眼，在手机上轻轻点了几下。 下一秒，言衷猛地抬起头，朝周诉的方向看过去。 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页面最上方，明晃晃地挂着最新的好友请求。 ——“z”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8、问题 这个好友请求没有填写备注，但言衷知道是谁。 三年过去，周诉好像什么都没换，头像没换，名字没换，手机也是三年前的旧款。 尽管没有任何提示，言衷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他的手指悬停在“同意”上方，有些犹豫。 这只是节目组的要求而已，总不能现场给周诉难堪。如果不说话的话……应该也没有什么。 这样一想，他心安理得地点了“同意”。 通过后，他和周诉的对话框自动出现了一句话，是周诉发送的好友请求。 “我是z。” 三年前他删除了周诉的所有联系方式，聊天记录全没了。 他和周诉认识这么久，过往全都删干净，好像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从这句好友请求开始。 他还记得，最开始认识周诉，加上周诉的微信时，周诉的网名还不叫这个。 那时候周诉的网名是最原始的名字，“wxid_”打头，下划线后面跟了长长一串。 跟周诉认识了一段时间，言衷都没记住他的微信名。 别说是言衷，周诉自己用了这么久，都记不清楚。 “周诉，你该改名字啦。”言衷老气横秋地劝他，“万一哪天有人想找你拍戏，结果忘记备注根本找不到你人怎么办？” 周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当即点开个人信息准备改名。 但他一时间没想到叫什么名字，他不擅长取名，干脆问言衷：“你叫什么？” “就一个字母y，这样比较简单。”言衷说，“就是‘言’的拼音首字母。” 周诉点头，照他的方法想到了自己的新名字：“那我改成z。” 言衷欣然同意：“好啊。” “好巧，”等他改完，言衷忽然又发现一个新奇的点，“我的名字‘衷’也是z开头。” 周诉说：“我知道。”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好巧。” 之后就跟言衷的“y”一样，周诉的微信名“z”用了很多年，一直没改过。 联系人列表里的“z”失而复得，言衷按下锁屏键，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再看。 节目主持人问：“都加好了吧？” 得到众人肯定的回答之后，主持人拉了一个群，将在场的嘉宾们都拉了进去。 “好了，现在来说一说今天的任务吧。” 主持人拍了拍手，让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到她这里：“为了让大家多多了解，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一些爱情卡牌，每一张卡上面都写有一个问题，两人一组进到我身后的小房间，互相抽卡问问题。计时一小时。” “计时结束后，我们会根据各位嘉宾抽到的卡牌出题，回答错误的嘉宾要接受惩罚哦。” 主持人笑眯眯地说：“现在可以选一个人一起完成这个任务了。” 程知年已经跟裴经义产生了一起剥虾的革命友谊，直接向裴经义发出邀请：“哥你跟我一起吧？我想了解你。” 裴经义爽快地应了：“行，那我俩一起吧。” 程知年和裴经义率先组好了队，言衷一下少了两个选择。他看看周诉又看看其他人，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王应诺身上。 王应诺就也正有此意，高高兴兴地朝着言衷走过去。 周诉掀起眼帘，往言衷的方向看去。 王应诺压根没觉察到身后锐利如刀的视线，咧开嘴笑着跟言衷说：“言衷，我们——” 话还没说完，施承允直接抓起王应诺的后领拖着他走了。 王应诺猝不及防被人拖走了，一边倒着走一边嚷嚷：“干什么干什么？我还准备跟言衷深入了解一下。” 施承允直接把他拉到了房间里最遥远的另一边。 “也许你不懂，但希望你永远记住我今天救了你一命。”施承允从旁边抓了几张卡牌塞他手里，干脆替他安排了，“你跟我组队。” 王应诺确实没懂，“啊？” 【得了，这孩子还没看明白呢，真是福大命大】 【哈哈哈哈哈哈小王又露出了这种困惑的表情】 【不知道说什么，就心疼小王吧】 【诺啊，他刚刚真的救了你一命】 【诺啊，你有没有看到刚刚周诉的表情，你活到现在全靠傻人有傻福啊】 【诺啊，他再晚一步我都怕这恋综爆改密室逃脱，你差点就成了那个第一集就死的超级炮灰啊】 指望王应诺自己懂是不可能的了，施承允给出了理由：“我不要和周诉那个冰块脸一起。” “哦，这样啊！”王应诺懂了，假如他和言衷一起的话，施承允就只能和周诉一起了。 吃了周诉做的一顿饭，大家都承认周诉人其实挺好的。但感觉归感觉，真正相处起来，又觉得这人很难接近。要是跟他一起玩这个卡牌游戏，气氛很难活跃不说，说不定还会很尴尬。 这么看，施承允不想跟周诉一起也情有可原。 王应诺表示理解，同时又有点犹豫：“那让言衷跟诉哥一起会不会不太好……？” “怕什么，他们合作过。” 王应诺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很快就接受了：“好吧。” 施承允拽着他坐下来，说：“快点选张牌问。” 王应诺低头看了看施承允往他手里塞的卡牌，抽了一张出来：“你谈过几次恋爱？” “没有，”施承允反问，“你谈过？” “我当然也没有。” “也是，有过的话谁还上这节目。” …… 施承允和王应诺在节目组准备的卡牌下聊了许多话，而另一边，言衷和周诉正面对面坐着，尴尬的氛围简直要溢出屏幕。 王应诺被施承允拖走，只剩下言衷和周诉，所以只能将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 周诉言简意赅地说：“抽牌。” 言衷抽了一张牌，中规中矩地念出上面的问题：“你有过几个恋人……” 【这题很好回答，我直接替他回答，0】 【还有人不知道周诉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寡王吗】 【哥真的没谈过恋爱，让哥谈一次恋爱吧！！！！！】 【怎么没谈过？我也来回答，这题答案是1。原因如下：第一，他和言衷谈过；第二，他是1】 【等下，你又知道周诉是1？】 【不准逆我cp！！！周诉不是1那天底下就没有1了！！！】 “没有。” “哦，好。”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言衷知道他没有什么感情经历。 言衷又抽了一张卡，问：“你做过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 周诉说：“等昙花开放。” 【我记得！我记得！是很久以前言衷养的昙花吧，开花那天晚上他还发了条微博，一定就是那次一起看的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这也有callback，这都过去好多年了！我就说我们诉衷情最牛吧】 【众所周知昙花一般在晚上开放，大晚上的一起看昙花……我不信没谈过】 【反正关羽和张飞不会在晚上一起等昙花开】 言衷又翻了几张卡，艰难地把这些问题都问完了——其实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基本都知道，周诉的回答也简简单单，可以说是毫无节目效果。 他以为这么尴尬的画面不会有人想看，不料网友们竟然看他们尬聊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每一秒钟都将屏幕塞满了弹幕。 轮到周诉问问题，言衷已经做好准备一尬到底了。 节目组准备的问题无非就是真心话大冒险里常见的那几个，谈不上有多少新意，主要是想要借这个游戏看嘉宾互相了解之余，谈论一下自己的爱情观。 至于问题的答案，嘉宾们早在参加节目之前上交的资料里就写过了。 言衷平静地看着周诉摸了一张牌翻开。 本以为周诉也要问“谈过几次恋爱”之类的问题，可没想到周诉一开口就是一句与众不同的。 周诉问：“你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这问题针对性太强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哥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问题啊】 【我不信这是节目组准备的问题，除非你让我看看】 【就原谅他吧，他已经憋了很久了，装了那么久终于找到机会问了】 【哥虽然恨，但第一句还是要问人过得好不好，又嗑到了】 言衷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也是节目组准备的问题吗？ 他忍不住仔细地观察了周诉的表情——周诉面无表情的，看起来也不想多搭理他，一副只是在完成节目组的任务的公事公办模样。 应该是想多了……？ 周诉屈起指节敲了敲桌子，“回答。” 言衷愣了愣，半晌才说：“嗯……算好吧，挺好的。” 国外三年，过得算不上好。 那个华裔导演是个完美主义者，无比挑剔，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都要做到尽善尽美，有时为了一场戏，能磨到后半夜。 他的搭档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演员，刚入行半年不到，经常出差错，要是遇上别人早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了，只是他本身也是资历尚浅，不好指摘什么，只能陪着熬。 言衷时常想起周诉。抛开别的不说，他们确实很有默契，从未出现过为一场戏磨个百八十遍还没过的状况。 可彼时他斩断了与周诉的一切联系，这些思念无处落脚，在夜深人静时出来游荡一圈，又慢慢地沉淀回心底里。 无论如何，他们都做不回最好的朋友了。 言衷也做不到继续以“朋友”的身份，坦然地站在周诉身边。 “朋友”二字就像慢性毒药，时间拖得越长，就越是饮鸩止渴。他必须戒断。 三年种种，细数起来，其实也没几件值得拎出来说的。 卡牌的问题已经回答完了，周诉迟迟没有抽下一张。 良久，言衷问：“那你呢。” “你想听什么？”周诉问，“好，还是不好。” 言衷动了动唇，“好”字卡在喉咙口。 “如果你想听好，”周诉平静地说，“我们说过的，我一个人全部都做到了。” 若要论好，周诉如今的成就，已经是圈内众多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提起“神话”二字，人人都会想到周诉。 那不好的呢？ “至于不好，”周诉极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嘲讽，“言衷，你知道我哪里不好。” 他没说具体的，但言衷清楚他没说完的后半句。 这些成就固然很好，可他是一个人完成的。 如果当初言衷没有走，现在跟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应该是言衷。 在那个三十八平米的出租屋里，他们站在那个逼仄的、站不下第三个人的小阳台上，说好要让他们的名字并排写在荧幕上，共享同一片欢呼与掌声，淋同一场彩色亮片雨。 言衷避开他的视线，“下一题吧。” 周诉抽出下一张牌。 他又问：“你开心吗。” 言衷说：“还可以。” 他又抽出一张牌翻开。 然后问：“有没有新朋友。” 言衷顿了顿，还是说：“有。” 新朋友还有，可像周诉这样的朋友，再也没有了。 这个回答过去，又是一阵沉默。 大约过了一分钟，周诉摸了一张新的牌。 他依然是一副例行公事的冷淡模样，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摸一张就问一个新问题，问到后面，已经没有人在意他问的是不是牌面上的问题了。 周诉手上的那沓牌快给他问完了。 一沓牌的问题，都用来问言衷在国外具体过得怎么样了。 【还有没有人记得主持人说牌面上的问题是要考的】 【哥你真的悠着点，我怕你被惩罚啊！！】 【现在非常好奇原本牌面上是什么问题哈哈哈哈哈哈】 【没事，难不倒哥！】 【放心吧，他们知道对方所有事情！一起住了这么久，还能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嘛[狗头]】 【隔壁两组的问题都好正常啊！基本上都是在问恋爱问题哈哈哈哈哈哈】 【不，这一组也是在问恋爱问题，只是爱得比较内敛罢了】 【隔壁两组都在问什么？】 【理想型是什么，你相不相信爱情，更倾向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之类的】 【参考隔壁两组，这一组原本的问题应该也差不多哈哈哈哈哈】 又是新的一轮，周诉摸了牌。 他翻开牌面扫了一眼，反手将牌扣在桌面上。 这是最后一张牌，最后一个问题了。 周诉注视着言衷，眸光深邃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仿佛要将眼前之人拽进去。 言衷莫名有点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抓着桌布。 周诉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 “喜欢哪个男的？” 9、空白 周诉不按套路出牌的问题让弹幕里的cp粉彻底沸腾了。 【好！劲！爆！啊！哥！】 【哥爱了这么多年又恨了这么多年，现在是终于疯了吗】 【啊啊啊啊啊这个问题！！！不知道哥疯了没反正我是疯了！！！】 【抬头看了一眼标题确实是“假定情侣”没错，那么大个“假”字，哥们儿你不会玩真的吧？！！】 【是在借假定情侣的名头说真话吧，我不管他们就是真的！！】 【看上去不像演的……所以他们真的喜欢男的，惊天大新闻！！】 【本cp粉表示我平时只是口嗨而已，没想到你是真的爱过啊！！！】 【说明咱们平时还是太保守了，正主比我们疯多了[爱心]】 【这你都敢问，你们完了我要嗑一辈子诉衷情！！】 “回答。” 言衷知道周诉不是在问这五个人里他喜欢谁。 周诉是在问，当初他喜欢的是谁，是为了谁离开的。 他们此刻面对面坐着，像是坐在审讯室里，而周诉在兴师问罪。 念过无数回的名字就这样涌上心头，他望进周诉的眼睛，差点就想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铃声，打断了他们的问答。 计时结束了。 问答环节结束，嘉宾们走出来，又分别来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完成节目组准备的考验题目。 节目组设计的问题都是与他们抽到的卡牌问题一一对应的，只要刚刚有认真了解过，基本上都能回答得上来。 言衷是所有人里回答得最快的，那些问题对他来说完全就是送分题，回答起来简直是毫不费力。 一墙之隔的周诉也差不多，即使他没有按照节目组给出的题目来问，这些言衷相关的问题也难不倒他。 喜欢的颜色、喜欢的食物、喜欢的电影……每一道题目都像特定的回忆，他记得和言衷还是朋友时的每个瞬间。 直到他提笔来到最后一题。 最后一题，卡牌上原来的问题是：他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这还是个简答题，连选项都没有，想蒙都没法蒙。 良久，周诉放下了笔。他深呼吸了一下，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言衷喜欢什么样的。唯一的信息是“言衷喜欢男的”，他总不能填个“男”上去。 在言衷相关的问题上，周诉生平第一次交了白卷。 - 等嘉宾们全都填完试卷从小房间里出来，主持人公布了要接受惩罚的人的名字。 这个环节需要受到惩罚的人有两个，除了周诉，还有一个施承允。 见到施承允出现在惩罚区，王应诺震惊地问：“你为什么也要受罚？难道刚刚我说的话你都没听？” “我听了。但是，”施承允说，“他们说我填的和你资料上写的不符。” “不能吧，哪里不符？” 施承允欲言又止，有点无语地开口：“你在资料里写你谈过十个？” “……啊。”王应诺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施承允：“……” “我这不担心真有人以为我没谈过恋爱吗？所以我在感情经历那里写了谈过10个。”王应诺说，“我也没想到交的那份资料是真的会用上啊。” “那你谈过？” “没有啊。”王应诺说，“这是策略。如果一开始就说自己没有经验，万一这节目不请我了怎么办？找工作很难的。” 【好实诚的孩子啊哈哈哈哈哈哈】 【原谅他吧，谁投简历的时候不撒点小谎】 【说的对，我就是那个在简历上写精通ps实际上趁领导不在偷偷使用美图秀秀的人，我坚决捍卫小王说自己谈了十个的权利】 “那也不至于说十个……”施承允把脏话咽下去，“但凡你编少几个呢？” 那题是选择题，其中一个选项是“0-3个”。要是王应诺说三个，他都不至于在这受罚。 王应诺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十个听起来比较厉害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受不了了，厉害在哪里啊】 【来，划一下知识点：说自己谈过十个的一般没谈过，真谈过十个的一般说三个，说三个的一般就是三个】 【大师我刚刚问我男朋友，他说他谈过十六个是怎么回事】 【纯处男，下一个】 【冒昧问下你男朋友是不是谈过作家、民谣歌手、油画画师、禅宗弟子……】 【不要这样好吗？好的】 “好了好了，下次换你说十个，行了吧。”王应诺说，“不过我建议你说九个，因为我已经说过十个了，你再说一样的显得有点假。” “……不，我不想贷款情史。” 说话间工作人员送上了两杯绿油油的苦瓜汁，里面还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佐料。制作过程公开透明，所有人都能看见，工作人员还往里面滴了点辣椒油。 两杯诡异的混合液体送到了施承允和周诉手上，作为本次失误的惩罚。 王应诺过意不去，朝施承允伸出手，“这样吧我帮你喝一口。” “算了吧，等会儿别吐我身上。”施承允挡开他，“我自己喝。” 施承允屏住呼吸，仰头猛灌了一口，诡异液体入口的瞬间，五官顿时皱作一团，失去了表情管理。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结果偏头一看，周诉那边已经面不改色地把一杯苦瓜汁全喝完了。 施承允看得目瞪口呆：“你这杯不一样？” 周诉面无表情地说：“一样。” 【他是在喝果汁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平静】 【我去这么苦的一杯东西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他是人吗】 【难怪周诉刚刚如此肆无忌惮，这惩罚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嘛】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想要看到周诉的丰富表情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去看他拍的电影，二是放一个言衷在他旁边】 周诉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连工作人员都有点愣住：“要……再来一杯吗？” 言衷就在旁边，下意识地拽了拽周诉的衣角。 周诉反应过来，也习惯性地做出“皱眉”“撇嘴”等一系列动作。 【这什么，专门补上的难受表情吗】 【哥，不是影帝吗，上综艺演技差了这么多吗】 【笑死我了！难怪周诉不爱上综艺，原来他真的毫无节目效果】 【谁说他不上综艺，他会跟言衷一起上综艺[狗头]】 【冷知识，周诉参加过的综艺基本上都是和言衷一起的】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说哥你没有言衷真的不行，要不是人家提醒一下你都忘了得装装难受了】 【毫无节目效果，反而充满了节目效果，懂的都懂】 虽然周诉补上的表情有点敷衍，但好歹节目效果是有了，节目组就也放过了他，没有让他再喝一杯重新惩罚。 然而，周诉刚刚看上去毫无波澜，却似乎并非一点事都没有。 那毕竟是一杯诡异的混合液体，正常人喝了多少都得犯一阵子恶心。 休息时间，工作人员见周诉眉头皱得比刚才装难受时还深，看上去是真有点难受了，不由得担忧道：“周诉老师，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周诉往不远处望了望，“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眉头紧锁着，不太舒服地咳了两声。 “他没事吧？”程知年说，“该不会现在才去厕所吐吧？” “他刚刚不是看着挺正常的吗？”王应诺疑惑道，“喝那玩意跟喝水似的。” “可能看着正常才是装的，影帝嘛，当然得有点包袱啦。” 言衷动了动耳朵，抬眼往周诉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那杯东西确实很销魂，”施承允凉凉地道，“什么时候想吐都正常。” 王应诺说：“我看你也没事嘛。” 施承允翻了个白眼：“我咽下去了行不行。” 他说着，突然话锋一转，点名道姓：“言衷，你要不帮忙去看一眼吧。” “好。” 言衷已经在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施承允的话刚好给了他一个充分理由。 “我去看一下。” - 言衷到洗手间时，周诉刚洗完手，抽了一张纸巾擦拭手指。 瞥见言衷的身影后，周诉将纸巾团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径直转向他。 他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不适。 接着周诉缓慢地环视了一周，说：“这里没有摄像头。” 言衷觉出一点不对劲来：“你根本没事。” 周诉没有接他的话，转而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喜欢的是哪个男的？” 言衷没回答，只说：“现在已经不是问答时间了。” 周诉又问了一遍：“哪个男的？” “……” “没有。”言衷轻声说，“没有哪个男的。” 周诉还不打算放过他，又追问道：“是现在没有，还是一直没有。” “一直没有。” 周诉表情明显松了松，接着又皱起眉：“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的？” “周诉，这跟你没有关系。”言衷不想回答了，绕到他侧面跟他错开，想走。 周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拽回来。 言衷看了一眼周诉的手，当即面色一沉。 又是左手。 即使是左手，力气也不容小觑。周诉牢牢地禁锢着言衷，让他无从挣脱。 言衷瞪着他：“放开。” 周诉仿佛对他的不悦无所察觉，不依不饶地攥着他的手腕，大有一副他不回答就不放手的架势。 无声的僵持弥漫在他们之间。 他们像两个握住紧绷的皮筋两端的人，只要有人先松手就会有人受伤。可他们都不想先放手，也都不是在害怕弹伤自己。 周诉是问了就一定要得到答案的类型，他在这方面的耐心向来超乎常人。言衷知道，如果他不回答，周诉会一直这样等下去。 终于，言衷败下阵来。 “我就是知道。” “因为我只对男的有感觉，一切你恶心的行为，拥抱、亲吻、包括上.床，我都只想和男生做。”言衷深吸一口气，破罐破摔地说着，“我就是喜欢男的。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周诉沉默下来。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说不出口的名字彻底堵死在心口，言衷已经从他的沉默中知晓答案。 言衷一点点推开他的左手。 周诉眸光中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是没想到言衷会去推开他的手。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被推开了。 “还有，不要故意用这只手。”言衷声音冷下来，带着隐忍的怒意，“如果你不想要这只手，自己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不要专门在我面前糟蹋它。” 10、蓝月 言衷说完那句话就开始后悔了。 他根本不擅长撂狠话，尤其是面对周诉，每次撂完都要懊恼很久。 到晚上回到房间时他还在想，他把话说那么死，万一周诉就是不在意无所谓，真不要那只手了怎么办？ 言衷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视频，他需要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他的心根本没放在手机上，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同一个视频看了三遍了，直到听到视频里熟悉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他反应过来，切出视频页面，再一次点开了微博。 他用小号给周诉发私信：【哥哥你的手伤怎么样啦？记得一定一定一定要每天按时涂药哦，大家都很关心你哒qaq】 接着又去超话里截图了几张粉丝对他的关心发过去，再次用粉丝的语气提醒他注意身体。 发出去的瞬间，他就收到了周诉万年不变的自动回复。 同一时刻，周诉正在查看微信新消息。 他先是往微信最上方扫了一眼，然后才按照顺序往下看。 找他的人不算很多，大多是公事往来。经纪人唐雅音也发来了消息，让他抽空发个微博营业一下。 周诉简单回复了个“好”字。 唐雅音见他在线，又发了条新消息过来：【顺带问句，你那手好了没？】 说来也是奇怪，周诉不爱卖惨，小伤直接瞒着，大伤瞒不住也不会大肆宣扬。 谁知他上次也不知道是被哪路鬼神下了降头，竟然不小心把小小烫伤暴露在镜头前了，唐雅音还惊诧了一下。 周诉：【没有。】 唐雅音：【还没有？】 周诉：【快了。】 唐雅音不知他是真的快好了还是没当回事，毕竟这点小伤在周诉看来确实没什么。 可对艺人来说，烫伤绝不是小事，尽管只是在手上，留下疤痕多少还是会有损外在形象。 虽说周诉不是什么靠脸吃饭的小爱豆，但身上多块疤痕总归还是不好的。 唐雅音：【你上次直播翻牌的那个小粉丝可关心你了，不是还发了好长的注意事项吗，你照着做试试】 唐雅音说的那条消息，周诉上回转发恋综消息时就看见了，是直播时遇到的那个名字很长的小粉丝。“加了糖所以超级甜的盐盐”，大抵是谐音的缘故，他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周诉应了声，切出了唐雅音的对话框。他的目光落在微信界面的最上方——今天刚加上的某位不算新的好友，一句话都没有发过来。 周诉点开微博，发了一条动态，又随机抽了一些粉丝回复。 他又看到了上次那个小粉丝。 这位小粉丝似乎很关心他的烫伤状况，就在刚刚又发来了新消息，提醒他千万要注意。 周诉回复了他：【谢谢关心，有按时涂药。】 这条突如其来的回复让言衷立马坐直起来，抓紧时机又回了一串：【记住伤口不能碰水！！不能用力挤压！！平时没事别去碰它！！小心感染！！别以为是小伤无所谓，不注意的话万一留疤会很影响形象的你知不知道？！！不要不当回事！！！】 言衷生怕周诉就这么走了，打字速度飞快，没时间斟酌词句，写完就发了。 发出去才发现，他刚刚好像完全忘了自己立的可爱女粉丝人设。 看着屏幕上充满情绪色彩、像控诉一样的几个感叹号，言衷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他亡羊补牢似的，赶紧解释道：【啊啊啊没想到被回复了，语气有点太激动了，不好意思呜呜呜，不要讨厌人家qaq】 然后又补上一句：【哥哥你是世界上最最最棒的啦，盐盐最喜欢你了，爱你哟mua~你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大家担心心的对不对\(≧▽≦)/】 上下两种语气泾渭分明，看着十分割裂，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像精分了一样。 言衷发完也觉得尴尬，恨不得就这样撤回算了。但撤回又要重新打字重新发，一来一回周诉说不定就下线了。 没等他纠结好，周诉的回复又发过来了：【知道了，会注意。】 言衷眼皮一跳。 算了……尴尬就尴尬吧，周诉看到就好。 言衷自暴自弃地退出私信界面。 就在这时，他们的恋综小群里弹出了新消息。 主持人发了条消息出来，让他们六个人在大厅集合，今晚还有最后一个环节需要大家一起完成。 谁也没想到晚上竟然还有环节，嘉宾们穿着睡衣来到大厅里，主持人给他们分布了今晚最后一个小任务 “在座的各位嘉宾，我们明天就要作出心动对象的选择了！”主持人声音激昂地说，“所以今晚这个环节，就是最后的机会！” 主持人说完，介绍了本轮环节的规则。 “请每位嘉宾给另外五位各写一封信，把你对他的初印象写下来，如果有的话，还可以写下自己心里想说的悄悄话哦。” “温馨提示，信必须匿名，也不可以暴露任何个人信息，收到信的嘉宾需要自己猜信是谁写的。” 各位嘉宾拿到节目组分发的纸笔之后就去写信了，他们各自找了个隐蔽角落，防止被人看见自己写的内容。 周诉第一个开始写，先是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言衷”两个字，然后郑重地点了两个点。 写完言衷这封信，他又开始写其他人的。 【他写的好快啊，他是知道答案吗？？但这也不是考试啊】 【我实在想不到他给其他人写了什么……该不会一人分配了一个“嗯”字吧】 【让我来猜一下，鉴于周诉对其他人没有印象，那么他给其他人写的初印象很可能是：你是一个会吃饭的人……】 【周诉为什么像我奶奶对账单一样还得一边看着姓名板一边写啊】 【hhh根据我过来人的经验，他这是写完言衷就不想写了，而其他人的名字还不是很熟…………要不是节目组要求他可能真的会直接空着】 言衷认认真真地给每个人写了初印象——刚认识不久，其实他也说不出太多印象。不过夸人的词语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些，一人分配两个也就差不多了。 他像写作业一样批发了四封信件，写到最后一封信时，他却突然停下了笔。 周诉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言衷刚刚习惯性地提笔写了一个“最”字，反应过来之后，又迅速将这张纸揉成团，废弃掉了。 他总是习惯性地用这个字眼形容周诉以及周诉相关的一切，差点忘了他们现在都已经不是朋友了。 言衷重新提笔，强行把“最”字从脑海中划掉，在上面重新写了几个普通的形容词。 - 工作人员收集了信件之后，会悄悄地放到相应的嘉宾房间里，大家只要回到房间，就能看见放在床上的信了。 摄影师会跟着嘉宾一起进房间，让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也能看到嘉宾们互相给对方写的信。 没有署名的信件给嘉宾们增添了一些辨认难度，但其实只要信件里提到了一些共同的经历或者是关键词，也没有那么难认出来。 程知年将五封信都拆出来，拆到第五封的时候只扫了一眼，立马就认出这封信来自白天跟他一起互相了解的裴经义。 “看，”程知年指了指信纸末端，又将信纸拿到镜头前，向大家展示信纸上画的符号，“这上面有个有点像三角形的符号。” “是我们都喜欢的那部电影里的，”程知年对着镜头微笑道，“主角小时候和他的发小一起创造的符号，递送消息的时候故意留下这个，十七年没见的发小就凭借这个符号认出了他。” “哈哈哈我就知道，”他眨了眨眼睛，“因为我也给裴经义留了一个这个。” 旁边的工作人员忍不住问：“你们串通过吗？” “没有啊。”程知年笑着说，“我只是写的时候刚好想到了。” 另一边，王应诺在那里认了半天没对上号，最后决定用“字如其人”的方法盲猜。 “呃，这封信吧，字写得比较大，间距也挺大的，应该是一个比较宽容的人。”王应诺嘴上这样说，但他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来谁是比较宽容的那个。 他把刚刚那封信放到一边，又拿起另一封信，“相比较来说这封信笔画比较直，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正直的人。” 工作人员问：“所以谁比较正直？” 王应诺：“……” 王应诺：“你问的好，我要想一想。” 王应诺给每封信都按照风格分好了类，“别急，别急，我能猜出来的，这五个人的性格特点我已经了如指掌，接下来只要对号入座就可以了。” 【他是在这里开笔迹鉴定中心吗】 【好好笑鉴定了半天也没认出来谁是谁】 【小王让我来告诉你答案吧，这五封信分别来自：一个爱写大字的人，一个笔画直的人，一个写字有笔锋的人，一个写字好看的人，一个喜欢写反捺的人】 【真是乱成一锅粥了，诺啊快趁热喝了吧】 【总感觉他下一秒要开始摇骰子随便填了哈哈哈哈】 王应诺又将五封信反复看了一遍，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难道我给人的印象就这么大众吗？” 到最后他果然直接放弃了，开始寻求一些玄学的方法，比如撕了张纸写上五个人的名字，揉成团之后开始抓阄占卜。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施承允那边一拆开王应诺的信就立马认出来了。 “这是王应诺的吧，”施承允皱了皱眉，“他的字怎么好像还跟十几年前一样？” 【委婉了哥，其实就是想说丑吧】 【可能有人不记得了，王应诺小时候是童星……他那个时候的签名就差不多长这样哈哈哈哈哈哈，因为太丑了被他爸妈和经纪人逼着练字，然后每天都因为作业写不完在微博上哭】 【笑死我了，刚刚去考古回来，他小时候长得好可爱啊！不过字也是真的丑】 【看完回来+1，小时候可爱是真的，字丑也是真的】 施承允将五封信都拆完，速度飞快地将它们一一对应上。 工作人员采访施承允：“你怎么能这么快认出来的？” “哦，”施承允耸了耸肩，“我只是比较喜欢观察。” 他很有条理地分析了一通：“虽然这几封信没有名字，不过个人特色很明显啊。这个字丑的就不说了，看得出来裴经义有点强迫症，所以每个字都是挨着横线写的……” 他逐一分析过去，来到周诉这封信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了句：“周诉话少，这封只有两个字的肯定就是他写的。——啧，我怀疑除了言衷他给所有人写的都是这句‘你好’吧？谢谢他，我有一种跟同事交接工作的感觉。” 【好想把这段放给小王看，这才是真正的分析】 【他真的观察得好仔细啊，感觉他已经看透了一切】 【我宣布施承允是唯一的明白人，短短两天的时间他已经把这里所有人都摸透了，包括言衷和周诉是cp这件事[狗头]】 工作人员又问：“那可不可以跟观众透露一下你给其他人写的是什么？你觉得会有几位嘉宾认出来？” “我吗？我都是按照每个人的特点来写的，而且我说话很好认。”施承允摩挲着下巴，“应该五个人都能认出我来。” 【哥，我只能说这是你唯一的破绽】 【笑死了，施承允应该想不到吧，真有人认不出来】 【机关算尽，就是算不到隔壁有个爱扔纸团的学渣啊】 周诉的情况只稍微比王应诺好一点，他轻而易举地从五封信里找到言衷那封，其他四封甚至连拆都没拆。 工作人员惊呆了：“这、这不用看就能知道吗？” 周诉露出费解的神色，他当然是看了，不然怎么能认出来。 “信封上有名字。” 工作人员脸上的震惊不减，那上面是有名字没错，可那上面都是同样的“周诉”两个字，只是不同嘉宾写的罢了，周诉说的却像信封上写着“言衷”两个字一样。 【我去，都三年过去了，他甚至还能一眼认出言衷的字………】 【啊啊啊啊啊啊让我想到我有一本珍藏的杂志，内页是好久以前他们一起拍的，《莫逆于心》扫楼的时候我就拿这本杂志去了，挤到前排让他们俩给我签名，我说我是cp粉，然后他们俩就给我在对方的照片上签了名，中间还画了一颗心呜呜呜】 【就是这个[图片]】 【天哪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幸福的cp粉！！！我至今用你的图当朋友圈背景……】 【啊啊啊死去的记忆回来了，那段时间《莫逆于心》在宣传期，不过我去的时候很不巧只遇到了言衷，言衷给我签完名之后我又拜托他再给我签个周诉，虽然有点无理取闹但是他竟然也真的给我签了……】 【看，就跟现在这个信封上写的“周诉”一样[图片]】 【当年他们俩真的是不分彼此啊，好得跟连体婴一样，我只能说嗑过的都有福了（虽然中间be三年痛也是真的痛）】 【什么！！你们当年吃这么好！！】 【是的，虽然后来咱们正主离婚了三年be了三年，但我们祖上真的富得流油】 在网友们热烈讨论的时候，另一间房里的言衷正在按顺序拆开他收到的信件。 尽管节目组说了不能署名，但言衷还是能从某些个人色彩浓烈的话语里猜出信的来源。 比如他手上刚拆开的这封信。 “你是一个超级好看而且细心的大大大好人！p.s.花露水超级有用，这几天我都没有被蚊子咬嘿嘿！p.p.s.投票环节可以大胆选我，咱们俩合体必上榜一！” 这是王应诺的。 大家基本都是刚认识不久，对他的第一印象都大差不差，无非是对外表和一些比较浅显的个人特征进行评价，出现频率比较高的词语就是“好看”之类。 还有一封信别树一帜地写了“有勇气”，后面跟了句“不过下次还是别做饭了”，言衷猜测这应该是来自施承允的。 嘉宾们写信时，观众是看不到具体内容的。所以在言衷拆信的时候，弹幕也在跟着猜。 【受不了了王应诺这小子太好认了，他是真的有一个榜一梦】 【怀疑他给每个人都写了句“榜一”，幻视一些找工作海投的我哈哈哈哈哈】 【下面这个是谁啊怎么跟小嘴淬了毒一样，他真是来谈恋爱的吗】 【应该是施承允吧哈哈哈哈哈，这人给所有人写信都这个画风，我刚刚看到程知年那里他问人家“你头发哪里卷的”，笑死，人家明明是自然卷】 【有点心疼了我说，只有王应诺那里施承允写的是百分百纯正好话，可惜王应诺看不懂】 【无奖竞猜，周诉给言衷写了什么】 【都老夫老妻结婚又离婚了，还要配合节目组搞什么初印象，要我说直接写“我命中注定的爱人”得了[狗头]】 言衷拆开最后一封信。 展开信纸，这一封信比前面四封都要简短。 可就在他的视线落到信纸上的刹那间，那简短的文字犹如流水一般跃动起来，将他的思绪引向了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是一个相当独特的夜晚。 新闻媒体不断预告着即将到来的超级月亮——也就是近地点满月，最近的时候月球距离地球约35万千米，大约413天才出现一次。 不仅如此，这一次的超级月亮同时也是蓝月亮——并不是说月亮会呈现出蓝色，而是指一个月当中的第二次满月的现象。而这个现象，平均两年半才出现一次。 两种天文现象叠加在一起，实属双重罕见。 有科学家测算过，未来至少十年内，都不会有比今晚更大更亮的月亮了。 今夜，只要人们抬头仰望，就能看见近十年里最漂亮也最罕见的月亮。 对言衷来说，今晚还有另外一件罕见的事发生——他养了三年的昙花，今晚就要开花了。 难得他们俩都闲着，言衷抱着那一盆昙花来到小阳台，仪式感十足地邀请周诉跟他一起等昙花开放。 等昙花开的间隙，原本藏匿在云层背后的月亮渐渐现出了身影，镶嵌在不远处的高楼一角。由于月面视直径的扩大，他们肉眼看到的月亮比寻常大了很多倍。 “哇，好大的月亮。” 言衷仰着头，突然说：“你知道吗？古代西方人们会用‘bluemoon’来形容罕见或者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后来人们就用它来形容‘千载难逢’。” 周诉了然地点头，接了他的话：“就像今天晚上一样。” 言衷刚想说这句，没想到被周诉抢了台词。 他赞同地道：“英雄所见略同。” “快看，”说话间，言衷拽了拽周诉的袖子，惊喜地喊道，“我的昙花开了！” 绽放的昙花盛满了皎洁的月辉，清雅的馨香随着晚风混入鼻息。 “不愧是我养的花，真会挑时候。”言衷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昙花花瓣，好像跟它短暂地击了个掌，“又是超级蓝月又是昙花开花，两件稀罕事撞在一起了……说不准这是个预兆，今年还会有千载难逢的好事发生，对吧周诉？” “现在正在发生，”周诉说，“第三件事。” 时针指向十，这座城市的街道上依然川流不息。车流与人群刻画出一幅流动的众生画，鳞次栉比的高楼里，每一扇亮起的窗户背后都可能是一段鲜活的人生。 在这轮明月下，有数以亿计的人正在奔走生存着，或聚或散没有定数，两个人的相遇就像茫茫沙海里的一粒沙碰上另一粒沙。 言衷从周诉的眼神里，读到了他意在言外的后半句话。 ——我们现在一起站在这里，本来也是概率极低的事情。 正如这轮圆月隐喻的那样，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独特夜晚。 如果他抬头，可以看见世间罕见的超级蓝月；如果他低头，可以看见极力绽放的馥郁昙花； 如果他转头，可以看见站在他身旁的，他最好的朋友。 就在这一刻，言衷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正在脱轨，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架势，无可挽回地朝着他未曾设想的道路轰然驶去。 他装作看昙花的样子低下头去，让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声隐没在夜色当中。 周诉正仰着头，望着那轮巨大的圆月，忽然问：“要不要许愿？” “嗯？”再抬头时，言衷已经掩饰好自己的神态，像平常一样开了口：“为什么。” 他没想到周诉竟然提出这样的建议，按理来说周诉应该对这些不感兴趣才对。 周诉确实不感兴趣，但他还是平静地给出了理由：“应该比你前两天对着掉的眼睫毛许愿会有用一点。” “……”言衷从他平淡的语气里捕捉到一点笑意，“你好像在笑话我。” 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许愿是言衷的爱好之一。 前几天周诉看见言衷悄悄从他身上拈了一根掉了的眼睫毛，闭上眼睛振振有词，许完愿之后还要呼的一下将它吹走，据说这样操作会比较灵验。 再往前推几天，言衷看见天空飞过一架飞机，迅速伸出拇指和食指将飞机框柱，做了一个照相的动作，顺带自己配了个“咔嚓”的音效。 据他说他目前为止已经拍了三十七架飞机，再拍六十三架，到一百架的时候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没有。” “我都感觉到了！” 周诉不吭声，言衷就当他承认了，哼了一声：“没话说了吧，我就知道。” “那你不许愿吗？”周诉说，“我记得你说过对着罕见的事物许愿会比较灵验，就像人们看见流星就会许愿一样。” “当然要。” 言衷迅速双手合十，接着又问：“那好像可以对着许愿的东西不止一个……你说哪个比较灵？” “应该差不多。” “月亮，昙花，”周诉停顿了一下，“或者我。” 言衷挑了挑眉，“你？” 周诉点头：“从实用角度出发，我向你推荐我。” 他没告诉言衷，今天他回来的时候顺路带了言衷想吃的楼下那家小馄饨，根本不是因为前几天那根被吹掉的眼睫毛显灵。 非要说跟那根眼睫毛有什么关联的话……大概是听到言衷许愿时念叨的关键词了。 三十八平米的出租屋，阳台也没有多大。两个人，一盆昙花，就已经占据了全部的空间。他们之间的空隙被月辉填满，言衷紧紧地握着阳台栏杆，希望晚风能吹散他脸上的热度。 幸好，阳台没有灯光。 良久，言衷慢吞吞地说：“好啊。” 他一只手松开栏杆，伸到周诉面前，半开玩笑地道，“希望能天降一百块。” 周诉还真拿了张一百块放他手上。 言衷夸张地“哇”了一声，“这么灵？小心我以后都向你许愿。” 周诉不假思索地回：“可以。” 他应得爽快，让言衷稍稍愣了愣。 “这么好啊？”他说，“那我可要再许一个。” “再多几个也没关系。” “我才没有那么贪心……一个就够了。” 言衷合起手掌闭上眼睛，默默地又许了个愿望。这一次他许的很认真，却没将内容说出来。 “放心吧，我不会白占你便宜的。”许完愿后，言衷将那张一百块揣进兜里，用轻快的语调掩饰方才短暂的失态，“刚刚赚了一百块，现在可以用这钱养你了。” “快点许个愿。”言衷财大气粗地说，“我帮你实现。” 周诉的愿望很简单： “希望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昙花还在绚丽的绽放期，头顶的圆月也仍未偏移。 言衷静静地听着周诉的愿望，等到晚风渐渐停下来，他才笑起来：“不是已经是了吗？” “你后面那个愿望是什么？”周诉问。 “跟你差不多吧。”言衷含混地说。 他许的愿望是希望他们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维持现状就很好了。他不贪心，也不需要其他变动。 只是当时言衷没有想到，但凡有所祈求，就不可能不贪心。 “那也很容易实现。”周诉说。 过了一会儿，言衷才说：“当然，我这么善解人意，怎么会为难你？” 言衷养了三年的昙花只开这一个晚上，就像这个夜晚也将在此后漫长的时间里，浓缩成一个瞬间。 一轮巨大的圆月高悬在头顶的苍穹之上，将这座繁华城市的光亮衬得像细碎的萤火。 而这万千灯火中，最不起眼的一方阳台里，有两个人在同样的一个瞬间里祈求着永恒。 周诉说错了，这个夜晚里，可以冠上“千载难逢”四个字的，应该是四件事才对。 …… 不知过了多久，言衷的思绪终于从那个夜晚当中抽离出来。 他再次看向他收到的这最后一封信。 在这张没有署名的单薄信纸上，言衷看见了周诉写下的形容词。 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词语，阐释了他们共同经历过的那个夜晚，bluemoon。 11、注脚 这个简简单单的单词是言衷和周诉的共同回忆，具体细节从未对外人说过，但这并不妨碍cp粉们从他们的过去中发掘出蛛丝马迹。 【天啊，家人们，记不记得他们白天说的等昙花开的事……】 【我去考古了他们的微博，然后言衷发昙花那天晚上的时间你们猜怎么着，那天是近十年来最震撼的超级蓝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比那天更漂亮的月亮】 那个夜晚发生在他们爆火之前，那时候还有很多人不认识周诉，不认识言衷，也不认识诉衷情。 人们在那天晚上赞叹着近十年来最漂亮的月亮，恐怕连月亮也没有想过，多年以后会有人再次翻出当年的照片，重温那天晚上的月亮。 cp粉们越挖越兴奋，很快又有人去搜了“bluemoon”。 有人将网络上搜来的释义贴在弹幕里：【找到了，用来形容罕见的、稀少的事物，常用于短语onceinabluemoon，中文释义千载难逢……】 【我早说了他们爱过，并且现在还爱】 【家人们，这他妈的绝壁是爱啊！！！】 【本人英语四级424分低空飘落，但我知道这句洋文一定表达了某种爱意】 【都让开，本人高三刚毕业，现在是一生中智力最发达的时候，我作证这个词语的意思就是iloveyou】 【好好好，不愧是刚高考完的准大学生，比本英专生靠谱多了】 不仅如此，诸位堪比福尔摩斯的cp粉们顺藤摸瓜，又在后来他们爆火的那部电影《莫逆于心》中找到了新的答案。 当年拍摄《莫逆于心》这部电影的导演对自己的作品十分用心，他会要求每位演员都必须深入揣摩角色，理解角色，他要求他们每一个人只要踏进片场就进入角色状态。 演员们也对自己的角色很用心，尽心尽力地配合着，几乎每个人，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在自己的剧本上都写满了注释。 可以说，这部电影的成功固然有幸运因素，却也绝非偶然。 拍摄《莫逆于心》之前，有一个剧本围读会，所有演员都根据这场围读会和对角色的理解做了人物小传，后来摄制组将所有人写下的人物小传收集起来，整理后装订成册，收入电影幕后纪念集中出版发行。 那一年买这本纪念集的人不少，至今还有人家里珍藏着一本。 作为主角饰演者之一，周诉本人的叙述和采访在这本纪念集里占据了不小的篇幅。 而在某篇单独访谈中，记者提及两位反目成仇的主角，周诉用角色的口吻阐述了电影中两位主角的初次相遇。 “当我第一次遇见你时，我就遇见了一生中最千载难逢的时刻。” 这句话作为这篇访谈的最后一句印在了纪念集中。 拥有这本纪念集的人，只要翻开“周诉”的扉页，就能看见写在末尾的这句话。 【我天哪你们男同性恨……别这样我真要嗑了】 【当年就很好嗑，但当年只是在嗑电影角色，我没想到你们真人也…………】 【好震惊，其实当年我真以为他这句话说的是角色】 【我用这句话当了很久签名来着，我逢人就说我喜欢莫逆于心喜欢诉衷情，搞半天原来我嗑得还没你们正主深啊】 【我疯了！我疯了！那种痛痛的感觉又上来了！让我一下又回忆起这部电影的结局，他妈的两个主角就跟他们一样走散了[大哭]】 【啊啊啊我也记得，我看这电影的时候在电影院哭得像个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我又要为他们俩哭了……】 【是的，这就是诉衷情好嗑就好嗑在总能发现好吃的糖，但是吃完就会发现都他妈的过期了[龇牙]】 【没关系，过期糖就是这样，虽然过期了，但是耐不住它够甜啊tt】 【复婚！！马上复婚！！不复婚我要闹了！！！】 言衷捏着信纸足足看了一分钟。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恍惚地将这张信纸叠好重新塞进信封里，与其他四封信区别开来放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将其他四封信放到桌子上，床边只留下了最后拆开的那一封。 - steve隔着大洋努力补完了前面两天的《假定情侣》，迅速追平了直播的进度，给他的好朋友言衷发消息。 steve：【还是国内好啊，帅哥多多的，我在这破地方遇到的只有万恶之源teenager和各种美式男孩：）】 steve：【幸好过段时间我就要回国了，受不了这个天天拉警报的鬼地方了】 言衷记得steve住的那块地方确实不怎么太平，他出言安慰了两句。 steve抱怨了两句又豁达了：【算了，活着就行】 steve：【话说这节目有第二季吗，下一季能不能让我参加啊，刚好快结束那会儿我就回国了】 y：【目前还没有消息，有再通知你】 steve回了个“ok”的表情包，接着又换了个话题。 兜兜转转，又兜回了言衷和周诉身上。 跟屏幕前众多网友一样，steve看得满腹疑云，一心想知道他们俩到底是爱过还是恨过。 steve：【哦我亲爱的小言言，求求你告诉我，你和周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y：【不要这样叫】 作为一个纯种零号，steve拥有一切小零都具备的毛病，包括嘴上没把门的亲昵称呼，三年了言衷还是没习惯，他叫一次言衷就要纠正一次。 steve：【干嘛呀这都不给叫，伤心心，周诉就可以这样叫】 他看这档恋综节目之前还专门去网上恶补了一些知识，看了周诉那场直播里的“重点”，还从cp粉嘴里知道了他们以前有过的称呼。 y：【。】 言衷并不理会他的指控，顾左右而言他：【你正常说话，别用叠词】 steve这会儿忙着听八卦，故而没有在意他的双标行为，只说：【好吧，那你回答我】 等他换回正常语气了，言衷才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不是早就回答过了，以前是朋友】 steve：【男朋友吗？】 y：【是朋友】 steve：【就像我跟你一样吗】 y：【？】 y：【当然不】 steve：【那还说什么朋友！！】 steve呐喊道：【姐妹，你们这都是爱啊！！】 看到这个字眼，言衷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其实steve并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当年也有不少人嗑他和周诉的cp，cp粉规模比之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多人看到他们，就会提起“爱”这个字眼，就连言衷自己也曾沉溺其中，对此抱有不切实际的想象。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言衷想起另一个雨夜，一个同样令人难忘的夜晚。 那时候《莫逆于心》已经上映一段时间，他们渐渐展露在大众视野中，成为当下话题度最高的两位演员。 尽管《莫逆于心》让他们崭露头角，不再像从前一样窘迫了，他们那段时间还是住在这个三十八平米的出租屋里。 外面雨声淅沥，言衷和周诉窝在客厅里看电影。 电影是言衷随便选的，他没看过这部电影，没想到里面竟然有一条同性感情线。 看到一半言衷才隐约觉出一点不对劲，直到电影里两个男生吻在一起，他才彻底确定。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周诉的反应。 周诉面无表情的，对屏幕里正在接吻的两个人没有丝毫触动。 “周诉。”言衷喊了他一声。 周诉转过头来，视线脱离屏幕看到言衷后，表情比刚刚微微柔和了些。 言衷心跳如擂鼓，试探性地问：“你有没有可能喜欢男的？” “不。”周诉说，“我觉得同性恋有点恶心。” 周诉说这句话的时候皱着眉，语气很坚决。这显然是他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会轻易更改。 他们以前没有谈论过这个问题，言衷不知道周诉对同性恋原来抱有如此抗拒的态度。 言衷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也不知道怎么反应是合适的，最后只张了张嘴，轻轻“啊”了一声。 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他干巴巴地开了个玩笑：“网上有人说我们是一对呢。” 那段时间铺天盖地都是cp言论，周诉当然也看到了。但他并不介意，毕竟他和言衷确实关系很好，有人误会也正常。 “只是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会有人这样说。”周诉说，“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 周诉说完发现言衷表情不太对，不由得出声问道：“怎么了？” 言衷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扯了扯唇角，像平时一样弯起眉眼：“也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 周诉还是看着他，隐约觉得他刚刚的笑有些牵强，不像高兴。 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言衷艰难地维持着表面上的笑容，“没有啊，干嘛一直问。” 周诉于是换了个问法：“你刚刚在想什么？” 言衷顺着刚刚的话，半真半假地说：“哦，想到网上说我们的那些话。” “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周诉说，“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哪有不高兴？我知道是假的。” “就是觉得网上的人也太会编了，前两天还看到有人给我们p了结婚照，”言衷在他的注视下哈哈笑起来，“说到底还是我们演得太好啦，大家都出不了戏。” 他似乎是笑到背过气去了，弯腰倒下去。 直到脸彻底藏匿在抱枕缝隙里，他那艰难维持的笑容才彻底消失。 他闷在枕头里发出笑声，脸上却并没有笑容。 思绪在这里戛然而止，言衷回过神来，看着steve发给他的这条消息。 言衷知道，周诉只是对自己的朋友很好而已。而他是周诉最好的朋友，所以周诉会对他更好一点。 这种“好”无关爱情，能得到已经实属不易，他更不应该多想。 steve：【明天你们就选约会对象了，我们好歹朋友一场，求求你了给我剧透一下，你明天选谁啊】 自从进了这个恋综言衷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根本没细想过选谁。 当时董正奇让他签合同也说了，这档节目名叫“假定情侣”，一个“假”字就能充分说明都是演给观众看的，所以选谁都无所谓。 唯一的变数是周诉，他当时不知道周诉会参加。 但即使周诉也参加了这档综艺…… 言衷稍微想象了一下，要跟周诉一起假扮情侣，简直就是饮鸩止渴。 更何况，进来前他答应过对方公司：互相尊重，互不干涉，绝不提及过往，非必要不交流。 y：【随便选吧】 steve原本还以为能从好友的回答里获得第一手cp糖，没想到言衷却是这个回答。 他大惊失色：【啥意思？你不选周大帅哥吗】 言衷再次重申：【我们只是以前是朋友】 steve：【屁】 steve：【我和你也是朋友，我就问你，你会这样对我吗】 steve：【你会大晚上的跟我在阳台看花看月亮吗？】 steve：【三秒内回答不许想】 言衷没怎么想，也不需要三秒的时间，没等steve开始数三二一，他就直接给出了答案。 y：【。】 y：【我们倒也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steve发来消息。 steve：【虽然我早就猜到答案了，但是你会不会太直白了点】 steve：【吗的，我就说吧，你在美国那会儿别说看什么鬼昙花了，我晚上七点叫你跟我一起去酒吧你都不肯去！！！】 steve还记得言衷的理由是“太晚了”：【七点很晚吗？！！夜生活都还没开始！！】 他的控诉一句接一句，手速飞快，看得出来手指都要搓出火星子了。 最后steve发了个怒火中烧的表情过来，大怒道：【我要在你们的爱河里洗脚！！！】 他用这句话充当结尾，说完就伤心地滚去做饭了。 steve滚走之后，言衷刚想躺下休息，又是一个电话打进来。 他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顿时眉眼下压，露出一个稍显不耐烦的表情。 来电人显示是“董正奇”。 言衷向来懒得跟董正奇寒暄，接通电话后第一个字就开门见山：“说。” 董正奇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了，也并不责备。尽管言衷并不领情，但他还是换上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先是关心了一句：“怎么样，在节目里还好吧？” 他一开口言衷就猜到他今天打电话来是为什么了。 言衷不想跟他虚与委蛇，语气不善地道：“节目是全程直播，你真这么关心可以自己看。” 董正奇当然是看了节目的，不然也不会打这通电话。 “怎么说你也是我手底下的艺人，我当然关心。节目我也看了，但这不是还有摄像头顾不到的地方吗？”董正奇厚着脸皮，一套套的说得好听，“要是你遇到什么事儿，可以跟我说嘛。” 跟董正奇说话总是要兜这么多个圈子，再耐心的人都要烦了。 “没事我挂了。” 他说完就打算挂电话。 董正奇知道他是来真的，赶忙抢着挤进一句话阻止他：“哎，别——！” “肯定是有事才找你。现在时间是有点晚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长话短说吧。”董正奇假惺惺地说着，终于绕到了正题上：“你和周诉怎么回事？” 果然。董正奇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过来找他基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想打探一下他和周诉的关系。 言衷冷声道：“没怎么回事。” 董正奇却不怎么相信：“是吗？” 很显然，董正奇确实是看了直播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诉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想要就这么跟言衷老死不相往来。 言衷不耐烦地道：“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挂了。” “哎，等会儿。”董正奇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主动联系周诉，但是周诉那边可不好说……我这么说你别急着高兴，他公司那边你也知道，当初那份陌生人条款就是他们给出来的，你可是白纸黑字看见了。” “说实话，到周诉现在这个咖位，闹出个旧cp来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自己想想，要是你是周诉经纪人，你能让他在这巅峰时期搞出个cp来？” 董正奇摆出一副给他分析利弊的样子，讲得头头是道：“再说了，没有周诉的授意，又怎么会有这份条款？你当年可是把周诉得罪惨了，他突然来这节目，你就没想想为什么？总不能真是旧情未了……董哥怕你栽坑里都不知道。” 栽坑里？ 言衷冷笑了声。 他是栽过一次坑，不过不是来自周诉。 讲来讲去都是废话，言衷左耳进右耳出，干脆把手机放到一边让董正奇自己讲。 董正奇讲了一大堆，最后担心的只有一件事：“明天选cp那事儿……” 浪费这么半天时间，说到底还是这件事。 言衷轻哂，拎起手机，直截了当地说：“我不会选他。” 他不想饮鸩止渴，也不想用短暂的泡影换长久的疼痛。 最重要的是，董正奇废话一箩筐，只有一点没讲错。 周诉已经走在一条姹紫嫣红的繁花路上，他没有必要拉他往下走。 12、投票 节目组将嘉宾们的信件内容放了出来，同时还附上了嘉宾们的辨认情况，写在了客厅里的告示板上。 所有嘉宾里，只有施承允一个人辨认出了全部的信件来源。 施承允走到告示板前，目光下移，落到最后一个名字上，顿时挑起了眉。 王应诺过去看了一眼就垮了脸，只觉得自己的榜一梦碎了个四分五裂：“也没人说这还要排名啊。” 但一往下看，一下就心理平衡了：“太好了，前面还有诉哥。” 堂堂影帝跟他一起垫底，王应诺敢信，这绝对是周诉这些年排名最烂的一次。 施承允提高音量，对王应诺说：“你没认出我写的信？” “啊？哪封是你的。”直到现在，王应诺还是对那些信毫无头绪，他试探性地问：“难道你是那个写字很大的……？” “……”施承允有些无语，“你是真一点都没认出来。” 【唯一的温柔喂了狗，不知道心疼谁但是心疼一下】 【算了哥算了，你跟他计较什么】 【回忆一下，施承允给王应诺写的信里其中一句是：你现在比小时候可爱多了】 【我担保，这真的是施承允唯一一句不带嘲讽的话（虽然也有点阴阳怪气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不到吧，王应诺不仅不记得小时候，而且还认不出你】 【别说了施承允真的要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算了。” 施承允撂下这句话，背过身走回房间了。 “他这是生我气了？”王应诺摸不着头脑，问旁边人，“你认出他的没？” 程知年微笑着说：“当然。他问我头发哪里卷的。” 王应诺“哦”了声，听着这句话，顺带真好奇了一句：“所以你头发哪里卷的？还挺好看的。” 程知年继续微笑：“谢谢，天生的。” 王应诺：“啊？我还以为你是卷的。” 程知年意有所指地说：“施承允也这么认为。” 提到施承允，王应诺不由得往刚刚施承允离开的方向眺望过去。 “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王应诺一头雾水地说。 - 第二天一早。 节目组已经张罗好投票的相关事宜，在一个小房间里放了六个投票箱。 主持人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纸，每位嘉宾的颜色不同，以此作为区分。 “互选成功的嘉宾就可以成为假定情侣进行第一轮约会，互选失败的嘉宾，我们将通过网络投票决定cp组合哦。” “选择完成的嘉宾请回到房间等待结果。” 投票顺序按照抽签决定，主持人拿出六个纸团，让他们自己选。 言衷随手抽了一个。 今天大概是被幸运之神眷顾了，言衷久违地手气很好，展开纸团就是一个大写的数字“1”。 几个人凑在一起互相看了看自己纸团上的号码，看见言衷的之后，纷纷挤上去恭喜他。 “哇，你这手气，今天可以去买彩票了。” “看来今天你运气很好啊，一定可以互选成功了。” “那必然可以啊！”王应诺朝着言衷的方向拼命使眼色，“言衷运气这么好！” 在万众瞩目之下，言衷率先动身前往投票小房间。 言衷根本没去想选谁的事，对他来说，不是周诉的话选谁都差不多。 不过刚刚王应诺对他挤眉弄眼，言衷就想起来了，王应诺之前给他写的信上，好像就说了让他选他。 大厅里的屏幕投屏可以看到投票房里的情况，还未选择的嘉宾可以看见里面的人是怎么投票的。 王应诺看着大屏幕就像在看直线上涨的股票，已经开始畅想“诺言cp”登上榜一的美妙风景了。 旁边的施承允一声不吭地盯着屏幕。 王应诺摸不准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就主动开口跟他搭话：“你看我就说吧，言衷都站在我的投票箱前面了，等会儿我再进去把言衷选了，我们就会成为第一对配对成功的……诺言cp，这不直接干到榜一？” 施承允瞥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王应诺像个老头一样叹了口气：“唉，你到底怎么了嘛。就因为我没认出你的信吗？可是你的信真的很难认啊。” 施承允这次连皮笑肉不笑都没有了。 “再说了，我又不是只认不出你的，”王应诺说，“其他人的我也认不出啊。” 施承允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屈尊降贵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所以你写的什么啊？”王应诺问。 施承允：“……” 施承允凉凉地说：“我说错了，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王应诺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来那封信是你的啊！我就说吧，你是那个写字很大的人。” “你这个要怎么认得出来嘛。”王应诺说，“从小到大大家都夸我可爱啊。” 他是童星出道，被夸“可爱”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施承允：“……” 还真是一腔温柔喂了狗，施承允微笑着说：“行。” 言衷站在投票箱前纠结着。 程知年和裴经义一看就是要凑对的，不选周诉的话……言衷的选择本来就不多。刚好王应诺抛出橄榄枝，言衷想了想，终于打定主意。 他朝着写有“王应诺”名字的投票箱走过去。 就在这时，周诉突然站了起来。 王应诺问：“怎么了诉哥？” 周诉没有回答。 他迈开长腿，径直往投票的房间走了过去。 裴经义觉出不对，叫住他：“哎等等，言衷还没投完票，现在不能进去……” 周诉置若罔闻。 言衷手上那张票即将塞进王应诺的投票箱里，忽然一只手横伸出来，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言衷：“！” 言衷一惊，转头看过去。 竟然是周诉。 那张没有投成功的票还捏在手里，言衷皱起眉：“你不能直接进来……” 周诉上节目向来遵守规则，他不是玩不起的人，即使是被开玩笑或者履行惩罚也不会有怨言，基本都会遵循节目组安排。 但他这回却完全没有理会节目组的规则，不仅直接走进了投票房间，还直接做出了干涉嘉宾选择的举动。 言衷提醒他规则：“周诉，你不能进来，也不能干涉我的选择。” 周诉往旁边瞥了一眼，投票房间里的摄像头还在拍，不止外面的人能看到，千千万万观看直播的网友们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很可惜，周诉这回并不打算遵守规则。 周诉沉着脸，将他的手腕越攥越紧，“你跟别人组cp试试？” 言衷捏着那张票转动手腕，试图挣脱开来。 然而周诉这回没再用受伤的左手，他用了十成的力道，牢牢地禁锢着言衷，像捕捉猎物一样，不让他有任何一丝逃脱的可能。 他抓得太紧了，言衷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周诉的掌心正严丝合缝地贴在他的手腕上。但他并不觉得痛，只感觉到周诉的温度正通过这个动作传递到他这里。 言衷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他攥着手腕。 “周诉！”言衷提高音量喊了一声。 他这一声带着微许怒意，周诉一定能听出来。 可当他抬起头，望向周诉的眼睛时，他突然又怔住了。 周诉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当中潜藏了太多复杂的东西，言衷几乎可以从那里面读到各种各样的情绪。 那些情绪不断飞逝，像齿轮转动的时钟一样，一下流转过了三年。 “言衷，你为什么变了？”周诉问。 “……”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周围的气氛很安静，几乎是落针可闻。 摄影机运转着，屏幕外疯狂弹出的弹幕无法影响到他们分毫，一切就像按下了静止键，静止在分别的前一天。 恍然间好像已经分不清现在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周诉站在言衷面前，为他的不告而别而怒火中烧。 他在问一个三年前就想问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言衷才缓慢而艰涩地开了口。 “如果你指的是我喜欢男的这件事，我没有变。”言衷说，“我一直喜欢男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如果你指的是其他的，人本来就是会变的。”言衷下意识地想攥紧手心，可周诉正抓着他的手，他能够通过这个动作察觉到他的破绽。 言衷刚要握拳的手又松开了，他强装着镇定，云淡风轻地说：“再说三年都已经过去了，人怎么可能这么久一点都不变。” 是的，人都是会变的。 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就算是朋友，也会有阶段性的变化。 这是每个人一生中必经的课题，人们从小就开始不断经历分别，然后不断地开启新的旅途，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段遇上不同的人，来到新的人生阶段。 就像大多数人上了初中就会跟小学时的朋友渐渐关系变淡，上了高中又会渐渐淡忘初中时的朋友，每个阶段都在认识新的人，淡忘旧的人。 这是言衷说过的理论，周诉记得很清楚。 那天言衷说完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忙完出来的时候发现周诉还在客厅沉思。 过了很久周诉才问他：“那我们以后也会这样？” “哪样？” “你刚刚说的。”周诉说，“阶段关系。” 言衷忍不住笑起来：“你就想这个事想这么久啊？” “当然不会啦！你想什么呢？再说了，”言衷说，“我们只要一直走在同一条路上不就好了吗？” 然后他们就这样同路了很多年。 他们就像两艘飘在海面上的船，一不注意就会飘远偏离，但所幸他们能够做彼此的锚。只要有对方在，无论风多大、浪多高，都能始终停泊在同一个地方。 谁也没想到，分岔竟然出现在风浪之后。 周诉记得，他们拿奖后不久，言衷就提过换地方住的事。 他们的出租屋确实太小了，现在有条件了，当然不需要再继续挤这个三十八平米的逼仄空间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言衷并不是想要跟他一起换一个新的大一点的房子，而是想要自己一个人搬出去。 他们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并肩走到领奖台上，可周诉没有想到，旧的阶段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走到了头，他们就这样来到了新阶段的岔口上。 而在这个岔口前，言衷不想跟他一起走了。 再后来，言衷留下一条短信不告而别。 “我没有变。”周诉咬牙道，“言衷，我就没有变。” “但是我们已经变了。” 他们已经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你该出去了，”冰冷的话语仿佛能够割伤喉咙，言衷艰难地牵动着他的声带，继续开口说道，“我要投票了。” 周诉没有放开。 不仅没有，他攥着言衷的手腕，手上用力，硬是将他带离了投票区域。 从摄像机的角度看过去，周诉就像在圈地盘一样将他堵在角落里，手上力道没有放松一点，好像担心他就这么跑了。 周诉已经完全将节目的规则抛诸脑后了。 他顾不得什么规则什么风度了，他只知道，这个节目还要拍一段时间，而他不能接受言衷在他眼皮底下跟别人更要好。 言衷瞥了一眼摄像头，也不管不顾地说：“周诉，你忘了我上次说什么？” 时隔三年，言衷再次重申：“我喜欢男的。” “我记得。”周诉沉声道。 “但是——” 周诉酸味几乎要溢出屏幕，他不顾摄像机还在拍，语出惊人地道：“你喜欢男的这种事，我还没死，轮得到别人？” 13、回答 打开《假定情侣》的直播界面，又是满屏疯狂的尖叫。 周诉那番惊骇世俗的举动让《假定情侣》的直播直接飙升到热播榜一，直播间一下挤进了几百万人，全都是进来看周诉和言衷的。 【信息量好大啊！！！！！】 【来晚了，有没有省流总结版】 【总结：他们是真男同，诉衷情是真的啊！！！！！】 【天哪！！天哪！！言衷说他喜欢男的！！然后周诉还要言衷跟他组cp……这不会是他们上节目哄我的吧？？】 【回楼上，不可能，看过周诉以前综艺就知道了，他不会为了节目效果搞这些东西的……所以真的是真的啊啊啊】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有点伤感吗，言衷看起来喜欢周诉很久了，但是周诉只是把他当朋友……唉，cp这种事，两个人都是假的，总好过一个人当真一个人作假啊】 【没关系，他们很快就要演情侣了，真真假假的，假着假着就真了！】 【对，嗑我们诉衷情，就是要有这种假戏真做弄假成真的觉悟】 【只要活得久没什么不可能的，三年前大家不还以为他们再也不会同框了吗？现在不仅同框还要扮演情侣了，我相信我再活两年他们就结婚了】 【受不了了我cp真要成真了，这哪里是男同性恨，分明就是男同性恋！】 【恨就是爱，爱就是恨，此时此刻我又要说那句名言：没有恨的爱是寡淡的！】 【说的有道理，嗑意难平cp第一课：当一对男的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们往往还有爱得死去活来的过去】 周诉盯着言衷，像是要将他的呼吸都一并吞入腹中。 他不认为言衷会拒绝他——因为言衷说过他一直没有喜欢的男的，那么如果只要是男的就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言衷没有理由拒绝他，他熟知言衷的一切，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他们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即使扮演情侣，也会是最好的。 言衷知道周诉只是想跟他做回朋友，他这么做是竭力想要让他们回到同一条路上，并不是真心想要当同性恋。 言衷皱起眉，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别做这种事。” 他咬了咬牙，又说：“也别说这种话。” 到底还是在节目里，言衷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用力推了一把周诉，周诉还是纹丝不动。 言衷没办法，只好又撂了一句不轻不重的狠话：“放开，不然我永远不会理你。” 这句狠话说不上有多狠，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威慑力，却是对周诉最好用的。 言衷不经常跟周诉生气，一般都是假生气，随便说两句好话就消气了，有时候甚至连哄都不用哄，他自己过了会儿回过神来就消气了。 只有少有的几次，言衷是真的生气了，说什么也不搭理周诉。 终于，周诉放开了手。 言衷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胡乱将手中的票重新塞进王应诺的投票箱里，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投票房间。 他不得不承认，刚刚周诉说的话很诱人，他差点动摇了。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虽然我知道嗑诉衷情必修课就是这句“没有恨的爱是寡淡的”，但我还是想说能不能不要恨了我的心好痛】 【我也想说，不要恨了，如果非要恨，请做恨[比心]】 【哈哈表面上你们很恨，但实际上如果不是爱为什么会在意人家理不理你，还有如果不是爱为什么要在绝交那么久之后撂狠话的方式还是“我永远不会理你”，这就是爱啊】 【点了，如果不是爱，这句狠话一点作用都没有，根本就是只能伤害到相爱的人的狠话啊！！】 【这就是爱！判有妻徒刑，洞房斩立决，立即执行！】 【清汤大老爷！！！我支持！！！】 言衷回到房间等结果的时候，steve突然发来了消息。 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有两个大字带一串感叹号，看起来像什么无良营销号经典开场白。 steve：【劲爆！！！！！！！】 言衷正要回，下一条消息又弹出来。 steve：【言衷，我有一个你会特别感兴趣的消息，v我五十我告诉你】 y：【？】 y：【那还是不用说了】 steve：【草，都是朋友，你的钱就不能是我的钱吗qaaaq】 steve：【算了我还是很想说，不说我心里难受，还是直接告诉你吧】 y：【。】 y：【你说】 steve：【你知道《假定情侣》精剪版先导片播出了吗？】 steve：【快点去看，有惊喜！！！！！】 他都已经在这节目里了，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更何况还是精剪版，观众知道的还不如他这个当事人多。 所以言衷没报太大希望，他提醒steve：【我就在这个节目里】 steve一个着急上火，连着发了三个抓狂的表情包过来。 steve：【拜托你别把姐妹当傻子，我当然知道你在这节目里】 steve：【先导片不一样！！！】 steve：【你肯定不知道周诉出发的时候是怎样的】 steve：【而且我查探过了，你们出发的时候周诉那条直播线路还没弄好，总之就是没放出来，现在这个放出来的精剪版，周诉部分是所有人都没看过的，虽然很短，但我只能说很劲爆】 steve越说越急，字都懒得打了，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别问那么多了，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听steve这么说，言衷切出对话框，点开了视频软件。 他在网站上搜索“《假定情侣》精剪版先导片”，点进第一个视频。 言衷点进去的时候，屏幕上已经刷满了弹幕，红的粉的黄的，层层叠叠盖了厚厚的一层，满屏都是他和周诉的名字。 【家人们，三年过去了我们诉衷情又有新糖了】 【不是过期糖，是新糖啊！！！吃了不会拉肚子的那种，新的糖啊！！！】 【原片指路36分53秒，重点指路39分12秒，回顾callback请看这个视频：[分享视频-诉衷情十分钟采访之翻译器]，嗑点总结请看这条微博：[分享微博-假定情侣精剪版先导片糖点分析]】 【大师！！我要跟你混！！！】 【我去，我当时还以为直播线路坏了，原来是留了这一锅好饭】 【短短三分钟让本cp粉寿命延长了十年，俺们诉衷情就是长寿秘诀！！！建议诉衷情超话参与评选长寿之乡，谁赞同谁反对】 【我再说一遍嗑诉衷情就是人上人！！】 【很奔溃，一直很旦心闺女在网上吃屎、偷偷上了她的号，，原来俺闺女在嗑诉衷情，，一开始不懂，上网搜了下、、竟然是国宴级别的cp饭[龇牙]看见她上网吃这么女子，咱们做父母的也就放心了[抱拳][玫瑰]】 【谁说我们诉衷情be了？谁说我们诉衷情be了？谁说我们诉衷情be了？】 【诉衷情永不be！！！！！！】 弹幕太多了，言衷手忙脚乱地在密密麻麻的弹幕缝隙里艰难找到关闭按钮，将屏幕清空了。 精剪版放出了先导片，内容播出的是嘉宾们出发前的准备和坐车过程中的问答环节。时间不长，只有四十分钟。 在问答环节中，每位嘉宾都被问到了“理想型”之类的问题。 “理想型吗……其实我没有特别的标准，主要还是看遇到什么人吧。不过既然要一起扮演情侣的话，希望会是一个跟我比较有默契的人。” “合得来就行。希望这个人可以跟我有共同的爱好，这样聊起天来才会话题多一点，不会太尴尬。” “跟谁组cp？这么早就要开始做打算了吗？……我觉得都可以，你们这不是‘假定情侣’嘛？我都能演，放心吧我百搭，跟谁都有cp感。” “这问题必须回答吗？人都没见到就要开始选了，非诚勿扰都能先看个vcr呢。点兵点将……不能盲选？那我选这个吧，看起来比较好骗。” …… 言衷拖动进度条，直接跳到周诉的部分。 与其他嘉宾六七分钟的时长不同，周诉的时长直接少了一半，只有三分多钟。 时间很短，言衷看了几秒就明白为什么了——周诉实在是很不擅长上综艺，说话直接字又少就算了，还经常把天聊死，让人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这三分钟已经是剪辑师从素材里精挑细选，认真剪辑的结果了。 视频里，工作人员问周诉：“有没有事先了解过我们的嘉宾？” 周诉：“没有。” 工作人员头回遇见上恋综这么直白说“没有”的，要不是知道这个人是周诉，恐怕还会以为这人在找茬。 不过大家都知道，周诉就是这样，他很少上综艺，也不会刻意制造节目效果。 也是因此，他的所有反应和言语都是基本真实的，他根本懒得在节目上撒谎。 所以工作人员也没有很意外，飞速反应过来，接话道：“没关系，我这里有一份嘉宾资料，周诉老师可以看看。” 工作人员翻出一份资料递到周诉手上。周诉礼貌地接过来，粗略地翻阅了一下。他只在名字那一栏随便扫了两眼，那些兴趣爱好理想型之类的问题，他统统没看，也不感兴趣。 只有一份资料他看得比较仔细，从头翻到尾，每个字都逐一看过去。 他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没有更新？” “什么？”工作人员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哦，你说资料。这个就是最新版呀，前几天嘉宾们填了交上来的。” 周诉再次翻开资料，又仔细查阅了一遍。 看着视频里周诉的动作，言衷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他上交的那份资料里填的内容。 这份资料上的问题都是一些比较常见的爱好调查，言衷的回答跟三年前差不多。在“理想型”那一栏里言衷实在不知道能写什么，随便填了个“男”又划掉了，在“保密”那一栏打了勾。 如果只看这份资料，他所有喜好都跟三年前一模一样，就好像三年时间过去，他什么也没变。 周诉合上资料，神色莫名比刚刚稍微放松了些。 他将资料递还给工作人员，“谢谢。” 工作人员见他看完了，出声问道：“嘉宾们之后会选择心动对象扮演情侣进行约会，怎么样，周诉老师，现在看完之后有没有比较感兴趣的人选呢？” 周诉忽然直直地望向摄像头，像是在透过这个摄像头看某个人。 这是一个言衷很熟悉的表情。 人人都说周诉只有演戏的时候表情才会丰富点，戏外的时候就像一座冰山一样没有表情，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 言衷却并不这样认为。 周诉只是懒得将精力分给不重要的人或事上，所以经常看上去没什么表情。 但就算是别人看上去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他也能感觉出周诉的表情是有微妙的情绪变化的。 言衷以前就酷爱当他的表情翻译器，每次都能翻译得很精准，堪比ai。 有段时间，他们俩一同框，就会有人刷“周诉又带着他的小翻译来了”。 还有一次，他们俩一起上节目，节目组将他们分开到两个房间。 在这个环节中，主持人会给言衷观看另一个房间的直播，然后让他猜测周诉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之后周诉会在心情板上选择词条描述刚刚的心情。 第一轮，工作人员拿了一个平板给周诉看。 他一边看，另一边房间里言衷就在观察他的表情。 “他现在在笑，应该是在看一些搞笑的东西吧？” 主持人擦亮眼睛跟他一起看着屏幕，“你确定他在笑？” 屏幕里周诉表情变化幅度不大，只是眼睛里带了点微弱的笑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就是这样的。”言衷很确定，他说着，又看多了两眼，“好像还有点……呃，无语？” “他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儿，周诉在板子上选择了两个词条阐释刚刚的心情。 跟言衷猜测的差不多，周诉选择了“好笑”和“无语”。 主持人很快就揭秘了，他告诉言衷：“我们刚刚给他看了一个冷笑话大全。” 言衷应了声：“啊，难怪。” 下一轮，工作人员切换了视频。 视频刚开始几秒，周诉极其短暂地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现在有一点点不高兴了，”言衷说，“你们给他看的东西里应该有他不喜欢的东西。” 主持人放出刚刚给周诉看的视频，让言衷看。 这其实也是一个搞笑视频，只是是拍摄自一对男的同性情侣。 “这里面什么是他不喜欢的？”主持人问。 言衷罕见地怔愣了几秒。 很快，言衷反应过来这是在节目上，好在这里面周诉不喜欢的东西不止一样。他避重就轻地说：“是因为他们穿的衣服吧，周诉不喜欢黄色。” 主持人看着屏幕里穿着黄色情侣装的两个男生，惊讶地感叹：“这么细节的东西……” 两轮下来，主持人看言衷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膜拜的神情，好像言衷有超能力一样。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言衷说：“就是直觉。” 主持人瞪大眼睛：“太厉害了，难怪网友们都说你是周诉表情翻译器。” “没有那么夸张，”言衷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说：“如果你对一个人很熟悉的话，你也可以做到的。” 紧接着又是下一轮，主持人跟他一起看向屏幕。 工作人员又换了一个视频，这一次，不知视频里是有什么，周诉看得比刚才认真了一点。 主持人问言衷：“那现在呢？” “现在应该也是开心……”言衷盯着屏幕说，“不过跟刚刚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主持人惊讶地道：“什么不一样？” “那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虽然都是在笑，都是开心的表现，但言衷就是感觉周诉现在的表情跟刚刚看冷笑话时不太一样。 周诉看上去好像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失了，表情也比刚才更加柔和一些，就连唇边浅淡的笑意都变得更加真实了几分。 “你们在给他看什么？”言衷问。 如果知道的话，他应该就能更加精确地知道是哪里不太一样了。 主持人说：“是你的视频。” 言衷迅速抬起眼，再次往屏幕里看去。 他看见周诉保持着同样的轻松表情，在心情板上选择了“开心”的词条。 …… 而此时此刻，周诉望向镜头的表情，与当时节目里时如出一辙。 倘若言衷在看，就一定会知道，他是在透过镜头看向谁。 “言衷。” 言衷下意识地看向他的眼睛。 明明隔着屏幕，却恍然产生出一种他们在对视的错觉。 屏幕里，周诉正在回答工作人员的问题：“我会选言衷。” 14、选择 言衷看着这个视频，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他们拍摄《莫逆于心》的时候。 那部电影简直就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他们演绎戏中人的同时，戏中人也诠释了他们。 以至于后来有人说《莫逆于心》就像一个预言，他们的现实结局，早在荧幕中就有所预示。 《莫逆于心》是一部警匪片。戏里他们本是一对警队双子星，在决裂之后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从此昔日的挚友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 他们在戏外是最好的朋友，在戏里饰演的也是一对最好的朋友。 在拍摄到挚友决裂这个关键剧情点时，言衷几度红了眼眶。 这些天他与周诉同吃同住，关系紧密，犹如庄周梦蝶般，让人分不清戏里戏外。 恍然间，还以为是他跟周诉决裂了。 本来按照剧本是不该哭的，可拍的时候言衷情绪没收住，眼泪几乎在眼眶中打转，强撑到喊“卡”的那一瞬间，那颗泪珠才滚落下来。 当时导演还以为这颗泪是临场发挥，还夸他演得好，让角色更立体了。 只有言衷自己知道，直到这场戏彻底拍完，他的情绪依旧非常低落。 至少在那一刻，他真的害怕一拍两散。 他没表现出来，揉了揉眼睛就去换衣服。 换完衣服他没有马上出来，在换衣间里平复了一下情绪，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时间比平时花得久了些。 他以为自己藏得好，换好衣服推开门，却见到周诉就站在门口。 言衷把自己的情绪收敛好，问：“怎么了？” 周诉掀起眼帘，平淡又笃定地说：“等你一起回家。” 言衷的心紧跟着这句话快速跳动了一下，接着干巴巴地开口：“你在那边等就好了……” 周诉没说话，安静地盯着他的脸，目光在他脸上一点点地逡巡而过。 大抵是刚刚掉过眼泪，言衷这会儿眼尾还泛着浅淡的红。 周诉何其了解言衷，无需言语，这么几秒的观察时间就让他确定了一件事：“你情绪不对。” “因为刚刚那场戏？” “啊。”言衷自知瞒不过，也干脆承认了，“有点吧……第一次演这种戏，有点出不来。” 周诉没有移开目光，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截了当地说：“那是假的。” “我不是他。” 周诉说的是电影里的剧情，他的角色选择了他认为更重要的东西，为此放弃了一切，就连昔日的挚友都一并抛下了。 周诉明确地说：“你是我的第一选择。” 言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在安慰我吗？” 周诉摇头，“我在说真话。” 言衷张了张嘴，想说：周诉，你怎么那么好？ 总是像这样……让他的贪心生长在肥沃的土壤里，不断滋长。 愣神的功夫，周诉朝他伸出手：“等你很久了。” 他轻轻一拉，将言衷往自己这边拽过来一点。 短短一步，言衷仿佛被人拉着跨过了真实与虚假的分界线，一下从戏里来到了戏外。 言衷抬眼一看，周诉眉头微微蹙起，露出担忧的神色。 “放心好了，哪有那么夸张？……演戏而已，我又不是体验派。”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言衷一秒换上笑嘻嘻的表情，“走了，收工！今天好累，我要赶紧回去躺着。” …… 回想起周诉说那句真话时的样子，言衷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也许周诉说的没有错，周诉没有变，是他变了。 视频已经播到了尾声，又跳转到最开头。 言衷伸出手，将这个视频的进度条又挪回了最后的三分钟。 在第三遍的时候，言衷终于缓过神，脑子恢复运转，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拿出手机，皱着眉在通讯录最底下找到一个名字，拨通过去。 电话响了足足几十秒才接通，手机那头传来董正奇的声音：“喂？” 言衷开门见山地说：“根本没有什么陌生人条约，是不是。” 那边董正奇似乎是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开始陪笑起来，“你说什么呢？什么意思？” 言衷闭上眼睛憋了口气，接着睁开眼，又重新将这句话说了一遍，这一次他说的是肯定句：“根本没有什么陌生人条约。” 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 良久，董正奇开了口：“有区别吗？” 这就算是承认了，但董正奇并不为此感到愧疚。 “言衷，你知道什么都不会改变。你们已经回不——” 董正奇的声音戛然而止，言衷毫无预兆地将电话挂断了。 不用董正奇说他也知道。 无论有没有这一纸合约，他们都回不去了。 可是这一纸合约出自谁手，是有天壤之别的。 周诉从未拟定过任何陌生人条约。这个认知让言衷心口发闷，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他抿了抿唇，切出这个视频。 接着，他点开视频软件里置顶的收藏夹。 这个收藏夹里只放了一个视频，时长一分多钟。 旁边播放次数显示的是三千六百七十一次。 在他看过的所有视频里，位列第一。 里面的内容早已倒背如流，言衷戴上耳机，习惯性地将进度条跳转到一分二十九秒。 这个习惯就像喝水吃药一样熟练。 熟悉的声音语调从耳机中传来。 “你们还是朋友吗？” “现在不是了。” 他的行为像是一种另类的恋痛，割开记忆，过往就像鲜血一样流出来，疼痛会提醒他保持清醒。 不知不觉，视频的播放次数已经变成三千六百七十六。 言衷沉默着，眼眶渐渐红了。 - “他们俩竟然那么熟？什么时候？” 大厅里的其余几位嘉宾通过投屏将刚刚的画面看得一清二楚，王应诺也终于回过味来。 旁边沉默许久的施承允终于有兴趣搭理他了，张口就是一句：“恭喜你终于发现了，打败了0.01％的人。” “你们早就发现了？”王应诺说，“不能吧，这资料上也没写啊。” “用眼睛就看出来了。”施承允说。 “什么时候？” “在你梦榜一的时候。” “……这么早？” 王应诺不敢置信，过了会儿又晕乎乎地说：“天哪，诉哥竟然没杀了我。” “现在知道我是救了你一命吧。”施承允皮笑肉不笑地轻哼了声，“不客气就不说了，我们的关系还是要客气一下的，记得还我救命之恩。” 王应诺瞪大眼睛，“不是，怎么就要客气一下？我们不是从小时候开始就有露水情缘了吗？” “别乱用成语。”施承允无情地说，“你都不记得，能有什么情？” 王应诺还真努力想了一下，可惜他这人就是健忘，这两天的事情都不记得，更别提是小时候的事。 “就没有一点提示吗？”王应诺往他身上看过去，摩挲着下巴，“按理来说我不会不记得你才对啊。” 毕竟施承允还是长得挺好看的。王应诺这人就是有点颜控，从小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人，以前在剧组的时候，就经常顶着自己那张可爱的脸，千方百计地讨漂亮妹妹欢心。 要是他小时候真认识施承允的话……应该不会忘记的才对。 “说的好听，还不是不记得。”施承允微笑道，“最后好心提醒你一次，等会儿投票的时候换一个人选，省得到时候小命不保还得我帮你收尸。” 王应诺当然知道，这时候再选言衷简直就是找死。 他转头又问：“那我能选你吗？” 施承允被他的直接噎了一下，“哦，这时候想起我了。” “除了你还能选谁啊，根本没得选。”王应诺说，“程知年和裴经义肯定是要在一起的，周诉和言衷感情又那么深厚，估计轮不到我，那我不就只剩你了吗？” 王应诺大叹一口气：“唉，根本没得选啊。” 施承允脸色才刚刚好看了一点，现在转眼又变得乌云密布了。 “那你别选。” “不，我想了一下，我们的cp也是可以的。”王应诺迅速给他们的cp取好了名字，“应允cp，勉勉强强也是可以干到榜一的。” 施承允冷冷地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说承诺cp？” 王应诺没懂：“啊？这有什么区别，不是一个意思吗。” 他取这个名字就是随便取的，从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当中各自摘一个字，根本没有想过左右会代表什么含义。 在他看来，这两个名字都是一个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诺啊，这可不兴乱说啊】 【一看就是cp嗑少了，这左右可千万不能反啊】 【但你别说，应允cp还挺好嗑的】 【不行！！！我站承诺的！！！】 【杂食无所畏惧，再说王应诺自己不也说了吗，应允还是承诺根本就无所谓，在他看来都是一个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大家先别急着讨论cp站位，依我看他俩能不能成都还是个问题，王应诺这孩子一看就不聪明啊！！！】 确实就像弹幕说的那样，王应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施承允好像是被他的耿直折服了，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懂算了。”施承允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头来，恶狠狠地说：“你出到外面不要乱说这些。” “为什么？” 施承允不好解释，索性不解释了：“没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轮到施承允去投票，他直接走进房间里，将自己的一票直接塞进了王应诺的投票箱里。 他的速度特别快，进去出来不到一分钟，简直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投了票。 下一个是王应诺，他走进投票的房间里，看看言衷又看看施承允，大叹了一口气，还是将自己的票扔进了施承允的投票箱里。 王应诺的选择导致言衷互选失败，即刻进入观众决定环节，线上投票通道同步开启。 按照规则，互选失败的人将遵循网友投票结果，匹配约会对象。 通道开启后，无数网友蜂拥而入，不到五分钟时间，直接将“诉衷情”送上了榜一。 投票页面下，点赞数量最高的一条评论是： @这辈子被男同毁了：【不管是男同性恨还是男同性恋，男同就是男同！】 15、爱恨 言衷互选失败，而精剪版先导片又出来得巧，让大多数人的票都集中到了“诉衷情”的名下，让言衷和周诉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第三对匹配成功的假定情侣。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言衷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不知道和周诉一起扮演情侣会发生什么。 他心中涌现出一种迷茫。 那是周诉。曾经是最好的朋友的周诉，三年未见再重逢的周诉，默默喜欢了很久的……那个周诉。 他平静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房间门，刚好撞上周诉。 刚刚视频中的人，就这么突然生动地出现在眼前。 周诉垂眼看他。 很显然，他是专门在等言衷。 他语出惊人的那番话还没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所以他还在等。 他沉静地等待着，既不让路也不说话，言衷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方才看过的视频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两句截然不同的话在脑海中碰撞着。 一句是“我会选言衷”，一句是“现在不是了”。 良久，言衷终于开了口。 “你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言衷说的是先导片里那三分钟的问答，他忍不住问道，“是……故意的吗。” 其他人已经出房间门下去集合了，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故意？” 周诉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声音有点冷。 他瞥了一眼楼道里的摄像头。 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言衷带进最近的房间里，反手关上了门。 他这下力气不小，言衷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 “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又打算永远不理我？” 之前放的那句狠话，言衷自己都没多大底气，“……没有。” “我倒是想故意。”周诉语气嘲讽地说，“言衷，你是不是忘记我们认识多久？” “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九年，在你出国之前，我们当了六年朋友。” “一千一百一十五天算什么？你以为你消失一千一百一十五天，就可以把六年一笔勾销？” “就算你已经完全不想跟我做朋友了，说到这两个字，我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你！” 周诉又走近了些，厉声道：“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故意？” 六年时间，已经足够改变一个人很多习惯。言衷塑造了他的一部分，又轻易地离开了。走得洒脱干净，唯一的痕迹是被塑造过的他。 即使已经三年过去了，那些习惯依然深入骨髓。 “六年……也是我的六年。”言衷低声说。 刮骨疗伤，他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是吗，你也在意吗？”周诉盯着他说，“那你为什么要走？” 言衷又不吭声了。 周诉见他不说话，咬牙道：“言衷，有时候我真是恨你——” 说到这里周诉声音突然停了。 言衷眼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红了。 周诉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他困惑地喃喃道：“是你先不跟我做朋友的，言衷。” “现在……为什么哭？”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替言衷拭去即将掉下来的眼泪，就像他许多年前做过的那样。 可言衷别过头去，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在眼泪掉下来之前用手接住了它，不让周诉看到。 他压了压声音，试图将颤动的声音压得再平静些：“我没有哭。” 周诉的手指在半空中微微动了动，还是收了回来。 “我话说重了。” “没有。” 言衷眼睛里盛着朦胧的湿意，轻声重复道：“没有。你说的没错。” 他囫囵擦了擦眼睛，“你——” 话没说完，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言衷觉得有点丢脸，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了。 王应诺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言衷，你在里面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一抬头就傻眼了：“诉、诉哥？你也在这。” 周诉正站在门口，挡住了身后的言衷。 王应诺踮脚往里望了望，只看见言衷的后脑勺。他敏锐地感觉到这里面气氛好像不太对劲，“你们……咋啦？” “没什么，说两句话。”周诉问，“怎么了？” “呃，我那个，”虽然不知道他们俩具体在干什么，但王应诺直觉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他尴尬地挠了挠脸，“他们让我过来来叫你们……” “好。”周诉说，“现在下去。” 王应诺得到回复，脚底抹油似的溜走了——他这会儿不太好意思看见周诉，毕竟他差点就撬了周诉的墙角。 等王应诺走出几步后，周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起一包抽纸放在言衷手边。 言衷瞥见他的动作，再次重申道：“我没有哭。” 他还是保持着背对着周诉的姿势，让这句话听上去没有多少说服力。 周诉没有纠结他到底哭了没有，只说：“我先下去。” 说完他就沉默着离开了，将空间留给言衷自己整理情绪。 走的时候带上了门，发出了“咔哒”的响声。 言衷其实不爱哭。 除了拍戏的时候，周诉没怎么见言衷哭过。 他好像很擅长忍耐，有一次拍戏受伤了，从马背上摔下来当场骨折，手都抬不起来了也没怎么哭过，躺到医院里了还有心情跟人开玩笑。 那么痛都不哭的一个人…… 周诉收回往楼上望的目光。 言衷比周诉稍晚一点下来，他下来的时候已经与平常无异了，就是眼睛还有点红。 周诉没有再提刚刚的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眼人都看出来他们俩刚刚有点事，不过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 只有王应诺这个缺心眼的，用关切的语气哪壶不开提哪壶：“言衷的眼睛为什么红了？” 总不能当着人面说人家可能刚刚哭过，施承允随口胡诌道：“被蚊子咬了吧。” “我就说这鬼地方蚊子多，”王应诺深信不疑，怒道，“它连眼皮都咬！” 等人齐了，主持人开始宣布下一环节的各种事项。 “接下来嘉宾们就要跟自己的搭档一起，计划彼此的第一次约会。”主持人给他们看了一些附近的景点介绍，嘉宾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去的约会地点，做好计划进行第一次约会。 “我们的观众‘嗑学家’们，会对每一组的约会表现进行投票打分，选出本轮的‘最甜cp’，得分最高的一组情侣将会获得神秘奖励哦。” “相对的，得分最低的一组情侣将会得到惩罚！” 程知年这一组收到任务之后，就立马着手执行，他们迅速开始搜索附近景点的攻略，准备来一个先发制人。 “甜不甜的到时再说，先想好去哪儿做什么。”裴经义说着，埋头钻钻进了浩如烟海的攻略当中。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程知年笑眯眯地说，“早点弄好早点出门，一路上总能撞上几件够甜的事吧。” 相比之下，施承允这一组就佛系许多，他们俩对于去哪里都没有太大的追求，干脆采用了最传统的决定方法——找来三张纸，写上三个不同的景点，然后进行抓阄。 “要不然去古城吧，”王应诺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抓了一个纸团展开，里面赫然写着海边两个字，于是他又改了口，“哦，去爬山也行。” “谁约会去爬山？”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真的约会。” 施承允：“……” 他指了指那边正在运转的摄像头。 王应诺迅速反应过来，“哦，去爬山也行。我们还可以在山顶露营看星星。” “听起来还不错。”施承允又说，“但你确定你能爬到山顶？” “非要爬的话也行，不过……” 施承允听到他说的这个转折“不过”就明白了一切，当机立断地说：“不去爬山。” “那去海边呗，还可以吃点海鲜。”王应诺突发奇想，“海里有小龙虾吗？” “……” 【海里没有小龙虾，但现在可能会有人想变成小聋瞎】 【诺啊，你到底是来干嘛的，给人整无语了都】 【让孩子吃吧，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笑死我了，怎么会有人小时候和长大之后一点都没变，我记得他小时候就在剧组里天天盼着放饭】 【我也记得那个采访！！但是他人还怪好的，放了饭第一时间献给同剧组的另一个小演员，当年好多人说这小子是霸道总裁的幼年版哈哈哈哈哈哈】 …… 在其他两组都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去哪里的时候，言衷这边就安静得有些可怕了。 言衷和周诉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重逢后周诉面对言衷时总会露出的那种锋利的审视不见了，好像在方才极短的时间内被磨平了。 言衷现在十分后悔，刚刚……怎么就没忍住？ 像这样在周诉说“恨”的时候掉眼泪，好像故意博同情似的。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坏，不敢喜欢周诉了就擅自绝交不告而别，一走就是三年。可等到周诉真的说恨他，他又受不了。 三千六百七十六次的练习，都在一个“恨”字里宣告失败。 其实“恨”算什么重话呢？ 对不在意的人来说，“恨”字无足轻重。 只有对在意的人，“恨”才算是恶语相向。 周诉还不如骂他一顿。 他宁愿周诉把恶毒的字眼都砸到他身上，也好过说一个“恨”字。 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古怪，弹幕忍不住开始分析起来。 【刚刚王应诺去房间，一脸疑惑地进去又一脸尴尬地出来了，所以他们在房间里面干什么？】 【吵架了吧……感觉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了】 【我怎么感觉其实是缓和一点了……看起来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 【男同性恨就是这样的，一边爱一边恨，就算滚到同一张床上了还是要说一句我恨你，死了合葬在一起都要在墓碑上面刻“这里躺着我一生中最恨的人”】 【是的，爱不了就恨，我恨你你恨我最后大家都别想好过，反正恨比爱长久！！】 言衷埋头抱着手机一通乱点，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就在他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周诉冷不防地开了口。 “你想去哪里？” “什么？” 言衷反应过来这还是在节目里，他和周诉现在已经成为第三对假定情侣了，周诉是在说节目要求的“约会”，让他选一个地点。他轻轻“啊”了声，“都可以。” 周诉似乎猜到他会这么说，转而道：“发了一份计划给你。” 他们的对话一切如常，好像刚刚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 言衷应了声“好”，听话地点进微信最上方。 和周诉的对话框里，除却上次那条加好友时的验证信息“我是z”之外，就没有多余的聊天记录了。 周诉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也许是这里信号不怎么样，言衷点开之后等了半天都转不出来。 周诉见状，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你看我的吧。” 言衷接过来时手指不小心碰到屏幕，原本的那张图片因此缩了回去。 周诉刚刚是直接从对话框里点开图片的，图片一缩小，就露出了他和言衷的聊天界面。 言衷怔愣在原地，呼吸都凝滞了。 周诉见他表情不对，问他：“怎么了？” 言衷没回答，他本想重新点开图片，可他的动作先于大脑，手指僵硬地往上划了划。 与他手机上干净的聊天界面不同—— 周诉和他的聊天界面上，满屏满屏都是红色感叹号。 16、用意 言衷沉默着往上划，越划越是心惊。 在那句“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的新好友提示语前面，有三年间发出却被拒收的消息。 不是冰寒刺骨的讥讽，也不是冷酷凌厉的指责。 周诉发的并不算特别频繁，有时候好几天才发一条，内容大概是去了什么地方，拍了什么戏，看见了什么…… 简短又零碎的消息，拼凑出周诉的三年。 再往前翻，红色感叹号渐渐消失了。 当年发完那条信息之后，言衷根本没有勇气等周诉的回复。他不想在周诉的对话框里看见“恶心”的评价。 言衷走的时候狠下心删光了周诉的所有联系方式，连微信也没留下。 他们的聊天记录一并清空了，期间言衷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 然而现在，那些早已消失的聊天记录出现在周诉的手机屏幕上。 “你……去过洛杉矶。” 周诉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言衷是看见了他手机上未曾删除的聊天记录。 那些发送失败的信息像一辆很慢很慢的车马，隔了三年才姗姗来迟地走到言衷面前。 “是。”周诉直言不讳，“我去找你。” “没见到你。” 当然见不到。出于保密拍摄需求，言衷呆的那个剧组是封闭式的，平时不接待外人。不过他在那地方人生地不熟，一般没人会来找他。 他没有想到周诉来过。 他当时以为他们会就这样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 毕竟任谁都接受不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在街上走了很久，”周诉的声音像闷在雨里，被雨水浸泡得又轻又软，“就连一个像你的人都没有。” 那种分开之后在陌生街道看见熟悉背影的俗套情节都是假的，周诉从没在街道上偶遇过任何一个像言衷的人。 因为他对言衷太熟悉了，熟悉到断绝了所有认错的可能性。 这其实很残忍。 每一个记忆里相似的细节，他都可以由此想到对方，但又清楚地知道那只是想象。 那些细节就像绵密不绝的雨，每一次出现都带来一场经久不息的潮湿。 言衷知道，因为他也没有遇见过任何一个像周诉的人。 “对——” “别说。”周诉打断他。 言衷只好将那句即将说出口的道歉咽了回去。 周诉看着眼前这颗脑袋默不作声地垂了下去，又说了声：“不用说。” 他的声音似乎轻了一些，掺着些许无奈。这使得后面的这句话听起来不像苛责，更像一句解释。 言衷跟周诉认识这么久，当然听得出来。 他低着头，一时之间再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他想问周诉为什么，他这个朋友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他知道他的离开会让周诉难过一阵，可那应该也只是短暂的。周诉那么好，交新朋友不难。更何况现在功成名就，要什么样的朋友没有？ 可当他抬起眼，猝然撞上周诉的视线时，又被其中蕴含着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深深震撼住了。 即使过去三年，言衷还是能从这个眼神当中，读到其中的独属于他的那份柔软。 就算言衷再怎么铁石心肠，现在也说不出狠话来了。 他垂着眼，小声地说了句：“你……你就非要跟我做朋友吗？” 他这句话音量极小，几乎淹没在周围其他人的声音里。 - 嘉宾们在大厅里集合，主持人开始讲后面的环节：“现在我们收到三份约会计划，接下来就要跟心动嘉宾一起进行浪漫约会啦！” “为了支持大家的计划，节目组慷慨地给出了两百元的恋爱经费！” 主持人表面上说的是慷慨，实际上早就有工作人员将他们身上的其他钱财收起来代为保管了。 “什么，”王应诺扯着嗓子大喊出声，“才两百块？” “早说啊！”他哀嚎道，“亏我看了那么久龙虾。” 程知年也郁闷地说：“两百块能干什么？刚刚交上去的计划现在还能改吗？” 他刚刚和裴经义一起列了一堆计划，现在可好，没钱是寸步难行了。 “我们也要改，”施承允说，“工地浪漫一日游得了。” 施承允行动力极强，马上试图从主持人手上抽走他们刚刚交上去的那份计划。 他和王应诺两个人搭伙凑不出什么像样的计划，直接上网抄了一份。 然而主持人手往后一收，躲开了施承允的偷袭。 “已经不能更改了哦。顺便温馨提示，”主持人笑眯眯地说，“约会需要按计划进行。” 抠搜的两百块经费让嘉宾们怨声载道，倒是有两个人一直没吭声。 王应诺实在忍不住，悄悄用余光瞥过去。 旁边这两个人气氛实在是诡异，不像是吵架，却也没有十分亲近。 他们俩站在一起，中间隔着一道不长不短的距离， 不过言衷这会儿看上去比刚刚好多了，眼睛也没有刚刚那么红了。 他挪到言衷身边，跟言衷搭话：“言衷，你们打算去哪里？” 他音量不大，却也足够周围人听见。 言衷还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刚刚的注意力全放在周诉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上了，全然忘记了什么计划。 “不知道，我刚刚没细看……”言衷茫然地说，“周诉去哪我就去哪吧。” “你们刚刚——呃？”王应诺本来想问他们俩刚刚在房间里是不是吵架了，要不然气氛怎么这么诡异。 然而话没问完，周诉突然往这边看了一眼。 王应诺立马收了声。 他挤到施承允身边去，问他：“哎，你说诉哥刚刚看我干什么？” 施承允闻言抬起头，往周诉的方向看过去——周诉已经收回目光了，表情与往常没什么差别，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好像心情比刚刚好了一点。 施承允确信周诉不可能是因为王应诺这个傻子心情变好，于是他问：“你刚刚跟言衷说什么？” “就很正常的问题啊。”王应诺挠挠头，“我就问他们去哪里，刺探一下军情嘛。” “然后呢？” “然后言衷就说周诉去哪他去哪。” 施承允到这里就差不多明白了。 但他跟王应诺说的是：“意思是让你别跟着当电灯泡。” - 手握两百元巨款，每一对假定情侣的约会都进行得捉襟见肘。 程知年这一组的计划写得满满当当，买了两张展览门票就把两百块用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好开启穷逛模式。 王应诺这一组更是直接荒野求生——去海边的路没有车，只能靠两条腿硬走。还没走到地方他们俩就累了，王应诺隔着树杈的缝隙远远眺望，说着“这样也算看过海了”就毫无负担地当起了野人，不再执着于真正的海边了。 路上王应诺弯腰摘了一朵拇指大小的小野花，递给施承允：“送你。” 荒郊野岭这朵花更显寒碜，施承允捏在手里都怕它从指缝间掉下去。 施承允：“？” 王应诺解释道：“我刚看网上说约会都要送女孩子花的。大的送不起，送你一朵小的将就一下。” 施承允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说：“你这招还真是从小用到大。” “那又怎样，”王应诺理直气壮地道，“我小时候都是给漂亮妹妹送花的，现在肯送你都不错了。” “……” 施承允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谢谢你。” 王应诺拍拍他的肩膀，“不客气。” 没走两步王应诺就饿了，走进一家小店买了两块面包，附带一根蜡烛。 ——没办法，在他们那份网络爆款计划上，还写了一项“烛光晚餐”。 他们找了一个石墩子坐下，王应诺把自己刚刚买的东西掏出来。 蜡烛点上之后王应诺沉默了下，问：“可以说吗……？” 施承允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建议别说。” 但王应诺是一点话也藏不住，直接说了：“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氛围有点阴间了。” 王应诺指了指他斥五元巨资购买的蜡烛，“烛光。” 然后又指了指他斥十元巨资购买的面包，“晚餐。” “我们那计划还写了啥？” 施承允凉凉地开口：“你写的旋转餐厅。” 王应诺瞪大眼睛，不由得有点心虚：“不行我俩绕着面包吃吧……谁转不是转。” 施承允竟然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说：“你先转。” 【惨到有点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好好骗的王应诺，好过分的施承允，怎么不直接骗他给你跳个舞啊[狗头]】 【？刚我妈路过看了眼屏幕，问我是不是在看《荆轲刺秦王》】 施承允欣赏了两分钟之后才说：“骗你的，交上去的那份没写——这地方哪有旋转餐厅？” 在弹幕一片“哈哈哈”之中，忽然划过一条画风与众不同的：【光顾着笑这边了，一下没看他吗的我cp要双双出家了！！！谁约会去寺庙啊！！！】 言衷和周诉没去附近的知名景点，反倒来了一座寺庙。 现在是工作日，寺庙里的香客不多，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个。 他们俩本就气氛微妙，话也不多，现在来到这种清净之地，更是显露无疑。 与前两组的鸡飞狗跳相比，他们这边安安静静，看着清心寡欲的，好像随时都准备披上僧袍。 “为什么来这里？”言衷问。 周诉的理由很简单：“听说这里许愿很灵。” 走到许愿树下，就有工作人员迎了上来。 言衷好奇地问：“每年有那么多人来，这棵树为什么还没挂满？” “这才说明它灵验哪。”工作人员说，“如果愿望实现了，就要再回到这里，把当初的许愿签再取下来带走。” “所以树上的许愿签有增有减，总也不见满。” 言衷仰起头看了看树枝上挂着的许愿签。 “要不要试试？”工作人员笑着说，“写上名字挂上去就可以了。” “一次一百九十九，很划算的哦。” 言衷本来还有点心动，现在听完这句话就想走了。一次一百九十九，难怪这棵树挂不满——只怕是没人想当这个冤大头。 谁知周诉闷声不响地直接从兜里掏出了两百块递了出去。 节目组给出的两百元巨款都在周诉口袋里，他动作快，言衷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周诉，”情急之下，言衷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我们不是只有两百块吗？” “没关系，”周诉说，“我们刚好有两百块。” 他从工作人员手上接过许愿签，放进言衷手里：“言衷，许愿。” 言衷说：“我不知道许什么愿望。” 他有很多愿望，每一个都跟周诉有关。 “随便什么都可以。” 比如让他不要恨他，让他把以前的事都忘掉不要再计较，或者是其他的再过分一点的请求……什么都可以。 “会灵验的。” 无论什么都好，让他可以找个借口，将恨意就此一笔勾销。 言衷攥着许愿签，却迟迟没有动笔。 一枚许愿签又将他带到了岔路口，他太熟悉周诉，他知道周诉的用意。 他想了会儿，突然将手里的这一枚许愿签递给周诉。 “周诉，你来许吧。” 周诉顿了顿，没有马上接过去。 言衷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催促道：“快点。” “每次都是我许愿，”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这次你来。” 周诉终于动了，从他手中接过那枚空白的许愿签。 他握着笔，缓慢地在许愿签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心愿无非就那一个，成全与否不靠神佛，都捏在言衷一个人手里而已。 写完之后，他将许愿签挂到树上。 挂上去不到一分钟，言衷将它摘了下来。 言衷抿着唇，飞快地将手里的东西塞到周诉手上。 “这个给你。” 周诉低头看去。 那是一枚金色的许愿签，正面写着“周诉”两个字。 摘下来，就意味着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周诉抓住言衷，盯着他问：“你怎么不问我许的是什么愿望。” 言衷没回答他，只是将他手心里的许愿签翻了个面。 然后从一旁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 许愿签的背面新添了一个名字，“言衷”。 ——言衷在同一枚许愿签上，许下了同一个愿望。 许愿签上除了名字，再没有其他。 然而，无需任何的言语，周诉知道，言衷是在跟他说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