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李承乾,距离造反剩三月》 第1章 出师未捷 大唐贞观十七年,初春。 京师长安,东宫、宜春北苑。 腊月冬雪还未完全化去,几棵垂枝红梅树间搭着数个突厥帐,又称毡合或穹庐。 居中那一顶帐内,一口炭火大锅中翻滚着羊肉,七人围锅而坐,身着羊裘、披发左衽。 李象望着跟前这锅飘香四溢的羊肉汤,眉头却是皱的跟麻花一个样,倒不是说这羊肉汤滋味不对,而是没那个心情喝。 作为某京中医药高校本硕毕业,原本正与分在同院规培的校花发生着一些令人愉快的矛盾,当值棍法纵横、金光潺潺的关键时刻。 眼睛一闭、一睁,校花妹妹变成了一锅羊肉汤。 淦! 李象表示,他现在火气很大! 这可是他送了三个月早饭才获得上垒机会的极品! ‘十分钟了,也不知道校花妹妹干了没。’ ‘大唐,贞观。’ ‘好在不是穿成平民,皇长孙这个身份,一妻N妾应该是基本配置了,不然这越穿的就太亏了。’ 从矛盾中回过味来,以及简单的收集了一些信息之后,李象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大唐天子李世民的皇长孙、大唐太子李承乾长子。 嗯,噱头很唬人,实际上就是历史中的一个无名小卒,连百度百科都凑不出一页。 至少同名同姓的李象从没听过,不然他读书的时候早就到处跟人吹牛逼了。 ‘贞观十七年,元月。’ 李象默默听着帐内这几号人侃大山,当听到今时年月之际,心头一个咯噔。 ‘以前在某音上刷过贞观之治这部剧,没记错的话,贞观十七年的三月李承乾就要造反了,事后凡是参与谋反的都被砍了,哪怕是入了凌烟阁的侯君集也一样掉了脑袋,太子李承乾被废为庶人,全家都被迁往了黔州吃土。’ ‘也就是说,距离吃土时间只有不到三个月了。’ ‘没穿过来就算了,既然穿了,黔州这口土是肯定不能吃的,不然我还不如回去干那一年赔十万的两年规培。’ 黔州在后世是繁华的山城重庆,可唐初的黔州就是实打实的烟瘴之地。 “若孤不济,孤就带着你们去草原投靠李思摩,然后再打回来,宰了李泰这只肥鸟!” 听到这抑扬顿挫、给人洗脑般的智障话语,李象忍不住对散发披裘,下颚胡须尚未蓄成,两撇八字胡很是有型,瘸着条腿的倒霉老爹翻了个白眼。 ‘投靠李思摩?’ ‘你给李思摩十个胆子,他敢跟着你造反?’ 想着,李象从旁抓了把香菜调料洒在面前汤碗里,在大唐这玩意叫做胡荽,端起碗咕噜咕噜。 反正穿也穿过来了,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了肚子。 “魏王只知舞文弄墨,胖如肥猪,且不说殿下日后必然登基九五,就算真有不济的一天,只要殿下振臂一呼,天下自是响应,大军横扫、摧枯拉朽,魏王不过是笼中鸟雀!” “届时,我贺兰楚石愿为殿下的先锋大将!” 话音落。 “咳、咳咳咳!” 李象猛的咳了起来,差点没呛死,眼角瞥了眼贺兰楚石。 这货瘦的跟猴一样,嘴角有颗带毛大痣,造反事发后第一时间出卖了老丈人侯君集的软怂包,还先锋大将?! “长公子慢些喝,还有一大锅呢。” 贺兰楚石见李象咳嗽,以为李象喝的太急,笑着说道。 李象虽是太子长子,但至今没有封爵,只能以长公子相称。 “殿下英明神武,天下无双,李泰一小小青雀,弹指可灭。” 李象一边对贺兰楚石报以看起来不算很尴尬的笑意,一边余光扫了眼左侧,目估一百五十斤以上的络腮胡胖哥,杜如晦的第二个儿子,驸马杜荷。 这杜荷拍着自己敞开的大肚皮,笑的时候眼睛只剩一条缝了。 “我等唯殿下命从,誓死追随殿下!” 突然的一声激昂大吼,惊的李象差点又呛着了,当看清是谁的时候,眼底满是鄙视,表忠心的正是纥干承基,素有东宫杀手之王、东宫杀手组织一代目等荣誉头衔。 从历史记载来看,这位杀手之王一共出手过三次,失败了三次,一次杀宰相于志宁、一次杀左庶子张玄素、一次杀魏王李泰,失败率达到了惊人的100%,并且在造反即将开始之前成功反水,最终荣获平棘县公,正式洗白。 “誓死追随殿下!” 余者二人,李世民外甥、长广公主之子、开化公赵节,以及曾经给隐太子李建成打工的李安俨,纷纷举碗喝随。 李象打量了一圈,除却杀手之王纥干承基和李安俨之外,其余都是功臣二代。 ‘如果某音刷的短视频没出错,核心造反成员中应该还有一个汉王李元昌,就凭这些脑子长在脚底板的二代,竟然还想学当年的秦王逼宫,真是梁静茹都给不了这份勇气。’ ‘看来侯君集暂时还没有加入。’ 趁着刚才喝汤的功夫,李象努力回忆着自己在某音上看过的贞观之治这部剧,之前爆肝毕业论文的时候,只想刷几分钟短视频放松下,结果突然上头,三分钟一集的解说,硬生生从凌晨一点刷到了三点半。 ‘从解说中的意思来看,李承乾最终下造反决心,就是因为得到了侯君集这位开国五公之一、玄武门核心功臣、凌烟阁首批二十四位入选者之一的重量级大佬支持。’ ‘又或者说,是利用。’ ‘但理论上来说,只要我这位作妖老爹不造反,李二就不会废太子。’ ‘不过要是这么一直作下去,也难说。’ 李象心情复杂的将目光聚焦在瘸腿起身,豪放狂饮的作妖老爹身上,慈母早逝、跛脚成疾、父亲严苛、兄弟受宠、谏臣频责,这些因素在短时间内综合在一起,把这位曾经被誉为大唐未来之星的储君给生生炼成了双向抑郁,西医亦称狂躁症。 中医将其称之为:脏躁、癫狂症。 这是李象综合李承乾的行为表征,从医学角度给出的初步判断,他曾听过一位在脏躁病症领域的权威教授讲座,印象最深的一段就是脏躁重度病人的病症很是极端,一时极度自信、一会无比自弃,更是会有一些特殊的行为表症,比如从某个时间段开始恶性消费,比如突然深陷于某种行为艺术,比如忽然间对原本的喜好失去兴趣,又比如痴迷上了不正常的私生活。 对比在李承乾身上,近几年突然爱上Cos突厥、取向上开始喜欢搅屎,一会自信到要复刻玄武门之变,一会又沮丧到要去投靠突厥人。 妥妥重症,没跑了。 ‘父子一系,要保证我的金饭碗,就必须先保住李承乾的位置。’ 李象双手端着羊汤碗,咬着碗口,眉头思索。 他大致捋出了三条脉络,从这三个突破口出发,避免三个月后被李世民发配到黔州吃土。 ‘第一,侯君集是李承乾造反的最大依仗,而且从某音短视频解说来看,这侯君集在号子里蹲了一圈之后对李世民心怀怨恨,认为太子李承乾低能愚昧,故意撺掇李承乾造反,接下来必须要找机会接近侯君集,尝试阻止他加入造反队伍。’ ‘同时,想办法瓦解李承乾的这支二代造反小分队。’ ‘第二,有病治病,对症下药,得琢磨点法子来缓和李承乾的脏躁症。’ ‘嗯……甘麦大枣汤这个方子应该能起一定效果,还得再加点疏肝解郁的搭配下。’ ‘第三,重症病人,尤其是精神类疾病的病人,对外界的刺激很敏感,接下来要降低外界对李承乾的刺激,不能让他再这样继续作妖作下去。’ 正当李象琢磨期间。 突然,帐外有人惊呼。 “百骑司来了!” 听到‘百骑司’三字,帐内几人都是蹭的站了起来,朝帐外方向望去,脸色骤变。 只见宜春宫门处,有着一骠身穿五色袍,配虎皮鞯,威武华丽的甲士,纵马鱼贯而入。 ‘大唐百骑司?’ 李象端碗的手一抖。 之前因为上头刷了‘贞观之治’,大数据推荐他刷到过关于大唐百骑司的介绍。 大唐初期禁军系统并不完善,李渊时期的禁军基本上都是从太原跟来的老班底,被称为‘元从禁军’,大概三万人,世袭编制,归属长安十二卫。 而玄武门事变之后,李世民真切认识到天子对玄武门守军的掌控力太弱,所以在贞观十二年时,从昔年的玄甲军中挑选出精壮兵士,置左右屯营于玄武门,称作‘飞骑’,后又觉得飞骑不够灵活,从飞骑中挑选更为精锐者组成百骑司。 大唐百骑司的主要职责有三,第一是禁卫大内,天子的贴身保镖,第二作为宫中机动部队,供天子随时调动,第三则是充当天子耳目,监察京师。 当时李象还在评论区评了个论。 「百骑司的老大是袁天罡吗?」 现在想想有点智障。 ‘李世民直接让百骑司来拿人,难道是造反的瓜提前爆了?’ 李象在脑海中疯狂思索着无数种可能,李世民出动百骑司,这就跟朱元璋派锦衣卫半夜敲你家窗户一个性质。 ‘穿越引起了蝴蝶效应?可我这个皇长孙不是背景板吗?’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孙象哥泪满襟!’ ‘我不想去黔州吃土啊!’ 第2章 天子口谕 正当李象头脑风暴之际。 “定是那三个老匹夫!” “于志宁、孔颖达、张玄素,待孤登基,定要将这三人拉去东市斩了!” 李承乾咬着牙把碗往锅上一摔。 ‘我靠!别乱砸啊!我特么还没打算二穿!’ 李象一阵头皮发麻,那溅起的碎碗片差半寸就划到他的脸了。 趁众人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赶紧悄悄起身,退到一边换衣服去。 ‘这羊皮衣臊味太重了,看来这年头的皮革技术实在不咋滴,而且唐人穿成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于志宁,孔颖达,张玄素。’ ‘这三个人应该属于外界对李承乾的刺激要素之一了,某音刷的贞观之治里都出现过,没记错的话,都是李承乾的老师。’ 换着衣服,李象把这三个名字牢牢记了下来。 张玄素,太子左庶子; 孔颖达,太子右庶子; 于志宁,太子府詹事。 除却来自于魏王李泰的夺嫡压迫之外,李承乾人生最后几年所受的刺激,大部分都是来自于这三个老头,其玩法主打的就两个字,告状。 李承乾盖个房子要告,玩个女人要告,课余时间跟宦官踢个球还被告成了秦二世。 作为中书宰相之一的于志宁隔三差五就上书皇帝,而身为孔子后人的孔颖达则是当着李承乾的面厉声斥责,至于和魏征一个脾性的张玄素,自从靠着谏言太子升了官之后,更是无时无刻不谏,恨不得李承乾什么都听他的。 “快为殿下更衣,切不可让百骑司看见殿下穿着突厥衣。” 贺兰楚石脸色慌张,直接上手给李承乾解衣。 “杜二郎,你还愣着做甚!” 傻了的杜荷‘噢噢噢噢’了一顿,连忙给李承乾盘发束冠,可因为个不够高,垫着脚尝试几次都失败了,杀手之王纥干承基实在看不下去,上手把活接了过来。 赵节、李安俨也是跟在旁边打下手,套靴的套靴,系腰带的系腰带。 李象默默在一旁把衣服换好之后,静静看着这几个家伙在李承乾身上乱搞,连套衣服都穿不明白,竟然还要去造反。 ‘唉……’ ‘真是草台班子。’ 李象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殿下,若是寻常召见,来传召的应是内侍省,而不是百骑司,况且陛下还准允百骑司纵马传召,怕是龙颜震怒了。” 贺兰楚石一边给李承乾捋正袖袍,一边急声说道。 “那,那该怎么办?” 杜荷紧张的一直在旁用绢布擦汗。 赵节、李安俨、纥干承基,三人也都是脸色很难看,这百骑司来的实在有点太猝不及防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们早就在内侍省安插了人,如果是内侍省来传召,会有人提前通风报信,做好应对备案,但是百骑司,根本没时间准备。 为了这顿羊肉火锅,午饭都没吃,这下好了,得饿一整天。 “慌什么。” 李承乾倒是很镇定,摆了摆手,示意让五人都是退至身后,接着抬手给自己束冠,拍了拍身上明黄领袍的褶皱。 说罢,瘸腿朝着帐外走去。 李象看着倒霉老爹出帐的背影,收了收身上的紫色唐圆领袍跟上。 至于这帐内其他五人,相视一眼之后,咬了咬牙,把身上衣服扒拉脱光,只剩汗衫里裤,低着头跟了出去。 他们已经没时间换衣服了。 一行人来到帐外,其他几顶穹庐中的人都已经出了帐,脸色慌张,身上穿着的都是突厥服饰,见到李承乾才是定心,纷纷行礼。 “都愣着干什么?脱衣服啊!” 贺兰楚石扫了眼,怒声骂着,这帮人才是反应过来,三下五除二的把身上的突厥衣扒了,剩个汗衫排排站在李承乾身后,腊月寒风天,一个个冷的打摆子。 “殿下,来的是百骑司中郎将李君羡。” 贺兰楚石打着哆嗦,小声道。 大唐百骑司规模不大,主打一个以一敌百,中郎将实则就是百骑司的最高统将。 ‘李君羡,好熟悉的名字。’ 李象站在李承乾左侧半步,看着纵马而来的百骑司十余骑。 ‘这个打头的应该就是了。’ ‘电视剧真是魔改啊,搞得我一直以为李君羡是白毛。’ ‘鬓发都白了,至少也在五十岁以上了,比赵文卓高壮,帅倒是一般般。’ 言语之间。 百骑司快马已经到了近前,李君羡勒住马缰,厉声道。 “陛下口谕。” 哗啦啦。 在场所有人都是齐齐跪地,唯有李承乾以叉手礼待谕。 “召太子李承乾,两仪殿见驾。” 言罢。 李君羡翻身下马,一脸公事公办。 “陛下特赐,太子可纵马入玄武门。” 从外朝进入太极宫觐见需要很繁琐的手续,光安检就得过三四道,从玄武门则是可以直接入内廷,时间上节省许多。 当年李建成选择走玄武门入太极宫见李渊,也是为了省时间,一个道理。 “太子殿下,请上马。” 看似是请,实则是迫,全然没有给李承乾丝毫面子。 百骑司只忠于天子,这是入选的基本准则。 ‘看来不是造反的瓜破了,如果是造反的瓜破了,不可能只来这点人,也不可能只请李承乾,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跟着进号子里蹲着。’ ‘不能让李承乾在这种情况下单独见李世民,脏躁症在受刺激的时候发作概率极高,一旦发作,天知道这倒霉老爹要在两仪殿干点什么,倒霉老爹在二凤那的印象分已经很低了,不能再扣了。’ “父王,孩儿请随父王一同见驾。” 李象声音刚出,众人都是愣了愣,没想到长公子李象还有这份生死与共的孝心。 李承乾回首看了看李象,微微有点感动,迟疑片刻想要拒绝,他知道这一趟入宫必然是要承受皇帝的怒火,不愿儿子与自己同受。 稍带一提,李承乾因为自身被严律以待,不愿自己的孩子再这般痛苦,对长子李象以及幼子李厥都极为纵容。 “陛下只召见了太子一人。” 李君羡刚开口,李承乾的呵斥便到了。 “狂妄!” “孤要带自己的儿子去见他的祖父,何须你来准允?天家之事?何须你来多嘴?!” 李承乾冷了眼李君羡,他本不想带李象去,但是李君羡这么一句,让骨子里叛逆的李承乾不爽了。 李君羡锁眉片刻,随即退让一侧。 李象看了眼被自家倒霉老爹怒怼的李君羡,心道。 ‘这李君羡是百骑司统领,又是玄武门轮值守将之一,绝对正儿八经的天子近臣,虽然貌似最后被二凤给赐死了,但目前来说,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从李君羡身侧过时,小声道。 “将军,我父王心情不佳,言辞生冷了些,还请莫放在心上,待今日事闭,李象必登门赔礼致歉。” 李君羡眼神微动,并未回言,不过从表情来看,情绪上得到了缓解。 随即,李象上了一匹白马,好在大学期间涉猎活动比较广泛,马术虽然算不上精湛,但至少摔不死。 接着,父子二人在百骑司‘护卫’之下,从东宫玄德门出,自玄武门入太极宫,于甘露门前下马,步行过甘露门,到达两仪殿之前。 天空,雪子随风飘曳。 李象陪着李承乾站在这两仪殿阶下待召,吃雪喝风之余,抬头望向眼前这座威严的两仪殿,其内似是有着一尊积蓄着雷霆怒焰的五爪巨龙,无形中流出的那一二分威压,让人心跳都不由的加速了起来。 第3章 请陛下称太子! “象儿,你有这份与父共患难的孝心,实为难得,孤今日在此对你许下承诺,待大事功成之际,就是你正位东宫之时。” 李承乾随手就给李象画了一张加了梅干菜瘦肉的大饼。 ‘要不是早就被谢老板的饼喂饱了,我还真就信了。’ 李象想起自己硕士时期的峥嵘岁月,想起自己的那位谢老板,嘴角瞥了瞥。 而且李象知道,自己这个太子长子,并非是嫡长子,而是庶长子,东宫那个五岁的弟弟李厥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嫡子。 李承乾没做皇帝,嫡庶意义不大,都是去黔州吃土,而要是李承乾真做了皇帝,那这个嫡庶之分可就大了去了。 “谢父王。” 饼再难吃,老板画了,还是得收着,至于是喂狗还是扔了,两说。 “宣,太子李承乾、太子长公子李象,觐见!” 这时。 从两仪殿内,有着唱名声响起。 ‘李二凤,传说中的天可汗,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带着心中好奇。 随即,李象跟在瘸腿李承乾的身后,迈上殿阶,朝着两仪殿门槛走去,瘸腿老爹上殿阶走不快,李象也只能是小步跟着,瞥了眼黑着张脸的李承乾,纠结片刻还是开了口。 “父王,见了皇祖父,还请主动认错,切莫辩解。” 李象的话刚说完,李承乾便是开口反问。 “孤有何错?” ‘?’ 李象真的想喷人了。 ‘你没错?’ ‘身为太子,搅屎之名传的天下皆知。’ ‘作为储君,Cos突厥闹得朝野纷议。’ ‘位居东宫,辍朝数月以致人心不安。’ ‘就快要带着全家去黔州吃土了,你还没有错?!’ 心中吐槽万千,但眼瞅着马上就要见到二凤了,李象也只能暂时把想要继续劝说的话忍下来。 登上殿阶,跟着李承乾先后迈入两仪殿中,李象无暇去打量这道教韵味十足的两仪殿,目光被龙椅上的那个威严中年人吸引,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亲爷爷,大唐天子、天可汗、亚洲州长李世民。 非后世画像中那般发福之状,而是精壮显瘦,恰到好处的山羊胡须配上两撇八字胡,目光深邃、眉弓微倾,着金黄龙袍、戴金玉通天冠,双手压在龙御扶案之上,尽显帝王威仪。 李承乾跛着脚,一瘸一拐的走至殿中,李象则是一直低着头跟在他的左侧。 “儿臣拜见父皇。” ‘不用跪么。’ 李象见李承乾站着行叉手礼,也是有样学样。 “孙儿拜见皇祖父。” 两道声音之后,归于沉默,整个两仪殿静的让人害怕。 这时。 龙椅上的李世民缓缓起身,负手腰后,面色冷峻,走到李承乾身前。 ‘至少得一米八了。’ ‘这年代长一米八,难怪能干成天策上将。’ 李象偷瞄了眼走来的李世民,有那么一丁点的惊叹,毕竟唐朝男子人均身高也就在167cm。 “折身,跪下。” 标准的男中音。 李象看了眼身前的作妖老爹,只见李承乾倒也是听话,转过身,扑通便是跪了下去,李象也是跟着跪了下去,毕竟没有老子跪儿子站着的道理。 接着,只见李世民抬起手,有着一内侍躬身上前,呈上早先准备好的马鞭。 ‘什么都不问就开打?’ ‘也是,倒霉老爹做了什么,二凤怕是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问题来了,究竟是谁通的风?!’ 李象一路上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如果是东宫的老三位告状,李二凤不至于发这么大火,直接让百骑司来拿人,毕竟这几年李承乾也不是第一次犯事了。 而且老三位告状得走流程,奏疏得先给到尚书省,然后流转门下、中书,最后才会摆到二凤的御案前,这一套下来,怎么都得一两天时间。 思索至极,一道鞭声把李象思绪抽了回来。 “啪!” 只见李世民一鞭子抽在李承乾背脊,斥声怒道。 “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可还知你是太子?” “你这个屡教不改的东西!” “…………” 一鞭又一鞭,李世民越打越气,他一心望子成龙,可李承乾这两年的所作所为让他实在太过失望,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 李承乾被抽的满背鲜血淋漓,硬就是一声不吭。 “你太令朕失望了!” 似是被这一句话刺激到了心巴,当李世民又一鞭即将落下之际,拼命攥着拳的李承乾,猛的一个转头。 ‘啪!’ 挥下的马鞭不偏不倚的抽在了李承乾的脸上,从左额到右嘴角,鲜血顷刻间淋漓。 霎时,李世民挥鞭的手停住了,眼中闪烁起错愕之色,他没想到李承乾会转身受鞭。 摸着脸上的鲜血,李承乾昂头看着李世民,眼神里透着戾气。 “陛下用马鞭,是家法,还是国法?!” “若是家法,陛下这是在替母亲惩罚我吗?!” 李承乾咬着牙一字一句。 “你还有脸提你的母亲!” 李世民痛声呵斥。 “我吃我母亲的奶长大的!我为何不能提母亲?!” “玄武之变,母亲持短剑守在我的床前,阻挡任何人伤害我!” “而您,我的父亲,您却在伤害我!” 近乎歇斯底里,李承乾朝着李世民发出怒吼。 ‘这脏躁症上头上的也太快了!’ ‘我还没起步,你都上高速了!’ 李象跪在一旁看着发躁的李承乾,看的眼角直抽抽,脑海中飞速思索缓解的法子。 而这时,李承乾还在继续输出,处于随时要暴走的状态。 “您忘记了母亲的嘱托,您要立青雀为太子!您要让他取代我的位置!” “朕没有。” 李世民语气加重。 “没有?!” “你准他不之官!你为他设文学馆!你赐他用度越过我这个太子!你命他住进武德殿!” “武德殿!!” “天下人不会不知道住进武德殿意味着什么?!” 这一刻,李世民眼中明显是流露出了些许理亏之色,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 “承乾。” “请陛下称太子!!” 李承乾憋足气的一声爆吼,气的李世民拿着马鞭的手都在哆嗦。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以后叫你承乾植物得了。’ 一旁的李象忍不住心中吐槽。 “逆子,逆子!” 李世民被这一句激的火气蹭然上头,手中马鞭猛的扬起,一鞭子抽下。 ‘就是现在!’ ‘拼了!’ 在旁跪着的李象一个侧身挡在了李承乾跟前,用左肩生生挨下了李世民的这一马鞭,顿时血痕淋漓,嘴唇唰的就白了。 毕竟这幅躯体的生理年龄只有十三岁,还太弱了,哪里受得住李二凤的一道全力马鞭。 不论是李世民还是李承乾,都是一顿,显然没想到李象会为父挡鞭。 ‘嘶…!’ ‘太他妈疼了!’ 不过这会的李象顾不得疼,伏地叩首。 ‘彪悍的人生,从来不需要彩排!’ ‘Action!’ 暗自憋足了一口气,调整好悲伤情绪,拿出在学校表演舞台剧的功底。 “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 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 李象的声音抑扬顿挫、富有情感,其中夹着甚到好处的几声抽泣之音。 刹那。 李世民怔住了,李承乾也是愣住了。 父子两都是有着极高的文学素养,李世民更是尤爱行诗,单是流传于后世的诗作就有八十余首,一瞬间便是代入了诗境之中。 那是一只孤独的玄色乌鸦,终日守在自己母亲故去的林间,昼夜不离,啼叫哀鸣。 “夜夜夜半啼,闻者为沾襟。 声中如告诉,未尽反哺心。” 李象夹杂着的抽泣之音更大了,嗒嗒嗒的斗大泪珠掉落在地,极富感染力。 月牙当空,玄鸦半夜哀鸣,路过听见的人都为之神伤,这哀鸣声似是在诉说着没有来得及对母亲尽一份孝心。 在这一刻,李世民想起了他那逝去的发妻。 在这一刻,李承乾想起了早逝的慈母,想起自己都还未来得及尽孝,暴躁的情绪瞬间化作无尽哀伤,眼泪止不住夺眶涌出。 脏躁症的特点之一,极怒和极悲的转变就在一刹那。 见李世民和李承乾都沉浸在诗境中,李象心中稍松了一口气,将自己代入港版爱子情深的哪吒,殷十娘去世的那一段,加重了鼻音,牟足了感情。 “百鸟岂无母,尔独哀怨深。应是母慈重,使尔…悲不任。” 天下的鸟都有母亲,为何就你这般哀伤呐,或许是因为你的母亲特别爱你,才使你压不住内心的悲恸。 这一刻。 李承乾再也压制不住心中对慈母长孙皇后的思念,回想起母亲当年对自己的万般慈爱,当殿嚎哭了起来。 “应是母慈重,使尔悲不任。” “应是母慈重,使尔悲不任……!” 李世民重复了两遍这最后一句,眼神逐渐温和,水雾遮掩了眼帘,历史上的二凤本就是个感性之人,哭是常态。 他想起了曾经的长孙皇后是怎般的疼爱于李承乾,想起长孙氏临崩逝的最后一刻还在念着她的承乾,她的儿。 手中马鞭,释然落地。 “孩子,抬起头来。” 这是第一次,李世民正视自己的这位长孙。 李象抬起头的时候,泪水已经淌满了整张脸,看的李世民顿时心疼了起来,心中那份久违的隔代亲泛起了涟漪。 ‘妈的,眼泪水都给爹疼崩了!’ 第4章 吾家有象 “象儿,这首诗是谁教予你的?” 以李世民之诗才,自然是能够分辨出一首诗的优劣与否,就刚才这首五言律,在二凤品赏看来,绝对是难得的上乘之作,必然得以流传后世,非名士所不能著。 ‘诗魔白居易。’ 李象心中这般答,面上自然不能这样。 “回陛下,是父王教我的。” 李世民一愣,看了眼旁边还沉浸于诗境中难以自拔、悲恸涕泗的李承乾,他还从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有这般斐然诗才。 ‘入洞,要趁热!’ 李象心道,趁着李世民情绪缓和之机,又是一个叩首。 “皇祖父明鉴,父王今日之所以着突厥衣,皆因得闻突厥有一种失传古礼,此古礼围锅跃舞、祈祷上苍,可通达九幽亡故之人,父王思念皇祖母心切,这才一时乱了心窍,铸下大错!” “恳请皇祖父息怒,恳请皇祖父念在父王的一片感天孝心,再给父王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一应惩戒,孙儿愿代父王受过!” 话音落,‘砰’的又是一个头磕下去,为求逼真,这次是真撞。 ‘痛痛痛!’ 李象内心在狂吼。 李世民看着自家这个真情实意的长孙,孝,太孝了! 一声长叹。 “吾家有象,幸甚。” 一首《慈夜乌啼》,二凤的怒气明显散了不少,冷了眼李承乾,道。 “自即日起,太子禁足于东宫,无诏不得出。” “退下。” 李承乾回过神来,红着眼眶,谢恩起身便瘸腿往殿外走去,脊背鲜血淋漓,这禁足不禁足的,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上惩罚,反正他原本就打算在起事之前不出门。 他现在更好奇的是,他什么时候写了这么一首佳作?这突厥古礼又是哪门子的说法? ‘可算把矛盾在进一步激化前压下来了。’ ‘嘶…’ ‘这鞭子抽的火辣辣的疼啊!’ 李象磕了头起身,转头准备跟上自己的倒霉老爹。 “象儿,你留一下。” 李世民话音起。 对于李象所言的突厥失传古礼,李世民自是一个字不信,身为千古一帝天可汗,岂是这般好忽悠。 但是。 他从中看到了李象的真情实意,看到了李象代父受过的孝心,这是一个祖父在孙子辈身上得到的最大欣慰。 李象微微一顿,脚步停留在原地,为表惨像,抹泪时特意从肩膀蘸了点血弄在脸上,嘴唇发着白,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赐座,传御医。” 李世民扫了眼李象渗血的肩膀,连声道。 ‘二凤啊二凤,你这隔代亲也太过了吧,你儿子都被你抽了十多鞭,他才更需要御医吧!’ 李象被宫人服侍着坐了下去,很快又是有着御医前来,细心给他包扎上药。 而在这时。 从这殿外,有一着紫袍、系金带的官员走入,至殿中,叉手行礼。 大唐官员见皇帝,非朝议场合,不需要行跪拜礼。 “褚遂良,你且在一旁等着。” 李世民扫了眼,随口道。 来者是受诏而来的谏议大夫褚遂良,显然是事先就预约好的,史载李世民大小政事都会召见褚遂良商量,是能够影响天子决策的近臣。 “是。” 褚遂良跪坐在殿中左侧,目光好奇的打量着坐在殿中的李象,他对这位皇长孙印象不深,更是鲜少从皇帝口中提及,反倒是在殿外看见满背鲜血的太子,让褚遂良心中有了些想法。 这时。 李世民见李象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上前道。 “象儿,告诉朕,这首诗是何人所作。” 李世民看着李象,对于自己的太子李承乾有几分诗才,李世民还是清楚的,或许能作诗,但绝对作不出这等上乘佳作,素来爱才的他,绝不允许这等名士藏于民间而不为己用。 面对李世民的询问,李象心道。 ‘二凤啊二凤,你也不认识白居易啊!’ 刚欲开口。 “不要再说是你父王,太子诗才几何,朕很清楚。” 李象顿了顿,心想这就没办法了,只能摁自个头上了,深吸一口气,道。 “回皇祖父,诗为孙儿所作,孙儿见父王终夜于佛堂院长跪,心有所感,随手写下。” ‘佛堂院。’ 李世民眼神掠过一丝神伤,东宫佛堂院供奉着长孙皇后的神位,心中对李承乾的怒气又消散了一分。 可,一码事归一码事。 接着,目光凝落在李象身上,声音中带着几分斥责之意。 “天家儿郎,从不贪居他人之功,更不可假冒他人之诗才。” “朕念你孝心可嘉,可以恕你一次欺君之罪。” “说吧,究竟是何人所作,为何又传你之手。” “可是东宫府上之人?” 对于李象承认这诗词为自己所做,李世民是半个字都不信。 在二凤看来,自己这个长孙才不过十三岁,虽说读过几年圣贤书,但要想作出这等佳作,断无可能。 毕竟这等品质的诗作,一首就足以名扬后世了,他李二凤自己都写不出。 老李家还有谁比我李二凤更有诗才?! “回陛下,确为孙儿所作。” 李象底气十足。 ‘除非你让白居易穿越过来跟我当场对质。’ 顿然。 李世民眉头皱了起来,他最为厌恶欺君之人。 “陛下,臣有一言。” “既然长公子言说为自己所作,那不如就让长公子即兴再作诗一首,用以自清。” 褚遂良出声说道。 闻言。 ‘你个老六。’ 李象余光瞄了眼褚遂良。 褚遂良初为起居郎,后于贞观十五年升谏议大夫,贞观十七年与长孙无忌力挺李治上位,次年升为黄门侍郎,成为执宰之一,在二凤驾崩前更是成为了托孤大臣。 李世民琢磨了会。 “当殿作诗,属实有难度。” “这样,你就以朕为题,作诗一首。” “象儿,你可接受?” ‘设题作诗,这是怕我又背了一首?二凤啊二凤,够精明!’ ‘可惜了,我背了一整本。’ 李象故作难色,迟疑少许道。 “孙儿愿一试。” “请陛下赐纸笔。” 见李象应下,李世民很是高兴,他就喜欢这种勇于接受挑战的儿郎,大手一挥。 霎时。 宫人匆匆搬来红木御案,其上笔墨纸砚,皆已就绪。 整个两仪殿,寂静无声。 李世民朝着伸长脖子看的褚遂良招了招手,褚遂良连忙是起身小步来到李世民身侧,君臣皆是注视着案前李象。 他们以为李象在措词。 实则。 应该把‘措’改成‘背’。 ‘好在练瘦金体的时候用的都是全唐诗。’ 李象暗中庆幸之余,手已经拿起毛笔、蘸墨,从小被亲爹逼着学的书法,等懂事之后又酷爱瘦金体的铁画银钩之感,牟足劲苦练了七八年,这一刻派上了用场。 立于案前,稍作沉思状,随即踏前一步。 于铺开宣纸之上,落笔。 ‘这么快?’ 李世民和褚遂良皆是一顿,曹植还得七步成诗,李象怎么一步? 『塞上行』 『大汉无中策○匈奴犯渭桥』 骤然间。 李世民眸子闪过亮色,并不是因为这一句诗,毕竟单看这一句,并无出彩之地。 而是,因为字。 余光看向旁边的褚遂良。 褚遂良不仅是官居庙堂,更是唐初书法界的领军人物,汲取百家之长,自成一体,就连李世民寻《兰亭集序帖》也要靠褚遂良来辨别真伪。 第5章 可传千古 君臣相视。 褚遂良被李世民这般看着,面色略显惶恐,连忙是摇头。 从李象的字里行间,李世民看出了褚遂良的笔风,他这道眼神是在询问褚遂良,是否私下教授李象书法。 李象写完第一句之后,稍作停顿,察觉到了二凤和褚遂良之间的异样,稍微想一想,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有点意思。’ ‘赵佶在宋朝造出的子弹,被我这个来自于千年后的帅比射出,命中了五百年前的褚遂良。’ 李象苦练瘦金体小十年,自然是了解瘦金体的起源。 瘦金体是赵佶大成之作,初习黄庭坚,后又学褚遂良和薛稷、薛曜兄弟,并杂糅各家,取众人所长且独出己意,最终创造出别具一格的‘瘦金体’。 但受影响最深的,还是褚遂良的字,毕竟薛字也是师学于褚字。 接着。 李象深吸一口气。 笔锋陡然快了起来,在这宣纸之上,有着一行又一行诗句呈现,李世民和褚遂良的目光和注意力,亦是从看字变成了品诗。 第二句,第三句,第四句…… 李世民眼中神色逐步变化,从惊疑到惊异,从惊愕到惊叹,再最后演变成不加掩饰的惊喜。 君臣二人,此刻面对这一首五言律,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呼……!” 一气呵成,笔落。 『塞上行』 『大汉无中策,匈奴犯渭桥』 『五原秋草绿,胡马一何骄』 『命将征西极,横行阴山侧』 『燕支落汉家,妇女无华色』 『转战渡黄河,休兵乐事多』 『萧条清万里,瀚海寂无波』 李象放下狼毫的举动,李世民和褚遂良并没有回过神来,依旧沉浸在了这豪迈壮阔、气吞万里如虎的诗境之中。 整首五言律所描绘的是贞观初年之景,李世民肃清草原十八部、征服西北的雄伟景象,五原、阴山、大漠、瀚海,这些曾经威胁中原的胡马之地,在天可汗的无边光辉之下,全数臣服于大唐。 全诗六十字,字里行间,皆在称颂天可汗李世民的伟岸功绩。 ‘二凤这是被太白这首塞上行戳到心巴了啊。’ 李象瞄了眼李世民,他能感觉到李世民起伏澎湃的心情。 天下奉迎之诗甚多,但是像这般精品,达到这等巅峰水准的,李世民是头一次见。 事实证明,千古一帝唐太宗并不是不喜欢被拍马屁,而是拍的人都没有水平。 “此诗,可传千古!”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给出了评价。 唐之诗歌,只要是绝佳上品,一经推出,必定会风靡整个大唐百州,甚至是传至万国外邦,于亿万万人之间交相传唱。 这,就是唐诗的魅力。 而在李世民看来,这等称颂自己伟岸功绩的绝品佳作,一经广而传播,大唐天子的威名必定也将随之传颂万万里,大唐对四夷外邦的威慑力将会随着这首诗,陡然骤升,达到了一个全新高度! “恭贺陛下,得此诗一首,可抵百万雄兵。” “四夷见此诗,陛下之天威,大唐之雄兵,便是如同近在咫尺眼前,再不敢起不臣之心。” “这首诗,可做我大唐悬在四夷头顶的无形之剑。” 褚遂良深深叹道。 “好,好啊。” 李世民亲手拿起这写着‘塞上行’的宣纸,越看越是欢喜。 “象儿,你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写出这等佳作,说明你没有欺骗朕。” “你的字,你的诗才,皆出乎朕的意料。” 得二凤称赞,李象脸上不显丝毫傲色,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太白鸽鸽,希望你以后不要活在我的阴影中。’ ‘真要是我自己写的,现在尾巴早就翘天上去了。’ “皇祖父谬赞,孙儿微末技艺,不比皇祖父万一。” 李世民何等人,阅人万千无数,一眼便是看穿了李象的真实心境,那是真的谦虚,真的不恃才傲物,心中一时不禁万分感慨,自己李家竟是出了这等少年大才! 十三岁,这才十三岁啊!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不错。” 将手中‘塞上行’小心递给旁边的内侍。 “速交与太常寺,告诉太常寺卿,此诗要由最好的乐师谱曲。” “另外誊抄百份,发往京师各处有司,朕要让这首诗在最快的时间传遍四海万邦。” 内侍弓身接过,急匆匆离殿而去。 对于二凤来说,推广这首诗不仅是满足自己装杯的心情,更是为了进一步提升大唐国际影响力。 ‘诗歌,诗歌。’ ‘果然在大唐,诗是用来唱的。’ 李象有点好奇,唐诗唱起来,究竟是个怎样的曲调。 此时,李世民已经再次打量跟前的李象,眼神有着难以觉察的细微变化。 若说一开始李象为李承乾挡鞭,李世民更多是被孝心感动,是身为祖父的慈爱,那现在看向李象的眼神,就是一个帝王看向大才的欣赏。 “象儿,你可想出仕?” “你今年十之有三,朕在你这个年龄时已经开始为高祖分忧,你可愿为朕分忧?” 李象心中一顿。 ‘机会来了!’ ‘如果单是这个东宫长公子的身份,想做的事情实在太有限了,尤其是在现在太子失势的情况下,估计很多人都不会卖面子。’ 随即开口道:“孙儿愿意。” ‘穿越不当官,不如回家卖红薯。’ 面对李象的直率,李世民赞赏点头,道:“很好。” “朝中三省六部,五寺九监,你想去哪一处?” 可见二凤并不反感李象的直率,反而很是欣赏,大唐和大明不同,宗室是可以出将入相的。 ‘得蹲个能让长安这帮高官又敬又畏的坑。’ ‘三省六部就不去了,全是功臣大佬,去了也是被人当花架子架着。’ ‘五寺的话,大理寺好像不错,判案的都有实权,电视剧里的大理寺一个个都牛逼哄哄。’ 李象心里头琢磨着,最后把选项锁定在了大理寺。 对于李象来说,大理寺是最熟悉的唐朝衙门,可以说没有之一,唐朝的影视动漫里经常看见,什么神探狄仁杰、什么大理寺日志的。 再者,大理寺是实权部门,作为大唐的最高法院,手中握着审判百官的权力。 在唐初,尚书省刑部主要审理七品以下以及平民案件,七品以上的官员犯案,交予大理寺审理,且重案、大案、命案,皆由大理寺负责。 ‘如果没记错的话,李承乾造反的瓜是被纥干承基破的,而纥干承基又是因为齐王造反案被抓,负责审理纥干承基的就是大理寺,我如果能进入大理寺,就可以在瓜破之前抓住先手。’ ‘再不济,运作一下,也不至于去黔州吃土了。’ ‘就这个了!’ 想定,李象开口回道:“回皇祖父,孙儿愿去大理寺。” 话音落。 可见李世民和旁边的褚遂良,都被李象的选择惊了一讶。 第6章 初见大宰相们(求追读!) 李世民一讶之后,表情很是严肃,道:“大理寺为繁累苦劳之所。” “天家无戏言,一旦选定,可不容随意更改。” 其实真不怪二凤讶点太低,而是李象的这个选择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 常例而言,天家子弟入仕,大多寻个清闲富贵的衙门,如六部之一的礼部,或者寻个油水旺盛之地,如六部之一的工部,实在有上进心的就去门下中书给宰相们打杂。 而大理寺这种地方,活多、钱少、任务重、责任大,进入宰执行列的机会又远低于六部,从性价比角度来看,实在是不怎么高。 “孙儿愿往。” 李象很清楚自己当下的首要目标,就是确保这三个月的时间平稳度过,其他都不重要,而就目前来看,没有哪个位置比大理寺更合适用来应对潜在危机。 这时。 两仪殿外,唱名之音起。 “司徒长孙无忌、司空房玄龄、申国公高士廉、郑国公魏徵,安德郡公杨师道,觐见…!” 殿外声音传来。 李世民眉头顿时微皱了起来。 他今天召褚遂良过来,是为了询问《兰亭集序帖》的事情,而这五人齐来觐见,便是说明天下有大事发生,需要自己亲自裁决。 ‘我靠,大宰相们都来了啊。’ 李象有那么一丢丢紧张,这唱名中的名字,除却杨师道不大熟悉,其他几个都是如雷贯耳的初唐大佬。 他虽然不精通唐史,但因为爆肝在某音刷过‘贞观之治’,再加上平时也看了点初唐的各种野史,大致也能弄清楚现在贞观朝廷是个什么情况。 唐初实行的是群相制,除却固定的三高官官,尚书省左、右仆射,门下省侍中、中书省中书令属于宰相之外,其他官员,但凡是官职后面加了‘参豫朝政’、‘参议朝政’、‘同中书门下三品’等衔,都是宰相,贞观年间的宰相数量一般都维持在十个人左右。 其中三省主官被尊为四辅,又叫做大宰相。 为了方便宰相们办公以及解决各省推诿内耗的问题,李世民在门下省设立政事堂,所有执宰同在政事堂办公,宰相们通常是上午在政事堂议事,下午回本署办公,军国大政及五品以上官员的任免黜陟,均由政事堂会议商定,然后奏请天子批准。 而这会,尚书左仆射是房玄龄,尚书右仆射是高士廉,魏徵以特进知门下省事,实际上等同于侍中,中书令是杨师道。 (特进:正二品) 至于长孙无忌。 虽然目前只在政事堂兼职宰相,但身为天子第一外戚,‘自己人’的身份,宰相也没法比,从内侍唱名就能分辨出来,自从贞观十六年长孙无忌进封司徒之后,已经是唐初官阶最高者。 “咳,咳咳,咳咳咳…” 五人步入两仪殿,魏徵走的很慢,止不住的咳嗽着。 ‘面色晦暗,虚白浮肿,气喘如牛,眼圈若炭,病的很重了,这还来上班?’ 李象悄然打量着入殿五人,以一个优秀的三甲中医规培生角度来看,通过初步的‘望’断,专业知识告诉他,魏徵的日子所剩不多了。 而魏徵是坚定的‘太子党’,他活着对李承乾好处更多,不过魏徵的太子党并不是‘李承乾党’,而是坚持嫡长原则。 ‘现在的魏徵是太子太师,理论上要为东宫站台,如果魏徵能活久一点,李承乾的心态相对来说不会那么崩。’ 正值李象心中琢磨之际,五位大宰相已经来到了殿前。 “拜见陛下。” 五相发现李象这位皇长孙站在殿中,有些惊异,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行礼。 “免。” 随着李世民一声落下,五人分左右跪坐殿侧。 长孙无忌与杨师道在左侧,房玄龄与高士廉以及魏徵居右侧,至于褚遂良,这会已经是站在一旁,准备告退。 宰相与天子议政,他一个谏议大夫自是没有资格参加。 “魏徵,你身体不好,往后就不用每日去政事堂了,在家养着。” 李世民看向跪坐在右三位置的魏徵,这战斗鸡近些日子消停了,二凤反而觉得有点不大习惯。 “多谢陛下。” “臣,臣还可以。” 魏徵咳嗽着,跪坐着作揖。 褚遂良趁时开口:“陛下,臣且请退。” “毋需退,谏议大夫,你在一旁听着吧。” 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褚遂良坐下,褚遂良便是退坐在长孙无忌身后。 于此,五位大宰相们也没说什么,大家都知道褚遂良近几年甚得天眷,最多一两年之内就会进入政事堂成为宰相,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接着。 两仪殿便是沉默了。 ‘怎么都不说话?’ ‘擦,都看我干什么?’ 李象站在殿中,尤其是被五位大宰相盯着,略微有那么一点尴尬。 这时。 李世民又是开口道:“象儿,你也在一旁听着吧。” 这一举动,让长孙无忌、房玄龄眼神都是微微有些变化,一个未出仕的宗室,哪怕是太子长子,竟然得到天子准允,列席天子与执宰的朝议,此前从未有过先例。 ‘把我留下干嘛?’ ‘我不想被大佬盯上啊!’ “遵命。” 李象硬着头皮行礼,连忙是退到左侧后方,有模有样的学着跪坐了下去,距离与自己最近的房玄龄还隔着一丈远。 “你们几个一起来,有何要紧事。”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今日得诗两首,又发现了李象这个大才长孙,心情很好的捋着自己的八字胡。 这些动作都被长孙无忌五人收入眼中,都很好奇皇帝在高兴什么,这会不应该是雷霆大怒才对? 他们身为宰相,在百骑司前往东宫拿人的时候都收到了消息。 不仅是他们,这京城中的权贵无一不知晓了此事,整个长安都因百骑司入东宫拿人之事,被掀起了轩然风云。 “陛下,这是齐州权万纪上疏的奏章。” 须发皆白的中书令杨师道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章,内侍太监连忙上前接过,然后呈至李世民御前。 “齐王?” “这竖子又干什么了。” 李世民皱起眉头,从内侍手中接过奏章,翻开看了起来。 ‘齐王,权万纪。’ 李象听到这两个关键词,有点紧张了起来,因为李承乾造反的瓜破,源头就是齐王造反牵扯到了纥干承基。 ‘这么刺激么,穿越第一天就要开始了么…’ 目光偷瞄了眼李世民。 ‘二凤皱眉了,看来是着了。’ 这时。 李世民已经看完了奏章,整个人脸都黑了,帝王怒火,以致整个两仪殿都变得压抑了起来。 片刻后。 “象儿,你且先在宫内游玩一阵,朕稍后再召你。” 声音很低,这是天子之命,不容拒绝。 ‘曰。’ ‘一会让我留,一会赶我走!’ 李象刚开始是不想留的,但是当听到‘齐王’的时候,事关自己和倒霉老爹的未来前程,自然是想要旁听一下,掌握第一手讯息。 第7章 象儿类朕 “遵命。” 李象起身行礼,脸色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在内侍引领下从侧殿离开了两仪殿。 实则心里:二凤啊二凤,恁忒不厚道了! 待李象离去。 龙椅上的李世民猛的将奏章往地上一扔,大声喝道。 “竖子,屡教不改!” “朕让权万纪去做他的长史,是为了让他学会怎么去做好一个王,怎么治好一州臣民,他倒好,竟然谋害朕给他派去的老师。” “去,即刻着人去齐州,把李祐这个混账玩意给朕抓回长安。” 话音落。 “陛下,您错了。” 魏徵高喊出声。 “朕哪里错了?!” 李世民紧声斥问,这是这些年被魏徵怼出来的条件反射。 稍吸一口气。 “魏徵,你说。” 魏徵对此早已习惯,其他宰相们也都看习惯了。 莫说这会是两仪殿内朝廷议,就是外朝太极殿朝会,当着几百号人的面魏徵也敢直接怼的二凤下不来台。 “权万纪虽然在奏章中阐述了齐王谋害他的过程,但是这些都是权万纪一人之言,朝廷有法度,若要拿人,就得拿出证据,这样才不会落天下人口舌,才能彰显国家之律法。” “须先令人去齐州调查此事,待事实确凿,陛下再可下旨拿人。” 李世民微蹙着眉头,他当然知道魏徵说的才是对的,方才只是一时气上心头。 皇帝虽然有着越过流程的权力,但二凤为了树立唐律权威,一直以来都是以身作则,大部分时候都不会逾矩。 接着,李世民看向右一位置的房玄龄。 “左仆射,你觉得派谁去齐州合适?” (唐初以尚书左仆射为首相) 关于人选问题,大宰相们在政事堂已经意见达成了统一,由首相上呈天子。 “回陛下,齐王为陛下皇子、天潢贵胄,品级太低的官员难以通查。” “臣等在政事堂商议之后,皆以为应派大理寺卿孙伏伽,或刑部尚书刘德威,择其一前往齐州。” 房玄龄将早以拟好的人选报出。 龙椅之上,李世民摸着自个的八字胡琢磨了片刻,他第一想法是让孙伏伽去,但突然想起刚才李象希望去大理寺,得有个教导才是。 “既如此,那就让刘德威跑一趟齐州。” “告诉他不用顾忌,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殿中六人,皆是跪坐行礼。 “陛下圣明。” 礼,刚行完。 魏徵的声音便是紧接而至。 “陛下,你今日又犯错了。” 李世民看了眼魏徵,见魏徵病的重,懒得与他生气,出言道:“魏徵,朕哪里又错了?” “陛下错在遣百骑司入东宫。” “朝廷内外,近年来皆传陛下有易储之心,而陛下又与臣等表明绝无更换太子之意。” “既然如此,为何陛下传召太子,不遣内侍省,而是命百骑司入东宫,这岂非告诉天下人,陛下不满意太子,陛下动了废储之念。” 魏徵这一番话出口,长孙无忌皱起了眉头,房玄龄微微垂下了眸子,杨师道和高士廉两位并无什么表情变化, 得言,李世民沉默了。 少许后,开口道:“魏徵说的对,是朕错了,是朕一时气急上了头。” 接着,话锋一转。 “既如此,为了省去天下不必要的纷乱,朕决定恩赐东宫,准允太子长子,朕的皇长孙李象出仕。” “你们商量一下,该册皇长孙一个怎样的爵位。”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 二凤话里的意思,表面上是恩赏太子长子出仕,以此来堵住朝野内外的悠悠之口。 但实际上。 几人都看的出来,再加上刚才见到在殿中的李象,天子准允皇长孙出仕,并非是因为太子,而是因为皇长孙本身。 长孙无忌:‘李象,我怎么不记得这小子有何过人之处。’ 从亲戚关系上论,长孙无忌是李象的舅公。 房玄龄:‘魏王长子与太子长子同岁,陛下这般恩宠魏王,都未曾准允过魏王长子李欣出仕,怎会突然准允太子长子。’ 权宰们心中各有思绪。 “依礼,当册为郡王。” 房玄龄思绪片刻,出声说道。 尚书左右仆射有着分工,左仆射负责吏部、户部、礼部,右仆射负责兵部、刑部、工部,册封是礼部的事,自然是由房玄龄来答。 刚说完,跪坐在左一位置的长孙无忌开口了。 “陛下,自从贞观初年,朝廷颁布削王圣旨之后,天下人对宗室新册爵位都极为在意,为免纷议,臣以为,可先册为郡公,尔后再逐步进爵。” 李世民琢磨了起来,一时未回。 这时。 房玄龄突然问了一句:“陛下既然册封太子长子,那太子嫡子李厥,魏王长子李欣,可否要一并册封?” 李世民并未感觉有什么,这确实是一个首相该考虑的问题,可长孙无忌却是深深看了一眼房玄龄。 跪坐在房玄龄之侧的高士廉,此时却沉声行叉手礼道:“不论太子长子还是魏王长子,都是陛下之孙,封爵由礼制所定,臣只是有一事不明,皇长孙李象今年不过十之有三,这般少幼之龄出仕,该置于何司衙门?是否不妥?” “臣请陛下收回圣意,待皇孙们及冠之后,再入仕处政。” 闻言。 李世民摆了摆手,他早就猜到了这老几位会质疑李象的能力,内侍连忙是上前将誊抄送来的诗分发,一人一张。 杨师道略微疑惑,可当他低头看见宣纸上誊抄好的六行诗句之际,呼吸骤然间急促了起来,唯有真正懂诗的人才明白这六十字是何等分量。 其余几人,虽然没有杨师道这般精通诗赋,但也懂得看诗,无不是品鉴赞叹,而作为政治老手的他们,更是能够看得出来,这首诗一经传扬,将会给大唐国威带来突破性的提升。 “杨师道,你是诗赋大家。” “在你十三岁时,可能一步之内,写出这等诗作。” 李世民笑道。 骤然间,五位大宰相都是一愣。 “这诗为皇长孙所作?!” 杨师道一脸不敢置信。 ‘十三岁!’ ‘一步作诗?!’ 龙椅上的李世民,很是喜欢看到臣子们这般表情惊愕,笑了笑。 “吾家象儿,天生诗才,文道无双。” “类朕。” —————— PS:恳请亚父们新书期每天追读,真的特别特别重要,拜谢! 第8章 武媚与徐惠(求追读!) “怎么,难道不类朕?” 二凤见众相不语,又是重新问了一遍。 天子之言,五位大宰相皆是默然,心道类不类,您心里没点数嘛? “就诗而言,陛下不如。” 杨师道也是个耿直人。 这倒也没说错,二凤天纵神武,但作诗方面比之五十年后才现世的诗仙李白,高低还是有那么一点差距。 长孙无忌眉头微蹙着,心中疑惑:‘从未听过李象有此才,究竟是谁在背后指点太子?’ 其余四相,大致也是这般想法。 他们都不相信这诗是由皇长孙李象所作,而是下意识往深层次去想,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套完整的逻辑:太子为保东宫之位,特寻此诗,故意在东宫寻事,得以被陛下召见,趁这契机让皇长孙在天子面前展出此诗,让皇长孙得陛下恩宠,藉此稳固东宫之地位。 而与此同时。 太极宫,金水河畔,杨柳嫩芽,伴风飒飒而起,飘曳的雪子透着清新。 初春近黄昏,洒落在这波光粼粼的河面,洒在坐在河畔大青石上的李象身上。 因为不曾继承原主记忆,李象出了两仪殿便是乱走,从甘露门出来没多远,就来到了这条河边,一边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一边用小石子在大青石上写字,这是他多年练字养成的思考习惯。 然而,越想觉得脑袋越乱,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劝住东宫老三位不要再告状了,稳住李承乾的脏躁病,得持续加强在二凤跟前刷脸,还有那个魏王李泰,二凤今天突然发飙,大概率就是这李肥四搞的鬼。’ ‘唉,还是不大适应,没手机真的很烦。’ ‘风有点冷,有点想念校花妹妹的温暖金光了。’ ‘估计这会校花妹妹已经报案了吧,就是不知道她会怎么介绍我,是说对象呢,还是一起在除夕夜放炮的彪悍青年。’ 尽管已经穿越一个小时了,李象对这个大唐,依旧是充满着难以融入的陌生感。 ‘不过有一说一,这大唐的小姐姐是真开放,这冷的天还露事业线。’ ‘小象,你未来有口福了。’ 李象看了眼两里外的凉亭,亭内有两个女人坐着下棋,各自身后站着一个宫女,一看就是后宫里头有身份的人,大概率是二凤的老婆。 方才从这凉亭旁侧过的时候,李象瞄了眼,长什么样没看清楚,但是那大片大片露在外面的雪峰,差点把李象给晃瞎了。 ‘这年头的女人都这样穿么。’ 李象心头琢磨着。 他其实不知道,唐初女子的露胸装,是属于贵族的权力,寻常平民家的女子这般穿衣,分分钟被抓起来送官。 在这个门阀主导世界的时代,想露,不是看你事业线深不深,而是看你出身高不高贵。 这时。 凉亭之中。 事业线比较宏伟的那位坐在棋盘右侧,内里着一件浅红色为主色调的钿钗礼衣,外面披着一件狐裘,龙睛凤颈,朱唇点红,五官立体有致,给人一种媚而不俗的美感,发髻上的五钿金翠花钿代表了她的身份品级,五品。 而在棋盘左侧,面容秀丽,容貌虽算不上美艳,却是清新脱俗,尤其身上透着一股诗画才气,着一件紫色调的钿钗礼衣,披着件白兔裘衣,发髻上的八钿金翠花钿代表了她的二品品级。 “惠儿,为何你我一同进宫,你都已经是二品充容了,我却还是个五品才人。” “究竟怎样才能得陛下恩宠?” 武媚蹙着眉头,执黑棋落子。 嗒。 几乎是在武媚落子瞬间,徐惠已经是紧跟着落下了白子,语气娴静。 “以才事君者久,以色事君者短。” 闻言,武媚若有所思。 “姐姐,你输了。” 徐惠笑着点了点棋局,白子已成龙虎之势,黑子完全没有嬴的机会。 “唉,输了便输了,你四岁读书,八岁写诗,十岁名满京师,连陛下都不一定下的过你,我能在你手中坚持这般久,已然可以为傲了。” 说着,武媚挽着徐惠的手站了起来,缓步走出亭子,沿着河畔杨柳岸散步而前。 “那人是谁?” 武媚出言道。 徐惠抬眼望去,发现原本坐在青石上的少年郎,已经是起身离去。 “兴许是哪位得了陛下恩典的宗室子弟。” 能在后宫游走,也只能是李唐宗室了。 至于二女不认识这位皇长孙倒也正常,长居深宫,几年怕是才能在宫廷大典上得见一次皇长孙,而少年郎模样变化又快,两三年就窜个了。 盏茶之后,两人走至这杨柳青石之畔。 忽而,徐惠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 起因,就是这青石之上的字。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出,二月春风似………” 徐惠猛然折身,朝着少年郎离去的方向小跑了几步,却是寻不见少年郎踪影。 “下阕糊了一字,少了两字。” 徐惠脸上有着急色,这是她入宫六年,第一次这般失态。 武媚同样是看着青石上的诗句,心中不由惊叹,这是哪里来的少年郎,哪怕是缺了三字,这诗句行间的风采,亦是令人神往。 ……………… 东宫玄德门前。 两匹马在前,后方跟着一骠百骑司的军士。 ‘事态这么严重么,连召见我的时间都没有。’ 李象跨坐一匹白马,心中思索着,他原本在河畔吹风,突然有着太监跑来通知他先回东宫,这意味着有大事发生,二凤需要和大宰相们进一步商讨。 眼角瞥了眼同马而行的李君羡,这货整天跟在二凤身边,定然知晓不少机密,随口道:“李将军,先前东宫,父王多有得罪,李象在此代父赔礼。” 说着,作揖行礼。 李君羡亦是回礼:“长公子言重,太子是君,末将是臣,岂敢言得罪二字。” “对了李将军,今天上午是否有人入殿面圣。” “不知。” “可是魏王?” 李君羡稍作沉默,并不答。 ‘果然是这只肥鸟。’ “多谢将军。” 李象咧嘴一笑,一拍马屁,白马纵跃而入玄德门。 长公子很是高兴,倒不是高兴确实了是魏王打的小报告,而是高兴李君羡这位天子近臣对自己流露的态度。 李君羡望着李象背影,驻马停于玄德门前,眼中有些懊恼之色,懊恼自己刚才不应该沉默。 天位之争,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余波,也足以让他这种小虾米覆亡。 更别说他是天子亲卫、百骑司统领,更不应沾染半分党争。 这些年,他一直在天子身边侍奉,虽占据要位,却始终是坐观风云。 但不知为何,在今日见过李象之后,他有着一种莫名的直觉,似是这朝野内外都觉得越发明朗的形势,要变了。 “这位长公子,似是不同从前了,我隐约记得,当初是个纨绔才对。” …………… 半小时后。 东宫承恩殿、西池院,李象前脚好不容易通过问路才回到自己的住地,后脚便是得到了一个令他极为炸裂的消息。 太子左庶子张玄素请太子下一道罪己教,太子震怒,差点提刀欲斩了张玄素。 天子之命为‘诏’,太子之命为‘教’。 ‘要死啊!’ 李象心中把张玄素全家问候了一遍。 第9章 大唐热搜榜第一 ‘李承乾刚被二凤鞭了一顿,你这老头又来火上浇油,是生怕李承乾的玻璃心碎的不够渣?!’ 李象心中一万个无语。 ‘全特么是猪队友!’ 深吸一口气,李象抬头看向跟前的三人,他的消息就是来自于这三人。 最左边的这个英姿勃发、面色刚毅,皮肤呈古铜色,脱衣有肉、穿衣显瘦,有点神似赵文卓,中间这个属于胖壮类型,让李象不由想到少年版马东锡。 而最右侧的这个少年,书生气状,身子纤瘦,透着一股才气。 三人年岁在十七、十五、十三。 少年赵文卓和少年马东锡是他这西池院的侍卫,皆是功臣勋贵之后,蒙荫出仕,来东宫做个太子千牛备身刷资历,才气少年则是李承乾给他安排的伴读。 经过刚才的自我介绍,李象大致清楚了三人的身份。 从左到右,依次是秦琼长子秦理、字怀道,程知节少子程处弼、字子毅,以及宫内宠妃徐充容的胞弟徐齐聃、字将道。 “长公子,你这次入宫是不是撞到脑袋了?竟然连我们仨都不认得了。” 程处弼关心说道。 “子毅,不可在长公子跟前妄言。” 秦理一声低喝。 “嘿嘿,怀道你太正经了,长公子不会在意的。” “长公子,您不是一直想见一见萧家的那位小娘子吗?我可是费了老大力气才把萧守业那小子买通,明天平康坊咱们东宫和魏王府的马球赛,萧守业会把这小娘子带来!” 程处弼很是兴奋。 ‘东宫和魏王府的马球赛。’ ‘估计是前身和魏王府杠上的,这政治博弈看来已经延伸到了下一代。’ ‘萧家小娘子?’ 李象眉头一挑,他隐约记得,李治进位太子之后娶了一个绝美女子,也就是后来的萧淑妃,最后被武则天砍断双手双脚,做成人彘而亡,整个萧氏一族也随之没落。 “我是这种人吗?” 李象看向程处弼,很是认真的问道。 其实现在李象都不知道,自个这位皇长孙原本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啊?” 程处弼一顿,摸了摸后脑勺道:“难…道不是吗?” 接着。 李象看了眼秦理,三人中属他年龄最大,咳了一声,道:“外,外面是有一些谣言说长公子是长安第一纨绔,但那都是谣言,长公子不必介怀。” ‘这就很合理了。’ 李象摸了摸下巴。 ‘当爹的是个搅屎棍,只顾着自己可劲作妖,这样养出来的孩子能不纨绔才怪。’ ‘真好。’ 李象咧嘴一笑。 ‘如果前身是个正经人,还真没理由做个登徒子。’ “纨绔就纨绔吧,还第一,这年头没点硬实力哪敢谣传成第一纨绔?无聊……好吧,那咱们明天就一起去看一看那位萧家小娘子。” 对这位能够让武则天为之醋意横飞的唐初萧氏美娘子,李象还是有那么一点兴趣,至于有没有发生矛盾关系的想法,那得见了才知道。 ‘有我大象在,岂能便宜了小野鸡。’ (晋王李治,乳名稚奴,小野鸡) 说完。 李象看了眼徐齐聃,随口道。 “一起去。” 徐齐聃脸色变了变,板正行礼:“长公子,我要读书。” “嘿嘿,将道你装什么装啊,我们几个之中可就你见过那萧家小娘子,怎么?莫非是一眼定情,喜欢上了?” “哎呀呀,怎么还脸红害羞了。” 程处弼笑嘻嘻的伸手揽住徐齐聃肩膀,三人在这西池院共事一年多了,彼此间早已是熟稔,再加上少年人的性情纯直,可称得上一声‘兄弟’。 “我与两位不同,你们是国公嫡子,起家便是从七品,而我的父亲只是一个从六品上的小官。” 秦理和程处弼皆是蒙受父辈荫庇,入太子左内率府,以千牛备身的官职在东宫刷资历,这并非是宿卫小兵,而是从七品上的武官。 (唐朝官职,一二三品高官只有正从之分,而三品之下,正从之间又有上下之分,从七品上,大约在副处与正处之间) “兰陵萧氏,哪能攀得上。” 徐齐聃摇头笑道,在这个门阀时代,门当户对是婚配第一准则,如兰陵萧氏这等望族,根本不是小门小户能够攀上亲的。 “呵,什么狗屁望族,你姐姐是宫里的二品充容,你是当今天子的小舅子,身份不比她一个萧府养女尊贵?” 正值几人讨论之际,李象已经坐在案前,执笔写着什么。 “秦理,拿着我的佩玉和这道方子去药藏局,告诉药藏郎,一个时辰之后我要这副汤药,熬不出来,拿他是问。” 说着。 李象递给秦理两张药方。 秦理接过药方,根本不看,而是折了起来,只是心中疑惑长公子何时会开方子了,行叉手礼:“唯。” “徐齐聃,你将这首诗送于左庶子。” ‘诗?’ ‘长公子素日里连诗经都不看,何时会写诗了?’ 徐齐聃疑惑接过,当看到这宣纸上的诗句之际,整个人骤然一顿,出身于书香门第,徐齐聃八岁就能作诗写文,一眼便是看出了这手中绝句的妙处,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张玄素看到这绝句之时的欣喜若狂。 “唯。” 行礼,徐齐聃如宝贝一般把这宣纸卷起,随后匆匆出门去。 最后,李象目光落在了程处弼身上。 程处弼霎时兴奋了起来。 “长公子吩咐!” 李象眼神示意案前空着的位置。 “坐那,给我讲一讲,我这十三年都干了什么,顺道再讲一讲长安城中的勋贵后代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越仔细越好。” 经过短暂的观察,李象基本可以确定,这个程咬金的小儿子,表面看起来四肢发达、一副凶相,实则心细如发,且是个不折不扣的八卦佬。 “啊?” “好,好。” 程处弼听着李象这一通话有点发懵,心道您自己这些年干了啥不比我了解,怎还要我来说? 但既然长公子发话了,那便照做。 ……………… ……… 天色,逐渐近了黄昏。 长安城中的三省六部、五寺九监,皆是收到了一卷来自于宫中的赐诗,百官文武,无不惊叹这一首塞上行之气魄,并以极快的速度在长安城各坊流传。 对这首‘塞上行’作者的猜测,更是第一时间窜上了大唐热搜榜第一。 有说这是皇帝陛下亲作,有说这是被誉为当代诗作第一的上官仪所作,也有说这是隐居东皋的王绩王无功所写,更有甚者,将这视之为昔年秦王府十八学士,已故永兴县公虞世南的遗作。 仅是传世半个时辰,这首《塞上行》便是已经被奉为贞观第一诗,被束缚已久的大唐诗坛之门,在这一首塞上行的冲击下,轰然而开。 第10章 微胖才是极品 长安城,崇仁坊。 坊北为皇城景风门,与尚书省选院相近,南临春明门金光门大街,东南与东市相接,内设礼会院、进奏院等,京中诸坊,莫与之比。 西北角处,占据坊内十分之一地界的赵国公府,前堂。 “褚遂良,你确定这首诗是李象所作?” 长孙无忌斜靠着椅子,手中拿着那一首塞上行,一边看着,一边问道。 “虽亲眼得见,却不能确定。” 褚遂良在左边坐着喝茶,摇了摇头,眼见不一定为实,尤其是在皇帝面前,一百人有九十九人都是在伪装演戏。 “诗的确是数十年来难得的佳品。” “只是。” “陛下对太子的失望,已经不是这一首诗能挽回了。” 长孙无忌一声叹息。 自打贞观改元以来,长孙无忌其实一直都是坚定的太子党,可是这两年来,长孙无忌越发明显感觉到二凤的态度在变,再加上李承乾的自暴自弃,让长孙无忌对李承乾彻底失去了信心,这才转而暗中支持起了小稚奴,也就是晋王李治。 “你明天去一趟晋王府,亲自为晋王筛选一批在诗赋方面有才学的文士。” 上有所好,下必从焉。 这一首塞上行点燃了文坛诗火,再加上天子这般力推,盲猜都能知晓,接下来的大唐文坛,必定是群诗璀璨。 谁能在这一场浪潮中夺目,便有机会入天子之眼。 褚遂良点了点头。 “皇长孙那边,让我们在东宫的人也稍微注意一下,此子在陛下面前淡定自若,能得陛下恩赏出仕,不简单。” “你方才说李象想要去大理寺,陛下可准了?” 长孙无忌看向褚遂良,眉头微皱了起来,大理寺这个衙门不在三省之内,哪怕是他也很难插手。 褚遂良放下茶杯,用坚定的语气道:“陛下定然会允。” ………………… 长安城,延康坊西南隅,魏王府邸。 文学馆中。 上百号文人跪坐案前,皆是在研究各自案上摆着的纸张,其上便是那一首《塞上行》。 体重高达两百斤,但是面容白皙,眼大鼻挺,看起来有几分胖英之气的李泰,正在这馆内来回走着,脸色很是难看。 在他的身侧,一左一右跟着两人,分别是房家二郎房遗爱,以及李世民最为敬重的三姐平阳公主之子柴令武。 “那首塞上行,真是李象所作?” 李肥四的表情极为不爽。 虽说塞上行所作之人在外是个谜,但是对于魏王李泰来说,想弄清楚并不是难事。 “宫中下发各司的诗卷上并未言明,但我估计,最多这两三日便会传开。” 房遗爱接话说道。 “父皇竟然要册封李象,还准备恩赏李象出仕,本王的儿子都没有爵位,都还在府上闲散,他李承乾的儿子凭什么出仕?!” “本王诗才胜李承乾十倍,本王儿子自是也胜那李象十倍!” 李肥四说话激动之余,脸上肥肉颤抖不止。 “这一首塞上行,定是太子寻他人所作,借皇长孙之口呈于陛下御前,此番太子看似被陛下禁足,实则东宫得了恩宠,好一手声东击西!” “殿下,这段时间我们大意了,太子身后定然有高人指点,说不定就是这塞上行的真正主人,接下来我们还是要徐而图之,不可冒进。” 房遗爱分析的头头是道。 “遗爱说的没错。” 柴令武连连点头。 “不过殿下也无需担心,纵观当下整个朝堂,位居政事堂的中书省中书侍郎岑文本,门下省黄门侍郎刘洎,以及侍郎韦挺等,这些朝中重臣都支持殿下,中书令杨师道和门下魏徵都已到了天养之年,最多一二年,岑文本和刘洎就可主政中书门下,而尚书省,我父亲更是已经位居左仆射十七年之久。” “朝中三省,尽在殿下,何愁大事不成!” 房遗爱自信开口,给李肥四打着强心剂。 “甚是甚是!” “遗爱说的没错。” 柴令武连连点头。 “只是,倒也不能让东宫出尽了风头,我倒是有一方好计策。” “天下人皆知殿下文采,更是知晓殿下爱才之心,既然因这一首塞上行,长安已经掀起诗作之风,殿下何不趁势办一场诗赋大会,时间可以定在几日后的上元节,以万金为赏,聚长安有学之士。” “当然,也包括殿下的长公子李欣。” “我朝武功已经登至历代巅峰,而文道之盛才更为彰显盛世,陛下肯定会赞赏殿下所为。” 房遗爱微微一笑,眼角瞥了眼这文学馆中的上百学士,这些人都将成为李欣背后的文库,而且作为举办方,完全掌握了出题权,既是考官又做考生。 “啊对对对!我也这样想的!” 柴令武连连点头。 房遗爱眉头一皱,白了眼柴令武。 李泰闻言,眼睛蹭的一亮。 “遗爱此计,一举两得,一石二鸟。” “既能让欣儿的风头压过那李象,欣儿压过李象,便是我魏王府压过东宫,同时又能博得父皇龙颜大悦。” 猛的一拍手。 “此事就这么定了,遗爱、令武,你们现在就把这消息散布出去,不止是赏万金,你们对外放出消息,诗赋大比之日,本王不仅要让王侯公卿列席,还要请陛下驾临!” 李泰的胖脸咧嘴一笑。 “既然要造势,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父皇驾临消息一出,那些苦求仕途无门之人,必定都会蜂拥而来,天下间没有人能够抗拒在天子之前展示才华的机会。” 房遗爱一顿,随即笑道:“殿下英明。” 李肥四扶了扶自己的大肚,脸上透着自信笑容,似是已经预测到了未来。 “这一次,本王要将东宫碾压到尘埃!” ………………… 于此时。 东宫承恩殿,西池院主屋。 听程处弼讲了一个时辰纨绔子弟的悠闲生活之后,随着长安城宵禁鼓声响起,李象便是让秦理和程处弼先行回家去了,徐齐聃身为侍读,则是同住在西池院。 而此刻,李象则是面临着一个选择,陷入了极度纠结之中。 “长公子,热水备好了~” “今天是奴帮您洗,还是您为奴洗,亦或一起洗呢……” 李象望着跟前行礼的少女,着一件白红二色的半袖仙裙(隋唐宫装)。 玉体婀娜映花影,纤腰细腻似柳枝,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拥有着傲人之身段,一张小脸却满是幼态,水汪汪的眼眸似是要酥化人心田。 这是李象院内的侍女,新月。 ‘果然微胖才是极品。’ ‘这不比校花妹妹更带感?!’ 第11章 跟着长公子大有前途 ‘突然觉得,穿越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看来前身早就不是个雏儿了。’ ‘倒也是,哪家皇孙发育了还能保持童子身。’ ‘入乡随俗了。’ 李象心中坦然,走向了偏室浴池,都已经穿越了,还玩纯情那一套,就属实有点对不起观众了。 “一起吧。” 作为一个从不半途而废的男人,他决定让侍女新月继承校花妹妹未完成的金光大道。 新月起身,相随在后。 不多时,潺声起。 润玉葡萄醉灯红,引吭高歌金光洞。 不见深山遇白虎,氵氵氵氵氵氵氵。 甚润。 ……………… 二十分钟之后。 李象紧蹙眉头,站在偏室浴池旁,上完药之后,侍女新月正在用绢帛为他包扎伤口,以及穿衣。 紧张刺激且短暂的限时沐浴活动已经结束了,相比较身体带来的神清气爽,此刻李象的内心却是极为沉重。 ‘作为一个有为的实干家,竟然只坚持了两分二十八秒。’ 方才,李象计时了。 ‘这幅身体实在是太废了,看来是太早破身惹的祸,往后得加强相关训练了,就算达不到穿越前的水准,半个小时这种二分之一的水平也得有,不然这大唐再多美女,怕是也和我无关了。’ 深吸一口气。 李象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不然真是侮辱了自己名字中的象字。 “长公子为何皱眉,可是奴方才弄疼了公子?” 新月一张幼态小脸满是关心。 “不是,你表现很好。” 李象收了收刚穿上的紫色圆领袍,这个色,在大唐只有三品及三品以上的贵族才能穿。 大唐官方规定,三品以上可着紫色,五品以上绯色,六七品绿色,八九品青色。 现在的李象虽然没有爵位官职在身,但身为太子长子、天子长孙,穿个紫衣倒是无人敢多说什么。 正好衣衫,李象踏出一步,又是停下,瞥了眼身后低着头的侍女新月,道:“你弟弟的事,过几日我会解决。” “若是果真如你所说遭人陷害,蒙冤入狱,本公子会给他一个公道。” 刚才沐浴的时候,新月在李象处于佛魔一线之际,向李象提出了一个请求,恳求李象能救一救她被关在大理寺狱的弟弟。 唐初之际,中央监狱唯有大理寺,设有从九品下的狱丞,专司管理牢狱,而随着王朝发展,之后又有御史台狱、刑部狱、内侍狱、徒坊。 李象并不是吃了蜜抹嘴打白条的人,既然新月服侍的这般用心,作为老板,为了让员工以后能更加用心的工作,还是得适当关心一下员工的家庭情况。 “谢长公子…” 新月小脸泛泪,刚欲跪下叩首。 “不用行礼。” 李象瞄了眼身侧的新月。 ‘脑子很聪明。’ ‘这件事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我今天见完二凤回来再提,这是确定我在宫里是受了赏。’ ‘能在这宫里混的,果然没几个心思简单。’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二凤真的让我去大理寺,这种小事一句话就能解决,如果去不了大理寺,以东宫的名义责令大理寺重审就是了。’ 李象琢磨之际。 主屋外有着敲门声传来,是徐齐聃的声音。 “长公子,奴去开门~” 新月擦了擦眼眶落出的泪,快步走出偏室,过五米长的室道前往主屋,李象不紧不慢跟在后方,目光落在新月背影之上。 ‘没有安全措施,这个胯,该不会生儿子吧?’ 思索着。 两人已经是一前一后的到了主屋,等到李象在山水屏风后的茶床盘腿坐下之后,新月这才整好衣裙,走出屏风,拉开了门。 “长公子。” 徐齐聃抬步入内,叉手行礼。 虽然徐齐聃只有十三岁,与现在的李象同岁,但嘴边绒毛微蓄,身高已经有五尺半(唐一尺30.7cm),与李象一般高。 以二人这般条件,弱冠直年长到六尺(185.6cm),基本上问题不大,远超大唐平均身高。 “进来坐下说。” 李象披散着发盘坐在茶床上,新月开完门之后便是回到李象身后,跪坐着为他梳发束冠,侍奉的极为温柔细致。 徐齐聃走过屏风,在李象身前茶床跪坐。 “左庶子说了什么。” 李象看向徐齐聃,眼中带着笑意。 综合在某音刷到的剧集解说以及秦、程、徐三人对张玄素的描述,张玄素这人两袖廉风,性情耿直,比之魏徵更甚,号称将太子逼进墙角的男人。 这等不图财、不图富贵的谏臣,一生所图,无在乎一个‘名’字。 所以,李象送了他一首诗,用以成就他千古谏臣之名。 诗名:石灰吟之贞观十七年赠张朴。 作为文道大家的张玄素,不可能不明白这首诗的含古量,也不会不明白李象送这首诗的用意。 能从隋混到唐,混到三品紫袍者,都是聪明人。 “张大人说,他会给太子殿下一个月的思过之期,若是太子这一月依旧不听劝谏,依旧效仿突厥,他将亲往太极宫觐见陛下,呈述太子之过。” “嗯。” 李象点了点头。 ‘一个月,这买卖也算值了。’ 这时,新月已经为李象束好了发冠。 “走吧。” 李象起身,从旁边提起药藏局送来的汤药提盒,接下来他要去找自己的那位作妖老爹李承乾,来一场月下父子谈心。 临出门际,新月细心的为李象披上一件黑貂大氅。 “长公子,夜里风寒。” 李象点了点头,便是带着徐齐聃出了西池院,因为他不认识路。 在徐齐聃的带领下,往佛堂院走去,李承乾自回东宫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佛堂院,严令任何人靠近。 初春的夜,寒风飕飕,白日的雪子已经成了雪花,徐齐聃提着灯盏在前领路,李象则是慢步走着,打量着左右夜色下的东宫。 白墙、红木、青瓦。 当天地寂静的只剩下风声之时,当雪花飘落在他脸颊之时,他才真正感觉到,他已经不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三甲规培生了,他现在属于这个世界,属于大唐。 “长公子,佛堂院到了。” “嗯。” 李象从徐齐聃手中接过一盏灯笼,另一手提着药汤木盒,往佛堂院走去,这院外的侍卫见到是李象,皆是行礼不阻。 ‘传说中的一朝顿悟?’ 徐齐聃看着和从前大不一样的长公子,他没有去深思不同的原因在哪。 因为他知道,跟着大不一样的长公子,更有前途。 第12章 敦煌郡公(求追读!) 太极宫,立政殿。 距离天子处理政事的两仪殿和皇家藏书的弘文馆都只有一道宫门之隔,是李世民贞观三年移至太极宫后的寝殿。 二凤的一生挚爱,长孙皇后便是于此殿崩逝。 立政殿西堂,天子龙寝之所。 有着一紫衣女子、头戴八钿花钗,坐在书案前,望着案上宣纸的未干笔墨,正蹙眉沉思。 自从徐惠因才气入宫之后,给二凤的感觉与其他妃嫔截然不同,她人争宠邀媚,徐惠却只是终日留连于皇家文馆之中,手不释卷,更是敢于主动谏言天子,这让二凤在她身上看到了长孙皇后的身影。 虽未争宠,却是成了二凤晚年最为喜爱的妃子。 “惠儿在看什么,可否给朕一阅。” 李世民微笑着踏步走入,脸上显出些许疲惫。 他下午在和宰相们议完事之后,又接连召见了一批人,皆是外邦来使。 “陛下今日这般忙碌,可是因为上元节将至。” 徐惠见李世民来了,从书案前站起,待李世民坐下之后,轻轻为其捶着肩背。 “嗯,这两日各地藩王也要入京了。” 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天官赐福,万邦来朝,对于天可汗李世民来说,这段时间最为忙碌,须得露面接受这些外邦使臣的礼拜。 随后。 李世民目光落在案上宣纸,眼眸骤然一亮。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啧。” “好诗。” “不过,这首绝句的下阕为何缺了三字。” “何人做作?” 机智如二凤,从风格上来看,自是知道这诗不是徐惠所作。 “回陛下,此诗是今日我与武才人在金水河边漫步,于一块青石上所见,也是不知谁人留下。” 徐惠并没有将少年郎的存在说出,因为她并不确认这青石上的残诗是少年郎所写,还是先于少年郎就已存在。 “宫中还有这等诗才?” 李世民脸上泛起一丝好奇,随即道。 “着飞马去金水河畔,将写有诗文的青石搬来。” 话音落。 这殿外便是有着一道声音响起:“唯。” “惠儿,既然提及诗,朕这也有一首。” 说着,李世民便是笑着提笔。 “莫不是那首塞上行?” “此诗确为贞观十数年来之绝品。” 纵是深宫中的徐惠,都是已经知道了塞上行的存在,只是并不知道谁写的。 不过,随着二凤笔墨一字一字落下,徐惠神色变了,因为她发现二凤所写的并非是塞上行那般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之作。 “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夜夜夜半啼,闻者……应是母慈重,使尔悲不任。” “应是母慈重,使尔悲不任。” 跟着二凤的笔锋,徐惠下意识念着,眼角已经是有着泪花涟漪,划过脸颊,凝成珠串而落,她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陛下,这诗是谁作的?” 以绢帕擦去眼角泪花,徐惠既悲又赞叹,能写出这等诗行之人,又是何等的大才。 “朕的长孙,李象。” 李世民只要看见这诗,眼前便是浮现出李象为父受鞭,为父受罚的一幕。 “李象?” 徐惠脸色惊讶。 “臣妾未记错的话,陛下长孙现年应当才十三四岁。”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 “象儿类朕。” 这时。 两位身形魁梧的百骑,搬着一块大青石进入殿中,小心翼翼放下,行礼后退了出去。 吹了半天风雪,青石上用小石子刻出的白痕小字,已经模糊了许多。 李世民起身走到这青石旁,仅是看了一眼,便是笑了,这字虽是以小石子刻写,虽然已经很是模糊,但是字风并无更改。 “惠儿,你这缺的三字,明日朕让敦煌郡公来替你补齐。” 尤沉浸在那一首《慈夜乌啼》中的徐惠,在听见‘敦煌郡公’四个字的刹那,霎时回过了神来,眼中有着极大震撼。 她是学书之人,当然懂史。 大隋义宁元年,李渊封李世民为敦煌郡公、右领军大都督,统帅右三军,这敦煌郡公,是李世民的第一个爵号。 ………………… 东宫,佛堂院。 外面大寺中有的,乌头门、水渠石桥、三门、方池、左右戒坛、佛塔及左右对峙的钟楼与经楼、佛殿、法堂、后殿、三重阁等,包括祈福法场、诵经僧侣等,佛堂院内一应俱全,这更像是一座专门为皇家服务的小型寺庙。 如这般的皇家寺庙,太极宫中有着四处,弘法院、神龙寺、大佛光殿、东宫佛堂院。 佛殿。 正中是一丈半高的释迦牟尼佛金身,下方则是供奉着一尊灵位,这是李承乾在佛堂院为生母长孙皇后所设,两旁为罗汉尊者等,诸佛金身这摇晃的微黄烛火下,显得有些瘆人。 ‘果然还是派出所更有安全感。’ 李象走进佛殿,忍着不去打量佛殿里的佛像,免得晚上睡不着。 目光看向跪坐在长孙皇后灵位前的李承乾,染血的衣服已经换了,代表着背上的马鞭伤也经过东宫医官处理了。 ‘虽然是个作精,但不得不说,孝心可鉴。’ “父王。” 李象喊了一声。 并未得到应答。 ‘跪的这么入神?’ 左手提灯,右手提药,李象朝着李承乾走近。 “哈…咻~” “哈…哈…咻~” “………” 李象愣了愣,把灯笼靠近了一看,李承乾垂着脑袋,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 ‘跪着都能睡?’ ‘妈的,高看你了。’ 李象望着跪坐打鼾的李承乾,想一想也能理解。 这位太子殿下先是喝的七荤八素,随后又怀揣着紧张心情被二凤召入宫,挨了一顿马鞭子,发了一场疯,这才回到东宫。 不论身体还是情绪,都是起起伏伏,这会一安静下来,困意就挡不住的冲来。 “父王。” 李象放下灯笼和汤药,半蹲下身,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 蹭。 李承乾身躯猛的一颤,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睁开眼的同时从袖中拔出一柄短刃,挥手就朝着李象脑门扎去。 懵逼的李象,彻底懵逼了。 ‘???’ ‘你特么好梦中杀人?!’ ‘为什么不早说!!!’ 第13章 能不能不造反? “父王!” 一屁股坐地上的李象用尽全身力气爆吼,脖子青筋都炸了起来。 嗡…! ‘父王’两个字的吼声在这佛殿中回荡,好在最后一刻,当这刀子距离李象面门只有半寸的时候,李承乾回过神停了下来,一双眼眶通红。 “象儿?” 李承乾回过神来后,这才是缓缓收回了短刃。 “你怎么来了。” 东宫太子,随身带刀,这是什么反人类行为? 李象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穿越第一天差点被自己亲爹嘎了?这在起点是什么水平? ‘妈的,差点又穿越了!’ ‘袖里藏刀,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症。’ 李承乾见李象满头汗,面色也是有点愧疚,将短刃收回袖中,出声道:“象儿不要介怀,父王这也是被逼无奈,环顾四周,皆为贼寇!” ‘看来不单是有脏躁症,还有被害妄想症。’ 李象默默给李承乾下着诊断,想他一个学中医的,穿越后第一件事竟然是治精神病。 “儿无碍。” 稳了稳心神,李象由坐地上改成半蹲着。 “父王,这是儿臣命药藏局熬制的汤药,有安神之用。” 说着。 李象将手边的药汤木盒打开,里面的药汤还是温热的。 “孤没病,为何要喝药。” 李承乾眉头皱起,扫了眼李象手中那鸳鸯莲瓣纹金碗内的黑水。 ‘没病?’ 李象将金碗放下,默默站起身来,退后两步,凝望着自己的这位作妖老爹。 “父王。” “没病您就起来走两步。” 李承乾自信一笑,走两步有何难? 刚欲起身,腿软的打摆子,只能是又瘫跪在地上。 跪着睡了一个时辰,这事就算是神仙,这会也得在这趴着。 “你,你这小子。” 李承乾气的一怒,可是转而想到今天李象在两仪殿中的表现,强压下心中怒气,直接换了个盘腿坐的姿势,一把将木盒中的金碗端起,咕噜一口干了。 ‘不苦么。’ 看着李承乾这么干脆的喝了药,李象也是点了点头,蹲下将汤碗给收起。 “象儿,孤常与他人说你类孤。” “今日两仪殿小试牛刀,果不其然,你这一身诗才,与孤何其相似。” 李承乾笑着说道。 他本以为今天两仪殿硬刚一波,必受重罚,没想到最后竟然只是给了个禁足,这一切可都是自家好大儿的功劳。 ‘怎么跟二凤一个调。’ “父王,能不能不造反。” 正在收拾着药碗的李象,突然开口。 李承乾脸上的笑容,于这一刻凝滞了,接着道:“为父不是在造反,而是自救!” “你皇祖父偏爱魏王李泰,这是天下人尽知的事情,诸王之中,他唯独准允李泰留在长安,准允李泰设文学馆,赐芙蓉园于李泰,甚至准允李泰入住太极宫武德殿。” “象儿,你不知道武德殿在什么位置吗?” 李象收好碗,心道:‘我不知道啊。’ 他连东宫的路都不认识,更别说太极宫了。 “武德殿与立政殿仅有一道宫门之隔。” 说起这事,李承乾额头青筋瞬间爆了起来,显然情绪开始上头了。 ‘这就不奇怪了。’ ‘谁离皇帝近,就代表谁离权力中心更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魏王李泰已经是爬到了李承乾这个太子头上,难怪李承乾会压抑到暴走。’ 正当李象琢磨之际,李承乾继续道,声音越来越大。 “父皇这般恩宠李泰,而我呢?!” “自从母后崩逝之后,他对我只有责备,只有打骂,只有一道又一道禁令,同样的一件事,魏王做,能得到父皇赞赏,而我做,只能落一个不务正业、玩世不恭。” “孤想不通,孤比李泰那个死胖子输在哪里?!” “才学?编书?那书是他除了挂个名字还做了甚!” “父皇安排于志宁、张玄素、孔颖达在我身边,不就是为了找我的茬?收集我的罪证?以待他日废太子之用!” “我知道,他早就厌恶我、放弃我了,他现在之所以不废我,只是在天下人面前抹不下他那副慈父的脸面,等到哪一天他不想装了,就是我,就是你,就是整个东宫的覆亡之日!” 说着说着,李承乾笑了起来,这笑容中带着些许癫狂。 “天下岂有安然终老的废太子?!” 听着李承乾这话,李象沉默着。 他原本是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但是现在感觉都用不上了。 ‘如果代入李承乾的角色,的确会有这种惶恐危机感,李二啊李二,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真特么脑壳疼,二凤和李承乾两父子之间的信任,现在看来已经是完全崩塌了。’ 深吸一口气。 李象脑仁CPU转的飞快。 对于李象来说,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李承乾造反,因为不管是历史还是李象亲自见到的那一支造反小分队,都充分证明了一点,李承乾不是李世民,成不了第二个玄武门之变。 而李承乾造反失败,也就意味自己在这个大唐世界走向了终点,虽然李象不知道历史上的李承乾长子最终归宿如何,但大概率不会好过。 “父王,如果您相信儿子,儿子有办法让皇祖父重新审视东宫。” 李象沉声说着,让自己的语气充满信服力,正视着李承乾的发红双眼。 这一刻。 情绪上头的李承乾,在李象的注视下,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 如果是昨天的李象和他说这话,李承乾直接就当屁放了,顺口来一句‘小孩子捣什么乱’,但是今天两仪殿面圣之后,李承乾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这个长子。 见李承乾情绪稍缓,李象快语道:“父王,我是您的亲儿子。” “父子一体,您若被废,我的未来便是一片黑暗。” “我不是贺兰楚石,不是杜荷,不是赵节,不是李安俨,不是李元昌,不是纥干承基,他们可以叛你,其他人可以害你,你的兄弟可以背你,可您的儿子不会,我将永远和您共同进退。” 李象眼眶发红,紧紧握住李承乾的手,眼神坚定的说着。 他这一番话,就是要在李承乾心中埋下对造反小分队的芥蒂,同时获取信任。 “象儿。” “父王。” ‘…………’ ‘妈的,好肉麻。’ 心中这般想着,嘴上却是不能停,李承乾那发红的眼眶已经闪烁起了泪,这是感动的前兆,不论是脏躁症还是被害妄想症,实际上都是精神世界脆弱的表现。 而李象的这番话,就是在给李承乾即将崩塌的精神世界打地基,见李承乾情绪状态差不多了,李象调动丹田之气,中气沉声道。 “父王,给我三个月时间,儿子给你打造一个坚不可摧的储君之位。” “从此以后,您不需要再活在惶恐之中!您不需要再活在忧虑之中!您不需要再活在担心望不见明日朝阳的忐忑之中!” ———————— PS:后接彩蛋章太极宫平面图,圈出来的分别是李世民,李泰(未入住),李承乾的寝殿。 求投资,求月票~! 第14章 前往平康坊 嗡……! 在李象用出了小学语文老师所传授的、极具冲击力的致命三连之后,李承乾的心神猛然受到了重击,整个人愣的一动不动。 这个略显懵逼的眼神告诉李象,自己的这个作妖老爹,信了自己的鬼话。 ‘怎么感觉有点传销那味了。’ ‘不管那么多了,先把这三个月混过去。’ 方才这番话,李象当然是瞎编的,他连太极宫的立政殿和武德殿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哪里有那个计划去给李承乾打造坚不可摧的储君之位。 不过对于精神类疾病的患者,尤其是在发病之时,患者个人的逻辑思维是有一定障碍的,在这个时候,如果能做出适当的引导,那便能让患者顺着你的路子走,并对你产生深信。 心理医生对患者的疏导,第一件事就是获取对方信任,李象虽然学的是中医临床学,但在学校的时候,辅修过两年半的心理健康学,勉强算个练习生。 而且。 李承乾虽然是太子,但这一辈子站的太高,心态其实极度不稳,若不然也不会因为前后落差而成为现在这般模样,属于很好忽悠的那一种。 “象儿…!” 大受感动的李承乾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把眼眶里的泪倒了回去,高明兄可能是觉得在儿子面子落泪太丢人。 (李承乾,字高明) “扶孤起来。” 李承乾抬手,仅是这一个动作,便是表明了心中选择,在这一刻不论是心理还是身体,在李承乾的潜意识中,长子李象都成为了他的倚靠。 “父王,慢些。” 李象搀扶着李承乾起身,对着长孙皇后的灵位行礼之后,转身往这佛殿外走去。 一路上,李承乾叨叨碎碎的零散说着,大多都是李象小时候的屁事,李象对这些毫无感觉,只是附和点头,当然脸上的表情必须到位。 父子二人,于佛堂院外分开。 李象看着太子仪仗离去,这才心中松了一口气。 ‘以二凤和李承乾现在的破碎父子情,寄希望于不争气的李承乾重获二凤的信任,基本上是没有可能了。’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好圣孙,旺三代!高低要给二凤灌输下这个先进理念!’ 咬了咬牙,一个潇洒甩袖。 “徐齐聃,回院。” 见李承乾的仪仗消失于巷尾,李象折身往西池院而去,走过一次了,路就熟了。 夜愈来愈深,风雪更是大了起来。 “长公子,我有一个问题。” 佛堂院距离西池院很近,徒步也就是十五分钟的路程。 “说。” 李象收了收身上的黑貂大氅,着实有点冷。 “塞上行,可是公子所作?” 其实这个问题,在看到那首《石灰吟之贞观十七年赠张朴》的时候,徐齐聃就想问了,他不相信世上有那般巧合的事情,长公子前脚从太极宫回来,后脚塞上行就传遍长安。 “传这么快?” 李象微微一顿。 ‘这也才三四个小时吧?’ 徐齐聃点了点头。 “长安文坛,无人不知。” “我下午去给左庶子送诗的时候,整个左春坊都在讨论这首塞上行,左庶子更是将此诗评为贞观之冠,据说宫中将这首塞上行赐给了京师百衙。” ‘二凤真是秀啊!’ 这首塞上行的主旨就是称颂天可汗的丰功伟绩。 “徐齐聃,你喜欢诗是吧?” 两人边走边聊着,已经是来到了西池院门之前。 徐齐聃点了点头:“不仅是我,大唐没有哪个读书人不喜欢诗。” “那我送你一句。” 李象脚步微驻,仰头看了看天上飘曳的雪花。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言罢。 李象踏步进了院。 而徐齐聃则是怔在了原地,被这一行诗给惊住了。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何其磅礴,何其雄哉!” 徐齐聃望着入院的李象背影,眼神极为复杂,他以前素来是看不起李象,只觉得这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皇三代,等太子倒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可是这一刻,在这行诗从李象口中说出的刹那,他彻底服了。 唐初的诗,大多承继于南北朝的宫体诗,比如唐初最为盛行的‘上官体’就是代表之一,缺乏气象万千、雄浑博大之感。 等初唐四杰出现之后,唐诗才从南北朝争相纤构狭小的宫体诗中逐渐走了出来,开辟属于大唐诗坛的全新大世界。 而李象这一首塞上行的出现,将这个时间,足足缩减了二十年。 ……………… 翌日。 贞观十七年元月十二,风和日丽,巳时三刻(9:45)。 东宫,左春坊。 下朝之后,负责东宫全面工作的太子詹事于志宁,这会正在坊内检查工作,作为左春坊的主官,张玄素自然是在旁作陪。 两人关系本就很好,同在这东宫共事三五年之久,再加上彼此性情相投,表面上是检查工作,实际上就是聊天交代一些事情。 “玄素,宫中内侍省有信来,一会有诏书下达东宫,你……” 于志宁刚开口,他这消息是下朝的时候,内侍监给他透的风。 “千锤万凿出深山。” 张玄素站直了身躯,一脸正气。 “玄素你这是?” “我方才跟你说的是内侍省有信……” “烈火焚烧若等闲。” 张玄素的声音,抑扬顿挫。 于志宁懵逼了。 “张朴?”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于志宁看着挺直了腰杆的张玄素,咬了咬牙,恨不得给张玄素一个大耳刮子。 再看这坊内的其他属官,对这位左庶子的异常行为都是表现的一脸淡定,显然大清早的都被张玄素逐一秀了一脸。 与此同时。 东宫长公子的马车从皇城延喜门出,往平康坊方向驶去。 今天,有一场李象与李欣的马球比赛,这件事李承乾和李泰大概率是不知晓的,属于少年一代的私下较量。 当然,输赢出来之后,李承乾和李泰都会知道。 准确来说,整个长安都会知道。 这不仅仅是李象和李欣之间的输赢,更是东宫和魏王府之间的高低。 第15章 魏王府长子(求追读!) 长安,这个时代最为繁盛的城市之一,其规模是同时代拜占庭首都君士坦丁堡的七倍,排名绝对第一的国际大都市。 整个长安以阔达一百五十余米的朱雀大街为轴心,左侧为长安县,右侧为万年县,实行里坊制,全城一共建有108坊,外加东西两市。 东一大街,宽度达134米。 由两匹白马拉着的宝蓝盖马车中,李象透过木窗看着车外街景,徒步的、提篮的、骑马的、坐牛车、马车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其中还有不少外邦面孔,阿拉伯人、波斯人、倭国人、新罗人、黑人等等。 ‘这路真特么宽了。’ ‘不愧是国际大都市。’ 李象一眼望去,单侧长达六七十米的空旷,在这视野的尽头是棕色的里坊土墙,而在土墙内,是一片片灰蓝瓦的屋顶,黄绿色的庇荫大树。 “秦理怎么不在。” 李象瞥了眼马车前,只有程处弼骑着匹黑马跟在旁侧,一脸的战意盎然。 “长公子,秦兄是我们的马球队队长,这会正在球场内准备才是。” 同坐马车内的徐齐聃出声道。 心中嘀咕:‘长公子莫不是昨天入宫时在哪撞了脑袋,悟得诗才的同时忘记了一些东西?’ “我当然记得,就是一时忘了。” 李象干咳一声,又道:“将道,你给我讲一讲马球的规则。” “我记得,只是考考你。” 徐齐聃皱起眉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始给李象讲了起来,且讲的极其之详细,连马球的起源都讲了一遍。 马球,起源于汉,鼎盛于唐。 在大唐,打马球是一项贵族运动,也是一项彰显个人魅力的运动,比赛场面充斥着很强烈的暴力美学,甚至有达官贵人还会选择以打马球的方式招婿。 同样,马球也是外交运动,武德九年,突厥趁李世民刚登基来犯,李世民以个人强大魄力震慑突厥,与突厥签下便桥之盟,同时还亲自上场在便桥和突厥打了一场马球,这都被画在著名的《便桥会盟图》之上。 正因为马球这般盛行,长安城中不少高门权贵都有自己组建的马球队,贵族之间的蝇营狗苟,很多时候就是从一场马球开始。 史载大唐二十一位天子,十五位都酷爱打马球,其中就包括太宗李世民。 上有所好,下必盛行。 “不戴头盔吗?” 李象听着听着,突然打断了徐齐聃。 徐齐聃摇了摇头:“不戴。” ‘我擦,那也太凶残了。’ ‘这要是被撞的从马上摔下来,不死也得半残。’ 李象暗吸一口凉气,决定这辈子都不打马球。 车,一直沿街而行,李象就这般在车内听着徐齐聃讲马球的细致规则。 等马车进了平康坊北门。 刚入坊,李象便是被飘来的胭脂香气吸引,这是来自于男人的本能。 目光朝这窗外望去,所见是一片里巷楼阁,高的四五层,矮的也有两三层,俨然都是一栋栋豪华独栋别野,其内莺莺燕燕,有着管弦琴音传出。 “这是三曲之地。” 不用李象开口问,徐齐聃已经是上道的主动介绍了。 ‘青楼。’ ‘好地方。’ 李象有一点想要停车进去消费的冲动,但是考虑到接下来要在二凤跟前刷脸,就暂时压制了这份冲动。 ‘烦。’ ‘等有机会,我要一家家探店。’ 这时,策马在车旁的程处弼看向窗口的李象嘿嘿一笑:“长公子,听说南曲的桃花阁新上了一位绝美花魁,一手琵琶弹的出神入化,待马球结束,咱们去看看?” 各行各业都存在着鄙视链,平康坊三曲也是一样,南曲鄙视中曲,中曲鄙视一曲。 李象看了眼程处弼,斥声道:“程处弼,你这般留恋烟花之地,日后如何成得了大器?往后你再敢去三曲之地,我就告诉你的父亲。” ‘哼!老子没法去,你也不能去!’ 一听长公子要向自个老爹告状,想到老爹那吃人的表情,程处弼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道:‘长公子莫不是中邪了?您可是十岁入三曲的奇才,这三曲之地的花魁,哪个不认识您这位皇孙?我还是你带上道的,好家伙,现在……’ 程处弼心里止不住的嘟囔,面上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吭声。 李象艰难的把目光从三曲之地收了回来,看向坐在旁侧,一脸正经的徐齐聃,心想:‘这家伙没发育么?’ 徐齐聃过三曲之地而目不斜视,实在是匪夷所思。 “打马球的地方在哪里?” 李象出声问道。 对于长公子失忆的这件事,徐齐聃已经是习惯了,并没有觉得意外,开口便是将李象亲自定好的场地告出:“在兰陵公主宅。” “兰陵公主三天前与驸马窦怀悊刚回长安,您便定了兰陵公主宅中马球场。” 对徐齐聃的话,李象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徐齐聃似是觉得没有说完全,又是继续说道:“平康坊以中间十字街为分布,北街为三曲之地,东街设有数十州的驻京进奏院,其余皆是达官显贵的府邸,如代国公李靖、右庶子孔颖达、谏议大夫褚遂良等。” “兰陵公主的府邸就在西街,出了北街,拐个弯就到了。” 听着这番介绍,李象心中对这平康坊初步有了一个地图雏形。 而就在这时。 马车,骤然一停。 片刻后传来程处弼骂骂咧咧的声音:“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看不见这是东宫长公子的车驾?!” 车内徐齐聃眉头皱起,匆匆起身而出。 仅是五秒钟后,徐齐聃回到车内,脸色很是难看,道:“长公子,是魏王府的车驾,应该是魏王长子李欣。” “我们的车与他们的车一南一北而来,皆要转入西街,而西街两侧铺子繁多,只能容一辆马车单行。” ‘魏王府,李欣。’ 李象心中琢磨了起来。 ‘这个谁先转弯的问题,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关系到了东宫和魏王府之争,今天我要是让了,就是丢了东宫的面子,就是打李承乾的脸。’ ‘昨晚还给李高明吹牛逼说要给他打造一个无坚不摧的储君之位,今天就在魏王府面前认了怂,这要是传到李高明耳中,分分钟当场上头。’ ‘不让,今天就是躺棺材板也不能让。’ 想定。 李象起身掀开了车帘,走出车厢,站到了车轼之上,瞥了眼打马在前的程处弼。 “程处弼,刀给我。” 第16章 当街拔刀(求追读!) “啊?” 正在跟李欣的那一帮勋贵二代对骂的程处弼,听到身后传来的长公子声音,顿时一怔:“长公子,这这,这不大好吧?” 嘴里这般说着,却是鬼使神差的将腰间跨着的千牛刀递了出去。 唐有四种制式军刀,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唐刀就是这四种刀的总称。 程处弼和秦理蒙父辈荫庇,起家武职都是东宫千牛备身,所配的刀便是千牛刀,而千牛刀便是仪刀,装以金银,羽仪所执,刀刃纤细锋锐,长四至五尺。 ‘卧槽,这么长。’ 李象从程处弼手中接过这把刀柄金漆,长达一米三的千牛刀。 ‘这刀杵地,都能顶我下巴了。’ 稍吸一口气。 李象眼角瞥了眼左右,十字路口本就是人口密集处,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些人看起来一个个都很是兴奋。 毕竟东宫和魏王府的争斗,哪怕是长安城街头的贩夫走卒都知道。 这会看到东宫长公子提刀而出,更是兴奋异常。 吃瓜这种事,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大受欢迎。 ‘要的就是人多。’ 李象看向正前方用四匹披着锦缎白马拉着的紫绿色宝盖马车。 ‘妈的,老子都才用两缸发动机,你他娘的用四缸。’ 在唐朝,用于拉马车的马匹数量有着严格的等级规定,天子用六匹马,太子用五匹马,亲王四匹,其他按照爵位品级来定。 李象虽然是太子长子,但是没有爵位在身,所以平时用的都是两匹马。 而这李欣作为魏王府长子,同样也没有爵位,用的马车却是亲王规格。 接着。 李象锵的一声,抽出这长达一米三的千牛刀,摆了个帅气的姿势,横刀在这马驾之上,身上的黑貂大氅在伴着雪子的春风吹拂下,猎猎而动。 “长公子,是否太鲁莽了?” 程处弼见李象拔刀,眼角直抽抽,连连着急的小声道,毕竟李象要是出了点岔子,他得担首责。 而跟着出车厢的徐齐聃,更是吓得一张小脸毫无血色,长达一米的刀刃,折射而出的光芒,精准落在徐齐聃的脑门。 原本在李欣车驾旁跟程处弼对骂的一干勋贵子弟,比如房玄龄的少子房遗义、柴令武的儿子柴通、刘洎长孙刘敦行、韦挺少子韦几等,见到李象竟然真的拔了刀,都是瞳孔猛缩、又惊又讶,纷纷往后退。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素来性弱的李象,今天竟然这么刚! 周遭吃瓜群众,在见到东宫长公子拔刀之后,瓜心瞬间达到了高潮,目光都是齐齐落在了魏王长公子李欣的马车。 站在吃瓜水友的角度,这帮人自然是希望魏王长公子也出车拔刀,跟东宫长公子来一场当街对砍,如此必定能够名垂青史,流传千古,成就大唐一桩史书美谈。 不过。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从李欣马车中传出男孩发育时期的鸭公嗓音:“让!” 听得出来,李欣后槽牙都咬碎了。 霎时。 “切——!” 吃瓜群众都是一脸失望的摆手转身,议论纷纷,大致就是两个话题:东宫长公子李象着实威武,以及魏王府长公子李欣实在太怂了。 这件看起来并不算多大的小事,接下来将会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在长安城疯传。 “驾车。” 李象将手中千牛刀扔回给程处弼,随即便是进了车厢,徐齐聃亦是连忙跟了进去,只留下一脸懵逼的程处弼。 待反应过来后,程处弼朝着车夫一声呵斥:“你还愣着作甚,没听见长公子的话吗?” “驾车!” 车夫一顿,连连是挥动马鞭。 而在车厢内。 “长公子,您刚才太冲动了,若是那李欣果真出来,长公子当如何是好?难不成你们两个天孙,就这般当街对砍?” 徐齐聃凝声说着。 “出不出来,那得看他是不是个傻子。” “现在看来,这个李欣,是有脑子的。” 李象眉间升起一抹凝色。 他刚才之所以提刀出车,并不是冲动,而是经过短暂的深思熟虑。 一是为了解决问题,二也是试探一下这魏王长子是不是蠢货。 “长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齐聃显然没听懂。 “于公,我是东宫长子,他是魏王府公子,东宫的位份自是高于魏王府。” “于私,我比他大几个月,是他的堂兄。” “不管于公还是于私,他都得给我让。” “在我已经拔刀亮明态度的情况下,他如果依旧选择不让,依旧与我争锋相对,那事情必定会闹大,届时事情闹得越大,对魏王府越不利,只会给魏王落一个教子无方的名声。” 李象淡淡道,瞄了眼徐齐聃。 他之所以费口舌解释,是觉得徐齐聃是个能塑造的有才之人,未来可以适当培养一下。 毕竟以后在这大唐混,得有自己能用的放心的老班底。 徐齐聃听的沉默了半晌,随即点头道:“我明白了。” “长公子这般提刀而出,是因为我们占了理,事情闹得越大,反而对我们越有利。” 一点就通。 “徐齐聃,你要记住,多读书,而不是读死书,遇事要多用脑子想问题。” 李象认真的看了眼徐齐聃。。 徐齐聃听的心头一怔,深吸一口气,随即行礼:“多谢长公子,齐聃受教。” 就在李象和徐齐聃说话的功夫。 “吁~!” 马车逐渐停了下来。 这一次,倒不是因为有人堵车。 “长公子,兰陵公主府到了。” 程处弼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从语气重听得出来,这小咬金现在很是亢奋,说话的底气都比之前足了好几分。 ‘看来过去的李象在这个李欣面前尽吃瘪了。’ ‘不过从今以后,攻守逆行了。’ 李象一声轻笑,随即掀开车帘,踏上车轼,准备下马车。 而就在他准备下车的那一刻,听见‘砰’的一声,眼角余光下意识看向后方同样停马下车的魏王府车驾。 只见,一尊‘泰坦’走出车厢,在其踏上车轼的瞬间,整个四匹马车都是颤了三颤。 ‘我勒个去!!’ 李象看着那一尊山一样,目测至少在一米八、三百斤以上的大黑胖墩,瞳孔骤然一缩。 ‘这就是李欣?哪来的大黑狗熊!’ ‘十三岁?吃什么长大的?’ 李象下意识看向徐齐聃和程处弼。 ‘你们为什么不提醒我?’ ‘刚才这货要是出来跟我硬刚,我不得被当街锤死?!’ 第17章 宁与狗友,不与象交 李象看向李欣的同时,李欣同样是朝李象望来,那埋在肉中的眯眯眼里透着凶光,刚才那口瘪,显然是吃的有点太撑了。 ‘虚胖,肯定是虚胖!’ ‘哪家十三岁的小孩能长这样!’ 稳了稳神,李象气定神闲的下了马车,心中却是决定,以后一定要避免和这李欣发生肢体冲突。 这时。 李欣迎了上来,鸭公嗓很是尖锐,声音更是没有丝毫压低,一脸的肆无忌惮,道:“皇兄,弟弟我从不吃素,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说罢,率先往兰陵公主府中走出。 在李欣的身后,一帮勋贵小弟众星捧月般跟着,皆是不忘对李象露出嘲讽式的笑容。 ‘真是一群菜怂包。’ 李象还记得方才自己拔刀之时,这些勋贵二代怂的脸都白了。 “徐齐聃,他过去是不是经常这样威胁我。” 李象看着先进门的李欣,侧头问道。 徐齐聃沉顿片刻,道:“长公子过往在李欣公子面前的确是经常吃亏,不过长公子素来性情坚韧,百折不挠。” “打住。” 李象拍了拍徐齐聃的肩膀,率步朝着府门走去。 ‘什么百折不挠,不就是又菜又爱玩么。’ 入了公主府,并不见兰陵公主出来迎接,仆人道是公主和驸马有急事暂时出了府。 不过李象倒也不在意,虽然年岁相仿,但是从身份上来说,他和李欣都属于兰陵公主的子侄辈。 李象和李欣,一后一前的在仆从引领下,穿过外院、东楼,来到了一片豪华园林之中,精致楼阁、雕栏玉凤,假山小湖,一应配置。 ‘一个公主的府邸都这么大。’ 打量着园林间的精致楼阁,李象对唐朝贵族的奢侈感,初步有了一点认识。 “兰陵公主府占据了平康坊一成半地。” 徐齐聃在旁小声道。 这时,程处弼兴致勃勃的说道:“长公子,马球场到了。” 其实不需要程处弼提醒,李象自己也能够看见。 抬眼望去,正前方是一片十米高的木墙建筑,四方围成一个长方形,长宽约莫在100mX50m,木墙上有着一两层的小楼阁,居中那一处最为华丽,乃是最佳观战的望台。 鼎沸的人声与马声嘶鸣,这会从场中传出。 “长公子,这边请。” 仆从领着李象从马球场中间位置的左侧木梯走上,李欣则是从右侧木梯。 木梯一个九十度拐弯后,七八阶便是踏上了望台。 刚一踏上,映入眼中的便是一众锦罗绸缎的男女,这些皆是长安权贵子弟,而在这望台之下,是一片枯黄草地,一匹匹快马纵横着,溅起滚滚烟尘。 “东宫长公子到!” “魏王府长公子到!” 两道声音,一左一右在这望台响起。 霎时间。 原本交谈火热的权贵二代们都是一顿,纷纷是转过身行礼,不过从各自的移位来看,很明显。 站位偏向李欣的人占据了五成之多,两成偏向李象,剩下的三成则是站在中位,表明了自身中立的态度。 李象扫了眼愿意站在自己这边的寥寥六七人,心中大致有了个数。 ‘混的太差了。’ ‘不过也能理解,李承乾和李泰的争斗会直接表征在下一代。’ ‘以我现在的身份,很难做到直接对那些朝廷大佬产生影响,那就从他们的儿孙开始,由下至上,一个个拉下水。’ 李象之所以会这样想,那是因为有先例的。 当朝首相,做了十七年左仆射的房玄龄,之所以暗中站队魏王李泰,一部分原因是他的二郎房遗爱。 接着,在简单的客套之后,这帮勋贵子弟又是热烈交谈了起来,有些是聊接下来要开始的马球比赛,更多的则是在谈论《塞上行》。 不管懂不懂诗,附庸风雅这种事,在权贵层是必备技能。 而相对于《塞上行》的内容,这帮权贵子弟讨论更多的是这首旷古佳作是出自何人之手。 作诗人的身份,至今还未传开。 知道《塞上行》出自李象之手的,只有二凤以及几位大宰相,这些人都是政治老手,出了宫后自是不会乱说。 “长公子,在您左前方这几人,分别是江夏王李道宗次子李景仁、英国公李勣次子李思文,还有……” 徐齐聃已经接受了长公子失忆的设定,在旁低声介绍着。 而李象的目光,则是凝落在了一个女子的身上。 “她是谁。” 一句话,打断了徐齐聃。 徐齐聃愣了愣,下意识顺着李象目光望去,那是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上着一件樱红窄袖衫,下着一条浅紫色曳地流苏长裙,披着一件金红色帔帛,束着未出阁女子偏爱的交心髻,看起来似是两只兔耳朵。 从侧面看过去,肌肤雪白,鼻梁俏丽,樱桃小嘴,凤尾眼睑处有着一点紫砂,正微笑着应付李欣,不过看的出来,少女有些烦李欣这个大胖子。 “卫国公李靖独孙女,李锦。” ‘李靖。’ 李象眼中有着眸色掠起,如果把初唐军方大佬排个名,必定是绕不过大唐第一号战神李靖。 至于‘李锦’这个名字,并无印象。 这倒也正常,连二凤的公主们都鲜有能在史书留名的,这些勋贵家的女子更是连记都不会记载了。 ‘这个李锦,可以捞进鱼塘。’ 李象最初看上的是李锦的模样,进而看上的是李锦的身份。 作为一个穿越者,李象自然不可能在大唐讲纯情,这个李锦身为李靖独孙女,必定极为受李靖喜爱,通过这条线得到李靖的支持,这才是李象的最终目的。 李象目光一直落在李锦身上,旁侧的徐齐聃微微干咳一声,压低了声音:“长公子,您和这位李千金有过节,她对你极为厌恶,还当众说过,此生宁与狗友,不与象交。” “还是不要触霉头的好。” 李象愣了愣。 ‘象交?’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随口问道:“什么过节?” 徐齐聃心头一阵无语,暗道:您把人屁股给摸了,到头来可是忘得一干二净啊! 把声音再压低了些:“您之前调戏过她,若非是萧府的萧守业居中调停,这事差些就闹上御前了。” 李象眉头微微皱起。 ‘这原主天天都在干什么玩意,又菜又爱玩,把个妹上手就调戏,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而就在这时。 李欣的鸭公嗓笑声,极其之大,兴许是为了博得美人一笑,而且一看就知道今天出门前没和他老爹李泰通过气。 “塞上行嘛,作此诗者,乃是吾友。” “过几日上元节,我便将其唤来,与李锦小姐同乐同游。” 对李欣的这般话,这帮勋贵子弟自是深信不疑,毕竟魏王府文学馆容纳天下才士,这一点大唐无人不知,从昨晚开始就在盛传,写下这《塞上行》之人,必定在魏王府中。 第18章 脏了(求追读!) “当真?” 原本还对李欣爱答不理的李锦,听到这话,态度顷刻间就变了。 在大唐,热门诗人就是文坛上最闪烁的星辰,没有之一。 比如盛唐时期的李白,说是九亿少女的梦也丝毫不为过,多少人痴迷沉醉于太白诗行之间,为睹李白一眼而万水千山。 “李锦小姐,既是欣公子所言,那必然是真的了。” “欣公子不愧是欣公子,这塞上行得宫中盛赞,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公子与其为友,便是说明公子也是诗才绝纵之辈!” “……………” 房遗义、柴通等人纷纷是在旁附和助攻,言语间目光还不忘看向李象所在。 “同为天潢贵胄,有人诗才绝纵,有人目不识丁,真是讽刺。” 不知哪里的龟孙,憋着气来了这么一句。 “尔等想作甚!” 程处弼眼珠子一瞪,看不下去了。 ‘一群屁娃。’ 这些勋贵子弟平均年龄也就十五岁上下,在二世为人的李象面前,真就与叛逆少年无异。 李象无所谓,而在李象身侧的徐齐聃,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他可是知道谁才是《塞上行》的真正主人:“空口无凭,欣公子既然说与塞上行一诗作者为友,可有证据?” 对此。 李象并未阻止。 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值意气勃发时,该有的血性还是得有。 “你算个什么玩意?魏王府长公子,也是你一个小小的侍读能够非议的?!” 柴通脸色一横,嗤声笑道:“在场的无不是王公勋贵之后,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此处?识相的还不滚下去,望台不是你这等寒门可以立足之地!” 一番话出。 徐齐聃整个人脸都涨红了,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因为。 柴通说的是事实。 虽然徐齐聃的姐姐是宫中的二品充容,但比起开国功臣们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还不快滚?!” 柴通一声断喝,身边其余勋贵子弟纷纷跟着起哄。 而李欣,则是一直笑着看着。 反倒是李锦这位女子,凤眸于心不忍,刚想开口为徐齐聃说句话。 ‘砰’的一声,接着‘哐’、‘哐’、‘哐’的滚声响起。 起哄戛然而止。 众人下意识望去,只见那是一只抬起的脚,穿着锦绣蓝纹的六合靴,而在这靴子的对面方向,柴通被一脚踹的滚下了马场木梯,整个人卡在了拐角处,捂着裆,发出猪嚎一般的叫声,应是碎了。 李象缓缓收回脚,看了眼靴子,道:“脏了。” 这一幕,把望台上众人都是惊住了,都在京圈混,岂能不知道这位东宫长公子的性格,又菜又爱玩,性情更是犹犹豫豫、婆婆妈妈。 今日,今日怎,怎这般凶猛! 一言不合就踹人宝贝! 就连李靖的独孙女李锦,看向李象的目光中亦是闪烁着惊异。 ‘这登徒子,今日给我的感觉,怎么不大一样……’ “李象!” 李欣反应过来,骤然暴怒,打狗还得看主人! 霎时间,程处弼一个横身挡在了李象身前,李欣身后的勋贵子弟也是一窝蜂的往上压,李象身后那为数不多的几人,诸如杜荷长子杜子腾,赵节长子赵宿等,也是挺在了程处弼的身后,局面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就连马球场上的双方队员都是感受到了望台上的不对劲,诸如秦理,已经是策马而来,脸上满是肃冷狠色。 而就在这时。 “晋王殿下驾到!” “兰陵公主驾到!” 一声出,众人都是只能暂时压下争锋相对,纷纷躬身行礼,其中同样包括李象和李欣。 他们虽然都是勋贵子弟,但身上都没有实际爵位和官职,可十五岁的晋王李治则是不同,虽然年岁与众人差不多,但却是实打实的亲王,领着并州都督、右武侯大将军等实职。 而且是诸皇子之中,除却李泰之外最为受宠的一个。 所以兰陵公主与她的驸马早早就去平康坊西门外恭迎晋王尊驾。 李象抬眼望去,从他刚刚上来的木梯,有着一个衣着四爪紫袍、模样清秀的少年在众星捧月下登上望台。 这便是晋王李治,贞观时代的气运之子。 ‘小野鸡。’ ‘跟他并肩而行的应该就是兰陵公主了,这么年轻,看起来也就十五六。’ 正当李象打量之际。 “娘的,我道萧守业这狗东西去哪了,原来是搭上了晋王。” 程处弼小声说着。 “长公子,您看晋王身后左侧那个,跟在萧守业旁边的红裙就是萧家小娘子,啧啧啧,这小脸蛋,这身材,真是比那南曲的花魁还要勾人数十倍。” 李象下意识目光投去,眼眸骤然一亮,好凶! 小象的本能告诉李象,这个妹,一定要曰! ………………… 与此同时。 东宫,嘉德门外。 太子府詹事于志宁携左庶子张玄素、右庶子孔颖达以及东宫一应文武属官,皆是跪在门外,在于志宁和张玄素的中间,是一个四五的披发男孩,这是太子次子李厥。 从这名字就能看出,李承乾对突厥的迷恋,还真是深入骨髓。 而在众人之前,是着内侍省官衣的宣诏官。 “门下:皇孙李厥,孝友宽厚,温文肃敬,行有枝叶,道无缁磷。践君子之中庸,究贤人之义理,情惟乐善,志不近名。可封武陵郡王。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宣诏官念完,便是停顿。 “殿下,还不快接诏。” 于志宁在旁小声提醒,既然李厥已经被封郡王了,自然可以改成殿下的称呼。 芳年四岁半的李厥这才反应过来,稚声稚气道:“李厥接诏。” 唐初,并未有圣旨之说。 贞观年间,将天子发出的命令称之为诏书,待到武周时期,为了避讳‘曌’字,将诏书改成了制书。 待李厥接诏后,宣诏官这才笑着将手中竹简递给了李厥手中。 唐时,用于册封三品以上爵位的诏书,为表庄重,皆是用木简制之。 “于大人,为何不见长公子李象出来接诏?” 宣诏官皱起眉头,他手头上可还有着两份诏书需要宣。 “这个…” 于志宁眉头一皱,他属实不知道长公子去了哪。 此时,人群中有着一道声音响起。 “长公子一大早便去平康坊了。” —————— PS:亚父们!三拜求月票!求追读!求投资! 第19章 成年人的语言艺术(求追读!) ‘平康坊!’ 于志宁、张玄素、孔颖达,这东宫老三位都是脸色有些难看,真是老子在家搅屎,儿子在外抽水,没一个省心的。 “几位,我等还有诏书要宣,且先退了。” 宣诏官听闻东宫长公子在平康坊,再无任何停留,转身便走。 册封诏书,这种东西得当着本人面宣读,决然没有代收这种做法。 望着离去的宣诏官,东宫老三位一脸的凝色。 张玄素率先开口道:“昨日太子殿下和长公子入宫,今日便是得来宫中圣旨,昨天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作为孔圣之后的孔颖达接话道。 “从昨天百骑司进入东宫,以及太子殿下所受的伤势来看,陛下昨日定然是震怒了。” 接着。 张玄素和孔颖达皆是看向于志宁,默认于志宁是知情的。 虽然大家一起在东宫搭班子,但于志宁这个一把手太子詹事跟他们两有着本质的区别。 若是太子李承乾未来不能登基,他两这辈子的官途基本上就到头了。 而于志宁则是不同,他的前途不与太子直接挂钩,下一步将进入宰相行列,这和褚遂良即将入政事堂一样,已经是朝廷上公开的秘密了。 原因很简单。 于志宁在天子心中地位高。 贞观三年,二凤登基之初,在内殿宴请三品以上近臣,不见于志宁身影,便是问道:“志宁在哪?” 有司答:“敕令召见三品以上官员,于志宁只是四品官。” 随即二凤就命人诏于志宁参宴,并当即加封他一个从三品的散骑常侍,甚至于志宁老母去世要辞官守孝,也被二凤夺情起复,恩宠至此,可谓罕见了。 更有史载:李承乾造反败露后,东宫属官从上至下皆是遭到贬黜,唯有于志宁这個东宫一把手,不仅没有遭到任何罪责,反而步步高升。 “罢了,反正这件事你们迟早也会知晓。” 于志宁压低声音,继续道:“昨日宫中赐下的那一首塞上行,为长公子象所作。” “怎么可能?!” 孔颖达猛的一惊,接着又是一讶,看向张玄素。 “咦,玄素你为何一点不惊讶?” 张玄素干咳了两声,随即踏步往前,迎着朝阳,挺直胸膛,以富有感情的嗓音念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当他回过头的时候,迎上的是于志宁和孔颖达想弄死他的眼神,你他妈秀一遍就算了,来回秀是几个意思?! 干咳两声。 “我想说的是,这首石灰吟之贞观十七年赠张朴。” “嗯。” “赠张朴。” 张玄素着重了最后三个字。 “是长公子象所作。” 张玄素话音落,于志宁和孔颖达都是脸色一惊,他们想弄死张玄素的想法是一码事,对这诗的好坏评价又是另一码事。 “难怪,难怪了!” “长公子何时开的窍?” ……………… 平康坊,兰陵公主府,马场望台。 “哦,这般热闹。” 一袭四爪紫袍的李治微笑着走过众人,牢牢占据了望台C位。 同样只有十五岁的兰陵公主和她的驸马窦怀悊站在李治左侧,大唐女子成婚很早,兰陵公主在九岁就已经下嫁。 “李欣,怎么回事。” 李治扫了眼滚在木梯拐角,才被人扶起的柴通。 “回王叔,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柴通这小子不小心说错了句话,惹怒了李象兄长,其实这也怪不得兄长,全是柴通自找的。” 李欣一番叹息解释。 “说错一句话,便下这般重的手?” 李治目光看向旁侧的李象。 随着李治的目光望去,这望台之上的权贵子弟,皆是看向了李象,包括跟在李治身边的兰陵公主、萧瑀长孙萧守业以及那位令人怦然心动的萧家小娘子。 “李象,柴通怎么也是你的表兄,你这般对他动手,于朝不合礼制,于私不合亲族,若是姑母泉下有知,将会何等心寒。” 李治这里所说的姑母,就是唐初第一女战神平阳昭公主,李世民最敬重的胞姐,柴通是柴令武的儿子,柴令武是已故平阳昭公主的次子。 “孤在这里做个中间人,你向柴通鞠礼道歉,此事便了。” 霎时。 众人都在盯着李象,看李象会不会鞠这个躬。 东宫太子的长子向一个驸马的儿子鞠躬道歉,这事若是传出去,简直是啪啪啪打李承乾这个东宫太子的脸,往后出门都没脸见人了。 可这是晋王的王命,并且从逻辑上来说,既然打了人,要求伱鞠躬道个歉,作为长辈的李治给出这个调解方案也确实很合理。 这时,柴通在人搀扶下沿着木梯走上望台,双手捂着裆,疼的面部狰狞,却是挺直了腰,等待着李象的鞠躬道歉。 ‘事情都没问清就下定断,拉偏架也太明显了。’ 李象回忆了一下小野鸡李治的生平。 李治作为长孙皇后三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自幼受宠溺爱,长在宫中,由长孙皇后亲自抚养,彼时四岁的李欣也是一同被接进了宫,也是由长孙皇后亲自抚养,两人直到长孙皇后崩逝才双双出宫。 可以说,两人是做了三四年的好基友。 而这一次李治作为亲王之身,之所以会来看这场权贵子弟间举行的马球比赛,大概率也是受李欣的面子所邀。 很明显,李治这是要给李欣站台。 ‘小阴比。’ 作为刷过贞观之治的李象,大致能猜到小野鸡的路数。 暗有夺嫡之心,得到司徒长孙无忌支持,但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在朝廷上仿佛是个小透明,表面甚至更是隐隐有站队魏王的趋势,寻着机会便激化东宫和魏王府的矛盾,为的就是看太子和魏王斗个两败俱伤,最后从中渔翁得利。 ‘今天这个躬要是鞠了,明天外面就能传成我给柴通磕了个头,后天李承乾就得发疯。’ ‘脆弱的承乾植物,太难了。’ ‘不过李治这只小野鸡在二凤面前极为得宠,如果得罪他太甚,在二凤面前说我坏话,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现在不适合太过硬刚。’ ‘小野鸡喜欢站台是吧,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成年人的语言艺术。’ 想罢,李象神色平静,望向李治开口道:“非我不愿遵王叔之命,而实为不能。” “我乃天孙,体内流淌着天可汗之血,向一个臣子鞠礼,如若传扬出去,置皇祖父于何处,置大唐天家血脉于何地。” “难道王叔要让你我天家血脉向一个外臣伏首?” 一语出。 李治愣住了。 怎么还带反问的? 再说,你都上升到这个高度了,你让我怎么回?! 第20章 天子诏书到(求追读!) 李锦:不对,太不对了,这不似李象的做派,以这登徒子的软弱性格,这会应该惧怕的给柴通鞠躬行礼才是,以往李象见了李治,都跟老鼠见了猫一般。 萧妍(萧家小娘子):咦,这东宫长公子怎么和守业兄长口的纨绔好色、欺软怕硬不大一样啊,竟是敢违抗晋王王命,倒是有着几分男子气魄。 程处弼:我滴个长公子啊!你突然变得这般硬气,弄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现在很方啊! 徐齐聃:燃起来了! 马场内的秦理:长公子等我! 兰陵公主李淑:啊喂,不要在我家闹事啊! 李欣:李象啊李象,你这个蠢货!哈哈哈哈! 李治:这小子怎么和过去不大一样了,以往唬一下就怂了啊!草率了。必须把这件事小而化之,绝不能传入父皇耳中,若是父皇得知我掺和东宫与魏王府之事,必定会加以斥责。嗯,舅舅得知也必然会不高兴。一会褚遂良还要来府邸商议要事,这事完了我就立马离开。 ………………… ………… 这望台之上的权贵子弟,随着李象一句话硬刚,心中各是起了小心思,大多都是惊异东宫长公子李象的变化。 “李象,你太狂妄了!” “身为晚辈,竟是这般不尊王叔,你可知道自己还姓李?!” “我回去后一定要告禀父王,让父王在皇祖父面前参你一本!” 李欣率而出声,李治的脸色瞬间就黑了,这参一本还了得,表面上是参李象,实际上是参太子李承乾教子不严。 他想的是小而化之,而李欣想的是小而变大! 他只想做个渔夫,而不是下场。 “李欣……” 李治刚开口。 “王叔放心,有我李欣在此,绝不会让任何人损王叔半分威严!” “李欣,不是…” “王叔放心,一切有我李欣在!” “李……” 屡屡被打断,小野鸡已经是有点生气了。 面对李欣的狂吠,李象直接忽视,他更想看到李治表态。 ‘你不是喜欢给人站台吗?继续啊!’ ‘把事闹大!’ 人软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以东宫长公子这个身份,完全可以在任何情况下硬刚,过去的那个李象就是纯纯的又菜又爱玩,王者号硬生生玩成了青铜。 而就在这时。 有着仆人匆匆爬上望台,弓着身来到兰陵公主李淑前,低语连声道:“殿下,内侍省的宣使已经在来府的路上了,应是有陛下诏书到。” 一语出。 望台上的一众权贵子弟都是脸色骤变,看个马球还能迎来天子诏书?! “九哥,既是父皇诏书,我等还是先去接诏吧。” 兰陵公主李淑笑语出声,率先打破了这沉重的尴尬气氛,毕竟这是她家,闹大了她横竖都有责任。 “嗯。” “父皇诏书自是大于一切,我等不可耽搁。” 这是李淑给李治铺的梯子,李治自然是趁着就坡下驴,点了点头。 随即。 李治和李淑率先快步下了望台。 宣读天子诏书是有讲究的,并不是随便选个地方就能接诏,必须得是府上最为尊贵之所,也就是正门和正厅中间的区域。 其他人,亦是纷纷跟在李治身后,对各自的身份都有着真切的认识,身份更尊贵、更亲近皇族的则是挨李治要近一些,反之则是紧随在边缘位置。 ‘挺好。’ ‘这种摆在明面上的阶级,比二十一世纪看不见的要舒服多了。’ 李象望着李治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最后目光落在萧家小娘子婀娜身段之上,生在少女之龄,身躯却有少妇之态,实在是人间极品啊! “哼!” “果然还是个登徒子!” 李锦从李象身边走过之时,原本出于一颗不忍善心,还想要提醒李象一两句,但是当看到李象这般不加掩饰的打量萧妍之时,顿觉自己的好心喂了狗。 ‘???’ 李象眉头一皱,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李锦,心道。 ‘我又没看你,你骂个der!’ ‘等哪天你哭着叫爸爸的时候,可别求我轻一点!’ 这时。 李欣跟在李锦身后,在李象身畔停留,微微低下头,压着很低很低的声音,鸭公嗓笑着道:“李象,太子已经被禁足东宫,你觉得你还能扑腾多久?” “不是我这个人说话难听,做人做事,要懂分寸,一定要知道自己是谁,认清楚自己的境况,尤其是对往后的事,给自己留条路,多看点刘荣之流的史书,长长见识。” 说完呵呵一笑,带着他那群勋贵小弟下了望台。 “长公子…!” 徐齐聃紧跟在李象身侧,把李欣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咬起了牙。 “没事,狗叫而已。” 李象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清晰传入李欣耳中,可见李欣胖躯一颤,恼的连走路脚步都是重了几分,踩得木梯嘎嘎作响。 “走吧。” 李象抬步下楼,身后跟着徐齐聃、程处弼、杜子腾等人。 至于秦理,他已经换上了打马球的服饰,不方便跟上,依旧是留在马场内做赛前训练。 十五分钟之后。 公主府,正厅之外。 李治站在C位,左右是兰陵公主李淑以及驸马窦怀悊,李象和李欣次之,再往后便是各自按照自家父辈的爵位官职排列,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能乱了身份尊卑。 这时,一骠内侍省官员鱼贯而入。 “晋王殿下也在呀。” 宣诏官见了李治,连是笑着行礼。 “父皇有何旨意?” 李治脱口便问,下意识以为这诏书是给自己的。 “回晋王殿下,这旨意并非是陛下给您的,而是给李象和李欣两位公子的。” 李欣的胖脸一颤,瞬间激动了起来。 ‘二凤这是要给我封官么,不知道封了个什么爵位,为什么这死胖子也有。’ 李象心中略有不爽,这明明是他刷来的印象分,没想到带着李欣这胖子也得了便宜。 说着。 宣诏官看向左右站着的李象李欣,笑道:“刚巧了,两位公子都在,那下官便宣诏了。” 说罢,直起身来,干咳了一声。 哗啦啦。 除却李治行叉手礼躬身外,包括李象在内的其余人都是跪了下去。 第21章 第二代敦煌郡公 ‘亲王接诏都不用跪么。’ 李象瞄了眼行叉手礼的李治,眼中有着一丝向往。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俗话又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久居人下。 “门下:皇孙李欣,孝友宽厚,温文肃敬,行有枝叶,道无缁磷。践君子之中庸,究贤人之义理,情惟乐善,志不近名。可封昌平郡公。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随着宣诏官话音落。 “李欣接诏!” 李欣的鸭公嗓适时响起,蹭的便是站起身来,在从宣诏官手中接过册封木简之时,脸上肥肉都是兴奋的一颤一颤。 虽然受封的爵位只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正二品郡公,但在场勋贵都知道。 今日做郡公,明天当郡王。 以李欣的魏王庶长子身份,未来十年之内,只要李欣不犯原则性错误,必定可逐步加封至郡王。 而若是魏王夺嫡成功,未来李欣被加封为亲王也是迟早之事,甚至… 一众勋贵想到这里便是打住,不敢想,不敢往下想了! “恭贺昌平郡公!” 以房遗义、柴通、韦几等勋贵子弟,纷纷是高声恭贺。 李治亦是笑着拍了拍比他高一个头的李欣胳膊:“李欣,今日既然已经受封,便是有爵在身,往后行事,切记注意身份,莫要失了皇家体面。” 李欣咧嘴一笑:“王叔放心,侄儿谨记。” 而这时。 宣诏官目光又是看向李象,宣诏前竟是罕见的先行了个礼,且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隐有讨好之意。 “长公子。” 尽管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作揖礼,但是落入在场勋贵眼中,都是眼露惊疑之色,内侍省可是代表天子来宣诏,鲜有这般讨好之色! 李象回了一个示好的微笑,虽说太监这玩意在贞观年的确是没什么存在感,但毕竟是二凤身边人,交好总没有错。 宣诏官再次挺直身躯,朗声道:“门下:皇孙李象,孝友宽厚,温文肃敬,行有枝叶,道无缁磷。怀天纵之诗才,若星辰之皓辉……” 当诏书念到这里的时候,宣诏官都是一愣,他这辈子念了上百卷册封诏书了,还是第一次见在诏书中这般称赞一位宗室,这定然不是中书省的手笔,而是天子特命。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脑瓜子也都是听的嗡嗡作响。 诏书前半段还算正常,基本上都是长得一样,可这后半段的‘怀天纵之诗才,若星辰之皓辉’,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但凡有点脑子,都能联想到昨天宫中传出的《塞上行》! ‘李象写的塞上行?!’ 顷刻间,众人小心思疯狂转了起来。 程处弼:长公子你不厚道呐!说好一起做纨绔、逛遍三曲每一院,竟是独自偷偷发奋读书! 徐齐聃:呵呵,一群无知鼠辈。 李锦:这登徒子竟能写出塞上行这等气吞山河之作,莫非是抄的…? 萧妍:陛下在诏书中这般夸赞这位东宫长公子,想来以后定是前途无量,这晋王李治已经纳了王妃,我就算入了晋王府也只能是个婕妤,倒是可以再观望观望。 萧守业:李象啊李象,你小子藏得很深啊! 李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李治:淦,草率了。 在场众人的目光,此刻皆是汇聚在李象身上,而李象的表情,依旧是那般淡然,那般云淡风轻,似是泰山崩于前也不色变。 ‘装逼的第一法则。’ ‘面瘫。’ ‘这宣诏的太监怎么回事,说话还停顿,投诉了。’ 李象瞥了眼宣诏官,出声问道:“请问宣使,诏书可是宣完了?” 一声出,宣诏官才是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连忙是继续:“怀天纵之诗才,若星辰之皓辉。富有五车,八斗之才。可册为敦煌郡公,领庆州都督,授大理寺少卿。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嗡…! 所有人,脑瓜子再次震颤。 甚至就连这宣诏的内侍省官员,都是迟疑着没有将诏书呈出,而是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躬身将诏书呈向李象,表情已经不是讨好了,而是恭敬。 核心在于诏书中的四个字:敦煌郡公。 在场这帮人,就算读的书再少,也知道当今陛下的第一个爵位就是敦煌郡公。 天子册封李象为敦煌郡公,意味着什么?! 须知。 这世上有四个字,叫做‘为尊者讳’。 尚书省的主政长官尚书令,就因为二凤曾经做过,就一直空缺着,天策上将的空缺同样如此,而这敦煌郡公也是一个样,理论上只要大唐不灭,后世天子是绝对不敢册封其他人为敦煌郡公。 李靖独孙女李锦、萧府长孙萧守业、萧府养女萧妍、江夏王李道宗次子李景仁、英国公李勣次子李思文、柴通、房遗义…… 不论是跟着李欣的那些勋贵子弟,亦或是持中立态度的那帮勋贵,无不是惊掉了下巴。 “不可能,陛下怎会授他为敦煌郡公!” “宣使可是看错了?!” 不等李象接诏,李欣便是率先出声,一时冲动之下,竟是要去夺宣诏官手中的诏书。 “放肆!” 李治一声暴喝,瞥了眼李欣:“天子诏书,岂能有假?!” “还不跪下!” 咯噔。 在这暴喝之下,李欣瞬间反应了过来,扑通就是跪了下去,额头已经是有着冷汗渗出。 李治看似是在呵斥李欣,实则是护着李欣,方才李欣如果真的从宣诏官手中夺过诏书,那就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一旦宣诏官回禀天子,不仅是李欣,就连魏王李泰都要遭罪。 ‘不简单。’ 李象瞄了眼李治。 这小野鸡虽然才十五岁,但就这一次短暂的接触,李象已经能判断出,这家伙在历史中能上位,绝对是有点真本事。 “恭贺敦煌郡公!” 程处弼脸都笑开花了,带着杜子腾等人高声大呼。 “陛下特命,敦煌郡公接诏之后,当第一时间入宫谢恩。” “郡公爷准备准备,这就随我等入宫吧。” 宣诏官将木简诏书躬身呈给李象,附带来了这么一句,已经被震撼麻了的众人,再一次呼吸不大通畅了起来。 一般受封谢恩,要寻个黄道吉日,沐浴更衣、焚香祷告,换上礼服后再依礼入宫,哪有当天受封当天入宫的,陛下就这么着急见李象? 李象接过诏书,心中暗道。 ‘二凤这般饥渴么。’ 第22章 李象:有前途! “程处弼,你与徐齐聃留在公主府,记得告诉我比赛结果。” 李象看了眼身侧的程处弼和徐齐聃。 “唯!” 程处弼和徐齐聃皆是行叉手礼。 “郡公爷,请。” 宣诏官侧身作请,李象倒也是不墨迹,偏身朝李治和兰陵公主李淑行礼:“王叔,皇姑母,李象有圣命在身,先行告退。” 李治面色微笑,全然没有一丁点刚才和李象闹了不愉快的样子,道:“李象,你既已出仕,往后当尽心竭力,报效朝廷,不负父皇圣恩。” “谨记王叔教诲。” 李象也是和善的笑着,看起来似是与小野鸡之间什么不愉快也没发生过。 随后,兰陵公主李淑与她的驸马逐一行礼之后,李象便是随着宣诏官一同出了兰陵公主府。 于李象踏出府门的那一刻,众人这才是反应过来另一件事。 “李象,哦不,现在应该称为敦煌郡公,不仅是领了庆州都督,还被陛下授了大理寺少卿之职啊。” “这可是大理寺喔!” 声音,来自于萧守业,这位萧瑀的嫡长孙。 萧守业的声音很大,并且着重点了点大理寺,明显是在故意提醒一些人。 霎时。 房遗义、柴通、韦几等跟着李欣厮混的勋贵二代们都是脸色一白,大家平日里都嚣张惯了,犯个法属于家常便饭。 而这些勋贵子弟并非平民,他们若是犯了法,归属于大理寺负责。 在以往,只要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打个招呼送个礼、卖点人情也就过去了,可现在李象去了大理寺,如果李象想搞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随便揪个小辫子都够他们喝上一壶。 “显摆个什么玩意,抄他人的诗欺瞒皇祖父,能骗其他人,骗不了我李欣!” “他李象是个什么货色,我等岂能不清楚?!” 望着李象离去的背影,李欣咬着牙恶狠狠道。 “对,必然是抄的!” “欺君乃是大罪,待陛下哪日知道了真相,看这李象如何收场!” “抄的了一时,抄不了一世!” 房遗义、柴通等几个纷纷表情难看的附和。 在旁的李锦厌恶的看了眼李欣,因为不管这塞上行究竟是不是真的出自李象之手,都证明了方才李欣在望台与她说的话,皆是忽悠,这李欣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塞上行的作者。 “李欣。” 这时。 李治拍了拍李欣的肩膀,李欣连忙低下头:“王叔。” “你与李象的差距,在这道诏书之后,已经是云泥之别,往后行事要多注意,切不可惹怒了敦煌郡公,本王言尽于此。” 说罢。 李治便是带着随从离府而去,兰陵公主以及驸马快步跟上相送。 望着李治离去的背影,李欣内心的小宇宙这一刻彻底被点炸了,脸上的横肉疯狂颤抖,手攥的咯吱咯吱作响。 若是李象看到这一幕,定会再来一句‘小阴比’。 李治这一番话,看似是好心劝诫李欣,实则是在故意拱火,加重李欣对李象的妒火以及恨意。 “郡公,马球还打…” 房遗义的话刚出口。 “回府!” 李欣一双埋在肉里的三角眯眯眼都似要爆了,狗熊一般朝府外走去,身后那帮甘当马仔的勋贵弟子纷纷是跟上。 随着李欣离去,那些已经完全倾倒在魏王府一侧的权贵弟子也是纷纷散去,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都怕李象去了大理寺搞自己。 而那些中立的则是不然,对他们来说,交好一位深受天子宠爱,又位居大理寺少卿,手握最高审判权的皇孙,百利而无一害。 “子毅,与你家郡公讲讲,明日若是有空,可相约萧府梅庄一聚,我将携吾妹,设盛宴以待。” 身材修长,颇有翩然公子之风的萧守业,带着萧妍小娘子来到程处弼跟前。 萧妍款款施礼:“有劳程公子了,小女子仰慕敦煌郡公已久。” 望着临至身前的萧妍,程处弼口水都快淌一地,连声拍着胸脯道:“好说,好说!萧妍小姐放心,以我和敦煌郡公的关系,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明天我一定将敦煌郡公带到!” 再看徐齐聃、杜子腾、赵宿等人,这会都是被围了起来,皆是套近乎的。 外圈的李锦看了一眼,似是很厌恶这等场面,蹙起秀眉,折身带着自己的丫头便是要走。 “李千金,且慢!” 徐齐聃眼角发现李锦欲走,连忙是快步追上,便追便作揖行礼。 “何事。” 李锦脚步微驻,侧身看向徐齐聃,蹙起的眉头依旧未散。 “我家郡公先前不慎对小姐有些冒昧,这段时间始终心有愧疚,故而离去前特命我给小姐赔礼道歉,敦煌郡公素来知晓小姐喜爱诗文,这一行诗,便是郡公赠予小姐的赔礼。” 说着,徐齐聃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卷巴掌大的娟纸。 若是之前,李锦自然不会收,可在得知李象就是塞上行的作者之后,心中有些好奇又有些惊疑,自是拒绝不了。 从徐齐聃手中接过,微微展开,当望见那一行诗的刹那,李锦骤然怔于原地,仿佛在她的眼前,不再是这兰陵公主府,而是一片茫茫雪山,数之不尽的如席大雪飘落在那巍巍高台之上。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李锦喃喃自语,已然不能自拔。 「李象:小兄弟好样的!有前途!」 而今日之事,不论是李象当街拔刀逼迫李欣退让,又或是这一封诏书中敦煌郡公的封号,以及《塞上行》的作者。 接下来必定将以疾风之速,传遍整个长安。 大唐李象,从这一刻起将不再是历史背景板。 ……………… 太极宫。 甘露门之外。 李象跟在一位弓身引路的中年内侍身后,往金水河边走去。 ‘搞什么玩意。’ ‘不应该是在两仪殿或者甘露殿见我吗?把我带到这河边来干什么?’ ‘钓鱼?’ ‘这金水河清的跟我银行卡余额一个样,就算坐三天也得是空军。’ 这时,内侍停下。 “郡公,陛下和徐充容就在前方等您。” 内侍作揖而指。 李象抬眼望去,一棵大柳树下,二凤正与一位美娇娘站在大青石旁。 第23章 李肥四:吾儿稳了! “有劳。” 李象很是有礼的回了内侍一个微笑。 这小寺人受宠若惊,连忙是把腰弯的更深了:“郡公客气了,小人且先告退。” “嗯。” 李象点了点头,随即便抬步往二凤所在位置走去。 ‘丰富的狗血电视剧经验告诉我,成功在于细节,不能小看这太极宫内的任何人,哪怕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小阉狗。’ ……………… 与此同时。 魏王府,文学馆。 魏王李泰养的上百学士都在各自案前埋头苦思,每个人都在干同一件事,那就是,作诗。 李肥四最新规定:每人两个时辰供诗一首,做不到的停发当月供奉。 这帮学士大多都是出身于寒门,家族早已败落,平日里就靠着魏王府的供奉才能过上京圈的富贵日子,哪里舍得一个月的供奉,皆是绞尽脑汁。 而在馆内里间,李泰的怒火正在蹭蹭蹭的狂烧,他已经知道了平康坊发生的事情。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消息就像风一样在长安地界地毯式飞散,李欣人还没回到魏王府,刚从宫里回来的魏王李泰就已经知道了所有。 此刻李泰那重达三百斤的好大儿,似是一座小山跪在跟前,垂着脑袋,左脸有着一个很清晰的巴掌印。 “你怎么就不敢拔刀跟那李象干一架?!” 李泰气的脸上肥肉止不住的颤抖,他魏王府还从未这般丢过面子! 在他旁边的房遗爱安抚道:“殿下息怒,其实公子并没有做错,如果公子果真当街与那李象持刀互砍,事情一旦闹大,陛下恐降罪王府。” 李肥四深吸一口气,心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气不过自家傻儿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太蠢了! 目光瞪了眼跪着的李欣,烦躁的摆了摆手:“滚滚滚!” 一直低着头的李欣,见房遗爱为自己说话,一脸委屈的抬起了头,瘪着一张嘴,瞪大了三角眼,道:“父王,孩儿不服!” “李象不过是用他爹找人作的诗博得皇祖父欢心,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言外之意。 你这个当爹的不行啊,就知道骂我! 我拼爹没拼嬴也怪我?! “公子慎言!” 房遗爱眉头一簇,连忙是给李欣身后的房遗义使了个眼色,房遗义连忙是伙同旁边的韦几、刘敦行,趁着李泰还没发火之前,半拽半拉把李欣给弄了出去。 “这不成器的玩意!” 回过味来李欣话里意思的李泰,气的把桌上茶杯往地上一砸。 “殿下,不过是一些晚辈间的小插曲罢了,不会影响我们的大计。” 房遗爱神色进而凝重:“不过从陛下给李象的册封来看,与我们之前的猜测一样,我朝武功已经臻至鼎盛,而要彰显盛世就必须修文,殿下去年的《括地志》得陛下大赏,现在李象得封敦煌郡公,皆是映证。” “这一次长安诗赋,只要公子欣夺魁,那李象便是再入不了陛下圣眸。” 李泰点了点头,道:“遗爱,你说的甚是有道理,本王今天下朝后与父皇言说要办诗赋大会,父皇听完后很是高兴,并再三叮嘱本王要好好办。” “只是。” 李泰朝着文学馆的前堂望了眼,骂声道:“这群不中用的玩意,几百个人,一天一夜,写了几百首诗,就没有一首能看的,都是些废物!” “殿下倒是不用恼怒,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诗词不比文章,要的是天时地灵,庸碌之人再怎么写也写不出好诗词。” 房遗爱自信笑着,不等李泰问,继续道:“我今天一早就去了上官学士的府上,他已经答应我了,会拿出一首他新作的孤品交予殿下。” “到时诗赋大会,我们便以这首诗出题。” 听到‘上官学士’四个字,李泰脸上的怒火消散了许多。 若说塞上行出现之前,大唐最火的诗人莫过于弘文馆学士上官仪,也就是上官婉儿的祖父。 上官仪开创的上官体,风靡大唐十数载,就连二凤也经常召他赴宴作诗,民间更是赞誉他为:天子御用诗人。 “妙哉!” 李泰抚掌一笑:“有上官仪的诗,吾儿稳了!” 同时。 魏王府外,挨了一巴掌的李欣正阴沉着脸踩上他的四缸宝马,庞大的身躯,每踏下一步都让马车颤上一颤。 “公爷这是去哪?” 房遗义等人追了出来,连声道。 “京兆府!” 咬着牙,李欣钻进了车厢,眼神冰冷的坐下:“我倒要看看,失了京兆府的协助,他李象怎么在大理寺行事。” 魏王李泰,不仅是一品亲王、左武侯大将军、领了二十二州都督作为封地,更是在贞观八年的时候得了雍州牧的职位,雍州即指京兆府,这就意味着魏王李泰是京师长安的主政一把手,可以直接干涉京兆尹行事。 ………………… 东宫。 丽正殿,西堂。 李承乾优哉游哉的搂着自己刚得的小娈童,听着跟前人绘声绘色的描绘今日平康坊发生的一切,听到兴起时,一巴掌拍在小娈童的屁股上。 “好好好!” “象儿诚不欺孤!” “去!” “告诉贺兰楚石等人,孤这几日身体抱恙,谁也不见,他们若是有事,可直接找敦煌郡公。” 盏茶后,丽正殿外。 “太子教令,太子殿下身体有恙,不见任何人,如果几位非要见,须得先得到敦煌郡公的准允。” 几人都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以往他们见太子都是直接入殿,甚至连禀报都不需要,怎么现在还得通过敦煌郡公的准允? 再者?敦煌郡公不是天子曾经的封号嘛?让我们去找天子商量怎么造反?! 很显然,他们几个并不知道东宫长公子受封为敦煌郡公的炸裂消息,情报如此落后,真不知道怎么敢造反的。 贺兰楚石、杜荷、赵节等人都是一脸懵逼的看着跟前回禀太子教令的宫人。 今夜汉王李元昌就要入京了,为了避嫌,太子不便与汉王相见,他们几个将会作为太子代表提前和汉王接洽,所以白天打算跟太子再商榷一下具体事项,这样才好夜里和汉王详说。 尤其是贺兰楚石,他好不容易说动了老丈人侯君集来东宫和太子见一面,急着要约一个密谈日期。 第24章 选哪个?太难了! 太极宫内朝,金水河畔。 “孙儿李象拜见皇祖父,参见徐充容。” (唐六典:六宫已下,率土之内,妇人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皆称“妾”,百官曰“殿下”,自称曰“臣”。) 而对于皇后之下的妃嫔,皆是称其‘姓氏+封号’,并无娘娘这等称呼。 杨柳之下,大青石畔,李象行叉手礼,穿越24小时之后,其他没学会,这一套行礼的动作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当皇帝就是爽啊。’ 李象不经意瞄了眼徐惠,这满脸的胶原蛋白,顶多也就是十六七岁,而这会的二凤已经是四十六了,典型的老牛吃嫩草。 而实际上徐惠十一岁入宫,当年吃的时候并不是嫩草,而是嫩芽。 ‘这就是徐齐聃姐姐么。’ ‘倒是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亲的。’ 心中琢磨之际。 李世民看向李象,眉头微微蹙起,道:“你今日在平康坊之举,有些过了。” ‘消息真快。’ ‘大唐百骑司虽然没有大明锦衣卫偷窥百官睡觉吃饭那么变态,但长安有动静的大小事,都躲不过百骑司的耳目,第一时间会传到二凤耳中。’ ‘二凤说的过了,应该就是指我当街拔刀了。’ 李象脸色一正,拿出了昨天正式开始前给校花妹妹说好‘只蹭蹭’,结果导致校花妹妹疼哭时道歉的态度。 扑通便是朝二凤跪了下去:“孙儿知错,请皇祖父降罪。” 在二凤身边的徐惠都是一顿,暗道:‘这皇长孙怎么说跪就跪,而且跪的这般实诚,实在是不像装的,难不成真是个厚道人?’ ‘既有才,又厚道,将道能够跟在他身边侍读,倒也是份幸运了。’ 李世民见李象这般坦诚的认错,心头不由一讶,一句话也不顶嘴,实在跟李承乾完全是两个样,哪怕就是那小青雀,自己在斥责他的时候,也会油嘴滑舌的开罪。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好,好啊!’ ‘朕过去怎么未曾发现象儿这般纯孝纯诚,实乃是朕之过!’ 二凤的语气,骤然间变得温和了起来,他本来就是故意吓一吓李象,以免李象刚得封太过飘飘然,可现在看来,二凤觉得自己的敲打多余了。 “起来吧。” “少年意气,朕理解。” 到这,李象也没再继续演了,戏要点到即止,演过了就太假了。 尤其李象根据历史上的李世民作风以及亲眼所见的二凤判断,唐太宗李世民是个直爽人,至少在很多事情上是这样的做派。 过于扭捏,反而惹厌。 “谢皇祖父。” 行完礼便是起身,乖乖站在一旁。 “象儿,解释一下。” 李世民微笑着,抬手指了指河畔的大青石,他让百骑把这石头搬入立政殿,然后又原封不动的搬回来了。 李象看向青石,上面用小石子刻出的字迹已经很是模糊。 ‘难怪这么着急把我喊入宫,一首诗而已,有必要这么饥渴么,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诗词在唐朝的威力。’ “请皇祖父恕罪。” “孙儿并非有意在青石上刻字,而是昨日在这河畔忽而有感,这才随手为之。” 话题到了诗词,一旁的徐惠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道:“你是说,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这是你随手而作?” “那,那下阕是?” 扑通、扑通,徐惠紧张的攥着小手,紧盯着李象。 “嗯。” 李象云淡风轻点了点头,随后道:“下阕为,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啊——” 徐惠一声轻啊,捂着小嘴,眼神都在打颤,那是激动的神情。 她与二凤思索一夜这下阕缺了的三字,更换了几百个字都未曾满意,而从这少年郎口中,却是那般随意说出,浑然天成! “充容若是喜欢诗,李象赠充容一首便是。” 徐惠微微一顿:“你要这首诗赠予我?” “非也。” “已成之诗,岂能赠人。” 李象笑了笑,微微一步踏出,随即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这诗便名为《早春呈徐充容》。” ‘韩愈兄弟,只能委屈你和太白鸽鸽一起活在阴影里了。’ 再看徐惠。 一张秀丽小脸已然是通红,并非害羞,而是激动。 “一步成诗,竟是一步成诗,且又是一首传世绝句!” 在旁的李世民笑了笑,一脸的自豪:“惠儿,朕昨夜便是说过,朕诸子皇孙之中,唯象儿最为类朕,天下能一步成诗者,唯朕与李象尔。” 话音落。 李象率然大拜,神色极为认真,道:“李象浅薄之才,怎能与皇祖父胸中浩瀚并论,天下诗才十斗,皇祖父独占九斗,我分半斗,天下人共分半斗。” “哈哈哈——!” 二凤开怀大笑。 这马屁,太舒服了。 原本还被李象一步成千古绝句震惊的徐惠,愣了愣,心中默默把先前说李象是个厚道人的话咽了回去。 “好了,说正事。” 玩归玩,闹归闹,二凤作为一个有为的实干家,从不会忘记正事,脸色正肃,凝望着李象道:“你接下来就要去大理寺上任了,你的手中将会握有审判天下臣民的权力,朕要送你一句话。” 李象顿时习惯性的挺直了腰板,微微低下头,读研究生的时候,谢老板训话的时候,就得是这个站姿,显得尊重,能少挨骂。 “律法为尊,秉公明断。” “若是让朕知道你乱了律法,陷害忠良,朕决不轻饶!” 虽说律法这个东西商周便有了,但真正对后世影响最大的,还得是唐朝的律法,尤其是在《贞观律》基础上修成的《永徽律疏》,后称《唐律疏议》,是唐朝立法达成的最高成就,不仅是影响了华夏后世数千年,整个亚洲的国家都受唐律影响甚重。 而唐朝律法之所以能够取得这般大的成功,最为主要的就是李世民这个开拓者的以身尊法。 ‘好强大的气场。’ ‘这就是认真起来的二凤么?天可汗的气魄!忍不住想给他跪!’ 李象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后脊背冷汗止不住的渗出。 “孙儿谨记!” 李象行叉手礼大拜。 还未等他直身,李世民的声音再起,已经不再是严肃,而是温和如三月春风,拂人心田。 帝王术便是如此,刚柔并济,一秒切换。 “象儿,你年岁也不小了,既然现在已经封爵出仕了,朕就给你指一门婚,可有心仪人选。” 李象顿了顿,心道。 ‘我特么才十三,你跟我说年岁不小了?我这幅身子现在只能坚持两分二十八秒,你就不能给我点锻炼的时间?!’ ‘而且一般来讲,这种事你不应该直接问我爹承乾植物吗?’ ‘啧。’ ‘实在是好难选。’ ‘是选李靖的孙女李锦呢?还是选萧家小娘子呢?’ 李象脑海中浮现出两道身影,一张是正面的李锦小俏脸,一张是萧家小娘子的少妇背姿,这就像是彩花和悠亚摆在你面前让你选。 选哪个?太难了! 第25章 ‘偶遇\’武媚 “回皇祖父,婚姻大事,孙儿不敢擅断,还是得先过问父亲母亲才是。” 李象实在选不出来,因为两个都想要。 但受限于这个一妻多妾制的时代,由天子指婚的正妻只能有一个。 “嗯,倒也有理,那就等你问过太子妃,再来告诉朕。” 在大唐,不论你是庶出还是嫡出,母亲这个称呼只属于‘正妻’,对自己的生母,则是以‘阿姨’相称。 原身李象的母亲早在十年前就因病亡故,史书上更是没有关于她的半分记载,所以自从贞观九年,苏氏被册为太子妃进入东宫之后,李象便是一直由苏氏抚养。 “另外,今天下朝后青雀与朕说他准备上元佳节在长安办一场盛大的诗会,他知道是你写下的塞上行之后,极力希望你能参与。” “朕也觉得,你既然有此般诗才,又是朕的长孙,自当担起重任,开拓我大唐的全新诗风。” “可愿去?” 李世民笑着问出。 望着李世民这般笑容,李象心中徘腹:‘你这腹黑的二凤,说到这份上了,我能拒绝么?’ ‘李肥四这是在给我挖坑啊,就是不知道这个坑,最终埋的是谁。’ “孙儿愿往。” 话音落,李世民又道:“好好好,届时朕与徐充容也会到场,朕就等着你的惊喜了。” “来,拿着。” 李世民亲手解下腰间的一枚羊脂白玉,道:“往后凭借此玉,你可在太极宫中畅行,有任何事,可直接来寻朕。” ‘卧槽,这个叼!’ 古代混朝堂,什么最难?见皇帝最难! 多少人因为是见不到皇帝,无法直达天听,事情说不清楚,稀里糊涂就被弄死了。 “谢皇祖父。” 接过这枚圆形白玉,李象瞄了一眼,白玉两面分别雕刻着一尊龙与凤,手感极为滑腻。 随后,李世民认真凝望着李象,以一个祖父的心态,语重心长道:“你既已入大理寺,往后便要多向大理寺卿孙伏伽讨学,孙伏伽自前朝小吏起家,又是本朝第一位及第状元,十数年沉浮于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法司之中,心系百姓,不畏豪强,断案万千,可为汝师。” 说完之后,抬起右手在李象左肩重重拍了拍。 “太子有疾,汝当勉励。” “朕,寄大希望于你。” “去吧。” 大口大口的喝下二凤灌的这桶鸡血,李象面色故作激动。 心道:‘日常PUA么,这二凤莫不是想把我养成一把搅局朝堂的刀?’ “孙儿谨遵皇祖父之言,孙儿告退。” 行礼后,李象折身离去。 望了眼李象离去的背影,李世民便是转身往甘露门方向走去,他还要召见外地进京的藩王,徐惠跟在他的身边,眼神有些游离,依旧沉浸在那一首《早春呈徐充容》中。 ……………… ‘太子有疾,汝当勉励。’ ‘妈的,怎么脑子里这句话就是散不了,这就是当年明朝汉王朱高煦的感受么,太特么洗脑了!’ 有宫中内侍在前引路,李象腰间又挂着天子玉符,在这后宫自然是畅通无阻,从金水河往玄武门的方向走去。 刚路过承香殿,拐弯进入一条宽窄一丈半、长达百米左右的红墙宫道,迎面便是有着一女碰上。 好在李象动作迅速,连连后退两步,这才侥幸没有亲上。 (十三岁的李象身高在168左右,与个较高的成年女子相差无几) ‘这后宫都是二凤的老婆,要是被我亲了,传出去还怎么混。’ 李象心头庆幸之余,目光朝前望去,滔天凶兆之上,是一张透着邻家大姐姐韵味的俏脸,成熟中透着稚嫩,稚嫩中透着风韵,风韵中藏着一分纯情,简直妥妥的少男杀手,岂是一个‘绝’字了得。 ‘有点眼熟,好像是昨天在那亭子里和徐惠下棋的另一个女人,这小脸蛋,有点像年轻时候的某冰冰啊。’ “汝为何人,竟是险些冲撞了我家才人。” 少男杀手的身侧,跟着的宫女站出来连声呵斥。 ‘才人?’ ‘莫非是姓武?’ 不需李象开口,领路的内侍便是出声道。 “见过武才人,此为陛下长孙,东宫长公子象,今日刚册封的敦煌郡公,特入宫来向陛下谢恩。” ‘武才人,果然是武曌。’ 李象心头顿时警惕了起来。 这女人,不好惹。 但是,不代表不能惹。 而且现在的武曌只是个宫中不受宠的五品才人,应该是处于选择靠山攀附的阶段。 并且,有一点不得不承认,武曌是个有才、且可塑性极强的女人,如果能征服她为自己所用,未来必定是一大助力。 历史上的李治登基之初其实就完美做到了这一点,自身藏于幕后,培养武曌、操纵武曌,把武曌推出幕前,作为一把刀砍向朝中权臣、砍向士族门阀。 如果自己未来也能走到那一步,完全可以复刻做法。 而武曌也极其聪明,十分乖巧的配合李治的计划,同时积极学习怎么理政治国,不断提升自身,让自己在李治眼中成为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从这一点来看,她很明显是牢牢记住了徐惠的那一句‘以才侍君者久,以色侍君者短’,并加以落实。 且在李治身体康健的情况下绝不膨胀,这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但李治小野鸡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过早发作且日愈严重的风疾以致于他逐渐失去了对武曌的掌控,让武曌有了培养嫡系的机会,最后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为了大唐江山的稳固考虑,李治只能无奈接受现实,妥协了武曌的羽翼丰满,毕竟把权力交给老婆总比交给权臣放心。 因为在彼时的李治看来,武曌再厉害也不过是等新帝登基后垂帘摄政,这大唐依旧还是李家的江山,他不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武曌的野心并不仅是皇后、太后,而是天子之位。 ‘看来不是凑巧,而是预谋而来。’ ‘这武曌听到我敦煌郡公的封号,并未流露惊讶,显然是已经提前知道了我的存在,而且这条路是条直通玄武门的偏道,哪家才人没事往这蹿。’ ‘呵呵,玩偶遇是吧。’ ‘这个领域,我可是行家!’ 第26章 以退为进 “琴儿,不可造次。” 武媚连忙呵斥身边宫女,随即便是向李象行万福礼:“才人武媚,见过敦煌郡公。” 一双泛水的眸子,毫不避讳的望着李象。 唐初武德贞观年间,天子后宫,承袭隋制,妃嫔分为一后(礼仪地位等同天子)四妃(正一品)九嫔(正二品)二十七世妇(正三至正五品)八十一御妻(正六至正八品)。 武媚便是二十七世妇中的正五品才人。 从实质关系上来论,武媚应该算是李象的小奶。 但才人这个位份的品级太低了,才人根本担不起皇长孙的一声小奶,至少也得是徐惠那般九嫔之一的充容才有资格。 嫔妃嫔妃,至少是到了嫔位才算是正式踏入天子小老婆这个行列,嫔位以下的顶多算是个高级陪睡。 ‘这又纯又欲的小脸配上这小眼神,难怪小野鸡顶不住。’ ‘不过李治是小野鸡,而我是大象,小小野鸡焉能与巍巍大象相提并论。’ 李象脸色一脸正经,亦是行叉手礼,低头时不经意瞄过武媚那滔天凶兆,暗道:‘这埋进去,应该能憋死吧。’ “郡公当下可有要事?” 武媚柔声开口。 她刻意来此‘偶遇’,就是为了这位新晋的敦煌郡公,正如她第一次‘偶遇’李治小野鸡那般,撩的小野鸡不要不要的。 方才这位敦煌郡公和天子于河畔交谈,她可是一直在远远望着,她入宫这般多年,还从未见天子这般看重一個天孙,自是需要交好,列入攀附备选之一。 她深知,自己在李世民那里已经是完全没有希望了,而她绝对不容许自己就这般渡过平庸的一生,择一位有潜力的宗室攀附,这是她当前能够想到的唯一翻身之法。 见李象在自己身上眼神缥缈,武媚眸中含笑,反倒是故意挺了挺腰,踏出半步上前靠近,距离李象仅有咫尺之遥,滔天凶光,愈发一览无遗。 成熟与稚嫩的独特风味,不断冲击着李象的心神。 好在,李大象二世为人,穿越前万花丛中过,校花金光来,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问我有什么要事,这是准备跟我聊人生么,从把妹的流程上来看,聊完人生的下一步,应该就是聊生理知识了。’ 李象被滔天凶兆逼的微微后退半步,倒不是他对凶兆有何不接受,而是这里是太极宫。 ‘那些宫斗剧里说的好,后宫就是一张无形的网,到处都是摄像头,没有秘密可言。’ ‘不适合在这里跟武曌发生什么,传入二凤耳中,解释不清。’ ‘以退为进。’ 想罢。 李象脱口而出,道:“小奶请自重。” 一句‘小奶’,辈分瞬间拉开了,武媚直接原地蚌住。 心道,我不小啊! “才人见谅,李象还有急事回东宫,且先告辞。” 一句说罢,转身离去。 武媚愣了片刻,望着李象消失在宫道的背影,娥眉紧蹙,一股征服欲自内心泛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当然,更多的动力来源于武媚断定这位敦煌郡公之未来,不可限量。 ‘能感觉到这位敦煌郡公对我是有意思的,就是不知往后比之晋王,前途如何。’ 武媚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在遇见李象之前,经过七次的接触试探,她几乎已经是选定了晋王李治作为自己未来的攀附依仗。 但是在这一刻,有那么一丁点动摇了。 …………………… 东宫,西池院主屋。 正值晌午时分,李象回来后就开始用膳了,吃饱了他一会还得去大理寺报道。 坐在胡椅之上,望着跟前胡桌上的五菜一汤,并无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 虽说这个时代的滋味少了些,但李象本就是不注重吃食,能填饱肚子即可,而且这玩意总比整天在医院忙得吃外卖要健康的多,养生第一位。 而小说里、电视剧里开发鸡精什么的,李象暂时没有考虑,太复杂了,火锅倒是可以在有空的时候搞起来。 一边夹着菜,一边想着事。 ‘武曌这个女人,不能交心,只能走肾,而且往后接触起来要更加谨慎一些,如果发现没法驾驭,不如毁了,以绝后患。’ ‘啧。’ ‘老李家祖传头风,不知道我这幅身子有没有发病风险,得提前调理预防起来。’ 这时,在旁伺候用膳的新月,小声道:“长公子,徐齐聃三人还未归。” 虽说已经得封郡公,但是对身边人,李象还是喜欢长公子这个称呼,显得年轻。 ‘二凤的诏书宣读之后,马球肯定是没心思打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这几个狗贼,定是勾栏听曲了。’ 心中琢磨之时。 一道圆滚滚的身影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跟个皮球一般在地上翻了个滚。 “长,长长公子!” “秦理和程处弼与侯封然(侯君集独子)在南曲桃花阁打起来了!” 来人身高五尺(155cm),长相白净,一身肥肉,面相憨厚可掬,颇有几分小香猪的可爱之气,这是杜荷的长子杜子腾,现年十四岁。 杜荷是跟承乾植物混的,那他儿子跟着承乾植物的儿子混,这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 李象放下筷子,看了眼大喘气的杜子腾,眉头微微蹙起,甩手将大理寺少卿的鱼符扔在杜子腾面前,道:“拿着鱼符,去大理寺调人。” 随即,起身。 “新月,更衣。” 他要换上大理寺少卿的绯红官袍,毕竟下午得去大理寺报道。 其实,以李象的郡公爵,穿不穿这从四品上的绯红袍都无所谓,但见过二凤之后的李象更清楚,这个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其实就是二凤给自己的试金石,如果自己干成了,干的漂亮了,以后大把前途等着,若是干不成,那自己在二凤眼里就只是一个会写诗的皇孙。 诗人,只是用来供着的花瓶,看着赏心悦目,实则清贵罢了,这非李象所求,也非李白所求。 并且李象心里很清楚,他现在身上背负的不仅是自己,还有自己那作妖老爹,他在二凤跟前刷的一切印象分,都是在给承乾植物还债。 漫漫还债路,这才是第一步。 穿着官服去上班,这就是向二凤亮明自己的认真态度。 这与工作的时候称职务,一个道理。 ———— PS:后接彩蛋,大理寺少卿绯红官袍。 第27章 长安不良帅 平康坊,三曲之地。 南曲、中曲、一曲,南曲和其他两曲不同,南曲中的姑娘皆是才艺双绝的上品神女,且绝非想象中那般容易达成交易。 大多时候,想要得到南曲神女,有钱不一定能行。 简而言之。 一曲的普妓,有钱就能深入交流,且不设次数上限,这一点很是良心。 中曲的优妓,有钱再加上对眼,大概率也可以深入交流,只是具体服务上可能比之一曲有差距。 至于南曲的顶妓,有钱不行,得有身份,还得有才,还得对方瞧得上你这个人,才有机会博得神女的良宵一度。 (唐诗之中,常把烟花女子冠以神女之称) 南曲,桃花阁中。 原本应是莺莺燕燕的风流之地,此刻却是乱成一团糟。 二楼、三楼、四楼的廊道红木栏旁,皆是看热闹的客人。 而在一楼的中间位置,是一座洒满桃花的华丽花台,这花台上有着两拨人,就差拔刀了。 更为准确来说,是一圈人把四个人围在中间。 年逾四十,风韵犹存的老鸨都快哭了,正苦苦求着一位穿着紫衣领袍、面色酣红,眉心有着一颗肉痣的瘦削青年,这是侯君集的独子侯封然。 “侯公爷,您和程公子秦公子都是国公之子,何必闹得这般不愉快,不如给老身一个面子,大家各退一步,老身让红袖给您入阁弹曲赔罪。” 话音方落。 被秦理和程处弼护在身后、怀抱琵琶的红裙女子,娇媚的脸蛋透着坚定:“假母,您纵是杀了红袖,红袖此生也不会弹曲给他听。” “你这丫头!” 老鸨吓得脸唰的就白了,谁不知道这位侯公爷素来是无法无天。 果然,酒酣耳热,正值发酒疯的侯封然听到这话,顿时就火冒三丈。 原本。 桃花阁新晋花魁弹曲,正是风流之际,喝了几壶马尿发酒疯的侯封然却是要霸王硬上弓,强行将这花魁掳走给自己做一房小妾。 而程处弼素来看侯封然不爽,再加上红袖花魁的那般凄柔,脑袋一热,蹭的就站了出来。 “你以为他两人能护得住你?” “可笑。” 侯封然眼中有着猖獗笑容。 “程处弼,秦理,本公再问你们一次,你们果真要惹我?” 目光不屑的看向程处弼和秦理,他周围的这十几号恶奴,都是眼中露出了戾色,只要侯封然下令,他们可不会管对面是什么人。 “伱们,可惹得起我?!” 从重视程度来讲,他是侯君集唯一的儿子,十岁受封从二品的开国县公,而程处弼只是程知节的少子,秦理更不用说了,他的父亲秦琼已经故去,两人现今都还没有爵位在身,只是从七品上的千牛备身。 从父辈官职来说,他的父亲侯君集是当朝吏部尚书兼参豫政事,也就是朝廷人事一把手以及兼职宰相,且还是玄武门五功臣(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尉迟恭、侯君集)之一,而秦琼已经故去,程知节此时在外都督六州军事,和处于权力中枢,进入政事堂执宰之位的侯君集相比,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 可以说,不论拼自己还是拼爹,程处弼和秦理都拼不过。 两人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将侯封然给当场摁死,徐齐聃则是暗中将二人拽住,他很清楚,谁先动手,谁就失了法理。 侯封然猖獗的笑声依旧,伸出手指,指向这二三四楼,环顾挑衅了一圈, “家父侯君集!” “谁敢阻我?!” 这时。 哗啦啦…! 从这桃花阁的大门外,有着近百号黑衣冲了进来。 阁内众人听到动静纷纷是朝着台下大门方向望去,只见进入桃花阁的黑衣衙役,呈‘品’字排列,中间有一身着绯红官袍、头戴黑色幞头的少年郎迈步而来。 “长公子!” 秦理、程处弼、徐齐聃在见到李象的刹那,皆是面色大喜。 接着,只见一胡须拉渣、身材雄武的黑服男子快步迈过门槛,来到李象身侧,行叉手礼,声音低沉沙哑,道:“长安不良帅张燕,参见少卿。” ‘不良帅。’ 李象心头掠起熟悉感。 关于不良人,李象的了解来自于两個地方。 第一个是‘画江湖’,第二个是‘十二时辰’,从喜欢上来说,他当然更喜欢画江湖中的不良人,但他也知道那是虚构的。 而十二时辰中描绘的不良人,才是真切大唐存在的组织。 所谓不良人,又称不良脊烂,如其名也,这是一帮有前科恶迹的劣人,被官府收入吏行,作为官府衙役之外的补充劳力,从事侦缉逮捕,维护地界治安。 干的活很苦,待遇却很低,年俸不足正经胥吏的三分之一,并且没有各项补助保障。 但有一点是和动漫比较像的,那就是不良人中能人众多,三教九流,无所不通,毕竟能搞事的都不是良人。 京师不良人分成两股,一股是长安不良人,一股是万载不良人,分属长安不良帅和万载不良帅统领,而这两位不良帅又分别向各自县属的县尉负责。 而大理寺衙役并不多,办案时经常需要京兆府协助,不良人作为没人权的外包,自然就经常听遣大理寺。 打两份工,拿编制胥吏的三分之一工资,怎一个苦逼了得。 李象余光瞥了眼张燕,近距离才看见,在这位长安不良帅的脸上,从左额头到右嘴角,有着一道极为瘆人的疤痕,看起来应该是刀疤。 ‘还以为这帮人是杜子腾从大理寺找来的,原来是半途寻来的不良人。’ 大理寺位于义宁坊,挨着开远门,处在长安城的西北角,而平康坊在东面,相距甚远。 这时,花台上的侯封然也是注意到了李象。 侯封然站在半丈高的花台之上,用鄙夷的目光俯视着下方的李象,呵声一笑。 “李象。” 一语出。 嗡议声四起。 这就是李象吗?新册封的敦煌郡公! 尤其是阁内的神女们,望向李象的眼神顷刻间不一样了,天子长孙、塞上行、敦煌郡公、大理寺少卿,四位一体,这些消息自然是脱不过平康坊三曲这等消息灵通之地。 这南曲的神女们虽身染风尘,但是重在高级,最青睐的莫过于那些出口便是锦绣诗文的才子,更遑论这位才子是天潢贵胄。 第28章 家父侯君集(求月票!) “徐齐聃可有回来?” 望着趴地上写字的杜子腾,李象皱眉问道。 新月连忙道:“回长公子,自打早上几人随长公子出院之后,便是再未回来。” “嗯。” ‘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是去喝花酒了。’ 李象微微颔首,随即不再言语,只是一边吃饭,一边等杜子腾写完。 “写写写,写,写完了。” 杜子腾长长的呼了口气,有一种心石坠地的舒畅感,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步的来到了李象桌前,把手中宣纸递了上去。 李象放下筷子,接过杜子腾手中宣纸,见这货眼睛始终盯着桌上的菜,随口道:“吃吧。” 话音落。 杜子腾嘿嘿笑着,搓了搓胖手,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这货好歹也是公主之子,杜如晦的孙子,出身于高门世家,吃个饭竟是跟土匪抢食一般。 李象看完了杜子腾写的内容,眸子里泛起思索。 纸上所写,大致是兰陵公主府散伙之后,马球赛就没打了,程处弼、秦理、杜子腾三个拽着徐齐聃,在程处弼的撺掇下去了南曲的桃花阁听新晋花魁弹曲,不知怎的,突然程处弼和侯封然干了起来。 “侯封然。” “侯君集的儿子?” 李象话音刚落,满嘴油的杜子腾便是抬起头,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嘴里含糊着半个鸡腿道:“就就,就一,一个。” 从手势看的出来,杜子腾是想说侯君集就这一个儿子。 ‘正好。’ ‘倒是给我提供了个思路。’ 之前李象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侯君集加入造反小分队。 这一刻,李象有了答案。 把他崽给逮了! 生有独子,必定护犊子! “新月,更衣。” 李象放下手中宣纸,站起身来。 他要换上大理寺少卿的绯红官袍,毕竟下午得去大理寺报道。 其实,以李象的郡公爵,穿不穿这从四品上的绯红袍都无所谓,但见过二凤之后的李象更清楚,这个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其实就是二凤给自己的试金石,如果自己干成了,干的漂亮了,以后大把前途等着,若是干不成,那自己在二凤眼里就只是一个会写诗的皇孙。 诗人,只是用来供着的花瓶,看着赏心悦目,实则清贵罢了。 这非李象所求,也非李白所求。 并且李象心里很清楚,他现在身上背负的不仅是自己,还有自己那作妖老爹,他在二凤跟前刷的一切印象分,都是在给承乾植物还债。 漫漫还债路,这才是第一步。 穿上官服去上班,这就是认真的态度。 盏茶之后。 西池院主屋门外,李象带着杜子腾踏步迈出。 “嘘——!” 刚入院,李象便是给了杜子腾一个噤声手势。 ‘难怪没动静。’ 院中凉亭中,杜荷、赵节、贺兰楚石都趴着睡着了,那眼窝一个比一个深,眼圈一个比一个黑,知情人知道他们是密谋造反熬的夜,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半夜去王寡妇家串门了。 ……………… 平康坊,三曲之地。 南曲、中曲、一曲,南曲和其他两曲不同,南曲中的姑娘皆是才貌双绝的上品神女,且绝非想象中那般容易达成交易。 大多时候,想要得到南曲神女,有钱不一定能行。 简而言之。 一曲的普妓,有钱就能深入交流,且不设次数上限,这一点很是良心。 中曲的优妓,有钱再加上对眼,大概率也可以深入交流,只是具体服务上可能比之一曲有差距。 至于南曲的顶妓,有钱不行,得有身份,还得有才,还得对方瞧得上你这个人,才有机会博得神女的良宵一度。 (唐诗之中,常把烟花女子冠以神女之称) 南曲,桃花阁中。 原本应是莺莺燕燕的风流之地,此刻却是乱成一团糟。 二楼、三楼、四楼的廊道红木栏旁,皆是看热闹的客人。 而在一楼的中间位置,是一座洒满桃花的华丽花台,这花台上有着两拨人,就差拔刀了。 更为准确来说,是一圈人把四个人围在中间。 年逾四十,风韵犹存的老鸨都快哭了,正苦苦求着一位穿着紫衣领袍、面色酣红,眉心有着一颗肉痣的瘦削青年。 “侯公爷,您和程公子秦公子都是国公之子,何必闹得这般不愉快,不如给老身一个面子,大家各退一步,老身让红袖给您弹一曲赔罪。” 话音方落。 被秦理和程处弼护在身后、怀抱琵琶的红裙女子,娇媚的脸蛋透着坚定:“假母,您纵是杀了红袖,红袖此生也不会弹曲给他听。” “你这丫头!” 老鸨吓得脸唰的就白了,谁不知道这位侯公爷素来是无法无天。 果然,酒疯上头的侯封然听到这话,顿时就火冒三丈。 原本。 桃花阁新晋花魁弹曲,正是风流之际,喝了几壶马尿的侯封然却是要霸王硬上弓,强行将这花魁掳走给自己做一房小妾。 而程处弼素来看侯封然不爽,再加上红袖花魁的那般凄柔,脑袋一热,蹭的就站了出来。 “你以为他两人能护得住你?” “可笑。” 侯封然眼中有着猖獗笑容。 “程处弼,秦理,本公再问你们一次,你们果真要惹我?” 目光不屑的看向程处弼和秦理,他周围的这十几号恶奴,都是眼中露出了戾色,只要侯封然下令,他们可不会管对面是什么人。 “你们,可惹得起我?!” 从重视程度来讲,他是侯君集唯一的儿子,十岁受封从二品的开国县公,而程处弼只是程知节的少子,秦理更不用说了,他的父亲秦琼已经故去,两人现今都还没有爵位在身,只是从七品上的千牛备身。 从父辈官职来说,他的父亲侯君集是当朝吏部尚书兼参豫政事,也就是朝廷人事一把手以及兼职宰相,且还是玄武门五功臣(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尉迟恭、侯君集)之一,而秦琼已经故去,程知节此时在外都督六州军事,和处于权力中枢,进入政事堂执宰之位的侯君集相比,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 这一点,从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排序就能看的出来,凌烟阁排序,基本上是按照入选时的官阶品级来徘。 程处弼和秦理都是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将侯封然给当场摁死,徐齐聃则是暗中将二人拽住,他很清楚,一旦率先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而谁先动手,谁就失了法理。 侯封然猖獗的笑声依旧,伸出手指,指向这二三四楼,环顾挑衅了一圈, “家父侯君集!” “尔等,谁敢阻我?!” 这时。 桃花阁的大门,有着一身着绯红官袍的少年郎迈过门槛。 —————— PS:后接彩蛋,大唐绯红官袍图。 第28章 朱雀街命案 酒疯上头的侯封然,丝毫没有在意率人而来的李象,脸上的表情,除却猖獗两个字之外,再找不到其他任何形容词。 只见侯封然半蹲下身,踩在这花台边缘,与站着的李象仅有三尺距离,一副醉酒疯状,咧嘴笑着:“听说你封了爵,还做了大理寺少卿。” “怎么?想抓我?我犯了何罪?” 接着压低声音,继续道:“别忘了,太子还得靠着我爹。” 说实话,当李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愣,这种话竟然是从一个顶级权贵二代的口中说出,为尊者讳的道理都不懂?储君也是你这么一个瘪犊子能张口就来的?! ‘什么智障。’ ‘原来世上真有跟小说反派一样的脑残。’ 智障,这是李象对侯封然的唯一评价,有这样的儿子,哪怕侯君集最后没有因为造反完蛋,也得被这败家子生生祸死。 “张燕。” 一语出,身侧的长安不良帅当即手压在刀柄。 “拿人。” 李象目光平静望着猖獗的侯封然,正愁没理由抓人,这就主动送上了,就侯封然刚才提及太子的这句话,只要李象愿意,能让侯封然把牢底坐穿。 “唯。” 话音落下的瞬间。 张燕抬步往前,一把抓住侯封然的脚踝,猛的一個用力,硬生生将其从这花台上拽了下来,‘砰’的一声,侯封然砸落在地,几个不良人即刻上前,将侯封然死死摁住。 这果断出手,让李象都是有些意料之外。 瞥了眼这位长安不良帅,在对侯封然出手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犹豫。 ‘不怕得罪侯君集么。’ ‘大理寺并无直接调动长安不良人的权限,他与杜子腾的相遇,是偶然还是刻意?’ 心中琢磨之际,被不良人往外拖去的侯封然发着酒疯大叫。 “李象,我有何罪!” “李象,你会后悔的!” “李象……” ‘后悔?’ 李象眼眸冷笑,他就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闹到侯君集耳中,让侯君集对自己产生厌恶,进而对太子产生憎意,这样说不定就能阻止侯君集加入承乾植物的造反小分队。 这也是当他得知跟秦理、程处弼二人杠上的是侯君集独子之时,这般果断赶来的主要原因。 “你们两个,跟上。” 瞥了眼秦理和程处弼,李象折身便走。 虽说他心里很想在这桃花阁喝上一壶小酒,学那打更的躺在勾栏听个曲,但是身上的这身官袍不允许,而且他还得去大理寺干正事,没工夫在这里喝花酒。 秦理和程处弼见李象眼神中闪过的斥责之意,都是脸色一紧,快步跳下花台,追上李象的脚步,一左一右的跟上。 待李象在众人瞩目之下迈出桃花阁门槛之际。 “郡公~” 一道温婉之音从身后追来。 ‘啧,声音不错。’ 李象脚步微停,偏头看向追来的花魁红袖,方才忙于正事,还真没认真打量这位桃花阁花魁,只见一身曼妙红裙,发髻因为慌乱而有些散,几缕青丝掠过眼眸,垂落在雪山√间隙之中,颇有花枝乱颤之感。 而令人第一印象最为深刻的特征则是在于左下嘴角,有着一枚朱砂痣,颇有殷桃之感。 “姑娘何事。” 李象神色端正,面色不改,尤其是眼神,绝对不往下看。 ‘好一个正人君子。’ ‘与坊间所传的截然不同,果然还是得亲眼见之。’ 红袖微笑着,抱着手中琵琶朝李象施礼:“红袖拜谢郡公解困之恩,他日郡公所需,红袖竭尽所从。” “姑娘客气。” 李象折过身来,微笑着回了一礼,随后便是率然离去。 这一道简单的礼,落在红袖眼中,更是直击心神,整个人原地怔住了。 堂堂天孙,太子长子,敦煌郡公,大理寺少卿,竟然给自己一个无名无分的风尘女子回礼,这,这,这……! 红袖望着李象离去的背影,紧紧抱住怀中琵琶,微咬着下唇嘴角。 她明白,素日里那些权贵表面上对自己礼遇有加,其实都是假的,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这幅身子,可敦煌郡公不一样,他是真的,他是君子。 ……………… 一刻钟之后。 前往大理寺的马车上。 李象和徐齐聃在车厢内,秦理和程处弼一左一右护着,长安不良帅张燕骑着匹黑马跟在车后,另有一帮着黑衣的不良人押着被捆起来的侯封然相随,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望来。 “长公子,方才那红袖花魁看您的眼神,啧啧啧,怕是水都出来了!” 程处弼一脸的羡慕。 “咳咳!” 右侧的秦理一声猛咳,提醒着程处弼不要乱说话。 “半年之内,你们二人不得再去三曲之地,若是再去,都给我罢去官职,回家蹲着。” 咯噔。 程处弼顿时闭上嘴,一个字不敢吭。 而车厢内的徐齐聃,眉头皱的很紧,犹豫片刻还是道:“长公子,陈国公侯君集掌着吏部,又位居政事堂,我们这般对他的独子,可会…” “东宫可会怕一个陈国公府?” 不等徐齐聃说完,李象反问了一句,徐齐聃顿时一愣。 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往他们把自身位置摆的太低了!身为东宫中人,只要在面上占着理!怕个甚! “吁~!” 忽而。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朱雀街。’ 李象瞄了眼窗外,这会刚好过了兴道坊和开化坊的夹道,正横穿朱雀街。 “长公子,我去看看。” 秦理话音刚落,还未来得及驾马,一道黑影便是从旁窜出,赫然是那长安不良帅,秦理愣了片刻,也是打马跟上。 约莫盏茶时间之后。 张燕与秦理一同打马而归,停留在马车右窗旁。 “长公子,有人当街被杀了。” 秦理快速说道,从表情看,可见秦理感到很是震撼。 自当今登基,年开贞观以来,律法严明,天下罪犯者少矣,一年到头也难有几起命案,更别说在朱雀街之上。 “死者何人。” 李象目光看向秦理旁边的张燕。 接着,低哑的嗓音响起。 “回公爷,死的是百济使团的主使扶余冲。” 第30章 朱雀街命案(求追读!) ‘什么智障。’ ‘原来世上真有跟小说反派一样的脑残。’ 这是李象在对侯封然进行短暂观察之后,给出的唯一评价。 简直比当年的‘我爸是李x’还要让人无语,有这样的儿子,哪怕侯君集最后没有因为造反完蛋,也得被这败家子生生祸死。 徐齐聃动作很快,在见到李象的瞬间,第一时间下了花台来到李象身侧,低语道:“长公子,侯封然并没有明显违犯律法的动作。” 别看这侯封然气势汹汹的搞了半天,其实真要算起来,人没有打,东西也没砸,顶多是把动静闹得大了点,处于‘犯法’定义的边缘,就看怎么解释了。 “张燕。” 身侧的长安不良帅当即手压在刀柄。 “拿人。” 李象目光平静望着猖獗的侯封然,既然是处在犯法边缘,那对于手握律法最高解释权的李象而言,老子说你犯法,你就犯法了! “唯。” 话音落下的瞬间。 张燕抬步往前,一把抓住侯封然的脚踝,猛的一个用力,硬生生将其从这花台上拽了下来,‘砰’的一声,侯封然砸落在地,几个不良人即刻上前,将侯封然死死摁住。 这果断出手,让李象都是有些意料之外。 瞥了眼这位长安不良帅,在对侯封然出手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犹豫。 ‘一点都不怕得罪权贵么。’ ‘还是说,准备抱我这条大腿。’ ‘大理寺并无直接指挥长安不良人的权限,他与杜子腾的相遇,是偶然还是刻意?’ 心中琢磨之际,被不良人往外拖去的侯封然,可听见嘶声大叫。 “李象,我有何罪!” “李象,你会后悔的!” “李象……” 至于侯封然的那些恶奴,在一众不良人的威慑下,自是不敢乱动,其中有几个已经是偷偷溜了出去,显然是去向侯君集报信了。 其实以侯封然所作所为,依照贞观律,可抓可不抓。 但李象就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闹到侯君集耳中,让侯君集对自己产生厌恶,进而对太子产生憎意。 ‘这样还不够。’ ‘等会到了大理寺,得让人去给他几板子。’ 李象心头琢磨着,他最初还在纠结怎么要和侯君集的儿子交恶,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简直是完美。 “你们两个,跟上。” 瞥了眼秦理和程处弼,李象折身便走。 虽说他心里很想在这桃花阁喝上一壶小酒,学那打更的躺在勾栏听个曲,但是身上的这身官袍不允许,而且他还得去大理寺干正事,没工夫在这里喝花酒。 秦理和程处弼见李象眼神中闪过的斥责之意,都是脸色一紧,快步跳下花台,追上李象的脚步,一左一右的跟上。 待李象在众人瞩目之下迈出桃花阁门槛之际。 “郡公~” 一道温婉之音从身后追来。 ‘啧,大唐志玲?’ 李象脚步微停,偏头看向追来的花魁红袖,方才忙于正事,还真没认真打量这位桃花阁花魁,只见一身曼妙红裙,发髻因为慌乱而有些散,几缕青丝掠过眼眸,垂落在雪山√间隙之中,颇有花枝乱颤之感。 而令人第一印象最为深刻的特征则是在于左下嘴角,有着一枚朱砂痣,颇有殷桃之感。 “姑娘何事。” 李象神色端正,面色不改,尤其是眼神,绝对不往下看。 ‘好一个正人君子。’ ‘与坊间所传的截然不同,果然识人还是得亲眼见之。’ 红袖微笑着,抱着手中琵琶朝李象施礼:“红袖拜谢郡公解困之恩,他日郡公所需,红袖竭尽所从。” “姑娘客气。” 李象折过身来,微笑着回了一礼,随后便是率然离去。 这一道简单的礼,落在红袖眼中,更是直击心神,整个人原地怔住了。 堂堂天孙,太子长子,敦煌郡公,大理寺少卿,竟然给自己一个无名无分的风尘女子回礼,这,这,这……! 红袖望着李象离去的背影,紧紧抱住怀中琵琶。 她明白,素日里那些权贵表面上对自己礼遇有加,其实都是假的,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这幅身子,可敦煌郡公不一样,他是真的,他是君子。 ……………… 一刻钟之后。 前往大理寺的马车上。 李象和徐齐聃在车厢内,秦理和程处弼一左一右护着,长安不良帅张燕骑着匹黑马跟在车后,另有一帮着黑衣的不良人押着被捆起来的侯封然相随,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望来。 至于杜子腾,李象先行让他回去了,这个结巴,李象在他身上实在是没找到什么能用的长处。 “长公子,方才那桃花阁花魁看您的眼神,啧啧啧,怕是水都出来了!” 程处弼一脸的羡慕。 “咳咳!” 右侧的秦理一声猛咳,提醒着程处弼不要乱说话。 “半年之内,你们二人不得再去三曲之地,若是再去,都给我罢去官职,回家蹲着。” 咯噔。 程处弼顿时闭上嘴,一个字不敢吭。 而车厢内的徐齐聃,眉头皱的很紧,犹豫片刻还是道:“长公子,陈国公侯君集掌着吏部,又位居政事堂,我们这般对他的独子,可会…” “东宫可会怕一个陈国公府?” 不等徐齐聃说完,李象反问了一句,徐齐聃顿时一愣。 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往他们把自身位置摆的太低了!身为东宫中人,只要在面上占着理!怕个甚! “吁~!” 忽而。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朱雀街。’ 李象瞄了眼窗外,这会刚好过了兴道坊和开化坊的夹道,正准备横穿朱雀街。 “长公子,我去看看。” 秦理话音刚落,还未来得及驾马,一道黑影便是从旁窜出,赫然是那长安不良帅,秦理愣了片刻,也是打马跟上。 约莫盏茶时间之后。 张燕与秦理一同打马而归,停留在马车右窗旁。 “长公子,有人当街被杀了。” 秦理快速说道,从表情看,可见秦理感到很是不敢置信。 自当今登基,年开贞观以来,律法严明,天下罪犯者少矣,一年到头也难有几起命案,更别说在朱雀街之上杀人。 “死者何人。” 李象目光看向秦理旁边的张燕,这张燕作为长安不良帅,混迹于三教九流,妥妥地头蛇,辨人是基本功。 接着,低哑的嗓音响起。 “回公爷,死的是百济国使团的主使,扶余冲。” —————— PS:后接彩蛋,长安108坊分布图,标红为事发地。 跪求亚父!求月票! 第29章 大理寺卿孙伏伽 ‘百济主使。’ ‘外国人?’ 李象眉头皱起,他对这个时代并不是特别熟悉,不过也隐约记得百济这么个国家,似乎是挨着高句丽的一个小国。 起身走出车厢,站在车式上,望着前方五十米位置,也就是善和、通化、兴道、开化四坊与朱雀街的十字交叉路口,欲从此处通行的牛车、马车,皆是因为事发点而被堵在了一处。 “过去看看。” 在其位,谋其职。 现在的李象是大理寺少卿,这等外邦使臣当街横死的大案,最后必然是交由大理寺来办。 一把解开拉车的左侧白马,李象从车式登马,双腿一个夹腹,白马便是往人群聚集处奔去,程处弼、秦理、不良帅张燕纷纷打马在后相随。 跟着出车厢的徐齐聃下意识看了眼另一匹白马,马夫顿时眼色一紧,立马伸手将剩下的一匹马缰绳牢牢拽住。 这匹马要是再被卸了,他这个马夫就得自己下去当马拉车了。 “罢了!” 徐齐聃呲了呲牙,跳下马车,随着后方这帮不良人一同小跑跟了上去。 十字交叉口,事发地。 已经有着几十号衙役到场,从这些衙役身上的官服来看,应该是分别隶属长安县和万载县的衙役,毕竟这命案发生在朱雀大街上,不好说是具体归属哪边管辖。 其中为首的两人,身穿青色官袍,分别为长安县尉和万载县尉。 (京县尉,从八品上) “让开!” 这时,呵斥声传来。 张燕打马在前,厉声呵斥,闻声者无不是回头望去,当看到张燕那副凶相之际,皆是吓得纷纷避让。 长安县尉王敬闻声望去,眉头一皱,挪步侧身,瞪着张燕喝道:“张燕,本官在此,谁准你这等放肆!还不快滚下马来!” 从这嚣张的态度便可看出,平日里这位王县尉对张燕便是呼来喝去,全然只当牛马使唤,不当人看。 话音刚落。 自张燕的身后,有着一匹白马踏蹄而现,其上之人,绯红官袍、龙凤之仪,目光淡漠的望了眼这位长安县尉,道:“我准的。” “有问题么?” 李象瞥了眼这长安县尉王敬。 咯噔。 王敬脸色吓得一白,原本直起的腰瞬间就弯了,连忙行礼:“下官长安县尉王敬,参见敦煌郡公!” 关于李象现如今的身份,在天子诏书宣敕之后,便是第一时间传到了尚书省,又进而下发至京衙各处,自然也包括长安、万载两处县衙。 一旁的万载县尉惊的心头一跳,亦是连忙上前,同样恭敬行礼。 李象没有在意这二人,只是翻身下马,三两步来到尸首之侧。 作为一个学医七年,三甲医院规培半年的医学生,对尸体并不感到陌生。 “啧,好惨。” 程处弼站在李象右侧,望着地上这个瘦如枯槁的老头,眼睛瞪得滚圆,脖颈处有着一道半尺长的血口子,死前双手还捂着脖颈,鲜血淌了满地,硬生生是血尽而亡。 “郡公爷,死者是百济使团的主使扶余冲,约莫在半个时辰前,扶余冲从开化坊西门而出时,被一群匪寇袭击,杀人夺财。” 王敬微微躬身,在旁阐述着。 ‘杀人夺财,鬼才信。’ 李象瞥了眼这扶余冲的尸体,长安城中富贵者数以万计,谁吃了饭没事抢杀这么一个外邦来使。 这时。 左右两侧又是人群涌动,西边来的是一位身穿紫袍官服、微微佝偻背脊的白胡子老头,东边则是一位身穿与李象这般绯红官袍的中年男子。 “尔等速速驱散人群,全力搜捕贼寇。” “告知京城各门,严查出城之人,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紫袍官服者快步而来,外表看似老迈文弱,实则行事作风极为雷厉,一挥手,身边随从皆是行礼领命,各司其职而去。 ‘大唐第一位登科状元,大理寺卿孙伏伽。’ 单是从气质,李象便是认出了来人。 至于那位着绯红官袍者,是京兆府少尹刘鼻,非汉朝的那位吴王刘濞,而是黄门侍郎刘洎的族弟,因为京兆府牧是由魏王李泰兼任着,所以实际上主事就是京兆府少尹。 (京兆府少尹,从四品下) ‘规格这么高么,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少尹亲自来勘探。’ ‘难道这件事并非只是表面这般简单?’ 一般来说,这种跑腿的活都是下面人干,作为主政官员是不会亲自跑现场的。 孙伏伽和刘鼻自是见到了李象,相互一番行礼,再大致了解了现场情况之后,便是由胥役将尸首运往大理寺,刘鼻则是发动京兆府中的所有胥役和不良人,对匪寇全城搜捕。 这也是正常操作,大理寺虽有审案之权,但是人手并不够,这种的大规模的搜捕,自然是需要京兆府的协助。 回大理寺的马车之上,李象和孙伏伽同车而坐。 “孙公,为何不令城门落钥。” 这是李象没有想通的问题,既然匪寇已经散逃,必定是想着出城,第一时间封锁城门,再逐坊搜捕,一旦入了宵禁,就算是神仙也跑不了。 “郡公有所不知,上元节将至,万邦来使朝贺天可汗,整个长安云集着外邦使臣,若是在这个时候城门落钥,必定引起骚乱,有损我大唐国威。” “而且。”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死者乃是百济使团主使,近一年来,百济在高句丽的暗中支持下屡屡出兵攻占新罗城池,朝廷数次遣使调和,皆未达成,陛下已有动兵戈之心。” “而就在扶余冲死讯刚出之际,百济使团便是上书陛下,控告新罗使团谋杀之行。” “一旦新罗使团无法洗去自身嫌疑,那百济对新罗的攻占便是合情合理,朝廷对百济的处理将陷入左右为难之境。” 听着孙伏伽的话,李象眉头锁起,这事情远比他想的要复杂。 ‘如孙伏伽这等老油条,从一件事能推出一串相关因子,并作出最为及时的反应,我还是有点太嫩了,得多看多学。’ 李象压了压心中那份渐起的骄气。 “郡公刚到大理寺,先以熟悉为主,此桩命案兹事体大,就由本官亲理好了。” ‘老登!你这是看不起我啊!’ 李象感觉得到,孙伏伽虽然对他礼遇有加,但本质上并没有把他当回事,只当他这个皇孙是来大理寺刷资历的,混完了再晋爵高升便是。 第30章 高风险职业(求月票!) ‘也好,这等干系太多的要案,我一个新人参与进去,一不留神就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对于这一场朱雀街命案,李象不打算参与。 关于孙伏伽对自己的想法,有一点李象是认同的,他这一次的确是来大理寺镀金的,哪怕最后没有镀金成功,也尽量不要给自己惹得一身骚。 他的核心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二凤认可自己的能力,其他都是其次。 接着。 李象与孙伏伽就在这车上讨论起了文学,主要是诗词,从塞上行开始谈起,一直谈到了当前大唐诗风。 而作为熟背全唐诗的李象,随便张口就是传世绝句,尤其是那一句‘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把孙伏伽给听的差点原地超脱了。 最后孙伏伽给出了一个评价:象之诗才,吾远不及也。 ……………… ……… 两刻钟之后。 义宁坊,大理寺。 孙伏伽领着李象入寺,在稍加介绍了一番寺中各级官吏之后,便是自顾忙碌去了,将李象扔在大理寺少卿专属的厅堂。 ‘这办公室,够宽敞。’ 李象扫了眼这间足有五十平米的办公室,清一色红木用具,四面皆是落地屏风,不论是风景还是私密性,都是极好。 而在落地屏风窗之外,是栽种了梅花的小院,飘香四溢。 现下大理寺中只有他这一位少卿,另外一个编制还空缺着,所以这办公室就他一人独享了。 此刻摆在李象面前案上的,是一卷卷经过审判后的卷宗。 做领导,其实是很清闲的,绝非像电视剧里那般来来回回的跑断腿,寺内复审各州上呈案件的有大理寺丞,直接审案的有大理寺正,他只需要看下面人呈上来的结果即可。 有异议,再打回去重审。 如果兴致来了去旁听,那就叫做领导突击视察。 当然,也有一些极为重要的案子会由主政官直接负责,比如今天的朱雀街命案,事关外邦和国家威严,势必会惊动政事堂的宰相们和太极宫天子,作为大理寺主官的孙伏伽就得亲自上手了。 正当李象随意翻看卷宗之际,徐齐聃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感觉怎么样。” 一入大理寺,李象便是让徐齐聃去跟着寺内主簿学怎么当好一个秘书。 徐齐聃深吸一口气,他明白这是长公子对自己的试炼,也同样是自己的机会,干好了以后就能正式上岗,凝声道:“虽然有些复杂,但是长公子放心,我可以。” “嗯。” 李象微微点头。 “你去告诉秦理和程处弼,让他两把长安不良帅找来见我。” 全城大搜捕,身为长安不良帅的张燕自然是其中主力。 “另外传我的令给寺中狱丞,今夜断了侯封然的饭,并且任何人都不准探监,包括侯君集。” 徐齐聃愣了愣。 刚把那侯封然带到大理寺时就打了十板子,屁股当场开了花,现在又断饭,他都能想到侯君集得到这些消息时会愤怒成何等模样。 “唯。” 当徐齐聃转身要走出厅堂,前脚刚迈过门槛,领导的声音便是传来。 “将万载县一个叫做周直的卷宗找来。” “我要看。” 李象不是吃完抹嘴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他答应过新月要帮他弟弟翻案。 “唯。” 待徐齐聃离去。 李象便是独自在这厅堂之中,翻阅着案上的一册册卷宗,医道求学生涯给他打下了极好的阅读基础,让他面对成山般的文字,再枯燥也能细细看下去。 时间,一晃即逝,申时(15:00)到了。 这便意味着,一天的繁忙结束,该下班了。 唐朝的官上班上得早,不管要不要上朝的,基本早上六七点就开始干活了,这叫做日出而作,而五品以下官员的下班时间就在午时后,也就是下午一点,基本上每天只需要上半天班,严格实行半天工作制。 而五品以上的高官,比如宰相们可能会比较忙,一般下午2-3点下班。 毕竟除了上班,还有生活,还得应酬交际。 也有一些例外,比如大理寺这样的执法部门,遇到急事,连轴加班也属于是家常便饭了。 当然,以上都是指权贵阶层,牛马们的世界不存在下班。 此刻,在李象的案前,原本的卷宗已经被分成了两份,较少的那一份是他觉得有问题的卷宗,一会将发回各个寺丞手中重审。 嗒、嗒、嗒,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只见从厅堂门槛处,程处弼、秦理以及徐齐聃,三人同步走入。 看到徐齐聃的瞬间,李象眉头一皱,他想起来一个时辰前让徐齐聃把周直的卷宗找给自己,找了一个时辰?! “长公子,我二人翻遍了大半个长安都未找到张燕,不过我已经托长安地界的不良人带话给他了,他收到后必定会来寻长公子。” 秦理话音刚落,徐齐聃接道:“长公子,我未在卷宗藏室中找到周直的卷宗,我找了三遍。” ‘这两家伙还是需要锻炼,找个人都找不到。’ ‘周直,找不到卷宗,是找不到,还是压根没有?’ 李象站起身来,率然朝着门外走去,三人都是跟在身后。 “先回东宫。” 领导不加班,下属才能安心回家,好不容易穿个越,李象可不希望自己成为大唐内卷的源头。 然而。 当李象带着三人走出少卿厅堂的小院之际,见到整个大理寺上下乱作一团,从大门处的方向,一群人抬着一个浑身是血、脸色蜡白的老头匆匆跑入,同时大声喊着叫医官之类的话语。 仅是一眼望去,便是能看出这老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明显是快挂了。 “咦,这老头怎么有些眼熟。” 李象发出一声疑问。 突然,身子跟触电了一般。 ‘卧槽,孙伏伽!’ 快步冲了上去。 ‘这特么的不是大唐长安吗?’ ‘这特么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贞观盛世吗?’ ‘怎么还有人敢光天化日的刺杀从三品的大理寺卿啊!’ ‘在大理寺当差的风险都这么高吗?!’ —————— PS:周一求月票!给亚父们跪了! 第31章 备车,入宫(求追读!) “怎么回事?!” 着绯红官袍,飒沓如流星而至。 这些已经彻底慌了神的大理寺官员,见了李象这身深绯红官袍,顿时回过神来。 其中一位常年跟随孙伏伽的青衣主簿连忙起身,连道:“回少卿,棘卿奉天子诏,本欲往太极宫中议事,却在义宁坊拐角处遇袭。” (棘卿,唐以后专指大理寺卿) “嗯。” 李象点了点头,具体情况现在没有时间去了解,他得先保住孙伏伽的命,道:“把孙公平躺放下。” 大理寺中,棘卿遭难,便是他这位少卿的命令为尊,其他寺官自是不敢违抗,连忙是有人脱下衣衫垫在地上,然后将浑身血的孙伏伽小心翼翼放下。 李象扫了眼孙伏伽的伤口,看起来一身血,其实伤势主要在右胸偏肩膀的位置,约莫有着一道十五公分的血口子,应该是短刃割伤。 这个位置并不是致命伤,如果换作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这会估计还能蹦能跳的跟医生打哈哈,而孙伏伽不同,毕竟胡子都白了,上了年纪的老头,一旦失血过多,很容易就会失血性休克而亡。 “程处弼,腰带给我。” “秦理,徐齐聃,去弄点草木灰。” 李象朝程处弼伸手,小程稍微愣了愣,接着也没多想什么,三两下把腰间的犀牛皮腰带解下递给了李象,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看长公子操作。 在旁的秦理和徐齐聃顿了顿,连忙是折身去弄草木灰。 接着。 ‘出血点,找到了。’ 李象手法极快,得益于在急诊科待的那两月,用犀牛皮带快速勒住了伤口附近的出血点,接着在孙伏伽左上臂肘窝附近寻到了肱动脉,左手虎口张开,拇指和其余四指对捏,用力按压住肱动脉。 “长公子,草木灰来了!” 秦理和徐齐聃的速度很快,毕竟随便拔点干草一烧就完事了。 “洒上。” 李象沉稳开口。 捧着罐子的徐齐聃没有丝毫犹豫,将罐子里刚烧的草木灰,哗啦啦倒在了孙伏伽伤口处。 同时,李象另一手摁在孙伏伽人中穴,试图把晕阙的孙伏伽弄醒。 在李象一连串的加急处理之下,可见伤口出血减缓,以及近乎昏厥的孙伏伽终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李象的那张青葱帅脸。 “郡公。” “老朽似是能理解郡公所作的那一行诗了。”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孙伏伽那双褶皱老眸,似是有看透人生之感。 李象眉头一皱,心道:‘你这老头能不能闭嘴?老子好不容易把你给抢救回来,你再这样叨叨叨,等会让阎王爷给你当导游吧。’ “孙公伤势很重,不可多言。” 接着,又是抬头看向左右看愣的大理寺官员,这帮人属实是没想到,这位天子皇孙、新晋的敦煌郡公、大理寺少卿,竟然还会医术。 “孙公的伤势不可拖延,即刻请最近的医师来治。” 李象自己是医生,很清楚这一点。 他只能暂时用最快的措施给孙伏伽止血,且草木灰还有一定的感染风险,必须要得到正儿八经的药物治疗,才能保住孙伏伽这条命。 “回少卿,医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嗯。” 接下来的一刻钟。 李象便是一直半蹲在地上,为孙伏伽摁住肱动脉,这种摁压是有一定技术要求的,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士不来。 直到两个白胡子老头急匆匆进入大理寺,从李象手中接过了孙伏伽,李象这才是起身舒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先前禀报的那个青衣主簿。 “凶手在哪?” 直觉告诉他,刺杀孙伏伽的凶手,应该和杀害百济使臣的是同一批人。 “死了。” 青衣主簿硬着头皮道。 李象眉头更是皱紧,刚好,这会有着两个衙役抬着一副尸体而来,于李象面前半丈之处放下。 “禀少卿,这便是凶手。” 在李象身侧的秦理和失去了裤腰带的程处弼以及徐齐聃,都是被这尸体给惊的一愣,面色发紫,嘴角残余着黑血。 很明显,这是毒发身亡。 ‘死士。’ ‘如果把两桩刺杀联合在一起,那刺杀孙伏伽,无非是为了掩盖朱雀街命案,而朱雀街命案的真凶,从死者身份来看,很大概率不是唐人干的。’ ‘也就是说,这个死士的身份,很可能也不是唐人。’ 有一个道理,李象还是明白的。 买凶杀人和豢养死士是两种概念,雇主和主人也是两码事,死士必定是主人豢养多年的结果。 “查。” “我要知道这个人的所有生平,何时进的长安,以及进入长安之后的所有具体行动轨迹。” 话音落。 这一圈大理寺官员,皆是叉手行礼:“唯!” 看来出来,这帮大理寺官员一个个也是很愤怒,自家老大竟然被人当街给黑了,这事情传出去,在外实在是抬不起头。 “少卿,棘卿本是往太极宫面圣议事,此番遇难,宫里那边……” 青衣主簿连声道。 “我自会前往。” 李象一声打断,心情不由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之所以选择来大理寺,一是为了预备三月的造反案,二是为了手握实权,给自己加点威慑buff,三则是镀金,跟着孙伏伽混点政绩。 但是现在这么一搞。 二凤召开紧急御前会议,参会的人自然不会少,三省六部,怕是京师主政的长官都到了,而少了主理办案的大理寺,这个会根本开不下去。 既然孙伏伽现在去不了,就只能李象去了。 “备车,入宫。” “你,跟上。” 李象率步往寺外走去,同时带上了那位青衣主簿,他得从这主簿口中了解一下长安街命案的最新进展。 若不然等到了两仪殿,二凤问起案子进度来,自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那可就真玩了个锤子。 徐齐聃快步紧随,小声道:“长公子,可否要换身衣袍?” 下意识间,李象看了眼自己的这身绯红官袍,多处都是染着鲜血,率然道:“不用。” ‘沾了血才好。’ ‘不然怎么体现本少卿的兢兢业业。’ 第32章 哪条老狗在阴我?(求追读!) 太极宫,两仪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的大唐敦煌郡公,太尉,司徒,尚书令,中书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秦国公,雍州牧,凉州总管,左右武侯大将军,左右十二卫大将军,上柱国,秦王,天策上将,大唐天子,天可汗,亚洲洲长李世民。 二凤坐在他的专属C位之上,殿中左右跪坐着几十号人,品级最低的都在从四品下,穿着深绯红官袍。 朝中三省六部、五监九寺的主次官,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有口气的,基本都到场了。 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右仆射高士廉,尚书左丞狄孝绪(狄仁杰爷爷),尚书右丞宇文节,中书令杨师道,中书侍郎岑文本,门下黄门侍郎刘洎、韦挺,司徒长孙无忌、谏议大夫褚遂良、吏部尚书侯君集等。 特进魏徵倒是不在,应是身体吃不消了。 另外。 魏王李泰、晋王李治,以及刚入京的蜀王李恪,同样列会在侧。 因为二凤一直蹙着眉头,整个两仪殿中的气氛很是压抑。 “孙伏伽为何还未至。” 李世民声音略冷。 他之所以紧急召开御前会议,就是为了解决百济主使扶余冲被杀一案,主要负责的大理寺不到场,这案子没法谈。 二凤的话音刚落。 殿外有着一内侍在百骑耳语之后,急匆匆入内,脸色极其难看,道:“陛下,大理寺卿孙伏伽于入宫途中遇袭。” 什么?! 在场大佬都是眼眸一缩,愤怒之色乍起。 愤怒的原因很简单。 倒不是因为对孙伏伽有什么同情,而是真切关乎到自身利益。 今天你可以刺杀一个从三品的大理寺卿,明天是不是可以刺杀正三品的宰相?那后天是不是就敢潜入太极宫对天可汗下刀?! 任由匪徒逍遥,唐廷威严何在?! “陛下,此事恶劣,当彻查到底,不论是何人,必当严惩!” 作为百官之首,众僚之长的房玄龄,在这种情况下,自是不得不发声。 在场的都是大佬,皆是从隋末乱世当官当到现在,脑子自然都是灵光的,第一时间就将孙伏伽遇袭的事情和朱雀街命案联系在了一起。 世上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上一秒刚发生了命案,下一秒查案的就被刺杀。 C位之上,二凤神色倒是平静,道:“孙伏伽情况如何。” 这内侍连忙弓着身子,回道:“好在敦煌郡公对大理寺卿做了急救处理,目前医官已经赶至,得报,大理寺卿虽然处在昏迷,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敦煌郡公!’ 在场大佬对这个封号自然都不陌生,过去提及这个封号,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二凤,而现在第一时间想到的则是二凤的长孙李象。 各自心中,皆是有着小九九,但大多都是感到惊异。 “哦?没想到敦煌郡公竟是还精通医道,这着实是令朕有些意外。” 李世民指尖点了点扶椅,目光看向群臣之中的太常寺卿,道:“太常寺卿,你亲自去太医署挑选几位御医,即刻前往大理寺,务必要把孙伏伽的伤给朕治好。” 列会的太常寺卿连忙起身,行礼退去。 反正在这老登看来,自己一个管生活礼仪的也没有与会的必要。 “既然孙伏伽有伤在身,诸卿以为,此案接下来交予谁主办?” 李二凤开口问道。 话音落,一道声音自左侧而起。 “百济外使被杀,当朝重臣遇袭,眼下万邦使团皆云集京师,其中不乏一些小国国主,此案若是不能在最快时间内拿出铁证,抓住真凶,昭告天下,安定人心,必使我大唐国体受损,置我朝颜面受挫,更是有损陛下天可汗的威严。” “依照朝廷章程,这等命案大案,当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组成三法司会审,但在这之前,须得先行抓住真凶,而在此方面经验最甚者,当属大理寺也。” 言语者,为黄门侍郎刘洎。 “臣,附议。” 与刘洎跪坐相挨的韦挺,亦是发声。 当前门下侍中之位空缺,而以特进署门下事的魏徵又是病的半死不活,他们两个黄门侍郎就等于是门下省的意见。 “陛下,依朝廷章程,确实如此。” 房玄龄在这个时候,平静出声。 作为尚书省左仆射,作为百官之长,房玄龄的这一道发声,便是直接将其他人的嘴都给堵住了,如长孙无忌等人,眼眸中皆是有着深意。 把事情甩给大理寺,这不能说是房玄龄故意的,谁也不能说房玄龄有私心,因为按照朝廷章程就是这样,哪怕是二凤也不会多想。 但。 问题在于。 现在的大理寺卿孙伏伽已经重伤不能办案了,能主政的只有一个刚刚上任两个时辰的大理寺少卿,一个年仅十三岁的皇孙。 二凤眉头微蹙了起来,右手捏着自己的八字胡,似是在抉择。 “父皇。” 这时。 魏王李泰站了起来,开口道:“敦煌郡公李象乃是太子长子,天子长孙,更是我天家百年难遇的奇才,天生奇才,也当磨炼,对于现在的李象而言,他正缺少一个证明自己、锻炼自己的机会。” “他既入大理寺,当遇此事,或许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父皇不如就顺了天意,给他这么一个机会。” “能成则大吉,若是不成,再换人便是。” 话音落。 跪坐在李泰身旁的李治也想开口,被长孙无忌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而就在下一刻,另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赞同魏王的提议。“ “我与敦煌郡公有过几次照面,少年天骄,才绝无双,陛下当年领兵时也不过才十二三岁,正如魏王殿下所言,给敦煌郡公一个机会,说不定他会给陛下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话,来自于陈国公侯君集,二凤心中绝对的心腹,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粗犷大汉。 虽然二凤近段时间罚了他,让他简简单单的蹲了几天号子,但并未影响他在二凤心中的重要地位。 毕竟侯君集是二凤秦王府起家的老班底、原始股东,不然就他犯的那点事,若是换了其他人,非得被二凤扒层皮不可。 ……………… 于此时。 “啊啊啊,切~!” 刚走到两仪殿殿门口,等待传召的李象,打了一个绵长的喷嚏。 摸了摸鼻子。 ‘妈的,哪条老狗在阴我?’ 李象眉头蹙起,他一向很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来自于一个魅力老男人的第七感。 第39章 天赋型选手 ‘狄仁杰?!’ 受穿越前的狄仁杰系列影视剧,比如狄仁杰之四大天王,狄仁杰之通天帝国,狄仁杰之神都龙王等等影响,狄仁杰三个字已经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人。 自然,李象也会下意识高看一眼。 “你多大了。” 李象看向小德华,个头不高,估计这会最多一米六,而印象中影视剧中的狄仁杰,最年轻的出场都已经三四十了。 “回棘卿,刚满十三。” “从此刻开始之后的十二个时辰,随我破案,可愿意。” 话音落,狄仁杰先是顿了顿,接着脸色大喜,率然行礼道:“愿遵棘卿。” 这,其实是一场双向奔赴。 经过白天那一场御前会议,李象深深认识到一件事,必须要有人在政事堂为自己说话,不然白的也能被刷成黑的。 刚才秦理开口便说了,这匪寇是在左丞府中被抓的,左丞这個位子是尚书省的三把手,未来很有希望晋升为尚书省左右仆射之一,很有可能进入政事堂成为执宰。 当然,也很可能这就是巅峰。 现任左丞是狄仁杰的爷爷狄孝绪,而狄孝绪之所以让自己的孙子狄仁杰带着被捉匪寇来见李象,自是希望狄仁杰能够跟着李象混,搏一个前程。 同时,也是释放一个可交好的信号。 至于李象,自是愿意接纳这位少年狄仁杰,虽然没有发了福的大胖狄仁杰经验丰富、工作能力牛杯,但天资摆在这里,培养培养,未来必定是自身班底里的中坚战力。 “带回寺里。” 李象一声令下,随即翻身上马。 盏茶后,围蹙在这卫国公府外的军士纷纷散去。 …………………… ………… 酉时末,戌时初。 大理寺,公堂地上躺着四具尸体,好在天气并不热,凉风飕飕,并无腐臭气。 除却百济主使扶余冲的那一具之外,其他三具皆是清一色的面色紫嵌,嘴角余着黑血残渍,两名仵作正在两具新得的尸首上检查。 李象带着徐齐聃和狄仁杰等人站在旁边,心情很是不爽。 原本是想要审一审这从左丞府捉来的活口,结果刚把嘴里的麻布松开,不过半分钟,活口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这时,两名仵作似是发现了什么,耳语商量了几句之后,其中一名连忙起身,来到李象跟前,叉手行礼道:“棘卿,我等从这尸首上发现了两个共通点。” 李象瞥了眼这仵作,淡淡道:“讲。” “第一,三个匪寇皆在后脖颈处有一块被巴掌大小的血痂,从血痂痕迹上来看,应该是近两个月内的新伤。” “第二,这三个匪寇嘴中皆有一牙缺失,从牙床的红肿痕迹来看,是近两天才刚刚拔取的,其内藏着的便是毒丸,一旦咬破,毒发极快,可在十息内取人性命。” 话音落。 站在李象左侧的狄仁杰几乎是脱口道:“死士的身上常有主人家的标记,这些匪寇后脖颈的血痂,应该就是之前的标记所在,既然是两个月内的新伤,就说明是最近才入的长安。” “棘卿,可令左右侯卫和京兆府衙役以及不良人等,专搜城中后脖颈有此血痂者。” 李象看了眼狄仁杰,虽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但那是基于一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在玩过上百把剧本杀后积攒下的丰富经验。 而狄仁杰,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比如另一侧的徐齐聃和秦理、程处弼三人,这会就是一脸懵逼,压根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果然,天赋型选手。’ 心中默默给狄仁杰点了个赞,随即道:“秦理、程处弼,即刻传令给搜捕各方,搜寻后脖颈有此血痂者,一旦发现,第一时间封住其嘴,我要的是活口。” “唯!” 秦理和程处弼连忙行礼,然后折身快步出了大理寺。 接着,狄仁杰继续说道。 “棘卿可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死士都是在被抓后才吞毒而亡,而不是在行刺之后第一时间选择自杀?” “对于这些死士来说,他们在出任务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主人放弃了。” 李象微微蹙眉,说实话,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在李象看来,人都是惜命的,哪怕是这些死士,打心里自然也想活着逃过追捕才是。 但是转而又一想,这些被豢养的死士,心理本来就不是能够用正常心理揣摩的,就像你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果着被人拴狗链逛街。 狄仁杰说话的同时,一直凝视着第一具扶余冲的尸首,道:“棘卿,可否准允我上前探尸?” “你不怕么?” 李象扫了眼跃跃欲试的狄仁杰。 他不怕,是因为他是医学生,又在医院规培了半年,见多了生离死别和尸体,早已经是从心理上建立了免疫。 而狄仁杰,一个没怎么历经世事的十三岁少年郎,竟然看到尸体没有半分动容。 这天赋,实在是强的让人害怕。 “不怕。” “那便看。” 狄仁杰行礼,随后径直快步扶余冲的尸首旁,拨弄了片刻之后,仰头李象,连声道:“棘卿,你看这百济主使的左手,指甲有翻卷,指缝间有着皮肤残渍,这说明百济主使在被割喉死前,用手抓破了凶手持刀的手,可能是手背,也可能是手臂,再从刀口走向来看,凶手应该是右手持刀。” 话音落。 李象目光凝视着地上的这幅枯朽尸体,随即突然一个折身,一把将徐齐聃脖子给勒住,右手成刀状,割向徐齐聃的脖子。 几乎是下意识,徐齐聃猛的左手抬起,死死抓住李象的右手腕位置,指甲已经是压出了印子。 顷刻间,徐齐聃反应过来,连忙是行礼:“长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嗯,没事。” 李象点了点头。 ‘突然的反应,才是最真实最还原的。’ 目光看向狄仁杰,这小德华的观察力,的确是牛杯,一下子就将凶手给框定在了一定范围,不用再那般盲目搜捕。 “只要找到后脖子有血痂,且右手有被指甲划伤者,就是凶手。” 狄仁杰站起身来,一语断定。 第40章 李承乾:我疯起来自己都害怕!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戌时,亥时,子时,丑时,寅时,当宵禁结束的鼓声在长安城中响起的时候。 大理寺之内。 李象看着跟前这十一具尸首,瞪着个黑眼圈,神色极为阴沉,狄仁杰蹲在地上挨个挨个检查之后,朝着李象摇了摇头。 这意味着,这十一個死士,皆不符合杀害百济主使的凶手特征。 “你说昨天白昼袭杀扶余冲的,一共有十二人。” 话音落。 站在李象身侧的长安不良帅张燕,点头凝声,道:“没错,我确认是十二人,若是多少一人,公爷可拿我张燕的脑袋问罪。” “也就是说,剩下藏着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凶手了。” 起身的狄仁杰接话,道:“若是不出意外,应当就是了。” 旁侧的徐齐聃开口说道。 “长公子,长安城中权贵甚多,我们的人无法进去搜捕,这最后一人,怕是抓准了这一点,藏匿其中。” “又或者,可能被有心人藏了起来。” 如李靖府和左丞府这种愿意主动配合搜查,甚至把匪寇抓住交出的,毕竟是少数,而与东宫不对付的,则是大多数。 这时,长安城的开门鼓声逐渐结束平息,城门又要开了。 ‘只剩下六个时辰了。’ ‘那帮老阴比,应该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吧。’ 李象忘不了离开两仪殿时,那帮老阴比看自己的眼神,一个个明显是不屑,在这些老油条眼中,他李象或许只是天子眼前飘过的一抹红云,飘红完了就凉了。 ‘妈的,这把要是玩完,老子以后也没得玩了。’ ‘大不了,梭哈!’ 李象眼中有着狠色,道:“张燕,拿我的令,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搜。” 说罢,一甩手,将大理寺卿的鱼符扔给了张燕。 “谁敢阻扰,以违抗天子诏令之罪,一律拿下。” “唯!” 张燕没有任何犹豫,他已经决定把自己绑死在李象的战车上,只要敦煌郡公一声令下,就是让他去冲玄武门,张燕也绝不皱眉头。 在旁的徐齐聃以及狄仁杰,一个秘书,一个副手,都是蹙起眉头,他们知道,李象做下这个决定之后,便是意味着要得罪很多人,很多长安城中的权贵。 毕竟,你上人家里翻箱倒柜,高低得画小圈圈诅咒你半年。 至于程处弼和秦理这两个打手,这会正在外面四处搜捕。 白日飒飒如流火,时间若白驹过隙。 卯时,辰时,巳时,午时,未时。 在五个时辰过去之后,长安城已经是彻底乱成了一团麻,上千左右侯卫、京兆府衙役、满城不良人,疯了一般冲进昔日里望而怯足的权贵家中。 京圈的贵族们都在破口大骂李象滥用皇权,一本本弹劾李象的奏章似雪片一样往尚书省递,各大御史都是坐不住了,竞相上奏抢功。 而身处大理寺的李象,依旧没有得到最后一个匪寇的消息。 …………………… ………… 贞观十七年,元月十三。 晋王府。 李治小野鸡与褚遂良围炉煮茶而坐。 “长安已经被李象搅得鸡飞狗跳,京中勋贵都对东宫有了怨言,可凶手至今还是没有抓到,待到申时末的御前会议结束之后,那李象在父皇跟前的圣眷怕是也要到此结束了。” 李治呵呵一笑,很是得意。 褚遂良则是放下手中茶碗,凝声道:“殿下,司徒嘱我带话,殿下昨日在两仪殿中对陛下进言,言语有些过了。” “司徒说,殿下所要做的就是纯孝,做好陛下诸子中最为孝顺的那个儿子。” “至于其他的,殿下不用想,不用管,自有司徒会解决一切,更不要往身上拦事,东宫解决不了的问题,魏王府为了在陛下跟前展现能力自会接手,烂摊子不要接到自己身上。” 闻言,李治深吸一口气,起身朝着褚遂良行礼:“请大夫转呈舅舅,稚奴记住舅舅的话了,稚奴往后绝对不会再擅言。” 褚遂良也是起身,连忙回礼:“殿下放心,褚遂良一定转呈司徒。” 客套一顿,两人又是坐回喝茶。 小野鸡心里很清楚,自己上位最大的依仗就是舅舅长孙无忌,莫说是告诫他几句,就算是长孙无忌把屎喂给他,他也得高高兴兴的吃下去。 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 ………………… 魏王府,文学馆。 早上一睁眼,李肥四就开始做起了他的监工,在这帮供养的文人跟前走来走去,监督他们作诗。 毕竟。 虽然有了上官仪的诗押宝,但也有几首用来铺垫。 “殿下。” 这时。 压根就没回家,也不喜欢回家的房遗爱,快步走了上来。 (房遗爱回家也没啥意思,他老婆自己玩自己的) “怎么样?” 三两步之下,房遗爱压低声音道:“人是被万载不良人抓住的,与从大理寺得到的线报描述的一样,右手手臂有着抓痕,刘鼻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将人送了过来,现在正关在芙蓉园中,由公子欣亲自看守。” “嗯。” 李泰得意一笑:“等十二个时辰一过,本王便入宫请命,让父皇准允欣儿来主办此案!” “届时,全天下人都将知道,不仅本王强于那李承乾百倍,本王的儿子,同样强于李承乾的儿子百倍,本王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 申时,三刻。 距离十二个时辰,仅剩下了五刻钟。 天子已经下诏,再次召开御前会议,议定外邦使臣被杀一案。 东宫,丽正殿。 当今太子李承乾,穿戴好储君明袍,一步一步,跛着脚走出了丽正殿,太子仪驾已经准备就绪。 而在这殿外,早已收到消息的太子詹事于志宁、左庶子张玄素、右庶子孔颖达,领着东宫文武属官到齐了,一见到李承乾,齐齐跪地大拜,高呼。 “太子不可离宫!” “太子不可离宫!” “太子不可……” 现在的李承乾,还处在被天子禁足之中,擅自离开东宫,便是违抗天子禁令,这可是大罪,整个东宫上下都得受罚。 而,李承乾却是丝毫不在意。 “一群狗娘养的玩意,竟然敢做局迫害、弹劾孤的象儿,谁给他们的狗胆?!” “欺吾儿身后无人?!” “孤今天就是要去给孤的象儿撑腰,你们谁敢拦孤,孤必定与其,不死不休!” 李承乾一把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剑,目中有戾色,瘸着腿、提着剑,一步一步走下殿阶,从这帮东宫属官的中间走过。 “殿…” 孔颖达刚欲出声。 ‘锵’! 剑声嗡鸣,李承乾一剑砍在了孔颖达身前半寸,只要多半寸,这会孔颖达的脑壳就开瓢了。 “孔颖达,孤不杀你,是看在孔圣人的面子。” 接着,目光斜看向跪着的于志宁、张玄素以及吓得头皮发麻的孔颖达。 “不要惹我。” “我疯起来,我自己都害怕。” 第41章 当局者迷(求追读!) 一瘸一拐,提剑而上。 李承乾独自踏上了他的太子步辇,仪仗相随,出通训门,往太极宫而去。 而在丽政殿外,站起身来的东宫老三叨,这时候皆是面面相觑。 尤其是差点被李承乾削了脑袋的孔颖达,他这会还依旧跪在地上,并非是不站起,而是纯粹吓得腿发软。 别看平日里孔颖达敢当面呵斥李承乾,一副不把李承乾当皇帝儿子看,那是因为他知道身后有天子撑腰,只要呵斥太子的不是,不仅不会受惩戒,反而会得到天子赞赏。 可方才,孔颖达在李承乾的凶光之下,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从这里便能看得出来,孔圣之后,世修降表,这是来自于骨子里的传承。 东宫老三叨望着远去的太子仪仗,心头不禁一阵后怕,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李承乾,于志宁深吸一口气,看向张玄素,道:“玄素,东宫之事交予你了,我这便入太极宫参加御前廷议,以免太子殿下铸就大错。” “好,于公放心。” 张玄素点了点头。 这一次御前会议,东宫也得到了通知,代表东宫去的自然就是太子詹事于志宁。 随即。 于志宁带着一位亲随快步追上了李承乾的步撵,而张玄素则是折身将瘫在地上的孔颖达给搀扶了起来,笑道:“冲远兄,你这胆魄还需磨炼才是,当年的孔圣人可是提三尺剑游历诸国而面不改色啊。” 孔颖达瞪了眼张玄素,不做言语。 刚才被吓软腿是事实。 眼角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东宫属官,不少都是想笑不敢笑出声,心中打定主意,过段时间就上书要求调离东宫。 威望已失,难混。 …………………… 申时正,距离规定的十二时辰,仅剩下半个时辰。 大理寺。 熬了一夜通宵外加大半个白昼,屁结果都没有到手的李象倒靠在公堂胡椅之上,闭着眼空想,到了这個时间段,他已经是有些摆烂了。 ‘妈的!这最后一人究竟藏哪里去了?!’ 左右侯卫,京兆府衙役,长安两县不良人,加起来三五千号人,将整个长安城挖地三尺的搜,连公侯权贵的家都是硬闯进去搜,硬是没有找到这最后一人。 李象沉默着,一旁的徐齐聃和狄仁杰也不敢说话,除却他们这两秘书和副手外,其他人,哪怕是寺内的狱卒,都被差遣出去搜人了。 在李象的身后,有着一纯幼少女,正是新月,她是见李象一夜未归,心中担忧,这才特意赶来大理寺,希望能用自己的法子给自家长公子解解乏。 新月并不说话,只是轻轻的为李象揉捏肩膀。 “新月。” 忽而,李象闭着眼开口道。 “嗯?” 新月纯幼的小脸透着微笑,两个小梨涡甚是好看。 “如果你杀了一个人,你最怕什么。” 几乎没有想,新月开口便道:“当然是最怕被抓呀。” 李象顿了顿,继续又道:“倘若你不怕死呢?” 新月想了想,回答着:“不怕死当然不跑了,逃跑多累呀。” 骤然。 李象睁开了眼。 他的脑海中,闪过狄仁杰之前说的一句话。 ‘棘卿可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死士都是在被抓后吞毒而亡,而不是在行刺之后第一时间选择自杀?’ 不仅是他,狄仁杰亦是眼中闪烁出明悟之色。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象只是随口问了问新月这个局外人,却没想到找到了突破口。 “棘卿,当从速!” 狄仁杰连声道。 李象猛的起身,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把搂住新月,给了一个持久长达十秒半的激情法式。 狄仁杰和徐齐聃都是自觉的别过头,少儿不宜。 接着,李象领着狄仁杰和一脸懵逼的徐齐聃快步出屋。 只留下一脸红烫、回味无穷的新月。 从这公堂之外,李象的声音回荡而起,充满着杀意。 “传令左右侯卫,京兆府衙,所有人,我指的是所有人!” “将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国使臣的下榻地围住,一条狗也不能给我放走!” …………………… 太极宫,两仪殿。 三省六部、五寺九监、御史台的主次官员,除却实在有要事走不开的,都已经是到场,加起来乌泱泱五六十号人,这就是手握唐廷最高权力的一帮人。 李世民坐在他的专属C位之上,注视着正在殿中汇报案情进度的治书侍御史马周。 (唐初承隋制,治书侍御史为御史台次官,置二人,实际主持台务)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为大唐三大司法机构,一旦有重大案件发生,将组成三法司,大理寺负责抓捕审讯人犯、拟定判词,刑部负责复核,同时报御史台监审。 虽然御史台并未直接参与当下的大理寺破案过程,但派出了监察御史跟随,随时记录案情的情况,以便监察进度,向上汇报。 再提这马周,他除却是御史台的次官之外,还兼任着一个很是特殊的职务,晋王府长史,通俗来说就是李治的大管家。 “从昨夜至此刻,左右侯卫、京兆府衙役、两县不良人全城搜捕,然而至今为止,敦煌郡公依旧未曾找到真凶。” 最后以一句话,完成了案情汇报,马周说完便是退到一边,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再说话。 整个两仪殿,顷刻间沉默了。 在场的大佬们,并未有人开口,该说的、该弹劾的,他们都已经写在奏章里了,相信天子也已经看到了。 魏王李泰眼中有着一丝得逞之色,弹劾李象的奏章,有一大半的官员都是他的党羽在暗中鼓动,内容说的多难听有多难听,有损天家威严都是小话术,往大了讲都已经讲到了大唐要亡国的地步。 这一刻。 C位上的李世民,眉头紧锁着。 他当然知道这个案子很难,但是他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李象竟然敢下令搜捕全程权贵的府邸,这简直是在玩火,难以收场。 一旦这次破案失败,就算他可以压下那些弹劾奏章,但以后想要再起用李象的压力,将变得极其之大。 就算是皇帝,尤其是一个纳谏如流的明君,更不可能逆群臣之意而独行。 第42章 李泰,闭上你的狗嘴! ‘这一次,或许是朕错了。’ ‘象儿毕竟太年轻,是吾揠苗助长,太心急了。’ 李世民紧蹙着眉头,他心里有些后悔让李象接这桩案子了。 ‘究竟是这案子太难,还是朕高看了你?’ 同样,有着一个疑问,在李世民心中泛起。 而这,便是魏王党和晋王党所要达成的的目的。 他们就是要通过这桩朱雀街命案,在天子心中种下一颗对李象能力存疑的种子,同时利用群臣的压力,迫使天子彻底放弃起用这位初露锋芒的太子长子。 而就在这时,沉默的两仪殿中,有着一道声音响起。 “距离昨日所定的十二个时辰,还有半个时辰。” “陛下,诸位同僚,何不再等时辰到了再定结果。” 众人望去,说话的是尚书省左丞狄孝绪,也就是狄仁杰的祖父。 “嗯。” “敦煌郡公的成功与否,还有半個时辰,诸卿就与朕在这两仪殿中等待少许。” 李二见有人帮李象说话,果断出口接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 有着唱名声响起。 “鸿胪寺少卿觐见……!” 话音落,只见一中年男子快步迈入两仪殿,面色极为慌张,到了殿中便是急声道:“陛下,数千左右侯卫围住了鸿胪客馆!” 咯噔。 这殿中的鸿胪寺卿率先蹭的站了起来,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反应过来后连声道:“陛下,眼下万邦来朝,鸿胪客馆中住着百国使臣,岂能,岂能这般胡来!” 接着。 大佬们的目光快速掠过各自小弟,似乎是在说‘时候到了’。 霎时,御史们齐齐发声。 “敦煌郡公此举,实乃损我大唐国威,当降诏论罪!” “请陛下即刻降诏,撤去鸿胪客馆之外的左右侯卫!罢去敦煌郡公所领官职!” “陛下,自敦煌郡公办案伊始,长安动荡,百官不安,民间已经是谣言四起,当前上元佳节在即,百邦使臣若是在鸿胪客馆中有失,我大唐往后如何以上邦自居!陛下之天可汗,又当如何自处!” “请陛下罢黜敦煌郡公……” “陛下罢黜……” “请陛下…” “…………” 一道又一道声音在这两仪殿响起,似乎是点燃了炮仗一般,喷个不停。 这时。 吏部尚书兼政事堂参豫政事侯君集亦是发出一声感慨,摇头叹道:“陛下,臣有罪,当下事实证明,敦煌郡公确有诗才,但并无处政之才,臣昨日不该举荐敦煌郡公,请陛下赐臣失察之罪。” 话音刚落。 “父皇,李象这般做,着实有些过了。” 魏王李泰一开口,其他人瞬间闭上了嘴,尤其是魏王党之众,皆是坐看老板开无双。 “我朝乃是万邦上国,现在却以兵戎相见于这些外邦使臣,此等事传出去,置我大唐国威何存,我大唐往后又如何令万邦信服?!” “最为主要的是,父皇乃是万邦共尊的天可汗,这有损父皇在万邦心中的威严。” “儿臣恳请父皇降诏,即刻撤去鸿胪客馆之外的军士,罢去李象的检校大理寺卿、检校左右侯卫大将军、检校雍州牧,命其回府自省。” “父皇,儿臣所言,并非是针对于李象,而是为了保全他!” “我这个做叔叔的,也不想他落一个被人唾弃的结局啊!” 说着说着,李泰激动的站了起来,一副我李泰真心为侄儿着想的着急之状。 C位上的李世民,眉头已经皱的跟麻花一个样了,他的目光扫了眼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从这两位老朋友的眼中,皆是看到了默认之色。 稍吸一口气,正欲抉择。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声音,炸响了整个两仪殿。 “李泰,给孤闭上你的狗嘴!” 众人骤然望去,只见一身着明黄衣袍的男子迈过了殿槛,脸上还有着一道未完全结痂的马鞭血痕,一步一瘸的朝着殿中走来,浑身透着一股子要淦人的疯劲。 …………………… 与此同时。 布政坊和延寿坊之间的大街,李象正策白马狂奔,狄仁杰和徐齐聃一左一右骑着黑马相随着,街道上的人都是被惊的纷纷避退。 贞观律规定,长安街不可纵马,纵马者要逮起来打板子,但大理寺办案,那情况就不一样,这就像是开了警笛一样,红绿灯也是能闯的。 “棘卿,我们先前都被误导了!” “那十二死士根本就不是凶手,这十二人本可以直接死亡,却一直潜藏城中各处,这是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故意拖延时间。” “而只要过了上元节,外邦使臣都将离开长安!” “故而能够断定,凶手一定就是外邦使臣中人,必定在鸿胪客馆!我们只要从中搜到手上有抓伤者,必定就是凶手!” 狄仁杰快速说道。 李象瞥了眼左侧紧随的小德华,这分析能力,雀食牛逼。 “再快一点!” 李象猛夹马腹,让胯下这匹白马速度更快一筹。 而就在这一刻。 从这布政坊的南门和延寿坊的北门处,突然有着几十号路人,手持短刀,疯了一般的朝着李象的马扑去。 ‘曰!’ 李象眼疾手快,在这帮人扑来的瞬间,猛的一个勒马,同时往地上一滚,当他从地上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匹白马已经被扎的满身窟窿眼。 ‘果然猜对了!凶手就在鸿胪客馆!’ 这一刻,李象竟是发现自己不害怕,反而是莫名燃了起来。 “保护棘卿!” 狄仁杰和徐齐聃率先反应过来,纷纷是勒马,翻身而下,快步朝着李象奔来,而一路紧随的百骑司百骑,反应速度更是极快,迅速将李象围在了中间,挡住了这些冲杀而来的死士。 整个大街,瞬间陷入了大乱。 “长公子!” “棘卿!” 徐齐聃和狄仁杰快步上前搀扶起李象。 “无碍。” 李象落马滚地后,第一时间检查了身体,浑身酸痛之外,左胳膊抬不起来,应该是脱臼了。 扫了眼乱糟糟的街头,这几十号死士不要命般朝着李象冲来,虽然不是百骑司百骑的对手,但情况依旧焦灼,毕竟就算百骑能打,可这帮死士明显是不要命。 这时。 有着哭声从后方传来。 李象偏头望去,距离他三米外,有着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女孩,蹲在坊墙边上,脑袋埋在膝盖间,应是在慌乱中和父母冲散了。 “徐齐聃,一会着人给这小孩找一下父母。” 李象随口叮嘱,便是收回目光。 “唯。” 然而。 就在李象收回目光的刹那,这小女孩猛的起身冲向李象,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三寸小刀,朝着李象的腰子就扎去。 —————— PS:最近流量特别低,亚父们请在上架前保持追读,跪求了!拜托! 第43章 末将苏定方 何为死士? 所谓死士,便是可以为主家付出一切之代价,包括自身性命。 而要培养死士,为了确保绝对的忠臣,大多都是选择从小培养,从小就开始疯狂洗脑,将其训练成三观颠覆、只会遵从主人命令的机械工具人。 这个工具人,可以是成年人,也可以是小童。 “长公子!” 徐齐聃侧位站着,目光正好看见。 可是这小童速度太快,当他发觉之时,这刀尖距离李象已经只有咫尺。 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徐齐聃果断一个挪步挡在了李象身后。 噗。 刀子刺穿血肉的声音。 “啊——!” 徐齐聃发出一身痛嚎,李象顷刻间反应过来,回身一眼,下意识一脚踹在这小童胸口,直接将其踹飞两三米之远,这小童落地抽搐了几下,竟是直接口吐黑血而亡。 ‘妈的,这么小的孩子也训练成死士,简直丧心病狂。’ 李象看了眼毒发身死的小女孩,价值观第一次受到了冲击。 这让他想到穿越前在某音刷到过的一个视频,在一些战乱地带,七八岁的孩子,手拿AK突突突,让李象一度怀疑自己跟视频里的小孩不是活在同一個地球。 收回目光,再看徐齐聃,此刻被狄仁杰搀扶着,疼的全身都在打颤,一把刀子,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右股,刀身没入了一寸之多,血已经浸湿了衣袍。 “长公子,我,我还能撑住。” 徐齐聃咬着牙,满脸都是汗。 “伤在臀股,不致命。” “将道,如果没有你给我挡这一刀,我的命现在应该没了。” 李象凝视着徐齐聃,发自肺腑道:“多谢。” “能为长公子挡刀,实乃徐齐聃之幸。” 作为一个医生,李象很清楚自己这幅十三岁的躯体情况,常年玩乐,体虚漂浮,估计跑个四百米都能喘大半天,如果腰子被扎了一刀,以这幅身躯的素质再加上这个年代的医疗技术,死亡率高达95%。 他很清楚这和演电视剧不同,电视剧里主角身上疯狂挨刀还能反杀,真实的情况,一刀伤及肺腑,就足以致命。 见徐齐聃想要拔出自己屁股上的匕首,李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不要拔刀。” “即刻去最近的医馆。” 虽说在屁股扎一刀不致命,但如果拔刀导致大出血,同样有生命危险。 这时。 大批急促的步骑混合声传来,只见有着十余骑领着数百号全幅武装的军士从西市口冲来,对着死命冲击的那帮死士横推了过去,一个横推,这帮死士就差不多死光了。 其中为首者是一个中年男子,快步打马来到李象身侧,翻身而下,急促两步上前。 “左侯卫中郎将苏烈,参见大将军。” 他本是奉命赶去鸿胪客馆,刚巧遇见这乱象,自然是第一时间冲了上来。 现在的李象头上还挂了一个检校左右侯卫大将军的头衔,所以李象在苏烈口中的尊称,自然就是大将军。 ‘苏烈。’ ‘一人灭三国的苏定方?’ ‘大唐仅次于李靖的战神级人物,大唐高宗朝的第一名将。’ 李象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人物事迹,仔细打量了一番跟前的这位中年将领,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体型并不魁梧,皮肤略黑,长相也比较老实,有点像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若是不亲自得见,真的很难将其和战神两个字关联。 对于这位苏定方,李象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毕竟在后世被黑的太惨了,在各种隋唐话本中,苏定方都是妥妥的反派,其中令无数后世人意难平、被万箭穿心的罗成,就是被演义成了受苏定方陷害。 实际上,皆是为了黑而黑。 乱世烽火之际,苏定方投身窦建德,在窦建德兵败后选择归隐,后来被二凤的气质折服,投身于唐,跟随李靖征战,因功授为左侯卫中郎将。 而从贞观四年的那一刻开始,苏定方的人生就摁下了暂停键。 足足二十年光阴,他都是一个中郎将。 直到六十四岁高龄,才重新得到了李治的重用,并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征西突厥、平葱岭、夷百济、伐高句丽,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史无前例地将大唐版图向西开拓至中亚咸海,国境直抵波斯,向东延伸至朝鲜半岛南部,拓土面积占据了半个唐朝。 这苏定方与李靖一样,属于大器晚成。 李靖是当之无愧的大唐第一战神,一生未尝败绩,而苏定方则是实打实打下了大唐第一战功,开疆扩土上千里。 并且值得一提,苏定方是李靖的心腹将领,兵法造诣上学于李靖,与李靖可以算得上师徒关系。 ‘现在的苏定方,只是个不得意的中郎将。’ ‘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要来的令人深刻。’ ‘伟人说的好,要想腰板挺,手中得有枪杆子,军中一定要有自己人。’ 李象心中飞速思索,默默将苏定方框定在了自己的班底之内,毕竟这贞观一朝还有仗要打,那可是自己表现的最好舞台。 “苏将军,请派人送他去最近的医馆。” 李象看了眼徐齐聃,疼的脸色煞白,满头冷汗,本就身形瘦削,再疼下去怕是得晕阙,彼时可能将会有性命之忧。 “唯。” 苏烈行礼领命。 一扬手,便是有着两个军士上前将徐齐聃接过,扛着他上了马。 “长公子,我……” 徐齐聃趴在马背上,想说点什么,但屁股疼的发慌,有气无力。 “安心治伤,等我办完事去接你。” 李象给了徐齐聃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骑马的军士向李象行礼后,连忙打马而去,朝最近的里坊奔去,寻找就近医馆。 这时。 ‘咚~!’ 一道鼓音响起,回荡于长安各坊之间。 申时正之后,临近宵禁,长安鼓每一刻钟会敲响一次,通告时间,提醒街上百姓准备回家。 “棘卿,申时五刻了。” 在旁的狄仁杰低声道。 李象微微抬眸看了看略显阴沉的天,从昨天的申时末算起,距离规定的十二个时辰,只剩下了三刻钟。 第44章 请太子称陛下(求月票!) “嗯。” 李象点了点头,要抓紧时间了,必须要在申时末之前将真凶擒获。 眉头微皱,左臂脱臼带来的不适感,令人极其不爽。 目光看向苏定方。 “苏将军,借刀一用。” 苏定方微顿,倒也没有犹豫,将腰间的制式军刀拔出递上,这是一把典型的黑柄横刀,长八十公分左右,刀刃闪烁着寒芒。 李象接过刀,眼神示意狄仁杰将自身这绯红官袍的一角拉起。 刺啦…! 一刀过,割下一条长布条,紧接着右手将左手拿起,在狄仁杰的帮助下绕过肩膀,开始给脱臼的手臂固定位置,免得进一步恶化。 这种临时固定的手法,属于中医临床的基本功之一。 同时说道。 “苏将军,你的马快,有劳你快马去一趟鸿胪客馆,传我的将令,即刻逐个搜捕客馆中的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使臣,上至各国主副使臣,下至他们所携带的奴仆,任何一个都不得漏查,但凡双手有划痕伤势者,一律扣下,等我来验。” “任何敢阻扰者,不论何人,以军法处之。” 李象冷静说着,右手解开鱼袋,从中取出一物甩出,这是他检校左右侯卫大将军的鱼符。 苏定方接过鱼符,微微一顿,心道:‘我从未见过这位敦煌郡公,为何他会这般信我,竟是直接以鱼符相授。’ ‘而且,这个敦煌郡公甚是有礼,使唤下属何必需用一個有劳。’ 虽然心中有着疑惑,但苏定方没有丝毫犹豫,叉手行礼:“大将军放心,如若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苏烈愿提头来见。” 转身,翻身上马,纵马疾奔而去。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 被冷藏在军中十几年的苏定方,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丝伯乐之意,尽管对方看起来只是一个少年郎。 盏茶后。 “棘卿,要不还是先让医师给您处理一下。” 在狄仁杰的帮助下,李象成功固定住了脱臼的左臂,以免伤势进一步恶化,在肩膀位置打了一个染血的蝴蝶结。 此刻的李象因为摔马,身上这一身绯红官袍多处有着撕裂,渗着血的擦伤就有十几处之多,左胳膊用官袍布条吊着。 整个人虽看似狼狈,但脸上身上的血渍,增添了几分男子的肃冷血性。 “不用。” “去鸿胪客馆。” 李象扫了眼这大街上满地躺着的死士尸体,有些是被百骑司和左侯卫当场砍死的,有些是被制住之后,吞毒而亡。 主打一点,一个活口都不留。 狄仁杰从左侯卫军士手中牵来两匹马,先是扶李象上了一匹白马,随后自己再上了一匹灰马。 坐于马鞍之上,李象眼眸透着明亮之色,遭了这一波刺杀,他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杀害百济主使扶余冲的凶手以及刺杀孙伏伽的元凶,就在鸿胪客馆之中。 右手握住马缰,猛的一夹马腹,胯下白马嘶声跑起,狄仁杰骑着灰马紧随其后,而百骑司的那十余骑这一次则是放乖了,速度更快一筹,呈‘人’字型将李象护卫在中间。 他们可不敢再有分毫松懈,这一支百骑司小队奉天子命护卫敦煌郡公,这一次的敦煌郡公只是折了胳膊,他们回去顶多是罚俸一年,降个级处理,若是敦煌郡公重伤甚至陨了命,他们丢了饭碗不说,估摸着一个个都得跟着蹲号子。 少年纵白马而过,长安街两道的百姓,皆是惊的靠边站着,目光无不是紧随着那道白马红袍身影而动。 这一刻合法飙马的李象,就是长安街最靓的仔。 皇城含光门斜对面,太平坊北门。 一辆粉色帘盖的秀丽马车驶出,刚巧李象纵马掠过,马夫被这纵马而过的车队惊的连忙勒马驻停。 车厢内的两位女子,本聊的开心,话题皆是在这太平坊新开的几家胭脂铺,忽而被这外面动静惊的一愣,连忙是透过车窗朝外望去。 ‘是他。’ 萧妍望着那道白马红影,心头不禁一讶。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了。 哪怕仅仅只是一个侧影。 望着那道策马而过的背影,掠过那眉宇微皱、沾染点血的侧脸,萧妍心神不由泛起一丝涟漪,她当下已经到了嫁人年龄,来萧府提亲的人门槛都将踏破。 然而,萧妍一个也未看上,在她心中,自己这般人间仙子,要嫁就得嫁这世间最优秀、最尊贵的男人。 起初,她的池中鱼,最大的一条是李治,但是自从见过李象之后,有了些许变化。 …………………… 太极宫,两仪殿。 当瘸着腿的李承乾迈过殿槛的那一刻,当那一声‘闭上你的狗嘴’响彻两仪殿的那一刻,这殿中群臣,都是傻眼了。 紧跟着李承乾进入两仪殿的于志宁,更是腿都差点吓软了。 这是什么地方? 两仪殿! 内朝首殿! 在这地方,就是一个行礼的动作不对,都得被监察御史奏一个失仪,归属大不敬之罪列,轻则罚俸,重责降职。 “太子何故来此。” 皇位之上,李世民凝望着迈入殿中的李承乾,眉头皱的很紧。 他前天已经公开下诏将太子禁足东宫,而李承乾现在却是堂而皇之的出了东宫,于这百官注目之下踏入两仪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无异于当面抗诏,天子颜面何存?! “陛下,太子殿下是……” 紧随跟入殿中的于志宁想开口为李承乾打个掩护,毕竟这东宫老三叨,虽然平时对李承乾叨叨叨个不停,但实际上他们也确实不想看到李承乾与天子产生冲突,毕竟太子遭罪,他们这些东宫属官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连带责任。 “朕没有问你。” 二凤冷瞥了眼于志宁,惊的于志宁心头咯噔,后脊背都瞬间发凉,他一向受二凤器重,还从未被二凤用这般眼神看过。 一时间心神忐忑,连忙行礼,低着头退避到一旁跪坐。 面对这般的二凤,李承乾瘸腿站至殿中,挺了挺腰,一脸睥睨的左右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唐廷重臣。 他知道。 这帮家伙位高权重,但是却几乎没人愿意站在他这个太子身后,更不可能站在他的儿子身后。 转而目光聚焦于二凤,开口道:“父皇…” 话音未落,二凤一语跟上。 “请太子称陛下。” ———————— PS:后接彩蛋,标红处为鸿胪客馆,布政坊、延寿坊、太平坊都在其旁边。 PS:月末求月票!拜谢各位亚父! 第45章 发癫的李承乾 “请太子称陛下。” 二凤的高冷一语,把李承乾原本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得往里跳。 众臣则是心中一愣,不禁暗道:天子与太子已经生疏至此了?! 立于殿中的李承乾咬了咬牙,改称道:“陛下!” “臣此番违禁而入两仪殿,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臣,心疼自己的儿子,不忍见他被奸贼迫害,仅此而已!” 话音落,二凤眉头皱的更紧。 心想这话什么意思? 你李承乾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那你李承乾就不是朕的儿子? 朕就不心疼你?! 对于李承乾来说,他之所以违抗二凤对他的禁足令来到两仪殿,是为了给李象撑腰,但出发点却不仅仅只是来自于父爱。 除却那一份可能存在的父爱之外,更多的还有政治考量。 李承乾是疯,这三五年来整天不干人事,但他好歹也做了十多年的太子,早年更是少年英才,监国理政,有些事还是看得明白。 比如。 他能明确感触到,初露峥嵘的李象就是东宫唯一的希望,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他绝不会无视刚刚升起的这一缕希望被这帮人硬生生做局掐灭。 否则,他李承乾就只剩下一条路能走了,那就是玄武门继承法。 “皇兄这是何意,谁是奸贼?是指在场的群臣,还是指父皇?” 原本被一句‘狗嘴’喝的短暂发愣的李泰,此刻终于是重新开机,开口便是发难。 李肥四的话音刚落,站在殿中的李承乾就像炸了毛的狮子狗,猛的偏头瞪向左侧的李泰,出口便骂:“你这只呜呜渣渣的死鸟,少给老子在这阴阳怪气!” “你真以为孤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伱故意逼着象儿接下这桩案子,又故意在京兆府中使绊子,让京兆府阳奉阴违,尔后又煽动你那群狗奴上奏弹劾象儿,你真以为孤是个傻子?!” 说着。 李承乾脾性蹭蹭蹭上头了,目光环视这在场的重臣,抬手一个一个指去,从中书侍郎岑文本,门下黄门侍郎刘洎、黄门侍郎韦挺,魏王府长史杜楚客等,一直到跪坐在右二位置的房玄龄。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这群魏王的走狗,只要孤一天还是太子,你们便休想迫害孤的象儿!” 但凡被李承乾所指之人。 中书侍郎岑文本第一個发声,起身向李世民行礼,道:“陛下,臣从未起过迫害敦煌郡公之心,太子殿下这般污蔑臣下,臣愿即刻请辞身上所有官职,自证清白!” 紧接着,黄门侍郎韦挺亦是开口:“陛下,臣的确曾经兼理过魏王府府事,但那是奉皇命而为,绝无私利,若是陛下存疑,臣请陛下将臣下狱,臣甘愿受三法司会审!” “臣等愿请辞,以证自清!” 另有黄门侍郎刘洎,魏王府长史杜楚客等,十余人纷纷是站起身向天子行礼,皆是要求请辞。 这些人所占据的朝廷位置,皆是中枢要处,一旦集体辞职,三省六部连一道诏书的流程都走不完,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得到批准的请辞。 故为之,就是以退为进,要让天子动怒。 “陛下。” 一道声音,自百官之长,尚书省左仆射房玄龄口中响起。 “臣,无可自辩,愿辞去尚书左仆射之位。” 在房玄龄表态之后,这事算是彻底推上了高潮。 ‘完蛋了。’ 太子詹事于志宁脸色蜡白,默默低着头,不敢吭声。 整个两仪殿,寂静如墨。 虽未有声,在场任何一人都能够感知到,天可汗的盛怒正在酝酿之中。 司徒长孙无忌,治书侍御史马周,谏议大夫褚遂良以及晋王李治等一众蛰伏于暗中的晋王党,皆是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心情都是比较沉重。 他们想的是这些请辞官员无不是魏王党羽,这般联合请辞所产生的威胁足以左右天子抉择,若是晋王党未来与之正面争锋,当如何解决? 大位之上,李世民脸已经彻底黑了。 他本就对李承乾失去了信任,自是不会相信从李承乾口中说的话。 而且不论李承乾说的是否属实,李承乾的这般做法,是将朝纲礼法视作无物,将这威仪庄重的两仪殿当成了街头骂市。 朝廷颜面何存?! “你们早该滚回家了。” 李承乾继续着自己的发癫式语录,他反正已经是豁出去了。 “太子!” 二凤一声怒喝,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 “你不顾朕的禁令,擅出东宫,你不遵朝廷礼法,乱朕朝纲,你不尊储君之身,污蔑重臣!” “是朕!” “是朕教子无方!” 说着,二凤眼眶涌出了泪,痛苦不忍的摆了摆手,道:“将太子带下,禁于东宫丽正殿,遣百骑看守,无诏不得出。” 先前对李承乾只是被禁足东宫,这属于常规惩罚,传出去天下人也只是认为天子对太子近期表现有所不满。 但是‘禁于东宫丽正殿,遣百骑看守’则是截然不同,这已经远远超越了禁足范围,而是妥妥的圈禁! 纵观历朝各代。 一个被圈禁的太子,下一步大概率就将是废黜。 话音落。 心里已经快笑疯了的魏王李泰,扑通一声就是跪在了地上,一双眼眶瞬间发红,眼泪水打着转的抬头看向二凤,声情并茂道:“父皇,儿臣与兄长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兄长这般仇视诸臣,皆因儿臣。” “一切罪在儿臣,请父皇不要罚罪兄长!” 司徒长孙无忌亦是当即给了晋王李治一道眼神。 小野鸡顷刻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来到殿中李承乾身侧,同样扑通跪了下去:“大兄是为敦煌郡公心急而一时错言,请父皇宽恕兄长!儿臣愿代兄长受过!” 同样在这殿中,同样参与了这场御前会议的蜀王李恪,只是瞥了眼李泰和李治,冷冷一笑,他最看不得这种假把式,恶心。 至于李承乾。 承乾植物挺直了腰杆,他在踏出东宫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被二凤吊打的准备。 瞥了眼跪在自己左右的李泰和李治,尤其是看着李泰,微微俯身,距离抬头的李泰仅有两尺距离,李泰正用那深情款款的泪目看向李承乾。 “大兄……” 只见李承乾咧嘴一笑,道:“大什么大,食粪吧你。” 第46章 命案真凶!慈父恩师皆可杀! 语不惊人死不休。 炸裂。 李承乾的这一句话,似是火药桶上溅起的一点火花,顷刻间引爆。 堂堂大唐太子,内朝首殿之上,竟是当朝喷一个亲王、喷自己的亲弟弟食粪,污秽之语、粗鄙至极,这是何等旷古绝今之事。 就连挨喷的魏王李泰都是一愣,他能感觉到今天的李承乾有点不大正常,但是没想到竟然不正常到这个地步,这俨然是完全豁出去了,什么面子都不要了。 “你这只胖鸟,除却会讨好陛下,还会作甚?” “整天括地志括地志,括地志与你何干?你除了会写括地志三个字之外,你还会個什么玩意?!” 对于李泰,李承乾一直是怀着极为浓烈的恨意。 这股恨意不仅是来自于李泰本身,也是来自于李世民,来自于李世民对李泰和李承乾的区别对待,同一件事,同一种做法,最后结果却是一个受赏一个挨骂。 久而久之,这种偏心便是逐渐演变成了李承乾心中的恨意。 大位之上的李世民,此刻已经被李承乾给气的身子都在颤抖,似是头风有些发作,止不住的扶住额头,思绪也是不禁有些混乱了起来。 在二凤看来,李泰为兄求情,做兄长的不领情便是罢了,竟是还要这般当殿辱没自己的亲弟弟,置兄弟情义何在?视手足血脉何存?! 就是不知道二凤在这般想李承乾的时候,有没有怀念起他那昔日的大兄和贤弟。 而这时。 又是有着一道老头身影,以急促的脚步迈过两仪殿,同时有着一道唱名声响起:“鸿胪寺少卿觐见…!” 大唐九寺的基本配备,一正二副。 鸿胪寺卿和先前来报信的鸿胪寺少卿此刻都在两仪殿中,这会来的是另外一位,原本应该守在鸿胪客馆。 这位老头少卿快步来到殿中,虽然心中惊疑这殿中气氛不对劲,但是急事在前,没有时间去细细感受这压抑的氛围。 连忙行礼之后,道:“陛下,方才敦煌郡公突然下令强行搜查鸿胪客馆中的百国使臣,百国使臣自是不愿,争乱之间,发现新罗主使殒命于屋内。” 殒命?! 霎时,殿中诸重臣都是一愣,皆是有着一种事态正在朝着不可控方向发展的感觉。 昨天死一个百济主使,今天死一个新罗主使,明天又死哪一个? 死高句丽吗? 朝鲜半岛死个遍? 这般死下去,大唐上邦的威严何存? 不过对于魏王李泰、晋王李治以及房玄龄、长孙无忌等参与夺嫡之臣而言,这事态闹得越发不可收拾,就越发意味着李象完蛋。 再加上李承乾方才在两仪殿中的癫狂表现,从天子下达的圈禁令来看,只要敦煌郡公失宠,这位东宫太子也将跟着完蛋。 这一刻的李肥四都开始畅想起了自己正位东宫的滋润生活,若非是人在两仪殿,怕是已经是笑出了嘎嘎嘎的猪叫声。 长孙无忌亦是心头开始盘算,一旦太子被废,他要如何才能扛住魏王党的压力,用最果辣的手段扶助晋王上位。 “陛下,当下鸿胪客馆已经大乱。” “这是百国使臣联名交由臣上奏的奏章,请陛下圣裁!” 说着,这鸿胪寺少卿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章,内侍快步是上前接过,然后又小步快走递送到了二凤的御前,二凤接过后仅是看了一眼,便是合上。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百国使臣联合上呈的奏章内容很简单,请求天可汗罢黜惩戒敦煌郡公。 事已至此,于二凤而言,再没有任何的抉择余地可言。 ‘象儿,你太过了。’ 一道余叹。 “诏。” 李世民一字刚开口。 扑通。 原本腰杆挺笔直的承乾植物竟是跪了下去,‘砰’一个响头磕在玉阶上,仰起头,顶着那一片发红渗血的额头道:“父皇,您不信我,难道您也不信象儿吗?!” “请父皇给象儿一个机会!儿臣愿以太子之位作保!” 反正在李承乾看来,自个好大儿这一波跪了,自己的太子之路也就基本上到头了,不如拼上所有,把宝都压在儿子身上,赌一把大的! 梭哈! 李承乾的声音刚落。 左丞狄孝绪一脸凝重的起身而出,在众人略微惊愕的目光中来到殿中。 显然无人能想到,这位尚书省左丞竟然在这个时候选择站队太子党,这和49年加入国军有什么区别? 只见狄孝绪行了行礼,而后道:“陛下,君无戏言,既然陛下与诸相皆已准允敦煌郡公十二个时辰破案,那在时辰未到之前,便不该干涉。” “而且事已至此,多等上两刻钟也不会加重事态,反倒可以给陛下和诸相留下一个守诺的美名。” “臣,请陛下准允。” …………………… ………… 皇城,鸿胪客馆,位在含光门内侧,归鸿胪寺下典客署掌管,其内馆舍呈四方排列,最多可一次性容纳上千外使。 而此刻,上千军士将这鸿胪客馆围的水泄不通,哪怕是一条狗,都受到了左右侯卫的严查。 申时六刻,客官正堂,有着三人一尸。 李象看着跟前的这具尸体,眉头紧锁着,从脖子上的勒痕,以及从松弛的脚尖朝地来看,并非是他杀再悬挂,而是主动上吊自尽。 “棘卿,从尸体右小臂的抓痕来看,确实符合凶手特征,并且新罗与百济之间存有国仇,新罗有理由对百济主使下手泄愤,而在客馆被包围,逃生无望之下的情况下,畏惧自杀也符合逻辑。” 狄仁杰翻了翻尸体的右手,起身说道。 “只是。” “一个豢养这般多死士的狠辣之人,怎么会这么容易交出自己的性命。” 李象有着与狄仁杰相同的疑惑,依照常规,这种狠辣果断的反派,向来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会跟蟑螂一般挣扎着求生才是。 当下这一切看起来都很符合逻辑,但就是因为太符合逻辑了,所以才显得不那么合理。 “苏将军,除却此人之外,可还有其他发现?” 李象偏头看向苏定方。 苏定方锁眉片刻,道:“有。” “军士搜查之中,发现百济使团的副使之一扶余海左手被纱布缠绕,我们解开纱布后发现,此人整个左手背都被滚水烫的血肉模糊。” 说完,苏定方迟疑片刻,加了一句:“这位百济副使扶余海是遇害主使扶余冲的独子。” 李象与狄仁杰相视一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世上岂有这般凑巧的事情,我前脚把鸿胪客馆围了,后脚你就把手给烫了?! 亲儿子又如何? 这年头,杀爹的还少吗? ‘还真是贼喊捉贼。’ ‘亲儿子这个身份,确实是最好的掩护体。’ ‘杀爹,实在太孝了。’ 起初李象就想过‘贼喊捉贼’这个选项,毕竟从谁作案谁受益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百济主使死亡,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帽子盖在结有国仇的新罗头上,这样百济就有足够的借口出兵新罗,哪怕是大唐也没有理由再出面干涉。 但是因为百济主使扶余冲和百济义慈王的特殊关系,这个选项一开始先行被排除了。 但现在看来,政治斗争之下,良心皆为身外物。 为达目的,慈父恩师皆可杀。 —————— PS:明日预告:敦煌郡公觐见——! PS:澄清一下,三江上架日万不是画大饼,上本书我上架后日万了四十五天,有迹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