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红枫》 第一章 葬了吧 夜风拂过,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月圆如盘,皎洁如玉,银辉照旧洒落在映月城。月仍是一轮好月,映月城却已经火光四起,支离破碎。 映月城高耸的城墙上,一道人影伫立,面向城内,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年轻人身着缁衣,气息内敛,仿佛融入了这黑暗中。 城中四起的火光倒映在双眸中,不起波澜。 这种光景,已经见过太多了。 夜幕下,一道身影几度闪烁,犹如鬼魅,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城墙之上,单膝跪在了年轻人身前“大人,现已将柳苍那老匹夫围困于映月湖畔,请大人发落。” 年轻人向前一步,跃下城墙,负手而行,缓缓向城中走去,悠闲之姿,似于自家庭院中散步。 映月湖甚是奇特,它一半在山腰,一半在山底,以一道光滑的绝壁相连接,有水顺绝壁流下,却不成瀑。 明月皎洁,星空无云时,从远处看去,映月湖倒映出两轮如玉般的月,两轮镜月之间,波光粼粼,犹如银河流淌。 是一大奇景,映月城也因此而得名。 山腰的映月湖,也被本地人称为上月湖,而山底的映月湖被称为下月湖。 年轻人走在山道上,能一览下月湖的风光,也能窥见绝壁一隅,虽比不上从远处观看映月湖全貌,却也风光不差。 身后的下属一度产生错觉,这上司是来映月城观光旅游的不成?但他仍不敢懈怠,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一丝不苟。 与年轻人的悠闲惬意不同,上月湖畔,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已经被逼入了绝境。 柳苍的身体状态自然不好,身上伤口无数,血流如注,气势却不肯弱下去,犹如骄傲的猛兽,绝不肯低头。 柳苍临近上月湖,已无退路。 数道人影身着黑衣,手中的兵刃泛着寒芒,在苍白的月色下更显得瘆人。稍远处的树林里,更多的黑衣人虎视眈眈,断了柳苍突围的所有可能。 能让这么多高手联手,确实不愧映月城主之名。 “双月,你一定要活下去!” 柳苍直视众多敌人,没有回头,柳双月看不见柳苍的神情,却能真真实实感受到柳苍的决绝。 “爷爷,我与你共同进退,绝不畏惧!”少年热血,不畏生死。 柳家儿郎,没有贪生怕死之徒! 柳苍很是欣慰,但却绝不允许柳双月与自己一同葬身于此 “双月,你很好。不论是心性还是天赋,都胜你父亲良多,即使是爷爷自己,也远不及你。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定非凡,你不能这么白白死在这。爷爷老了,你还年轻,你要好好活下去,铭记今日的血与恨!” 柳苍的气势越来越强,柳双月知道,这是爷爷为了给自己博取一线生机,准备拼命了。 心中万般悲切,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到嘴边却只剩下了两个字爷爷… 都道男儿无泪, 柳双月坚毅的眼中却已经蒙上了水雾,他已经亲眼见自己的父亲赴死,现在却又要看见自己的爷爷重演,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正是情深处,却被突兀地打断了。 一个年轻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来到月光下,看向柳苍,居高临下,甚是平淡地问道“还不肯降?” 看见来人,柳苍睚眦欲裂,大吼道“燕晨!!”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没有更多的语言,年轻人却感受到了柳苍滔天的恨意。 燕晨并不在意 “映月城已经沦陷,城中势力要么降了,要么死了,已尽在掌控。你手中城卫,死了八成,三个儿子也尽数战死,你已经穷途末路了。还是说你仍寄希望于你所忠心的天雷阁?离我攻打映月城已经过去多少天了?天雷阁可曾派一人来援?映月城,早就被抛弃了。” 燕晨的语气平淡,却犹如利刃,一刀一刀地割着柳苍的心。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一一战死,怎么能让柳苍释然? 柳苍破口大骂“燕晨,卑鄙的外乡人,三花宗的走狗!你绝不得善终!” 燕晨不以为意,昔日映月城的霸主,如今却只能逞一逞口头威风,让人唏嘘。 “柳双月。能以映月湖为其取名,可见你对这个少年的期许,不要一意孤行,为这个少年留条活路,为柳家留点香火。” 燕晨戳中了柳苍唯一的软肋,柳苍面色复杂,内心挣扎。柳苍转身面向柳双月,却是对燕晨说话“要是…要是我降了,你真的能保我孙儿一条性命吗?” 苍白的月华洒落,让柳苍显得格外落寞,只有柳双月能看得到这个末路英豪的神情,只一眼,柳双月便深深体会到爷爷是何等的煎熬,柳双月双目低垂,面色不忍。 “只要你降,不仅保你爷孙二人性命无忧,你柳苍,仍是这映月城的城主。”燕晨语气平淡,话语却权势滔天。 柳苍明显不信,嗤笑一声“你能替三花宗的那几位做决定?就算你所言不虚,这映月城无论如何也不姓柳了。” 燕晨不可置否“映月城虽然重要,但还不到惊动宗主的程度,而且,映月城又何尝姓过柳?” 没错,映月城以往姓天雷,往后姓三花。 即使柳苍身为映月城主,即使柳家如何风光无限,这映月城却也从来没姓过柳。 柳苍仿佛突然之间泄了气,转过身来,放下了所有防备“我降了。希望你言而有信,放我孙儿一条生路。” 柳苍向燕晨走去,似要授首。 见状,一旁的黑衣人便要上前阻拦,燕晨却挥了挥手,示意无妨。 柳苍来到燕晨身前三步外,双手抱拳,拜服下去,喃喃道“燕晨,你太自大了!” 突然,柳苍气势爆发,犹如洪荒猛兽,连山林湖泊都为之震动。 只见柳苍浑身散发出淡淡的银芒,似月光,又如星光,那是柳苍体内魂元运转到了极致的体现。柳苍周围一片空间展开,那是一片星空,范围不过三尺,却又仿佛广阔无垠,没有尽头,那便是柳苍施展的星图。星空璀璨,繁星亿万,无数星辰交织,勾勒出一头猛虎图像,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猛虎星图现,柳苍的气势瞬间拔高了好几个层次,仿佛有什么加持在了柳苍的身上。 距离很短,不到三步,速度很快,近乎雷电。 旁人根本来不及阻挡! 柳苍身体表面雷电闪烁,一拳击出,如苍龙出海,其威煌煌。 山林簌簌发响,上月湖泛起阵阵波纹。 这用尽了柳苍所有潜能的一击,声势浩大! 柳苍击向燕晨面门,就要一击必杀。然而,拳头来到燕晨脸面一拳的距离,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壁垒,再不能向前推进分毫。 一股气流以两人为中心,无形地散去,山林被压得往后倒,上月湖炸起阵阵水花,但再也没有任何杀伤力。 只见燕晨四周也展开了一片星域,星域辽阔,繁星璀璨,无数星辰勾勒一副图,那是一匹苍狼。与柳苍不同,柳苍的猛虎图虽神形皆具,与真无异,但到底只是一副图像,而燕晨星域中的苍狼,已经彻底从星图中挣脱了出来,化作了活生生的生命,在星域中任意遨游。 也正是那匹苍狼的利爪点在柳苍的拳头上,让柳苍再也不能前进一分。 “柳苍,你选错了。” 燕晨伸出手指,轻轻一弹,柳苍周围的星空便像镜子一般破碎。 柳苍喋血,倒飞了出去,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四向杀来,手中利器插入了柳苍的身躯。 弥留之际,柳苍的余光看到,柳双月身中数处致命伤,落入了上月湖中。 柳苍看向燕晨,满眼不甘“星象境!如此年轻的星象境!为什么?如此天资却要做三花宗的走狗?” 柳苍闭上了双眼,再也得不到他问题的答案。 柳双月向下沉去,冰冷的湖水四向涌来,将其淹没。意识渐渐模糊,天空的月,爷爷的血,一切皆如梦幻,似镜花水月。 当看到柳苍的神情,柳双月便懂了,倔强的爷爷是不可能会降的。 柳苍诈降,是为了突袭,为了给柳双月争取一线生机,为了这渺小的可能,柳苍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 柳双月心中痛苦,不忍。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爷爷赴死,犹如自己的父亲一样。柳双月清楚,自己能做的,就是不让爷爷白白牺牲。 当柳苍发难之时,柳双月便向上月湖逃去,那是他唯一的生机。 柳双月速度很快,然而有人更快。 柳双月身形才动,树林里便有数道寒光飞出,利器划破空气,瞬间而至,几乎同时击穿了柳双月的四肢和胸膛,可见出手之人是何等老练狠辣。 柳双月从空中掉落,坠入上月湖,向下沉去。 于寂静的湖水中,短暂的一生在眼前一幕幕划过,最终消逝 父亲虽然严厉,但柳双月知道他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爱意,他只会注视着,鞭挞着自己进步,最后那一面,父亲战死在了北城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眼中仍满是对自己的担忧。 母亲温柔,很爱笑,对自己总是无微不至,相对于父亲,自己与母亲更亲近一些,可最终她与父亲倒在了一起。 爷爷最疼爱自己,即使到了最后,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还有那些青梅竹马的兄弟姐妹,也一个个倒下。 还有城北那个姑娘,自己还没来得及倾诉自己的爱慕。 …… 柳双月恨! 恨燕晨手段狠辣,不留余地。 恨自己实力不济,不能保护他人。 恨时间不够,不给自己成长的机会。 恨!恨!恨! 然而,纵使深仇雪恨,也都被映月湖冰冷的湖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上月湖畔,燕晨负手而立。 柳苍的尸身倒在一旁,与柳苍一起的,还有已经被打捞上来的柳双月,已经冰冷,绝了生机。 燕晨平淡地看着这个少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只是,世间哪有那么多绝处逢生的戏码。 良久,燕晨转身离去。 说了句“葬了吧。” 第二章 三花山上 三花山延绵千里,峰峦无数,其中有三座主峰最为雄伟。一峰阳光和煦,称为晴峰,一峰云雾笼罩,称为雾峰,一峰阴雨连绵,称为雨峰。 三座山峰各有千秋,是三花山一大奇景。 山中有奇景,却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一饱眼福的,因为这里是三花宗宗门所在,等闲之人不得靠近。 晴峰之上,日光温和。 有一片花海,微风拂过,花海荡漾,赏心悦目。 花海之上,建了一座竹亭,风格很是简约,却不简陋。 竹亭内,一名女子身着花衣,侧身而坐,妖而不媚,艳而不俗,风情万种。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一脸倦怠的女子,会是杀伐果断的晴峰之主,权势滔天的三花宗主。 花晴。 竹亭内,花晴品茗赏花。 竹亭外,一男子侍立一旁,身着白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之倾狂。 此时他却恭恭敬敬,一丝不苟。 能贴身跟随花晴的,自然不是普通人。男子名为花玉,是花晴第三位弟子,也是花晴最为得意的弟子。 燕晨穿过花海,由远而近,来到竹亭前,拱手行礼“宗主。” 花晴慵懒地道“是燕晨呀,进来说话。” 燕晨走入竹亭。 “坐。” 燕晨坐下,花晴为燕晨斟了一杯茶“山阳小尖,难得的极品,尝尝。” 花玉双眼低垂,眼中一道精光闪过。 这片花海是晴峰的禁区,有资格进入这里的人屈指可数,更不要说进入竹亭与师尊同席而坐,师尊还亲手为其斟茶。 即使自己是师尊最得意,最看重的弟子,也不绝敢有如此奢望,更不敢如此逾矩! 师尊对这个外乡人似乎过于看重了。 花玉心中不爽,但表面上没有一丝异样。 燕晨端起茶杯,茶水入口,清香甘甜“好茶。” 花晴微微一笑“哦?怎样一个好字?” 燕晨神情平淡,没有什么波澜“属下不过是茶艺的门外汉,对品茶多是不懂,但能让宗主称赞的茶,便是真的好茶了。” 花晴笑道“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你,也会说这种溜须拍马的话。” 话虽如此,花晴却似乎十分受用。 燕晨摇了摇头,道“倒不是属下奉承,而是宗主茶艺本就已是大师水准了。”燕晨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映月城已经平了,如今晴部的人已经入驻,接下来……” 花晴摆了摆手,打断了燕晨“映月城无关紧要,不过是为了恶心恶心天雷阁那条老狗罢了。其中事物你全权处理就行了。” 不过是大佬之间无关痛痒的博弈,映月城便血流成河。在这个实力至上,强者为尊的世界,往往便是如此残酷。 微风拂过,吹动了花晴的衣裳,春光若隐若现,花晴却不以为意,似乎有些悲春伤秋 “燕晨,你到沧澜域多久了?” “五年了。”燕晨回答。 花晴微微一笑“五年呀,短短五年,你的境界竟精进的如此之快,而今以你的实力,足以在沧澜域开宗立派了。说不定,以后我三花宗还得仰仗你的照拂呢。” 燕晨不卑不亢“宗主说笑了,属下这点微末实力,不足一提。而且,五年前若不是宗主出手相救,属下早就身死道消了,如此恩情,断不敢忘。” 挑起话头的花晴却笑道“不提这个。” 又道“这次唤你回宗,其实还有件事需要你走一趟。” 燕晨“宗主有何吩咐?” 花晴道“本宗需要在黑雾岭建立一条通道,以做突袭天雷阁之用,只是那黑雾岭甚是诡异,已经有多名宗内弟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需要你走一趟。” 燕晨应了下来“是。” 花晴接着道“不过此事不急,你最近奔波劳累,先在宗门休息几天吧。” 燕晨退了下去。 花晴注视着燕晨向花海外离去,直到燕晨消失在视线之中。 “玉儿。” 花玉恭敬道“弟子在。” “你觉得燕晨此人如何?”花晴问的随意,花玉却有些欲言又止。 见此,花晴道“但说无妨。” 花玉深吸一口气,平静心境,道“弟子觉得,师尊有些过于看重此人了。” 花晴嘴角微勾,有些玩味“哦?说来听听。” 花玉回答道“此人天赋异禀,二十来岁的年纪便已经突破星象境,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弟子虽自视甚高,但也自觉远不及他。 行事干练,任何事情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宗中能盖过此人者,屈指可数。 智慧超群,手段狠辣,是一等一的好手。” 花晴微微一笑“天资一流,行事一流,手段一流。我怎么听来全是夸赞的话?” 花玉身躯弯下去几分“可他狼子野心,所图甚大,绝非忠我宗门一类,迟早会成为我们的敌人,该杀!” “可有证据?”花晴扫了花玉一眼。 花玉身躯顿时又低了几分“没有证据,只是弟子的直觉。而且,一个毫无弱点的人,最是危险,还望师尊慎重对待。” 花晴的眼光突然冷了下来“只凭诛心之论?就要我打杀一位百年难遇的奇才,为我宗兢兢业业的功臣?” 花玉寒毛炸起,如芒在背,却咬着牙道“燕晨此人,绝非善类,师尊明鉴。” 良久,花晴突然笑了,花玉顿时松了口气,如浴春风。 花晴叹了口气“你那几个师兄弟,要是有你一半,我三花宗何愁大业不成。” 花玉“诸位师兄弟姐妹,也都是全心全意为师尊办事的。” 花晴并不在意“你看得很准。 燕晨这些年确实在暗中招兵买马,壮大势力。不过在本尊看来,无关大雅,任他如何翻腾,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本尊所重视的,只有天雷阁和东云门,燕晨?还不值得放在眼里。” 花玉心中震惊原来所有的事师尊都了然于心,燕晨的一切都在掌控,放任不管只是因为不入眼而已。 花玉更加恭敬“师尊运筹帷幄。” 又道“只是弟子不解,师尊为何如此看重燕晨此人?” 花晴叹道“你不也说了燕晨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若真能为我所用……可惜…… 而且,沧澜域三足鼎立的局势持续得太久了,需要一枚楔子打破……而燕晨他……日后你就懂了…… 玉儿,你还要多磨练才是。” 花晴的气息变得冷冽起来,与之前判若两人,哪还有一丝慵懒随意。 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让亭外的花玉不自觉地又低了几个身位。 “谨遵师尊教诲。” 花晴略有深意地笑了笑“而且,谁说燕晨没有弱点?…” 晴峰上有一处幽静的院子,名为青灵院。 院子不大,只有两间瓦房,除了院中央种了一株青藤,便没有更多的装饰。虽然简单,但却井条有序,一尘不染,整个庭院连一片枯叶都没有掉落,可见此间主人打理得甚是用心。 青灵本是三花山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根基普通,长相普通,家世普通。以青灵的资质,撑死不过是三花宗的一名外门弟子,而且还是中下等的那种。 以青灵自身的水准,是断然没有资格在晴峰上拥有一座独立的庭院的。 那是五年前,青灵在三花山中采药,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重伤濒死的少年,于是将其背回了晴峰,将攒了几个月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灵药全用在了少年身上,又悉心照顾了好些天。 可也只是保住了少年一口气而已,想要将少年救活过来,以青灵的资源手段,便捉襟见肘了。 就在青灵手足无措之时,一个身着花衣的女子来到了。 那是青灵第一次离花晴这么近,三花宗的宗主,神仙般的存在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差点让青灵连如何呼吸都忘记了。 花晴看了一眼青灵,声音犹如天籁“你叫什么名字?” 青灵老老实实地回答“青灵。”青灵太紧张了,以致于连敬语都忘记了说,但花晴并不放在心上,花晴只是看着少年,道“他是你什么人?” 青灵在花晴面前乖巧得像只小兽,如实相告。 花晴道“他要死了。” 青灵不知所措,跪伏下来“求宗主施恩,救他一命。” 花晴点了点头,便将少年带走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青灵没有少年任何消息,就在青灵逐渐淡忘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山上来,将青灵接引到了晴峰上,从此便成为了内门弟子。 这真可谓是一步登天,不知艳羡了多少人。 这自然是好事,但也不是完全的好事。 青灵成了内门弟子,若这是青灵实力至此倒还罢了,可偏偏这只是青灵捡了个天大的运气,并不能服众。 外门嫉妒,内门不耻。 这些人自然不敢对上面的人指手画脚,于是便都开始针对起青灵来。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却越来越恶劣,甚至发生了流血事件。 少年得知后,冲冠一怒,一度打残了几名挑事的内门弟子。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少年要因此付出代价的时候,这件事却被花晴轻飘飘地盖了过去。 当被打残的那几名弟子的世家从晴峰上灰头土脸地下来时,所有人都在震惊,都很疑惑,这来历不明的少年,到底为什么让宗主如此看重?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却都明白了一个事实还是不要轻易去招惹这个少年。 青灵自然也想不明白,但是找上门的麻烦确实少了很多,这让青灵很开心,也很感激少年。 风波过后,挑事的弟子都安分了许多,但少年似乎还是不太放心,于是便将青灵调到了自己的院落里。 又将院子取名为青灵院,用以警告有心之人。 这个普通的女子便在晴峰上拥有了连大多数内门弟子都不敢奢望的庭院。 燕晨回到了青灵院,院中有些冷清,平时欢快忙活的青灵不见踪影。 燕晨眉头微皱,自己早就告知了青灵今日回宗,以往的青灵总是备好酒菜,翘首以待,从无例外。今日却不见踪影,这让燕晨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燕晨来到青灵房前,敲了敲门,喊道“青灵。你在吗?” 半响没有回应。 就当燕晨以为青灵不在房内,便要转身离去之时,房间内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燕晨猛然回头,急促地敲了敲门“青灵?” 房间内却又没了回应,燕晨眼神微凝,扫视着房间周围,口中喊道“青灵,我进来了。” 说话间,燕晨伸手推了推门,房门吱吱响了两声,却没有真的被推开,然后门外的燕晨突然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蒸发了一般。 再次出现的时候,燕晨已经绕到了房间后面的窗口。燕晨透过窗口的缝隙向房间内观察,发现青灵匐在床边,很是虚弱,但附近没有不明人物的痕迹。一张木椅倒在床边,应该是青灵听到了燕晨的声音,挣扎着想要起身,不小心碰倒的。 燕晨翻窗入内,迅速来到床前,检查起青灵的身体状况。 青灵很是虚弱,却难掩开心之色“公子……” 燕晨打断了她“先别说话。” 青灵的状况很不好,身上到处是伤,并不是利器所致,全是寸劲生生打出来的,这种手段比利器还要恐怖,以致于青灵连经脉都断了许多。 燕晨掏出数枚灵药给青灵服下,又以魂元催化药力,温养经脉。 良久,青灵的气色终于开始好转。 燕晨道“好了,没什么大碍了。休养几日便能痊愈,断掉的经脉也能重新续上,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放心吧。” 青灵想要起身,但被燕晨按了下来“多谢公子。只是可惜了公子的灵药,给青灵服用,总是浪费的。” 燕晨摇了摇头“你的命,可是几颗破药能够相提并论的?” 燕晨的灵药自然不是破药,能够续骨生髓,重塑经脉的灵药可不常见。 但燕晨这样说,让青灵心中更暖。 能够这般对待青灵的,除了燕晨,再无他人。这让青灵发自心底的欣喜,却又有些不自信,燕晨会不会只是感恩自己五年前的救命之恩呢?燕晨对自己有没有更多的情感呢? 青灵不确定,也不敢想。 燕晨并不知道青灵正如何心猿意马,问道“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闻言,青灵双目低垂,有些躲避着燕晨的目光“我在山中遭遇了一头凶兽,实力不济,受了重伤。” 见青灵扭捏,燕晨没有再多追问,只是笑了笑“你要再勤快些修炼呀,下次去寻它报仇。” 青灵点了点头,有些默然。 燕晨笑道“你先好好休息,我还要去与宗主议事,晚些回来。” 青灵嘱咐道“公子路上小心。” 说话间,燕晨便出了门。 第三章 流风堂风波 蓝天为幕,白云泼墨。 燕晨行走在山道上。 青灵的伤自然不是凶兽所致,这种伤势,燕晨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青灵自己不说,燕晨便也不戳破。 燕晨知道,青灵是怕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独自忍受,不肯多言。但燕晨哪又是会怕麻烦的人,更不用说,青灵所受本就皆是因燕晨而起。 燕晨自然也没有什么要和花晴商议,这般说辞只是不想要青灵担心而已。山上有人胆敢对青灵出手,燕晨绝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燕晨有些不解,自从多年前燕晨打残了几个挑事的内门弟子,就没有人再触犯过燕晨的逆鳞。如今居然又有人向青灵出手? 燕晨眼神微凝,微寒。 山道上,三个内门弟子迎面走来,谈笑风生。 燕晨认识其中一个,他名林云,天资卓越,八面玲珑,是内门的风云人物。 当燕晨突然出现在面前,林云吓了一跳,连忙带人拱手行礼“大人!” 燕晨开门见山“是谁伤了青灵?” 林云心头一跳,甚是苦闷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这与我无关呀,何必来找我麻烦,真是倒霉。 就在林云心头盘算着怎么两头都不得罪时,燕晨轻轻地瞥了林云一眼“以你在内门的关系网,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林云笑得僵硬“大人,青灵师妹的事是这样的……” 燕晨打断了林云“你觉得我在乎原因吗?是谁!” 林云背后泛起一丝凉意,汗毛倒立,他能感受到燕晨的耐心渐渐消磨,一股冰冷的杀意渐渐弥漫。 林云鬓角滴下一颗冷汗,即使面对三花宗的长老们都没有这么大压力。毕竟长老再怎么威严,到底是守规矩的。可眼前这位主,哪里是能被规矩限定的?这些年,燕晨南征北战,替三花宗立下赫赫战功,手中染血何止万千!真能管制住燕晨的,怕也只有宗主一人了,就算是雾峰雨峰两位峰主,燕晨也多不买账。 更何况自己这个卑微的内门弟子?说打杀便打杀了,还不如捏死一只蚂蚁。 林云最终还是放弃了两不得罪的想法“是周浩师兄。” “周浩?南明的亲传?”燕晨虽常年征战在外,但对于三花宗内势力多少还是了解点的。 “正是南明长老的亲传弟子,周浩师兄。” “周浩现在在哪?” “在流风堂。” 燕晨离开,向流风堂而去。 燕晨消失在视线里,林云中午回过神来,道“祸事了祸事了!燕晨此去,周浩师兄非死即伤,我得赶快去找南明长老前来救场。两位师弟,我们来日再约。” 说着,林云拔腿要跑。 二人连忙喊住林云“林云师兄稍等,我们与你同去,若是南明长老为难于你,我们也好为你作证。” 林云拱手“那多谢两位师弟了。我们快走。” 流风堂灯火通明,众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或谈论风月,或切磋技艺。 一派和睦。 居于首座,谈笑间指点江山的那一位,便是周浩。 周浩酒色上脸,看似浑浑噩噩,眼神却是清明。周浩早已瞥见那个身着缁衣的年轻男子走进了流风堂,径直向自己走来。 周浩早就料到燕晨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燕晨凶名在外,周浩心中却是冷笑,老子是长老亲传,伤青灵也师出有名,而且除了师尊,还有一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只要有那一位在,就算是燕晨,也休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自己! 燕晨径直来到了周浩面前“你就是周浩?” 周浩醉眼朦胧,脸上挂笑,道“正是在下!大人怎会来……” 声音戛然而止,周浩已经倒飞了出去,沿途撞碎不知多少桌椅,连连喋血。 本欢声笑语的流风堂,顿时寂静了下来。 周浩双眼一凝,那还有半点醉酒之色“大人突然向我出手,是为何故?!就算是大人,也不能如此蛮横无理,欺压同门吧!若是宗主知晓,想来也会为我不平!” 燕晨向周浩一步一步走去,语气冰冷“青灵的伤,十倍来偿。” 周浩心中大骇,这个疯子!全然不顾后果。 嘴上却道“我与青灵师妹,不过是课堂上正常切磋,有所损伤皆是正常,若大人仅仅为此罪责于我,我不服!而且就算我有过错,也应当是戒律堂罚我,大人越俎代庖。如何服众?” 燕晨“经脉寸断,你管这个叫切磋?” 燕晨不再与周浩多废话,直接出手。周浩慌忙逃窜,众人也连忙上前劝阻“大人手下留情。” 见数十个内门弟子围了上来,燕晨气势爆发,瞬间将众人震飞了出去,顿时东倒西歪,流风堂一片狼藉。燕晨留了手,并未伤了这些内门弟子,但一个个气血翻涌,也不好过。 周浩四处逃窜,却逃不出燕晨的掌控。 周浩惊慌失措“我是南明长老的亲传弟子!你不能伤我!” 燕晨“我说过,十倍来偿!” 燕晨伸出手掌,轻轻印在了周浩的小腹处,周浩仿佛受到了巨大的痛楚,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然后如断弦的风筝,贯穿了整座流风堂。 一道赤红的身影掠来,接住了飞在空中的周浩。 那是一个老者,鹤发童颜,身着赤红大袍,给人一股炽热的感觉。正是南明,他终于赶到了,但也已经晚了。 南明查看了一番怀中痉挛的周浩,睚眦欲裂! 周浩经脉尽断,根基尽毁,就算伤势能治愈,境界怕是再也无法精进半分。对于修炼者,毁人根基,比直接杀了还让人难受。 如此手段,狠辣至极! 南明很愤怒,内门弟子这么多,有资质成为长老亲传的弟子又能有多少?都说名师难访,却不知有资质的弟子更是难寻。南明这一生,也就收了周浩这一个弟子,倾注了不知多少心血,如今却这么毁了。如何能不怒? 南明吼道“燕晨!” 只见南明星图展开,群星勾勒出一幅火凰图,火凰熠熠生辉,熊熊烈火燃烧,一眼看去,仿佛真的听到了火凰的啸戾声。 南明化作一道火线掠过流风堂,直指燕晨。 火凰图的火焰已经可以化作实质,南明确实实力深厚,他离化图成象,一举突破星图境,成就星象境,只有一步之遥了。 但可惜,这一步之遥,犹如天堑。 位于南明方位的流风堂瞬间被焚尽,而处于燕晨方位的流风堂毫发无损,仿佛一道无形的界线将其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没有交集的独立世界。 燕晨星图展现,身旁出现了一头巨大荒狼,荒狼遍体银芒,看起来虚无缥缈,不似这一界的生灵,却能让人真真实实地感受到那股恐怖气息,仿佛洪荒而来,荒狼吐息,冷冽刺骨。 荒狼现。 南明霸道至极的侵略火焰,再也无法前进一分! 南明瞳孔一缩,星象境?! 当初花晴救下燕晨的时候,燕晨不过刚入玄门,甚至连七窍都没有全通。短短五年,竟然越过星图境,直入星象境!这般境界精进的速度,让南明既震惊,又艳羡! 能做到三花宗长老的,哪一个又会是普通人?南明也算天资,二十六岁便推开了玄门,三十二岁便成就了星图境,然而,星图境到星象境这一步之遥,南明用尽了一生也未曾跨越。 二十来岁的星象境? 不敢想象! 但燕晨却真真实实地站在那里,荒狼护体,威震八荒。 南明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周浩的仇今天自己是无力再报了,虽然南明很想将燕晨烧为灰烬,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力不能及。 星图境与星象境之间的天堑,南明清楚地感受了一生了。 南明恨道“燕晨,我不如你,老夫认了。但是今日之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宗主总会给老夫一个说法。” 说罢,转身抱起周浩,消失在天际。 南明怀中,周浩一直看着山上某个方向,目光幽怨,那个答应自己会出手的人,至今不见踪影。 第四章 三花宗辛密 晴峰上有一处,名为观澜亭。 此处地势较高,可览群山。有风过,林海生涛,波澜壮阔,因此取名观澜亭。 亭中有一女子,身着花衣,丹眼红唇,颇有姿色。正倚栏观澜,神态慵懒,与花晴竟有几分相似。 正是花晴第五位弟子,花凤。 花凤瞥了一眼走进观澜亭的花玉,淡淡地唤了一句“三师兄。” 花玉对花凤的态度并没有不满“山风拂过,林海生涛。五师妹倒是好雅兴。” 花凤“三师兄又何故来此?” 花玉叹道“昨日流风堂风波传得沸沸扬扬,整座宗门都议论纷纷。流风堂本就是我管辖的,如今一大堆破事找来,令我头昏脑涨,我躲到此处清静清静。” 花凤显然不信花玉的说辞“这种小事也需师兄亲力亲为?” 花玉眼睛微眯“晴部的大人废了一名长老亲传弟子,流风堂被焚尽大半,师妹说这是小事?” 花凤仿佛没有看见花玉那危险的眼神,嘴角微微勾起,笑道“师妹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对这种事知之不深。师兄劳心劳力,辛苦了。” 花凤神态自然,全然像是一个局外人,丝毫不似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花玉继续道“今日一大早,南明,周家,燕晨三方就被传唤上了三花殿。” 花凤漠不关心“师尊如何处理?” 花玉“还能如何处理,不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严辞批判了燕晨蛮横狠辣,却也只是罚了半年月供。” 花凤“南明和周家能善罢甘休?” 花玉“所以师尊许了南明一次进圣地的机会,又许了周家一座灵峰。” 花凤“得了如此巨大的好处,不管是南明还是周家,再有怨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师尊圣断。” 花玉“可惜这一切都与周浩无关了。” 花凤笑了笑“不过一介蠢货而已,何言可惜?” 花玉不可置否, 看向花凤“师妹,师尊与燕晨没有爆发矛盾,你是不是失望了?” 花凤笑意不减“师兄说的哪里话,我当然是全心全意为师尊的。” 花玉“师妹。我都能查出来的事,师尊不可能会蒙在鼓里。师尊大度,不与你计较,可你千万不要因为师尊偏爱而放肆。” 花凤笑道“师恩似海,我更是敬她,爱她。不敢忤逆,更不敢有放肆之举。” 花玉不再多言“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花玉转身,又停了下来,道“最近你与雾峰那位走的太近了。师妹,不要自误!” 花玉离去。 花凤注视着花玉渐渐消失的身影,眼神渐冷,气息弥漫,连整座观澜亭都变得清冷起来。 周浩只是花凤的一枚棋子而已,花凤只是稍微示意,周浩便兴高采烈地去招惹了青灵。可怜周浩这蠢货自始至终都相信花凤会为他出手拦截燕晨,却不知花凤从来都觉得前倨后恭的他恶心至极,正好一石二鸟。 本来花凤是想借周浩之手,引起些许风波,能让高高在上的师尊头疼一番,哪想到南明和周家竟如此废材,被花晴随意就打发了。 反倒是花玉跑了过来,装模作样地警告了自己一番,花凤心中冷笑 玉师兄啊玉师兄,你可不要成了第二个大师兄啊。 三花殿后,是一座大渊,大渊光滑如境,深不见底,不知通往哪里,也不知道下面存在着什么。 只有冷冽的风在不断地回旋。 花晴临渊而行,身后南明亦步亦趋。 花晴“南明。你可知这断渊的由来?” 南明不知道花晴为何突然问起这事,但还是回答道“据记载,千余年前,有贼人联手攻上三花宗,当时的宗主赫然出手,大显神通,贼人死的死,伤的伤,威震沧澜域。 而这断渊,正是宗主惊天一剑所致。 也被奉为三花宗的荣耀。” 花晴嗤笑一声“荣耀?”又道,“南明,你所说的,都是万法楼里所记载的吧?” 南明称是“这些的确是属下在万法楼的史记中所见所得。” 花晴面露嘲笑“史书,是当权者写的。总喜欢美化真相,掩饰龌龊。总喜欢著一个传说,以便后世愚夫顶礼膜拜。 老祖师爷用剑精深不假,但哪有一剑断渊之大能? 当年贼人上山,直逼三花殿,可怜我三花宗泱泱宗门,竟无人能挡。 最后老祖师爷以晴峰为阵眼,以三花山为阵,借天地大势也只是堪堪将贼人逼退,自己却心力交瘁,身死道消了。 而这座断渊,并非老祖师爷所为,而是攻上山来的贼人联手施为所致。 荣耀?可笑,这是铁铮铮的耻辱!” 南明有些愣住了,花晴所言辛密与万法楼记载可大不一样! 花晴继续诉说“之后数百年,三花宗元气大伤,沦为末流,人人可欺。再有几百年,靠着先辈们呕心沥血,才终于渐渐势起,到如今过去千余年,三花宗终于成为了沧澜域一方巨擘。 却鲜有人记得当年的耻辱,记得先辈的心血,反倒是将奇耻大辱著成了无上荣耀,顶礼膜拜。 真是可笑!” 南明若有所思“难怪宗主初登大宝,便将此处列为禁地,不再允许门人进入。” 花晴注视着断渊“许多人都忘记了当年的耻辱,忘记了先辈的兢兢业业。 但是我还记得,记得清清楚楚!我从师尊手中接过重任,当时便发下宏愿, 我要带领三花宗更进一步! 我要他人闻风丧胆,跪伏我三花宗前! 我要一扫四合八荒,一统沧澜域!” 南明看着眼前这个壮志凌云,霸气外露的花衣女子,似乎也被感染了“属下愿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花晴看向南明“南明。我还是师尊膝下一个小弟子的时候,你我便相互证道,互为师友。 即使成了宗主,上下有别。这份情义我也未曾淡忘分毫,在我心中,还是当你是我兄长的。” 南明受宠若惊“属下不敢。” 花晴又道“我知道周浩的事你心有怨言,你一生也只收了这一个徒弟,心血倾注,无异于亲生之子,却说废就废了。 但燕晨还有大用,为宗门大计,只能先委屈你了,但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而燕晨也会付出代价。 只是,需要等等。” 南明心中凌然,花晴虽未明说,但南明能察觉得到,花晴在下一局大棋! 风雨欲来。 南明躬身“一切任由宗主裁决!” 花晴伸手扶正南明“你我之间,私下无需如此多礼。”又道“此次流风堂风波,正好能有一个让你进圣地的借口,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希望你能突破星象大关,助我一臂之力!” 南明恭敬地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化星成象!” 没过几日,南明便进入了圣地。 青灵院。 青灵已然痊愈,在燕晨各种灵药地调理下,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精神。 青灵背着行礼,身上的衣裳一丝不苟,没有一丝褶皱,笔直地站在院落里,等待着什么。 这几日流风堂的风波很盛,当青灵听到周浩的下场时,吓了一跳。 没想到燕晨出手竟如此狠厉,青灵心中有一丝窃喜,但更多的是担忧,倒不是怕自己被报复,而是怕燕晨卷入诸多麻烦。 但这几天下来,风平浪静,好像这位公子的能量比自己想象中的大的多。 这让青灵舒了口气。 燕晨推门走了出来,今天他便要出发黑雾岭了。 燕晨看着站在庭院里的青灵,微微一愣“你这是要与我同去?” 青灵点了点头“还望公子允许。” 燕晨“出门在外,很是艰辛,危………” 燕晨话未说完,青灵已经脱口而出“我不怕!” 燕晨愕然,青灵才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低头喃喃道“我好歹也修炼,我能照顾好自己,绝不会拖公子后腿的。而且,公子出门在外总不能面面俱到,青灵也能照顾公子一二。” 燕晨倒是不怎么在意“你要是愿意吃苦,我倒是无所谓。” 青灵喜出望外“我能吃苦!我能吃苦!” 燕晨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去拿青灵肩上的行礼,青灵连连后退,一脸恐慌地看向燕晨。 燕晨无语“我把你的行礼放进山河袋,给你减轻负担。你怎么如临大敌一般?” 青灵拒绝道“不敢劳烦公子,行礼很轻,还是青灵背着好了。” 燕晨并不强求“随你吧,若是觉得负担了,直接跟我说就是。” 青灵点了点头,脸颊却微微染红这包裹里面可是有不少贴身衣物,怎么能给男子拿在手里? 燕晨不知少女心思, 径直往外走去“我们走吧。” 青灵欢快应道,小跑着朝燕晨赶去。 第五章 何为修炼 此去黑雾岭,三千余里,以燕晨的脚程,两日便可往返。此行青灵同行,进程自然耽搁了不少,不过燕晨本就不着急赶路,倒也乐得清闲,一边赶路,一边指导青灵修炼。 平原广阔,碧空如洗。 两匹好马悠然地吃着青草,不远处是一棵古木,郁郁葱葱,冠如华盖,树下,一女子盘腿而坐,闭目凝神。 燕晨倚靠树枝之上,他能感觉得到,天地灵气向此处聚集,尽数向青灵体内涌去。青灵仿佛一个无底洞一般,疯狂地吞噬着天地灵气。 良久,青灵终于睁开了双眼,气势更上一层楼。 青灵喜形于色,抬头向燕晨道“公子,我终于打开第三座灵池了!” 燕晨夸奖道“很不错。三花炼气诀你已经融会贯通,这门功法不坏,假以时日,你便能开第四座灵池,到时候便可灵池种莲,结出元胎了。” 青灵一脸向往,又有些担忧,喃喃道“元胎呀,我真的能结出元胎么?” 燕晨勉励道“天道酬勤,勤加修炼,元胎指日可待。” 青灵坚定地点了点头。 青灵其实很清楚,自己根骨一般,天赋不佳。开始修炼的第一天,夫子授的第一课就是“有玄妙之物存乎天地万物之间,称为灵气,灵气之用,妙用无穷。而人体有丹田,丹田孕灵池,天生闭塞。引灵气而开凿灵池壁垒,为练气境,是为修炼之始。 灵池开辟,于灵池种魂莲,魂莲结元胎,是为元胎境。 元胎通七窍,可推玄门而入星空,是为星图境。 化星成象,是为星象境。 ...... 修炼一途,需戒骄戒躁,步步为营。 而灵池有一至九,因人而异,也便就有了根骨之分。 下等根骨,一两座灵池,这种根骨基本不适合修炼,因为就算修炼得再怎么努力,就算两座灵池能发挥到百分百的程度,但终究,两座灵池便已经宣告了修炼能达到的高度,撑死不过能凝聚元胎,能通一窍便已是千年一见了。所以这种根骨的人不会选择去修炼,一是先天所限,二是修炼费财费力,是很艰辛的,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了这种苦。 中等根骨,三四五座灵池,三座灵池刚好能达到修炼的标准,有望玄门。大部分修炼者,便是这种根骨。 上等根骨,六七八座灵池。这类根骨,已是万里挑一的天选之子。若是寻常宗派,能出个六七座灵池的好苗子,那巴不得将各种资源都往上堆,生怕耽误丝毫。若是八座灵池,各个宗派的掌门都会争着收为关门弟子,当做下一任掌门来培养。 至于九灵池,也只有在古籍中有记载。” 青灵身怀四灵池,根骨只算得上普通,但即使如此,她也想努力变得更强。她看着身边璀璨如明珠的公子,心里想着,若是能帮上他,哪怕一丝一毫,也好。 青灵问道“公子,你如此年轻就入了星象境,当真的天纵奇才。你到底拥有几座灵池呢?” 燕晨犹豫了一会,道“六座。” 青灵突然异想天开地道“都说根骨天定,有没有可能后天增添灵池数量呢?”还没等燕晨接话,青灵就自顾自地否定了“是我异想天开了,若真有后天开灵池的秘法,那岂不是九灵池的天才满地跑了。哈哈。” 燕晨也只是笑了笑,道“再休息会,我们得赶路了。” 青灵便乖巧地休息去了。 谁也不知道,燕晨丹田内景内,除了六座灵池神光氤氲,还有三座灵池漆黑如墨,说不出的怪异。 黑雾岭延绵百里,终年黑雾弥漫,风吹不散,光照难透,因此得名。 黑雾岭地形复杂,道路迂回,犹如迷宫,其中无数不知名的凶兽蛰伏,残暴嗜血,再加上黑雾弥漫,掩耳蔽目,封闭感知,使得黑雾岭成了一处让人望而心畏的天险。 也曾有许多势力派人探究过黑雾岭,但鲜有人活着从黑雾岭出来,那为数不多活着回来的人,也都精神失常,变得疯癫了。 后来,人们也就渐渐放弃探究黑雾岭了,而一些玄之又玄的传说,则慢慢在世间传开。 说什么黑雾岭是诅咒之地,所以黑雾弥漫,不见天日,近者也会连带着被诅咒。 说什么黑雾岭是一位圣人的大墓所在,这位圣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墓,所以召来凶兽,散发黑雾,以隔绝世人。 也有说黑雾岭的黑雾是从地底散发出来的奇异物质,而凶兽也是从地底跑出来的远古猛兽,但只能生存在黑雾之中,离开黑雾就会死,所以黑雾岭的凶兽虽然残暴,却都不曾离开过黑雾半步。 …… 关于黑雾岭的传说,众说纷纭,倒也给黑雾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以至于许许多多的人都想一睹黑雾岭的真容,人来人往,黑雾岭这等不毛之地附近竟然也建立起了几座城池。 这些神鬼传说大都是用来骗骗没有见识的普通人的,燕晨自然是不信这种坊间传说,修炼者多见玄妙之事,但人死了便是死了,哪有什么成神化鬼之说。 但黑雾岭天险却是不假,甚至于连三花宗和天雷阁都以此为界。 岭南城坐落于黑雾岭南,岭南城不大,算不上雄伟,但城中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岭南城人来人往,大抵有三类人,一类是被荒诞传说吸引而来的观光游客,一类是想在黑雾岭碰碰运气,捡捡机缘的修炼者,还有一类是靠着前两类人谋生的本地人。 显然燕晨不属于三类人中的任何一类,燕晨属于第四类,是想要将天险化为己用,征服黑雾岭的那一类。 燕晨带着青灵进了岭南城,走进一间名为客来轩的客栈。 客来轩的掌柜眼观八路,连忙迎了上来“欢迎光临!两位住店还是吃饭?” 燕晨“掌柜的,地字乙号房有人住吗?” 客来轩的掌柜道“真是不巧,地乙号已经有客人了,但是地丙号还空着,公子意下如何?” 燕晨摇了摇头“丙字与我相冲,不知天乙号能否入住?” 掌柜眼神微微一凝,笑道“天乙号倒是空闲,公子这边请,我带你过去。” 燕晨跟着掌柜往后堂走去,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一间房间前,门牌上却写着“地字乙号房”。 三人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掌柜突然恭敬行礼“属下暗部薛客之。拜见大人,不知大人名讳?” 薛客之是三花宗常驻岭南城的暗探,管理黑雾岭这一方事物的大人薛客之都认识,但眼前这一位知道地乙号暗号的大人,自己却没有见过。 燕晨拿出了花晴的密函,递了过去“燕晨。” 薛客之接过密函,确认了真伪,有些惊讶“原来您就是燕晨大人!闻名不如见面,听闻大人年少有为,属下总以为有夸大之词,今日一见,所传不虚。” 燕晨对薛客之的奉承不以为意,问道“黑雾岭的事进展如何了?” 薛客之“大人稍等。” 只见薛客之走到了墙边,一阵摸索,不知触发了什么,一道暗门便打开了。 薛客之躬身道“大人,由此进。暗部之人已经等待多时了,属下只负责岭南城明面上的事物,黑雾岭之事,属下便丝毫不知了。” 燕晨点了点头“辛苦了。” 薛客之诚惶诚恐“为宗门办事,何言辛苦?” 燕晨转头对青灵道“青灵,这些日子你就在这住下,不必与我同去。” 青灵点了点头,应道“是。传言黑雾岭凶险异常,公子千万小心!” 燕晨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密道,身后暗门悄无声息地关上。 三花宗有三支队伍威名在外,晴峰的晴部主攻伐,雨峰的雨部主暗杀,雾峰的雾部主情报。世人只知三花三部虎狼之师,鲜有人知道三花宗还有第四支队伍,直隶于三花宗主,暗部。 暗部成员不多,未及一百,但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生活在暗影中,名不见经传,却成就了无数惊天伟业。 暗部是影子,是利刃。 这次宗门派暗部来处理黑雾岭之事,也足以见宗门对黑雾岭的重视。 燕晨走在黑暗的暗道内,心中默算,以自己的脚力,如今自己应该快临近岭南城的城墙了。 终于,燕晨走到了暗道尽头,那是一间石室。 石室幽静,灯光昏暗,暗部的人之间少有交流,只是隐藏在阴暗中。见燕晨进入,一人从阴暗中走来,声音缥缈,虚虚实实“暗部十九,见过大人。” 十九蒙着脸,只露出深邃的双眸。 燕晨道“晴部燕晨,现在由我全权接手黑雾岭事宜。如今具体情况如何?” 十九道“回大人,此次探索黑雾岭的暗部一共两队,共二十人,分别由九和十带队。半个月前,十先行带队进入黑雾岭,却遇到了未知的危险,只有两人重伤逃回,神志不清,不停地念叨着鬼鬼鬼......随即昏死,至今未醒,命悬一线。后续九带队前往救援,救回一人,却也是同样的症状。之后九还想深入,却遇到了凶兽,众人不敌,只得撤退。昨日九再次带人进入黑雾岭,只留下我等四人在此恭候大人。” 燕晨微微皱了皱眉“黑雾岭的情报,算是一片空白。” 十九微微低头“属下无能。” 燕晨摆了摆手,道“黑雾岭自古诡异,怪不得你们。” 十九道“大人。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是要等九回来吗?” 暗部探索黑雾岭已有半个月,却毫无进展,在这等九回来,多半也得不到实质性的进展,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亲自去黑雾岭看看。燕晨不再迟疑“进黑雾岭看看。” 燕晨向外走去,暗部如影随形。 第六章 山野小村 从石室回到地面,燕晨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方位。暗道入口隐藏在一座小山丘下,灌木丛中,此处已距岭南城甚远,只能看见岭南城模糊的轮廓,距离黑雾岭倒是不远。 黑雾岭恰如其名,黑雾弥漫,终年不散。 烈日当空,正是一日中阳光最盛之时,却也难以穿透这层层的黑雾。燕晨一进入黑雾,周围便瞬间幽暗了下了,这黑雾当真诡异,不仅掩耳蔽目,封闭感知,似乎还能压制灵力,燕晨体内灵力厚重了许多,运转笨重,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压抑。 燕晨连忙运转功法,催动灵力正常流动,才将这诡异的感觉驱逐。 燕晨行进半里,黑雾愈发厚重。 十九向前,道“大人。黑雾封闭感知,即使是我等耳目聪明的修炼之人,也只能目视数米,黑雾岭地形复杂,道路迂回,犹如迷宫,极易迷失方向。待属下点燃灵炬,为我们归来指明方向。”说着,十九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手掌大的火炬模样的事物,灵力注入,灵炬瞬间散发出火红色的光芒,笼罩了众人。十九抬手一扎,将灵炬扎在了一旁的树木上,犹如灯塔。 燕晨看着火炬,若有所思,道“这种灵炬,能指引多远的距离?” 十九回答道“回大人。正常情况下,灵炬散发的光芒,两百里外都可以探查到,但在这黑雾中,两里的距离已是极限。” 燕晨又问道“以往你们探索黑雾岭,都会使用灵炬这种手段吗?” 十九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若没有灵炬指引,很难找到回来的路。” 燕晨“这灵炬能持续多久?” 十九“灵炬是灵器,与物主血脉相连,一旦激活,除非物主主动断绝灵力供给,否则灵炬会持续不断的汲取物主灵力燃烧,不会熄灭。”说话间,十九猛然醒悟过来,这一路走来,黑雾岭幽暗如夜,没有看到一盏九点亮的灵炬! 十九抬头看去,只见燕晨眉头微皱,看来形式不太乐观。九没有理由不给自己的归路留下指引,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九留下的灵炬熄灭了!九留下的灵炬为何会熄灭?一种可能是九已经连供给灵炬的灵力都没有了,还有一种可能,更坏! 燕晨带领众人继续深入。每过两里,十九便留下一盏灵炬。 两里,没有发现九点燃的灵炬,四里,还是没有发现,六里,八里......直到二十二里,仍然没有发现九点燃的灵炬。 这只暗部的队伍,怕是凶多吉少了! 突然,十九喊道“大人!快看,灵炬!” 燕晨顺势看去,只见黑暗中,两盏灵炬散发着红色光芒,指引着众人。燕晨抬了抬手,发号施令“缓缓接近,不要暴露。” 五人悄无声息地向灵炬接近,距离灵炬越近,燕晨便越感觉不对劲。 突然,两盏灵炬急速变大! 疾风呼啸掠过山林,树木簌簌发抖,燕晨终于看清了灵炬的本来面目,那哪里是灵炬!那是一头巨大凶兽,灵炬只是它的眼瞳!它从暗部身上学习,将两只眼瞳伪装成灵炬,用来欺骗引诱暗部的人!“灵炬”之所以急速变大,是因为这头智慧超群的凶兽来的很快,呼吸间便来到了燕晨身前! 凶兽张开大口,犹如深渊,一声咆哮,震动山林!十九等人反应不及,顿时头昏脑涨,灵力虚浮,七窍溢出丝丝血来,痛苦不堪! 凶兽来得很快,燕晨反应更快。星域瞬间展开,护住周身,手中结印,以武技“四象乾坤印”硬撼凶兽山丘般的身躯,巨大的凶兽直接被击退数十米! 凶兽吃痛,凶性更盛,再次冲来! 这次燕晨星域繁星亮起,神莹覆盖全身,一拳击出。上一记四象乾坤印,燕晨只动用了灵池力量,便将凶兽击退,而这一拳,燕晨用上了星图境! 凶兽倒飞而去,轰然落地,震得大地抖动。凶兽血流如注,赤红的“灵炬”只剩了一只,它却顾不得疼痛,连忙逃离,翻身间不知压倒了多少山林。 燕晨对还没调整过来的十九等人道“你们暂且撤退。”说话间,便追了出去。 燕晨没有第一时间下死手,留了凶兽一命,是因为它伪装灵炬的手段,跟着它可能有暗部的线索。凶兽在前方慌忙逃窜,燕晨在后方休闲追赶,不远不近,总是保持二十丈的距离,这个距离,让凶兽感到危险,又仿佛有能逃命的希望,于是它便拼了命地往黑雾岭深处逃去。燕晨一边追赶,但也没有放松警惕,时时戒备着未知的危险,每隔一段距离,便在树木上留下自己的灵力烙印,不至于让自己在黑雾中迷失了方向。 这场追逐游戏不知持续了多少里,终于来到了一座深渊旁,凶兽毫不犹豫地跳入深渊,很快坠落,消失不见。燕晨看着深渊,深渊厚重的暗黑仿佛吞噬一切,连灵魂都不能逃脱。 没有犹豫,燕晨一跃而下。 深渊不知有多深,燕晨只觉得自己下坠了很长一段时间,仍然没有触底。在无尽的黑暗中,燕晨无休止地下坠,突然莫名有种被世界遗弃的孤独感。燕晨运转功法,祛除杂念,心态平复了下来这黑雾诡异的很,竟能干扰我的道心。 终于,燕晨触底。燕晨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阳光和煦,清风凉爽。一座小山村映入眼帘,屋舍二十余,村民数十人,有鸡有猪,菜园有菜,山间青禾,男人农活,女人桑葚,孩子到处跑,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这是深渊底?前一瞬还是无尽的黑暗,后一刻便来到了这世外桃源。 燕晨心道幻境么?心中想着,运转灵力凝聚于双眼,顿时耳聪目明,可眼前的一切都没变,还是世外桃源一般的模样。 燕晨心中惊疑不定这幻境我看不破?还是说我跳下深渊穿越了空间,来到了这? “没有见过你呀,你叫什么名字呀?是从山外面来的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将燕晨的思绪拉回,燕晨低头看去,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正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燕晨还未说话,一个妇人走了过来,她身穿麻布粗衣,却洗的一尘不染,很是干净,姿色并不出彩,笑起来却很有感染力,让人觉得亲和。 妇人拉着男孩的手,道“星儿,不得无礼。”随即施了一礼道“公子莫怪,山村偏远,小儿年幼,没有见过山村外的人,未免有些唐突了。” 燕晨回了一礼“夫人言重了。” 妇人笑道“看公子穿着,非富即贵,奴山野一村妇,可不敢让公子称夫人。” 燕晨道“天地万物,皆有灵者,自然平等,哪有那么多阶层等级之分。” 妇人惊诧地看向燕晨,这个年轻人倒是有趣,邀请道“正是午膳时分,想来公子路途劳顿,还未用过午饭,若不嫌弃,不如下榻寒舍,吃个便饭,稍作休息吧。” 燕晨笑道“那就叨扰夫人了。” 妇人拉着名叫星儿的男孩向村里走去,男孩偎依在妇人的手臂上,摇摇晃晃,很是亲昵。 村里突然来了个外地人,引来了不少人的兴趣,村民都来围观,报以笑意,燕晨也回以笑容,一些大胆的孩子,更是直接跟在燕晨身后,东问问,西问问,好不热闹。 一个女孩子与星儿差不多大,尤为大胆,拉着燕晨的衣袖,道“大哥哥,我叫唐琪,你可以叫我琪琪,村里人都是这么叫我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燕晨笑道“我叫燕晨。” 琪琪道“那我就叫你晨儿哥吧,晨儿哥是从山外来的吗?” 燕晨点了点头。 琪琪眼睛放光,道“晨儿哥你可以跟我说说山外是什么样的吗?我们都没有出去过,都不知道山外是什么样的。” 星儿连忙打断她“我娘说晨儿哥舟车劳顿,路途劳累。你不要烦他啦,让他先用过午膳,好好休息一会再说。” 琪琪道“哼,小星儿,肯定是想让晨儿哥单独讲给你听,你好小气!” 星儿生气道“我没有!还有,说了我叫星儿,不准叫我小星儿!” 琪琪吐着舌头“谁让你比我小,不仅年纪小,身材还矮,还不到我的鼻子高,就叫你小星儿,小星儿,小星儿!” 星儿被戳到痛处,终于丢出了自己的绝招“狗娃!” 众人哄堂大笑,小女孩羞红了脸,也握紧了拳头,明明是一个小女孩,却有一代大侠的风范,叫喊道“死星儿,单挑!我要打服你!” 星儿也不甘示弱,热血应战。 两个孩子没有任何章法,扭打在一起,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声不断。 还有人添油加火,喊道“小星儿加油!打赢琪琪,把她扛回家当媳妇!” 男孩被女孩抓住了脸,还不忘喊道“谁要娶这个男人婆当媳妇!还有,我叫星儿!不准叫我小星儿!” 女孩和男孩打得有来有回,回应道“谁要嫁给你!小矮子!” 燕晨也是哭笑不得。 妇人却不担心,反倒笑意盈盈,道“公子不必担心,星儿和琪琪闹归闹,感情是很好的,不会真的伤着对方。公子里面请。” 闻言燕晨放下心来,随着妇人进了屋舍。 男孩和女孩的战斗还在如火如荼...... 第七章 天外来剑 院落不大,只有三间茅屋,装饰简朴,但十分干净,一尘不染,看得出此间主人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 妇人引领燕晨进了主屋,奉上茶水,道“公子请先饮些茶水,奴再为公子添些菜肴,赶巧今早在菜地里摘了韭黄,鲜嫩多汁,伴以土鸡蛋翻炒,最是鲜美。” 燕晨道“俗话说赶早不如赶巧,看来在下甚有口福,那就劳烦夫人了。” 妇人道了句“公子见外了。”说着进了灶房,不多时便响起了锅勺翻炒的声音,随之一股引人生津的香味飘荡出来。 燕晨心中叹了一句好厨艺! 随手端起茶水饮下,发现这茶水也甚是甘甜,茶叶很普通,用的应该就是山间野茶,不凡的应该是泡茶的水,即使是普通的野茶,也能煮出别样的风味,很是不坏。 此地当真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屋内很是简朴,一张木桌,几张竹椅,除了这些必备之物,再少有其它物件。唯一引起燕晨注意的,是屋内设了一处神龛,供奉着一尊神像,香火不断,可见此间主人虔诚之心。神像神态庄严而又慈悲,盘腿而坐,怀中抱着一个瓦罐,身旁还立着一个水缸,很是奇怪,这是什么神?燕晨并没有见过。 妇人已经做好了午饭,从灶房出来,燕晨问道“夫人。这是哪一尊神明?在下从未见过。” 妇人答道“此处名为二泉山,因山中两口泉水得名。奴供奉的,便是二泉山神,活水菩萨,保佑二泉山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菩萨手中的瓦罐,以及身旁的水缸,代表的便是二泉山中的两口泉水。此间偏远,少于外界互通有无,公子自然不知了。”说话间,妇人又为活水菩萨续上了三支香,很是虔诚。 原本修炼之人,不信鬼神之说,但燕晨还是拜了拜,供了三支香,笑道“入乡随俗。”妇人笑道“公子有心了。” 燕晨的举动让妇人很是高兴,摆好了饭菜,道“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拿得出手招待公子的,只有粗茶淡饭,望公子不要嫌弃。” 燕晨道“在下刚在堂前,便闻到了饭菜香味,让人生津。即使家常便饭,以夫人手艺,便胜过山珍海味。” 妇人喜笑颜开,道“公子请入座,奴想起院角下还埋了几坛老酒,这就去挖出一坛,给公子尝尝鲜。” 燕晨笑道“如此甚好。” 妇人挖出一坛酒来,启封便酒香四溢,随风飘出老远。忽见一名老者嗅着鼻子迈步走进院门,喊道“星儿娘,今日是怎了?竟是舍得开了陈年杜康!”老者身材修长,身着白衣,束着发髻,气质翩翩,很是不凡,此刻却眼睁睁地盯着妇人手中的酒坛,不住地舔着嘴唇,活脱脱一副酒鬼的模样。 妇人笑道“你鼻子倒灵,顺着酒香便来了。赶巧,也一并吃些吧。” 老者连忙入坐。 看了看燕晨,道“这就是外界来的小哥吧?果真的器宇轩昂。我说今日星儿娘今日怎么舍得喝陈年杜康,原来是招待贵客。老夫李蒿,是村中的郎中。” 燕晨见礼“小子燕晨,见过李先生。” 李蒿摆了摆手,道“山野一郎中而已,才疏学浅,当不起先生之名。” 妇人笑道“这李老头,医术高明,又饱读诗书,是村里有名的才子。乡亲们有点什么疑难杂症,都是李老头手到病除,或是想写些春联什么的,都是劳烦他代笔,在村中甚有威望。也是星儿的老师。” 李蒿打着哈哈,道“才疏学浅,本是不敢为人师的。只是星儿聪明伶俐,性格乖巧,很难不让人喜爱,再加上星儿娘酿的一手好杜康,让人嘴馋,心痒难耐。都说酒壮怂人胆,喝了几斛之后,便收了这个徒弟。好在星儿天资聪颖,才没有教坏。” 燕晨道“先生过谦了。” 正是把酒言欢之际,星儿终于回来了,灰头土脸,看样子没有占到琪琪的便宜。男孩很快就把这不快丢之脑后,跑步向前,喊道“见过先生。”又向燕晨道,“晨儿哥,我娘亲的手艺不错吧,尤其是这韭黄炒蛋,每次我都要多吃几碗饭呢!” 燕晨笑道“夫人的手艺确实很好,我也多喝了几斛酒了。” 妇人连忙道“快去洗手洗脸,灰头土脸的,像什么样子。” 星儿不多时就洗漱了一番,又变回了白白净净的可爱模样,坐上了饭桌。李蒿调笑道“让为师猜猜,今日你又打输了,吃了琪琪的亏。” 星儿小脸一红,结巴道“我那是...那是...看她是个女孩子,所以...所以才手下留情了...不然.她哪是...哪是我的对手嘛。” 众人哈哈一笑。 妇人给星儿盛了一碗饭,满满当当,垒得很高。星儿立刻犯愁道“娘,这太多了。我吃不下这么多。” 妇人哼道“连个女子你都不是对手,还不多吃点,快快长大些,好去报仇。” 李蒿也附和道“就该多吃多练,多看多学。等你个子长过琪琪,她就不是你的对手了,当时候你就把她扛回家来做媳妇,为师给你证媒。” 星儿低着头,嘟喃道“谁要娶她做媳妇!”但扒饭的速度却快了许多。 李蒿继续道“多吃些,等下还要和为师去完成今日的功课呢。” 星儿为难道“啊?老师,今天能不能给我放天假呀?我还想听晨儿哥说说外界的新鲜事呢!” 李蒿立刻拿出了老师的威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基础还没打好呢,就想着休息!” 星儿立刻苦了脸,这个老师虽然随和,但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说不放假,那就断然没有偷懒的可能。 星儿可怜巴巴地看向燕晨,燕晨笑道“等你做完功课回来,我再讲与你。”星儿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只希望晨儿哥能在村里多住些日子。 酒足饭饱,李蒿便领着星儿出门去了。 燕晨坐在堂前,很是慵懒,很多年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日日夜夜在刀尖上行走,哪能有如此悠闲的时光。让燕晨很是疑惑的是,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此处的。不知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若是幻境,连自己神眼都看不穿,这幻境就有些厉害了。若是真实存在的,那深渊里莫非有做传送阵?但能在毫无感知的情况下传送一名星象境的修炼者,得是多强的传送阵才能办到?燕晨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肯定是目前绝对没有危险,如此判断的依据便是,燕晨丹田内景内,三座漆黑的灵池,没有任何异样预警。 燕晨正神游,妇人走了过来,也坐在堂前,很是享受饭后闲暇的时光。 终于,妇人开口道“公子。你觉得星儿怎么样?” 燕晨不明所以,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问,但也如实答道“星儿天资聪颖,更重要的是,身怀一颗赤子之心。很不错!” 妇人喃喃道“是啊,星儿是个好孩子啊。真的是个好孩子!” 突然,妇人向燕晨跪了下来,姿势端正,一丝不苟。燕晨一愣,连忙去扶“夫人。这是为何?”妇人没有顺势起身,反以头抢地,砰的一声,很是清脆。道“公子。奴知你不是普通人,是与奴云泥之别的天人,奴本不该奢望,但为了星儿,还请公子能答应奴一件事!” 燕晨道“夫人起来说话。有什么事,好商量。” 妇人却铁了心,绝不肯起“公子若不答应,奴便长跪于此!” 燕晨无奈,只得道“夫人。你也得说明是什么事,在下才能承诺啊。” 妇人没有抬起头,道“奴知公子是不问尘世的修道天人,你知道的,星儿真的是个好孩子,或许他以后会犯错,奴斗胆恳请公子,不论如何,在星儿性命攸关的时候出一次手,保他一命。奴愿结草衔环,来世替公子当牛做马!” 燕晨哭笑不得“就是想给星儿求一张护身符?何必如此!” 但燕晨顿时感觉不对劲,她怎么知道自己是修炼之人?以燕晨如今的境界,即使同为星象境,也难以琢磨燕晨的底细,她一介山野村妇,从未修炼过,却如此笃定自己是修炼者?还有,从她的言语中听得出,仿佛星儿日后必定走上岔路,必定犯下弥天大罪,必定生死攸关!未必她能未卜先知不成? 这个妇人很是古怪! 燕晨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你到底是谁?此处到底是哪?” 妇人不肯抬头,只是恳求道“求公子成全!星儿真的是个好孩子,他不坏的!” 燕晨还欲说话,突然天地异变! 清爽的山风突然停滞,仿佛被什么压制,整个天地都压抑起来。燕晨抬头看去,广阔的天外,一柄剑浮现,剑很大,不知多少万里,剑气更甚,一剑斩来,撕裂天空,摧毁万物,此界开始崩塌! 妇人仍跪在地,不肯抬头。 毁天灭地的剑落在燕晨眼中,似乎有些眼熟...... 第八章 重逢 燕晨醒来,仍在黑雾之中,深渊之下。果然是幻境,燕晨眉头微蹙,好厉害的幻境,居然连星象境都看不破!若不是那天外一剑,不知还会被困住多久。 深渊下,铺就一层厚厚的骸骨,经年累月,再也分不清哪些是兽的,哪些是人的。不远处,燕晨追赶的凶兽已经再也不能逃了,它被吃得精光,只剩下一个头颅和一具新鲜的骨头。 燕晨默默警戒,小山一般的凶兽血肉竟被吃得精光,这深渊下有着什么东西! 此刻空中有一场大战。 一名白衣女子手持神剑,赫然是斩开幻境的那柄剑!周身星域展开,神芒熠熠,仿佛九天仙女下凡尘,即使黑雾厚重,也吞噬不了她的光辉,于黑暗中,犹如明月当空。女子剑法变化万千,极为精妙,神通迭出,连黑雾都被打散,再配上一身不染的白衣,女剑仙一般无二! 女剑仙的对手是一团黑,飘忽不定,融于黑雾中,难以捉摸踪迹,即使燕晨动用神眼去看,也看不真切。燕晨稍微捕捉那团黑的气息,心头微跳这未知之物,好强! 黑雾一般的东西确实很强,又占尽地利,却仍然不是女剑仙的对手。只见女剑仙星域亮起,无数星辰相连,勾勒出一幅凤凰图,凤与凰活了过来,从星域中飞出,凤凰合鸣,响彻天地,震魂慑魄!凤凰星象撕裂黑雾,向黑团攻去。 黑团竟能调动黑雾迎战,却是不敌,被打落倒飞而去,轰的一声,撞在了一座山上,深深陷了进去,连山体都被撞得开裂。 女剑仙乘胜追击,一步便来到山前,却没有发现黑团踪迹,只有一团黑血留在山体上。 黑团逃了,女剑仙并不气恼,她回过头,看向燕晨,燕晨亦是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仿佛过了千万年,终于燕晨道“好久不见。月。” 月轻声道“好久不见。” 两位旧人相逢,并没有表现得多么热忱,两个人的关系仿佛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疏远了。 燕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那黑团是什么东西?竟能操控黑雾。” 月只是这么端详着燕晨,久久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将黑团放在心上,月看得太久了,以至于燕晨都出了错觉,难道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么?终于,月说话了,却与问题无关。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燕晨心中咯噔了一下,仿佛有什么裂开了,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壳么?这些年亡命天涯,从未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不管面对谁,燕晨总是万般戒备,也从未真正与谁交过心,有的,只是利弊权衡。只有在这个女子面前,自己才能放下所有的戒备,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很久以前,燕晨仍是红枫山脉里洒脱的阳光般的少年。 燕晨,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红枫山脉的微风。 燕晨笑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你呢?回过家了么?” 月道“我已经和父亲讲和了,多亏了你,解开了我的心结。父亲也很感激你,说有机会的想邀请你做客。既然缘分让我们相遇于此,那就和我回家吧。” 燕晨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我一定会去的,但不是现在。你当初跟我说,只有到了人象境才有资格知道你的姓,所以我至今都只知道你名月。光知道你的姓氏就需要如此高的门槛,去见你爹,想来连人象境都不够。而且,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没有做!” 月“我可以帮你!” 燕晨很是认真,道“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有些事,我必须亲自来!” 月很是心疼,想要给予燕晨安慰,就像在红枫山脉,燕晨守护自己一样,她伸出手,想要触碰燕晨,却停在了半空中。因为她听到燕晨说“当年亡命,还没来得及向你致谢,若非你最后出手,燕家便灭门了,你知道幸存的人在哪吗?” 月的手轻微抖了抖,收了回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燕晨没有失望,道“天下这么大,确实难找。不过我相信终有一天,我能和他们相见的。” 月神情有些复杂,但不着痕迹,没有让燕晨发现“你父亲...我很抱歉...” 燕晨缓缓闭上眼,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再次浮现在燕晨脑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清风徐徐的午后 紫竹,竹身修长,晶莹如玉,看上去就如紫玉一般,甚是好看,所以又叫玉竹。 红枫城本是没有紫竹的。 十八年前,燕家三少爷燕弈,为了林家的大小姐林玉竹,花费大半年时间,跨越大半个红枫山脉,将紫竹移植到了城外断崖上。 皓月,竹林,孤亭,倚栏听风。 繁星,断崖,二人,对酒当歌。 神仙眷侣,传为佳话。 于是,断崖上多了一片竹林,红枫城内多了一座紫竹苑。 紫竹苑的玉竹生长得很好,葱翠茂盛,亭亭玉立。可见此间主人打理甚是上心。 微风流淌,竹林婆娑。 甚是舒适。 燕晨躺在庭院的回廊上,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燕晨今年十六,不再需要去树人院上课了,准确来说,燕晨今年正好从树人院毕业。 再过几日,便是结业礼。 结业礼后,燕晨这一届便会如同前辈们一样,分配到各个产业中去,成为燕家的中流砥柱。 少有几日清闲了。 睡梦悠悠,不知岁月。 当燕晨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站着一个俊俏男子,白衣如雪,风流倜傥,儒雅随和,又透露着丝丝威严。 燕晨喃喃,喊了声“爹。” 燕弈道“怎么又躺在走廊之上?如此慵懒,毫无形象。若是被你娘看到了,又要数落你。” 燕晨不以为意“娘只是当心我着凉而已,我等修炼之人,身强体壮,水火尚不可侵,何惧区区风寒?” 燕弈哼了一声“你能耐,你跟你娘讲道理去。” 燕晨嘿嘿一笑“那我哪敢啊!且不说娘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旁边还有您做打手呢!每次娘一作委屈状,您就对我下手,直到娘喜笑颜开才肯罢休。爹,我是您亲生的吗?” 见燕晨古灵精怪,燕弈哭笑不得,笑骂道“嘿!小兔崽子!惹你娘生气你还有理了不是?你好歹修炼好几年了,皮糙肉厚的,挨几下就吃不消了?我每次出手都只是声势吓人,力道又不重。再说你娘哪舍得让你挨打,每次我都还没出手呢,她就上来护你了。” 说话间,燕弈也坐了下来,躺在了燕晨旁边。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燕弈甚至伸了个懒腰,这样躺着确实舒服… 若是让外人看见,这两位名动红枫城的燕家父子如同无奈一般躺在地上,多半难以置信。 燕晨见燕弈也躺了下来,道“您刚还说我呢,自己倒躺下了。您就不怕娘看见,说您上梁不正?” 燕弈全身都伸展开来“你娘带着曦儿去城北逛集市去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还别说,你这小兔崽子还真会找地方,这回廊里,微风过耳,阳光微醺。岁月静好啊!” 燕晨脸上满是笑意,道“我说今日怎么如此清净,原来野丫头出门了。”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片刻,燕晨坐起身来,问道“爹。我开第五灵池之前挺迅速的,可自从我开了第五灵池,着手第六灵池,修炼的速度便慢了下来,虽然先生说过第五灵池之后,修炼会更加艰难,可我总觉得有些太慢了,是不是我哪出错了?” 燕弈也坐起身来,道“你运转功法,引气入体让我看看。” 燕晨闻言照做,燕弈看不到,却能感受得到,灵气从天地涌来,尽数注入了燕晨体内,燕晨功法运转,以身为烘炉,不断将灵气炼化,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杂质呼出,灵元则冲击着第六灵池的壁垒。 没多久,一个周天便完成了。 燕弈赞赏道“晨儿。清燕诀你已经融会贯通,如火纯青了。” 燕晨疑惑道“我炼化灵气的速度倒是不慢,可我调动灵元开凿第六灵池的壁垒时,怎么第六灵池的壁垒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变得薄弱的迹象?” 燕弈笑道“丹田孕灵池,灵池有九,以五为界,五座灵池及以下为普通,绝大部分人都是普通根骨,修炼相对容易,却也受限于此,难至臻境。而五座灵池以上为上乘,潜力无限,修炼却也更加艰难。” 燕晨“这个我懂,先生教过,每多一座灵池,修炼便会艰难数倍。” 燕弈点了点头“你丹田孕有六座灵池,根骨上乘,资质难得,放眼整座红枫城,六灵池的修炼者也不超过二十之数。其实你的修炼速度不仅不慢,甚至远超于同等境界的修炼者,只是你前五座灵池打开得太快,让你产生了错觉。修炼一事,需得戒骄戒躁,步步为营!” 燕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道“我十二岁开始修炼,四年也才打开第五座灵池,即使是这样,也算得上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您当年不到二十岁,便将体内七座灵池全部打开,蕴育元胎开七窍,一举推开了玄门。您是怎么修炼的?” 燕弈笑道“修炼一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诸般玄妙,都得自行领会。若是能够言传身教,那不是所有人都能飞速精进了? 为父我又哪能被称为百年难遇的奇才?二十岁之前便入玄门的,自古以来,红枫城也不就只有我一个?” 燕弈的大名,不仅仅是红枫城内,甚至整座红枫山脉,都无人不知。 燕晨也是颇为自豪,念头一转,又道“百年难遇有点夸大了吧。燕半生今年才十八,也已经打开七座灵池,蕴育元胎通七窍,已至玄门前,离推门玄门只差临门一脚了。 我看他十八岁就推开玄门也说不定。” 面对燕晨这个杠精,燕弈翻了翻白眼“半生贤侄确实天纵之才,真是老祖宗庇佑燕家,让燕家出了两个七灵池。 但你观整座红枫城,能有几个燕弈?又能有几个燕半生?唯两人矣! 而且,玄门不易啊!灵力通玄是有代价的。 推玄门是会出人命的,一旦失败,身死道消。 玄门的门槛看不见,摸不着,门槛高低又因人而异,这便使得任何有关玄门的信息都无作用。 开玄门,便是一场拼上性命的豪赌! 推不推得开是一回事,敢不敢去推又是另一回事。多少天之骄子,青彦才俊,辛苦来到玄门之前却失去了推门的勇气,平庸一生。 不多说这个,日后你看到那道门,你就懂了。” 燕弈所言辛密,是燕晨在树人院里学不到的,修炼不易,玄门更难,天底下有多少人能拼上自己的性命呢? 燕晨对燕弈的崇拜又浓厚了一分。 问道“玄门如此凶险,您开玄门的时候不怕吗?” 燕弈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嘴角微扬“对外人言,自然是豪情万分,一脚便踹门而入。但实际上,为父也是有几分忐忑的。 那是一个月夜,在断崖竹林外。 皓月当空,辽阔苍茫的红枫山脉,灯火通明的红枫城,尽收眼底。 当时为父也曾想过,何必如此拼命打打杀杀,就这般做个风花雪月的富家公子也不错。 但我看到了摘星阁,那是城南燕家的摘星阁,是红枫城最高的,最具代表的建筑,亦是燕家强大的象征。 燕家发展到现在,成为了红枫城最强大的世家,靠的是数辈人的呕心沥血,殚精竭虑。 若我资质平庸倒还罢了,但上天给了我如此资质,我绝不能就这么浪费掉,甘于平庸,我何以见列祖列宗? 还有偎依在怀的你娘,我又何以给她保障? 不可负先辈,不可负佳人。 于是,那一夜,我推门而入。” 燕晨一脸向往“爹。玄门之后是怎样的景象?” 燕弈笑道“日后你开了玄门,自然就知道了。” 燕晨点了点头“嗯。爹。我也要成为一个像您一样的人!有担当,有气度。” 燕弈伸出宽大而温和的手掌,揉了揉少年的头,道“燕家儿郎自然要有担当。但是不要说要去成为谁,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成为你自己就很好。” 父亲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没有消散,燕晨睁开双眼,精光毕露“当初我逃出红枫域之时,就立下重誓,一定会让千叶阁付出代价!” 月看着燕晨,决定将心中的秘密掩藏,永远不提。 第九章 被污染的灵族 燕晨与月向着深渊更深处而去,枯骨铺就,腐败之气蔓延,月毕竟是女子,受不了污秽,遂施展玄妙之法,脚踏虚空,步步生莲。燕晨便不顾及许多,这些年来,他总是习惯将状态保持在最佳,像这种消耗灵力的事,能不做就不做。燕晨踩在枯骨上,枯骨像枯叶一般粉碎。 燕晨继续了之前的疑问“那个黑团气息强横,以修炼境界来判定,最低也达到了星象境,又能调动黑雾为己所用,更是所向披靡。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黑雾孕育的生灵么?” 月面色有些复杂,道“它是灵族。” 燕晨微微一愣“灵族?”对于灵族,古籍中略有记载,燕晨曾经读到过。 天生万物,种族昌盛。 天地间万千种族,不论强弱,不论多寡,皆由父母生养,皆有血脉传承。但有极少数例外,灵族便是其中之一。 灵族无父无母,乃天地孕育,无血脉传承,却自悟天地大道! 灵族不能修炼,也不需要修炼。凡人需引灵气入体,灵族天然便亲和灵气,只需呼吸,灵气便被炼化;凡人需苦练武技,灵族自悟天地大道,拳脚击出,便是神通;凡人开玄门,需冒生死,灵族天生便玄门大开,灵力通玄。 凡人的修炼体系框不住灵族,因为灵族就是修炼本身! 灵族至圣,生而玄门。这句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燕晨虽然没有见过灵族,但传说中的至圣灵族,应该不至于是如此污秽不堪的模样吧。那个黑团,真的是灵族么? 燕晨道“灵族至圣,不说如何神圣,总不至于如此污秽吧?” 月肯定地道“它确实是灵族无疑,只不过是在出生前一刻,被妖邪之物给污染了,导致它大道破碎,神圣不再,成了这般污秽的模样。这黑雾,便是它散发出的污浊之气。” 燕晨有些惊讶“得何等妖邪之物,才能污染得了至圣灵族?” 月看向燕晨,叹道“妖元。” 修炼者炼化灵气,存于灵池,便是灵力,也称灵元。而妖元,便是妖族独有的灵力,妖族很是神秘,几乎没有任何记载,而妖元更是诡异。灵力需要修炼者勤奋修炼,才会强大,而妖元却像是一个生命一般,会自我增长!甚至最后会诞生出灵智,将妖族吞噬!仿佛妖族,只不过是妖元的培养皿一般,越是天资卓越的妖族,就会越快被自身的力量所吞噬,这也被称为是妖族的诅咒。 或许绝大部分世人对妖族闻所未闻,但燕晨却是知道的“难怪我总能感觉到它的气息有些熟悉,原来和我自身一样,也是被妖元污染了。” 月道“不一样。你是身怀妖族血脉,你可以驾驭妖元,妖元于你而言,是力量,是手段。而灵族不同,它是单纯地被妖元污染,被妖元驾驭,对于妖元来说,灵族只是载体。从本质上说,你们完全是不一样的,只是......” 月欲言又止,燕晨接过了她的话“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体内妖元日渐增长,最终我也会被妖元彻底吞噬,变成和它一样。” 月牵上燕晨的手,温柔地道“我们还有时间,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燕晨微微一笑,很是释然“被妖元吞噬,是妖族自古以来的诅咒,根本无法可解。我也并不在乎这个,我在意的,只是希望在自己彻底失去理智前,能踏平千叶阁!” 月越发握紧燕晨的手,不知是安慰燕晨,还是安慰自己,柔声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燕晨嗯了一声,也牵紧了月。 燕晨突然道“所以,我们如今面对的其实不是灵族,而是妖元本身?” 月摇了摇头,道“原本应该是如此。但或许是灵族天地生养,天生强大,妖元确实使其大道崩坏,神圣不再,却没有磨灭得了灵族的灵智,反而两者渐渐融合,被灵族占了上风,取得了控制权。” 燕晨明了,道“所以我们面对的其实还是灵族,虽然这个灵族被妖元腐蚀了先天大道,但它也驾驭了妖元。” 月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妖元就是一杯毒药,而灵族现在不过是饮鸩止渴。灵族被妖元彻底吞噬,只是时间问题!” 燕晨道“看来即使是至圣灵族,也逃脱不了被妖元吞噬的诅咒。” 妖元,太过诡谲! 终于,燕晨与月二人来到了一座绝壁前。 月道“我的追踪在这里便断了,想来应该是到它的老巢了。” 燕晨四下看去,四周荒无一物,没有一丝生灵气息,只有一座绝壁横在身前,光滑如镜,却没有一处可以藏身之所“莫非是结界?”燕晨灵力运转,加持双眼,再度看去,果不其然,绝壁之后是一条幽邃的通道。 月一剑斩出,结界被破,绝壁犹如门户一般,向两边打开。 月没有着急进入通道,而是张开手掌,一个卷轴便出现在手中,道“灵族天地孕育,生而强大,生机不绝。即使是被妖元污染,大道破碎,神圣不再,却也难以磨灭,若是它一心想逃,我留不住它。此阵法名为囚天,等会我牵制住它,你伺机布置,将它困住。” 燕晨点了点头,接过卷轴,与月一起,进入了通道。 通道不长,也没有什么禁制危险,不多时燕晨和月就穿过了通道,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新天地。燕晨确实没有想到,黑雾岭内居然还深藏着这样一处空间。 此处群山峻岭,延绵不绝,天地昏暗,却没有一丝黑雾,没有了黑雾的压制,燕晨体内灵力运转顺畅,舒服至极。燕晨疑虑道“此间若真是灵族老巢,怎么没有一丝黑雾?有些不合道理,小心有诈!” 月道“应该没有错,我感应到了我留在它身上的烙印,这边!” 月凌空而去,燕晨紧随其后。 两道流光划过,落在一座山峰上。山林间有一大一小两口山泉,已经干涸,枯败的落叶铺满了泉底,不远处,有一座庙,庙已经荒芜破败,不知已经经历了多少岁月。 燕晨与月来到庙前,庙门破败不堪,匾上字迹磨损严重,但还是勉强能够辨认,写的是“活水菩萨庙”。 燕晨心中嘀咕活水菩萨?莫非这是二泉山?幻境中的一切莫非都是真实存在的? 燕晨和月二人进入了活水菩萨庙,这间庙不大,眼光扫过,一览无余。庙里供奉着一座无首神像,神像怀中抱壶,身旁立缸,正是燕晨幻境中所见的活水菩萨。神像爬满了青苔,风蚀得严重,胸口留有三道深痕,几乎将其解体,首级也不见踪影,似乎是有人拿着神像泄恨,将其打得残破! 月道“这是哪尊神?没有见过。” 燕晨回答道“此山名为二泉山,这是活水菩萨,此间山神。” 月看向燕晨“你来过此处?” 燕晨道“我在幻境中见过,便是你一剑斩开的那道幻境。只是明明活水菩萨深受村民敬戴,这座神像怎会如此残破不堪,像是被人以利斧砍过,连首级都被削掉,如此大不敬,不似村民所为。” 月道“自是幻象,未必真实。” 燕晨点了点头,不再深究。 月感应着追踪烙印,继续向前追踪。 突然,燕晨喊道“小心!” 只见一道黑影从神像后窜出,向月偷袭,来势汹汹,却被定在了月三尺之外,动弹不得。这时,燕晨和月才看清,这是个“人”,却没有一丝生气。这个“人”形同枯槁,黑雾遍体,没有眼球,眼眶中只剩下两道空洞,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没有一丝灵智,只剩下嗜血的本能。 月眉头微皱“傀儡?” 燕晨更是震惊,即使这座傀儡已经不成人形,但燕晨还是将其认了出来,这是李蒿!星儿的老师。看来幻境中的一切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燕晨看着李蒿遍体的黑雾,想来是被污染的灵族将李蒿炼制成了傀儡。 二泉山,活水菩萨,李蒿......燕晨想起了星儿娘,那个跪求自己救星儿一命的妇人,她是知道山村会遭劫,所以求自己保星儿一命么?如今看来,山村已经遭重,不知那个活泼伶俐的孩子是否还活着。 月屈指一弹,傀儡便四分五裂。 燕晨道“这傀儡这么弱?” 月道“此人本身只是凡人,没有修炼过,炼制成傀儡也不会有什么力量,而且炼制的手法极其粗糙,像是随手而为,根本不在乎它是否能用来战斗,就像...就像炼制者仅仅就是单纯想将他炼制成傀儡罢了。” 燕晨“这个被污染的灵族,未必也太恶趣味了。” 燕晨和月二人穿过二泉山,来到了燕晨印象中的小山村。只是这座小山村,没了男耕女织,没了孩童嬉笑,没了一丝世外桃源的模样! 天空中漂浮着一座黑棺,黑棺下,一排排村民跪伏于地,似是祷告,似是忏悔。 村民猛然回头,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两个不速之客,犹如野兽,凶狠地扑来...... 第十章 黑棺 傀儡粗糙,即使是一个普通的修炼者,抬手间也能将其收拾掉,更不用说它们所面对的,是两个灵力通玄,遨游星海的强者。 只一个照面,所有傀儡便尽数粉碎,散落一地。 傀儡身上的黑雾散尽,没有了黑雾的加持,所有村民的尸首瞬间尘化。山风一过,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股腥臭的尸气经久不散。 月黛眉微蹙,道“按这些傀儡腐化的程度来看,这些村民起码已经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了,所以黑雾一从身上消失,他们便瞬间尘化了。即使身死,也要将其炼制成傀儡,禁锢于此,永世不得解脱,到底是何等的仇怨,让灵族千年不能释怀!” 山村村民尽数被炼制成了傀儡,每一张脸都能与幻境中的村民对得上,不管是人师李蒿,亦或是女孩唐琪,无一幸免,唯独少了两个人,星儿和星儿娘。 燕晨抬头看向空中的黑棺,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猜测。 月也看向黑棺,道“这黑棺气息厚重,不似凡物。而且我所追踪的印记愈发明显,想来灵族就藏身其中了!” 燕晨嘱咐道“灵族不容小觑,小心些。” 月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黑棺前,星域尽数展开,灵力奔涌,状态调至巅峰,足以应对一切奇袭!两人做好了准备,燕晨看了月一眼,双手搭在了黑棺之上,就要开棺,月点了点头,示意收到,神剑“无涯”已经在手,随时准备诛杀。 随着燕晨双手用力,黑棺发出沉闷的声音,厚重的棺盖缓缓打开。 一具女尸映入眼帘。 女尸尸身不朽,衣物被整理得一丝不苟,神情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燕晨心中猜想被证实,这具女尸正是幻境中的山村妇人,那被污染的灵族,九成就是那个聪慧伶俐的少年星儿了。 此棺不凡,可保肉身不腐!就在燕晨和月二人被棺中人吸引注意力之时,一道黑影从地底而起,奇袭空中二人! 它来的很快,气势凌厉,空气都被划破,即使有神莹护体,燕晨仍能感觉到那股气息仿佛要切开自己的血肉!黑影袭来,化出两道漆黑的利爪,直指二人面门! 黑影来的很快,二人反应也不慢,但到底还是吃了失了先机的亏。燕晨来不及反击,只得双臂交叉护在身前,硬抗这一击。燕晨受到重击,被高高扬起,脚下重踏虚空数百步才将力道卸去,身前神莹俱碎,连星域都被击穿三尺,手臂上被撕裂三道伤口,血流如注!燕晨心中暗惊,这等力量,远超星象境!燕晨些许狼狈,反观月就从容许多,利爪将至,神剑“无涯”便已横在身前,滔天剑意爆发,将利爪斩成齑粉。剑意与利爪相撞,一股威压爆裂,横扫一方,将远处一座峰峦移平,但仅让月退了半步。 月气血翻涌,但很快就压制平息了下来,无伤大雅。 黑影冲天而起,随后坠下,落在了黑棺之上,终于露出了真容。 它形似人,动作却似兽。它趴在棺盖上,手脚支撑,身不着地,随时可以暴起虐杀对手。它身体枯槁,手脚如柴,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但燕晨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它绝不会如表面看起来一般不中用。它的嘴角裂的很开,几乎到耳,以致于根本掩藏不住那满口漆黑,泛着寒芒的利齿,鼻子坍塌,眼睛一大一小,大着如灯笼,小着如芝麻,俱是布满红丝。丑陋至极,身体周围黑雾弥漫,更显得它瘆人! 这就是灵族的真容?这真是那个活泼阳光的少年么?这哪还有半点星儿的模样? 灵族眼神凶狠,死死锁定在月身上,全然没有将燕晨放在眼里。 月体内灵力运转,手中无涯渐起,传音道“这厮不弱,此处又是它的主场,小心为上。你去布置阵法,我来牵制他,切莫让它逃了。” 燕晨回道“小心。”随后身形下坠,落入山林之中,没了踪迹。 无涯神剑遥指灵族,月周身星域展开,群星璀璨,无数星辰交织勾勒,绘出一幅凤凰图,凝聚白凤红凰二象。凤凰从星域中飞出,其威煌煌! 凤凰振翅,席卷山林,凤与凰携天威向灵族攻去。灵族看似纤弱,肉身之强竟能与星象肉搏,不仅没有弱势,反而将凤凰压制,凤凰铩羽,渐渐不敌。月剑意更甚,一剑斩出,一道剑芒破空而去,仿佛要斩破空间 灵族气势爆发,将凤凰击飞,灵族锁定了月,遥遥一拳轰出,竟有天地化象,虚空浮现一记巨大的拳印,将剑芒震碎,向月落去! 月身形闪烁,便出现在了拳印范围之外,然而身形未稳,身后竟有一座山峰飞速撞来!月再起一剑,斩向山峰,将山峰击退数里。月有些惊讶居然没碎?它将这座山峰炼制成了灵器,成为了它的法宝。 又有四座山峰拔地而起,五座山峰浮在空中,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变幻莫测,将月困在其中。月心中冷笑难怪会引我来此,果然是有准备的,不过若只是这般手段,今日你可逃不了了。 燕晨身处山林之中,天空中的战斗看得真切,他并不担心月,月的实力底牌他是见识过的,当初红枫山脉那一剑,精绝艳艳,历历在目。 燕晨更感兴趣的是灵族,它的成长体系与平常人大不相同,燕晨看不懂。世间万族,但凡修炼者,走的都是正统的修炼方式引灵气,开灵池,结元胎,通七窍,入玄门,绘星图,凝星象,人象合一…… 灵族明显不是如此,它未入玄门,灵力却能通玄,拳脚击出,便能法天象地,它未观星空,实力却强横无匹,远超星象境。 灵族生而强大,根本不需要修炼,那它如何成长?燕晨不懂,所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燕晨心想若是能活捉这厮,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它的路数。 燕晨手中卷轴展开,灵力注入,卷轴渐渐亮起,无数精妙的符文从中跃出,在燕晨的掌控中,符文四向飞出,铭刻天地,牵引气机,一座大阵悄无声息地缓缓成型。 五座灵峰其威煌煌,镇压五方,在灵族精妙的操控下,更显得神鬼莫测。灵族闪动,便至身前,一拳击出,身后天地化象,砸向月,月手中无涯横在身前,挡下灵族这一拳,却见无涯竟是被压迫成了惊人弧度,月身前神莹破碎,星域被击中,整个人向后飞去,月心中惊诧这么强?月身形未稳,便有三座灵峰合向镇压而来,月强行运转灵力,虽有些损伤,但到底还是逃离了灵峰镇压,月看向灵族,只见它松开拳头,一座灵峰从掌心飞出,落回了它原本所在的位置,月这才明白灵族那一拳为何突然增强了这么多,以致于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原来是因为它将一座灵峰握在了手中! 大意之间吃了些亏,月终于认真了起来。 只见月手中结出法印,凤凰二象便骤然解体,化作了满天星光,悉数向月汇聚而来,与月合为一体。 白凤作清光,红凰化霓裳。 一件红色霓裳披在了月身上,让原本就出尘之姿的月更显惊鸿,无涯神剑本就是天下神兵,如今清光附着,更为绝世。 被击碎的星域顷刻之间复原,月的气势节节攀升,极为神圣压迫,五座灵峰微微震动,仿佛战栗。 人象合一,这便是人象境! 月凌厉逼人,灵族亦丝毫不退,只见它双手合十,五座灵峰终于显现出它们真正的威能,五座灵峰疯狂运转,一峰燃起天火,一峰雷电闪烁,一峰吹起罡风,一峰弱水环绕,还有一峰落于灵族身后,统御四象。 五座灵峰威能显现,将月围困中央。 天火,神雷,罡风,弱水,每座灵峰都不凡,相辅相成之下更是神威无限,就连月都不由暗暗赞叹灵族炼制的法宝,很是不坏! 天火化体,神雷碎魂,罡风灭魄,弱水溺元胎! 四象神威浩荡,镇压而来。 月霓裳飘起,护住周身,一时间竟是水火不侵,风雷不入。灵族双手合击,身后灵峰运转更甚,嗡嗡作响,另外四座灵峰彷佛被什么加持,威势再度暴涨。 四象合攻之下,霓裳开始出现了裂痕,渐渐支撑不住了。 月美目微微一凝,无涯微抬,遥指灵族,终于第一次使出了剑招。“白凤式!”一道白光转瞬即逝,横向贯穿了整个天地。那道凌厉的剑芒彷佛切开了天地,即使身在局外,燕晨仍是寒毛乍立,心悸不已即使如今已是星象境,再见这一招,仍让人后怕! 身在局中的灵族更是恐惧,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灵族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月一剑向前,不单单是破开了四象合攻,更是将四座灵峰拦腰斩断,断面如镜!灵族双臂护在身前,已经被无涯刺透,鲜血滴落,到底还是护住了双臂之后跳动的心脏没有受到伤害,灵族的本能在反应之前,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灵族终于反应过来,顾不得手臂之伤,迅速后退,想要远离月。但月哪能让它如愿,欺身向前,如影随形。 月左手掐了个剑诀,向灵族点出。“红凰式!” 灵族眼中浮现出无数剑影,尽数向自己斩来,将自己吞没。灵族一掌拍下,天地化象,威势浩荡的掌印却被如洪般的剑影冲刷成齑粉,无数剑势贯透了灵族的身躯。 这一剑几乎将灵族打成了筛子! 身后灵峰镇压而来,阻挡了月一瞬,灵族才终于摆脱了月的追击。 灵族佝偻着身躯,鲜血遍体,彷佛死人一般,但月却更加谨慎起来。只见一股黑雾升腾而起,将灵族整个包裹,灵族触目惊心的剑伤,竟是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灵族微微抬手,被月斩断的四座灵峰便重新组合在了一起,急速飞来,化作巴掌大小,落于灵族脑后,五座灵峰缓缓转动,犹如道轮。 月严阵以待终于动用妖元了么...... 第十一章 钟上有老人 黑雾升腾弥漫,遮天蔽日。整个空间都灰暗了下来,那股沉重压抑的感觉又回来了,宛如身处泥潭,举步维艰。月知道,这是灵元在被黑雾压制。 月的星域再度亮起,繁星勾勒出一幅神龙图,一条神龙活了过来,从星域中飞出,遍体雷霆,神威煌煌。雷龙盘旋在月的身后,化作一道雷轮,疯狂运转,雷霆之威弥漫,驱散着厚重的黑雾。 雷霆闪烁,黑雾不得近。 三星象!寻常修炼者能修成一种星象已是大不易,能修成两种星象的已是凤毛麟角,俱是惊才艳艳的天才人物,而眼前这名少女,竟是修成了三种星象!而且是如此高等级的三种星象!妖孽都不足以形容她了。灵族隐藏在黑雾之中,自然看不清它的神情面色,但能感受到它的神经紧绷了起来,面对月,它感到了心悸。 昏暗中一道雷霆闪烁,划过空间,转瞬即逝。 月动了。 她携雷霆之威,瞬息便至。无涯清光附着,如今更有雷电闪烁,一剑横斩,神剑之锋利,仿佛连空间都要斩开。 灵族感受了危险,即使以它足以碾压星象境的强横肉身,也不敢触其锋芒,往后退了一步,剑尖正好从眼前划过。灵族避开了这一剑,不退反进,欺身向前,攻向了月。月的三星象自然惊艳,实力之强让灵族从心底感觉到危险,但灵族却也不弱,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灵族嘴角开裂,面色疯狂,拳如暴雨般落下。 灵族攻势凶狠,一时之间,月竟只能防。纤纤细手反握无涯,立于身前,将山雨般的攻击隔绝在外。灵族的拳落在无涯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再也没有更多的作用,月如山般伫立,难以被撼动分毫,反倒是灵族的拳头,被无涯附着的闪烁雷霆切开了道道伤口,不多时便已血流如注。 灵族全然不管这些,反倒愈发疯狂,拳头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片刻之间,灵族便击出数千上万次,面对灵族这自残一般的攻击,月黛眉微蹙,因为她感觉到了不对劲,灵族的攻击每落下一次,它的攻击便强上一分,灵族的攻击每落下一次,自己的灵元便沉重一分,运转便缓慢一分,这种压制连神雷都无法驱逐,甚至连身后的雷轮都运转缓慢了下来。 此消彼长,形势不容乐观。 月霓裳飘起,灵族的攻势被阻挡了一瞬,而这一瞬,便是机会,反握已成正握,无涯剑起,自下而上,剑意爆发,似斩开了天地。这一剑,不仅斩开了灵族的攻势,更斩开了灵族的左肩,伤口从腹到肩,直直一线,前后通透,甚是可怖。 然而灵族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势一般,右拳不知道何时成掌,掌心有黑雾被压缩到极致,形成了一枚极致的黑印,那种黑,仿佛能吞噬一切。 灵族一掌拍下,水火不侵的霓裳竟如薄纸般被穿透,看似三尺实则广阔无垠的星域也被轻易穿过,轻而易举便来到了月的真身之前! 月左手成掌,两掌相击,各退百步。 月脚踏虚空,终于稳住了身形,神情平静,没有一丝异常,藏在衣袖下的左手却垂了下来,微微颤抖。刚刚那一掌,并没有给月造成伤势,但诡异的是,两掌相接,瞬息之间,月体内的灵元竟被抽去三成之多!若不是月反应得快,灵元爆发将两人分开,不用一刻,月体内的灵元便要被吞噬一空,力竭而死。 灵族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伤势,只见它大口一张,犹如旋涡,天地灵气尽数被吞噬过来,被它吞入腹中,小腹渐渐鼓起,犹如身怀六甲的孕妇,但很快又渐渐平息,那是天地灵气已经被炼化吸收。可怖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仅伤势痊愈,状态更胜之前! 这般恐怖的炼化速度,这般恐怖的恢复能力。 真是个怪物! 月缓缓闭上了双眼,用两息平复了心态,再睁眼,眼眸之中有雷电闪过不拖了,速战速决。 似乎感受了月的战意,灵族的气势也开始攀升,吞噬之力固然可怕,但也有所限制,月绝不会给它第二次机会,要想击杀月,还得靠自身的实力。 灵族双手合十,身后四座灵峰飞出,落在了四个方位,于是整个空间被分成了四分,一方天火,一方神雷,一方罡风,一方弱水。灵族施展出四座灵峰的威能来,而月,就被四象团团包围,困在其中。 灵族出掌,便有天火化掌,即使霓裳隔绝了大部分热量,月仍然觉得皮肤被烧得刺痛。 灵族出拳,便有神雷化拳,雷音贯耳直击三魂。 灵族吐息,便有罡风不断,冰冷入骨磨灭七魄。 灵族结印,便有弱水环绕,月只觉得丹田之内元胎仿佛万斤之重,感知迟缓了许多。 天火化体,神雷碎魂,罡风灭魄,弱水溺元胎! 四象煌煌,威能无限,月霓裳飘起,苦苦支撑,但终究抵不住灵族攻势,霓裳渐渐布满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 灵族面色疯狂,下一刻就要将月生吞活剥,而月依然平静,波澜不惊。 平静,是因为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灵族的确让月有些出乎意料,能炼制出如此之强的法宝,但也仅仅如此。 只见月伸出左手,掌心向上缓缓打开,一座小小的金钟悬浮在手掌之上,金钟小巧,其上却铭刻万象,有山川湖海,有花鸟走兽,有琼楼玉宇,有日月星辰......小小金钟,包罗万象。金钟缓缓运转,钟上万物便活了过来,栩栩如生,一座钟,便是一个世界。 金钟现,仿佛有钟声从洪荒远古而来,引得天地共鸣。 灵族双眼精光大作,贪婪之色形于表面好强的法器! 月将金钟轻轻往上一抛,金钟便消失不见,下一刻,一座浩瀚无边,神圣无比的钟便出现在天幕之上,钟体运转,什么天火神雷?什么罡风弱水?统统被收入金钟,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是五座灵峰本体,以及漫延的黑雾,也无一幸免,尽数被收入了钟中。 此间光风霁月,灵族污浊的身躯暴露在了光芒之下。 一剑起,似有风过山林。 却有雷霆之威,摧枯拉朽。 第三剑招,龙凰式! 这一剑贯穿了灵族的胸膛,没有鲜血滴落,因为鲜血溢出之时,便被雷霆之力汽化。无涯穿透了灵族的身躯,雷霆却落在了灵族的五脏六腑。一股焦味! 如此伤势,灵族竟还有余力,一掌将月击退,身躯连连后退,竟想要遁走。 月暗暗叹了一口气,灵族的生命力实在太过顽强,即使被击碎了五脏六腑也不致命,奈何自己先是驱动万象钟,后又施展龙凰式,如今力竭,怕是不能阻止它逃走了。 就在月惋惜之际。 只见无数金色锁链自虚空之中飞出,向灵族束缚而去,灵族挣断一根,便有更多锁链缠绕而来,前仆后继,终于将灵族死死封印,再也动弹不得。 燕晨从山林之中走来,囚天阵终于落成,灵族再也没有逃脱的可能。 月玉手遥遥一指,万象钟瞬息而至,将灵族困于其中,钟身转动,万象奔涌,便是灵族所炼制的五座灵峰如今也为月所用,天火神雷,罡风弱水尽出,要将灵族炼化。 金钟之内,无数金色锁链穿透灵族的身躯,将它锁定,令其动不了一根手指,于是它根本无法防御任何攻击。 有山岳飞出,镇压它; 有神剑飞出,穿透它; 有禽兽飞出,啃食它; 有天河飞出,淹没它...... 万象尽出,让灵族受尽了万般煎熬,苦不堪言,然而却无法真正杀死它。 它的肉身破碎,却在愈合; 它的内脏尽毁,却在重生; 它的心脏破碎,却还在跳动; 它的意志低迷,却仍未崩溃; 它受尽万般,却一息尚存,还在重生...... 燕晨很是吃惊,他知道灵族天生地养,强大非凡,但万万没想到居然如此变态,即使自己已是星象境,但在万象钟内绝撑不过一炷香便要身死道消,被妖元污染过的灵族还如此强大,很难想象若是真正的灵族将会是怎样的神圣。 燕晨看向月,意思很明显这么顽强,咋办?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吧。 只见月正了正衣冠,恭恭敬敬地向着万象钟行了一礼,道“还请前辈出手!”燕晨愣了愣,前辈?是这座钟么?难不成这座钟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智? 燕晨的疑惑马上就得到了回答,万象钟上有一座宫殿,有一位老妪从宫殿里走了出来。 她看见灵族,有了些兴趣“咦?居然是至圣灵族?可惜被污染了,没了神圣的气息。”随后她回头朝宫殿里喊道,“老头子!出来干活了,记得把我的鼓带上。” 又一位老叟走了出来,他右肩抗钟,左手提鼓,笑嘻嘻地道“来了来了。”说话间,他架好了鼓,立好了钟。燕晨仔细看去,老叟那座钟和万象钟居然有着几分相似。 老叟将灵族打量了一番,对月道“小女娃,你当真要磨灭它?至圣灵族很是难得,若能成长,日后必定又是一位大神通者,如此抹杀,有些违逆天道了。” 月道“不知前辈可有法门,能祛除妖元之害,恢复其神圣之身?” 闻言,老叟默默摇了摇头“妖元实在诡谲,不知其源,不知其法,不知其变,只怪老朽学疏才浅,却也没有办法。” 月也有些失落,道“前辈慈悲,奈何灵族为妖元所困,许是天道本就要杀它,只是借你我之手罢了,我们所行之事,正是顺天而行。” 老叟点了点头,道“有理。” 月持学生礼“请前辈教我。”这里的请教,请教的自然是如何磨灭灵族。 老妪击鼓,老叟敲钟,钟鼓悠然。 燕晨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无数波纹以两位老者为中心开始向外扩散,整座空间都开始泛起了涟漪。声音不入耳,波纹却穿透了燕晨整个身躯,燕晨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洗涤,舒服异常。 燕晨沐浴天籁,灵族却完全不同,只见它如遭重击,受到了莫大的痛楚,面容扭曲,发出了尖锐的悲鸣。燕晨不解,先前万象钟炼化都没让它如此痛苦,这犹如天籁的钟鼓之声竟让它受到如此巨大的伤害? 老妪击鼓不停,开口为两人解惑“俗话说身死道消。修炼者先成身,而后修炼证道,道以身为基,身若死,道便是空中楼阁,自然消散,所以有身死道消这一说法。而灵族不同,它是大道先成,而后孕育肉身,它身以道为基,只要它先天大道不消,便难以身死。若想消灭灵族,便要先碎它的先天大道,它自然道消身死!” 燕晨虚心道“那为何晚辈如沐天籁,而灵族却如此痛苦?” 老妪道“老朽二人这晨钟暮鼓之法,攻的是先天大道,正是灵族命门所在,自然吃痛。而你不过小小星象境,何曾证道?对你自然没有效果。” 老叟接过话道“就是说你太弱了,所以没有波及到你。” 燕晨汗颜,月安慰他道“我也未曾证道。” 燕晨不可置否,没有将老叟的调笑放在心上,道“所以万事万物,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只要看破事物本质,万法不侵,万法不破。” 闻言,老妪不由多看了燕晨一眼,道“悟性不错,倒是可教。” 老叟再一敲,钟又一响,老叟感慨道“这灵族的先天大道竟如此强大?得亏了被妖元污染,先天大道本就残破,不然以老朽二人之力,当真是无能为力。老婆子,出全力吧!” 钟鼓骤响,经久不绝! 第十二章 真相 灵族愈发痛苦,七窍流出血来,让本就丑陋的模样更显得可怕,它能感受到它的先天大道正在渐渐崩塌。 愈痛苦,愈挣扎; 愈挣扎,愈癫狂; 愈癫狂,愈憎恨! 灵族漆黑利齿紧咬,牙龈泵出血来,双眼赤红得可怕,不仅是因为血水浸染,更是因为心底无穷的怨恨,灵族恶狠狠地盯着月,眼神要将其千刀万剐,生吞活剥!灵族血盆大口突然一张,口中一枚漆黑的事物吐出,径直向月飞去。事物诡异,竟连万象钟这等神器都不能将其阻挡,它将万象钟击穿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瞬息来了月的身前。 一切发生的太快,月来不及防御,也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向自己袭来。一道人影闪烁,燕晨出现在月的身前,用肉身扛了下来。 燕晨遭遇重击,身形直直飞了出去,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 那是一块漆黑的石碑,玉石材质,巴掌大小。 月自然认得这是何物,她来黑雾岭的目的本就是这方小小的石碑,燕晨也识得此物,他在红枫山脉时见过另一枚模样相似的石碑。 妖元碑! 妖元之源,灵族被污染的根源就是它,燕晨体内灵池异变,也是因为它。 燕晨飞了出去,月并没有立刻出手救援,反倒是对燕晨严阵以待,并不是不担心燕晨,而是燕晨开始了异变。 妖元碑接触到燕晨的一瞬,燕晨丹田内沉寂了数年的三座漆黑灵池瞬间被激活,如江海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漆黑的妖元瞬间蔓延,覆盖了九座灵池,与神光氤氲的灵元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如墨一般的魂元,魂元流向了四肢百骸,充斥着燕晨全身上下。 燕晨体表一股淡淡的水墨色薄雾缓缓升腾,那是因为他的肉体承受不住这么浩瀚的力量,魂元开始从他全身的气穴溢出。 “燕晨”舒展着筋骨,神情极为享受,他看向月,眼眸如水墨般流淌。 “燕晨”手中掂着妖元碑,犹如玩具一般,神情轻蔑,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样,声音没了之前的沉稳磁性,变得有些尖锐“哈!又是你?小剑仙。” 月的神情凝重起来,“燕晨”这个形态她是见过的,当初在红枫山脉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多年不见,它变得更为危险了。妖元成长的速度真是变态! 钟上两位老者也是吃惊不小,妖族?!这少年给人的感觉,比灵族更为危险! 月无涯剑起,遥指“燕晨”,喝道“元!把他给我还回来!” 元哈哈大笑,笑声竟引得空间震动,山岳坍塌,大地撕裂,就连万象钟也被震得嗡嗡做响,让人心神激荡,元大笑道“他回不来了,小剑仙。” 月心中一惊,元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前,它伸出手指,轻轻勾了勾月的下巴,很是挑逗。月身形闪烁,连连后退,与元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一滴冷汗从鬓角流了下来短短几年时间,竟强到了如此地步? 月将手落在腰间,腰间系有一个精致的山河袋,山河袋里存放着族中长辈为月留下的种种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月实在不想动用这些底牌,因为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伤到燕晨。 元嘴角扯起一抹弧度,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多么危险,它笑道“保持这个距离就安全了?异想天开了,小剑仙。只要我想,我就能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你。看你也有几分姿色,天赋也卓越,若是拜倒在我麾下,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考虑。” 元不慌不忙,一步步向月走去,笑道“这么样?小剑仙,要不要臣......” 元突然顿住了,脸上的笑容凝固,突然大吼一声“去你奶奶的!给爷滚回去!”只见溢出的魂元突然如潮水般内敛,丹田之内,妖元与灵元分离,妖元尽数退去,重归三座灵池,平静如常。 燕晨蹲伏下来,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如豆般滴落。 元惊讶的声音响起“居然还能压制我?有趣有趣。不过这次本就没打算吞噬你,果子还未成熟,等你再成长些,才更美味。哈哈。” 燕晨双眼恢复了清明,月来到燕晨身前,将他扶起,关切道“怎么样?” 燕晨刚想摇摇头表示无碍,就觉得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昏死了过去。 那是一片山林,花草树木,绿意盎然,身旁有一道溪水潺潺流过,清澈见底。 燕晨微微一愣,这是何处? 就在燕晨愣神之间,一位妙龄少女径直向燕晨走了过来,蹦蹦跳跳,很是跳脱。燕晨竟觉得她有些眼熟,刚想出声,那少女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径直撞了过来,燕晨连忙想要闪躲,却没来得及,意料之内的碰撞没有发生,因为少女竟直接穿过了燕晨的身体,仿佛他不存在一样。 燕晨向下看去,发现自己身体透明,犹如灵体。 燕晨愣了,怎么回事? 一声轻呼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哇,好漂亮的花啊!”燕晨顺声看去,只见溪水旁边一朵鲜艳的鲜花绽放,美丽动人。少女伸出手去,却没有将花折下,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天真灿烂地笑了笑,道“小花花,下次再来看你哦。” 少女转身离去,燕晨分明看到,少女触碰花朵之时,一明一暗两道光芒从花朵上转移到了少女身上,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于少女之身生根发芽。 如此变故燕晨一览无余,但少女全然不知,蹦蹦跳跳着离开了。 燕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场景突然间变换了。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少女被赶出了家门,她腹部隆起,身怀六甲。少女跪倒大雨中,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大哭着恳求道“爹,娘,不要赶云儿走!云儿知错了,云儿知错了。” 门户里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脸色严肃,男人身后站着一个女人,面色不忍。 女人有些不忍心,求情道“林郎,毕竟是亲骨肉,何至于此。” 林父喝道“逆女!到底是与谁私通?你还是不肯招吗!” 林云儿哭道“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林父悲哀道“你没有?你的肚子还能作假?到了如此地步,你竟还要维护那个畜生?不知廉耻!不知廉耻!林家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 林云儿只是哭,哭的声嘶力竭“爹,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砰的一声,门户合上,将一切隔绝在外。 那是二泉山的活水菩萨庙。 林云儿藏身于此,渴了饮山间清泉,饿了吃点野果,有时也偷些贡品,总之是艰难地活了下来。 都说十月怀胎,可林云儿怀胎何止十月? 十月未生,一年未生,两年未生,三年也未生,莫非不是怀胎?是染了恶疾?林云儿其间也回去找过林父林母,说可能是自己染了恶疾,可郎中每次诊断都是喜脉,林云儿很是无助,林父林母也不再给她机会,再也没有给她开过门。 藏身活水菩萨庙已经五个年头,那是一个夏夜,万里无云。 身怀五个春秋的林云儿,终于诞下了一名男婴,她看着怀中的婴儿,又爱又恨,又哭又笑,疯癫了好一阵,才渐渐平复下来,她看着漫天繁星,只觉得再也没有更重要的事物了,于是给男婴取名星儿,决心将他抚养成人。 活水菩萨庙西去两里地,有一条小溪,小溪旁边的山林间,有一间木屋。那是林云儿一手建立起来的遮风躲雨之所。虽然简陋,但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倒也温馨。 一日,林云儿正在溪里洗衣。 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他脸上铁青,受了不少伤,但很是懂事,没有哭闹,倔强得让人心疼。 林云儿厉声喝道“星儿!你又和他们打架了?!” 星儿低下了头,表示默认。 林云儿恨其不争,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和村里的孩子打架,你怎么就是不改?每次都弄得一身的伤。今天不准吃晚饭!” 林云儿虽然嘴上说着不让星儿吃饭,但到底难捱心疼,还是打好了饭菜走进了星儿的房间。 林云儿关切道“还疼吗?” 星儿摇了摇头,说“不疼。” 林云儿知道哪里会不疼,于是她更加心疼,她抱住星儿,道“娘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不会主动跟人打架,一定是他们招惹了你,但你我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与人碰不得硬,只得忍着。娘知道你委屈,但没有办法。” 星儿抱紧了娘,很是乖巧“娘,我下次不会了。” 林云儿揉了揉星儿的头,道“快吃饭吧,饿坏了吧。” 星儿嗯了一声,端起了饭菜,他没有跟他娘说,是因为对方辱骂了他母亲,所以他才会暴走。 他没有跟他娘说,村里的孩子骂他野种,骂他没有爹。 他没有跟他娘说,村里的孩子总是用石子丢他,尤其一个女孩子丢的最是狠辣,好像是叫什么琪琪。 他没有跟他娘说,村里的大人总是用一种眼神看他,就像看着一条丧家之犬。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因为他知道他娘会心疼,也知道他娘没有办法,他向来懂事,不想让他娘难过。 所以被骂野种的时候,他忍, 被丢石子的时候,他忍, 被疏远的时候,他忍, 受尽了委屈,他还忍, 可每当对方辱骂他娘的时候,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会自己冲出去。 他很想问他娘,凭什么自己二人就要受别人欺负,凭什么自己二人就得藏身在这山林间,凭什么别人都有爹而自己没有。 但他没有问,只是静静地把饭菜吃完,然后洗了碗。 又是一个雨夜,雷声阵阵。 林云儿照常来活水菩萨庙跪拜。每次她来的时候都是夜晚,平时不会出现其他人,更不用说这种雷雨天气了。 可偏偏这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醉汉踉踉跄跄地闯进了庙中,醉汉竟认出了林云儿,嘿嘿笑道“林家的不孝女?”说话间,竟踉跄着扑了过来。 林云儿连忙避开,拿着雨伞就要逃离。 却被醉汉抓住了手臂,醉汉的力气出奇的大,林云儿根本挣脱不开,见林云儿反抗,醉汉一把将林云儿狠狠摔在地上,一边扑了上来,一边骂道“臭婊子,别人碰得,我就碰不得?我今天就要尝尝你这婊子的味!” 醉汉一边撕扯着林云儿的衣物,一边满口污言秽语。 力量的差距,让林云儿根本反抗不了,林云儿泪流满面,满眼的无助,可是这惊雷滚滚,暴雨滂沱的夜里,有谁能救自己呢? 醉汉突然停了下来,直直向一旁倒去。 醉汉倒下,林云儿才看到星儿,只见他被暴雨打湿了全身,手里捧着一块坚硬的石头,血水和着雨水滴落。 林云儿连忙检查了一下醉汉,他后脑勺被砸了个稀烂,眼看不能活了。 活水菩萨庙里的杀人凶手被抓到了。审判的场地也选在了庙里。 正是林云儿,她一口承认是自己杀了醉汉,她说当夜醉汉对自己欲行不轨,出于自卫,失手将醉汉推到了石头之上,没想到醉汉的后脑勺猛磕在石头上,就这么撞死了。 面对林云儿的供述,醉汉的妻子却大骂道“臭婊子,杀了人还要往人身上泼脏水!我家唐郎多么实诚的一个人,乡亲们谁不知道他的为人,你说他要玷污你?骗鬼呢!你以前就是个不知廉耻与人私通的贱货,现在居然还要污蔑我家唐郎的名声!乡亲们,一定要为我这个可怜人主持公道啊!” 随后,便是一番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林云儿看着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睛,甚至自己的父母也在其中,她的心死了。唯一放不下的,就只剩下星儿了。 终于,林云儿被戳到了软肋。“血债血偿,让她为我家唐郎偿命!还有那个野种,也要他一起偿命!” 林云儿大惊失色,喊道“人是我杀的,与星儿无关!” 醉汉的妻子拿捏住了林云儿的软肋,很是得意,恶狠狠地道“要不是你,就不会这个孽种!你造了孽,杀了我家唐郎,让父母无子,让妻子无夫,让子女无父,你罪孽深重,你一条贱命根本不足以偿还,那个野种也要为你造的孽偿命!” 林云儿央求道“血债血偿,我杀了人,就用我的命来还,但孩子无辜,与孩子无关,不要波及到星儿身上。求求你们,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放过他吧。” 醉汉的妻子冷冷地道“当日真实情况是怎样的?是不是你见我家郎君风流倜傥,所以勾引他,而他不从,你就残忍将他杀害?” 林云儿看向她,想不通为什么人能这么无耻,这么可恨!下嘴唇被咬出血来,却只能认命地点了点头“是我勾引他。” “你不知廉耻!” “我不知廉耻。” “你是个贱货!是个臭婊子!” “我是个贱货。是个臭婊子。” ...... “你要偿命!” 林云儿抬起头来,恶狠狠地道“我杀人偿命!但若是你们敢动我的星儿,我就算是化身厉鬼不入轮回,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林云儿叫喊着,一头撞向了庙里的石头,和醉汉一样的死法。 自始至终,所有的人,只是一脸的冷漠。这个名声败坏的女人,死了就死了,无足轻重,只是这血流了下来,又要清洁寺庙,真是麻烦,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林云儿弥留之际,见星儿冲了进来,她心中抱歉道对不起了,星儿,娘不能陪你长大了。 星儿眼睁睁地看着林云儿倒了下去。 醉汉的妻子看向星儿,咒骂道“你那婊子娘偿了命,你也别想跑......” 星儿恶狠狠地盯向那个女人,满眼通红,泪流满脸,一股黑雾突然自足下而生,环绕而上,将星儿笼罩其中。 从此,二泉山再无一丝生机...... 第十三章 你主吞噬,我主封印 燕晨清醒了过来。 燕晨望着正在万象钟内挣扎的灵族,眼中多了一丝怜悯。 一切疑惑都解开了。以黑雾为媒,燕晨首次看到的二泉山,温馨和睦,那是星儿一厢情愿的幻想,也可以说是他内心的渴望。以妖元碑为媒,燕晨看到了林云儿真实的记忆,真相并不美好。 燕晨想起幻境内跪伏于地的夫人,即使身死数百年,想要守护自己孩子的执念仍然未消么?也罢,既然吃了你一顿饭,那便应你所求,渡他一劫。 燕晨向钟上二老施了一礼,道“还请两位前辈散去神通,交由晚辈来处理。” 二老看向月,月点了点头,月大概知道燕晨有何办法,虽然她不愿燕晨行此法,但她知道既然燕晨已经有了决定,那便支持他就是。 二老见月点头,便散去晨钟暮鼓,老叟很是有兴趣,道“老朽也想见识见识,小友到底有何法门,能解灵族妖元之忧。” 钟鼓散去,灵族终于得以喘息。 月一挥手,万象钟飞回,不再压制灵族。囚天阵的锁链并没有消散,仍然死死将灵族钳住,但它也已经没有余力继续挣扎了。 一片虚无的空间,元躺着,翘着二郎腿,双臂枕在脑后,很是悠闲。 突然他感应到了什么,眼睛不曾睁开,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轻笑道“有趣。” 燕晨丹田内三座漆黑的灵池汹涌起来,妖元奔腾而出,与灵元又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水墨般的魂元,丹田之上,原本神光奕奕小人儿,也变成了水墨色,那是燕晨的元胎。 一股水墨色的雾气自气穴升腾而出,燕晨又变成了元的模样。 这一次,是燕晨主动动用了三座妖池,但燕晨的灵智并没有被元侵蚀,他主导着自己的身体,主导着自己力量,主导着自己的一切,灵元与妖元完美融合,魂元如臂驱使。 月心中担忧,持续运用妖元,会让燕晨的肉体与妖元越来越亲和,燕晨会越来越熟练,变得越来越强,但也会大大提前妖元的吞噬! 这是用命在救一个素未交集的灵族,真的值么? 燕晨一步来至灵族身前,一股漆黑的火焰在掌中浮现,火焰摇曳,妖异鬼魅。说它是火焰,它却冰冷刺骨,看它一眼,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让人感觉到一股从心底蔓延而出的寒意。 冥炎,这就是燕晨妖元的能力。 燕晨右手探出,一手抓住了星儿的脸,冥炎覆盖其上,笼罩了星儿整张脸。火焰升腾,顷刻蔓延到星儿四肢百骸,星儿却没有任何灼伤,反而感觉冷冰冰的,很是舒服。外界看不到异样,星儿却能感受到,冥炎过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抽离,那是深植入髓的妖元! 侵蚀了星儿每一个气穴,每一段筋脉,让他日夜煎熬,如跗骨之蛆的妖元正在被抽离,这种感觉太舒服了,如病根尽除,久旱甘露。 妖元被尽数剥离,但最终没有被抽离开灵族的肉身,冥炎蔓延而过,带着所有的妖元尽数聚于星儿眉心,化作一枚火焰烙印。 所有妖元,尽数封印于此! 封印,就是冥炎的能力,月不自觉地蹙了蹙柳眉,当日在红枫山脉,自己就是吃了这枚小小火焰烙印的苦。 钟上二老也是大为惊叹,灵族的妖元形似雾,具吞噬之能,燕晨的妖元形似焰,具封印之力。每一种妖元都形态各异,能力不同,妖元诡谲莫测,却当真玄妙无穷! 燕晨散去魂元,灵与妖重新分离,有些脱力。 星儿大病初愈,很是虚弱,若不是囚天阵锁链支撑,他连站都站不住。 燕晨道“我出手救你一次,是应你娘亲所求。但如今的我能做到的也只是暂时将你体内的妖元封印,要想根除,我没有办法。 不过你为灵族,天生强大,或许待你成长起来,这小小妖元便再也造不成威胁。 这段时间,你跟随我左右,我为你加固封印,亦为你寻求根治之法。当然,这期间你需为我所驱,这是你应该付给我的报酬。 待你彻底无恙,你便可离开,但到时,只要我有所求,你必须为我出一次手。我催动妖元付出了代价,这是你应该给我的补偿。 只要你完成这些约定,我们便可两清。 可有异议?” 星儿恢复了清明,他心中清楚,燕晨为他解决了妖元之忧,即使只是暂时的,如此恩情也已经无异于再生父母,即使要求更多,他也绝不会拒绝。 星儿声音生涩,很多年没有说过话,已经有些忘记怎么开口出声,过了许久,才渐渐适应“公子恩德似海,我无以为报,愿为公子所驱,只是我如今先天大道被妖元侵蚀得严重,破烂不堪,实力十不存一,可能达不到公子预期,让公子失望。” 燕晨不以为意,道“只要你能遵守你我约定,我不会要求更多。” 星儿点了点头,道“蒙公子不弃,愿为公子手中利刃。” 燕晨伸出一指,点在锁链之上,所有锁链顷刻破碎,化作虚无。 星儿终于恢复自由之身,突然他心有所感,连忙朝黑棺飞去。黑棺之内,妇人的尸身渐渐尘化,平静的脸上似有一股淡淡的笑意,好像终于放下心来。 星儿跪了下来,以头抢地,泣不成声“孩儿不孝,竟为心中执念,禁锢娘亲数百年不得往生,孩儿不孝!” 恍惚间,林云儿将林星儿拥抱入怀,温柔地抚摸了他的头,笑容似水“好孩子。” 微风拂过,林云儿消散彻底,燕晨似乎看到她朝自己施了一礼,道了声谢。 而林星儿早已经满脸泪水...... 金乌西沉,金色的光芒被残破的云层切割,化作一道道光柱,斜斜伫立天地间。开裂的大地,坍塌的山峰,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有一种别样的美。 晚霞之下,山崖林畔。 二人并肩坐在断崖上,月将头轻轻靠在燕晨的肩膀,山风徐徐拂过少女的鬓发。 身后不远处,万象钟被放置在树下,钟上二老正忙忙碌碌,敲敲打打,修补着被妖元碑破开的洞口。老妪忙里偷闲,看了看山崖并肩而坐的年轻人,感慨道“年轻真好。” 老叟也露出怀恋的神色“好一对金童玉女。只比我们年轻时差那么一点点了。” 老妪白了他一眼“可惜,我们都这么老了。” 老叟去拉她的手,嘿嘿笑道“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美丽,最迷人的。都说月上有广寒,广寒有仙子,仙子之美,清艳绝伦,微微一笑可折百万天兵。但依我看,她不及你十分之一。” 老妪脸微微一红,碎了一口“老不羞。没个正形!”却没有挣脱老叟牵着的手。 老叟望向二人,道“倒是相配得紧,可惜这小男娃命不久矣。” 老妪也是惋惜道“天资悟性都不错,奈何是个短命鬼,只希望女娃娃不要陷得太深。” 崖上二人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月睁开双眼,美目如水,直起了身子,离开了燕晨的臂膀。 燕晨道“要走了吗?” 月点了点头,有些不舍“事关重大,我得尽快将它送回族内。”妖元碑出现在她手中,此时已经被一道金色的卷轴封印其中,难以挣脱。 燕晨看了看黑玉石碑,问道“这石碑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你族满世界奔波寻找它的碎片。” 月回道“妖元碑,妖元之源。可蛊惑人心,侵蚀大道。若任由它存在,会引起祸端,祸害无穷。若说它隐藏着什么秘密,我确实不知,我只负责将它带回,之后的事自有族中长辈处理。” 燕晨试探道“那你可曾从妖元碑上获得过什么信息么?” 月摇了摇头,道“没有。在我看来,它除了是妖元之源外,与普通石头一般无二。” 燕晨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有个不情之请,你那几招剑招,能不能教教我?” 月道“我倒是想教你,但那三剑是我配合我所修星象而独创的,他人根本无从施展。不过你虽无法学剑招,倒是可以观剑悟剑意。” 燕晨也不在意“既是如此,那便算了。” 月问道“我记得你习的是枪术,不曾学剑。怎么对剑有了兴趣?” 燕晨笑了笑“博采众长,取长补短嘛。” 月道“我的剑招都是配合自身星象而独创,他人难以学习,不过既然你对剑道有兴趣,我这里有一本洗剑录,你可以看看。”说着,便从山河袋中摸出一本古籍,递给了燕晨。 燕晨接过古籍,便觉得手指刺痛,竟是被古籍中蕴含的剑意切割出道道伤口! 价值连城的洗剑录就这么被随意的送了出去,若是被族中长辈知道,即使是以月的地位,也不能轻松盖过。 月又掏出了一块令牌,塞进了燕晨手中。 令牌入手冰凉,竟能温养灵元,很是舒服。燕晨未曾见过此物“这是?” 月扬了扬手中另一块令牌,道“这是千机令,两块为一对,即使相隔万里,只要往其中注入灵元,便能感应到另一块的所在。日后你我想要寻找彼此,有此物便方便许多。” 月走了。 燕晨未动,他仍然坐在断崖之上,闭目凝神,领略着从妖元碑上接收到的信息。一行行文字在燕晨脑海中浮现 妖元录,第二卷...... 多年前,燕晨便在红枫山脉,另一块妖元碑上读得第一卷。 但这么些年过去了,燕晨也没搞明白这所谓的妖元录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清楚它有什么作用,唯一能够确认的,好像只有自己能接收到,能读得懂这些信息。 燕晨没有向月坦白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些事不要告诉她为妙。 燕晨睁开双眼,已是满天繁星。 终于起身,离开了此间。 燕晨向前走去,身后阴影中,藏着一个脸带面具,身披斗篷的人,犹如鬼魅,如影随形...... 第十四章 赵家兄妹 黑雾岭经年不散的黑雾居然开始缓缓消散了,这引来了各方势力的关注。 一时间,诸多势力涌入此处,探寻着这个极具神秘色彩的地域,修炼多讲机缘,说不定自己就能得到意外传承,从此直上青云呢。 世间哪一个人不会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个天命之人? 对黑雾岭感兴趣的势力极多,其中最为上心的自然是三花宗和天雷阁,毕竟两大势力从很久以前就以黑雾岭为界,以前因为黑雾的原因,这一片区域无法探索,两派自然不会多管,如今黑雾散去,两派谁也不会任由对方将此处占领。俱是派出门中精锐,来此驻扎,占领先机。 这些时日,岭南城风云际会,好不热闹。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躲在客来轩的地字乙号房,安安静静地翻阅着洗剑录。燕晨的房间比较偏僻,很是清净,采光却极好,阳光穿过窗户落进房内,很是温和。 燕晨一边翻阅着洗剑录,随口问道“黑雾岭里真的藏有什么密藏么?” 阴影中人影模糊,看不真切,有声音传出“回禀公子,不曾。此处本就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更不是什么古迹遗址,自然不会蕴藏什么密藏。黑雾覆盖之下,更不可能孕育什么天材地宝。反倒是其中凶兽,因为常年吸食黑雾的原因,会变得更残暴强大些。” 燕晨点了点头,黑雾岭没有古迹传承,没有福泽机缘,就只是一处单纯的山脉而已,但这并不影响各个不明所以的势力鱼贯而入。 燕晨翻阅着洗剑录,叹道“这古剑谱,当真精妙无双!” 天雷阁建在雷岳之上,此山因孕有一座雷池而得名,亦是天雷阁之根本,天雷阁各种精妙强大的雷法,皆于雷池所悟。 雷岳东去五百里,有一座灵峰,名为洛山,洛山有一条河,环绕山峰奔涌不绝,称为洛水。此处便是被人称为洛水赵家之所在。 月如银盘,繁星点缀。洛水波光荡漾,美不胜收。 洛山上,洛水旁,建有一小榭。小榭里,赵青岑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台上煮着一壶茶,还有一张棋盘,散落着黑白二子。 赏景听风,读书煮茶,常与自己对弈。 此处本就偏僻,少有人来往。尤其三年前,赵家惊才艳艳的天才出任务,受了重创,丹田破碎,根基尽毁,导致一个天赋绝伦的天才沦为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物,来往的人就更少了。 三年来,没了追星逐月般修炼的压迫感,每日里读读书,煮煮茶,下下棋,倒也清闲。 赵青岑神情微动,斟了一杯茶。 不多时,一位女子便从山径跑来,她灵动跳脱,天真灿烂。赵青岑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泛起一抹温柔如月色般的笑容。 赵可尘小跑进小榭,笑着喊道:“兄长!” 赵青岑温柔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过来了?” 赵可尘端起那杯温度正好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有些睡不着,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兄长也未眠,我们兄妹果然齐心,失眠都一样,哈哈。”她看着手中的茶杯,不知怎的,好像自己每次过来,这茶水的温度都是刚刚好。 赵青岑笑道“贫嘴。” 赵可尘依栏而坐,双手靠在栏上,脑袋靠在手上,闻山风过耳,看大河东去。她本就姿色出众,月华之下,更有一股出尘的仙气,如今安静依栏听风,美丽而又忧郁,让人生怜。 赵青岑怜爱道“深夜至此,想必有所忧虑。跟哥说说,说不定能为你排忧解难。” 赵可尘望着天空圆月,道“兄长,我决定要入玄门了。” 赵青岑沉默了一会,道“你本生性散漫,爱好自由,只觉得修炼过于枯燥烦闷,向来提不起兴趣。如今竟已要入玄门,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赵可尘摇了摇头,道“兄长,我不苦的。赵家的儿女,自然要承担起责任。” 赵青岑笑容微微发苦,他自然知道赵可尘过得并不轻松。赵家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管你是什么天赋绝伦,管你是什么惊才艳艳,如今不过是一个离不开轮椅的废物。你凭什么能躲在小榭里闲情雅致?凭什么家族每个月都要拿出灵丹妙药温养你的经脉? 只因为你有个潜力无限的妹妹! 这些浪费在赵青岑身上的资源,都是家族给赵可尘的投资! 赵青岑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笑呵呵地反驳着劝她勤勉修炼的自己“修炼太辛苦了,我才不要修炼呢,反正我兄长是这个世界上最天才的天才,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解决。嘿嘿。” 那时的赵青岑豪气干天“好!天塌下来,哥给你顶着!” 赵可尘井然是一个小迷妹“嗯嗯” 谁曾想,一代天骄夭折得如此突然。不仅丹田破碎,根基尽毁,甚至从此站不起身来,只能在轮椅上苟且偷生。 于是那个曾经被护在羽翼下的小女孩,主动走到了身前,替他挡风遮雨。 懒散度日十数载,突然刻苦修炼,短短三年便至玄门前。其天资卓绝,惊艳了整个赵家,以往众人只知赵青岑惊才艳艳,如今才知赵可尘更为光彩夺目。 外人惊艳,赵青岑心疼,因为只有他在意赵可尘吃了什么样的苦,承受了什么样的压力。而她在兄长面前,却永远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天真灿烂。 赵青岑苦笑道“对不住了,妹子。是哥拖累你了。” 赵可尘正色道“兄长说的什么话!你再这么想,我可要生气啦!你不要多想,安心养伤,那些外人俱是些眼光短浅之辈,只道兄长如今龙游浅滩,虎落平阳,我一直都相信,兄长能够痊愈,再展英豪之姿,到时候狠狠打他们的脸。” 赵青岑看着一本正经的赵可尘,蓦然笑道“到底是长大了,如今都管教起哥来了。” 赵可尘抱住赵青岑的手臂,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可不敢,我永远是兄长的小迷妹。” 赵青岑亲昵地抚了抚她的头,兄妹之情,从未淡过。 片刻,赵可尘坐起身来,盘腿而坐,道“兄长,我去推门了。” 赵青岑担心道“不再准备准备?修炼不易,玄门更难,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赵可尘摇了摇头,道“兄长在侧,我便心安。无需更多准备。”说着,便闭上了双眼,专心入玄门去了。 赵青岑手指轻敲轮椅,山风俱寂,此间再无任何事物能干扰赵可尘。 丹田内景之内,六座灵池头尾相接,成为一体。灵池之中有莲花生长蔓延,覆盖了所有灵池,郁郁葱葱,无穷无尽。无穷碧色之中,一朵清艳莲花格外亮眼,莲花盛放,其上盘坐着一个袖珍版赵可尘,这就是赵可尘的元胎。 元胎散发着毫光,通体晶莹,甚至肉眼就能看到元胎经脉内灵元流动,这是七窍圆满的象征。此七窍并不是口耳眼鼻,而是双臂,双腿,一首,一身,一心窍,七窍圆满,元胎更为亲和灵元,运转更为迅速,发挥出的威能也更为强大。 但也受限于此,若想百日杆头更进一步,便只有灵力通玄,若想灵力通玄,便只能推开那座凶险无比的门,打开更高的境界。 这也是为何称之为玄门的原因。 赵可尘的目光落在天外巨大的模糊轮廓上,深感自身之渺小,力量之单薄,就是天外伫立的那座门,将无数修炼者隔绝在外。 但她今日就是要去推开它,哪怕万劫不复! 元胎踏出一步,便出现在玄门之前,丹田世界本就是她的世界,心念一起,瞬息便至,无视空间距离,她想推玄门,便至玄门前。 当她真正来到玄门前,赵可尘才真正感受到玄门之重。 那是生命之重。 入则荣,败则亡。 玄门浩瀚,庞大无边,赵可尘站在门前,向两边望去,竟看不到玄门的边际,赵可尘只觉得自己是群山之石砾,沧海之一粟,何其渺小。 这么庞大的存在竟然称之为门,实在没有道理。 玄门上满是古老隐晦的纹路,散发着苍茫的气息,一股宛如从洪荒远古而来的压迫,笼罩着赵可尘全身。玄门伫立,亘古不变。 赵可尘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再睁眼,道心通明,再不受外物所影响,即使玄门再浩瀚又如何?即使玄门再古老又如何?即使玄门再危险又如何? 我要开门,便要门开! 无风起,莲叶却开始摇曳,灵元被莲花繁茂的根系汲取,尽数供给元胎,源源不断。元胎运转灵元,神芒奕奕,仿佛瞬间高大了万倍,伟岸无比。 赵可尘双手搭在了这座古老门户之上,骤然发力..... 元胎的体格和玄门的规模完全不成比例,但它却动了,两扇门缓缓向后移动,最终门户大开。一股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力量如洪水般倾泻下来,冲刷着元胎,洗涤着经脉。 舒服的感觉让赵可尘不由得惊呼出来。 成功了! 修炼不易,玄门更难。但她成功了! 赵可尘看着大开的玄门,走了进去。 玄门之后,是一座断崖,断崖向两边延伸,没有尽头,断崖之下,是无尽的黑暗,什么也看不真切,断崖旁,有一座桥延伸出去,却也断在了半空中,而这座断桥,是玄门之后唯一的路。 赵可尘没有选择,走上了断桥。 桥断在半空中,断桥处建了一座亭,说是亭,却没有顶,只有六根光秃秃的梁柱,其中一根梁柱上有字,上书“观星台”。 赵可尘走入观星台,天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天幕上黑暗散去,露出了璀璨的星空,星光落下,光风霁月。 只是断崖之下,仍是一片黑暗。 第十五章 赵家二爷 赵可尘身体周围有着星光闪烁,光芒微弱,几乎不可察,这是玄门之后星辉洒落,洗涤元胎而映射体表的原因,也是成功入玄门的现象。 赵可尘成功入了玄门,赵青岑松了一口气。 于是,山风又开始流淌。 星空之中,一道华彩一闪而过,每每有人入玄门,星空之中便会有此景象。赵青岑看着漫天繁星,不禁想着,玄门之后的星空到底是什么呢?和头顶这一片星域有什么联系么? 赵青岑没有答案。 赵可尘睁开了双眼,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兄长!我成功了!” 赵青岑笑了笑,从心底为赵可尘感到高兴,道“我妹妹什么人物?那可是璀璨之明珠,天纵之英才,小小玄门而已,自然不在话下。” 赵可尘眉眼如弯月“这种感觉真奇妙,我感觉到极致的舒坦,好像自己无所不能了。” 赵青岑道“灵力通玄,自然妙用无穷。” 赵可尘求教“兄长,都说灵力通玄,可到底玄在何处?星辉伐髓,我的元胎更为通透,更为亲和灵力,我的灵力更为纯粹,更为强大,这是自然。可好像也没有更多的变化了。” 赵青岑道“你初入玄门,自然不得其奥妙。” 赵可尘眨着大眼睛,认真听赵青岑娓娓道来。“玄门之后的修炼者可以御空而行,而玄门之前的修炼者却离不开大地的束缚,这是为何?其根本原因,是灵力能否外放于体。 任灵力如何强大,元胎如何通透,只要灵力无法突破肉体的桎梏,便修不成神通。只有灵力能外放于体,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斩敌于千里之外。 玄门之后,灵力通玄,方可外放于体,便有了质的区别,这是其一。” 赵青岑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其二,则是星域。星域能增幅己身,能抵御攻击,这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它是一条路,一条修炼的路。” 赵可尘不懂“星域怎么能是一条路呢?匪夷所思。” 赵青岑道“自古修炼,都是开凿灵池,灵池种莲结元胎,元胎圆满便被玄门所阻,若不推开玄门,境界就再也不能精进。那么,推开玄门之后呢?该如何修炼?玄门之后只有一座断桥,再也没有其他路,路藏在那片星空之中! 可元胎无法飞渡,如何能去往星空之中?如何在星空之中找到修炼的道路? 所以才要凝聚自己的星域,因为它是修炼路上的钥匙!” 赵可尘本就天资聪慧,如今醍醐灌顶“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那么兄长,那么星域为何能成为修炼之门的钥匙?它又是如何打开修炼之门的呢?” 赵青岑衣袖下的手微不可察地抚摸着自己残破的丹田,脸上笑容却不减,道“境界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赵可尘点了点头,也不纠结于此。 赵可尘想起了族中安排,道“兄长,黑雾岭经年不散的黑雾不知怎么突然开始消散了,族中要派人前去一探究竟。我需要外出一段时日了,不能时时照料,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赵青岑道“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出门在外,要时刻注意安全才是。” 赵可尘笑道“此行有二叔带领,兄长大可放心。” 赵青岑心中冷笑,二叔么?神情却无异样,问道“黑雾岭?我记得好像是天雷阁与三花宗的交界吧?” 赵可尘点了点头“正是。” 赵青岑自言自语了一声“三花宗么?”,随即叮嘱道“势力边界,龙鱼混杂,多加小心。若是遇上一个身着缁衣的年轻男子,私下你与他说明身份,或许能够帮到你。” 赵可尘愣了愣“莫非是兄长故人?” 赵青岑嗯了一声,道“算是吧。” 赵可尘哭笑不得道“可是身着缁衣的满大街都是,单凭这一个特征,我哪能知道是谁呢?” 赵青岑道“他有股特别的气质,你一见就知道了。” 赵可尘明显不太信“真的假的?” 赵青岑伸出手,双指点在赵可尘的眉心,笑道“自然是真的,你还信不过你哥么?” 赵可尘俏皮道“兄长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赵青岑再次叮嘱道“倒也不一定就能遇上,但如果真的遇见了,切记只能私下与他提及我,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我与他的联系,尤其是二叔。” 赵可尘不知道赵青岑为何如此郑重其事,但仍然答应下来,谨记于心。 夜空中一道流光掠过,一道人影落在小榭外。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袭白衣,儒雅随和。如碎银般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倒没有一种清冷的气质,反而让人感觉更为亲和,脸上挂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这就是赵家排行第二,人称洛水二爷的赵之安,也是赵可尘口中的二叔。 赵之安走进小榭,赞道“我说今夜怎么心境难平,兴奋难以入睡,原来是有喜事临门啊。贤侄天资聪颖,我知道你迟早是要通玄的,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如此之快,短短三年便通玄。有你兄妹二人,真是赵家的气运!” 赵可尘恭敬行礼,道“二叔谬赞了。” 赵之安见赵可尘,欣赏之意溢于言表,再见坐在轮椅上的赵青岑,惋惜之色难以掩盖。 赵青岑没有在意赵之安的神色,开口道“可尘,夜已深了,再者你刚入玄门,境界不稳,快些回去休息吧。” 赵之安附和道“正是正是。贤侄快回吧,好生调息,稳固境界才是要事。” 赵可尘行了一礼,告退道“二叔,那侄儿就先行告退了。” 赵之安宠溺笑道“去吧。” 赵可尘走了,小榭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赵青岑神色淡漠,道“二叔请坐,让侄儿为您热碗茶,祛祛山间寒意。” 对于赵青岑的淡漠态度,赵之安不以为意,自从赵青岑受伤之后,他的性子便冷淡了许多,对谁都是一副冷冷的态度。 赵之安叹了口气,歉意道“贤侄,是二叔的过错。当年红岩谷之行,若二叔再谨慎些,也许大哥也不会出事,你也不会受如此重伤。你放心,就算寻遍整个大陆,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二叔也一定要治好你!不然,我死后无颜见大哥。” 赵青岑平静地给痛心疾首的赵之安斟了碗茶,道“二叔这些年做的已经够多了,明里暗里的照拂青岑铭记于心。丹田破碎,根基尽毁,再也无缘修炼一途,青岑心里明白,也早已释怀,二叔不必再为青岑奔波,徒添烦恼罢了。” 赵之安安慰道“一定还有办法的!” 赵青岑摇了摇头,道“二叔其实心如明镜,何必执着于此。” 赵之安惋惜道“我就是不甘心,你若没有受伤,以你的才情,再加上可尘贤侄天纵之资,假以时日,赵家在你兄妹二人手里,必定能到达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或许,超越天雷阁也不无可能!” 赵青岑淡淡的道“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废了就是废了。我已经没有其他奢望了,只希望可尘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提到赵可尘,赵之安赞道“可尘贤侄之资,犹如皓月,非我等萤火可以争辉。青岑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可尘的,就算要用二叔的性命去换,二叔也在所不惜。” 赵之安拳拳之心,连赵青岑似乎都有些动容,有些哽咽“二叔之恩情,青岑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必定结草衔环。” 赵之安亲昵地拍了拍赵青岑的手背,道“贤侄言重了。” 随即又道“可尘贤侄天纵之资,前途广大,我赵家虽说也是一方大家,但到底是底蕴不够,限制了她的修炼前景,若她能拜在天雷阁门下,想必于她大大有益。贤侄你觉得呢?” 赵青岑道“想来二叔已有良策,为可尘奠定青云之路。” 赵之安道“确实有一机缘,天雷阁鸣雷崖长老位高权重,其真传弟子一表人才,才情无限,难得的青彦才俊,更难得的是他与可尘情投意合,我有意撮合,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赵青岑道“鸣雷崖长老李见青,倒确实威名赫赫,只是他的真传弟子何许人也?” 赵之安解释道“乌山杨家子弟,名杨明,长可尘两岁。杨家的嫡孙,相貌人品,家世天赋都是一流,倒也配得上我们家可尘。” 赵青岑道“杨家嫡孙,李见青弟子。如此身份,可尘有些高攀了。” 赵之安不以为然,道“可尘之资,远非杨家之子能比,我洛水赵家也压乌山杨家一线,杨明无非是沾了鸣雷崖真传弟子这个身份的光,不然哪配得上可尘。但说到底,情爱一事终究讲的是你情我愿,情投意合,家世如何只是锦上添花罢了。”随即又道,“若二人真能结成道侣,可尘便可顺其自然地拜入天雷阁门下,学习天雷阁秘法,于她修炼大有裨益,以可尘的天资,突破星象境只是时间问题。” 赵青岑道“不仅是可尘自身能得莫大的好处,赵家嫡孙女与杨家嫡孙联姻,上面又有鸣雷崖照拂,想来我洛水赵家也能更进一步吧。” 赵之安没有否认他的算盘,笑道“都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家也是沾沾可尘的光嘛。” 赵青岑道“虽说长兄如父,但这种事,只要可尘心愿就行,我不多言。” 赵之安闻言,笑道“那我就当贤侄同意这桩事了。贤侄放心,二叔看人的眼光不会差,他二人必定是金童玉女,神仙眷侣。” 赵青岑点了点头,道“二叔安排就是。” 赵之安沐浴月色离去,脚步不急不缓,看不出心境变化。 赵青岑静坐良久,衣袖下的双手仍然紧紧成拳。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赵之安能如此安之若然地面对自己,嘘寒问暖,仿佛真是一幅慈爱长辈的摸样。 赵青岑呼出一口气,心境终于平静了下来,心中不由冷笑二叔啊二叔,我都已经是个不能修炼的废人了,你还是对我不放心么?到底是我真那么可怕,还是你做贼心虚,胆量太小呢? 情投意合?若真是情投意合,又何须你再大费周章的撮合。看来你真是胆量越来越小了,如今连可尘都让你觉得畏惧,需要你找外人来限制她。 不过,我到底还是被你将了一军,你已经有了要对可尘出手征兆,我的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赵青岑想起自己与赵之安和睦相处,叔慈侄恭的景象,一阵恶心想吐,随即心中不由得自嘲了一番我们二人不愧是叔侄,一般的虚伪做作。 赵青岑手推着轮椅进了屋。 不远处,阴影中的赵之安正死死盯着赵青岑,神情之专注,仿佛要将赵青岑全身下上的破绽都看穿终究是自己杞人忧天了,丹田破碎,哪还有痊愈的可能。 许是他以往光芒太盛,所以总是让人觉得会有不切实际的奇迹发生。贤侄啊贤侄,就算你已经根基尽毁,仍然能扰我心境啊。 赵之安这么想着。 见赵青岑进了屋,赵之安才真正地离开。 第十六章 有凤出山 花晴端坐在大殿之上,扫视了一眼手中的卷宗,虽然对燕晨有着较高的期许,但看到黑雾岭的黑雾居然开始消散,花晴还是有些意外的。 花晴玉指轻敲案牍,心中有些惋惜这个人才。 花凤走入大殿,拜服于玉阶之前,恭恭敬敬,一丝不苟,礼数上挑不出一丝瑕疵,形态上也没有一丝不妥,声音不大不小,规矩得让人觉得生分,道“拜见师尊!” 花晴看着阶下这个身着花衣的女子,眼中满是怜爱,手轻轻拍了拍身下华丽而又舒适的座椅,温柔地道“凤儿无需多礼,来为师身边坐。” 能与花晴并坐三花殿之上的,应该也就花凤一人了,即使是最受器重的花玉也不敢有此奢望。都道花凤是花晴弟子中最受宠爱的,看来不假。 花凤站起身来,却没有上阶,她站在原地,又行一礼,道“弟子不敢逾矩。” 花晴笑道“不必在意这种小事,你小的时候光着屁股在这大殿之上撒欢,累了就在这椅子上睡觉,为师抱你,你还尿了为师一身。如今反而生疏了?” 被提及囧事,花凤双颊微微发红,道“小时候过于放肆,如今更应该克己复礼一些才是。” 花晴不将花凤的生分放在心上,全当是小女孩的叛逆任性而已。花晴笑意不减,道“凤儿,那你是有什么事么?” 花凤道“回禀师尊,听闻黑雾岭的黑雾开始消散,做为分隔三花宗与天雷阁的要地,想必宗门会尽快派人前去驻防,方能抢占先机。每每想到师兄弟们为了宗门劳心劳力,而弟子却闲散度日,弟子心中总觉惶恐,也想为宗门奉献微薄之力。所以毛遂自荐,愿为黑雾岭先锋。” 花晴凤眼微微眯起,笑意敛了起来,道“凤儿消息倒甚是灵通,黑雾岭的卷宗刚刚放置案牍前,你就来为宗门效力了。” 花凤不慌不忙,道“黑雾岭的消息传的极快,弟子也是刚有耳闻。为了不失先机,便早早前来请命。” 花晴摆了摆手,道“凤儿有心,那便率一支晴部前去驻防,即刻出发。” 花凤行了一礼,道“弟子领命!” 花晴叮嘱道“出门在外,人心叵测,又是天雷阁的边界,更是凶险万分,事事小心才是。” 花凤道“是!” 目送花凤出了大殿,花晴的气场显得越发冷漠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喃喃道“师姐啊师姐,同门恩情,已经被你磨灭殆尽了。既然你一心寻死,那本尊便成全你。” 花凤出了大殿,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已经有人在此久等了。 是一位女子,白衣笼纱,看不真切面容。女子身形模糊,气质朦胧,似月闭于轻纱,花笼于薄雾,让人难以捉摸。和她的名字一般无二,花雾,雾峰之主。 花凤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花雾这般摸样,所以并不惊奇。 花凤行礼,笑道“见过师伯。师伯的功法越发玄妙了,恭喜师伯,想来很快就能更进一步。” 花雾身形未动,声音却似远似近,似真似幻“修炼一事,讲究机缘。尽人事,听天命即可,切不可急功近利。” 花凤“师伯教诲的是。” 花雾不再寒暄,问道“贤侄,请缨一事如何呢?” 花凤道“师尊同意了,即刻便出发。” 花雾似乎有些忧虑,道“贤侄,此行不似寻常,很有可能会与天雷阁交手,危险重重,你确定要当先锋?” 花凤道“吾辈修行,本就艰难苦恨,自当中流击水,迎难而上!” 花雾赞道“好!有此心性,方能至于臻境。只是此行毕竟危险万分,师妹可有赐下保命的手段给你?” 花凤摇了摇头,道“不曾。” 闻言,花雾从怀中摸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牌,交给花凤,道“这枚玉牌里存有我一道神通,若真有性命之危,捏碎即可。” 花凤接过玉牌,连忙道谢“多谢师伯。” 花雾道“出门在外,谨慎些总是好的。虽然你不是我的弟子,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总觉得你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此行我让隐儿与你同行,护你周全。” 花凤笑道“师伯又是赐下神通,又是劳烦隐师兄出山,对小侄可比宗主上心多了,若小侄是师伯的弟子该有多好。” 花雾的气场霎时间冷了下来,冻僵了花凤脸上的笑容。花雾声音很重,道“既为人弟子,安敢对师长不敬?” 花凤没有想到疼爱自己的花雾会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不知所措。 花雾叹了口气,声音温和了下来,道“贤侄从小就聪明伶俐,惹人喜爱。若真是我门下弟子当然好,只是你既已拜在师妹门下,她既是师长,更是宗主,自然要敬爱她,怎敢不敬?” 花凤低了低头,嘴上说着师伯教训的是,只是心里对花晴的不满,又多了一分。 花雾摸了摸花凤的头,道“凤儿,师伯也不是故意要凶你。只是若让旁人知晓,给你安个不敬的罪名,苦的便是你自己了。你可不要怪师伯语气太重啊。” 花凤连忙道“师伯用心良苦,小侄没有丝毫怨怼。” 花雾拉起花凤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道“时辰不早了,你去吧。多加小心。” 花凤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了下来,有些不安地问道“师伯,此行真能遇见大师兄么?” 花雾微微一笑,道“当年他叛出三花宗,确实查不到一丝音讯,前些日我雾峰的情报网才查到他的消息,他加入了东云门,如今地位不低,黑雾岭如今是风口浪尖,东云门自然也想插一手,来的人很大概率会是他。” 得到了花雾肯定的回答,花凤瞬间开朗了起来,道“那我先去了,师伯。” 花凤小跑着离开了。 花雾遥望晴峰之上,静静地站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客来轩,二楼。 燕晨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要了两个小菜,温了一壶酒。 既能见街道熙攘,也能闻食客八卦。 青灵坐在他旁边,食欲很是不错,但也没有浪费,只点了一个客来轩的招牌烤鱼,就着米饭,吃的很是香甜。客来轩的厨子手艺精湛,每道菜都很馋人,但价格也真是贵的离谱,虽然公子不差钱,但省着点花总是好的,青灵一边吃着烤鱼,一边想着,要是自己能偷偷师就好了,这样每天都能给公子变着花样下厨,能省不少钱。青灵又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这个人真奇怪,又戴面具又穿斗篷,捂得严严实实的,看不见一点模样,而且自从公子将他带回来这么些天,也没见他吃过任何东西,连水都没见他喝过,他不会饿不会渴的吗? 青灵自然不知道,林星儿乃是天生地养的灵族,无需进食,只要呼吸便能补给自身。 燕晨自然也不知道,青灵吃个饭都这么心猿意马。一是燕晨没有读心术,二是他正被隔壁桌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 “世侄,我与你师父相交甚深,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跟二叔我交个底,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觉得可尘这个妮子咋样?” “可尘师妹自然是星空皓月,熠熠生辉。” “可喜欢?” “自然倾慕。” “我与你师父皆有意撮合你两,若与可尘结成道侣,你愿是不愿?” “小侄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还得看可尘师妹的意思。这些时日相处,可尘师妹待我如兄长,礼数有加,可也总有一种疏远之意,让人难以亲近。能得两方长辈的支持自然是极好,但我怕可尘师妹自身不愿。” “世侄无需担忧,你乃人中骄子,无数女子仰慕,可尘也不会例外,我看她早已芳心暗许。只是女孩子嘛,总要矜持些。” “当真如此么?二叔。” “可尘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 “真是如此,就太好了。” “只是女子矜持,总是需要一个台阶的。” “二叔,那我该怎么做?” “追求女子的手段甚多,但万变不离其宗,说到底,也无非就三种。嘘寒问暖,投其所好,排忧解难。嘘寒问暖,表达的是态度,若连态度都没有,谈什么更进一步?投其所好,表现的是兴趣爱好是否相合,若是有共同语言,二人之间的关系自然升温得快。排忧解难,展现的则是个人能力,女子自古慕强,你越强大,她自然越是喜欢。” “听二叔一席话,胜读十年圣贤书啊。” “嘘寒问暖,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投其所好嘛,有这么了解可尘的二叔当你的军师,自然也不是问题。只是这排忧解难,若是等待天时,不知何时才有机会,若想快速取得成果,还得需要一些人为的手段。” “请二叔明示!” “世侄,附耳过来.........” 行么?” “世侄,你是非常人,当行非常之法。” “二叔,小侄无意冒犯。只是这市井无赖般的做法,真能奏效么?可尘师妹冰雪聪明,不会一眼便识破了吧。” “世侄放心。就凭我和你师父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还信不过二叔吗?” “好!那就全凭二叔安排了。” ...... 偷听到这么狗血的剧情,燕晨早已经没了兴趣。只是可尘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好像那个赵家小子有个妹妹,就叫可尘吧? 燕晨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个黄昏,在一个叫红岩谷的地方,见证了一个少年的蜕变。 燕晨嘴角泛起一抹弧度,饮了一杯酒。 酒温得正好...... 第十七章 东云门的副门主 剑光一闪,一柄长剑气势如虹,掠过虚空,贯入了一名天雷阁弟子的胸膛,其势不减,连着人一起钉入了数丈外的古树之上。 花隐居高临下,整个人都隐藏在墨色斗篷里,气机牵引,长剑倒飞而回,直接归入了负于身后的古朴剑鞘中。这一手御剑之术,已然炉火纯青。 花凤站在花隐身旁,漠视着场中的一片狼藉。这些时日,三花宗与天雷阁的冲突愈发频繁,今天我拔你一座据点,明日你又占我一处营地,你来我往,如火如荼。 花凤没有在意晴部正在清扫着天雷阁此处的据点,黛眼微抬,望向延绵的黑雾岭“这些时日,众多势力犹如过江之鲫,鱼贯而入,都想碰碰运气,寻一份机缘。但这么些天过去了,除了此间灵兽异常凶残,却未曾发现任何天灵地宝,也未曾听闻有人得了机缘。这黑雾岭怎么看都是贫瘠之地,隐师兄,你说黑雾岭到底有没有藏着什么秘密呢?” 花隐的声音虚无缥缈,从四面八方传来“天下熙熙,皆为逐利而来,但究竟有几人能得偿所愿,未尝可知。黑雾岭或许有大机缘,亦或没有,皆有天数。此处为三花宗与天雷阁的边界要隘,至关重要,绝不可为天雷阁捷足先登。我等尽心为宗门办事即可,无需在意其它。” 花凤点了点头,淡淡笑道“有兄如此,实乃宗门之幸。”旋即又道,“隐师兄,黑雾散已有多日,作为与三花宗、天雷阁并驾齐驱的东云门却不见丝毫踪迹,属实有些古怪,雾部那边可有什么情报?” 花隐道“未曾有东云门的消息,许是此地远离东云门势力范围,他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鞭长莫及吧。” 花凤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笑意“如此甚好,少了东云门在侧虎视眈眈,我们也能轻松不少。” 心中却在想师伯的情报应当不会有误,不知东云门的人到了哪里,为首的人会是大师兄么?花凤竟有些紧张,袖中玉手都不自觉微微握紧。 花隐没有察觉她的不对,道“凤师妹好像对东云门格外上心?这短短几日便已经向我打听了不下五次了。东云门可是有师妹在意的人物?” 花凤笑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黑雾岭至关重要,我们行事自然要思虑周全些,东云门势力强大,作为沧澜域三足之一,的确有资格让我们更为慎重地对待。” 花凤所言有理有据,花隐便不再多言。 突然,黑雾岭深处一道华光冲天而起,华光成柱,经久不息,惊动了整座黑雾岭。 这是异宝即将出世的异象! 寻宝之人无不心潮澎湃,沉寂了这么久,终于有异宝要出世了吗?没有丝毫迟疑,无数人向异象处赶去。 花隐遥望光柱,道“这种程度的异象,看来此宝不凡!” 花凤雷厉风行,立马将驻守据点的人手安排下来,又挑选出不少好手往异象处赶去,声音传遍众人“此宝我三花宗势在必得。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众人齐声,道“是!” 清流激湍,径曲通幽。小径上,男子徐徐走来。 男子内着白衣,外披红袍,红袍之上,绣着一朵七彩祥云;剑眉星目,发髻高束,身材修长,气宇轩昂。 男子伫立溪畔,望着天际冲天而起的华柱,若有所思。 男子遥望天际,仿佛没有感应到一头凶兽正在从后方袭来。那是一头猛虎,身长丈七,牙尖爪利,身上有白色云纹,威风凛凛。凶虎犹如闪电,穿过山林,山林俱啸,越过溪流,溪水激荡,向着男子,呼啸而来! 凶虎凌空扑来,却停在了男子数丈外,一股力量将其定在了半空中,凶虎面露惧色,却丝毫动弹不得。男子没有回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凶虎瞬间被切割,解剖,悄无声息,连最后的哀鸣也没有发出。 男子终于转身,无视凶虎死不瞑目的眼神,在定格在半空中无数块血肉中挑选了一块,男子将那一块极佳的虎肉拿在手里,其余的血肉便纷纷落下。 男子用溪水将虎肉清洗干净,又在溪流旁生火,不多时,肉香四溢,男子又从身上摸出几个瓶瓶罐罐,将其中粉末撒在正在烧烤的虎肉上,顿时香味大起,引人生津! 没想到,男子竟还是位厨艺大师。 男子一边等待着虎肉火候,一边掏出酒壶往嘴里倒了两口,美酒入喉,唇齿留香,一脸惬意。男子又往嘴里倒了倒,这次却没有美酒流出,男子晃了晃酒壶,发现竟然空了! 男子一脸懊恼,自己竟然忘了补给这琼浆玉露!难得遇到追云虎这等美味佳肴,若不能佐以美酒,必然要缺失不少风味,只是眼下荒郊野岭,连个酒家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男子懊悔不已之时,燕晨正好路过。燕晨并未在意男子在溪边烤肉,但多留意了一些男子的祥云红袍,这是东云门的标识,而且男子身上祥云绘有七彩,想来门内地位不低。 男子看见燕晨走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笑道“小兄弟,身上可有美酒?可否赠我一二?” 燕晨微微一愣,他显然没想到,这个东云门地位不低的男子,开口就向自己讨酒喝,哪有一点上位者的风范。 男子见燕晨愣了愣,以为他是不愿将美酒拿出来分享,忙道“小兄弟,我可以买,你开个价?” 燕晨从山河袋中取出一壶青梅酿,这是客来轩掌柜薛客之讨好自己的。青梅酿一出,顿时酒香四溢,男子两眼放光,一把夺过,爱不释手,重重地嗅了一口,赞道“好酒!” 男子将青梅酿护在怀里,显然是不会再还回来了,笑道“没想到小兄弟也是爱酒的同道中人,竟有如此佳酿,还有没有库存呀?这样,你尽管开价,我绝不还口,再向你多买一点。” 燕晨道“在下并非念酒之人,这一壶也只是朋友相赠,既然阁下喜欢,便赠与阁下了,只是没有更多了。” 听到没有多余的青梅酿了,男子面露惋惜。随即道“这酒可是难得的佳酿,我断不可白拿,这追云虎乃是上等的美味,如今火候正好,我分你一半。” 燕晨本欲拒绝,奈何男子热情似火,却之不恭,于是两人便在溪畔坐下,喝酒吃肉。追云虎肉质上佳,男子烹饪技术一流,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再饮上一口青梅酿,人间至味! 气氛融洽,两人再碰一杯。 燕晨道“阁下自东云门而来?” 男子无奈道“我就说这祥云红袍过于惹眼,行走大陆人尽皆知,可门主屡谏不听,说是要高调行事,彰显我东云门之威。” 燕晨道“东云门与三花宗、天雷阁并驾齐驱,自然威风凛凛。” 男子咬了一口烤肉,囫囵道“嗨,虚名而已,虚名而已。” 燕晨指了指天际那道华柱,道“东云门不远万里而来,自然是为了黑雾岭其中机缘,如今有异宝出世,阁下却毫不关心,反而在这烤肉喝酒,是为何故?” 男子笑道“异宝难得,美味亦是难求啊。都说天下熙攘,皆为利往,我不以为然,人活一世,或修行求道,或平凡度日,最终也只是尘归尘,土归土,或早或晚,何必有这么重的功利心呢?当你心如止水,你会发现其实还有很多其它更重要的事物。” 燕晨道“比如烤虎肉?” 男子笑道“当世人开始修炼,便一切皆以修炼为重,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思虑是否与修炼有益,而忽略了事件本身,吃什么东西之前都要考虑含有多少灵气,而不在意食物本身的味道。为修炼所锢,而失了最初的本我,得不偿失。” 男子晃了晃手中的烤肉,接着道“这块虎肉,不是追云虎蕴含灵气最为饱满的部位,但却是味道最为鲜美的,所以我喜欢。或许这在你眼里只是一块很普通的虎肉,但在我眼里,它油脂丰富,肉香四溢,是难得的珍品。难道这还不够么?” 燕晨看向男子,道“听闻东云门无上秘法天一道,最讲究顺心意,心意通,则大道通,秘法大成可天人合一,举手投足便可有天地之威。今日得见,确是玄妙无双。” 有微风过山林,草木皆摇摆。 男子目光微凝,再没有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样,道“都说三花宗出了一位天赋绝伦的人物,我原以为流言蜚语,言过其实,如今看来却是我自己目光短浅,坐井观天了。短短数语,便可窥见我东云门秘法之奥妙,可谓天才!” 燕晨道“阁下认识我?” 男子道“若连声名赫赫的三花宗晴部大人,最年轻的星象境强者燕晨都认不出来,是该说我东云门无能呢,还是该说我眼瞎呀?” 燕晨道“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男子道“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可怕么?天赋绝伦的年轻人最可怕!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成长到怎样的高度,也永远不知道他会成为怎样的威胁。而你,就是这种存在,终有一日,你会成为东云门的威胁。” 燕晨道“看来今日,阁下是早有预谋了。阁下这身祥云红袍品阶不低,不知是哪一门的长老?亦或比长老更高?” 男子道“我乃东云门副门主花荣。”说话间,他负手而立,峥嵘尽显。 燕晨道“没想到居然能让副门主为我出手,还真是受宠若惊,不过,今日阁下未必留的下我。” 花荣笑了笑,道“你可以试试,你若是能在我手中撑过半柱香,我便放你离去,如何?” 燕晨没有答话。 花荣又惊讶了一番,此子心境颇为高深,若他答应了自己的条件,一开始便失了主动,那便必死无疑! 燕晨没有掉进花荣的陷阱,这让花荣又高看了一眼,道“话说回来,最可怕的人,其实也是最难得的人。你若是愿意归降我东云门,我可以保你前途似锦,丝毫不会比在三花宗差。如何?” 燕晨终于笑了“我想试试。” “试什么?” “若是东云门位高权重的副门主突然死在了黑雾岭,想来会很有趣。” 第十八章 黑雾岭里好碰瓷 花荣不禁失笑,真不知该说这位晴部大人是悍勇无畏呢,还是该说他不知天高地厚。 “你真以为入了星象境,便可睥睨天下英豪?天下之大,皆可任你纵横?需知山外有山,人上有人。而我,就是镇压在你头顶的第一座大山,不可撼动!” 花荣一跃而起,后翻一圈,轻飘飘地落在了一棵树枝之上,就如一片随风而动的树叶一般。 花荣居高临下,右掌探出,掌心向下,朝着燕晨轻轻往下一压。 似清风过山林,温婉柔和;又似银河落九天,倾泻万钧。两股矛盾的气势此时却融合在了一起,浑然天成。 这一势,近乎自然! 燕晨只觉得有万钧之力倾泻在自己身上,避无可避,力量之强,仿佛要将自己碾成齑粉。 燕晨苦苦支撑,才不至于被镇压得五体投地,恍惚间,燕晨仿佛真的看见有一座大山压了下来。 燕晨身形狼狈,战意却越发汹涌澎湃起来,大有不可阻挡之势! 燕晨所修行的功法八荒诀本就是霸道功法,讲究的就是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无畏无惧,一人为基,可战天地! 天地尚可战,更何况区区一山岳?有大山压顶,那便撕碎它! 燕晨战意越发浓郁,灵元如汹涌大河,在经脉中奔涌,双手向前,仿佛抓住了什么,就这么一撕,将花荣的势撕得粉碎! 燕晨将身上的压力击得粉碎,身体顿时一轻,战意更加高昂,心中无比痛快,大喝一声“来!” 声音传出的同时,燕晨的星域已经打开,一匹荒狼瞬间降临在身边。 荒狼现,气温骤降。 一人一狼,目光皆如炬,死死将花荣盯住。然而就在燕晨准备全力出手之时,花荣突然偃旗息鼓,抽身而去。 燕晨目光一凝“想走?”一人一狼快如闪电,瞬息便至,一击穿透了花荣的胸膛。却没有鲜血从花荣胸膛流出,燕晨也没有击中的感觉,花荣渐渐消散,是残影!燕晨的速度已是一流,但花荣更快。 花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还有事,来日再战。” 燕晨四下追查,却不见花荣踪影。 燕晨心中暗叹,不愧是东云门的副门主,境界深不可测,天一道秘法也是奥妙无双。先前交锋,花荣连星域都未曾展现,只是简简单单地起了一势,便让燕晨如见泰山。 穿行在山林间的花荣知道,自己先前一势并不简单,天一道秘法之下,多少强敌含恨而终?而这个初入星象境的年轻人竟轻松突破了自己的镇压。虽说自己并未全力施为,但燕晨也足以让人震惊了。 花荣仿佛想起了什么,心中暗叹一声如此天骄,可惜了… 黑雾岭内,一座枯败荒城。 此处偏僻,本是人迹罕至之所,如今却热闹非凡,只因城中那一道冲天而起的华柱。 城外各座山峦之上,皆已经被人占领,或远或近,留意着城中变化。 较远处,一座山峰已在人圈之外,燕晨落在一棵古树旁,一道身影从树影中浮现,来者是暗部之人,十九。 十九单膝跪地,恭敬道“大人。” 燕晨遥望荒城,问道“如今是什么状况?” 十九回道“异宝出世,几乎吸引来了整座黑雾岭内的修炼者,各方势力精锐尽出,皆是志在必得。只是如今禁制还未完全消散,未有人能够入城。先前已经有人联手,试图破开禁制,但都无功而返。于是如今便纷纷占山而待,最具地利的两座山峰,由宗门和天雷阁分别占据。” 燕晨道“禁制大概还能维持多久?” 十九回道“按如今的进度来看,守护异宝的禁制三天之后便可完全消散。” 燕晨道“三天,足够各方势力回去传信了。黑雾岭这次,也算得上是风云际会了。” 燕晨摆了摆手,十九便隐于树影。 冲天的华柱倒映在燕晨眼眸,按此异象来看,城中之宝必然不凡,禁制解除之时,不知会引动多少强者出手。 也罢,静观其变。 燕晨想着,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黑雾岭内,一处山林。 赵可尘孤身一人穿林而过,向华柱赶去。赵之安已经先行一步赶往华柱打探情报了,杨明说是宗门有召,也先行离开,三人约定好在华柱那边碰头。 赵可尘正赶路,突然一道身影从旁窜出,摔在了自己面前,鲜血口吐不止,眼看就要不能活了。 事发突然,赵可尘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有三人冲了出来。为首之人抱起重伤者,心急如焚,关切道“四弟,你怎么了?怎会伤的如此之重!” 老二老三也是关切道“四弟,你怎么样?可是遇到了歹人?天杀的,竟向你下如此杀手!你放心,哥哥们必定不会罢休!” 赵可尘本不想看热闹,抬腿便要离去。谁曾想,老四满是鲜血的手颤颤巍巍地举起,指了指赵可尘,然后脑袋一歪,再无对证。 赵可尘一阵头大,这可如何说得清! 老二老三已经将赵可尘的去路堵死,老大将老四放置好,站起身来,死死盯着赵可尘,凶神恶煞,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对我四弟下如此杀手!” 言词间,三人已经将赵可尘定为了杀人凶手。 赵可尘道“各位。我只是路过,我与他并不相识,更无瓜葛,也未曾冲突,此事与我无关。” 老二喝道“与你无关?那为何我四弟会倒在你面前!为何我四弟会伸手指认你!我看你就是杀人凶手,还妄想狡辩,还我弟弟命来!” 赵可尘眉头微蹙,道“我说了,我只是路过!至于令弟为何要指认我,我确实不知。” 老三凶狠道“跟她废话干嘛!废了她的修为,挑断她的经脉,将她慢慢折磨至死!方能解我心头之恨!方能报四弟血海深仇!” 三人竟不再多说一句,径直向赵可尘杀来。 赵可尘无可奈何,也罢,既然蛮不讲理,那便打过再说。 赵可尘气势骤起,一柄长枪出现在手,将三人震退,周身星光微亮,莹芒闪烁,虽才入玄门,星域未成,但也绝算不得弱手。 一枪在手,所向披靡! 睥睨同辈的赵可尘,此时面色却越发凝重起来,因为她看见,对方三人,俱是展开了星域。 竟是三个星图境! 老大轻蔑道“气势不弱,倒是小瞧了你。但你一个刚入玄门的通玄者,要如何与我三人相斗!劝你束手就擒,免得白受苦楚。” 赵可尘轻哼一声,道“我观你们星域无图,想来也才凝聚星域不久,连星图都未绘成。若想以境界压我,凭你们这半吊子的星图境可不行。我再说一次,令弟之事与我无关,若再要胡搅蛮缠,那便来战!” 老大喝道“好狂的口气!既然这般气魄,想来也不会在意我兄弟三人以多欺少了。杀!” “杀!” 三人再度杀来,气势如虹。 三人配合极其默契,一招尽时,必有一招续上,攻势犹如水流一般连绵不断,三人仿佛一体。招式狠辣凌厉,招招攻其要害,犹如烈火侵略。 赵可尘被逼得步步后退,攻势之下险象环生。单论境界就已是劣势,更何况如今面对的还是配合默契的三个人,赵可尘深知不可力敌,依仗本命武技“追云步”且战且退。 脚下步步踏出,宛如追风踏云一般,缥缈玄妙。 追云步飘逸,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在三人连绵的攻势下,赵可尘越发吃力起来,照这么下去,不需要对方有多强的攻击,自己就会灵元枯竭,被活活耗死! 赵可尘心里一狠,既然你们配合如此默契,攻势连绵不给我喘息之机,那我便集中攻击一处,以力破之! 赵可尘灵元尽数调起,奔涌于四肢百骸,灵元之强,使其身体之上都泛起了淡淡神莹,手中长枪一起,径直向前点出,锐不可当! 这是赵家威名赫赫的武技,如龙! 长枪来的很快,直指老大面门。面对这一枪,老大不由背脊发凉,大惊失色,他毫不怀疑,赵可尘这一枪若是得中,绝对可以贯穿自己的星域,洞穿自己的身躯!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雷光闪烁的盾牌护在了身前,枪盾相击,宛如平地惊雷起,摄人心魄! 此时的雷光盾牌布满了裂纹,赵可尘的长枪也再难寸进。 老大一阵后怕,还好是挡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老二老三皆已出手,赵可尘一击刚落,正是力尽之时,根本来不及回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攻击落下。 两人拳脚携雷霆之威,就要落在赵可尘娇躯之上,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赵可尘身前,气势陡然爆发,将三人震飞而去,如三支离弦之箭。 来人是杨明。 杨明连忙扶住赵可尘,关切道“赵师妹,没事吧?” 赵可尘摇了摇头,道“无碍。” 见赵可尘没有受伤,杨明不禁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三人,杀机毕露! 杨明冷道“你们是何人?荒郊野岭以多欺少一个弱女子,找死!” 老大爬起来,略显狼狈,道“她杀我四弟,我们为弟报仇,何错之有?” 赵可尘道“我说了我只是路过,令弟之事与我无关。” 老二冷道“我们亲眼所见,还敢狡辩!” 杨明冷道“我师妹说了与她无关,便是与她无关!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滚,要么…死!” 老二老三就要向前拼命,老大连忙拉住两人,道“我等实力不济,今日认栽。咱们来日方长,总有再见之时!” 说着,三人抬起地上的老四,消失在山林之中。 三人穿行了一段距离,确保离开了赵可尘的感知范围。老大拍了拍老四的脸,老四立马翻身而起,精神抖擞,笑道“师兄,我这碰瓷演的真不真?我感觉我真就是个演戏天才,真就是为演戏而生的。” 三人没有理他。 老二道“师兄,你情急之下施展了天雷盾,不会被她认出我们的根脚吧?” 老三道“不一定能认出来吧,天雷盾虽是我天雷阁武技,但赵可尘毕竟不是我天雷阁弟子,未必能认得出。” 老大道“杨师兄看上的女人果然不凡,那一击连天雷盾都险些扛不住,想想都觉得后怕。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杨师兄自己了。” 老四笑嘻嘻的道“师兄,我真的感觉我很有演员天赋,演技浑然天成,下次若还有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记得再叫上我啊。”他想了想,认真说道“下次若是能给我加几句台词就更好了。” 三人仍然没有理他… 赵可尘道“杨师兄,不是说宗门有召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明笑道“我走到一半,还是放心不下赵师妹一人,于是折返。还好我赶了回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赵可尘笑而无语,杨明也笑了笑,略显尴尬。 赵可尘终于开口,道“其实杨师兄青彦才俊,宗门骄子,爱慕杨师兄之人比比皆是,杨师兄大可不必用这种方法捕获女孩芳心。” 杨明尴尬一笑,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赵可尘道“当时确实不知,如今才回过味来。那三人看上去攻势汹涌,招招毙命,但实际上皆点到为止,未曾想伤我分毫。而为首之人情急之下施展出天雷盾,诸般雷法武技,皆是天雷阁不传之秘,而天雷盾便是其中之一,这让我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杨明赞道“师妹当真冰雪聪明。” 旋即又道“师妹,虽说这手段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我对师妹的心意是真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师妹能否给我一个机会?” 赵可尘温婉一笑,道“仰慕杨师兄者不知几何,比我优者更是比比皆是,杨师兄又何必将心思花在我身上。” 杨明很是认真,道“情感一事,怎么能一较长短,争论高低呢?在我心中,师妹你就是最好的,最完美的。” 赵可尘道“杨师兄,并非你不好,只是如今我并无心思在情爱一事,恐怕要辜负师兄心意了。” 杨明道“我了解过你的经历,也理解你的心思,你想尽快变强,为兄长遮风挡雨,为此你心无旁骛。” 赵可尘道“既然师兄了解…” 杨明看着赵可尘,很是认真,打断了她的话,道“我可以等…” 第十九章 风雨如晦 两日眨眼即过。 禁制越发薄弱,异宝越发波动,仿佛下一刻便要破禁而出。 各方势力早已传讯,族中长辈,宗门长老,接踵而来。 荒城外风云际会。 古树下,燕晨翻阅着洗剑录,心如止水。 燕晨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了,抬眼望去,只见两道异彩流光声势如虹,划过天空,落向了天雷阁之人所在之地。 天雷阁的长老到了! 两道身影落下。 一位老者,发丝花白,却无年暮之气,头发束的齐整,衣袍干干净净,目如鹰隼,傲视群雄。 一位青年,气息内敛,没什么存在感,看上去平平无奇,眼神中却蕴含精光,大势蓄于内,一朝现,惊雷乍响。 人群一阵骚动… “天雷阁竟然来了两位长老!” 有阅历者认出了两人“来的竟是这两位?天雷阁对此异宝竟是如此看重!” “看来天雷阁是势在必得了。” “不知三花宗和东云门,又会是何人前来。” “不管他们,我们只管看能不能捡捡漏,捞点油水了。” …… 燕晨眉头微微皱了皱,倒不是因为天雷阁来了两个强劲的对手,而是因为他看到那个花衣女子朝自己这边来了。 燕晨特意离得比较远,隐藏着踪迹,没想到还是被花凤察觉到了。原本燕晨想着暗中行事,可以随心所欲,如今花凤却将一切都放置到了明面上,自己便不可推托地被绑定成了她的战力。毕竟花凤打的是三花宗的名号,宗主的面子,多少还是得给一点的。 花凤落在古树旁,微笑着施了一礼,道“见过大人。” 燕晨微微点头,算是还礼。对于宗主的这位五弟子,燕晨总是有些不太喜欢。 对于燕晨的态度,花凤不以为意,笑道“黑雾岭棘手数百年,无数强者都束手无策,如今大人略微出手,便使得这方绝地拨云见日,光风霁月。大人风采,真令小女子钦佩不已。” 对于花凤的表面奉承,燕晨无感,淡淡地道“侥幸而已,公子谬赞。” 花凤笑意不减,道“能得大人这等人物入山,实乃宗门之幸。如今异宝即将出世,小女子势单力薄,仍要仰仗大人神威了。” 燕晨,道“公子谦虚了。晴部乃宗门之刃,所向披靡,何谓势单?公子本人天资卓越,又有宗主用心指点,境界一日千里,何谈力薄?想来即使没有我出手,公子也是游刃有余的。” 花凤,笑道“此地鱼龙混杂,既有天雷阁虎视眈眈,又有东云门暗中蛰伏,晴部虽勇武之师,但小女子毕竟实力不精,难免纰漏。小女子粉身碎骨事小,宗门失了机缘事大,若真如此,师尊难免不喜,每念及此,小女子总是诚惶诚恐。倘若无大人掠阵,小女子心中难安。” 花凤清楚,能调令燕晨的,恐怕只有宗主了,所以她搬出了花晴。 燕晨,道“宗主早有密令,让我协助公子。公子大可放心,即便我实力微薄,也会全力施为。” 花凤,道“那便先谢过大人了。” 燕晨,道“都是为宗门办事,何必言谢。” …… 花凤抬眼望向天雷阁之人所在,转头朝燕晨说道“大人。可识得天雷阁那两位?” 燕晨摇了摇头,道“愿闻其详。” 花凤笑了笑,道“大人到沧澜域时间不长,识不得这两位倒也正常。那位老者,名为秦岚,天雷阁奔雷崖长老,乃是成名已久的星象境强者,讲究的是能动手就绝不动嘴,行事霸道,雷厉风行,名扬沧澜域。 而那位青年,名为卫重,天雷阁隐雷崖长老。虽是新晋星象境,但即使对上天雷阁的老牌强者,他也毫无逊色。因为他元胎奇异,还得了个外号,叫隐雷十四窍。” 花凤饶有兴趣地看向燕晨,道“大人可知为何卫重得了个隐雷十四窍这般奇怪的外号?” 燕晨猜测道“莫非他元胎生有十四窍?” 花凤笑道“并非卫重元胎生有十四窍。双手双足,一首一身一心窍,元胎生来便只有七窍,人人皆是如此,未有听说过例外,只是卫重与常人不同,他元胎通窍通了两遍!” 元胎能通窍两遍? 即使是燕晨,也饶有兴趣,觉得匪夷所思,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 花凤道“古往今来,能通窍两遍的,也只有卫重一人。所以,卫重才人称隐雷十四窍。 也正因为元胎通窍两遍,卫重的灵元底蕴极其浑厚,也异常精炼,灵力通玄之后更是受益匪浅。所以他一个新晋星象境,在底蕴上,丝毫不弱于一些老牌强者。” 燕晨的目光不由向那名稳重如山的青年男子飘去,隐雷十四窍,有意思。 燕晨又瞥见两位星象境身旁,站立着一位年轻人,温文尔雅,恭敬间不见卑亢,真真的一表人才。 燕晨,道“那位年轻人,应该和公子一样,是天雷阁的为首者吧?” 花凤点了点头,道“正是。他名为易非,是天雷阁阁主的第七位弟子,年轻一辈中的天之骄子,即使是其众师兄,天资也远不及他。” 燕晨,道“公子可与其交过手?” 花凤笑道“我与他同为领队者,自然少不了碰撞,在这黑雾岭中倒是交手过几次,只是都未曾分出高下。” 燕晨,道“依我之见,此人虽天纵奇才,又师承天雷阁主,但仍不及公子远矣。” 花凤置之一笑,只当是燕晨的奉承话,道“大人谬赞,小女子受之有愧。” 燕晨,道“我并不是奉承公子,只是实事求是的评判而已。” 花凤一愣,她这才发现燕晨与自己攀谈时,目光从未离开过易非,仿佛将他看了个透彻。 花凤还没来得及问个明白。 此间山林便起风了。 山风起,草木摇曳,一颗颗细长的雨滴划过,甚是清凉。一道身影由远而近,携风雨而来。 三花宗雨峰峰主到了。 花雨落下,花隐恭敬行礼“见过师伯。” 花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环顾四周,问道“凤丫头呢?” 花隐指了指花凤的方向,花雨隔空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收回,道“异宝之争,我不一定能腾的出手来,你要多照拂你师妹,切不可让她身处险境。” 花隐,道“师伯放心,若有人想伤害师妹,必定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花雨,道“有你在,我放心。” 花雨看向华柱,禁制已是摇摇欲坠了。就在花雨考虑要不要强行破开禁制时,一阵让人不悦的声音响了起来,奔雷崖长老秦岚隔空喊话,道“三花宗就来了一位峰主?若是如此,便直接退去吧,免得最后异宝无缘,反而折损一位星象境。” 花雨冷哼一声“天雷阁不过土鸡瓦狗尔,两位长老在此又如何?本座一人足以。” 秦岚冷笑,周身雷光跳跃,雷声乍响。众人只觉心神激荡,气血不稳,连忙运转功法抵挡,方才稳住心神。 秦岚看向花雨,目光锐利如鹰“早就听闻三花宗雨峰之主修习的风雨帖独步沧澜,我倒是很想领教领教,看看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强大。” 花雨眼神微凝,顿时风雨如晦,天地肃杀,冷道“本座也早想见识见识奔雷崖的无上雷法。” 一方风雨,一方雷霆。 一方黑暗,一方明亮。 气势磅礴压抑,交织在一起,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秦岚先动了,一道雷光闪过,撕裂了暗黑,雷光亮起,秦岚便至,秦岚手中掐诀,喝道“雷河!” 无数雷霆汇集在一起,朝花雨镇压而来,其势真如大河奔涌,毁天灭地,不可阻挡,雷霆冲刷之下,生机寂灭!就单单这一手,便可见奔雷崖秦岚威名不虚。 雷霆大河奔涌而来,花雨缓缓抬起右手,一掌轻轻送出。 这一掌,看似徐徐,实则疾风骤雨,看似轻柔,实则厚重如山。 这一掌,风雨皆动,天地势成! 风雨和雷霆交织,狂暴的能量席卷开来,山林尽毁,满目疮痍。 星象境峥嵘毕露! 众人被逼得连连后退,气血翻涌不止,身形都难稳,实力稍弱一点的,更是口溢鲜血,再也提不起夺宝的心思。 秦岚落回原地,这一次交锋不分上下,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三花宗一峰之主,确实强大。 花雨冷道“不过尔尔,再来战过!还是说,你们两位一起上?” 秦岚冷笑一声“对付你,我一人足以,何需两人出手。” 花雨冷道“那便再来!” 秦岚冷哼一声“不急这一时,待异宝出世,我便将你埋葬于此。” 花雨冷笑一声“凭你?还不够!” 秦岚不再与花雨口头之争,闭目养神,静待禁制消散。 见秦岚不再回话,花雨也懒得再争口头之利,盘腿而坐,一边调息,一边盘算这老贼,人虽然讨嫌,但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些实力的。毕竟自己是暗杀高手,正面对战相对短板,若想正面击溃他,难度不小。而且隐雷崖卫重也甚是不弱,初入星象境的燕晨对上他胜率不高,只能期盼燕晨能多拖延卫重一段时间了,只要自己腾出手来,那一切都将手到擒来。 燕晨并不知道,自己在花雨心中已经成了下等马,当然即使他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因为燕晨如今只对隐雷十四窍感兴趣,他很想见识见识,这个古往今来独一无二能通两次窍的男人,到底有怎样的风采…… 第二十章 天雷阁的盾与矛 荒城的禁制终于散了,异彩喷薄而出。诸多修炼者鱼贯而入,争夺着未知的机缘。 荒城中,异宝终于现出真容。 那是一方八合镜,流光溢彩,气势浩然。 八合镜静静悬浮在半空中,最是惹眼,但诸多修炼者无一人出手争夺,皆是避让开来,搜寻荒城其它角落去了。 异宝无主,亦有主。 非常人所能染指。 三花宗与天雷阁已对峙在前,争夺八合镜最后的归属。 花雨警惕着天雷阁众人,道“凤丫头,你带人去收服异宝,隐师侄,你相助凤丫头。天雷阁两位长老就交给我和燕晨。” 花凤等人,道“领命!” 花雨又转头对燕晨道“燕晨,秦岚交给我,卫重就交给你了,卫重人称隐雷十四窍,修行独到,同境能与之媲美者,甚少。你无需与他生死相斗,只要多纠缠他一段时间就行,等我腾出来手来便好。” 燕晨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三花宗排兵布阵,天雷阁也在谋划。 秦岚对卫重说道“花雨毕竟是一峰之主,实力深不可测,我要胜她,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与她相战,必然胶着。好在燕晨只是新晋星象境,这是他们的短板,以你的实力,可轻松取胜,到时你我联手,大局既定。” 卫重点了点头,道“我速战速决。”言语间,并未将这位晴部大人放在眼里。 秦岚又道“易非师侄,三花宗其他人便交给你们了,断不可落了我天雷阁的威名。” 易非持礼,道“小侄遵命。” 两方人马针锋相对,大战一触即发。 花雨率先打破了平衡,大喝道“秦岚,来战!”话音落地,花雨一步踏出,携漫天风雨而去。 秦岚冷哼,大声道“怕你不成!”雷霆之威骤起,与风雨碰撞在了一起。 为帅者已经出手,为兵者自然不甘人后,叫喊着冲杀而去。 一时之间,两军乱战一团。 花凤目的明确,直接朝着半空中的八合镜冲去,易非身形闪烁,拦在了花凤的前方。 易非微微一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道“五公子未免太过心急了些,这般视在下而不见,委实有些伤在下的心了。” 花凤还未搭理这位天雷阁阁主的七弟子,一柄飞剑率先做出了反应,飞剑疾射而来,剑气逼人,却停在了易非丈外,不能寸进。 拦下飞剑的,却并非易非本人,又一道身影出现在易非身旁,那是天雷阁阁主的四弟子,吴锋。 吴锋屈指一弹,飞剑便倒飞而回,最终悬于花隐身前,不曾归鞘。 吴锋,道“师弟师妹之间的交锋,我们做师兄的,就不要插手了吧。久闻雾峰花隐之名,一手御剑之术臻于化境,若阁下手痒难耐,在下倒是愿意用这微末实力为阁下解解闷。” 面对天雷阁阁主的第四位弟子,花隐没有答话,面色却是凝重了起来,藏于袖中的手终于探出,抓住了剑柄。 花隐叮嘱了一声“师妹小心!” 便向吴锋攻去,吴锋面对着漫天而来的锐利剑锋,不慌不忙,做了个请的手势,方才出手。 易非笑道“五公子,如今便没有人打扰你我了。” 花凤冷道“七公子竟是如此胸有成竹?当真不怕阴沟翻船?” 易非笑道“若是真能死在五公子这等绝色手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说话间,易非周身星域展开,繁星勾勒,一幅麒麟图栩栩如生,麒麟周身雷光闪烁,威风凛凛。 易非笑道“不过异宝属实难得,我也想试着为宗门争上一争。” 麒麟图现,花凤面色凝重起来,这是天雷阁的无上秘法雷光麒麟图,整座天雷阁也没有几个人修炼成功,这位天雷阁阁主的七弟子,天资竟如此恐怖! 易非仍是谦谦公子,但此时在雷光映照之下,让人生寒。 燕晨与卫重相对而立。 面对着同为星象境的对手,燕晨很是随意,而卫重不动如山,两人气质不同,但皆是极为自信。 卫重,道“久闻晴部大人威名,被誉为最年轻的星象境,天资之恐怖,无人能及,今日得见真容,风采斐然,传言不虚。” 燕晨,道“元胎通窍,自古以来世人皆只能通一次,能通两次者,古往今来,唯阁下一人矣。今日我能见十四窍之玄妙,深感有幸。” 卫重,道“我本是爱才,惜才之人,若在平时,未必不能放下门户之见与阁下相互论证长短。只可惜此时此景,我不得不亲手摧毁一位天才,虽痛心,却也无奈。” 燕晨嘴角微微翘起,道“阁下不必纠结,还请不要留手才是。”后一句话燕晨没有说出口,那就是 不然,你会死的。 卫重自然没有体会到燕晨的忠告,在他看来,即使燕晨天资再如何恐怖,如今的燕晨也仅仅是个新晋星象境,而自己同境无敌已经许多年了。 卫重只觉得燕晨最后那句话只是挑衅而已,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眼中,眼前这位晴部大人,像极了这些年死在自己手中的那些因天资卓越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天才。 卫重轻轻道“速战速决吧。” 于是,他来了。 卫重来了,便是一座山来了。 燕晨眼神一凝,好厚重的力量!顷刻间,燕晨星域展开,神莹覆体,右手成拳,一枚凝练的璀璨印记浮现拳头之上,这是燕晨的本命武技,乾坤四象印。 拳势威威,一拳迎向卫重。 砰!一声闷响。 卫重停在了燕晨原先站立的地方,而燕晨被击退数十丈,燕晨双脚深陷地面,如老牛犁地一般,生生划出了两道沟壑,最后才堪堪稳住身形。 燕晨只觉得右臂有些发麻,卫重真就如一座山一般厚重,坚硬!即使是乾坤四象印,也未曾撼动其分毫。 卫重的灵元底蕴,何其厚重!远不止同等灵池数量的修炼者两倍。 这就是元胎多通一次窍的好处么? 不动如山的卫重虽然击退了燕晨,但自己也再难寸进,燕晨虽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气息丝毫没乱,气血也丝毫没有动荡。 卫重开始重新审视起燕晨来。 卫重星域缓缓展开,开口道“我被誉为隐雷十四窍,元胎通窍两遍不是什么秘密。元胎通窍的好处,想来阁下是懂的,那就是灵元更为浑厚,更为精炼,所以我的灵元底蕴,比同境之人强上一倍不止。 元胎通窍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本命武技,常人七窍全通便可领悟一门本命武技,我而当然领悟了两门。 或许是天意,我所领悟的这两门本命武技竟都是锻体之术,流光玉身和锻雷金体,也正是这两门锻体之术,使得同境之内无人能破开我的防御,这才有了同境无敌之称。 刚刚阁下施展的武技很是不凡,倒也仅此而已了。” 卫重说着话,身体已经开始有了变化,身体仿佛泛着玉石一般的光泽,坚不可摧。又有雷光闪烁体表,一层淡淡的金光浮现,犹如佛陀金身。 流光玉身,和锻雷金体。 卫重已然大成! 燕晨面对着渊渟岳峙的卫重,也是认真起来,星光璀璨,群星勾勒,一匹荒狼出现在侧,道“阁下,不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星象么?” 卫重,道“自然不敢轻慢了阁下。” 于是,一头雷霆环绕的双首翼虎便从卫重的星域奔来。 双首翼雷虎图,这是天雷阁攻击性极强的星象图之一,卫重很明智,本命武技皆是锻体之术,星象图自然要选择偏攻击一些,两者相合,方能所向披靡! 见此,燕晨也是由衷地赞了一句有勇有谋。 卫重攻来,拳如狂风暴雨般落下。 势要将燕晨彻底摧毁。 卫重之防,不动如山,有流光玉身与锻雷金体大成,坚如磐石,同境之内未有人破,可谓最坚硬的盾牌。 卫重之攻,动若雷霆,有双首翼雷虎之威势,势如破竹,同境之内鲜有人能挡,可谓最锐利的长矛。 盾与矛完美融合,又有浑厚的灵元底蕴为基石。 卫重,无愧同境无敌之称! 这足以将同境者摧枯拉朽的攻势落下,却并未出现卫重预料之中燕晨步步败退的景象。 这位晴部大人,面对玉身金体的拳拳到肉,招招硬接,不显弱势。一时之间,战况胶着,燕晨竟与这位同境无敌者不相上下。 卫重心中微微震撼这燕晨,好强的体魄!竟能与玉身金体大成的自己不相上下?三花宗什么时候有了这等高深的锻体之术? 卫重嘴角微微翘起,心道即使你的体魄再强横又如何?虽然彼此破不开对方的防御,但以自己浑厚的灵元底蕴,不用多久就能耗死你。 燕晨听不到卫重的心声,即使听得到,自然他也不会为对手解惑。 燕晨所习八荒诀霸道无匹,功法第一页写的就是“未练气,先伤己身。八荒战体不成,不可习。” 就是说八荒诀这门功法太过霸道强横,不是寻常体魄能抗受得住的。只有修成了八荒战体,才能经受得住功法的狂暴,才能开始修炼八荒诀。 而燕晨,自然修成了八荒战体。 这远古传承而来的无上秘法,虽只是小成,也足以媲美元胎通窍时所领悟的本命武技了。 八荒战体,可战八荒! 随着时间的推移,卫重越来越觉得古怪,燕晨竟丝毫没有出现后继无力的状态。卫重清楚的知道灵元的消耗情况,按正常情况来算,一个六灵池的新晋星象境,战斗至此,早应该已经灵池干涸,油尽灯枯了才是。怎么可能连一丝力竭的显现都没有?难道燕晨的灵元底蕴竟能与通窍两遍的自己相比? 不可能! 就算燕晨所习功法不凡,但也绝不可能能弥补一次通窍的差距! 若真有这种层级的功法,那该是何等恐怖!要知道,古往今来,能两次通窍的,也只出现了一人。 但即使卫重再如何不可置信,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燕晨体内奔涌的灵元仍然生生不息,没有丝毫枯竭的迹象。 突然,卫重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但随即便被他否定,不可能!不可能有人做得到这种事! 但到底要如何解释,燕晨这足以能与自己媲美的灵元底蕴呢? 难道他真的疯狂至此? 燕晨看着卫重百思不得其解,而后又不可置信的表情变化。笑道“阁下果然智慧过人,阁下猜得没错,不用自我怀疑。” 卫重凝重道“绝不可能!” 燕晨笑了笑,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 阁下猜的没错。 我先入玄门,而后通窍!……” 第二十一章 天雷阁阁主 修炼不易,玄门更难。 自古以来,哪一位修炼者面对这厚重的生命之门不是慎之又慎?谁人不是将境界拉满,又做足了准备才敢去推这灵力通玄之门? 元胎初成,便推玄门? 那是找死! 玄门门槛虽说因人而异,有高亦有低,但即使是低门槛,对于修炼者仍是高不可攀的。 元胎初成便入玄门? 到底是燕晨的元胎强到令人发指,还是燕晨的玄门门槛低到令人发指?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合理! 即使燕晨亲口承认了,卫重仍是不敢相信。 卫重喝道“世上真有人能先入玄门而后通窍?这种行为就是自杀!我不信有人能成!” 燕晨,道“事实如此,你相信与否,并不重要。你两次通窍,古往今来独一份,足以睥睨天下英豪。但毕竟只是灵元通窍,与我星辉通窍,不可同日而语!” 燕晨丹田内,星空之下,元胎越发耀眼,越发神圣。 燕晨的攻击越来越强,更如滔滔江水一般绵绵不绝。 同境无敌之称的卫重,竟渐渐落入劣势。 卫重虽然渐渐被压制,但玉身金体大成,若一心防御,想必燕晨也拿他不下,只待其他人腾出手来,便能将其拿下,心中所想,卫重立刻决定执行,一时之间,只防不攻。 见卫重彻底沦为防守,燕晨嘴角微扬,那就试试这个沙包够不够抗! 一柄长枪出现在手。 长枪雪白,晶莹如玉,一道龙纹雕刻其上,栩栩如生。 这柄长枪是父亲燕奕的遗物,父亲说,这柄长枪名为真龙,是爷爷送给他的十二岁礼物,有望子成龙之意,所以取名真龙。但父亲觉得,成龙与否,自有天定,人最重要的,是要先成为自己,所以将真龙改名为真心。 父亲的声音犹在耳畔。 “不要想着去成为谁,不要给自己带上那么多枷锁,你成为自己就很好。” 长枪真心在手,燕晨的气势节节攀升,锐利无匹。 卫重面露凝重之色,他第一次从同境之人身上,感觉到了威胁,仿佛在燕晨面前,连大成的流光玉身和锻雷金体也不够坚固。 燕晨长枪遥指卫重。 红枫燕家善枪,燕晨更是家族中的佼佼者。逃亡沧澜域这些年,燕晨基本没有在人前施展过枪术,但这并不代表燕晨荒废了,相反,燕晨从未怠慢过枪术上的修炼,日日坚持,从未断过。 卫重的确了不起,浑厚的灵元底蕴加上大成的玉身金体,即使是燕晨,也不得不拿出自己最强的手段。 燕晨一枪点出,万枪随影。 红枫燕家枪术卓绝,其中又以游龙枪术和霸王枪术最为著名。 燕晨这一招,便是游龙枪术中的万龙影。 长枪落在卫重的防御上,叮的发出一声金石之音,一道波纹缓缓散开,卫重体表泛起涟漪。 一枪落,万枪落。 金石之声不绝于耳,无数波纹覆盖了卫重全身上下。 卫重冷道“这就是阁下的最强手段了么?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燕晨没有理会。 只是嘴角勾勒,微微一笑。 找到了! 波纹覆盖之下,卫重体表之上,一处暗淡显现出来,那是玉身金体相对薄弱之处。 燕晨枪头一转,一枪贯出。 这一枪,气势无双,如虹贯日。这一招,便是霸王枪术中的如虹! 一道白虹掠过,瞬息之间便击中了卫重薄弱之处。 卫重脸上的轻蔑之意凝固,因为燕晨这一枪,贯穿了他的三尺星域,击破了他引以为傲的玉身金体! 星域碎,神莹碎,玉身金体皆碎! 卫重如一颗流星,重重撞入了荒城一角,连连喋血,气息萎靡。 同境无敌的卫重,居然败在了一位新晋星象境手中。 众人震惊,许久才回过神来。 …… 雷光麒麟图加持下,易非宛如战神一般,其威煌煌。 花凤星域暗淡,被逼得步步后退。 易非笑了笑,道“五公子之姿,我见犹怜,在下实在不愿辣手摧花。异宝虽然难得,但也重不过性命,五公子何不就此退去?” 花凤冷哼一声,道“七公子嘴上怜惜,手下却并未半点留情。何必惺惺作态?要战便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易非叹息一声,道“若在平时,能博五公子红颜一笑,在下双手奉上这异宝又如何!奈何今日为宗门而战,实在不能徇私。五公子,小心了。” 易非话落,麒麟图雷光更甚。 一掌拍出,自上而下。 这一掌,雷光氤氲,蕴含麒麟真身之威,似要将花凤彻底镇压。 见势,花凤轻叹一声。 易非不愧是天雷阁主的七弟子,天资卓绝,惊才艳艳。面对这般对手,花凤不得不全力施为了。 花凤原本不想施展星图,因为她所修炼的星图,代表的是三花宗的宗主之位。花凤不喜那位花衣女子,也不向往那位高权重之座,所以她也不喜自己所修的星图。 只是,眼下已别无他法了。 花凤星域骤亮,群星勾勒,绘出一幅人像图来。画像是一位男子,手持书卷,头顶纶巾,一幅书生模样,然而气势恢宏,睥睨众生,大有君临天下之姿。 花凤一掌迎上易非,两掌相接,顷刻间,后者氤氲的雷光便被冲散,滔天的麒麟之威也开始湮灭。 易非连连后退,脚踏虚空,步步波纹,直直退了数十步,方才稳住身形。 花凤的星象图落入易非眼中。 这位天雷阁主的七弟子满眼震惊,并不是全因为花凤突然爆发的力量,这幅星象图本身给与易非的震撼,远比花凤将自己击退的震惊大得多得多! “月帝览书图?!” 此星图,非三花宗宗主不可习,花晴竟然连月帝览书图这等秘法都传授给了花凤?这是向世人宣告花凤便是下一任三花宗宗主么? 这位五公子,竟得花晴如此看重? 易非脸色终于凝重起来,道“没想到,五公子竟得花晴宗主如此器重,早已被选为下一任三花宗宗主。既如此,五公子今日便不能全身而退了!” 易非灵元运转,星域璀璨,他终于准备下杀手了。 然而易非还没来得及出手,众人就被一声巨响吸引了注意力,那是卫重撞入城角的声音。 易非再度惊愕,同境无敌的卫重长老居然败了?就连阁主都称赞“若同境,我亦不能胜”的卫重,就这么败了? 短短转息之间,易非只觉得接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一幅月帝览书图!一位败卫重的新晋星象境! 相比易非的难以置信,花凤顿时松了口气,笑道“燕晨大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如今胜负已分,大局已定,七公子何不退去?以免更多门人折损于此。” 易非面露难色,如今形势对天雷阁来说绝算不上好,一名星象境抽身,对于战场来说,无疑具有毁灭性。 就在易非纠结是否撤退之时,此间又生变故。 一只雷光闪烁的巨手从天而降,其威势震荡空间,向花凤镇压而去,势要将其抹杀! 突如而来的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 见此,花雨睚眦欲裂,大喝道“贼子安敢!”便要抽身营救花凤。 秦岚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眼下这个神秘人明显针对的是三花宗,秦岚自然乐见其成,道“峰主就想这么走了?似乎也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花雨再也没有耐心与秦岚纠缠,衣袖一拂,一掌拍出,喝道“滚!” 这漫天风雨锋利如刀,足以摧城! 但秦岚又是何等人物? 即使无法击败花雨,但花雨若想在秦岚面前来去自如,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事。 秦岚周身雷霆跳跃,气势无匹,一道雷光穿透风雨,将花雨硬生生留了下来! 花雨虽心急如焚,但一时之间也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雷霆巨手落下。 巨手之下。 花凤真切感受到那道毁灭之意,不用怀疑,若是被击中,自己必然尸骨无存。此等威势之下,众生皆为蝼蚁! 花凤避无可避,自然也不愿束手待毙,一块玉牌出现在手中,瞬间捏碎。 那是花雾给她的保命符,里面蕴含着花雾一道神通。 玉牌碎。 夜幕瞬间笼罩天地,一轮大到无边的明月升起,清辉洒满人间。明月中,一名清艳仙子舞出一剑,清辉照映千万里,似乎分开了整座天地! 那是一道剑气! 这是花雾闻名于世的成名武技“明月千里”。 清冷剑气斩向雷霆巨手。 两者相交,剑气却如清脆瓷瓶一般碎了,与之被撕开的,还有整座夜幕! 花雾的神通,竟也斩不开这巨手! 花凤眼中大骇,再也挡不住巨手落下。 就在花凤认命之时,一道红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花凤身前,随手一挥,这威势无穷的雷霆巨手就这么烟消云散,连余波都没有出现。 花凤先是震惊,随后涌出无尽的狂喜,犹如小姑娘一般,甜甜地喊到“大师兄!” 花荣转身,宠溺地摸了摸花凤的小脑袋,笑道“凤丫头,长高了不少嘛。” 花凤嘿嘿一笑。 花荣笑道“我先处理点事,稍后再与你好好谈心。” 花荣再度转身,气息骤冷。 花凤满眼笑意,躲在花荣身后,玉手轻轻拉着花荣的红袍。 花荣看向天空。 虚空中一道人影浮现,那就是先前施展雷霆巨手之人。此人一现身,众人皆惊。 易非惊愕道“大长老?” 不仅是其他人,就连天雷阁众人也没有想到,天雷阁天雷崖的大长老武苍会出现在此。 花荣却没有看向这位位高权重的大长老,他仍看向虚空,声如洪钟,回荡在天地间“阁主既然亲临,何不现身一见?” 众人再度惊愕,天雷阁阁主竟然亲自到场?这异宝竟贵重至此?能引得天雷阁阁主落场? 虚空浮动,一道人影踏空而来。 正是天雷阁阁主雷穹! 一头银发,一身银袍,眼眸中有雷霆闪烁,压迫感十足。 雷穹居高临下,双眼下垂,道“东云门要插手我天雷阁与三花宗之事?” 花荣向东抱了抱拳,道“此事与门主的意愿无关,皆是我个人所为。不过,门主境界高深,目光长远,想来也不会在意阁主淫威。” 雷穹,道“你能替云泥做决定?” 花荣,道“此行之前,门主嘱咐,一切事物皆由我决断。又郑重嘱咐,我代表的是东云门,东云门势力超然,绝不可堕了我东云门之威名。” 雷穹,道“不知你是以三花宗大弟子的身份说这话,还是以东云门副门主的身份说这话?” 花荣,道“阁主说笑了,我自然是东云门的副门主。” 雷穹笑道“好!我一定会去东云门会一会云泥,看看他是否真的老眼昏花。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花荣,道“届时必定恭候大驾。” 雷穹冷哼一声“走。” 话落,雷穹伸手一招,八合镜便飞入手中。他向着三花宗的方向看了一眼,暗道我以异宝为饵,又以你弟子性命为胁,就算如此,依然不能诱你出山么? 哼!来日方长! 雷穹转身,带着天雷阁之人便退去了。 第二十二章 深藏不露的赵二爷 随着荒城事件落幕,黑雾岭也定下了基调。三花宗与天雷阁分别驻扎,各守一边。 诸位寻求机缘的修炼者,俱是两手空空,悻悻而返。 这黑雾岭,确实是一处贫瘠之地,没有半点天材地宝。 于是,荒城之战两三日后,各方势力终于不再继续浪费精力搜寻,开始陆续撤离。 …… 花凤穿梭于山林间,花衣翩翩,宛如一只小凤一般灵动跳脱。花凤于花丛之中折下一朵,簪于耳鬓,少女含羞回首道“好看吗?” 花荣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小凤儿就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孩子。” 花凤嘿嘿一笑,面容遮上云霞。 花荣看着花凤,满眼不舍,道“凤丫头,我要走了。” 花凤有些失落,找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却这么快就要分开了“就要走了么?” 花荣抚摸着花凤的小脑袋,安慰着花凤,亦安慰着自己,道“已经耽误几日了,有些事,不得不去做。” 花凤拉着花荣的衣角,泪眼朦胧“大师兄,你带我走吧,去哪都行,只要在你身边。” 花荣柔声道“三花宗才是你的归属,师尊是真心待你的,你也要爱她一些才是。” 花凤愤懑道“可她却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你逐出宗门!让你颠沛流离,受尽孤苦,我怎能不怨?” 花荣,道“她对我或许多有不公,但却是真心爱你,如此,便够了。” 花凤怨道“可每念及你,一想起你含冤被逐,一想起那日她冰冷绝情,我总是心有不平!” 花荣笑了笑,云淡风轻一般,道“往事往矣,何必让它成为你的枷锁。而且,现在我也不错啊,东云门的副门主哎,放眼整个沧澜域,能有几人比我位高权重?当年若不是师尊将我驱逐,我未必能有如今的成就。” 花凤欲言,花荣便打断了她,有些郑重地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她,都背弃她,唯独你,不能如此。若你也与她对立,那她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花荣似乎想起了三花宗上那一袭花衣,莫名有些感伤。 花凤不懂花荣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话,也不懂花荣为何突然变得有些感伤,但她不在意,只因为大师兄永远都是大师兄。 花荣的伤感只维持了须臾。 花荣笑道“东云门山门之前有一汪大湖,其中锦鲤色彩明亮,灵气十足,是为一大奇景。下次再见,我为你带上两尾,作为观赏。” 花凤,道“那我们多久能再见?” 花荣再次揉了揉花凤的小脑袋,似哄小孩一般,道“很快就能再见了。” 花凤右手成拳,伸出小拇指,如孩提时候经常与花荣约定一般,道“一言为定,可不能骗人!” 花荣笑着伸出右手小拇指,勾住了花凤,一如多年前与那个小女孩约定一般,道“一言为定!” …… 赵可尘也踏上了回洛水的路程。 她走在山林间,就快要出黑雾岭的地界了。 一袭白衣站在路边,等待着赵可尘走了过来。 赵家二爷笑着打了个招呼,道“可尘贤侄。” 赵可尘行了一礼,回道“二叔。” 赵之安笑道“可尘贤侄,黑雾岭此行可有收获呀?” 赵可尘,回道“未曾遇到机缘。” 赵之安安慰道“修行不易,机遇难得,本就是如此。此行就当是一场历练好了,不必太在意得失。” 赵可尘,道“二叔教诲得是。之前异宝华柱冲天,不知二叔可捞得什么好处没有呢?” 赵之安无奈,道“这等异宝,尚未出世便已经被人定下了归属,哪是我等能够染指的。荒城一行,没有捞得半点油水,不过见识了几场精彩之战,也算是长了长见识。” 随即又有些神秘,道“我听闻杨明那小子竟搞了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赵可尘点了点头,便是承认。 赵之安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虽说杨明这小子的小手段有些俗套了,但我观他却是真心中意你的,我看他人品不错,也算得上青彦才俊,虽远不及贤侄你天资卓绝,但也不差,贤侄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赵可尘,道“杨师兄自然是人中翘楚,但我一心修行,无意情爱,我们之间到底是有缘无分的。我相信,以杨师兄之资,总会找到他的良配。” 赵之安些许惋惜,道“杨明家世不差,又拜在鸣雷崖李见青门下,前途不可限量,你二人若真能结成道侣,相辅相成,必然是一方佳话啊。” 赵可尘,道“此事我心意已决,二叔无需多言。” 赵之安任有些不死心,道“贤侄真就再无回转了么?” 赵可尘正色道“道心通明!” 闻言,赵之安长叹一口气,尽是惋惜之色“以贤侄之资,星象之境指日可待,届时必如煌煌大日一般,闪耀整座沧澜域。唉,到底是可惜了。” 可惜了?可惜什么? 可惜拒绝了杨明么? 赵可尘还未明了,身畔的赵之安蓦然出手,一掌拍在了赵可尘的后背,毫无防备的赵可尘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撞在了山崖之上,连连喋血,经脉寸断,再也没有了反抗之力。 赵可尘满眼惊愕,她想不明白,为何这位慈爱的二叔会突然对自己下杀手。 赵可尘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使不出一丝气力。 赵之安一改温和的态度,气息变得冰冷,他瞥了一眼气若游丝的赵可尘,犹如撇了一眼砧板上的鱼肉一般随意,开口道“贤侄。给你一条生路你不走,既然一心求死,二叔便成全你。” 赵可尘艰难道“为什么?” 赵之安,道“也罢,叔侄一场,便让你明明白白的走吧。 你真以为你爹娘之死,你兄长之伤,只是红岩谷一场意外么?” 赵之安看着眼睛逐渐瞪大的赵可尘,戏谑道“没错,当年那一场所谓的意外,就是我谋划的,为的就是杀赵家的嫡长子,为的就是杀赵家天赋异禀的嫡长孙,为的就是夺赵家家主之位!” 重伤的赵可尘睚眦欲裂,要用眼神将赵之安千刀万剐!兄弟阋墙!害我父母!伤我兄长!就为了这个破理由?就为了这个啥也不是的家主之位? 赵之安,道“从小,你爷爷就偏爱你父亲,我在你爷爷心中啥也不是,他眼里只有你父亲,从来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不论我如何努力,不论我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他眼里始终只有你父亲,我永远都像一道影子! 但我也是他的儿子,我又不是从哪里捡来的野种!他凭什么把我当成透明一样,把我当做垃圾一样丢在角落! 我不论天资,不论谋略,我甚至比你父亲都要更胜一筹! 但从未有人在意。 当你兄长出生,当你兄长展现出妖孽一般的天资之时,当我看到你爷爷眼中那无尽的喜爱之时,我突然就不再在意他们的看法了。 家主之位,有能者居之。 我为什么不能争上一争? 但我清楚,你爷爷心中永远不可能让我来继承赵家。只要你父亲还在,就算你父亲不在,他大概也只会传位给你那天才的兄长,而不是他那透明一般的二儿子。 所幸你父亲死在了红岩谷,你兄长虽然没死,但也废了。 可我没想到,赵家大房,竟又出了一个你!一个荒废十余载,一朝修炼,三年便可入玄门的你! 当初我想,你再如何天资,到底只是一个女子,是女子,总是要出嫁的。 所以,我开始为你物色各方青彦才俊,终于,杨明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不论家世,不论样貌,不论天资,与你都是一等一的般配。 于是,我尽力撮合你二人。 可是,你却要将我留给你的唯一生路都堵死! 若你早日出嫁便也罢了,若你资质平平便也罢了。可你偏偏天赋妖孽甚至盖过你兄长!可你偏偏一心一意要留在赵家! 如此威胁,我如何能留你? 你如此天资,到底是可惜了。 可惜未臻于境,便要夭折于此。” 赵之安长舒一口气,仿佛将多年来的委屈与不甘都吐了出来。 他看向赵可尘,眼中最后一抹不忍已然寂灭,取而代之的,只有冰冷。 “上路吧。” 赵之安一掌隔空拍下,一道掌印镇压而来,若是击中,赵可尘必死无疑! 赵可尘已然绝望,她不畏死,她只恨不能手刃这个残害父母兄长的畜生。若世间真有鬼神,我愿不入轮回,化身厉鬼,与他纠缠至死! 赵可尘心中诅咒着,闭上了双眼。 就在掌印即将落下之时,一道强横的能量自赵可尘眉心喷薄而出,瞬间将掌印冲散,能量未散,护在了赵可尘周身,化作了一座十余丈的阵法。 突然而来的变故,出乎了赵之安的意料,也出乎了赵可尘的意料。 这座阵法很陌生,赵可尘甚至完全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眉心。 但阵法一现,赵可尘便瞬间明白,这是兄长留给自己的保命符。她想起赵青岑总是温柔地点在自己眉心,心中一阵温暖,即使身陷囵圄,坐在轮椅之上,兄长也总是默默守护在自己身边。 赵之安叹道“何等天才啊!即使根基尽毁,再也不能修炼,即使经脉尽断,再也不能起身。贤侄啊,你也总是能给我惊喜,我如何能够心安?” 这座阵法很强,虽然不具攻击性,但却十分坚固,普通星图境根本不可能打破。 既然已经触发,那大概会被赵青岑感应到,到时候赵家之人赶到,赵之安便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赵之安,道“赵家能得赵青岑,赵可尘二子,当真是气运昌隆,假以时日,以此二子之资,赵家未必不能成为沧澜域第四方巨擘。” 随即赵之安语气转冷,道“只是,那般赵家与我又有何关系呢?” 赵之安看向被阵法保护的赵可尘,淡淡地道“上路吧,放心,用不了几天,你们一家人就能在地下团聚了。” 在赵可尘惊愕的眼神中。 一条白腹黑背的大鱼,于赵之安璀璨的星河中,一跃而起! 星象境?! 他什么时候突破了星象境?! 赵可尘难以置信。 赵之安不可置否。他所言不虚,他本就天资卓绝,而且更懂得隐忍,即使整个赵家,也没有一人知道他的真实境界,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突破的星象境。 赵之安神情冷漠。 一弹指。 阵法如镜一般,破碎…… 第二十三章 赵家有变 洛水赵家,后山小榭。 赵青岑坐在棋盘前,黑白落子,与自己对弈。 一枚玉石黑子落下,局势分明,黑棋已成围杀之势,掌控全盘,白棋已入绝境,苟延残喘。 赵青岑两指夹起一颗白子,迟迟未落,思考着白棋的活路。 蓦然。 赵青岑心神激荡,指间白子被震成齑粉。他感应到,他铭刻在赵可尘眉心的大阵被激发了! 赵青岑连忙示意,暗处便有人迅速退去。他眺望黑雾岭的方向,手不由得握拳,微微颤抖。 可尘,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赵青岑再次看向棋盘,黑棋大势已成,已呈碾压之势,山穷水尽间,白棋当真没有活路了么? 一只手伸进了棋盒,两指夹起一枚白子,轻点在棋盘之上,清脆之声如竹筷轻叩瓷瓶,却能醍醐灌顶! 山穷水尽间,柳暗花明。 白棋瞬间盘活,已有反扑之势! 这一手,妙极。 赵青岑双手叠在一起,向棋盘对面落子的缁衣男子行了一礼,恭敬道“公子。” 燕晨坐了下来。 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赵青岑道“听闻黑雾岭终年不散的黑雾之所以突然消散,正是因为公子。黑雾消散,引得众多势力进入黑雾岭,舍妹也在其列,不知可与公子相遇?” 燕晨观察着棋盘局势,道“我倒是遇到了她,不过她并未见到我。” 赵青岑有些紧张,燕晨知道他的担忧,又道“你大可放心做自己的事,令妹出不了事。” 赵青岑注意到,燕晨说的不是不会出事,而是出不了事。 赵青岑心中大定。 对于他而言,燕晨的话便是定海神针,燕晨既然说出不了事,那便一定出不了事。 赵青岑询问道“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燕晨,道“虽然还未到你我约定之时,但自黑雾岭见到令妹,我总感觉你要提前了。” 赵青岑叹道“公子料事如神,我的确不能再等了。原本我便要通知公子一声,没想到公子已经先我一步。” 燕晨,道“可想好了退路?” 赵青岑摇了摇头,道“计划提前了许多,很多事情都来不及规划了。我原本还想再谋划几年,只是如今舍妹展现峥嵘,已经被人盯上了,为了她,我不得不冒险一些。” 燕晨没有阻止赵青岑,即使这与二人原先约定的不一样。 燕晨看着赵家兄妹情深义重,不由想起了红枫城那一袭红衣。古灵精怪的燕曦,总是喜欢粘着自己,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不知她现在,在遥远的天元域怎么样了,有没有在师门受委屈,有没有思念红枫城…… 燕晨收回思绪,道“我在来赵家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赵青岑,道“公子遇见了谁?” 燕晨,道“东云门的一位弟子。” 赵青岑疑惑,问道“东云门的一位弟子?是谁?” 燕晨,道“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代表的那一位。” 赵青岑,道“哪一位?” 燕晨,道“他代表云泥,与我对话。” 东云门乃是沧澜域三方巨擘之一,其门主自然是威名赫赫,若有人说不知云泥是何人,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赵青岑有些意外,道“东云门的门主?找公子所为何事?” 燕晨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 赵青岑抱拳道“公子见谅,是青岑僭越了。” 燕晨,道“云泥与我所言何事不重要,你只需知道,你可以带人撤到东云门的管辖地域,东云门自当给与你方便和庇护。” 赵青岑再次抱拳,道“多谢公子,解我后顾之忧。” 燕晨,道“此次你要向赵家二爷动手,面对杀父之人,想必你也不愿让我出手。你又要对天雷阁出手,以我如今三花宗晴部大人的身份,也不好出手,毕竟两方势力虽水火不融,但也还没到全面开战的时机,若在等几年,你的局势会好很多,但如今形势所迫,你不得不提前动手,那便只能靠你自己了。” 赵青岑笑道“当日在红岩谷,若不是公子相助,青岑早已化身白骨,又哪有再起一局的机会。论局势,已经没有比红岩谷之时更差的了,红岩谷我都熬了过来,又何惧此时这一局?” 燕晨,道“以你与令妹之资,完全可以远遁数年,待到臻于境,再来起势也未尝不可,何必急于这一时?” 赵青岑摇了摇头,道“我或许可以苟且偷生,但我绝不能让父母蒙冤,让他们死的不清不白,如此不孝,我无颜面对父母在天之灵。我也不愿让可尘活在仇恨之中,她本是天真烂漫之人,有些事,做兄长的能担就为她多担一些,虽然她总会知道真相,但能晚一天就晚一天吧。” 燕晨,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再多言,你放心,如果你真谋划不成,我可以保你全身而退。” 赵青岑再次摇了摇头,道“多谢公子好意。但若真不能成事,注定我要殒命于此,还望公子不要出手,任青岑自生自灭就好。这些年我穷尽潜能,才到达如今的境界,看上去我实力高深,实际上早已强弩之末,不过外强中干,即使如今不战,也没有几年岁月了。 不过若真到了如此绝境,青岑只求公子一件事,还望公子照拂舍妹一二,可尘惊才艳艳,天资在我之上,假以时日,她必定能成为公子一大助力,也当她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兄长履行我与公子不能完成的约定吧。” 燕晨有些惋惜,道“红岩谷时你根基尽毁,不能修炼而转修神魂,短短三年便到了如今的境界,令妹也是如此,荒废十余年,一朝修炼,三年便入玄门。 如此天资,足以傲视天下英豪,臻于境不过时间问题。 可惜形势所迫,如今孤注一掷,只能说是英才天妒。” 赵青岑苦笑一声,道“青天之下,泱泱天才不知几何,可终能成为一方巨擘的,又能有几人? 唯命而已。” 天底下的天才,太多了。 燕晨尊重赵青岑的选择,虽然这与二人的约定不同,但总有一些东西是凌驾在约定之上的。 燕晨点了点头,应承下来,道“我会保下她。”又道“你只管出手,心无旁骛,我就在此,为你掠阵。” 赵青岑俯首,久久未起。 良久,才有声音传出“谢公子!” …… 黑雾岭。 一尾大鱼自赵之安的星域一跃而出,顷刻间击碎了守护着赵可尘的大阵,向着赵可尘猛然落下。 这尾大鱼,最终没有落到气若游丝的赵可尘的娇躯之上。 因为一道身穿斗篷,脸戴面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大鱼之前,他伸出手掌,将大鱼一掌震退。 突如而来的变故,让赵之安脸色骤冷,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插手在下之事?” 人影没有回应,只是站在那里,没有移动。 赵之安,道“我乃洛水赵家二爷赵之安,还请阁下不要插手今日之事,免得引火烧身。” 林星儿可不管你是谁,他只知道公子说让自己保护这个女子,那便是圣人来了,也得从自己尸体上踏过去!何况一个小小的星象境,一个从来没听过的洛水赵家。 林星儿言语仍然有些生涩,但态度坚决,道“不退……便死!” 赵之安冷哼一声,道“一个藏头藏尾的鼠辈,既然自寻死路,那我便成全了你!” 赵之安星域亮起,一尾大鱼在星河中游动,翻滚,赵之安气势如虹,向林星儿攻来。 赵之安虽然愤怒,但他头脑仍然清醒,他明白自己完全没必要与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死斗到底,自己只需在交手间乘其不备给与命悬一线的赵可尘最后一击就好。至于这个既穿斗篷又着面具的人,不必太过于理会。 林星儿仿佛听到了赵之安的心声,还未战,一座黑棺已经飞出,黑棺打开,将赵可尘收入进去,再度闭合,飞回手中。 见此,赵之安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那今日你就死在这吧! 赵之安心中发狠,出手更重,星河之中的大鱼张开了大嘴,仿佛要吞吐日月,吞噬天地! 大鱼张开大嘴,向着林星儿,一口吞下! 鱼腹内,星光氤氲,不断侵蚀着林星儿的灵元,要将其炼化成虚无。 赵之安见林星儿被吞下,冷哼一声,吞天鱼吞噬万物,被其吞下之人,无一不成虚无,无一不成为吞天鱼的养分。 既然不开眼,那便与赵可尘一起葬身鱼腹吧!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 就在赵之安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吞天鱼突然胀起,犹如一个过度打气的气球一般,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气流席卷,山林尽毁。 林星儿出现,毫发无损。 赵之安见林星儿居然突破了吞天鱼的禁锢,甚是惊讶,但反应更快,林星儿出现之时,赵之安便已杀到。 赵之安长枪在手,一枪贯出,直指林星儿的胸膛。 这一枪,正是赵可尘施展过的如龙,招式相同,威势却不可同日而语,仿佛真的有一道龙影出现一般! 威势如龙,迅捷如电。 林星儿避无可避。 锐利的长枪击中林星儿的胸膛,却没有贯穿林星儿的身体。 叮的一声,宛如击在金石之上。 也确实如此。 林星儿胸口一枚小小山峰浮现,正是它挡下了赵之安的长枪。 这是林星儿炼化的灵宝,一枚现,又有四枚现。 天火,神雷,罡风,弱水。 尽显峥嵘! 赵之安看着林星儿环绕周身的五座灵峰,面色终于凝重起来…… 第二十四章 神魂四品,媲美星象 四座灵峰落在赵之安四个方位,将其包围。 天火化体,神雷碎魂,罡风灭魄,弱水溺元胎。 煌煌其威,向赵之安镇压而来。 赵之安持枪而立,身后星域璀璨,吞天鱼再度成型,从星河中一跃而出,一声鱼吟,震荡天地,摄人心魂。 只见吞天鱼朝着林星儿再度张开大嘴,口中无尽星辉喷薄而出,似长河涌来,冲刷而下。 星辉长河极为厚重,河水冲刷之下,四座灵峰竟变得难以摧动,赵之安一跃而起,与星辉长河融为一体,手持长枪,踏浪而来,突破了灵峰镇压,瞬间杀至林星儿身前! 赵之安来势汹汹。 林星儿未显慌乱,右手蓄拳于腰间,身后那座统御四象的灵峰已被他握在了手中。 一拳轰出,天地为之共鸣! 拳势与星辉长河交织在一起,能量肆虐,将山林切割得支离破碎,满目疮痍。 终于,二人分出了高下。 林星儿后退一步,右手垂下,衣袖破碎不堪,鲜血不住滴下。 而赵之安,不仅星辉长河已成虚无,吞天鱼不知被击退几万里,甚至连星域都出现了裂痕! 赵之安长枪折断,身体如流星一般飞出,重重跌落地面,继而弹起,如此反复数次,才终于停了下来。 赵之安喋血不止,一袭白衣被染得污秽不堪,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披落,尽显狼狈。 赵之安来不及在意身体断了多少根骨头,他满眼诧异,满眼不甘,他万万没想到,他初显星象境的第一战,并没有扬威,反而败得如此彻底! 心中不忿,气血不通。 又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赵之安知道,今日是无法将赵可尘置于死地了,他也算果决,不再多看林星儿一眼,转身迅速逃离。 见赵之安逃遁,林星儿并没有追击。他的任务,只是保护赵可尘没有性命之危而已,其余的,与他无关。 一个呼吸,天地灵气尽数涌来,瞬间便被炼化,林星儿的伤势,顷刻间便痊愈了。 灵族,当真强大。 黑棺再度飞出,林星儿进入其中,总得保下这个女子的性命才是。 数日后,赵青岑派出救援赵可尘的人终于到了此处,并不是他们怠慢,相反他们已经日夜兼程,只是路途遥远,必需这么久的时间。 当他们赶到,自然已经不见赵可尘踪影。 为首之人看了看赵青岑给与的玉牌,上面代表着赵可尘生机的光芒依然明亮,他微微松了口气。 示意“搜寻小小姐,一定要保证小小姐的安全,不惜一切代价!” …… 洛水赵家。 自从受伤之后,便隐居后山,闭门不出的赵家嫡长孙突然出山了,引来了赵家上下不少的关注,或惊喜,或惊讶,更多的还是冷眼旁观,这个少年,早就已经不是当年如日中天的赵家天才了。 一个中年男子,推着轮椅行走在繁复的廊宇之间,很是沉稳。 轮椅上的赵青岑,道“郑叔,你们以后或许就要颠沛流离,亡命天涯了,青岑对不住您,对不住你们。” 被唤郑叔的中年男子笑了笑,道“我们这群人,无一不是命贱之人,若不是呈大公子恩泽,哪能有今日。小少爷无需抱歉,您尽管做自己想做之事,我们这些人,是您最坚强的拥趸。” 良久,赵青岑认真道 “抱歉。多谢。” 抱歉,因为有些事不得不去做,尽管可能会害得你们命丧于此。 多谢,因为知道你们即使清楚后果,也还是会义无反顾。 轮椅经过长长的阶梯,最终来到半山腰的一座大殿前,大殿古香古色,门匾上大书“静心堂”三字。 这是赵家家主,也是赵青岑的亲爷爷赵明心的居住之所。 赵青岑看了看门匾,微微点头,孤身推着轮椅进入了大殿,而郑叔在赵青岑身影消失在大门内之后,立定望远,深深地看了一眼整座洛水,便退去了。 大殿清冷,烛影摇曳。 一个老者伏于案牍前,头发花白,气色憔悴,哪还有半点赵家家主的威严气势。 赵青岑看着眼前这个迟暮老人,轻轻唤道“爷爷。” 老人抬起头来,喜形于色,手中卷宗随意扔下,朝赵青岑招了招手,由于心情激动,不住地咳了两声,显得更加憔悴“咳…咳…乖孙儿,来,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赵青岑向前,爷孙二人的手紧紧抓在一起,不肯分开,仿佛若是放开,便再也抓不住了。 赵青岑关切道“爷爷,怎么显得如此憔悴?” 老人叹道“本就垂垂老矣,再加上大儿殒命,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心神难免不济。医师叫我多进补,少操心,可纵使吃尽天下灵药,也难医心病。这些年我深居于此,连族中事物也多不过问了。” 赵青岑想起当初总喜欢将自己举高高的爷爷,是何等的精神焕发,每日喜笑颜开,哪有半点颓靡之色。 赵青岑两眼微红,道“孙儿不孝,这些年未在爷爷膝前侍奉。” 老人笑道“你何等天才,赵家未有一人能比得上你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你身受重伤,根基尽毁之时,受到的打击远超常人。这三年你深居后山,闭门不出,将自己封闭,与外界隔绝,爷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今能看到你解开心结,打破桎梏,爷爷心中比谁都高兴。你放心,虽然顽疾难医,但只要有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哪怕寻遍整座大陆,赵家也不会放弃!” 老人情真意切,赵青岑心中一阵暖意。 赵青岑,道“爷爷。天无绝人之路,我虽已无法再入玄门,观星空,但我找到了另一条路。” 话落,氤氲神光自赵青岑脑后喷薄而出,照亮了整座大殿,一道与赵青岑模样一般无二的虚影凌空而立,出现在赵青岑身后。 老人浑浊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有些难以置信,道“这是…神魂?你修成了阵师?” 赵青岑点了点头。 老人大喜,笑道“哈哈。好,好,好。我就说我孙儿天赋异禀,即使丹田破碎,无法修炼灵元又如何!另辟蹊径,转修神魂,一样能成为一方强者!你爹若是地下有知,也一定会高兴的。” 老人握着赵青岑的手,不由又紧了几分。 老人问道“乖孙儿。你如今是什么境界?” 赵青岑,道“神魂九品境,我如今勉强算得上是四品,相当于星象境。” 老人再次震惊,道“转修神魂,短短三年便入星象境?众人只道可尘是我赵家之明月,却不知青岑你才是我赵家煌煌之大日啊!能有你兄妹二人,实乃赵家天大的福分。” 老人心中激动难耐,久久才平复下来,问道“乖孙儿。你从何得来神魂修炼之法?这般秘法,即使整座沧澜域,也未曾听闻有哪座势力拥有啊。短短三年,便入四品,吃了不少苦吧,怎么竟连爷爷都瞒着?爷爷或许也能为你承担一些,让你轻松一些。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来,与爷爷好好说说。” 对面老人接踵而来的疑问,赵青岑没有急于回答,道“爷爷。这些以后我都会告诉你的,不过今日前来,我是为了别的事。” 老人道“为了何事?你我爷孙之间,不必遮遮掩掩。” 赵青岑,道“此次黑雾岭一行,可尘出了意外。” 大殿骤然一冷,空气仿佛都凝结成冰。 老人关切道“怎么回事?可尘出什么事了?她现在没事吧?” 赵青岑,道“爷爷无需担心,妹妹虽被人偷袭,但已逢凶化吉,并无大碍。如今,正在回家的路上了。” 老人气势峥嵘,终于展现出了一个强者的姿态,冷道“何人敢对我赵家明月下手,找死!还有赵之安呢,此行由他带队,竟不能护可尘周全?废物!” 赵青岑,冷道“下手之人,就是二叔!” 赵明心顿了顿,道“孙儿可有证据?可不要胡说。他毕竟是赵家二公子,是你二叔,虽然他庸才碌碌,不堪大用,但作为长辈,所作所为众人还是看在眼里的,平时他最是疼爱可尘,怎么可能会对可尘下手呢?” 赵青岑,道“我在妹妹眉心刻录了一道保命阵法,虽相隔甚远,但我仍能感知得到,就是二叔下的手!” 赵明心,道“可尘天纵之才,又与之安互为侄叔,血脉相连,他又为何会做这等千夫所指之事呢?” 赵青岑看着赵明心,冷冷道“因为当年在红岩谷,就是他设计害死了父亲母亲!就是他害我身受重伤,根基尽毁!如今妹妹展现出的天赋不下于我,所以他害怕了,因为害怕,所以他要乘可尘还未成长起来之时,杀人灭口! 赵之安兄弟阋墙,残害子侄! 还望爷爷,为我一家主持公道!” 赵青岑的话,犹如雷击,赵明心不自觉间放开了赵青岑的手,他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最器重的大儿,我最疼爱的孙儿,居然都是被我二儿所害?怎么可能!” 赵青岑发誓道“爷爷,我所言千真万确,若有半点虚假,我愿受雷罚,神形俱灭!” 赵明心重新坐回了案牍后,整个人仿佛佝偻了许多,道“孙儿,你可有具体的证据?” 赵青岑,道“证据?葬身青山的父母就是证据!青岑残废的身躯就是证据!可尘重伤就是证据!二叔所为,人神共愤,千夫所指,爷爷!难道这还不够么?” 赵明心,叹道“孙儿,若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仅凭一面之词就定了之安这么大一个罪名,如何能够服众?” 赵青岑看着眼前的赵家家主,只觉得十分陌生,那个慈爱的爷爷离自己越来越远。 赵青岑闭上双眼,终于证实了多年来的猜想,他睁开眼,心灰意冷,道“爷爷。其实红岩谷的真相,你早就已经知道了是吗?” 赵明心的手顿了一下,他只是叹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连另一个也失去了。我已迟暮,赵家总得需要一个顶梁柱的。” 赵青岑心灰意冷,道“所以你放任他谋害兄长,残害子侄?” 赵明心没有回答,他只是重复道“赵家总得需要一个顶梁柱的。” 赵青岑不再说话。 暗处有人禀报,道“家主。郑山傲带人把二公子的地盘围了。” 赵明心看向赵青岑,道“孙儿。一定要血流不止么?” 赵青岑,道“爷爷。我是一定要杀二叔的,你会拦我吗?” 赵明心沉默下来。 赵青岑行了一礼,离开了。 对于赵明心的态度,赵青岑了然于心,这个赵家的家主,选择了两不相帮。 若是无法修炼的赵青岑出手,这个家主会在赵之安回来之前,便把这些潜在的威胁通通拔除。但赵青岑偏偏向他展现了神魂四品境,一个足以媲美星象境的神魂境界! 如今的赵青岑,绝对有资格被他放在天平上和赵之安称称斤两。 所以他选择两不相帮,或者说他选择帮赢得一方。 优胜劣汰,物竞天择。 无论谁赢,只要赵家能变得更加强大就行,至于是谁来成为这个顶梁柱,都无所谓…… 第二十五章 往事如烟,却留心间 天雷阁鸣雷崖。 一处悬崖高达万仞,伫立于云端之上,罡风回旋其下,终年不息,乌云密布,闷雷阵阵不绝于耳。 悬崖绝壁之上,有一处洞府,隐藏于风雷之间,极为隐蔽。 洞府内,赵之安孤身一人,盘腿而坐,呼吸吐纳。星域之中,黑背白腹的吞天鱼遨游星海,吞吐星辉,反哺其身,治疗着赵之安的伤势。 良久,赵之安终于痊愈。 赵之安睁开双眼,呼出一口浊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洞府道“你来了。” 一道人影走进了洞府,他身着紫袍,气势威严,双眼之中似有雷霆闪烁,压迫感十足。 来人正是鸣雷崖的主人,天雷阁赫赫有名的长老,李见青。 李见青,道“伤势这么快就痊愈了?赵家镇族星图吞天鱼,果然不凡。” 赵之安微微笑道“多亏李长老这座洞府玄奥,能纳八方天地灵气,不然我也恢复不了这么快。” 互相吹捧了几句,赵之安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来,道“李长老。可准备好了?” 李见青冷哼一声,道“当年你与我联手,在红岩谷设计谋害你亲兄时,是何等的胆大妄为。而今已成就星象境,面对赵家一个乳臭未干的废物少年,反而如此谨小慎微了?莫非境界涨了,赵家二郎的胆量却变小了?” 赵之安没有理会李见青的讽刺,自顾自地道“赵可尘眉心那道阵法很是不凡,极有可能出自赵青岑的手笔。我这个侄儿,总是能给人意外惊喜,极有可能他找到了另一条修行之路。当然,即使如此,赵青岑也不过修炼了三年,成不了大气候,虽然有些能耐,但还不足以让我放在眼里。” 李见青,道“那你何必还要我援手?回了赵家,一巴掌将其拍死不就行了。” 赵之安,道“赵青岑如今的实力肯定远不及我,但他展现出的天赋太过惊人,再加上一个天之骄女赵可尘,这一对兄妹虽然实力不济,但已经拥有与我博弈的资本。” 李见青有些懂了,道“你是怕你父亲站在他们那一边?” 赵之安,道“若这兄妹二人成长起来,赵家会达到何等辉煌的高度?光是想想,就连我都觉得心神激荡,更别说我那位永远把赵家放在第一位的家主父亲了。虽然我不觉得我那老狐狸一般的父亲,会轻易下注在一对还未成长起来的天才身上,但他毕竟老了,难免老眼昏花,看不清局势。” 李见青笑了,道“所以你才要我与你同回赵家,你是想借天雷阁的势,逼你父亲在你与赵青岑兄妹之间保持中立,甚至偏向你这边。” 赵之安,道“不错。赵青岑兄妹其实不足为虑,我忌惮的,始终只是赵明心而已,这些年他隐居幕后,不知者皆以为他没落了,但我知道,他蕴含何种可怕的能量,只要他振臂一挥,赵家就会如臂驱使,只要他想,赵家就永远是他的赵家。” 李见青笑道“赵明心英明一世,却在你身上瞎了眼,一心偏爱长房,殊不知,他从不重视的二儿子才是那个文韬武略之人,才是那个最适合继承家主之位的人。” 赵之安没有接着李见青的话,而是道“准备回洛水吧。” 赵之安心如明镜,赵家局势了然于胸,一切都如他预料的一样。 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赵青岑的境界并非那么不堪一击,短短三年,赵青岑已经媲美星象境了… …… 赵青岑坐在静心堂台阶前。 登高以望远,望远而静心。 赵青岑俯瞰着整个赵家,望着洛水环绕,奔涌而去。 赵青岑缓缓闭上了双眼,气息悠远绵长,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修炼者都知道天地之间有灵气,是为修炼灵元之根基。但大部分人不知道,天地之间其实还有另一种能量,名为天地灵机,只是绝大多数修炼者感应不到这种能量而已。 若想感应到天地灵机,必须拥有一个强大的神魂。 神魂为笔,灵机为墨。 以笔蘸墨,书写铭文,铭文互相牵引而成势,奥妙无穷。 这便是阵法。 铭文不同,牵引不同,则势不同,势不同,则阵法奥妙不同。可攻伐,可防御,可隔绝天地,可聚拢八方能量,等等奥妙,层出无穷…… 而可铭刻阵法的这类修炼者,被世人称之为阵师。 为何阵师如此稀少? 其一,最为根本的,便是体质,也就是世人口中的天赋。 唯有亲和天地灵机的体质,才能感应到这种玄奥的能量,否则,即使神魂再如何强大,也于事无补。 笔再好,没有墨,也画不了画,写不了字,自然不能铭文。 其二,识海难开。 人腹部之下有丹田,而眉心之上则蕴有识海。 丹田蕴灵池,而识海养神魂。 丹田先天便自然开辟,而识海天生坚如玄铁,难以破开。 若想破开识海,必先壮大神魂,由内而出,宛如破壳而出。 可如何壮大神魂? 这便是其三,神魂如何修炼? 自古而来,灵元修炼体系已经十分成熟,走的都是结元胎,入玄门的路子。修炼灵元的功法,何止万千? 而神魂如何修炼?则少有记载,鲜有功法流传于世。 如今世上绝大数的神魂修炼之法,靠的都是两个字观想。 何为观想? 就是观察一物,将它想象于脑海之中。这种虚无缥缈,玄之又玄的修炼方法,毫无根脚所言,全靠悟性。 实在太难! 所以神魂难成。 体质天生,识海难开,神魂难成。种种限制,能成为阵师的,无一不是百万里挑一的人物! 赵青岑眉心之中。 识海辽阔无垠,波涛汹涌。识海之上,有九重天,一重天便是一重劫,神魂每渡一重劫,便可突破一重天,便可晋升一个境界。 赵青岑的神魂遨游于四重天。 便是神魂四品境,相当于灵元修炼者的星象境。 赵青岑已破四重天,每一重天都是一个世界,其中琼楼玉宇,雕梁画栋,花草树木,万物昌荣。 一条大河,流过四重天,滋润着四个世界,最后落入识海。 这条大河,将四重天和识海连接成为一个整体。 这就是赵青岑修炼的功法。 天水观想录。 天水观想录这篇功法,与赵青岑极为契合,赵青岑生长在洛水,常居洛水之畔,与洛水这条河十分亲近。可谓占据天时地利,日夜观察洛水,从中感悟水势,壮大神魂。 赵青岑睁开双眼,眼眸中倒映着洛水奔涌而去。 仿佛又回到了红岩谷。 一家三口被数十名黑衣人团团包围,已经战了很久,一家三口俱是伤痕累累,后续不足了。 男女二人气势陡然爆发,吓得全部黑衣人严阵以待,男子向前冲杀而去,女子却反手送出一掌,印在了赵青岑身体之上。 赵青岑宛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而出,摔入山林之间。 慈爱而决绝的声音传入了赵青岑耳中“青岑。快逃!” 赵青岑口中大喊道“爹!娘!” 重伤的身体却停不住地往后飞,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泛着寒芒的利器穿透了男女二人的身躯。 赵青岑双眼通红,却来不及流泪。 因为已经有两位黑衣人反应过来,朝着赵青岑追杀而来。 赵青岑摔在山林间,顾不得狼狈,来不及悲痛,转身向山林内逃亡而去。 一逃一追,足足持续了两日。 直到赵青岑终于力竭,再也提不起一丝灵元。 赵青岑摔在地上,又强挺着站起身来,他靠着一棵树,赵家儿郎,即使是死,也要站着! 气息萎靡,眼神却不屈。 赵青岑死死地盯着两位追杀者,仿佛在无声的呐喊来啊! 黑衣人恨道“小崽子你再跑啊!早点下去和你爹娘团聚多好,非要折腾。” 说着,两人杀来。 赵青岑死死地盯着二人,即使利刃落下,寒光倒映在眼中,他也绝不肯闭上双眼。 于是,他便看到。 两名黑衣人仿佛定格了一般,停下了动作,然后倒飞出去,跌落地面,一动不动,绝了生机!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赵青岑一阵惊愕。然后他看到一道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不满道“吵死了,扰人清梦。” 赵青岑看到了一张年轻的面容,然后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还在原地,只是身体已经被摆得端正。 赵青岑刚想翻身坐起,全身传来的疼痛便让他一阵龇牙咧嘴。 靠在树上的燕晨好心提醒道“别乱动,你如今经脉紊乱,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乱动会死的。” 赵青岑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抱拳行礼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燕晨,道“既然知道不情,就不要再请了。” 赵青岑闻言,还是唐突道“请公子出手搭救在下父母,报酬什么的,一切好说。” 燕晨,道“按你的伤势来推算,至少逃亡了两日以上,你真觉得你父母还活着?” 赵青岑咬牙,道“即使真已不测,为人子女,也该为父母收敛尸身才是!” 燕晨点了点头,道“念你一片孝心,那我便做回好人吧。只是,你能付怎样的报酬?” 赵青岑,道“只要在下有,什么都可以。” …… 当赵青岑和燕晨赶到事发点时,此地除了一地狼藉和还未干透鲜血之外,什么也没有,更别说尸身了。 赵青岑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该高兴没有见到父母的尸骨呢,还是该担心两位的处境。 燕晨,道“此处既然没有尸身,或许你父母已经脱离了险境。你还是联系你的家族吧,让人前来接应你。” 赵青岑摇了摇头,道“不可。” 燕晨,道“为何?” 赵青岑,道“埋伏我们的人,其中有一个是我二叔,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我还是认出了他。若我传讯族中,他便会知道我没死,到时候只会派人前来截杀,长草除根。” 燕晨,道“若是如此,那你父母凶多吉少了。” 赵青岑,道“为何?” 燕晨,道“即使你父母能够脱险,你觉得你二叔会让他们活着回到赵家吗?” 赵青岑沉默了。 良久,他道“我得回去。” 燕晨,道“你自知凶险万分,为何还要回去?如今远遁养伤,韬光养晦才是。” 赵青岑摇了摇头,道“族中还有一个妹妹,我若不回去,让二叔安心,恐怕他会对吾妹下手。若连妹妹都护不了周全,不说我爹娘,即使是我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为了妹妹,纵使龙潭虎穴,粉身碎骨,我也要去闯!” 燕晨,道“可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赵青岑向燕晨郑重行礼,道“请公子助我!” 燕晨,道“你就这么回去,十死无生。除非……” 赵青岑急切道“除非什么?” 燕晨,道“除非回去的,是一个不能修炼,毫无威胁的赵家少爷。” 赵青岑迷惑了,问道“该怎么做?” 燕晨没有回答,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你的体质与常人不同么?” …… 赵青岑坐在静心堂的台阶前,右手放在自身丹田之上。 当日自毁根基,丹田破碎的痛苦至今犹记! “根基尽毁,再也不能修炼,你二叔才不会将你视为威胁,你才有机会到达你的目的。”燕晨将一本天水观想录塞进赵青岑的怀中,继续道 “若你真能逆天改命,到时候我自会前来收取我的报酬。” …… 第二十六章 雾峰易主 三花山,晴峰,花海。 阳光微薰,微风和煦。 花晴慵懒地侧躺在竹席之上,观花海摇曳,闻清风过耳。 玉指轻叩雪白的膝盖,凤眼朦胧。 指尖有节奏的敲击忽然顿了一顿,道“退下吧。” 闻言,凉亭外恭敬候立的花玉行了一礼,便退出了花海。他虽然不解师尊为何突然遣退了自己,但他总是遵命执行而不问原因,在他心中,师尊永远有着师尊自己的道理。 不多时。 一道流光划过天际,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凉亭前。来人身着祥云红袍,正是多年前三花宗的大弟子,如今位高权重的东云门副门主,花荣。 花荣走进凉亭,径直坐在了那个权势滔天的女人前。 花晴没有将花荣的冒犯放在心上,她坐起身来,为眼前曾经的大弟子斟了一杯茶,道“你作为三花宗的叛逆,却还身着东云门的祥云红袍直入我三花宗腹地,如此高调行事,若被我宗门之人发现,怕是连我也无法保你周全。” 花荣没有饮茶,道“宗主谦虚了。以宗主之威,想保谁自然就能保谁,想杀谁自然就能杀谁。” 花晴饮了一口茶,细细品味着“宗主”这两个看似尊敬有加实则疏远冰冷的两个字,道“你心中似有怨气。” 花荣,道“你可知此次黑雾岭之行,天雷阁明面上就到了三位长老,就连雷穹都亲临?” 花晴平静道“我知道。” 花荣袖中双手不禁握拳,道“那你可知当时何等凶险?凤丫头可谓九死一生?” 花晴还是很平静,道“我知道。” 花荣终于爆发,质问道“你知道!你知道!你既然知道,那你怎么敢让凤丫头领队前往黑雾岭?你既然知道,那你怎么能让凤丫头身处如此险境?” 花晴看向花荣,道“因为我知道你会在,你在,小凤儿就不会有事。” 花荣,道“若我不在又当如何?若我被意外之事所牵绊,没有及时赶到又如何?仅凭一位雨峰之主和一位晴部大人就能保其周全吗?” 花晴,道“我相信你,你是绝不会让小凤儿出事的。而且,即使你真的被其它事物所拖延,不能及时到场,我也早已留了手段,区区三千里而已,武苍的雷霆巨手落下之前,足够我出现在小凤儿身边,杀武苍不下十回了。 即使明知道天雷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让我落场,我也会去。 一是因为无惧。 二是因为,我是不会让小凤儿出事的。” 花荣没有反驳,因为他相信花晴有这个实力。 花荣渐渐平复下来,道“你早知道天雷阁此次谋划,是为了针对你?” 花晴点了点头,道“雷穹不惜花费巨大的精力,在黑雾岭虚造出一处密藏,引得众人皆往。 我三花宗之人自然也会在其列,到时天雷阁布下天罗地网,只待我落场救人,便可群起而攻之。 雷穹以异宝为饵,又以小凤儿性命为胁,不过都是为了逼我出山而已。” 花荣,道“可若你不出手,那天雷阁岂不白忙活一场?” 花晴,道“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足以牵动我心神的筹码,于是便盯上了小凤儿。” 花荣,道“可天雷阁怎么能确定此次黑雾岭领队之人就一定会是凤丫头?” 花晴看了一眼雾峰的方向,道“那就得多亏了我那位师姐了。” 花荣面容微冷,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道“花雾?” 花晴继续道“我这位师姐素来不服气我坐宗主之位,当初师尊传位于我,她便心生不满,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更加变本加厉。 她早已与天雷阁暗通款曲,自以为行事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 此次她借着小凤儿想见你的心情推波助澜,让小凤儿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黑雾岭先锋队的领队。” 花荣,道“就算雷穹与花雾的阴谋得逞,就算你真的落场,以你的境界,他们也未必能留的下你。 此次计谋,还有后手?” 花晴欣赏地看了一眼花荣,道“没错,他们的计划不仅如此,若真能在黑雾岭重伤甚至击杀我,那当然好,若是不能,花雾便是他们的后手。 你可知他们为何费尽心思也一定要引我出山?” 花荣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为了护山大阵!” 花晴笑道“没错,就是为了护山大阵。他们费尽心思引我出山,就是为了给花雾一个夺取大阵的机会,一旦成功,三花宗便是花雾的囊中之物,到时借助大阵之威,便可诛杀我。 这就是他们的后手。” 花荣的气息越来越冷,道“花雾此人,身为三花宗一峰之主,蒙荫三花宗先贤,却与天雷阁勾结,吃里扒外,用心何其恶毒,当诛!” 花荣丢出一块碎玉,那是花雾交给花凤的保命符。 花荣,道“这枚玉佩中,除了蕴藏着一道明月千里神通之外,还暗藏着一道威势滔天的神通,当时雷霆巨手之下都未曾激发,我一直想不到花雾这道神通是为谁所留,现在看来,应该是为了暗算你了。” 花晴没有将那玉佩放在眼里,其中的神通也早已被花荣磨灭。 花晴,道“我这位师姐,这么多年来还是毫无长进,目光短浅,也难怪当初师尊看不上她。” 花荣不满,道“既然你都了然于心,为何还要故意咬钩,让凤丫头以身涉险?” 花晴,道“其一。花雾以你为饵,调动了小凤儿的积极性,黑雾岭之行她势在必得,即使我不同意她出山,她也会偷偷跑出去的,那不如直接任命她,反而更为稳妥一些。再则,若我反应太过强烈,容易暴露我早已察觉花雾与雷穹勾结这件事,不利于我之后的谋划。 其二。小凤儿对你日思夜念,借势让她见见你,也是件好事。” 花荣看着花晴的双眼,后者眼神清澈,没有半点虚伪。 只要是花晴说出口话,花荣从不怀疑,至于一些没有说出口的话,花荣也能读得懂,这世上,应该没有人能比花荣更懂花晴了。 花荣叹了一口气,道“我想,应该还有第三点吧。” 花晴只是噙着微微笑意,没有开口。 于是花荣继续道“花雾毕竟是一峰之主,若想杀她或者罢黜她,即使你是三花宗的宗主,也不能师出无名,虽然知道她与雷穹勾结,但想来你手里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贸然对她动手,不能服众。 所以你故意放凤丫头入局,为的就是激怒我,为的就是让我对花雾出手,你想借我的手,行你不方便行的事。 其实你不必这么麻烦,你大可以直接对我说。但你不确定,你我谋划了一场叛逆宗门的戏码之后,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心,我的立场是否还向着你。 所以,你才来试探我。” 花荣看着眼前这个绝美的女子,温柔道“晴儿。若连我你都不再相信,那你还能相信谁?若连凤丫头你都要算计,那你还能真心待谁?为了你的宏图大业,真的值得吗?” 花荣走了。 花晴看着花荣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头,她闭上眼,静下心。 杀死了心中最后一抹犹豫不决。 再睁眼时,她又成为了那位杀伐果断,霸气外露的三花宗宗主!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 雾峰。 一道彻骨的杀意从天而降,一道声音贯穿天地“老贼。受死!” 顷刻间。 夜幕降临,一道明月升起,明月之上,一位清艳仙子一剑斩出。 花雾亲自施展的这道明月千里,威势强过玉佩中的那道何止十倍。 剑气之利,仿佛能破开虚空! 然而。 夜幕便瞬间撕碎,光芒重新照映进来。一往无前的剑气顷刻湮灭,再也没有一丝威势。 一道宏大的气势从天而降,镇压向整座雾峰。威势之强,经年缭绕的雾气都被吹散。 花雾持剑向天空冲去。 交手一瞬,就被击落。 花雾宛如一颗流星,重重撞入雾峰,仿佛连整座山体都为之震动。花雾手中那柄不凡的长剑已然折断,口涌鲜血,将面纱染的通红。 一个照面,便已重伤,伤及根基! 花雾厉声,无穷怨恨“花荣!” 花荣凌空于天上,喉咙涌起一口鲜血,又被他生生咽下。他双眼低垂,睥睨花雾,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此间一战,声势浩大,无数增援陆续赶来。 花荣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花晴到了。 花晴下令,道“有贼子袭击我三花宗雾峰,胆大妄为,猖狂至极!众弟子听令,追杀此人。维护我三花宗声誉,扬我三花宗威名!” 众人异口同声,声势滔天 “是!” 无数人追杀而去,只留下了寥寥数人仍在此间。 花晴来到花雾面前,道“师姐,你没事吧?” 花雾恨恨道“花晴!你纵容三花宗叛逆深入宗门,损我宗门声名!你作为宗主,难辞其咎!” 花晴冷笑一声,道“师姐身为一峰之主,却不是一个叛逆的一合之敌,若传出去,世人只怕会说我三花宗无人,一个实力低微之辈也能做到峰主之位。这到底是谁损我宗门之威?到底是谁难辞其咎?如今你重伤至此,一时间也难以恢复,不如交出峰主之位,安心闭关养伤去吧。” 花雾冷道“哼!原来你算计的,是我这峰主之位。就算我退位,你又想安排谁接管雾峰?谁又能镇得住雾峰?我倒想看看,到时候雾峰翻天,你有能如何收场!” 花晴,道“这就无需师姐操心了,师姐只管安心养伤便是。接管雾峰之人,自然是从雾峰之人中提拔最好。” 花雾,道“哦?看来宗主已有人员了,不知我雾峰哪位弟子入得了宗主之眼?” 花晴没有说话。 花隐走了过来,躬身道“为师尊计,为雾峰计,为宗门计,弟子恳请师尊隐退,安心闭关养伤!” 花雾冷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没想到竟然会是你!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能?你怎么敢!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什么时候与花晴勾搭上的!” 花晴,道“花隐贤侄目光长远,看得比你这个师尊可远的多。你如今所为,不过自取灭亡而已,身败名裂,身死道消是迟早的事,花隐贤侄这是在救你。” 花雾呵呵一笑,略显苍凉,道“花晴。你确实有些手段,竟然连我最信任,最器重的弟子也能为你所用。但凭花隐,就妄想坐稳雾峰之位?怕是不够。” 花晴,道“花隐贤侄天资聪颖,行事认真。不仅在师兄弟中德高望重,即使在雾峰各个机构内,也颇有名望。由他成为下一任雾峰之主,最为合适。” 花雾冷笑,道“或许花隐名望不低,但成为峰主最低的标准,便是要入星象境,以花隐的境界,怕是不够…” 花雾的话语戛然而止,冷笑凝固在脸上。 因为她看到。 花隐星域之中,一柄飞剑从星图中挣脱而出,环绕周身,威势凌冽。 花隐所修七星剑图,已经成象! 花雾眉头紧锁,质问道“星象境?什么时候?” 花隐躬身道“承蒙师尊教诲,徒儿三年前便已成就星象境。” 花雾睚眦欲裂,道“三年前?好徒儿,你藏的可真深啊!” 花晴称赞,道“花隐贤侄天纵奇才。师姐,你确实收了一个好徒弟。” 花雾躬身,道“为师尊计,为雾峰计,为宗门计,徒儿再请师尊归隐!” 花雾,道“若我不愿呢?” 花隐保持着恭敬,言语却很是认真,道“那不孝徒儿,便只能请师尊归天。” “好!好!好!” 花雾连说了三个好字,苍凉一笑,似手中长剑一般残破。 大势已去…… 第二十七章 洛水之战 赵青岑坐在静心堂的台阶前,闭目凝神,一直将状态调节在最佳,等待着赵之安归来。 某一刻,赵青岑缓缓睁开了双眼。 终于来了么? 天际划过两道流光,赵之安与李见青联袂而来。 赵之安一袭白衣,凌空而立,真真的仙风道骨。 赵之安感受着族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赵青岑,注意力却落在静心堂,道“看来贤侄为了此时此刻筹谋多时了。” 见赵之安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赵青岑不以为意,道“我只是没想到,二叔竟然邀了李长老一同归来。也罢,本来也是要与李长老清算的,既然来了,那便一起吧,也省了不少事。” 赵之安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道“那便让二叔见识见识贤侄的底牌吧,总不能是郑山傲这一流上不了台面的货色吧。” 赵青岑,道“手刃仇人这等事,自然不能让他人代劳,还得我亲自来,如此方能慰藉父母在天之灵,方能解我多年心结。” 见静心堂始终没有动静,赵之安便不再放在心上,目光这才真正意义上的落在赵青岑身上。 赵之安,笑道“那就让二叔看看,贤侄给二叔准备了怎样的惊喜吧。” 赵青岑“站”了起来,准确来说,他是飘了起来,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离开轮椅,他虽然神魂境界高深,远非常人所能及,但身体残疾犹在。 赵青岑飘上了天空,与赵之安相对而立,一股气势由内而外,缓缓浮现,犹如大江一般,含蓄而又奔放,柔和而又毁灭。 积蓄多年,一朝绽放。 赵青岑,道“两位一起?” 闻言,李见青冷哼一声,瞥了一眼这位赵家天才,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有些不满地对赵之安道“快些解决,我鸣雷崖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呢。” 说着,李见青身形下坠,落在一处楼宇之上,肆意而坐,与静心堂遥遥相对,仿佛一个看客。 赵青岑平静地道“那就让我们为红岩谷之事画上一个句号吧。” 用你的血来画! 赵之安,道“我还是太仁慈了,三年前我就该直接杀了你。不过,现在也不晚。” 顿时间,赵家杀伐之声四起,刀剑相击,血流不止。 …… 无数金色铭文自天际垂下,如一道道帘子,将整个赵家都包围进去。 铭文隐晦,却又神圣。 仿佛女子纱衣一般轻盈,风一吹就会飘起,又如天地大道一般厚重,非蛮力所能破。 赵青岑气息悠远绵长,仿佛已经和天地融为一体。 他口齿开合,轻轻吐出两个字。 “纵横!” 便有无形之气纵横交错,仿佛将整个赵家化作了一座巨大的棋盘,赵青岑两指叠加,仿佛捏起了一枚棋子。 轻轻点下。 “落子!” 赵青岑轻飘飘的动作,让赵之安汗毛乍起,他身形闪烁,连忙躲避。 赵之安离开后一瞬,一股凌厉的威势自上而下,贯穿了赵之安先前停留的空间。 赵之安溢出一滴冷汗,这若是被击中,非死即伤! 直到此刻,赵之安才真正重视起赵青岑来,自己这个侄儿,好像并不是一只能被自己随意拿捏的病猫。 这就是阵师?这就是阵法么? 当真玄妙! 赵之安来不及多想,身形又动,因为赵青岑又落下了一子。 威势逼人! 赵之安速度很快,躲闪腾挪,身形在棋盘之上闪烁,难以被选定。 赵青岑攻势虽然凌厉,但毕竟体质太差,只要能够近身,他便必死无疑!赵之安这般思考着,开始闪避着向赵青岑靠近。 一子又落下,赵之安再次成功闪避,这一次,他终于来到赵青岑身前。他一手探出,向赵青岑的胸膛抓去,若是得中,必然在赵青岑胸口开出一个血洞! 赵青岑身形往后一退,刚好避开了赵之安这一击,不仅如此,一枚棋子落下,刚好落在赵青岑先前所在之处,这一枚棋子,来得比之前的,快上数倍! 这一击,径直向赵之安轰杀而去! 瞬间出现在赵之安正上方! 这一击,来得快,来得突然,但赵之安反应更快,身形微动,便躲过了这一击,出现在数百丈之外。 这算计了许久的一击并未得中。 赵青岑赞道“赵家的身法武技,鱼龙游,二叔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赵之安,道“贤侄确实天纵奇才,二叔我的天赋远不及你,短短三年,便能修炼到这等境界,如此天资,足以傲视同龄之人了。” 说话间,赵之安右手一挥,一柄长枪出现在手,气势节节攀升,他准备正面进攻了。 赵之安冲杀而来。 手中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每挑起一枪,便将一枚棋子击飞,虽然每一击,长枪都弯曲成了惊人的弧度,但赵之安仍势如破竹。 这是赵家武技,鱼龙枪。 很快,赵之安来到了赵青岑十丈外,这个距离,对于修炼者来说,相当于没有,但就是这区区十丈,成了赵之安不可逾越的鸿沟。 赵之安又挑起一枚棋子,但这一次不同,长枪还未从弧度中恢复,第二枚就已经落下,再次击在长枪之上,叮的一声,长枪断裂,赵之安还来不及反应,第三枚棋子便再次落下。 这一次,这道威势终于击中了赵之安,从胸口入,从后背出,贯穿了赵之安的身躯,前后通透! 眼见着赵之安被击中,赵青岑却没有露出喜色,因为他并没有击中赵之安的触感,仿佛就像打在了空气上一样。 果然,赵之安渐渐消散不见。 这是?幻影! 赵家武技,鱼龙影! 不知何时,赵之安已经出现在了赵青岑的身后,他冷笑道“抓到了你!”赵之安一拳轰出,势必要将赵青岑一击斩杀! 赵青岑没有丝毫惊慌,相反,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是我抓到你了。二叔。” 一击必杀的攻击最终还是没有斩杀得了赵青岑,因为一道虚影出现,将赵青岑包裹其中,隔绝了所有伤害。 那是赵青岑的神魂! 赵之安这一击,不仅没有给赵青岑造成任何伤害,自己反而被赵青岑的神魂所限制,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枚棋子轰然落下,直击天灵! 千钧一发之际,吞天鱼从星河之中一跃而出,将赵之安与赵青岑二人一口吞入腹中。 棋子落在了鱼背之上。 巨大的力量倾泻而下,连赵之安的星域都为之震动,吞天鱼吃痛不已,但也仅此而已,再没有更多的伤害。 赵之安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又一枚棋子再次落下,再次轰击在吞天鱼身上。 一子不够?那就两子!两子不够?那就三子!一子接着一子,接连轰击在吞天鱼之上,终于,吞天鱼轰然炸裂开来!现出了腹中二人的身影。 吞天鱼为赵之安挡下了致命的攻击,有此间隔,赵之安也终于摆脱了赵青岑神魂的钳制。 鱼龙游施展,身形再次出现在百丈之外。 赵之安还未缓过气来。 便见赵青岑手中掐了一个印诀,轻轻吐出一个字来“起!” 只见先前无数落子之处,一道道光芒冲天而起,彼此交织,彼此连接,竟成了一座杀机浩然的大阵,大阵所指,正是赵之安所在之处! 阵中布阵?这也可以?! 赵青岑这一手,可谓是鬼斧神工,要知道即使是许多境界高深,阵法造诣极高的阵师,也未必能做到阵中再布阵。 仅仅这一手,就足够见证赵青岑在阵法之上的天赋是何等妖孽了。 赵之安来不及震惊,无数光芒便已经绞杀而来,一波接着一波,生生不息! 能量波动持续了许久,才终于散去,现出赵之安来。 如今的赵之安甚是狼狈,衣衫褴褛,血污浸染,再也没有了一丝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 赵之安气息萎靡,若不是自己疯狂运转灵元,拼死抵抗,若不是自己根基扎实,灵元底蕴浑厚,刚刚那一座大阵,便已经将自己绞杀了! 赵青岑自然不会给赵之安喘气的机会,神魂一指点出,就要将赵之安彻底诛杀! 看戏的鸣雷崖长老终于动了。 李见青一声怒喝,震人心魄“小子!尔敢!” 一条青色雷霆蛟龙冲天而起,将赵青岑神魂击退,最后环绕在赵之安周身,护其周全。 李见青身形一动,便出现在赵之安身旁,手中一个玉瓶抛出,道“你先疗伤。” 赵之安也不矫情,将这价值不菲的丹药尽数往嘴里倒,就开始调息养伤。 许是丹药神奇,不多时,赵之安便恢复得不错了。 赵之安感谢道“多谢李长老赠药。” 李见青没有与他客套,道“此子境界不低,阵法造诣颇高,又心思缜密,步步为营,是个难缠得对手。他身为阵师,占尽地利,你我联手,速战速决!” 赵之安点了点头,道“先前与之交战,虽未伤其分毫,但他也消耗不小,正是疲怠之时。李长老修的是雷法,攻势凌厉,以攻伐见长,适合主攻,而我,便来掩护李长老进攻吧。” 战术便这么定了下来。 赵青岑暗中调息,开口道“李长老身为天雷阁长老,位高权重,如今不仅要以长欺幼,更要以多欺少了么?这若是传出去,对长老的名声可不好。” 李见青冷哼一声,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胜负才最重要,管那么多干什么?” 于是,他不再废话,径直出手! 李见青身为天雷阁长老,修的自然是雷法,境界高深莫测。 何为见青? 雷霆修炼到极致,便见青色! 一条青色雷霆蛟龙呼啸而出,径直向着赵青岑冲杀而去,李见青喝道“鸣雷!” 李见青一出手,便是自己的成名绝技,绝没有半点留手。 声音落下,蛟龙之上无数雷霆轰然乍响,雷霆之音贯彻天地,直达心神!一时之间,赵青岑只觉得头昏脑涨,心神难守。 便是这一失神的功夫。 李见青便已杀到,身体之上雷霆跳跃,煌煌之威宛如一个战神一般。一拳轰出,赵青岑来不及躲避,只能用神魂硬抗,二者相击,赵青岑被击出百丈有余! 李见青乘胜追击,再度杀来。 赵青岑眼神微凝,无数棋子尽数落下,径直向着李见青而去,然而,棋子还未落下,便被赵之安一一弹开,没有给李见青造成半点阻碍。 棋阵被赵之安钳制,李见青毫无顾忌,只管攻杀! 一时之间,赵青岑节节败退… 第二十八章 我以我躯证五品 天上是战场,地上也是。 赵家大房与二房刀剑相接,战况惨烈,处处染血。 郑山傲浑身血污,挥刀又斩杀了一人,稍微松了口气,便听到有人在喊。 “山傲!小少爷要败了!” 郑山傲甚至没有往天上看一眼,继续向前冲杀,他回答道“不必在意其它,我们做好自己的事!” 在漫天的叫喊声中,郑山傲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 一个衣着光鲜的少年往路边一只破碎的碗里扔了一个白花花的馒头,他笑道“想不想每顿都吃饱饭?想的话就跟我走吧。” 小乞儿停下了狼吞虎咽,看着少年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恍惚,渐渐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手中紧握着那半个馒头,小跑着跟了上去。 一饭之恩不忘,知遇之恩不泯。 若没有赵家大公子,他们这些人或许早就饿死在了某个平常的夜晚,若没有赵家大公子,他们这些人何来的福分能够修炼,何来的福分能有今天。 有恩,便要报恩! 即使要献出性命! 郑山傲浑身染血,带头冲杀着。他叫喊道“我等出生低微,命比草贱。赵家二房的人,从来都是趾高气昂,处处逼迫,从未将我们当成人看过! 若不是大公子将我们当成真正的人看待,或许我们连自己都不会把自己当人!更不用说能够吃饱穿暖,还能有福分修炼! 一饭之恩不敢忘! 知遇之恩不敢泯! 我们看着小少爷长大,从心底早已将他当做了亲人,小少爷也以长辈的礼数对待我等,从来恭敬,何曾跋扈? 我时常感到羞愧,我郑山傲何德何能能受如此对待? 今日不管结局如何,我等都要与小少爷同进退,共生死。 若小少爷真会遭遇不测,那我郑山傲也会死在小少爷之前! 绝不后退!” 一呼而百应,郑山傲拳拳之心,与战友们共鸣。 “我!” “我!” “还有我!” “绝不后退!” “誓死保卫小少爷!” …… 赵家大房之人士气猛然高涨,一个个悍不畏死,让人胆寒! 霎时间,气势滔天。 李见青步步紧逼,意图一举将赵青岑斩杀,不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 又有五颗棋子落下,只是这一次并不是落向李见青,所以赵之安既不必也赶不及将棋子弹开。 五颗棋子落在了赵青岑周围,光芒冲天而起,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屏障,将赵青岑包围其中,暂时隔绝了李见青和赵之安的攻势。 赵青岑擦去嘴角的鲜血,他的状态很不好,不仅消耗过大,而且在李见青的攻势下受了不少的伤。 赵青岑状态很差,脸上却很轻松,道“二叔,你们再不快点诛杀我,你二房的人可就要没了,到时候即使你赢了,也得伤筋断骨。” 随后赵青岑自嘲地笑了笑,明显连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话,他继续道“瞧我说的,何来伤筋断骨一说,即使二房的人死光了,对二叔来说也无关紧要,今日只要二叔能赢,以后这赵家便是二叔的赵家了,还用得着在乎区区二房?二叔,你说是也不是?” 李见青和赵之安攻击着光幕,光幕越发薄弱,仿佛下一刻便要破碎。 赵之安冷道“贤侄如今不过困兽之斗,还有闲情逞口舌之利?这光幕护不了你多久,还是说贤侄能再次施展?想来以贤侄如今的状态,很难,即使能,又能再施展几次? 今日,你再无回转!” 面对李见青与赵之安二人疯狂的攻势,赵青岑渐渐趋于平静,缓缓闭上了双眼,叹道“还是不够啊。” 什么还不够? 自然是境界不够!自然是实力不够! 既然连神魂四品都不够,那么,就试试五品吧。 赵青岑心中轻描淡写地道。 仿佛就是做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决定,仿佛难如登天的神魂五品境轻而易举便可突破。 眉心之中。 浩瀚的识海已经干涸,昌盛的四重世界也尽数枯败,所有的力量尽数被抽离,全部集于神魂之上。 然后,集齐了一切力量的神魂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第五重天,那漫天的黑云里,那无尽的劫数里。 光幕终于如玻璃一般破碎,赵青岑也睁开了双眼。 他双眼通红,七窍流出血来。 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止不住地往外吐,甚是渗人,脸上却浮现出了癫狂的笑意,气息骤然攀升! 赵青岑只是闭眼,然后睁眼。 短短一瞬间,直入五品境!他的识海重新涌起波涛,枯败的世界再次繁荣,比之前更为昌盛,而且,这次他构筑出了五重世界! 五重世界融为一体,所向披靡! 就这么一瞬间,赵青岑的气息攀升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李见青与赵之安二人大惊失色。 这股气息,超过星象境太多太多,这是,堪比人象境的境界?! 人象境?绝不可能! 二人心中不肯相信,但身体却十分老实,同一时间往后撤去,顿时,攻守易型。 二人退得很快,然而赵青岑出手更快,神魂一掌拍出,二人便像两颗流星一般,重重跌落地面,砸出了两个大坑。 赵青岑本想乘胜追击,然而刚向前便顿了一下,停了下来,因为又涌起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李见青与赵之安二人从裂缝中挣扎出来,只是简单一个照面,二人便受了不轻的伤势。 李见青,道“想来赵家小子是借助了某种秘法,强行提升了境界,必不可能持久,你我二人只需拖延时间,待到时效一过,他必死无疑!” 赵之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李见青猜想得不错,赵青岑确实是强行提升了境界,不能持久。但赵青岑并不是施展了某种秘法,而是以自身精血,以自身潜能,以自身一切为代价,换取了这一份时间不长的力量。 时效一过,无需他人动手,赵青岑自身便再无力回天。 这种手段听着容易,实则很难,若非赵青岑这等绝顶的天才,常人是无法施展的。 因为,他是真真实实地突破到了神魂五品境!常人别说五品,即使是四品,甚至是三品也未必能够突破。 天道,绝不接受庸才的献祭! 即使赵青岑以自己的一切为代价,五品境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不过,这段时间已经够了。 李见青与赵之安二人开始逃窜,绝不与赵青岑正面为敌,一心只想着拖延时间。 但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神魂五品境的神威。 沧澜域这么大,星象境的修炼者并不在少数,然而,却连一个人象境都没有。由此可知,这一个境界之间,是怎样的鸿沟! 赵青岑心念所至,人便至。 李见青与赵之安二人根本逃不出赵青岑的追击,神魂一掌拍下,有毁天灭地之威。 李见青与赵之安二人头皮发麻,差距就这么大吗! 青色雷霆蛟龙飞出,吞天鱼也一跃而出,二人灵元疯狂运转,武技层出不穷,共同抗衡着这平平无奇的一掌。 “青龙印!” “鱼龙枪!” “天龙铠!” “鱼龙甲!” …… 诸多手段,在这一掌之下,却如同儿戏,毫无作用。 青龙,吞天鱼两道星象瞬间解体,化作了漫天星光,诸般武技也相继湮灭,这一掌,到底还是落在了二人身上。 砰的一声。 大地震动,地面之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手掌印,手印中间,李见青与赵之安二人浑身是血,身体如泡熟的面条一般柔软,那是因为他们全身上下的骨头在这一击之下,通通粉碎! 仅仅一击,两名星象境便重伤濒死! 赵青岑捂住嘴,鲜血却从指间溅了出来,他不住地咳着,感受到自身的生命在飞速地流逝。 他也到极限了。 不过还好,还有余力为李见青与赵之安二人落下致命一击。 赵青岑抬起了手。 一道声音从静心堂内急切地传了出来“孙儿!不可!” 赵明心带着滔天的气势冲了出来,如今赵青岑已是强弩之末,绝不可能再是一个星象境的一合之敌。 赵明心冲天而起。 天空中一道白芒闪过,一柄白色长枪破空而来,贯穿了这位身形刚起的赵家家主,白色长枪连着这位家主一起钉在静心堂的栋梁之上。 顿时,赵家一阵骚动。 一道身形出现在静心堂的栋梁旁,那是一位缁衣男子,他没有理会栋梁之上被长枪贯穿而痛苦挣扎的赵家家主,只是淡淡地扫视着整个赵家。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若异动,他便死。” 赵明心强忍着痛苦,喊道“孙儿!不可杀他啊,他是天雷阁的长老,若杀他,赵家必然万劫不复!” 赵青岑通红的双眼看向赵明心,道“可他伙同二叔,杀害了你最疼爱的大儿子,杀害了最敬爱你的大儿媳,他还要杀你的孙儿,杀你的孙女!即使是这样,你也觉得无妨吗?爷爷!” 爷爷两个字,很重。 可再怎么重,能重得过整个赵家吗?赵明心喊到“赵家之人听令,阻止赵青岑,不可动鸣雷崖长老!” 赵家一时之间无人敢动,因为他们的家主现在还在别人的手上。 见此,赵明心狠道“我以家主的身份命令你们,不必顾忌我死活!阻止赵青岑!” 赵家之人终于动了,一些人攻向郑山傲等大房之人,一些人攻向赵青岑,他们曾经的小少爷。 赵青岑苦涩地摇了摇头,两行血泪从眼角流了下来,他想起了小时候赵明心抱着他,那个老人是那么的开心。 现在想来,当时赵明心之所以这么开心并不是因为自己,只是因为他抱着赵家的未来罢了。 为了赵家,做到如此地步。 不顾儿子手足相残,能有一个继承赵家就行,不顾任何人的死活,包括自己,只要赵家能够传承就行。 赵青岑苦笑一声。 犹豫了许久的心终于在此刻做出了决定。 他手中掐诀。 一座覆盖了整个赵家的阵法缓缓浮现,阵法之中,除了郑山傲等人,皆是阵法所攻击的对象。 顿时哀鸿遍野,血流漂杵。 见此惨状,赵明心几近绝望! 赵青岑一指点出,终于为李见青与赵之安二人画上了一个句号。 …… 第二十九章 累了,睡会 洛水赵家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赵青岑随意坐在静心堂前的台阶之上,看着如今的赵家烽烟四起,满目疮痍,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忍的。 只是,世事本就多无奈。 本就苍老的赵明心仿佛一下子更加苍老,本就弯曲的腰仿佛更加佝偻,他仿佛感觉不到胸口被长枪贯穿的疼痛,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扶着墙,走进了静心堂之中。 赵青岑心中在想,这位老人是否也曾后悔没有坚定地选择站在自己这边。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赵家如今元气大伤,又斩杀了天雷阁一位长老,必然将承受天雷阁雷霆之怒,洛水赵家,于沧澜域上除名已经是不可逆转了。 如今能做的,只是想办法保全赵家一些血脉了。 不过,这些事都轮不到赵青岑这个将死之人来操心了。 赵青岑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台阶之上,任由生机飞速流逝。这个赵家天赋绝伦的天才,犹如昙花一现。 花开,便凋零。 燕晨来到赵青岑身边,道“你穷尽一切,以求破境。如今生机流逝,已是圣人难救了。” 赵青岑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我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压榨自己的潜能,透支自己的生机,所以境界才会精进得如此之快,即使今日不强行破境,我其实也没有多少时光了。” 燕晨叹了口气,有些惋惜道“以你之资,只需韬光养晦,徐徐图进,迟早都是掌控一方天地的存在。何必要如此激进,透支生机以求宛如空中楼阁一般的境界。” 赵青岑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也总有这般美好的幻想,可世事无奈,何曾给予我足够的时间?这世间的天才多如牛毛,可大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泯然众人,真正能够成长起来,成为一方强者的,又能有几人呢?” 燕晨,道“到底还是可惜了。” 赵青岑平静道“人各有命,或许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劫,平静接受它吧。只是,对于公子的承诺,青岑可能是做不到了。” 燕晨,道“人都要死了,还惦记着这些干嘛。” 赵青岑笑了笑,道“公子恩重如山,都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青岑承公子鸿恩,承诺之事却一件也没有办到。青岑心中总觉得羞愧,连死都不得心安。” 燕晨,道“你还有什么遗愿?能做到的,我会尽力帮你去做。” 赵青岑感激道“多谢公子,青岑已经没有其它心愿了。唯有舍妹,青岑放心不下。此次斩杀了李见青,天雷阁必然暴怒,想必会派人追杀,还望公子多帮衬她一些。” 燕晨应允道“事后,赵家残余之人可迁入东云门的地界,东云门会给予他们庇护。安全问题,你大可放心。” 赵青岑,道“如此,我便心安了。”又道“舍妹天资聪颖,天赋不在我之下,假以时日,必然臻于境,到时,可算得上公子的一大助力。青岑没有做到的承诺,就由舍妹代劳吧,就算舍妹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兄长还债了。” 燕晨,道“你不用说这个,我既然答应了你护她周全,自然不会食言。” 赵青岑惭愧道“公子见谅,是青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赵青岑故意点出赵可尘的潜力,就是为了提醒燕晨赵可尘的价值绝对值得燕晨投资,只有这样,燕晨才会用心庇护赵可尘,赵可尘才能更加安全些。 燕晨察觉到了赵青岑的算计,并没有将他的用心放在心上,兄长为了妹妹多了一些小心思,也在情理之中,所以燕晨直接挑明,他会护赵可尘周全。 赵青岑终于不再担忧。 他望着洛水奔流而去,道“公子,青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燕晨,道“你说。” 赵青岑,道“我死后,还请劳累公子,将我葬在洛水之畔。” 燕晨点了点头。 于是,赵青岑便放心去了。 弥留之际,赵青岑仿佛看到了赵可尘向自己奔跑而来,她抱着自己,哭得梨花带雨,让人生怜。 在赵可尘的怀中,赵青岑说出了这一生最后一句话“哥累了。哥睡会。” 台阶上。 赵可尘怀中抱着赵青岑的尸首,泪流不止。郑山傲等人俱是双眼泛红,心情悲痛。 赵青岑最终被葬在了洛水旁,葬在了他爹娘的坟冢旁。 赵可尘在三座坟前沉默着,站了许久许久。 燕晨走了过来,道“该动身了。再迟,天雷阁的人该到了。” 赵可尘点了点头,道“爹,娘,大哥。可尘会回来看你们的。” 赵可尘离开之前,还是来了一趟静心堂。 赵可尘看着苍苍老矣的赵家家主,道“爷爷。和我们一起走吧。” 赵明心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赵可尘离去。 赵可尘双眼微红,道“爷爷。可尘只剩下您一个亲人了,您也只剩下可尘一个亲人了,天雷阁马上就会杀到,此处凶多吉少,您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赵明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苍凉道“爷爷老了,走不动了。爷爷在赵家生长,自然也该落叶归根。可尘,你走吧,从此颠沛流离,亡命天涯,你一个女孩子,要多注意安全,多保重!” 赵明心心意已决,赵可尘也不再多言,她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不论这位老人行事如何偏颇,但他到底是赵可尘的亲爷爷。 赵可尘磕完头,站起身来,道“爷爷。您保重!” 说完,赵可尘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 赵明心叫住了她,赵明心走向前来,将几个山河袋塞进了赵可尘的手中,道“这是我赵家所有的财富,今天我将它都传于你,从此你便是赵家的家主了。多多保重!” 赵可尘还欲劝赵明心一同离去,还未开口便被赵明心打断,赵明心道“快走吧!” 赵可尘离开了。 赵明心来到静心堂前,一众赵家护卫早已等候在外。 赵明心摆了摆手,道“都散了吧。逃命去吧。” 一身狼狈的众人却无一人后退,他们眼神如炬,视死如归! “家主!赵家便是我们的家,我们还能去哪里!若有人要毁我们的家,那我们就与他们拼命!” “与赵家共进退!” “与家主同生死!” 见此,赵明心欣慰地笑了笑,还好,到最后,不算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站立在静心堂前,腰杆挺得笔直,仿佛一杆刺破苍穹的长枪。 天雷阁的人到了。 威势如山,向着赵家镇压而来,赵明心腰杆仍然笔直。 他向着天空愤怒地大喊道 “天雷阁!我干你的娘!” …… 第三十章 盗剑贼 岭南城。 客来轩的后厨一片火热,青灵进进出出,忙的不亦乐乎。自从燕晨离开了岭南城,无聊的青灵便盯上了客来轩的后厨,没事就往后厨跑,一边帮忙,一边偷师。 起初,客来轩的胖厨很是排斥,可这小姑娘怎么赶也赶不走,每当他急赤白脸地赶人,青灵总是笑着抢着干活,洗菜,切墩,甚至有时候还会上手才一两个菜。 面对这个机灵的小姑娘,胖厨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让他跟一个小姑娘真的动手,而且,青灵确实很讨人喜欢,做事认真,从不掉链子,人也漂亮,嘴巴又甜,在这全是汉子的后厨里添上了一抹明艳之色,赏心悦目。 渐渐的,胖厨也就任青灵自由出入了,有时候甚至还会指点一下青灵的厨艺。掌柜的都没说什么,我跟一个小姑娘较什么真,胖厨心中这么想着。 于是,青灵很快就与后厨的人打成了一片。 今日青灵烧了几个菜,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道客来轩的招牌烤鱼,已经深得胖厨真传了。 一个胖胖的厨子走进厨房,看到青灵已经摆盘好的精致菜肴,笑道“小青灵,厨艺见长啊,这几个菜烧的,看得我都有些馋了。”说着,他拿起一双筷子,就要夹起一块。 “别动!” 青灵如临大敌,叫喊着冲了过来,终于在胖子下筷之前阻止了他。 见青灵如同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的护着这几道菜,胖子不满道“小气!厨子不偷,五谷不收你有没有听过?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护食啊。” 青灵将他往一边推去,道“不行不行,这些菜你不能吃。之后我再亲自给你烧几道解解馋吧,胖叔。” 闻言,胖厨一脸懂了的表情,道“这是给人特意准备的吧?” 青灵正全心全意的摆盘,没有注意胖厨说话,只是随口附和道“嗯嗯。” 胖厨笑道“对方是位男子吧?” “嗯嗯。” “是你的小情郎吧?” “嗯嗯。” 青灵突然反应过来,两脸一红,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 胖厨一脸坏笑,道“是就是呗,小丫头片子还害羞。” 青灵有些急了,道“说了不是!哎呀,你烦死了!不理你了。”说着,青灵端起精心准备的菜肴,逃也似的溜了。 旋即,整个后厨爆发出一阵欢笑。 客来轩地字乙号房内。 燕晨坐在床榻之上,正翻阅着一封来自三花宗的密信,突然听到有人叩门。 青灵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心翼翼道“公子。” 燕晨回答“进来吧。” 青灵便推门而入,她将准备好的酒水菜肴摆放在桌上,道“公子舟车劳顿,青灵为公子准备了一些酒水洗洗风尘。” 燕晨继续翻阅着密信,没有抬头,应声道“青灵有心了。” 青灵见燕晨没有起身的意思,道“公子。菜肴凉了就不好吃了。” 闻言,燕晨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坐下,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青灵连忙开心地为燕晨斟了一杯酒,酒水流出,顿时香气四溢。 正是青梅酿。 青灵一边斟酒,一边道“这是宗门内传来的密信?为的什么事?让公子茶饭不思的。” 燕晨随手将密信递给青灵,拿起筷子,道“一些琐事而已,你自己看吧。” 青灵接过密信,却没有去看,她将密信整整齐齐地折好,道“青灵并无职权在身,怎可随意翻阅宗门密信呢,这不合规矩。” 燕晨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道“我说你可以,那就可以。” 听着燕晨有些霸道的话语,青灵心中甚是开心,但开心归开心,这密信还是不能看的。 于是,青灵将密信工工整整地放置在一旁。 见此,燕晨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也太认死理了。 于是,燕晨说道“是宗门一处下属势力,叫什么洗剑山庄,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解决不了,所以求助宗门,宗主来信让我顺路去看一眼罢了。” 青灵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嗯嗯。” 燕晨,道“又要奔波一些时日了,让你一个女子跟着我在外东奔西走,辛苦你了,青灵。” 青灵连忙摇头,道“青灵一点都不辛苦,辛苦的都是公子。公子不嫌青灵累赘,能让青灵陪伴在公子左右,青灵就已经很开心了。” 青灵眼眸之中绽放着光彩,从心底感觉到幸运,也不知道燕晨有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光芒。 燕晨笑道“矫情。” 少女嘟起嘴,有些不服气,道“明明是公子先矫情的。” 燕晨不再与她胡闹,道“你吃过没有?一起吃些。客来轩换厨子了么?怎么感觉口味比之前好吃不少。” 闻言,青灵两眼顿时放光。 她压抑着开心的心情,问道“合公子口味么?” 燕晨点了点头,道“之前客来轩的厨艺也不错,如今变得更好了。” 青灵甚是开心,她没日没夜地偷师,又融合了燕晨的口味爱好,能得公子一句肯定,这些天的辛苦就都值了! 青灵,道“公子喜欢就好,我这就让后厨再多加几个菜。” 燕晨一句不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个小丫头便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门去。 见青灵如此开心。 燕晨不由地笑了笑,我吃了你这么久的饭菜,这些是不是你下厨做的我能尝不出来? 燕晨又多夹了一筷子,暗赞道话又说回来,这菜做的,确实美味。 …… 洗剑山庄,坐落在东云门与三花宗的交界处。 此处灵气浓郁,很适合锻器。 这也是洗剑山庄选址于此的基本原因。 是夜。 一座灯火通明的庄园内,有数十人埋伏在夜色中,在等待着什么。 有人轻声道“师兄。今夜那盗剑贼真的会来吗?” 有人也在怀疑“是啊,师兄。提前留信说今夜要来盗剑,若真来,这不是找死么?” 有人回答“这盗剑贼行事高调,狂得不知天高地厚,还真有可能做得出这等事。最近已经有不少剑池被他光顾了,今夜我们这边绝不能出任何差池,不然我们洗剑山庄的脸都要丢完了!” 有人道“放心。今夜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他敢来,便叫他有来无回!” 有人附应道“正是。我们打起精神吧,看他从哪个方向来。” …… 突然,一道凌厉的剑气由内而外,将一座通明房间的房门斩得稀碎,一道身影冲了出来。 他放肆大笑道“哈哈!洗剑山庄小爷我来去自如,洗剑山庄之人皆如土鸡瓦狗尔!” 他手中拿着一柄长剑。 长剑清光如霜,仿佛能映照黑夜,不是凡品! 埋伏的众人大惊。 “是清霜剑!” “他什么时候进去的!” “拦住他!” 数十人一涌而出,尽数向那人围攻而去。 那人挥出一剑,数十人就被剑光悉数逼退,再也阻拦不得。 那人冲天而起,没入了黑夜之中。 只有声音传来“哈哈。土鸡瓦狗,小爷去也!” …… 第三十一章 挥剑三千 青山之间,绿水之畔。 有一间茅屋。 一个少年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茅屋,叫喊道“老头。小爷我回来啦。” 茅屋内,一个老头慌忙道“哎哟,祖宗。小点声小点声。你是生怕别人找不到你这个盗剑贼的落脚点是吧!” 少年像随手扔垃圾一般,将那柄价值不菲的清霜剑扔到了角落里,撇嘴道“这荒郊野岭的偏僻之所,除了你我两个活人,还能有谁会脑袋抽了一样跑来受罪啊。” 老头连忙将清霜剑捡起,犹如传家之宝一般抱在怀中,细细擦拭,道“祖宗啊,就不能温柔点,这般轻怠这等名剑,要遭雷劈的。” 少年倒了一碗水,一口豪饮而下,翻了翻白眼,道“你这老头,咒我是吧!也就你这老头把这些垃圾当宝贝,对它们比对你老婆还好些。” 老头将清霜擦拭得一尘不染,这柄名剑毫光莹莹,仿佛变得更加锋利了一般。老头争辩道“女人能有剑好?女人会跑,剑才会常伴吾身!” 老头将不染一尘的清霜小心翼翼,端端正正地放置在剑架之上,如清霜这等名剑,小小的茅屋内,竟然不下数十柄! 见老头如对待小媳妇一般对待着这些剑,少年调笑道“老头,该不会你被女人抛弃过吧?于是从此封心锁爱,才会如此醉心于剑。” 闻言,老头骂道“呸呸呸!我年轻之时风流倜傥,追我的女子都能从东云门排到三花宗了,我能被人抛弃?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懂什么!” 少年笑道“得。我就随口说说,你怎么还急了。” 老头狡辩道“急了?谁急了?反正我没有!” 见老头无赖一般的做派,少年翻了翻白眼,道“得得得。是小爷我急了,行了吧。” 少年不再与有些破防的老头拌嘴,他看着满屋子的剑问道“我说老头,你要这么多剑干嘛?又不用,又不卖,就全当祖宗一样供着,图啥啊?” 老头没有正面回答,道“管那么多干嘛,摆着我看着开心不行么?” 少年,道“行行行。你开心怎么样都行,本来就是说好的,你教我练剑,我帮你找四十七柄好剑当报酬,各取所需,我不多问了。” 老头,道“你心里清楚就好,老老实实安心学剑就行了,其它的不用管。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没?” 少年站起身来,随手拿起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走出门去,道“我现在就去。” …… 从茅屋出来,顺着河流逆水而上两三里,便来到一座巨大的瀑布前。 这就是少年每日练剑的地方。 少年轻车熟路,褪去上衣,露出坚实的臂膀来。 手中提着铁剑,走入瀑布之下。 落水万钧。 却不能撼动少年分毫。 少年身形稳如磐石,在汹涌的瀑布之下,开始挥剑。 这是少年的日常,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不管落水冲击如何恐怖,也不管是否冰冷彻骨。 每日在瀑布之下,挥剑三千。 少年很是认真,他虽然性格桀骜,看似吊儿郎当,但练剑之时,就很认真,认真到世间仿佛只有练剑这一件事了一样。 …… 越靠近洗剑山庄的地界,气温便越干燥,越炎热。 即使青灵一直运转功法,摧动灵元,却还是觉得火热,不多时便已经香汗淋漓。 她有些抱怨,道“这地方怎的这般炎热?洗剑山庄也是,他们都不惧火毒么?常年处在如此炎热的环境中,即使是星图境也难以忍受吧?” 燕晨微微一笑,道“洗剑山庄乃是锻器世家,常年与烈火打交道,这小小高温自然不在话下,而且听闻洗剑山庄秘传一道功法,此功法最喜火气,火气越旺盛,修炼起来便越迅速,也越强大。” 青灵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锻器可真是一个苦差事啊,有些佩服他们了。” 燕晨从山河袋中掏出一枚散发着毫光的珠子,递给了青灵。 青灵不知所以,但还是将珠子接了过来,珠子一入手,青灵便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瞬间笼罩全身,将炎炎热气隔绝在外。 舒服之至,让青灵不由呼声出来。 青灵欢喜道“公子。这是什么宝物?现在我只感觉清清凉凉,好不舒服!” 燕晨,道“此物名为清凉珠,可隔绝热气,祛除火毒。” 闻言,青灵将珠子递还燕晨,道“还是公子用吧,青灵其实不是很热。” 燕晨将青灵伸出来的手挡了回去,微微一笑,道“以我的境界,早已不惧炎寒,此物对我来说毫无作用。我原本是打算借此天地奇特之处,磨炼你的心性,打磨你的体魄,帮助你修行,所以才没有一开始就将清凉珠拿出来。” 青灵一把将清凉珠塞回了燕晨手中,道“公子。青灵其实不算太热,若连这点炎热都承受不住,何以追逐更高的境界!青灵不需要这珠子!” 青灵心中默默发奋,自己一定要努力修炼,绝不能辜负公子一片苦心! 燕晨自然清楚这小姑娘心中所想,轻轻地拍了拍青灵的脑袋,道“你有这份决心,我很欣慰。不过俗话说过犹不及,你如今才练气境,扛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强行硬抗的话反而会损害自身,得不偿失。” 燕晨摊开手掌,重新将清凉珠放在青灵身前,道“适当的休息,会更利于你变强大。” 青灵默默低下头,却没有去拿那枚珠子,嘴硬道“青灵不需要外物,靠自身境界就可以了。” 燕晨佯作怒状,道“不要逞强!你的气息都乱了,强行摧动灵元只会损害自身。拿着!未必要我亲自塞入你怀里不成?” 青灵一窒,气息便更乱了。 不知是否因为太过炎热,青灵脸上变得红彤彤,火辣辣的。 她微不可察,喃喃道了一句“也不是不行……” 青灵到底还是接过了清凉珠。 入手清凉,却难平心境。 燕晨不知她心猿意马,只以为小姑娘拉不下脸面,便转移话题,道“你可知为何此处燥热难耐?” 青灵摇了摇头,问道“为何?” 燕晨指了指远处一座山峰,道“因为它。” 青灵顺着燕晨的手看去,那一座山峰郁郁葱葱,钟灵毓秀,却没有看出任何异样,问道“那座山有何不同么?” 燕晨,道“那座山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其实,它就是洗剑山庄的根基所在,它是座火山!” …… 青山之间,绿水之畔。 有一间茅屋。 一个少年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茅屋,叫喊道“老头。小爷我回来啦。” 茅屋内,一个老头慌忙道“哎哟,祖宗。小点声小点声。你是生怕别人找不到你这个盗剑贼的落脚点是吧!” 少年像随手扔垃圾一般,将那柄价值不菲的清霜剑扔到了角落里,撇嘴道“这荒郊野岭的偏僻之所,除了你我两个活人,还能有谁会脑袋抽了一样跑来受罪啊。” 老头连忙将清霜剑捡起,犹如传家之宝一般抱在怀中,细细擦拭,道“祖宗啊,就不能温柔点,这般轻怠这等名剑,要遭雷劈的。” 少年倒了一碗水,一口豪饮而下,翻了翻白眼,道“你这老头,咒我是吧!也就你这老头把这些垃圾当宝贝,对它们比对你老婆还好些。” 老头将清霜擦拭得一尘不染,这柄名剑毫光莹莹,仿佛变得更加锋利了一般。老头争辩道“女人能有剑好?女人会跑,剑才会常伴吾身!” 老头将不染一尘的清霜小心翼翼,端端正正地放置在剑架之上,如清霜这等名剑,小小的茅屋内,竟然不下数十柄! 见老头如对待小媳妇一般对待着这些剑,少年调笑道“老头,该不会你被女人抛弃过吧?于是从此封心锁爱,才会如此醉心于剑。” 闻言,老头骂道“呸呸呸!我年轻之时风流倜傥,追我的女子都能从东云门排到三花宗了,我能被人抛弃?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懂什么!” 少年笑道“得。我就随口说说,你怎么还急了。” 老头狡辩道“急了?谁急了?反正我没有!” 见老头无赖一般的做派,少年翻了翻白眼,道“得得得。是小爷我急了,行了吧。” 少年不再与有些破防的老头拌嘴,他看着满屋子的剑问道“我说老头,你要这么多剑干嘛?又不用,又不卖,就全当祖宗一样供着,图啥啊?” 老头没有正面回答,道“管那么多干嘛,摆着我看着开心不行么?” 少年,道“行行行。你开心怎么样都行,本来就是说好的,你教我练剑,我帮你找四十七柄好剑当报酬,各取所需,我不多问了。” 老头,道“你心里清楚就好,老老实实安心学剑就行了,其它的不用管。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没?” 少年站起身来,随手拿起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走出门去,道“我现在就去。” …… 从茅屋出来,顺着河流逆水而上两三里,便来到一座巨大的瀑布前。 这就是少年每日练剑的地方。 少年轻车熟路,褪去上衣,露出坚实的臂膀来。 手中提着铁剑,走入瀑布之下。 落水万钧。 却不能撼动少年分毫。 少年身形稳如磐石,在汹涌的瀑布之下,开始挥剑。 这是少年的日常,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不管落水冲击如何恐怖,也不管是否冰冷彻骨。 每日在瀑布之下,挥剑三千。 少年很是认真,他虽然性格桀骜,看似吊儿郎当,但练剑之时,就很认真,认真到世间仿佛只有练剑这一件事了一样。 …… 越靠近洗剑山庄的地界,气温便越干燥,越炎热。 即使青灵一直运转功法,摧动灵元,却还是觉得火热,不多时便已经香汗淋漓。 她有些抱怨,道“这地方怎的这般炎热?洗剑山庄也是,他们都不惧火毒么?常年处在如此炎热的环境中,即使是星图境也难以忍受吧?” 燕晨微微一笑,道“洗剑山庄乃是锻器世家,常年与烈火打交道,这小小高温自然不在话下,而且听闻洗剑山庄秘传一道功法,此功法最喜火气,火气越旺盛,修炼起来便越迅速,也越强大。” 青灵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锻器可真是一个苦差事啊,有些佩服他们了。” 燕晨从山河袋中掏出一枚散发着毫光的珠子,递给了青灵。 青灵不知所以,但还是将珠子接了过来,珠子一入手,青灵便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瞬间笼罩全身,将炎炎热气隔绝在外。 舒服之至,让青灵不由呼声出来。 青灵欢喜道“公子。这是什么宝物?现在我只感觉清清凉凉,好不舒服!” 燕晨,道“此物名为清凉珠,可隔绝热气,祛除火毒。” 闻言,青灵将珠子递还燕晨,道“还是公子用吧,青灵其实不是很热。” 燕晨将青灵伸出来的手挡了回去,微微一笑,道“以我的境界,早已不惧炎寒,此物对我来说毫无作用。我原本是打算借此天地奇特之处,磨炼你的心性,打磨你的体魄,帮助你修行,所以才没有一开始就将清凉珠拿出来。” 青灵一把将清凉珠塞回了燕晨手中,道“公子。青灵其实不算太热,若连这点炎热都承受不住,何以追逐更高的境界!青灵不需要这珠子!” 青灵心中默默发奋,自己一定要努力修炼,绝不能辜负公子一片苦心! 燕晨自然清楚这小姑娘心中所想,轻轻地拍了拍青灵的脑袋,道“你有这份决心,我很欣慰。不过俗话说过犹不及,你如今才练气境,扛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强行硬抗的话反而会损害自身,得不偿失。” 燕晨摊开手掌,重新将清凉珠放在青灵身前,道“适当的休息,会更利于你变强大。” 青灵默默低下头,却没有去拿那枚珠子,嘴硬道“青灵不需要外物,靠自身境界就可以了。” 燕晨佯作怒状,道“不要逞强!你的气息都乱了,强行摧动灵元只会损害自身。拿着!未必要我亲自塞入你怀里不成?” 青灵一窒,气息便更乱了。 不知是否因为太过炎热,青灵脸上变得红彤彤,火辣辣的。 她微不可察,喃喃道了一句“也不是不行……” 青灵到底还是接过了清凉珠。 入手清凉,却难平心境。 燕晨不知她心猿意马,只以为小姑娘拉不下脸面,便转移话题,道“你可知为何此处燥热难耐?” 青灵摇了摇头,问道“为何?” 燕晨指了指远处一座山峰,道“因为它。” 青灵顺着燕晨的手看去,那一座山峰郁郁葱葱,钟灵毓秀,却没有看出任何异样,问道“那座山有何不同么?” 燕晨,道“那座山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其实,它就是洗剑山庄的根基所在,它是座火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