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容晴》 序 向来冷清的流光剑宗少有这般热闹的时候。 这是容晴第二次见到这样热闹的景象了。不是宅着修炼就是外出历练的主宗弟子早在半年前就开始陆续回宗,直到今日,大典开始之时。 流光剑宗位处此界北极,常年飘雪,酷冰严寒让凡俗之人不得踏入此境一步。但于修行者却是无碍,而此刻大典迎来的都是大能修士,这点冰寒自然不值一提。 容晴懒散地靠在一块裸露的巨大黑石上,石顶是一株灵植,巨大的浅金色叶片肆意伸展着,给这单调的地方多添了一些颜色。她戴着道服上自带的兜帽,全身没有放出任何威压,可是往来经过的弟子俱是五感敏锐之辈,哪有不发现的道理,都是躬身一拜。尛說Φ紋網 容晴轻轻点了点头,幅度极小。 弟子们也是敏锐地察觉了容晴的不悦,并不多言,道一声“见过余师叔”便各自做自己的事了。纵是有不认识她的,在看到了她道服上固定的绣纹和游走在衣领袖口的符灵,也知道这位女修是剑宗中与剑主同辈的前辈了,哪有敢不上前见礼的。 容晴的修为在重重禁制之下,不能被肆意窥探。可她自己却知晓她半步化神的修为在流光剑宗中,什么也不算。就是经过的弟子也有不少修为比她高的,而且比她更年轻。因为这里是流光剑宗。在修界,流光剑宗是如同鲸鱼一般沉默的庞然大物,让人拜服于它的强大,同时心生警惕。它对门下传承的要求极为严格,天赋资质心性悟性乃至气运缺一不可。花费几百年乃至千年来寻找一个合适的弟子也是常事。这也导致了非绝世天才在剑宗根本混不出头。 但除渊不是一般天才。这从容晴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了。越是相处越是心惊,为那与历任剑主如出一辙的无情眼神。他仿佛就是为了无情剑道而生的。 容晴跟在重宇剑主身边与除渊相处了一段时间。除渊还不到十岁,身高才到她的腰间,容貌更是罕见的漂亮。但她却生不出任何怜惜喜爱之情,只觉得心底有隐隐的愤怒在燃烧,即使她极力克制,仍有丝丝怒火肆意烧灼着她的心脏,让她反复煎熬。 可她又没出息地抱着最后一点点希望。卑微地等待重宇剑主能够回心转意。回宗的路途上她在等,剑宗召回散落天下的弟子时她在等,她一直在等,却等到了今天! 漫天极光,无数大能修士的见证之下,浑厚的钟声一声声响起,向天地昭告除渊为流光剑宗新一任的道子。 一切尘埃落定。 “你在焦虑什么,还为化神之事烦恼吗。”说话之人不仅声音清冽,容貌也是完美无瑕。他一步落下,站在容晴身旁。 容晴早就对身边突然冒出个人这样非常玄幻的事情见怪不怪了,甚至她当初是极欢喜地加入修真者的行列。而且来人非常有礼貌,到来之前就故意弄出空间波动使容晴有所准备。 “你的寿元还很足够,而除渊最多三百年就能半步化神了,你到时自可借他更进一步。”他淡淡说着,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容晴看着他与远处重宇剑主一模一样的身形容貌,感受着极度相似以至于她到现在都难以分辨的气息,哼笑一声,“你明知故问,我不想和你说话。”她将头转向另一边。 重霁剑主眼神清冷澄澈,容晴觉得没有什么是他看不透的,但他从来不说,或者说也不甚在意。这就很聪明,乃至于无情了。 容晴已经站了很久了,自觉与重霁剑主没话说,所以很快就转身走开了。被留下的那个男人也没有什么不悦情绪,只是遥遥看着与他形容一样的双生兄长。 双生子之间的心意彼此大多相通,重宇的一些隐秘心思他多少也能察觉到一些。但世间总有一些事情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可以付诸行动,至少现在不能。重霁轻轻笑着。 而在另一边,容晴回到自己屋子中,将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收回自己的芥子域中。没一会儿,原本布置精致的屋子变得空荡荡,她将平日里照顾她生活起居还有负责打扫整理的纸人一张张粘到门板后。做完这一切,她走到院外,干脆利索地下了个禁制。 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容晴召出袖中飞剑。御剑之术用得纯熟的结果就是飞剑以极快的速度从袖中飞出,容晴只是一迈步,便稳稳踏在了放大的剑身上。一人一剑转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因为大典的缘故,没有什么人在剑宗外围,但这并不意味着剑宗守卫空虚。 至少容晴超速的飞剑,来人只是挥一挥袖就给她刹住了,稳稳地悬停在了山门前。 “师姐,怎么突然要离开剑宗,可有向剑主说过?”守着山门的是一位仙气十足的女修。 在剑宗,女修本来就少,在本宗的就又少之又少。是以,容晴和她的关系很是不错,而且一直以来容晴大半课业都是对方所教,所以在她面前,容晴从来不愿摆师姐的架子。 “我难道什么事都要告知他吗。”奈何现在的容晴心情糟糕至极,口气也不免恶劣许多。 “并非如此。”虹非笑叹了一声,随即又转回了原先的话题,“师姐离宗,所为何事?” “找人。” “所找何人?” “静静啊。”容晴长叹一声,耳边仿佛听到了虹非的轻笑,“又找静静?” “那师姐要多久才能回宗呢。” “少则半年,多……起来那就很随缘了。”真诚眼。 “也罢,”虹非笑着摇了摇头,她也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多了些邻家姐姐的味道,不再那么缥缈出尘。一旁的符纸也记录好了容晴的“请假内容”,倏地飞往了杂务堂。 剑宗与其他宗门比起来,一直相当地清纯不做作了,符信从来不会变成雀啊鹤啊那些花里胡哨的,只追求最本质的需求,速度。 容晴感叹完毕,随即就御剑离开了流光剑宗,头也没回。 虹非只当她是又与剑主闹了别扭,又不耐宗内的冷清无聊,出去找点乐子的,却不知她御剑的虹光一路飞往了南海之滨,落地时,修为与境界已经跌到了结丹。 她包下了一艘灵舟,前往南海以南的地方。很少有灵舟走这条线,因为那里确实是贫穷到极点的地方。没有灵石矿脉,也没有值得发掘的秘境遗府。久而久之,就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下了船的容晴,一路朝城池走去,脚下的地从砂石遍布一直到规律的石板拼成。身上的道服早就换成了平民女孩的衣裙,飞剑,符箓,丹药通通都收进了戒指中。随着她神色淡定地通过城门,而门洞中的士兵却视若无睹之时,体内的最后一丝灵气终于用尽。她从境界到修为都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凡人。 容晴走入人群中,就仿若一滴水汇入了江河。 第一章 宁王府 宁王府的一天从膳房开始,此刻天色还没有要亮起来的痕迹,几颗星子散落在天幕一角。 王府的小门打开了,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有专人通过小巷运送新鲜的食材进来。灶台下生起了火,灶台上按照各位主子的标准准备着早膳。 等到天开始破晓的时候,已经有清亮的鸟鸣声从树间传来。穿戴整齐的侍女准备着要服侍主子起身。不时有婢女穿梭在各个院子中,手中挽着食盒,行走的速度不慢,但姿态却大方。 容晴准时睁开眼睛,没有初醒时的睡眼惺忪,而是眼神明亮。她很快起身,快速利索地穿好衣服,盘好发髻。却在洗漱好后,对上镜子时忽然顿住了。 镜子并非是模糊的铜镜,因此可以察觉到一些隐秘的变化。 容晴举起镜子细细看着,容颜还是一如往昔,可在眼尾处已经悄然有了一道极细的纹路。 停滞了八百余年的时光重新在她的身上开始计算,从她的境界完全跌落到凡人之时。 岁月啊。容晴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就神色如常地将镜子放回了原位。会变老,这件事,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自她来到睢城,已经八年多了。原本只是在书院做做杂事,后来被一位女夫子挑中,三年前随她来到宁王府。如果容晴的外貌一直维持着二十岁的外表而不变化,才会引起别人的忌惮吧。 门外有节奏地敲了三记,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余先生,蕊儿给您送早膳来啦。” “进来。”容晴朝外喊道。 只见门应声打开,钻进来一个娇小的少女。并非是个小丫头,只是个子生的矮小,只到容晴胸口处。 宁王府分给女夫子等人住的院子里自然配了丫鬟婆子,蕊儿便是负责照顾容晴起居的侍女。 容晴煮着早茶,蕊儿则是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热粥点心一一端出来摆在桌上。做完这些,蕊儿就退了下去,到门口候着,等容晴吃完了再进来收拾。 容晴也不会叫蕊儿坐下来一起吃,一是侍女仆人都是很早起来吃过再开始做事的,二是府里的规矩使然,她没必要刻意去打破。 膳房对于容晴的食量已经抓的十分精准了,让她在将桌上的吃食解决一空的同时,刚刚好感觉到饱了。 唤了蕊儿进来收拾,容晴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茶杯,注视着微微颤动的淡色茶液,她突然开口道,“昨日隔壁院子里的动静,你可知晓是为何?” 蕊儿的手顿住了。 她咬了咬唇,支吾着说道。“应是秋雪苑,在清扫吧。”秋雪苑正是隔壁院子的名字。“嬷嬷说,最近要把一些空着的院子好好打扫一下,免得积灰久了,沾了什么晦气。” “好了,别紧张。”容晴笑着摇摇头,“我不过随便问问。”示意她先退下。 看着蕊儿相较平时更匆匆的脚步,容晴嘴角的笑容收敛了。 曾经是修士的她相比普通人更耳聪目明一些。更可况,昨晚秋雪苑的动静可一点都不小。 隔壁秋雪苑自她搬来就是个空院子。而这边的院子都是给宁王子女的夫子们用的。昨晚下人们应当是将秋雪苑整理了出来,可见是要新来一位夫子。然而她却从没听到过任何消息,此时要猜测来的是什么人,教什么的,也毫无头绪。 她有些好奇,却不怎么担心。顶多就是担忧一下,如果来的是小郡主的新夫子,她们这个院子的待遇会不会降低。 毕竟,小郡主,也就是宁王唯一的女儿,一出生就封了郡主的这个女孩目前唯一的夫子就是带容晴进入宁王府的这位。 郭夫子在整个径国都很有名气。虽然跟她是女子之身有些关系,但她的丰富学识却是实实在在的。在都城明子院做过很长时间的授课先生,后来年纪大了来了睢城的分院,半是养老,半是做些自己的研究。 宁王府遇到这么个好机会,自然是不会错过,请了郭夫子来教导小郡主。 郭夫子带进来的当然不止是容晴一个,还有两位很早就追随她学习的平民女子,算是她半个学生。 检查小郡主的一些课业,不过是容晴工作中的一小部分罢了。她每天要做的事是查阅和记录径国留存的正史野史地方志等大量典籍,为的就是寻找一个道观的痕迹。一车车书籍每月都会按照书单上的进度在都城和睢城之间来往。在没有术法辅助或者现代工具检索的情况下,一个凡人每天都要完成这么多的工作量,不仅考验耐心毅力还考验其记忆力。所幸,曾是修士的容晴如今的肉身还保留着这一优点。这也是郭夫子挑中了容晴的原因。 检查完小郡主的习字,确认了今天教学要带的东西,容晴提着书箱,先去了郭夫子那问安。 郭夫子明年就六十了,不过宁心静气的日子过久了,精气神看着还是十分不错。她性子向来随和,容晴三人都是轮流跟着她到小郡主那授课的,所以她只让轮值的那位到她这来问个早安,授课结束后再就最近的研究进度讨论一番便好。而剩下的两位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连问安这么短的距离郭夫子都嫌麻烦给免了。 容晴到的时候,郭夫子正好喂完她那只八哥。 郭夫子淡淡说了声,“坐吧。”倒是那只八哥激动的不行,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一边喊着“容容。容容。” 容晴早就习惯了,此刻也是面色如常,将小郡主的习字递给郭夫子,“这幅字帖,郡主的进步颇大。” 郭夫子翻看着,点了点头。 对于读书人,尤其是贵族子女来说,练字可不是玩玩的。郡主年纪小,但光是基本笔画,就沉下心练了足足一年,郭夫子认可后,才开始练习一些简单的字。因着写字的腕力已经练了出来,学习新字就顺畅了许多。直到最近,开始给小郡主一些字帖,让她尝试着模仿。 “感觉郡主对云夫人的字更有心得。我找了云夫人的三份字帖,都是百字以内,适合郡主练习的。”容晴跟在郭夫子身边做事久了,也学会了做事多想一些。郭夫子虽然个性随和,但是容晴要是有了什么疏忽,绝对会立马指出来。不至于责骂,但也足以让容晴觉得羞愧了。所以她才会现在做事周到一些,准备了云夫人的字帖,好让郭夫子可以选择。 “你有心了。”郭夫子并不吝于夸奖,看着容晴选出来的字帖,有的内容是词,有的是随笔,脸上浮出了满意的神色。“正好可以将隶书帖子给去了。郡主虽说天生聪慧,但也不必在不擅长的地方上浪费时光。”郭夫子感叹般摇了摇头,愈是年老的人恐怕愈有此感受,“人生苦短啊。” 容晴在一旁默默点头,深有同感。 第二章 悬空之观 再同郭夫子确认了一遍之后,容晴将字帖,书本,砚台笔墨等物整理好放进了书箱。提着书箱便跟着郭夫子往书房那儿走去。 大的书房是给宁王的儿子们用的,就算再加上他们的伴读空间也绰绰有余。而小一点的书房,因为现在只有小郡主一个女孩子,算是成了她们几人专用的地方。 走在路上,容晴想起了蕊儿的避而不谈,便开口问道,“夫子,我听说,秋雪苑似乎要来一位新客,夫子可知,是哪一位先生要来?”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等会见到了郡主,可以亲自问她。”郭夫子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是,我明白了。”容晴闭上了嘴,没有再说其他话。 路经大书房之时,透过雕花窗户,容晴可以清楚看到,宁王的大大小小五个儿子还有他们的伴读都在安静地温书。想来也是,这个点,夫子先生随时都会出现,哪里敢有玩闹的样子。 容晴暗自好笑,但是正是这与往常并无二致的景象,却让她莫名的有些不安。为什么? 这个疑问在她心里徘徊不去。即使是小郡主向她点头示意,道了一声“余先生早安”时,也不过是下意识地回了个礼。 小郡主长得玉雪可爱,姿态仪容又落落大方,容晴虽说因为身份原因跟她并不亲近,但是对她的好感度却不低。这样一个乖巧聪慧又上进的女孩,谁不喜欢。 容晴跪坐在郭夫子侧边的案几后,拿出了昨天还没看完的地方志接下去看。分出一部分心神,关注着郭夫子那边的授课,如果授课中需要用到什么书籍而她们又没带的话,容晴还可以回去院子里取。 耳朵听着郭夫子的讲课声,眼睛盯着书本,不仅是正文,就连旁边各家的注解都要关注着。容晴在翻动书页时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她并非真正的过目不忘,只是这种程度的记忆还对她造成不了什么负担。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容晴是四人之中,进度最快的了。 这大海淘沙一般的苦力行为,三年下来,也不是毫无进展。一开始只是掌握这几条似是而非的线索,比如说白墙黑瓦的小道观,比如说经常在海边浮现。容晴原本想着应该就是海蜃的缘故,可越是排查文献,浮现出的线索就越加多。 真要算下来,或正面或侧面提到这神秘道观的,每次找到的都是一两行字,从没有正经的大段叙述。她们四人归纳记录下来,还是能够发现,一些其他的共同特点。常常出现的,山岚云烟等描述,极有可能说明这个道观是悬空的,甚至……是移动的。 得出这个结论时,郭夫子还没有如何,她的两个弟子就已经是满脸诧异了。容晴当时也跟着倒吸了一口气,虽然心里不以为意。在修界,一个建筑能悬空,能飞,根本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 只是这里不一样。容晴待久了也发现了这一点。径国对修行之事太过陌生。别说是没有修者了,就是连修行一事都觉得是神话传说。早年容晴下山历练时,也不是没到过凡人城池,可是没有一个国家像径国这样。俗世与修界隔着厚厚一层,从不接触。 不管郭夫子打算做什么,容晴只是抱着拿人钱财替人打工这样的打算。领导派下来的任务,总不能消极怠工嘛。 心思飘忽了一会,容晴就接着看书了。而另一边,郭夫子看小郡主目前的进度还不错,于是又带她学了一篇游记。 小郡主认字快,但是太深奥的文章还是理解不了,所以现在学的都是一些简单的文章。第一遍念的时候还不熟悉,直到第二第三遍,才顺畅了许多。郭夫子一向不教句读,只有小郡主实在断不了句,向她请教时才会解释。 只见小郡主红润小嘴开开合合,不时露出糯米小牙,虽是正经念书,但嗓音中还带着天然的奶气,愈发惹人怜爱。 授课一直持续到午膳前结束。下午的时间,小郡主都有课业要做,晚膳前再将完成的课业送到先生这边检查。这几年来一贯如此,郭夫子也不拖堂,时间到了便是结束。 “夫子……”只是今天,小郡主迟疑地叫住了郭夫子。 郭夫子脸上倒是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只是眼神示意小郡主继续说下去。 “昨儿晚膳的时候,父王和云浓说他请了一位南边来的先生,是教我防身功夫的,只是想着要占去午后的一些时辰,所以云浓想了想还是要同夫子说一声。”小郡主是一气儿说完的,想来是打过腹稿。 “原来是为这事,难怪你今日有些心神不定。”郭夫子点到为止,也不多说其他,“我明白你的顾虑了。郡主年岁加深,只怕课业会愈加繁重,若是真有哪日课业太多,可与老身商量,宽限几日还是不成问题的。” “多谢夫子。”云浓眉梢染上喜色,向着郭夫子深深一礼。 “无妨。”郭夫子没有去探究为何宁王突然要给郡主安排先生学习武功,“腿脚功夫本就该打小学起,这个年纪练武尚不算晚,若是年纪再长些,筋骨硬了可就难了。宁王殿下能为郡主考虑这许多,当真是爱女心切啊。”郭夫子笑道。 云浓赧然垂下头。 郭夫子又是鼓励她习武同念书一般需精益求精不得懈怠,才带着容晴离开。 “此事,你别太过好奇。”回去的路上,郭夫子突然开口。 她注视着道路两旁的花树,这些特意栽培出的植株,开出的花型颇大,但香气并不浓烈,只给过路人的衣服上留下些浅淡却缠绵的余香。小說中文網 “在这王府之中,我等本就只是客人而已。若是寻常先生,王爷哪有不知会我这个夫子的道理,可偏偏没有,这古怪之处,便是王爷要告诉我们的。”郭夫子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容晴,“秋雪苑的事情,我们不看,不听,不说,麻烦便不会找上门来。” 郭夫子是从都城退到睢城来的,一些隐藏在青天白日下的暗流汹涌,风云诡谲,她肯定保持着自身的敏感性。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从某个角度看,这句话当真是保命的金句了。 “所谓无用之用,便在于此了。”容晴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不错,活着,才是最大的福气。不说这些了,我那里刚得了一条十斤重的扁头鱼,是早年的一位学生还挂念着我这个老人家,特特叫人一路加急运了过来,还新鲜得很呐。你们三个,午膳就到我那用吧。”郭夫子眉眼间尽是骄傲的神色。 “如此,却之不恭。”容晴轻笑着。 两人一路笑谈,却是不知道,就在两人前脚离开的书房,后脚就有心腹下人涌入,洒扫布置,香火供奉,一概不缺。就连公务繁忙的宁王,这个时候也是穿戴齐整,不亚于要去参加祭天大典。 上好的香火,它燃出的烟气,非但不呛人,反而能让人精神一振。只是这香太过珍贵,只指节长度的一小截,就是让坐拥大片封地的宁王都心疼不已。只是这个时候,哪里是心疼香火的时候。 重新布置完毕后,宁王便驱散了旁人,独独留下了云浓。 小郡主自出生时,便严格管理的三餐,在这一日有了例外,她匆匆用了点心,填了下肚子。跪坐在案几后,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 有紧张,更多的难以克制的激动。 实际上,云浓根本没感觉到自己有饿意,甚至连糕点,都是勉强塞下去的。 时辰临近的每一息,与他们父女二人而言,都是焦灼。 直到,大开的书房门前,浮现出了一道淡淡的人影,让人觉得是眼花了,下意识想揉揉眼。可是不到三息,这人影就逐渐凝实起来,仿佛画中人跃纸而出,顷刻变得生动。 宁王的反应比谁都快。这个平日总是威严模样的亲王,现下哪里还想的起王爷架子这四个字。从案后起身,没几步就跪倒在那人影前。 “小王父女二人,恭迎上仙大驾。”那浓眉下的一双深目中,尽是狂喜。 第三章 上仙 这个世上有仙人吗? 容晴没有见过,也不敢断定说没有。只是曾经的修行经历告诉她,一旦掌握了超出世人想象的力量,只要展露出来一些,就可以受到追捧与崇拜。因为修士通过修行可以将自己与凡人之间的区别无限拉长。种种神话传说中才有的事迹在他们身上展现,而随着突破愈加漫长的寿元使他们能成为传说本身。但慕强本就是人的天性,即使是修士,他的根底也仍然是人,仍旧保留世俗的本能。修界之所以称为修界,正是修者摆脱不了社会性的表现。 所谓仙人,应当是更为强大的修士,其境界与修为远超一般修士的想象。强大的力量,更是在修行之途上苦苦跋涉的修士们的终极目标。 当然,这也仅仅是容晴目前的猜测,没有什么根据。 她舔了舔唇,回味了一下午饭中鲜美的鱼头汤,就开始又一日重复的工作。 容晴现在是真有了点头绪。文字内容上虽然时间地点并不清晰,但文字记录其本身却是确定的。比如一本游记中,作者在某地听闻过道观显现的异闻,那么对照那个时期的地图,可以确定一下现在的位置。这些位置记录的多了,想必能得出更直观的结论。 她有将目前找到的一百零三条线索记在纸笺上,如今抽取了二十四张记录的时间相近的带上,便离府去了书院。 睢城的书院尽管是都城明子院的分院,但基本的藏书都不少。藏书楼足足有三层。容晴所要阅读的地理图志,算是特殊的一类了。 “这些都不能带出去呐。”看管三层楼的是位老先生,说话慢吞吞的,所幸并不含糊。“你知道规矩的。” “我省得。”容晴笑道,“只得在三层楼看,不得抄录,今日戌时前必须离开。” “余先生确实好记性。”老先生点了点头。“难怪夫子对你另眼相待。”他显然还记得容晴,哪怕她只跟随郭夫子来过一次三层楼。 容晴知道当时她一个打杂的被郭夫子带去宁王府还在书院中引出不少话题,老先生对她挺有印象,倒也不奇怪了。她但笑不语。 说话间,老先生已经把她何时来的,借阅何书都记录在册了,容晴知晓这是一贯的规矩,从袖袋中掏出私印印上,并在旁边用簪花留了余容二字。 私印一向是极为重要之物,若是丢了,麻烦不小。被人拿去骗取钱庄中的存银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拿来栽赃诬陷,那可就是真倒霉了。 容晴只想苟活着,并不想惹上什么麻烦事,所以自己的私印都是严格看管好。 将程序上的事情办妥,容晴抱着图志,穿过一排排书架,走到了最里面。 有十张案几。 容晴挑了一张靠窗的。有细微的风流带着草木的新鲜气息穿窗而入。 不论是哪里的图书馆,都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浓郁的墨香旧味。哪怕是在这个世界中,也给她熟悉的感觉。尤其是三层楼存放的大多为孤本古籍,甚至还有只允许存在于书院中的禁书。极安静的环境中,连呼吸都轻不可闻,让人心生肃穆之感。 案几上并排放着两本图志,俱是摊开的。一本记录约四百年前的地理样貌,一本则是四年前刚修订完毕的。 四百年岁月,在俗世中是太长久的时间了。 当时流行的字体,和现在的不一样。当时还流淌在山间的河流,现在随着它的消失连名姓也失去了。就连州府的名称都有了些许变化。 而四百年前……她还活着。容晴囧囧有神地想着。 但那样的活着,好像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追求更长寿命的本能。浑浑噩噩,随波逐流,虽然好像现在也是这样。 苦恼地按按眉心,容晴沉下心去梳理对照线索上的地理位置。即使有了图志,还是要细心琢磨一番,很多地形与当初的都不相同,而当时的图志也没有现在的那么详尽。 似是对这个皱眉思索的女子有点兴趣,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过层层书架,走到了案几旁边。他脸上覆盖着一张鬼脸面具,裸露的手腕脚腕上都戴着细细一串沉香木珠子。手里捏着一本虽然保存完整,但也免不了发黄卷边的古籍。看起来有些沉重的身躯,走动间却是无声的。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过来,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案几上的图志。 对于不了解的人,这不过是很无趣的图画。男子也是如此。在这男子看来,苦苦思索的女子不过是一个俗世的书呆,就在他轻嗤无趣就要走开时,目光无意间扫到了放在一旁的纸笺。 一目十行,不是难事。这二十四张纸笺上的内容足以让他留步。 他陡然看向容晴,眼中的兴趣,很浓! 容晴落笔的手顿了顿,一股被人注视的感觉,让她感觉后背麻麻的。干脆将笔暂时搁下,眼神往远处看,再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 诡异的是,明明两人对视,容晴却能对对面的男子视而不见。她的眼中,前方,是空的。 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觉,容晴还暗想着最近真是越来越焦虑了,要不回去让膳房那边多做点甜的?反手敲了敲僵硬的后脖子,右手抬笔接着写了下去。 这一做事,就直接忙活到了天色暗沉,她眨着眼,字迹有些看不清了。索性不再留下,免得费那个灯油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把图志检查好还回老先生那。册子上又添了她离开的时辰,照样留印签名,容晴拜别了老先生,拖着有点酸沉的身体下了楼。 至于那男子,才没有那个闲心在旁边一直守着容晴做事,知道这不是今天就能结束的事,干脆在她身上做了点小标记,就直接离开了。 留下老先生有点疑惑地看着书架上明显歪出一点的一本书。他手里提着个小小的灯笼,到了晚上视线愈发不好的老人家,必须得擎着灯笼,挨得离自己近一些才看得清书名。他回想着容晴有到过这个书架吗,一边心里已经不悦了。 这三层楼的书籍很是贵重,每一本都是有专门的册子记录的,若是有了损毁遗失等事情,追究起来的责任,很大。老先生每天关闭三层楼之前都会每一本检查过去。书籍摆放的角度,都是他习惯使然。现在有一丝不同,在他看来,都极为明显。“年纪不小了,做事怎么还这般毛手毛脚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无辜背锅还被老先生念叨的容晴,已经离开书院走在前往王府的路上。这个点,夜宵摊子都摆了出来。她按了按自己瘪下去的肚子。刚刚是“咕”了一声吗? 而且突然还想吃馄饨,最好是鸡汤的那种……没忍住,容晴咽了下口水。 第四章 鸡汤馄饨 然后她就去找鸡汤馄饨了。 估摸着回了王府也懒得再出来觅食,不如在这边先吃点解解馋,回去了再把晚膳当夜宵吃。仦說Ф忟網 就是这样不太健康啊,容晴感叹着,这是进入了中年妇女养生节奏了么。 不过是真的好久没吃到鸡汤馄饨了。回忆着那个味道,就愈发想念。 城南这一带的夜宵摊子不少,似乎是考虑到了附近的平民学子也比较多。最有名气的就是这边的三条大巷子了。丁香巷,梧桐巷,槐花巷,每一个里面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摊子,有不少还是十年以上的老摊位了。 容晴循着记忆找到了那家馄饨铺子。她刚来睢城的时候,倒是经常来这边的巷子解决晚饭。作为一个没有亲戚可投奔的外地人,她能在书院当杂役已经是很不错。这还是看在她书读的不少还是个女子的份上。只是书院食堂的水准就很一般,而且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样,长期吃哪有不腻的道理。好在书院发的月钱不少,酒楼虽然吃不起,可是夜宵摊子还是能经常来,换些花样吃吃的。 铺子开在临近巷口的院子里,后边的屋舍是这些摊主一家子居住的地方,院中央分别摆了桌椅,供客人坐下来吃。 经营馄饨铺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妻,老板负责烧馄饨,老板娘则是负责包的那个。老板娘要是去收拾桌面了,老板有空也会帮着包。 容晴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反倒有些愣了,有一段时间没来,没想到现在这里人这么多了。打眼望去,各处的桌椅都坐满了人。而且有些看着不像是睢城本地人。 “余先生,快请进。”老板娘眼睛尖,一眼就认出她来。“您可有段时间没来啦。还是一碗半鲜汤馄饨?” “对,照旧这边吃。” “好嘞,一碗半鲜汤馄饨。”老板娘一边招呼着,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停,熟练地抹了肉末在馄饨皮上,手一包就是一个馄饨成形了。 这里分一碗和一碗半的说法,就算是一碗半也只要八个铜板就够了。馄饨里的肉是真的只有一点点,相当于只是加了点肉味进去,基本上就是在吃馄饨皮,奈何配上熬了很久的鸡汤就很美味了。 也有在卖大馄饨,可那就要贵上许多了。容晴最近考虑要攒钱买个房子,节衣缩食倒说不上,就是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看东西便宜,就没什么节制地买。买房子有个好处,就是能落一个睢城的户籍,很多时候能方便许多。只是现在符合她经济水平的好房子难寻,再加上郭夫子会一直教到小郡主及笄之年,总之这事还用不着太着急。 就这么发散着思绪,忽然感觉到一点湿润落在脸上,原来是要开始下雨了,容晴慢慢踱步到旁边的一棵树下。 在睢城待久了就会知道,这个季节晚上都会下一阵毛毛雨。雨丝绵密,要过一段时间,头发和外衣才会变得潮湿。大多数人是无所谓的,反正雨势也不会变大,淋一点雨又有什么。 容晴站在树下,宽大的叶片自然承接了雨势,因此树荫下的土地仍旧是一片干燥。她估摸着一时半会是等不到空位了,正好在树下边躲雨边吃。 站着吃东西,她倒也不觉得狼狈。毕竟小时候……还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她是在山里老家长大的。当地人办喜事丧事,位置要是不够坐,那就捧了碗站在一旁吃,桌上的菜照样夹。家里的狗这个时候都非常聪明,就呆在桌子底下,会用爪子碰碰人的膝盖。要是刚好吃完了肉,就把吃剩下的骨头,一般上面还残着肉渣,丢到地上给它。 就是平时椅子够用,她也还记得二姨经常吃着吃着就坐到门槛那里去了,白饭上盖了一层自己挑出来的菜。就是边吃饭边看风景,吹吹风。碰上下雨了,就隔着雨幕看鸟扑腾着翅膀在枝丫间跳跃着。 但有人或许不这么觉得。 “先生,我吃好了,您不介意的话,就到那位子上坐下来吃吧。”说话的是个和容晴看着年纪差不多的女人。不同的是,对方略显瘦弱的手臂上,抱着个小女孩。 许是在学说话,女孩也跟了一句“先生”。平翘有点含糊,但是声音清脆的很。 “这么快?”容晴有点懵,“我不坐下来也可以的。” “我们娘俩真的吃好了,”女人看着容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眸,“先生还是快去坐下吧。免得待会儿又有人来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一个位子空了出来,就连空碗和汤勺都已经收拾好了。 “喔,好。”容晴回过头来,“多谢你。” 对方已经低着头,转身离开了。女孩抱着娘亲的脖子,一张小脸正对着容晴,水嫩的小嘴张着,有些好奇地看着她。随着女人转出院门,娘俩彻底消失在她眼中。 既然是对方一片好意,容晴也不矫情,过去坐下了。板凳上还隐隐残留着热度,因着同是女子的缘故,容晴倒也不怎么反感。 这个位子是单人小座,也免去了容晴打招呼的困扰。坐下没一会,容晴点的那碗就送上来了,清油汤面上均匀撒着葱花,色泽鲜艳,尤其是那升腾起的热气中带着的馋人香味,也顾不得烫,容晴赶紧舀了两口。 连喝了好几口汤,压下腹中的抗议声后,看着就在旁边忙活的老板娘,容晴也就直接问了,“那位夫人我以前都未曾见过,是最近才来的吗?” “你说的是龚家那位啊。她跟她家男人半年前来的。大老远跑来的。”老板娘自带碎嘴属性,容晴既然开了这个话题,自然而然就接了下去,“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夫人,算是个小夫人吧。”她乐呵呵地说着,口气间带着自己也说不上来的轻蔑。 这句话听得容晴有些不喜,面上却是没显露出来,转了个话题,“怎么来了睢城?孩子看着还很小呢。”一般情况下,不会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走远路,何况一家子搬过来,不是件小事。 “还不是北边那闹得厉害。”老板娘下巴抬抬,朝着远处那几桌人。说话的口音并非是睢城本地,彼此间还挺熟识的。“这不是,能跑出来的,都往南边来了嘛。” 老板娘这么一说,容晴也想起来了。北边从今年过完了年开始,就很不太平了。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旬州,汜州,净州,北部三州总是天灾人祸不断。先是没法防备的海啸,淹没大半个州府。水患之后又来了瘟疫,甚至最近还传言那边闹起了尸变。总之这样的传言多不胜数,越传越离谱。但除了睢城肉眼可见增多的来避难的外乡人之外,倒也没引起睢城人的恐慌。 径国好就好在这整一块陆地就只有这个国家,没有外患的前提下,处理灾祸的压力也轻一些。 “龚家小郎还算有点本事,他以前是走商,就在汜州和野狐州之间走动。汜州那边不是出了事么,就找了点门路,现在在州府那里领了个差事做。”老板娘说着说着又绕回到刚刚那带着女娃的妇人上去了,“嗳,我和先生您说啊,其实那娘子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哩。我家过了桥就是她家的书肆,总是能瞧见她在铺口看画册。都十来岁了也没认多少字,都是她爹钟老头不管她,不然我看当初那小姑娘灵气的很,啧啧,指不定能出个女状元。” 老板娘显然是在开玩笑,容晴也没打断她,只是听她继续说了下去,“后来,她再长大些,钟老头就把她卖给了来镇上进货的龚小郎,可惜她也没有做正头太太的命。我看她啊,见您穿的这一身,不知道多羡慕。” 容晴身上所穿的是书院的制式衣袍,料子上佳,通体黑色,只有领口袖口才是白边,她又用藏青色的头巾绑了个高马尾,相比起周围男男女女杂色的衣着,确实有鹤立鸡群的效果。 容晴回想着那妇人的打扮,也没什么特色,就是简单的有点洗的发旧了的衣裙,身上唯二的装饰也不过是头上的一根玉簪还有手上的一只金戒指。她的面容也很普通,至多是清秀,在人群当中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即使老板娘嘴上说着可惜,可那妇人也与仲永是不同的境遇,从一开始就是泯然众人,也没什么好感慨的了。 左不过在容晴耳中是一个百字不到的故事,可落到当事人头上呢……本来就没有得到过培养,也说不上期待和渴望改变的想法。似乎相夫教子,做一个安分的小妾就是一生的命运了。 容晴想着那妇人主动上来搭话,想来对女先生这个身份是颇为倾慕的,此时胃部暖起来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动过帮帮她的念头,但这念头很快就消失了。她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贸贸然的去帮忙就怕到时候是自找麻烦。再说她自己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呢,哪有那闲工夫。 大多数的人的一生不都是这样么,自求多福。 那妇人的姓名也没问,容晴很快吃完了馄饨,结账离开。 第五章 蝴蝶翅膀 做事贵在坚持,第二天容晴照旧将书箱整理出来,吃完早饭就准备再去一趟藏书楼。因着不用随同郭夫子去小郡主那里授课,她也可以早点儿到那里早一点开始工作。 这一回她打算一整天都消磨在那里,所以出门前就和蕊儿说好了,午膳在书院的食堂解决,晚膳再回来王府用。 蕊儿道了声“奴婢晓得了。”又道,“昨儿奴婢忘了同先生说,王爷新下了道令,把王府的宵禁提前了半个时辰。” “哦?”容晴看向蕊儿,也不急着走了,“是所有人都得按照这个宵禁时辰么?” “是啊,连主子们都是这个规矩呢。”蕊儿眼中也有疑惑,但王爷的命令在这王府之中就是最大的,就算是疑惑,那也得乖乖遵守,“而且听管事嬷嬷说,到时候全睢城都是这个规矩,要是有人敢明知故犯,可是得直接去州府那挨板子呢。” 睢城的夜生活挺丰富的,把宵禁时间提前一小时,只怕不少铺子要提前关门了。容晴与宁王也就打过几个照面,对他也并不熟悉,所以也想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命令是怎么想的,只知道会有不少商户以及百姓心生不满。不过,在这阶层分明的社会里,纵是有不满,也只能让底层人努力改变自己去适应了。 “我记住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朋友晚上约出去玩闹,宵禁就算提前了也与我无碍。”容晴笑着摇摇头,“我去书院了,晚上再见。” “先生慢走。”蕊儿在后面注视着容晴的背影,侧身福礼。 虽然王府里有多的马车可以供先生们使用,可是容晴已经习惯了走路,也就不专门找来马车坐了。 她走的是稍微有些曲折的巷路,图的就是一个清净,尽管没有大路那么宽,但马车也可以勉强通过。 青天白日之下,她即使是一个女子,也很少会有贼人敢直接对她做些不法之事。一来她并非豆蔻少女,快到中年,眼尾嘴角都开始长细纹了。二来睢城的治安很好,容晴待的这几年也从没听说过什么白日当街行凶的事。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径国上下对读书人极为尊敬,她书院先生的打扮无形中也给她不少方便。宵小之辈也是会审时度势的,主动招惹读书人,这样的麻烦他们不想沾上。 她自己也不会傻到去钻那种一人通行的小巷子,所以独身一人走在巷子里,还有闲心看看周围的景色。这个时候,巷子里的人家多是妇人孩子留着,因此两旁的门都是紧紧闭着的。容晴敏锐的耳朵还能辨别出一些漏出来的读书声和捣衣声。 容晴欣然地走在石板路上,两边院墙里探出来的各式枝叶搭出一片树荫,不论是灼灼夏日还是雨雪天气,都给了行人无意中温柔的荫庇。墙上还长了大片的爬山虎,干枯褐色的枝叶上今年又新覆盖了一层绿色,风动时轻轻摇摆。 她最喜欢的一条巷子离槐花巷很近,名为停雨巷。曾经这里住过一个大书法家,所以极有名气,现在住在这个巷子里的也多是书香人家。应当是这些人家都喜欢花草,院墙外也有好好打理过一番。甚至特意在对门两堵墙上搭了架子,种了藤萝出来。墙角也摆了不少的绿植,甚至还有钻墙而出的,合欢花树。粗壮的树干上挂着用破陶器盛起来的兰花。 细小到看不出花形的花散发出熏人的香气,引得很多白色的小蝴蝶在巷中飞舞。有时候一两只蜂悬停着出现在容晴的视野中。还记得去年入秋时分,这里甚至会有那种足有巴掌大的有着暗沉蓝绿色花纹的蝴蝶。 从最后一条巷子中钻出来回到大路上,沿着墙没走一会就到了书院的侧门。 侧门的守卫都识得她,也没检查腰牌,打了声招呼便让她进去了。 三层楼上,老先生还是老样子,低着头看书。近视的厉害,以至于老花也拯救不了。 脊背弓成了一个扭曲的形状,布满褶皱的脸几乎要贴在书本上。 “卧鱼先生安好。”容晴作了个揖。 “今日来得可早啊。”老先生的眼睛从书本上移开,慢吞吞地说道。 “谨遵夫子教诲,读书之事一日不敢懈怠。”容晴恭恭敬敬地回答。 在书院待过一段时间,就连说话做事都不自觉带上了他们的习惯。这在以前,是她万万没想过的。 “嗯&ash;&ash;”老先生鼻子拖长了调,“那三层楼的规矩,余先生可也别轻易忘了。要翻动什么古本,还请告知老夫一声。” 这话说的委实不客气了些。 容晴听得有些懵了,我动什么了我? 一想到这整整一层楼的珍贵书籍,有些锅可不敢乱背。 容晴哪里敢应声,于是就问,“晚辈向来爱书心切,可也明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既然知道规矩,哪里敢做出什么唐突之举。卧鱼先生话里的意思,我有些不明白,还请先生再指教晚辈一番?” 老先生上下打量着容晴,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但昨天的事,实在蹊跷的紧。若说容晴真的干了什么,他也是不太信的。可当时就只有他们两人罢了。 “这是你昨日借的书,相比你今天还是要接着看的,老夫放在那儿了,你留了名儿就去老地方罢。”老先生抬起下巴示意容晴转头看向左边。面对容晴的反问,却是退了一步。 果然,昨日借的两本图志被放在了木质托盘上。 看来,老先生也心有疑虑,才故意诈一诈容晴的,这会儿更是要看着容晴的举动,以免再有昨天的疏漏。 “是,多谢卧鱼先生。”捧了托盘,容晴刚走一步,便又停住了。“可否告知余某,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先生对某如此不满。” 卧鱼先生,在书院可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他教书的本事不高,但学问做的很好,这点就足以让书院弟子崇敬。说话之前,容晴也有犹豫过,怕得罪对方。但转念一想,这事还是当面问清楚的好,不然稀里糊涂着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万一以后因此有了麻烦才是得不偿失。 再说,郭夫子目前也对她比较信任,她也不是没有个依靠。这样想着,容晴便直接问了。 “你昨日,可曾到过你身后的那些书架?”老先生凑近了容晴,似是要确认她脸上每个细微的神情变化。 容晴下意识地回头望了眼背后的书架,那里分门别类摆满了一套套书,都有专门的书盒盛着,平日里更是有专人清理,连点灰尘都没有。 “不曾到过。”容晴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也确实如此。 她要取的书是图志,怎么会跑到游记的书架上,动那里的书呢? “那里的书怎么了?”容晴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问那么多干什么,既然不是你做的。”老先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容晴悻悻然闭上了嘴。这也跟她早年的习惯有关……当初她跟在剑主身边,有事没事就想找点话题聊聊。不管对剑主而言多白痴多无聊的问题,对方都会回答。这也导致了她下意识认为有点熟的人都会像剑主一样对她知无不言的。 顿了一会儿,老先生还是回答了容晴的问题,“是甘道人的《搜神游记》,仅此一本的珍品啊,居然被卷的不成样子。”这般说着,老先生心里又是一阵伤心恼火。 容晴听完也感同身受地想着,什么人呐这是。 有些人是有卷着书看的习惯,可有些古籍翻一页都是小心翼翼,被卷久了,只怕要留下挺深的痕迹了。 无怪乎老先生不悦成这样。 心里又是感动老先生对她的信任,容晴也不敢多嘴了,乖乖地将托盘捧着,一路那是目不斜视。一直走到昨天的位置上,她才放下托盘,将书箱打开。 展开笔帘,取出常用的一支笔,再将墨条砚台等物摆好。这里的清水就放了一竹筒在案几脚边,只有磨墨的时候才取上来一点,免得不慎将水撒开,沾湿了书籍。 这一切的准备都极有仪式感,待一切就绪后,容晴习惯性地用笔杆尾部搔了搔鬓角,才开始动笔。 因为今日要在这里杀上一整天的时间,容晴足足带了五十张纸笺。有了经验的她,在处理这些的时候,效率也快上许多。 只是因为新带来的纸笺其出处的成书时间与昨日的那些已有两三百年的间隔,所以还要换一本对应时间的图志。当然,这回容晴保证还书借书都是在老先生眼皮底下完成的,免得再有什么说不清的事情。 容晴对着这莫名的事件,当然是有所怀疑的,而且步调很一致的跟普通人一样想到了鬼神之说。只不过,比起鬼神之力,她还是更害怕那种被窥伺的感觉。那种墙缝、桌缝、窗缝里藏着一双眼睛……容晴觉得后背都发麻了。 深呼吸,再长长吐出一口气,她不愿多想,一边不出声地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一边还是寻思着,这莫非是来了个偷儿……? 偷看书的偷书贼?倒也风雅,容晴失笑。 日头不知不觉中已在天幕上换了个角度。尛說Φ紋網 胃部也定时传来了饥饿的提醒。 容晴正打算写完最后一行字就停笔,这时,整栋楼晃了一晃,一滴墨点掉落在纸上。 ? 她茫然抬起头,皱起了眉。刚刚是地震了? 好似是回应她的想法,整座楼又开始左右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不过是数息时间,随着晃动停止,容晴只听见胸腔内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她松开握笔的手,才发觉掌心已是潮湿一片,原本僵住不敢动的身体猛地站了起来,往外跑去。 “地龙翻身了。”容晴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大声的呼喊。 “先生!”容晴顿住了脚步。 老先生就平时就坐在楼梯口进门的地方。此刻却是整个人歪倒在案几上。 她连忙拉起了老先生,粗略看去对方身上也没有什么出血痕迹,可是就怕他磕碰到哪里了。不敢多呆,半拖半拽的把他带下了楼。 握着楼梯把手的手一直在颤抖。她已经是一个凡人了。在俗世待了八年多,这一刻她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她会死。这个死,除了她能接受的老死之外,还包括了她不能接受的被砸死。 藏书楼是很坚固没错,经历了地震也没塌,但现在不塌,并不代表不会塌。或许就在下一秒! 容晴拽着老先生歪歪扭扭地下了楼,也不知道老先生碰到哪了,眼睛半垂着,却没什么动静。她脚下是一步都不敢停,哪里敢停,似乎背后就有死亡在跟随,哪里敢停! 容晴一步跨出了门槛,老先生的脚在门槛上别了一下,她也顾不上了,又往前跑了几步到了空地上,才敢稍微歇一歇。 “先生……”容晴喘着气,咽了下口水润了润干的不行的嗓子,“怎么样了?” 老先生好似回过神了,却喃喃着,“径国大难了。”他一把抓住容晴的手臂,她都不知道老先生的手劲居然这么大,“这里,这里五百年没地龙翻身了啊。一定是别处,别的州。”老先生脸上浮出了痛苦的神色,他身体上的疼痛都不打紧,可是看着视线所及,震翻在地的花草,砖头,还有远处不时传来的尖叫哭喊声音,他更心痛的是视线里看不到的那些人,“怕是不知道多少城的百姓,都没了啊。” “都没了。”老先生不停摇着头。 容晴看着老人眼中聚起了泪,干瘪的眼角却是盛不住让那泪水划过脸庞,滴落在地上晕开。 剧烈运动后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发着汗,可暂时脱离危险冷静下来的容晴,听着老先生说的话,心慢慢沉了下来。 “地龙翻身乃是天灾,非我等人力可改,还请先生节哀。”她不忍心见老人家这般,此时也只能尽力安慰他,“王府、州府都会出力的,朝廷那边更不会坐视不管。先生先保重自个儿……” 容晴并没料到,这并不是一个她想当然认为的天灾,而是一次极响的警钟。警钟敲响了……若是等闲视之,便是万劫不复之开端。 睢城一路往北走,是汜州。汜州北部有一座小城。今日地龙翻身之前,它默默无闻,今日地龙翻身之后,它也从此失去了名字。 只需要几息,就足以让一个热闹的小城从此寂静,就连鸟兽的声音都消失了。一道深深长长的地缝,横贯了整个小城,将城切成了两半,甚至不断蔓延向前。 一个女人,身材曼妙,云鬓上别着个鬼面具。她的眼中甚是无情,一路上遇到的残肢血肉就仿佛破砖一样不值得她动容。她手里牵着只猴子。猴子身上穿着小孩衣服,脑袋上顶着个虎头帽子。 女人一路牵着猴子来到地缝前,看着一人一猴速度不快,可几乎是眨眼,就掠过了一地破败。 女人松了血红的长绳,轻轻踢了一脚猴子。小猴子很聪明,纵身一跃就进入了地缝中。 猴脸上长了一张人类的笑脸,这笑似是永远凝固住的,微笑,亦或是嘲笑? 第六章 缘分已到 容晴扶着老先生,也不敢走开,直到有人过来。 年轻的学子还有杂役们约莫五六个,眼尖地看到这边几乎跪地的两人,连忙跑来扶着两人起身。 他们算动作快的一批了。本身没有受伤,再加上年轻力壮,自发地就成了一个小组,看到哪里需要就去帮忙。 “我没事。”容晴先说了,“卧鱼先生好像受了伤,先送去医馆吧。” “余先生,您当真不要紧吗?”面容清秀的年轻学生额头上满是汗珠,可这时候都顾不上外表的整洁优雅了,他的外袍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去,只穿着中衣,但背上老先生后,反而更显干练。 “没事,”她摆了摆手,有点担心地看着藏书楼。“你们带先生走吧。” 看着是没有哪里塌落,但还是有不少瓦片落下来摔得粉碎。她想回去把她的书箱带出来,可是现在这情况,她也不太敢进去。 还真是怂的不行啊。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扭头追上了老先生那边。 那群学子分出两个人,一个人背着老先生,另一个在旁边看着,等同伴体力不够时再轮替。现在各处都需要帮忙,能分出两个年轻男子来已是不易了。 “余先生?”跟在那清秀学生旁边的是一个颇为脸嫩的学子,这会对突然又跑过来的容晴不是不惊讶的。 咳,容晴跑过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这个时候医馆想必挤满了人。排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先生,我认识一位大夫,他只给熟人治病,而且住的地方离医馆那边近多了。” “这……”两个学生对视一眼。 “先生,那位大夫既然不开医馆,这个时候也不一定在住家啊。” “你脑子转的还真是快。”容晴笑了,“他有腿疾,平日里都不出门。” 那娃娃脸学生虽然还有点疑问,但这个时候也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了。背着老先生的那位最是干脆,直接就请容晴指路。 “回头,我们从偏门走,绕进丁字巷。”容晴跟在他们身边,并不吃力。学生平时都有射御课,体力并不差,但是身上背了个人,尽管不重,速度那也上不去。 走回头路又要经过藏书楼,心情激荡下有点半昏迷的老先生突然就醒了,嘴里喊着“书,书!” “书没长脚跑不了。书院一会就派人去拿了啊。”容晴年纪大,本身又是个先生,所以说话可以不太恭敬,“您好好歇着吧。” 两个学生就当没听见似的,一个字都不敢说,就顾着闷头赶路了。 至于老先生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容晴说的话,过了藏书楼也不喊了,嘴里含混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容晴在一旁带路,对于那大夫现在是否在家,也不太敢保证,只希望,别是白跑一趟。 三人带着个老先生很快就钻进了巷子里,仅仅是一瞥,也能看到大路上许多倒塌的棚架,随处可见的碎瓦。 容晴没想到,巷子里还要严重…… 许是院墙本就不够密实的缘故,整面墙都倒在了巷道上。一堆乱糟糟的石块砖块就堵在上面,逼得人不得不绕进别人家的院子里再绕出去。 砖石堆中,倾轧了大量的枝叶,原本极富生机的绿色,现在只能添作萧条之气。 容晴和那娃娃脸学生在前面帮忙拨开大的枝杈。 墙倒塌露出的豁口也高到人的腰部,见状,娃娃脸学生直接撑起了身子,翻进墙去。回身从同伴那接过了老先生。 “小心一些。”容晴在旁边扶着老先生的腰,直到老先生安然地趴在了另一人的背上。 那清秀学生喘着粗气,用袖子,也顾不上这行为粗不粗鲁了,直接在脸上抹了一把汗。袖口瞬间湿透。 “先生。得罪了。”他抬起手。 看那意思,是想把容晴托举过去。 容晴连忙道不用。 “可别小看先生啊。”说着,将手心往袖子里缩了缩,双手撑在了墙上。 破裂开的墙上,都是高低不平尖锐的石砾。有了衣袖垫着,她才敢猛地发力,将身体撑上来。 容晴的动作虽然有点缓慢笨拙,但好在是平安地翻了进去。 清秀学生松了口气,松弛了手臂上的肌肉。刚刚他一直一眼不错地看着容晴,生怕她力气不济掉了下来。万一她要掉下来,他也一直守在她下方,好能立即抱住她的脚将她送上去。 “先生小心。” 容晴却是直接从墙头跳了下来,看中了一块稍微没那么多碎石的地方。膝盖一弯卸了力后,她从容地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摆。不可避免的,衣袍上划了好几道明显的口子。 转过身,那清秀学生已经利索地翻了进来,双脚落地。 “快走吧。”容晴等人是不得不借道而过,因此也很有规矩地不往里面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借道的人太多,也没见院主人出现,甚至从进来开始就特别安静,只有他们几人的声响。 不知道主人家是都跑出去了,还是怕麻烦都躲着不出来。 两个学生也是这个意思。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老先生送医,这边有什么麻烦也只得待会再回头来看了。 容晴等人继续往前,找到一个新的豁口后,又是一番合作先将老先生搬出去。 但就在容晴要爬出去的时候,她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们刚刚听见什么声音了么。”容晴疑惑地看向两个学生。 两人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回答,“不曾。” 莫非是听错了?容晴顿了一下,但那声音却没有再出现,她也不好拿这似是而非的声音耽误大家,连忙翻上了墙。 这堵墙是倾斜的,容晴踩上去的时候,它还在明显地晃动。 “稳住,稳住。”她一边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慢慢地挪了过去。 学生在另一头抬起手就要接过她。 “先森。” 容晴猛地抬起头。 抓到了,就是这个声音。 “有人在叫我。”而且这个稚嫩的声音,很熟悉。 容晴朝着学生们比了个“嘘”,连忙将视线转向身后。 但那景象一如刚才所见。视线从左到右扫过去,又一点一点扫回来。 “宝宝……”她轻声地喊着。“宝宝,你在哪里?” 可那声音仿若错觉,再一次消失了。 容晴深吸口气,知道这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我留下来,你们带卧鱼先生先走吧。”尐説φ呅蛧 如果真的有一个小女孩孤身一人在这里的不知道哪个角落,她不敢赌可能会有的后果。 “这……”这回是两个学生都有些不赞同了。 很明显,睢城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震灾中,各处都已经乱了。在这乱象之下,必定会有浑水摸鱼之人,余先生万一倒霉地被撞见了,又没人在身边,他们也不能接受这后果啊。 “担心我那你们就快去快回。”容晴是主意已定了。“你们顺着这条路再往前走,笔直走,没一会儿就到了,那条巷子跟别的巷子都不一样,到现在都还是碎石路。那位大夫复姓独孤,他家门上的横批是乾坤再回,要是找不到他也不要紧,那院子里每一个人都会看病,至少会有一个人守着家的,放心去吧。” 她摆了摆手。 “先生千万当心。学生很快就回来,您也别走远。” “知道了,你们也注意安全。”容晴好好看了他们的模样,现在也不是自报姓名的好时候,也只能一切平息了再问。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喊过学生的名字。因为她实在记不得是哪位了。在书院的那几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杂役,不可能个个都认识,后来离开书院就更不清楚新来的学生有哪些了。倒是她自己,好像个个都认识她似的,张口余先生,闭口余先生,态度又极为尊敬。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红,容晴这时候也没空想太多,注意着脚下,又跳回了院内。 “宝宝,你出来好不好。”她尽量声音温柔地喊着。也没指望能喊出来,更多地注意力还是放在对四周的观察上。 容晴知道小孩子身形小,哪里都能钻,很有可能就在一些视觉死角里面躲着呢。至于高处,她暂时还不考虑,那小胳膊小腿的,不太可能上去。 大量的枝叶就跟疯狂脱发似的,到处都是,容晴一边走,一边随手拨开。 这里安静地太可怕了,巷子深处,将外界的声音都隔绝得很严实,她想起和学生分别时刻插的一大堆旗,都觉得心里瘆得慌。 虫鸣声,鸟叫声,甚至是人走动的声音也好,她想听到,可是连风声都很不给面子的停住了。 “先森。”传递到容晴耳朵里的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声音,怕是连发出声音的那个人来说都并不大。 五感敏锐是容晴剩下不多的优点了,听声辨位就包含在其中。 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预料,所以脑海中对这个声音来源是没有参考的,等到她听到第二声时,已经有所准备了,可也只是大致有个范围,直到第三声,她才真正确定。 “你怎么想到钻这里的……”容晴嘀咕了一句。这还真是个死角位。 一大堆或倾斜或倒塌的树木,其中一颗小树歪倒后,留出了一个浅坑,上面盖着不少折断的树枝。小孩子一蹲就把整个身子都掩盖进去了。上面还倒了一块不大的墙面。这个角度稍微抬起点头,就能看到容晴一行人在墙头上的活动了。 “跟个小猫似的。”她将上面的树枝拨拉开,蹲下身瞅着坑里小女孩纯洁的眼睛,“还学会暗中观察了……” 第七章 只有你能 “崽,你不止一点重啊。”容晴从坑里把小女孩挖出来,就当挖了个萝卜头似的。 小孩衣服上都是灰和泥,她拍了拍也就放弃了,将孩子抱了起来。 这一抱,就觉得沉甸甸的。回想起那个瘦弱的妇人,她不得不感叹,当娘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们去找娘亲好不好。嗯?”容晴小幅度的惦着孩子,同时尽量温柔了语气和她说话。 容晴没有什么抱小孩的经验,也只能学着看到过的别人的抱法来试试了。 所幸的是,怀里的小孩好像是属于特别大心脏的那款,把自己亲娘丢了都无所谓的感觉,脸上也没什么泪痕。被一个陌生女人抱着,也不哭不闹,反而是乖乖的伸着小胳膊扒在容晴身上。 “宝宝,我们这就走咯,告诉……”容晴顿了顿,很是悲伤地咽下了“姐姐”这个词,“告诉阿姨,你家怎么去呀。” 容晴一边轻声哄着她,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有指望过小孩会回答,容晴看着这四处的破败,有些犹豫。 孩子不见了,孩子母亲必然着急,当务之急是先带孩子找到母亲。也不知道孩子母亲是不是就在附近。若是一般情况下,容晴肯定是先把孩子送到州府那,但是这个孩子不同。 就在昨晚,她还看到孩子安然地呆在母亲怀里。可才一天都不到啊,容晴闭了闭酸涩的眼,原本热闹无忧的睢城安稳的表面就好像被巨石砸了个坑出来,勉强的秩序下是人心惶惶。女孩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一身,但已经脏的不成样子,恐怕也很难洗干净了。尐説φ呅蛧 她现在忽然能感受到老先生为什么突然就热泪横流了。睢城这边是不地震的,可现在被波及到都是如此严重的毁坏了,那不知道在哪个州的震中心,又会是怎样一副惨烈景象。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不再是修士的容晴,也不过是肉体凡胎,面对人力难以抗衡的天灾,她一样脆弱。 她不知这对母女家住何处,但是经营馄饨铺子的那对夫妻必定知晓,她将孩子带上,去丁香巷问了住址想必就没问题了。睢城南部的巷道四通八达,大大小小都有,如果是刚来睢城的人,肯定会被这迷宫一样的巷子给绕晕,可容晴不一样,自从来了睢城就没离开过,连口音都同化到本地人都听不太出来了。 只是答应了那两个年轻学生,若是贸然跑开,等他们回来寻不到她,又很麻烦。 回忆着巷道的各个口子,脑海中还没那么高端能浮现出平面俯瞰图,容晴失笑,其实是完全靠着熟悉感来规划路线。 “拼了。”容晴喃喃道,对着小女孩哄了一句,“宝宝乖一点,待会千万别乱动。” 她将女孩举到墙头上,让她坐着别动。紧张地盯着孩子,见她果然很听话地没动后,容晴才尽快地翻身过了墙,回身将孩子抱了下来。 她要抄另一条路,为了赶上老先生那边,同时再从大夫家出发也能很快就到丁香巷。 飞檐走壁她也不会,只好指望着路没有损坏得难以通行这样子了、 容晴抱着女孩一路跑跑停停,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人。 不少人家已经缓了口气,将自家的地方整了整,出来帮忙清理一下道路上的乱石碎砖。 此时还在巷道内的多是妇人老汉,见着抱个孩子跑得不快却也没停的容晴,下意识地都让了让。 “谢谢。”容晴喘着气,但也没法停下来说太多了。“谢谢。” 人们就看着一个穿着书院先生服饰的女人,跑得满脸通红,经过他们时,还带着明显的热气。 相比起一身狼狈的容晴,在北极雪山上修行的人则是非常悠闲了,且他们的风姿神秀足以压制任何俗世的金贵公子。 说是悠闲,也不是十分准确。在这严寒之地,每一个修行者都是将全部的心力放在感悟天道规则之上。若说有那么一个三心二意的人,现下也早已跑到了尘世,与他们划清了界限。 流光剑宗上下都对那个叫余容的女人讳莫如深,但不包括现在站在崖边的这对师徒。 容晴或许从来没注意到过这片断崖,站在上面所看到的景色也不过是大片的黑石还有其上覆盖着的皑皑白雪,一直蔓延消失到视线尽头,浩大但也荒凉。 所以她不知道此时在重宇剑主和道子除渊眼中的是何等美丽又玄妙的景色。那是整整一片一望无际的星海,仿若天上银河倾倒。带着微光的星尘如海浪般起伏,几乎要飞溅上两人的脚边。移动的星辰拖着尾巴在一片誾暗中穿行,孤独又骄傲。 无数性命交织成的命途轨迹或浓或浅,沉没在这无声的瑰丽中。 这是星轨,也是命运。 大道规则从不更改转移什么,但它自有规律。 除渊漆黑的眼眸中盛满了明光点点的星海,慢慢地,那璀璨星辉好像鲸落,沉入了更深的世界。只有那一双深黑又漠然的眼睛,眼神是与其师尊一贯的冷淡无情。 时间过去将近九年,原本就秀美绝伦的男孩如今长成了高挑少年,只比身旁青年模样的重宇剑主矮上一点。容貌依旧美得不可亲近,右耳上戴的一粒血红坠子,愈发显得他脖颈修长,下巴尖俏。 “师叔之命,我看不透。”除渊很少开口说话,因为在剑宗,大家忙于修行,不太会聚起来交流一番,如果有什么信息要传达,能用符信解决都不会想到亲自上门。 除渊所谓看不透,并非看不清。在他眼中,容晴的命途不算晦涩,但更深的,就极其模糊了。 “自有人替她掩盖。你现在,还远不如那人。” 重宇和除渊两人虽是师徒,交谈之间却并不在意师徒之称。一个不说“为师”,一个不讲“弟子”。若是容晴在旁,便会奇怪,重霁对除渊的态度,不是该有的身在高位的态度。 而师徒二人会在崖边,也是有原因的。容晴当初下山,说了一个谁都知道是借口的借口,将无赖耍得明明白白。在剑宗之中,她的年纪不大,修为不高,辈分却是横插一脚高的离谱,除了剑主还有久不理事的前任剑主,谁有那个身份去拦她? 剑主不发话,她走得利索,甚至在剑主们的默认之中,连曾经注视着她安危的眼睛也移开了。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对其消息一无所知。 剑宗剑术独绝,其他方面也不是他们的弱点。对卜术之擅长,足以称作压箱底的本事。 “我明白了。”除渊点头。他似是为卜术一道而生,对此道有极强天赋,甚至不需施展手诀等,就能清晰地看到即将要发生的事。 自他被接引入修行之途开始,就知道了会与容晴命途相连,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即使下一刻又将远远分开。哪怕身为无情道修士,但对容晴,他必须在意。 卜术一脉中,更为高深的观命法门,容晴是听都没听说过,她要是知道除渊因为学习进度太快,被重宇剑主带来开小灶,只怕能酸的吞下一颗柠檬。 而如今容晴的作为就像地上的蚂蚁一样,任她怎样以为自己渺小而不被关注,照样被站在高处的人一览无余。她的境遇,早被不时为她卜算的人了解得有七八成了。 “两百年后,我能帮她吗?”除渊问的理所当然,似是穿过修行一切障碍,本就是注定。 重宇垂下眼眸,“只有你能。” 第八章 钟秀 容晴一个小跳蹦进了独孤大夫的院子里。这边的情况相比隔壁院子竟然好上许多。 “小余。”独孤至就在院中央,坐在他的黑色轮椅上,只需一瞥,就能看到容晴抱着个小孩在门边喘着粗气。 容晴突然卸了力,也是累得不行,双腿又热又麻,酸软得她一步都不想再动了。 她将小孩放下,就站在门边,平复着气息,一手插着腰,一手朝独孤至摆了摆,示意她现在一个字也不想说。 “先生,您还好吧?”倒是学生们看容晴筋疲力竭的样子,很是贴心的端了茶壶和茶碗过来。 独孤至见状,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看着递到眼前的盛满了水的茶碗,容晴简直快被这一届的好学生感动到哭泣,接了茶碗,猛灌了好几口茶水才停下来。 “我没事的,卧鱼先生怎么样了?”就这一碗水也不解渴,不过是润了润喉。心里挂念着老先生,容晴直接就问了面前的学生。 她只瞧见老先生躺卧在院中央,身下垫了褥子,没见什么动静,一时间也有点看懵了,搞不清楚什么状况。 没想到清秀学生是一脸欣喜,“多亏了独孤大夫,他施了针后,卧鱼先生神志清醒了许多。” “那现在……?”怎么老先生又躺下了,还躺出了当场去世的造型?容晴一脸怀疑。 “你可别胡思乱想。”独孤至的声音天生带着一点懒洋洋的感觉。“我看卧鱼先生上了年纪,怕他受不住,又扎了一针,让他先入睡休养一番。” 独孤至这一解释,她便明白了。今天的变故只不到一分钟,但这后续的种种麻烦,就是两个年轻学子都难掩眉眼间的疲惫之色,何况年事已高的老先生。这精神上的打击有时候比身体上的更能击倒一个人。如今让他睡着休息,反倒效果比吃药还好上一些。 “正是如此。”两个学生也在旁连连点头。但眼神已经好奇地飘到容晴脚边的那个巨乖无比的小女孩上了。 原来先生听到的声音便是这个孩子所发出的吗?那清秀学生似有所悟,看来余先生不止是过目不忘,连耳力都十分惊人。若是只有他们两人,错过了女孩的呼救,只怕今日之后,这孩子想专门去找都很困难。 “这是你哪抱来的孩子?”独孤至虽行动不便,但眼神却很好,女孩看着小只,却很明显。他一开始不问,只是不急着问。“很少见你上门,结果今日来找我却是这么大阵仗。”他好似抱怨,声音中却隐隐带着笑意。 “你可是个大夫,我要是经常有事来找你,我觉得还是先去上上香比较好。”容晴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因此就也接过了这个话头,“至于这个孩子嘛,阴差阳错捡来的。”她耸了耸肩。又对清秀学生道,“再给我倒一点,谢谢你。” 喝了一口,润了下嗓子,“不过这又不是捡小猫小狗,当然得还回去啊。你放心,怎么找到她家,我已有头绪。” “哦?”独孤至闻言,却是大感兴趣,连身子都微微往前倾,“你是打算如何找她的家人?”又道,“我猜你连这孩子姓甚名谁都不清楚。不过从她的衣着上,倒是能看出一二线索……” “非也。”容晴颇有些得意地扬了扬头,“用不着那么麻烦,我跟这孩子不算认识,但是我昨晚去丁香巷吃馄饨的时候,倒是和她娘俩有一面之缘。”借座之事被她略去不提,总之向在场之人交代清楚也不需所有细节无一缺漏。 “我待会儿抱了她去丁香巷,问了秦氏夫妇,便可知道她家在哪。我再送到家便是。”容晴也不怕问不到住址。毕竟老板娘对孩子娘的事情那么清楚,不可能连她家在哪个巷子都不晓得。 “不错,就是时间上费了些功夫……” “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一脸怀疑。 小女孩就是太乖了,除了说过几声“先生”之外,其他一个字都不说。这办法在撬不动女孩嘴的情况下,私以为是最好的办法了。容晴瞧着独孤至,若是有更好的办法,她很愿意听听。 “其实也是与你差不离的方法。”独孤至一手支着头。似是知道他有这个习惯,轮椅扶手上裹了软垫,让他的肘部搁上去久了也不觉得酸痛。“我识得她,也识得她娘。” 独孤至的面容其实很年轻,喜欢叫容晴“小余”,但是观他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罢了。此时他支着头,狭长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容晴,带着笑意,“更是知道她家住在哪。” “……!”容晴此时也顾不得是什么心情了,或许松了一口气更多一点吧,立马搭上了话,省得自己一番工夫,多绕一大圈,“那她家在哪?” 许是觉得这阴差阳错的缘分很是有趣,独孤至笑着仰起下巴点了点右方,“就在隔壁。” 那隔壁正是容晴进门前吐槽过的破烂院子。原先可能没有那么破,但不知道是不是质量问题,损毁程度比独孤至这边严重多了。 “支姨。”他喊了一声。 “少爷有何吩咐?”那被称作支姨的中年妇人出声后,才被其余几人发觉。她站在廊下,笼在阴影里的面容是丢进人堆里能够完美掩藏的平平无奇。容晴觉着,这张脸不显恶意也不显善意,家常得很,属于那种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的那种家常。 “让李虎回来吧。” “是。”听完了独孤至的吩咐,支姨安静地退离,容晴想着应该是去做事了。 独孤至见容晴等人尚是一脸疑惑,便耐心解释道,“龚家小娘原是带了孩子出门采买的,地龙翻身的时候,人群奔散,她那时没抱着孩子,一错眼就没见着了。她回来后自然是告知了龚家郎君,却没成想龚家郎君不急着找孩子,先急着打起了她。”独孤至嗤笑一声,“我看不过去,就派了李虎过去,让他带着那小娘去找孩子了,也免得她挨打……现下支姨去将他们叫回来,母女二人也可团聚。” “这真是老天都在帮忙。”娃娃脸学生见事情发展至此,是真替容晴高兴,心善之人自有冥冥中的气运相助。 “书院学子董舒明,拜谢独孤大夫善举。”他行至独孤至正前方,躬身一拜。清秀学生也跟着上前一拜。 “书院学子宋长青,独孤大夫之侠义长青铭感于心。” 这两位学生平日在书院学信学义,或许成绩并不突出,可灾祸至,方知人之性情。他们感动于独孤至所为,独孤至还有容晴何尝不是敬佩这两人呢。 独孤至受了这一拜才道,“不过看不得不平不幸之事罢了。至于卧鱼先生这里,既然是小余介绍来的,也正好施展一番闲暇之余练出的微末本事。” “你这么说真是抬举我了。”容晴双手环胸,“谁不知道独孤大夫最爱交朋友,即使没有报上我的名字,看到书院学生背着夫子来请你医治,你会不帮?” 说起来,容晴和独孤至见面次数寥寥,但交情不知不觉中倒挺深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不用在意什么规矩长短啊,可以极放松地聊聊天。据说,独孤的朋友有很多,三教九流都有,而且本事都还不小,容晴想着,应不是传言。 “哈,你也说了某平生最爱结交朋友,既然有这个缘分遇见,当然是要尽力,好结交两位君子朋友。”独孤至看向董宋二人。“也不知二位可还看得上某?” “这,能与独孤大夫结识,是我们表兄弟二人的荣幸。”宋长青连忙道。 “正是,若哪天独孤大夫用得上我们这两个弱书生的,尽管告知我等。”董舒明虽是自嘲,眼神中颇为热切。不得不说,大多年轻读书人文弱的外表下都还潜藏着对行侠仗义的追求与热血。 “唔,若说帮忙,倒是有件事,某想问问两位……” “您请说。”宋长青道,见独孤至慎重的模样,也不禁注意力更集中了几分。 “睢城震灾,不过是受了波及。某刚刚得了消息,北部三州,灾情更是严峻。” 董宋二人,对视一眼。又是北边! 他们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北边灾害频繁,但离睢城颇远,没有被影响到生活的睢城人很快就对这些消息感到麻木了。他们就算有心,但是考虑到路途长远,本身资费也不够,去了也没什么大用,所以迟迟没有动身。再说他们也没有什么亲戚在北部三州,不会太热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最重要的是,头上还有朝廷,赈灾之事朝廷来管才是最有效的。 “怎么。”独孤至笑了,看着两个学生疑惑不解的表情,“你们还不知道么,北部三州的人,都快死绝了。” 容晴蓦然看向独孤至。 他一脸淡定,好像不知道刚刚说的是足以颠倒朝纲的话。 “这……怎么可能!”董舒明不敢置信。 宋长青却是直接道,“你可有什么证据。”长眉压下,竟是多了几分厉色。 “证据。”独孤至轻笑,“你们以为我是在诓你们么,我纵然不良于行,但是该知道的消息,任是再厚的城墙也挡不住。 你们可知北边受灾的消息已经传了有多久了。年后开始,都快九个月了。北边有多少人,足足三个州的人,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不会不知道,就是一场涝灾,都能产生上万流民。史上记载的流民之患,比比皆是。 再回想一下那些北边传过来的消息吧,水患,瘟疫……隔壁龚家是水患刚开始就一路南下的。再之后来的流民也不多。但四月之后有瘟疫的传言出来后,就再也没有新的流民出现在睢城了。“ “既然发生了瘟疫,朝廷自然是严控把守,不允人出来。”宋长青直接插了一句。他急了,或许内心隐隐已经知道独孤至要推断出一个什么可怕的结论。 “不错,你说的不错。”独孤至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那如果我们把因果颠倒过来呢。朝廷为了不让人出来,所以传来了瘟疫的消息。 而你们要的证据……州府的府兵从年后开始就没有过任何的调动。就是一开始说是水患也没见他们如何。汜州和睢城远是远,但就隔着马头山而已,连睢城都不调兵,这说不过去吧。而且,王府这边,也没有什么动静。”独孤至看向容晴。 她默然点了点头。虽说只是个被请来教书的先生,但是王府里的私军调动,不可能王府内一点消息都没有,尤其是她身边伺候的蕊儿是王府家生子,平时没事就爱传播小道消息。 他接着说道,“而且,不论朝廷如何,某所说的北部三州的情况……加上今日的震灾,总归活着的人都不多了。”看着脸色苍白的董宋二人,“某想请求二位的事,算是私人的请求……” 话还未说话,却被一道尖锐的女声打断。 “嘉嘉!” 一个瘦弱的女人,发髻散乱,闯了进来。 她摇摇晃晃的,奔至近前,一把将容晴脚边的女孩,抱在怀里。双腿却是再也支持不住,软倒在地。 “娘可算找到你了。”妇人崩溃地痛哭出声,眼泪和鼻涕都涌了出来。 她平日在外人面前极为顾忌形象,可是这大悲大喜之间,哪里能忍得住。 女孩乖乖地抱住娘亲,嘴里小声地喊着“凉”。 容晴这才惊觉,他们刚刚都听独孤至说话太过入神,以至于这女声响起时,都有一种恍然之感。随即一阵后怕……小孩子动静小,要是趁独孤至说话时跑到哪去,出了危险,那她真是罪过大了。 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男子想来就是独孤至提到的李虎了。他虽然一副莽汉样,可行走间颇为沉稳。他走到独孤至身边,低头说了几句。 独孤至闻言,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李虎见此知趣地退下了。 “多谢独孤大夫,多谢余先生。”妇人终于醒过神来,也没起身,朝着他们磕了个响头。wWW.xszWω㈧.йêt 容晴猝不及防,赶紧将妇人拉了起来,“你别这样。”她扯了几下,却没扯动。 “夫人也不是有意的,下次小心些便是。” “先生可别叫我夫人……”她用袖子擦去脸上湿液,颇为赧然道,“妾身夫家姓龚,闺名一个秀字,先生唤我秀娘便是。” 夫人是对正头娘子的称呼,而她的情况被这么叫,倒是一种嘲讽。 “对不住……”容晴轻叹了一声。她记性还算好,还记得老板娘曾说过秀娘娘家姓钟,想来钟秀这个名字本不应如此蒙尘。 独孤至看了一眼容晴,心想,果然大多数女先生都看不惯妻妾之事。嘴上却是道,“今日便到这吧。”眉眼间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疲倦之色。 “想来书院还有颇多事务需要二位。”独孤至看向两位学生,“某的私事一时半会也交待不清,晚间会书信一封,送至二位学舍,至于卧鱼先生,便暂时在我处休养吧。客房已经整理出来了,我也可以时时照看着些。” “叨扰独孤大夫了。”董宋二人对着独孤至深深一拜。既然老先生睡着了,再搬动他也不太合适,独孤至的提议正好解决了他们眼下的尴尬。 容晴瞅着老先生躺尸的姿势,心想幸好他睡着了,不然独孤至那一番话被他听见,不知会不会又被气得神志不清。 接收到独孤至看过来的眼神,容晴立马表明,“我还要回去看看藏书楼,一些修复搜寻的事是免不了的。唉。”她想起她的那个书箱,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被独孤至这么一打岔,容晴倒是能把钟秀给扶起来了。回到书院也要经过隔壁钟秀家,打算把她送到家门口,对那龚家小郎替钟秀说几句好话罢。只希望那男人是在气头上才打得钟秀。容晴扶她起来的时候眼尖地看到她胳臂上的一些青紫指痕,这才有此担忧。 两位学生也知道事务很多,不再多话,向独孤至告辞。 而独孤至朝容晴那看过去,只见容晴低声安慰着钟秀,要揽着她离开,钟秀怀里的小女孩又一直瞧着容晴……他突然开口叫住了容晴,“小余,某想起件事要同你单独说。” “啊?”容晴回过头,觉着独孤至莫名其妙,但还是对钟秀道了声“等我一下。” 她快步走到独孤至面前,弯下身子平视着他,“什么事?” 独孤至示意她附耳过来。 容晴抿了抿唇,依言凑近。 瞥了那低眉顺目的妇人一眼,独孤至在她耳边低声道,“龚家郎君并非良人,可龚秀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听得是这么一句,容晴抬起身子来,微微歪头,轻喔了一声。 第九章 秋海棠 容晴没再说什么,同独孤至拜别,便转身带了钟秀离开。 “你……平常爱看些什么书?”容晴看向钟秀,对方额头上还黏着汗湿的乱发,模样狼狈,但是精神状态已是稳定了许多。 钟秀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妾识不得几个字,平日里也就只能看些小人书。”说着又垂下了头,“让先生见笑了。” “我听秦大娘说过,你父亲是开书肆的,你又幼时就爱看时新的画册。”容晴顿了一顿,“我也不知为何你阿爹不愿多教你一些,或者送你去私塾。不过,如果你想多认几个字多看些书的话,我可以教你。” “这……这,真的……?”钟秀明显激动了起来,语无伦次,“妾也供不起束脩,真是难办。不过……” “不需束脩。”容晴停下脚步,“只是空闲的时候,教你一些字罢了,不会像在学堂那样尽心尽力。这样,你也愿意?” “愿意的愿意的。”钟秀连连点头,“妾感念先生大恩还来不及。先生既然免了束脩,可拜师礼是一定要的。”说着,就抬起手摸上了自己的发髻。束着发的玉簪并不名贵,可钟秀急着想把名分定下来,也顾不得没了玉簪后自己又要被龚小郎如何盘问责打了。 “诶。”容晴抓住了她的胳膊,止住她的动作。“拜师礼讲究的是个礼轻情意重,玉簪是你心爱之物,可并非我的。若说要送些我喜欢的……正好这个时节还有秋海棠,你就拿它送我吧。” 容晴所指的秋海棠就在龚家的院门边。钟秀见状,连忙就去捡来递到容晴面前。 被碎石压倒的一截残枝在两人眼中可怜极了。暗红的花瓣也只余零星几片,如同美人眼泪,欲坠不坠。 钟秀放下怀中的嘉嘉在脚边,手腕翻上,双手捧着秋海棠对着容晴。 “妾秀娘今日奉上秋海棠一支,蒙先生不弃,授予学问,请余先生往后多多指教。”说着,双膝一弯就要跪下。 “不必跪。”容晴早有预料地握住了她的双臂,在她的不解眼神中取过了花枝,“拜师礼我收下了。以后不必自称妾也不必称弟子,在我面前,你只要用‘我’这个字眼就可以了。” “是,妾……我听先生的话。” “先生。”在钟秀脚边的嘉嘉抱着阿娘的腿,又是学着她的发音,只是这回,念得清晰无比。 容晴展颜一笑,蹲下身来,“发音很标准,嘉嘉真聪明啊。”仰头看向钟秀,“是叫嘉嘉对吧?佳人的佳还是蒹葭的葭,或者是其他?” “是嘉奖的嘉。龚嘉嘉。”钟秀回答。 “龚嘉嘉”容晴低声念道,“以后,也看书写字,做个能赚钱养活自己的女先生好不好?” 嘉嘉漆黑的眼珠盯着容晴,眼中却没有什么情绪,嫩生生的小嘴紧紧闭着,又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容晴已经习惯跟嘉嘉说话时抛出去的问题都没有回应的结果了。此时也没有什么沮丧的情绪出现。 反倒是钟秀连忙在旁解释道,“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不爱说话。这个年纪,别的孩子都……她就喊过阿爹阿娘,其他的……”她苦涩地压下了嘴角,“教了我也不知道她学会没,从来都不说。” 容晴闻言若有所思。 嘉嘉没学会她是不信的。她想起嘉嘉说过好几次的先生,并非巧合。光从表现上来看,还是能判断出其有模仿发音和对应人物的能力,问题的关键应该就是她不愿意说而已。 她为什么不愿意说? 容晴垂下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干脆抱起了嘉嘉往龚家院内走去。 龚家院子内明显可见有座偏房倒了,但看在他们没有如何整理掀开的样子,便能猜出没有伤到人。 屋顶上晒的一大批药草被震落下来,还有本来就在院内空地上支了架子晾晒的衣物都散落在地上,泥啊灰的卷成了一堆。 这幅惨不忍睹的脏乱景象让钟秀不知道第几次在容晴面前抬不起头了。 “府上另两位主人还在外面忙着找嘉嘉吗?”容晴直接略过眼前景象,问起了心中目前最关心的事。 “是。我当时,弄丢了嘉嘉。”钟秀低声回道,“郎君虽气得狠了,可心里还是担忧着嘉嘉的,还有夫人也是。都匆匆出门去找嘉嘉了。这时候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先生可是有事相询?只能等他们暂时找不到回来休息的时候了。” “不,无事。”容晴却是摇头,没让她看出心中所想,“独孤既然知道了嘉嘉已经回来,肯定派了属下去叫回他二人,想必……还很快。”她哼笑一声。尐説φ呅蛧 独孤至对钟秀有些偏见,她感觉的出来。 “独孤大夫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可笑我还一直以为他只是位大夫而已。”钟秀自嘲,却惹得容晴心想,你觉得他不可小视,他也觉着你很不简单呐。 “当初我也被他的面皮给骗过。”容晴轻笑,“我们算是彼此彼此。” 回想起当时,她被一群十七八岁的年轻学生尊称余先生久了,自己都有些飘了,而且径国人对读书人又是一贯的尊敬,所以对初见独孤至时,对方有点懒散的态度,有种隐藏很深连自己都没发觉的不悦。许是从容晴的微表情上读到了这一点,独孤至有点挑衅地对她说,“你既然想我尊称你一声余先生,不若拿出点本事来。你赢了,某不仅尊你为先生,而且以后再有什么人需要某医治,只要是你带来的,某一律不收诊费。当然,若是你输了……我就只叫你小余。” 结果显而易见,容晴输了,对方还手段高超到让她输得不憋屈,最后莫名其妙就成了朋友。因此还拿到了介绍朋友上门看病不收诊费的福利。 容晴也心知肚明这所谓的免费,不过是另一种人情罢了,也只有碰上卧鱼先生这样的前辈才值得用出去。但最赚的终归还是独孤至。在这恩情大过天的社会环境下,有卧鱼先生的人情还让两个颇有前途的年轻后生对他极有好感,虽然不知道独孤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可留给未来的好处是少不了的。 还没用掉的人情,向来是赌徒桌上的一把好牌。 “不谈他了,我们商量一下联系的时间和方式吧。”看向钟秀,“我想,你要学字,是得瞒着那二位的吧。” “不愧是先生,一眼便看出来了。”钟秀苦笑,“郎君白日里到州府做工,但夫人是和我一起的,不论早晚,我要出门她必然知晓。我能独自出来,只能像是今天出来采买些点心吃食,又或者……“ “或者是出门吃个鸡汤馄饨这样的排遣。”容晴明白钟秀是没办法长期出门了,索性道,“那就吃馄饨的那段时间吧,等你郎君回来,我帮你过个明路。” “这……”钟秀也没什么其他方法,只得应了,同时也好奇,容晴是想怎么个过明路。 第十章 龚小郎 容晴和钟秀对坐无言了半晌,一个男人大呼小叫就进来了。 “龚秀娘,你还有胆回来,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容晴回头望去,男人应该正是他们所说的龚小郎,此前她一直只是听闻,现在倒是见到了本尊。 龚小郎闯进门来……虽然这里本来就是他的院子,但他怒气横生,杀气腾腾的样子,非得用个“闯”字不可。 他三步并作两步,没几下就冲到进前来,一抬手就把钟秀扯了出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是壮年,这一下手劲可不小。 钟秀明显是疼到了,脸皱着,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你回屋歇着去吧。”龚小郎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下来。因是背对着容晴,看向钟秀的眼神很是凶厉。 他虽然气恼,但多年走商的经历,不至于这点情绪都控制不了,尤其是府里有外人的情况下,他还不想丢了面子。 “是,妾这就回去。”钟秀不敢反驳他,将嘉嘉递给龚小郎,屈膝行礼后,才慢慢离去。 嘉嘉喊了声“阿爹”。龚小郎一下子喜笑颜开。 “诶,乖宝,你可担心死阿爹了。”他用长了胡茬的下巴蹭了蹭嘉嘉。“衣服脏了是不是?明儿个给你买件新的去。” 容晴手里捏着那截花枝,无意识地微微转动着茎干,惹得所剩不多的花瓣颤颤巍巍的。 她从龚小郎进门开始就一直沉默着,家门内自有相处之道,很多事她光靠猜,也猜不完全。只有真正看了,才会多明白几分。 “来,龚小郎君,消消气。”容晴端起钟秀之前给她送上的茶水,为龚小郎倒了一杯,“孩子找回来就好。其他的气就不发了,省得伤身。” “诶,好。好,先生说的是。”龚小郎端着笑,双手接过了那杯茶。也没放下嘉嘉,顺势坐回了位子上后,把她放在腿上。 “今儿也得多谢先生将小女找回,唉,还不知先生名讳,哪里高就?”龚小郎眯着眼陪笑的样子,并不显得有多猥琐,还真幸亏了他五官周正。 “我姓余,原是书院的教书先生,现下随着夫子在王府教习郡主殿下。”容晴在这里故意将自己抬高了一些。 龚小郎不清楚其中弯绕,神色愈发小心翼翼。他是薄有家产,可一路奔投来睢城,他没什么根基,自然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人,可能有些其貌不扬的人都能和王府有些七弯八绕的关系。更何况,容晴身上的书院外袍就足够他点头哈腰了。 “原来是余先生!久仰,当真是久仰。”龚小郎连忙道,“今日又承蒙了先生大恩,这还真是慢待了。” “无妨。现下大家都不容易。”容晴摆了摆手,“还不知令夫人身在何处?” “喔,拙荆如今在铺子那看着呢。这回怕是损失不小。”说到这,他也面有难色。“先生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不,主要是事关秀娘和嘉嘉。”在龚小郎疑惑眼神中,容晴接着说道,“说来我和嘉嘉这孩子很是有缘。昨晚上,秀娘带她吃馄饨,正巧碰上。今日地震时看到这孩子被人群冲散,我既然认了出来,也就多打听些把她送回来。这孩子一路上甚是乖巧。看这年纪也到了开蒙的时候,所以想着让她给我当个学生。” “好。”龚小郎很鸡贼地一口应下。“来,嘉嘉快给你先生行礼。” “先慢着。”容晴轻笑一声,“我还没说完,龚小郎君莫不是以为我看不出来吧。” 龚小郎的动作顿了一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嘉嘉是很乖巧,但是却不说话,这个毛病……我就是想教也有心无力啊。” “这,肯定是能说话的。”龚小郎尴尬地笑了,“来,嘉嘉,叫声‘阿爹’来听听。” “阿爹。”嘉嘉开口。 “诶。”龚小郎高兴地应了。“先生,你看。” “除了会叫‘阿爹阿娘’,还有别的吗?” “……”龚小郎一下子也没话说了。 容晴的这个问题可是正中要害。 他这个年纪,只得嘉嘉这么一个女孩,还是妾生的。总不能让女孩长大了再去当个走商罢,现下女先生不管是地位还是所赚的例银都让人羡慕,他手头有钱,当然想着把嘉嘉送去私塾……小說中文網 “实在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龚小郎叹气,“私塾先生们见嘉嘉说不了话,都不肯收。还说她头怕是有些什么毛病,让我早些去找大夫看,免得大了治不了。可药也吃了不少……我这当爹的觉得嘉嘉其实聪敏得很。也不怕这话说出来让先生笑话了。” “龚小郎君也不必叹气。”容晴安慰了一句,“我特意来问,不是消遣你来的。我也觉得嘉嘉聪慧,愿意花点时间教上一教。关键是要在这里与你说清楚了:第一,我的时间有限,只有晚上能分出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来。第二,嘉嘉现在还够不上成我学生的标准,所以我不收你们家的束脩,但希望龚小郎君你能保密,免得别人知道了,请上门来,我很难推拒。” 龚小郎连连点头,“先生放心,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还有最后一点,你答应这事就成了,不答应就当我今儿没提过这事。” “先生您说。” 龚小郎听到这,心都提起来了。 “我虽然愿意教,但不能保证嘉嘉就能学有所成。如果,最后嘉嘉还是没什么变化的话,我也不会再教,浪费彼此时间了。”容晴说得无情,也不怕听的人生气。 龚小郎现在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小女当然是比不得郡主聪慧,就算最后成不了先生的学生,能得先生一段时间的教导,已经是福气了。” “成。那就这样吧。不过我也没法专门跑这边来,可以的话,就让秀娘过了申时,抱着嘉嘉去书院旁的那家书肆等我便是。” “秀娘她……”龚小郎眉头一皱,要说什么却被容晴打断。 “哪有那么多像今日的例外,孩子小,离不得亲娘。” 她说得太直接,龚小郎只好讪讪住了嘴。 反正这件事怎么盘算都已经是他们家占了便宜,龚小郎也不傻,这个时候来反驳她,谁叫他们家是有钱,但还没有钱到想买一个伴读就买个的地步。他们夫妻二人最近又得去忙铺子的事,让秀娘在旁陪着,已是最优解了。 “教书的事,明晚开始,你们提早准备好文房书具,去书肆都买的到。”容晴一边起身离开,一边向着跟在身旁的龚小郎交待,“千万不要自己想当然地买,小孩用的笔就和市面上的不一样,带上嘉嘉去,让那的掌柜帮着挑。” “明白明白。” “就送到这吧。”容晴站在院门口,止住了龚小郎的脚步。 龚小郎对上容晴坚决的眼神,只好停住。他对付读书人自有一番心得,不会像狗皮膏药那样贴个不停,白白惹得那些心高气傲的一类人生厌。如果是要他讨好同辈之流,他能谄媚狗腿得让人没眼看。 可那又怎样呢,赚到的才是自己的。他在门边弯着腰目送着容晴离开。 第十一章 来临 一晃半个月过去,地龙翻身后睢城人从最初的人心惶惶,到现在已是稳定好情绪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了。有些睢城人有亲人在北部三州,但是他们的焦急情绪,容晴是感受不到的。她没有遭遇过这种境况,总会想当然地认为一切都好。 只要睢城安稳,没有动乱,人们总是能对蠢蠢欲动的灾祸视而不见,容晴也不例外。独孤至的一番话当时确实让她很受触动,但仅凭其一面之词,说服力又有些不够。朝廷的心思真如他所说,这般无情冷血吗?天灾是人力难以抵抗,只能勉力应对的。可一直不作为,就不得不让人想到朝廷是觉得根本没得救了。 想到这,容晴顿住了脚步,为什么?再联想到独孤至提到的时间点,仅仅年后刚开始有灾情出现时朝廷有所反应之外,就再无任何举措。居然这么早? 朝廷这么早就放弃意味着它知道灾情会一直连续不断地发生。 可这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容晴眼睛微微睁大……能造成天灾一般的破坏力的人,不作他想,是修士! 得出这个结论,她只感觉浑身都发凉,哪怕入秋后仍暑气难消,哪怕周遭人群涌动,不时有打闹的儿童穿街而过。 仅凭凡人孱弱身躯,根本不是修士对手。 她也应该考虑下收拾包袱再往南边逃一逃了。就从北部三州的下场来看,突如其来的修士,带着恶意。 但紧接着的问题就是,她怎么能保证那邪修不跟着南下屠杀呢? 除非……北部三州是被人抛弃的,作为弃子保全了余下各州。 “练气,筑基,结丹……至少也是结丹。”容晴喃喃道。“配合一些法宝,应能做到元婴一击的程度。”至于元婴这个可能性,她觉得不大。这意味着径国现在有至少两个元婴修士在此交锋。在这么一个“贫穷”到生不出有灵根的孩子的地方。wWW.xszWω㈧.йêt “余先生,您说什么呢?”书院隔壁书肆的掌柜年纪非常大了,耳朵有点不好使。他见容晴嘴皮动了动,以为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容晴看见掌柜探过来的身子,连忙摆了摆手,大声道,“李掌柜,我没叫您。” “喔。”李掌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您没叫我。” “您的客人已经在茶座上等您快半个时辰了。”李掌柜记性还不差。 “这不是忙修书的事情给忙忘记了么。”容晴一边懊恼地屈指在自己额头上敲了敲,一边走到书肆深处的茶座那里。母女二人正安安静静地看着同一本书。 容晴的脚步很轻,哪怕现在茶座里除她们三人外也没有其他人了。只是香炉中袅袅吹出的香气,花鸟屏风交错间干净宽大的案几,还有案边的博古架等,都不自觉让人连呼吸都放轻。 容晴选茶座的还有一个关键原因就在于书肆的包厢也挺贵的,每晚都去就很破费了。茶座的话,只消点一壶茶,且她跟掌柜的也还熟悉,总能占到最里面的这个位置。 容晴坐到了对面,将提着的宝贝书箱放在一旁。 原本还担心藏书楼塌了该怎么办,没想到质量还挺靠谱的。大致上都还完整,派人把里面的书籍等物都搬出来后,就关闭书楼维修到现在。她的书箱也被人带出来,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完好无损。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容晴解释道,“今天修补一套经书,我们这一组人也才刚刚结束,各回各家。” “不,是先生辛苦了。”钟秀小声道。 容晴轻笑,“有银子赚,也算不上什么辛苦。”她摊开练字用的描红簿子,让钟秀和嘉嘉一人一本开始练习。 钟秀则是除了练字之外,还要小声地背书。 钟秀是认得基础字的,但也就不到一百,深一点的文章根本看不懂。容晴算是从头开始教。给她一本千字文,从注音开始教起,同时练字的时候还能把笔画顺便巩固一番。 “嘉嘉,这里不可以这样转折。”容晴走到嘉嘉身后,弯下身子,握住她的小手,“要手腕转一下,按住,然后这个角度不变,顺势提笔。这样子才对。”感觉到手心里嘉嘉的小手在挣扎,她放开手。 嘉嘉不爱说话,可她都听得懂。看她接下来再描红的时候,有意识地做了改变。容晴放下心来,又扭头看钟秀那边。 钟秀察觉到后,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她和女儿都是初学者,写字用力不均不说,还有不少墨点溅开来。 “挺好的。你的手从没写过字,虽然比嘉嘉有力气,但是还掌控不了。”容晴安慰道,“练久了就好。都是这么一个过程。” 钟秀轻“嗯”一声。 容晴回到自己座位上,打开书箱后,翻出了自己做的笔记本。上面留字不少,厚厚一本,只余下最后几张白纸还能用了。 为书院修书,钱拿得不少。就连郭夫子也是放下了手头的许多事务,为书院出一份力。虽然她这么做也是有避开王府那位新来的神秘夫子的意思。但是,刚开始解谜白石观,就被迫打断,这滋味挺不好受的。即使书院的先生学生分了好几组一起行动,可整整三层楼的藏书,绝对能耗费一年的时光。她只能趁着现在这个时间,还有入睡前的一点时间,多做一点是一点。 把手里的笔记看了没一会儿,容晴若有所觉抬起头,就见长相相似的一大一小都定定地看着她。垂眸一瞅,今日份的课业都写完了。 “现在教新的也来不及了,这样吧,给你们讲个故事。”容晴突然来了恶趣味。 一手卷着笔记本,一手支在曲起的膝盖上,摆了个懒散的姿势。 “故事是这样子的:在三百年前的径国,也就是昭帝时期,有一位来自野狐州的书生。他虽然家境贫寒,可自幼勤奋刻苦。但奇怪的是,尽管他天资聪颖,可不论是他的同窗,甚至是他的先生,都对他极不待见。他每次去私塾,大家都故意无视他。即使他每次都是第一个到学堂,为同窗们都做好洒扫工作,也是如此。就连学业上的问题,去问先生。先生们都冷漠以对。唯一让书生感到欣慰的就是,即使大家这般冷落他,属于他的那张案几,却从来没被撤下去过。” 先生讲话,母女二人都乖乖地听着,双手摆好置于腿上。 而容晴一边说,一边心里感叹这里蜡烛质量也太好了,烛光都不会晃动,少了很多氛围。 她只好卖力地用那种低沉的口气,接着讲:“到了大考的那一年,书生早早地就背着行囊,前去都城应考。可没想到,就在半途中,突然下起了大雨。随着雨水不停落下,山里的雾气也慢慢升腾起来。书生只好跑啊跑,在一片雨雾中,惊喜地发现有一座小庙。那庙虽然老旧,却并不破败。他推门进去,只见,庙中供奉的是一尊道像,塑像前,还供奉着长生牌位。书生感恩地在蒲团上对着道像拜了又拜。打算先暂时在这里歇息,等雨停了再做打算。可是这雨一直下到天黑,半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书生只好从行囊中取出火石,燃了一支蜡烛。那支蜡烛刚一亮起,只听得门外传来……” “笃笃”两声。 容晴本要屈指在案几上敲两下,这时也顿住了,后背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钟秀看着容晴瞬间僵住的样子,把手从腿上抬起来,示意她什么也没干。 容晴当然知道不是她!她能够判断出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扭着僵硬的脖子,容晴缓缓朝右看去。 一道巨大的黑影趴在屏风上。 第十二章 迷镜 “谁?”容晴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干哑得不行。 “是我。”声线苍老。 你谁?容晴刚想吐槽,突然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 不会吧……她“蹭”一下站起身,一个迈步就冲到了屏风后。 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儿。 ……幸好是一个“人”,“夫子,您怎么来了?” “来不得么。”郭夫子声音平平。 “那倒没有。您快请上座。茶还热着呢。”容晴迎着郭夫子进座。 从屏风后转进来,只见钟秀正忙着整理案上的笔墨等物。至于嘉嘉,看不到她。估计又是躲着生人,钻案几下面去了。 钟秀见郭夫子走进,连忙停下手中动作,对着她行了个万福。 “夫子请坐。”容晴把自己的那个位置让了出来,自己则是跟钟秀挤了挤。 “你倒是好兴致。”郭夫子淡淡说着,话语间却很不客气。 容晴干笑着,“这不是,要买房前,多赚点资费么。现在城东那一带空出了好几个院子,价钱也还过得去,关键是邻居……” 郭夫子直接打断,“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办得如何了?” 容晴下意识“啊?”了一声。 “……”她沉默地看向郭夫子。 对方衰老的脸庞上,一双略有些浑浊的眼睛此时却毫不退缩,注视着她,不可转移。 突然冷下来的气氛好像在嘲笑容晴刚刚的热络态度不过是做戏。 钟秀将自己这边的书箱盖上后,有些不安地垂下头。 “夫子交待的事,我怎么敢忘记。”容晴脸上绽着笑,案几下的手暗示一般捏了下钟秀。“只是这几日忙着修书,书院那边的要求,我实在不好推辞。再说,夫子这不也是您主动让我接下书院的活吗?” “这点用不着你提醒。”郭夫子慢吞吞道,“老身年纪大了,实在是等不得。” 所以? 容晴眼神闪烁。 “你最近有什么心得,到了车上再慢慢告诉老身吧。”说着,便身形缓慢地要站起身。 “是,本来早该回府向您定期汇报了。学生失误,还望夫子不要挂在心上。”她松了口气。连忙就要扶着郭夫子离开。 郭夫子轻“呵”,“不急这么一会儿。”一双老眼转向钟秀,“这位夫人,也一起吧。” “妾身……”钟秀犹豫。 “这让外人知道,没有必要吧。她又听不懂。”容晴讨好地摇了摇郭夫子的手臂,“夫子?” “你今天怎么这般多话。”郭夫子恼了。“让她旁听还是老身要害她不成。” 声音落下,茶座又是一片沉默。 钟秀为难地看向容晴二人。正待说话却被容晴打断。 “夫子,是您今日,实在有些不同以往。是遇到了什么……” 郭夫子突然抓住了容晴的手,眼神暗示地瞥了一眼门外。 容晴就站在屏风边上,所以可以没有遮挡地一眼望到外边。 书肆还没到打烊的时候,李掌柜倚着柜台昏昏欲睡。天色一片暗蓝,即将陷入深夜。因着宵禁提前的缘故,往常还算热闹的这个街口,人都稀少了很多。 郭夫子从怀中掏出一物,对着容晴小声道,“你且看看这个。” 容晴低头一看,这是一面古朴的圆镜,镜面外一圈装饰着鬼面藤纹。似乎是面普通的镜子,镜面却很清晰地倒映出了容晴的脸,就这效果比王府中的镜子还要好。 “挺好的。”容晴赞了一句,下意识地就要仔细观察一下这藤纹。 “你就听我的话,这一路上让你做什么就去做,明白了吗?”郭夫子似乎是要撕破脸皮,直接在容晴耳边低声威胁。 容晴下意识就想抬头看郭夫子。这是要翻脸了? 眼前所见却没有分毫变化……她明明抬头了才对!心下一凉。 只见镜子上完整映照着容晴的脸。她的嘴唇动了动。 “是。”她听到自己这么说,带着诡异的欢喜。 郭夫子脸上带着满意之色,扭头看向钟秀,“夫人,老身弟子好像有些头晕,麻烦你过来扶一把。” 钟秀听到自己牙齿微微打颤的声音,起身时,不动声色地将案几下依靠着她的温热身体再朝里面顶了顶。 “先生。”颤声。 一向眼神温柔的先生听到被人喊很自然地转头看向她,只是那眼神不复当初,看似漠然,实际上是没有了神采。 “来。”容晴听到自己这么说。 …… 书肆门外的巷口停了一辆马车。陈老头坐在车架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斜斜的挂着,脚尖都快点到地上了。他嗜烟成瘾,就是这个当口,他还要抽几口解解馋。 陈老头颇有技巧地徐徐喷吐出一口烟气,满脸享受。鼻子里间或哼出几段戏文,伴着汩汩白烟。 直到郭夫子带着容晴和钟秀走到近前了,他才反应过来。 “哎哟。”他赔笑着。赶忙熄了烟,将烟杆子连同烟袋一并挂好。 郭夫子没搭理他那一叠声的赔罪。随着她进入车厢,容晴和钟秀也掀开门帘钻了进来。 这架马车并不大,三个人坐下倒也刚刚好。少了行囊填塞,空间并不拥挤。 郭夫子从自己的书箱那取出一方罗盘。 罗盘指针转动得很慢,郭夫子却看得很认真。她的手指轻微颤动着,在冷静的外表下,似乎表明她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还不算十拿九稳。 陈老头已是驾轻就熟。挥了下马鞭,学着马鸣长长的吁声,催促马儿迈步。 训练已久的棕马沉默地迈着碎步,在石板上敲响一串嘚嘚的马蹄声。步伐不大,但足够拉动着车轱辘一起转起来。 陈老头没有问郭夫子接下来要去哪,因为,来书肆不过是顺带接人。他只知道跑完这单,下半年的烟钱就不愁了。 书院的读书人个个嘴上说着贫苦,其实油水足得很。陈老头半是嫉妒地撇了撇嘴。 而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真要他掀开帘子和里面的三个女人讲,他又是万万不敢的。 马车穿过大街小巷,一路往城门口奔去。 “这么晚了还出城?”守城官的语气很凶。谁叫这马车这个时辰出来很是可疑。 这些自然有陈老头来周旋。 容晴只听到车外来来回回的声音。她现在的感觉很特殊,就像快要睡着却没睡着的状态。整个人仿佛躺在水下,那清晰甚至高昂的话语在水上隔了一层传递进来,流进了她的耳朵里,转了一圈又流了出来。她听得见,却没有任何印象。她感觉到钟秀握着她的手,她想回握,可转眼又忘了。 争论逐渐胶着,他一个底层混饭吃的马车夫可不敢得罪城门吏。刚刚还在心里不屑过郭夫子等人的陈老头这时候该扯大旗就扯大旗。 随着他将车帘掀开,端坐着的郭夫子面容不悦的模样便显露在人前。 这些守门的官吏练得最好的不是功夫,而是眼力。睢城里的三六九等人,他们是分得清清楚楚,看碟下菜。 郭夫子不常出城,但身为睢城的上层人,只需这些小吏认得她便是。 他们连连告罪。告罪之中,还要扯到王爷……“夫子还请恕罪。”“不敢叨扰夫子为王爷办事了。”诸如此类。 陈老头面带得色,将车帘拉下,遮得严严实实的。翻起马鞭,对着马屁股就是一抽。 马儿吃痛,轻声嘶鸣。马车一下起步往前,陈老头顺势在车架上一撑,坐了上来。 被马车远远抛下的守门官吏一众目送着马车一路飞快前进,远远的融入夜色中,其中一人不忿,“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第十三章 马头山 天色暗到完全看不清,只有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还有车轱辘转动倾轧在碎石草屑上的嘎吱声。间或有马匹的响鼻声伴着马鼻孔冒出的热气,穿梭在空荡的山路间。 陈老头心里瘆得慌。夜路走过不少了,今晚也无甚出奇之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心里不安。 “夫子,”陈老头隔着车帘,对着里面的人语气恭敬得很,“咱到了十里亭了。再往里,马车可就没地儿走了。” 马头山分隔了睢城和汜州,进山的路上都修了亭子,供行人停步歇息,一里一亭。 十里亭修得格外大些,还有好几条道,通往官道去。往常白日里也要不少人出城爬山,十里亭还算热闹。只是今年已经没什么人来,连亭中央的石碑都爬满了灰。郭夫子这么晚了还要过来,是想干什么? “老头子也没见人来接。”陈老头纳闷了,“夫子,是不是有人诓你,要不还是先回,还赶得及宵禁。” 这十里亭正如陈老头所说,昏暗一片,连个灯笼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来接应的人了。 “谁说没人来接。”老妇苍老的声线中带着明显的得意。 只是这洋洋得意很快就隐于沉默。 陈老头见里面又没了动静,待要开口再问,眼角余光捕捉到一点燃起的光亮。 一朵幽幽的火光在亭中摇摆。 只有拳头大小,其核心似乎是一颗雪白圆球,随着球身转动,明亮光芒溅射开来。 这球出现得诡异,按理来说,陈老头应该拍马就逃才是。 可他没逃,反倒睁大了眼睛,仿佛在观摩一场仙迹。 终究是这白色焰球太梦幻了,将亭子笼上一层莹莹白光。超越了他认知的极限。 陈老头想,这一番奇遇,足以让他回去好好吹嘘一番。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谁能见识过这啊! 他一下精神了起来。凑近点瞧瞧也好? 这般想着,他也顾不得车厢内那三个女人了,反正一路上她们也好似不相识般,沉默得一句话也不说。 “呵。”一道低低的笑声响起。 莹白亮光逐渐照亮了来人。那速度是极快的……从远远模糊的一道身影,到近前来被清晰照亮的五官容貌。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脸蛋白净,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衣物一看就很昂贵。 男孩高高昂着头,可再怎么仰头,也抹不平与成年人的身高差距。 讶异的情绪才刚刚从陈老头的眼睛里浮现,就被这男孩捕捉到了。 “你很奇怪?”从男孩嘴中吐出的声音也还是符合这个年纪的稚嫩。 “不,不是。”陈老头悄悄钻出的本能让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摇头。 可他不知道,他的讶异情绪早被这男孩预料,就好像早就沉在水中的网,只要鱼儿一靠近,就能立刻打捞起。 “不奇怪?你当我的眼睛是瞎的吗。”男孩眼神阴沉,恶狠狠地说着。 “这,娃儿……”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陈老头脸也跟着拉下来了。他是犯不着和小孩计较,但也没有腆着脸捧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孩子的道理。 他忘了,这个孩子是郭夫子所说的接车人的可能性。 就这么一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 “哼。”男孩听到陈老头叫他娃儿,彻底恼了。 右手利落地掐了个诀,只见一把小刀从他绑在腰上的刀鞘中飞出,刀身上泛着并不明显的蓝紫荧光。尛說Φ紋網 柔软的嘴皮上下翻动,男孩无声地念着口诀。 刀速不快,却是刀柄对着陈老头,在他还为了这神异非常的这一幕,连声惊喜喊着“仙童”时,已是精准无比地对上他的胸膛。 轻飘飘地,宛如情人的轻抚。甫一接触,一阵巨力爆发! 陈老头连痛呼都没能发出,胸膛被砸出一个可怖的凹陷。巨力狠狠地将他掼倒在碎石路面上。 尖锐的石头随着惯性瞬间将他露出的皮肤扎出一个个血口。半张脸庞还有后脑的部分流出大量血水缓缓渗进石头缝隙中又蓄积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重创甚至不给陈老头任何一点呻吟的余地,直接收割完他的性命,只留青白的脸色和瘫倒的四肢。 钟秀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痛苦的喘息声牢牢地被她压制住。 只要小窗上的帘子被风轻轻掀开,她挨着车壁的头就可以观察到外边。她收回眼神,却掩藏不了眼中快要满溢出来的恐惧。 右手无意识地紧紧抓着容晴的手臂,不长的指甲几乎都要透过衣服陷入里面去。所幸容晴现在的状态对痛觉并不敏感,她无声地垂着头,在没有收到新指令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待机”状态。 钟秀现在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容晴身上,不然就能发现,容晴的眼神深处,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一个意外落水的人是抗拒不了在水中的沉底过程的,可是她也在本能地卖力挣扎,拼命地朝上游动着。从幽暗的水深处,奋力去靠近去拥抱水面上的光亮,直到眼中的全部都被破水而出的光明所填满…… 人死了,消气了。男孩刚想满意地点头,抬起手就要接回飞来的小刀。 却不料变故突生! 拉车的马儿一声长嘶,随着前蹄扬起又落下,疯狂地甩动着身上的鞍索。不算多沉重的车厢被发狂的马连连扯动。 车厢中的钟秀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救命啊!来人啊!” 男孩一直看不起人的高冷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哪怕他再敏感别人对于他年纪小的态度,也没法抹去他确实只有十二三岁的事实。他根本不知道,他不该让马儿见血! 见血疯狂的马比人的破坏力大多了。 “畜生。”男孩暗骂。 召回的飞剑拐了个弯,划出一道带着蓝光的弧线。 这回却是刀锋对准了马头。 “砰”一声沉重的闷响。 马身重重地摔落在地。整架马车不受控制地被连带着翻倒在地。 明明是一手长的小刀罢了,切断马头时的断口却平滑。连着骨头都如豆腐一般被削断! “怎么折腾了这般久。”远处传来女子荡漾的口气,“小师弟~” 话音刚落,人已到了亭边站定。 “哟,怎么了这是?”纵使是夜色暗沉,但被白色焰球照亮的地方,仍然可以清晰地看见大片大片的血迹。马儿断头崩开来的血量瞬间就把地面染红了。女人嫌恶地撇了撇嘴,“这也弄得太脏了吧。” 男孩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啦,师姐还说不得你了?”女人知道自己小师弟的脾气,故意逗他,“是谁跟师尊说保证完成任务的?师姐来之前,师尊还担心你呢。” “师尊怎么会担心我。”男孩嘟囔着,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女人一眼,“真的?” “哪能有假,”女人笑了,抚着鬓边的面具,“师尊最是心疼你,你说要独自办这件事,师尊就算担忧你安危,不还是允了你。” 男孩脸色好看了许多,这才有心情问女人,“师姐,你怎么来了?” “你耽搁得有点久了,所以就找了个借口出来,看看你事情办得怎样。放心。”女人眨了眨眼,“师尊不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那,多谢师姐了。”男孩恭恭敬敬地对着女人行礼,抬起头,“人都带来了。睢城里的那个,”他露出轻蔑的笑,“也没察觉。” “……”女人盯着车厢,她身为修士,气息感应很是精通,“你可别把人都弄死了。” “哪有那么容易。” 女人摇摇头,“凡人跟杂草一样顽强,但有时候也脆弱得很呐。” 第十四章 白石观 容晴痛苦地呜咽着,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她昏昏沉沉地想着……快拿走吧,要被压死了。 心里话仿佛被人听到了似的,很快,身子一轻。 容晴努力想把眼睛睁开,就在以为自己睁开的时候,眼前仍然是昏暗一片。喔,原来并没有。 眼皮子灌了铅一般牢牢地盖着。 她感觉自己在移动。风声……还有雨点。这些本应在耳边清晰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让她有当初御剑的熟悉感觉。 “先生,先生!”钟秀在她耳边急切地小声喊着。 容晴闭着眼睛,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她被钟秀揽在怀里,额头上破了一道口子。血虽然暂时止住了,流下来的血迹却划在脸上,很是可怖。 钟秀使劲摇了摇容晴的手臂,摇不醒。绝望地看着小舟从半空中快速地往地上降落。 男孩显然对师姐所驾驶的飞舟很是艳羡。自飞舟从储物戒中被召出时,就打量个不停。对于能蹭上飞舟的容晴三人,很是不满。 这会儿,要降落了,迫不及待地就开始赶人。 他上前,朝着昏迷的容晴就是一脚。 这一脚明面上收敛了力道,似乎只是轻轻一踢。暗中,却是一道气劲踢入了容晴腹中。 对腹中脏器的压迫,足以将她痛醒了。 男孩觑了在前头驭舟的师姐一眼,见其神色未变,似乎没有发现这里出了什么事,遂放下心来。 不要!钟秀不敢出声,将怀中容晴抱得更紧了一些。眼中蓄着水雾,哀求地看向这个比她小了近二十岁的男孩。 她不明白,为什么还这么小的孩子,出手却这般狠辣。仿佛人命在他眼中,是比草芥还不如的东西! 男孩没在意钟秀的眼神,或者说,根本用不着在意。他盯着容晴,眼神中隐隐有着不屑和嫉妒。 不屑,自然是因为他对所有的凡人都不屑。至于嫉妒,则是因为他所崇敬的人的某些话…… 容晴哪里知道这些,腹中绞痛催促着她闷哼一声,眼睛终是睁了开来。 随着清醒,那疼痛更加难熬。 “醒了?”男孩冷声道。一张稚嫩小脸摆得严肃方正,唇角拉下,眼神透着一种刻意而为的高傲和凶气。“识相的,就自己进去。” 他指了指后方。 小舟如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落在了一个宽广的院子里。旁边有湖,有月形桥,还有长长的画廊连通到远处重重叠叠的院门。 只是这一角落就可窥得此处占地颇广。 终是清醒过来的容晴,抬头看了男孩一眼,眼角余光隐晦地扫过立在舟头的女子。 仿佛是惧了男孩的眼神,容晴随即垂下眼眸,不敢多看。 她吃力地从钟秀怀中挣扎起身。全身酸痛,尤其是脑袋和腹部。抽疼抽疼。 钟秀担忧地看着容晴,却被男孩下了道新命令。 “你,把那个老女人带下去。” 所指的老女人正是昏迷得人事不知的郭夫子。发髻散乱,无力地瘫倒在小舟中。 “快点。”男孩不耐烦地催促道。难不成这几个凡人以为师姐还会再次那么好心地将她们送下舟,呵。 钟秀喏喏应声,看容晴勉力能站起来,转身去拉起郭夫子的手环住自己的肩膀,一手扶着郭夫子。 马车掀翻的时候,三人猝不及防地都撞成一团。钟秀运气真的是很好,没有什么大碍。 可是郭夫子,先是被傀儡之术控制,损了精气,又一路劳顿,平时看着身体再硬朗的人,这一连串折磨下来,在这个年纪怕是都很不好……容晴掩住眼中担忧,率先转身下了舟。 甫一出舟,立即有密密麻麻的雨点落在脸上。高耸的山峰笼了一朵乌云在此处正上方。 容晴慢吞吞地按着男孩所指示的,走近了房门打开的正房。 就在钟秀也想跟着进去的时候,却被那红衣女子止住了。 “老人家看着身体不大好,还是另住一房吧,免得过了病气。” 红衣女子的一番“好意”果然惹得男孩不满,明显地冷哼一声。 只是这回,女人也没哄着他,走近停住了脚步的容晴,颇为温和,“余先生,是吧?” 容晴没有回答,疑惑地回望她。 “有些事,需得和你好好谈谈。”说完,不容对方拒绝,女人挽住了容晴的手,极为强硬地将其拽入了房内。 随着房门“吱呀”一身紧紧关闭,在男孩眼中,一层明显闪烁着荧光的幕布升了起来。 师姐居然下了禁制! 有什么话是他听不得的?他心中汩汩泛着酸水。 正想找人阴阳怪气地发泄一番,却发现钟秀早已乖乖地听女人的话将郭夫子扶进了偏房。空荡院子里独留他一人,小脸青红交错。 且不说男孩现在心下如何想,容晴被拽进屋子里后,就被一股子尘灰味冲了一脸。 这处山庄是多久没人打扫过了?这里负责维护山庄整洁的下人都到哪去了? 没错,容晴这会儿已经认出来这里到底是哪里了。这不就是宁王府建在马头山的别院么。前年世子郡主来这避暑的时候,她蹭上郭夫子的车,也顺带来了一趟。虽然住的不是这个院子,但风格大类相似,所以初时还觉着陌生,越看就越熟悉了。 容晴看着桌上极明显的厚厚一层灰,明白这山庄是很久没有人来,连下人都撤走了。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今年年后?她回想着,得到的信息却是一片空白。是了,她平时就不爱关注这类消息来着。 “不知仙子,想问我什么?”容晴主动开口。心想虽然是被劫持,但是只要有的商量,人身安全就可以暂时不用太过担心。 女人笑容满面,先是自我介绍道,“我可担不起仙子之称,我道号焰双,直接称呼焰双便是。”又道,“请先生过来,自然是看重先生。实话同先生说了罢,先生的研究,我们很感兴趣,只要能给出我们满意的答案&ash;&ash;名、利、甚至是……”焰双紧盯着容晴的眼睛,“仙途!先生想要的我们都能给。” 容晴眼睛微微睁大了。 焰双对容晴的反应很是满意,好整以暇地等着容晴的回复。 没有人能拒绝她所提出的诱惑,没有! “我的什么研究,居然能入仙人的眼。”容晴自嘲地笑了,终于发觉自己莫名其妙沾惹了麻烦。 “白石观。”焰双冷冷道,半是警告半是威胁,“还请先生不、要、推脱。” 容晴深深吸一口气,缓一下腹痛,无奈道,“我的方法,需要大量的书籍查证。现下,第一,我人不在睢城,遇上问题根本无从请教。第二,要查阅文献,最快的方法,就是去藏书楼找。可是书楼到现在还在修复。”容晴耐心跟焰双讲道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现下也是束手无策啊。” “这么说,先生是同意了?”焰双好似并不担心,反倒为谈判有了进展而感到高兴一般。 “呃……”容晴哪里敢答应。 “我记得,你们凡人还有一句俗话。”焰双笑意吟吟,“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没记错罢。” “那个女人……你们是叫夫子,我记得。”焰双转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她不过是顺带,有人更加看好&ash;&ash;你!可既然人都带来了,总得有些用处。”语气悠然,“我姑且拿她催促一下你,尽早找出答案。免得拖到人死了,才来后悔。” 焰双端的是云淡风轻,但说的每一句话,一刀一刀插在容晴心上。 焰双的威胁太到位了。容晴不能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夫子的安危,还有没提到但同样是人质的钟秀的安危。 人都是有感情的,和郭夫子相识以来,她一直对容晴赤诚以待,倾囊相授。所以看到被傀儡术控制的郭夫子,她没有选择直接跳窗就逃,而是尽己之能地与其周旋。 虽然狼狈地失败了……容晴突然愣了一下,仿佛灵犀一点,她定定看着对面看似温和实际高傲得没边的女人。她对于这些人的价值就只有白石观所在位置的答案。 他们如此渴求,无非两点,要么恐惧,要么贪婪。又或许兼而有之。 那么她曾经的一点猜测,反倒可以确认了,这些人确实有所顾虑……顾虑的是白石观的人?又或是同样目标是白石观的人? 这样一想,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她可以被这些人所需要,同样可以是另一批人争夺或是保护的目标。尐説φ呅蛧 容晴闭上眼睛,“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还请焰双仙子,不要再同她们讲。” “自然。”焰双红唇微翘,“我如今,也看好先生你。” 第十五章 小道士 一滴滴雨水宛若落泪般从檐角垂落。落在阶旁的青石上,炸开一蓬蓬细小水花。 雨中一个半大少年,穿着道袍梳着道髻,即使是在黑夜中前行,也和能视物一般自如。 少年身边亦步亦趋的小少女,却不行。 她提着精致的宫灯,锦绣织就的衣服外面罩了一层薄薄的斗篷,兜帽护住她缀着翠羽的鬓发。她行走间还会被不慎踩中的水洼弄脏裙摆,相比起沾衣不湿的少年,则狼狈太多。 “师父,这里就是夫子和先生她们最后暂留过的地方了。”出声的少女,正是云浓。 郭夫子连同余先生一齐乘着马车出了城,这样的消息瞒不过宁王府。而现下早已到了宵禁时辰,仍然没见她们回转。云浓,不是不担心的,尤其是现在这个草木皆兵的时期。 书肆的李掌柜佝偻着身子,檐下灯笼映出的光亮将他矮小的身影拉得极长。 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惶惶不安,可怜极了。 得了王府传来的命令,就是他打烊了,也得马上再把铺子打开。他在凄风苦雨中缩着肩膀,别的什么也不求了,只求无论发生什么事最后都与他无干。 “小民见过郡主殿下,见过先生。” 李掌柜此刻眼是最尖的,刚在雨幕中看到一点隐隐约约的身影,连忙就撑开备好的伞从屋檐下冲出。 他将伞殷勤地撑到小郡主头顶,也顾不得自己会被雨水打湿了。对着两个少男少女一叠声的问候。 他退到两人身后,仔仔细细地确认伞面将两位贵人的头顶都盖住了。 “掌柜,郭夫子和余先生是在哪个位置?”云浓俏脸严肃。 掀开门帘,一双妙目极快地环视了店内一圈。 “是最里的茶座。” 李掌柜将伞收好放到门边,领着二人直接进入了内室。 他本想不管其他,快些将郡主二人带到那个茶座。不料,郡主和那位先生来时匆匆,这会儿并不表现得十分慌乱。 两人脱了鞋,只着白袜踏上了木质地板。少年哪怕鞋底并无水气,也是如此。 少年率先越过云浓,准确地找到了当时她们使用的案几。 案几整洁干净,一切物事都归为原位。与其他的茶座并无不同。 “师父,可有什么发现?” 少年眼睛四处观察着,却是慢慢踱步到了一处博古架前。 他没有回答云浓,倒是先问了李掌柜,“这里你都整理过了?” “是,是。关门前,小的都清理过一遍。” 不知这半大少年什么来头,连郡主都要尊称师父。这年纪也太小了吧。李掌柜暗自腹诽着。 “不。”少年摇了摇头。“你还漏了一个。” 他弯下腰,抬手打开了博古架下面的柜门。 柜门打开后,里面赫然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啊!”云浓没忍住惊叫出声。 在旁关注着动静的李掌柜更是吓得差点没闭过气去。 少年镇定得很,对里面是什么东西,早有所料。淡定地伸手抓了她的头,将其从柜子中扯了出来。 “她……她……”李掌柜颤着手指,话语间还带着惊魂未定,“这个女娃是怎么进去的?!” 云浓见这小孩被提出来后,不哭不闹,虽然明显是活的,但对着这诡异的一幕,内心也平静不下来。 “这是谁家的?怎么会在这里?”看向李掌柜,厉声责问。 “她应当是……”李掌柜努力搜索着关于钟秀的记忆,“龚家的孩子。是龚秀娘,她亲娘带来的。” 他忙着澄清自己,”小的也不知,她娘怎么没把她带走。” 嘉嘉的身体还小,骨头柔软,拼命将自己趴着往后一点点钻进柜子中,把柜门关上。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让耳背的李掌柜即使关门前还擦了一遍架子,也听不出……就在他脚前,趴了一个小女孩。 “龚秀娘?”云浓没有这个名字的印象,“又是何人?”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一身劲装的黑衣女子迅速进入室内,行走间悄然无声。 她单膝跪地,“启禀郡主,门外有一龚姓平民,前来寻其失踪的女儿。” “真是巧。”敛眸。 云浓吩咐常年跟随自己的女侍卫,“让他进来。” 得了命令,门外女卫立马就松开了对龚小郎的钳制。 他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嘉嘉!嘉嘉!” 焦急的眼神牢牢抓住在少年手边的女孩,身为父亲也顾不得得罪贵人了,连忙扑过去抱住自己的孩子。靴子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印。 少年顺势松开了手,对龚小郎的莽撞态度并不在意。 他屈尊来此一趟,实际上,已经收获了足够的信息。 尽管对方可能并不想引人注意,可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残存的微弱灵气。 他算是赶上了。少年勾唇一笑。若是再晚一些,只怕最后一点灵气都会消散。他也不是什么破案的高手,到了那时,恐怕也找不出什么端倪。 耳边是云浓对龚小郎的厉声询问,少年闭上了双眼。隐在袖中的双手各掐了不同的手诀。仦說Ф忟網 在场凡人无法察觉,一道神识贯上了若有若无的灵气残留,一路飞驰。 周遭熄了灯的商铺被这速度远远抛下,成了幢幢黑影。 毫无阻挡地穿过厚重城门,一路与消失在夜色中的马蹄车辙印平行而进。直到接近了晦暗的山庄,这道神识才停了下来……神识可以看得非常清楚,重重叠叠的禁制将山庄照亮如白昼。 以防打草惊蛇,神识回缩。 少年猛地睁开双眼。五感终于落回了实处。 贸然在人前放出神识的举动,很是轻狂。可考虑到:一是在凡人面前,不被他们感知、威胁,二是他自信即使有修士欲图不轨,有师尊所赐法衣,他能受一击而无伤。 现下那群修士的据点是在那山庄吗?少年思索着。 他没有轻举妄动,即使自认修为比劫持凡人的那个修士更加高。因为那群修士的首领人物,是连师尊都要警惕的。自从上次输掉了北部三州后,他们这边就隐隐落了下风。 真是……少年烦恼地蹙眉。他们这边与那群修士素不相识,不知为何对方就是死死地盯住他们不放。 而这问题,注定是猜不到答案的,即使问了,焰双等人也不会轻易回答。因为,这本就是双方都不愿意放弃的利益啊。 焰双推开房门,对容晴介绍道,“这是我小师弟,还未有道号,你就叫他俗家姓名吧,姓程名恪。” “师姐!”程恪不开心了。 一双眼睛瞪完焰双,又死死盯着容晴,只要她敢叫,她就死定了。 “……仙童大人。”实在想不出称呼。 不料程恪脸色更黑。 焰双“咯咯”笑了起来。 车夫陈老头的死状,容晴很不幸,没有看到。 还不知自己犯了程恪什么忌讳的容晴,看到对面男孩阴冷的神色,心下也有点发憷。 “好了,快将万物书拿来给她。莫要误了师尊的事。”焰双催促。 在师姐眼皮子底下,程恪还不敢如何。 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本极薄的书,估计里面也没几页纸。 容晴伸手就要接过,拽了拽,没动。 “小师弟~”焰双微笑中含着警告。 程恪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容晴倒是没见变化,神色如常。 焰双暗叹一声,虽是个凡女,就这心性还是优于常人的,可惜了…… “万物书里已经录了你们那书楼里的所有书籍。”焰双解释,转头又交待程恪,“你看着她们,如果禁制有异常,立马发符信通知。” 焰双知道程恪的性子,还不放心,暗中传音:“事成之后,她们都是要死的,你且先忍忍。” 如此一来,程恪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第十六章 万物书 交待完毕后,焰双似乎确实很忙,因此回到舟上,匆匆离去。 至于程恪,容晴不敢多瞧,低头道了声,“我先回房,不敢怠慢大人们交待的事。” 程恪没再多说什么。意味不明地扫了她几眼,“你尽力而为罢。” 相比起容晴准时甚至提早完成任务,而无趣地杀死对方。他更为期待,随着死线越来越近,她又会是怎样一副崩溃模样。 应当是会跪下来,涕泪横流地哀求他吧? 程恪笑笑,踱步离开。 和焰双御舟飞行完全不同,他几个迈步在山间跳跃着。比俗世最高明的轻功还要强悍。 被一个练气欺负到头上。容晴无奈苦笑。 强大支配弱小,向来是修界最重要的准则。即使是在俗世也是如此。 长时间唾手可得的优待,让她一直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世上哪有永远强大的人,能保证自己从不跌落。”喃喃自语。 所谓以弱胜强,要看气运,且“弱”也并非绝对的弱。 不……也有例外。容晴回想着。 其实,有那么一些人,她只是看着背影,就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超过的那一天。 北极雪山上那些奉行无情道的修士,将自己“人”的那一部分剔除,而追求与天道的极致相合。 “没法相处。”因为差距太大而在一群大佬中间格格不入。 容晴捂着肚子,又疼了。 趁着程恪离开,她先去偏房看了眼郭夫子。 “先生。”钟秀拉住容晴的袖子。 在她把郭夫子扶进来后,就立马将其放到了床榻上。 此刻郭夫子双眼紧闭,脸色发白。发髻虽然有被整理过,但散乱的花白头发还是在额角处明显地冒了出来。 容晴俯下身子,看着平日里中气十足与她讨论的郭夫子,这般呼吸微弱地躺在床上,心都疼了。 “中间有醒来过吗?” “不曾。”钟秀摇头。 容晴摸着郭夫子的手,干瘪的皮下,青筋暴突。 她甚至连切脉都不会! “必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容晴回握住钟秀的手。 坚定的语气,不知是在说服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 “那她会没事吗?”钟秀已经完全怕了这些仙家手段。 她低声在容晴耳边问,不敢说出自己女儿的名姓。 “她就是我们的机会。”容晴将钟秀的手握得很紧,也不管两人的手心已是濡湿一片。 她跟着被控制的郭夫子转进屏风里的时候,察觉嘉嘉非常敏感地躲着,而控制郭夫子的人,却一无所觉。才故意当作没有嘉嘉这个人来谈话的。 原本以为是这傀儡控制之术不太高明,现在来判断,应是程恪修为太低的缘故。 筑基不到的修为,能远程操控傀儡,且能分出灵气来使用法器……她更喜欢称之为道具,想来天赋也很是出众。至少容晴练气期的时候,也不能保证做得比程恪更好了。 她和郭夫子两个宵禁前出城,至今未回。王府必定能得知消息。睢城离这些修士这么近,却少受其害,想来是有至少一位径国这边的修士停留在睢城,这才让程恪今日在睢城的行动,有所避忌。 只要径国这边的修士,找到了书肆,就能找到嘉嘉。钟秀与嘉嘉是亲母女,血脉相连。除去其他类型的追踪之法,血脉牵引之术说不定这边的修士也会,那就能精确地找到她们三人的所在了。 容晴顺着这思路推理下来,连自己都被安慰到了。 不是哄钟秀的,而是这么想的话,确实可行。 现在就只有拖时间的办法了。 真的能有三天的时间吗?容晴深吸口气,看着仍旧人事不知的郭夫子。夫子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秀娘。” “嗯。” “你先照顾夫子,看看这个院子里面有什么吃的用的。没有的话,就去厨房看看。主要是水,每隔一个时辰就喂一点进去。”容晴着重交待,“如果夫子醒来,或者是有任何发热的情况,你一定要来找我。立刻,明白吗?” “我晓得,先生。”钟秀一直都非常坚强,“先生也要照顾好自己。”仦說Ф忟網 容晴敷衍地点点头。 她自己全身狼狈。纵使现在她对这些修士有用,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待遇。索性不管这些外在的。 摸了摸额头上的血痂,上面还黏了碎发,硬成小块。钟秀就算没说,她也感觉出来了。 “呵” 压下心中的怨恨和怒火,容晴转身又回到了分给她的那个房间。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她也该出现在那儿。 房间里只有一方简单的小桌。这里不是书房,很多用具都是找不到替代品的。 转完了屋子里附带的小套间,一无所获的容晴只能把这个小桌子将就地用了。 书箱里的东西很是齐备,随着马车翻到在地时,里面的东西也没有受到损坏。 也来不及心疼箱子边角上的磨损,容晴尽快将临时书桌布置好。挪了凳子来,补充摆放的长度。 而所谓“万物书”,凭容晴八百年来的见识,也是有点纳闷。 毫无疑问,是一件法器。可就这么直接给她用? 她现在可是什么灵气都没有的凡人啊。 封面什么都没有,随着她掀开第二页,只见左边那一面写着“万事万物皆可寻,一语一言定分明”。 而右边……则是同封面一样的空白。 他们这么简单就把法器给她使用,却什么也说,除非他们觉得非常简单,用不着开尊口。 容晴试探着:“野狐州志”。 很快,右边的空白页面上,浮现了一长串的目录。 看着那排得密密麻麻的各分卷,她下意识地碰上了纸张,朝上划拉。 没反应。 “……” 咳,连容晴自己都被这好久没出现的下意识动作,愣了神。 等回过神来,她想到一个可能,连肚子都不疼了。 这产品要是能量产,她岂不是发了? 这样的惊喜只存续了不到三息。 是因为她当初不太在意各种特殊法器的消息吗?她真的对这东西半点印象都没有。 甚至在修界的共识中,最基础的法器都必须要有灵力贯入,才能使用。 容晴凝视着万物书的眼神中是疑惑,是警惕。 存影留影的技术在修界不难。检索的功能,也可以使用禁制来代替。举个简单例子,就是刚练气的新弟子,体内极少量的灵力都能勾动入门玉简的反应,勾连他们的灵识,将玉简中大量的图像文字信息进行阅读。这个阅读速度是极其快的,而随着修为的提高,境界的突破,其能力的上限愈加攀升。至于高阶修士接收和处理信息的能力,凡人根本无法想象。 但凡人也能这般简单使用法器,这类消息容晴从来没听说过。 容晴挑了其中一分卷,试着喊出了其名。 果然,页面上的字迹淡去,新的文字逐渐浮现。确实是正确的内容。 只是“下一页?” 它好像没能明白,根据容晴所说的话的发音,又跳去了新的目录。 这有点傻啊。容晴暗想。 若是平常,她还有闲心玩玩,但这个时候,她只想快点研究出来各种功能…… “先生。”房门被敲了敲。 ? 才刚明白怎么翻下一页。原来是翻过去再翻回来这种反人类操作。 “怎么了?”容晴连忙去打开门,“夫子醒了?” “不是。”钟秀这会儿是肉眼可见的慌乱。“是我们出不去了。” 她直接拉着容晴往外跑。 雨已经停了。明明是在山中,却没有任何动物的声响,寂静得可怕。 一路将容晴拉到院门前。 “这里。”她示意容晴伸手去摸面前的空气。 看到这个动作,容晴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半。 果然! 她伸手往前摸,只伸到一半,就被不可视之物阻挡住了。 同时,得到了手心发麻的反馈。 “糟糕了。”丧气。 这个触感……这禁制居然还是能联通禁制主人的。 阻人出去的禁制,就容晴所知,不下万种。如果她能“看见”,就不至于上手去摸了。 不管是看似好脾气的焰双,还是将厌恶表现得明明白白的程恪,她都不想看见! 第十七章 连心之痛 然而现实从来不因自己的希望而转移。 这点容晴深有体会。 她眼中在山间跳跃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那白色焰球或许能糊弄凡人,却瞒不了她。不过是修真坊市中,小孩子才买来玩的东西。很便宜,也没什么价值。 只是被放在院子这里,保证了照明。 虽然身处亮处,但是极好的目力还是让她能敏感察觉出来。 “你先回屋。” 钟秀在旁边说着找不到吃食和清水的话,被容晴打断。 “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还不至于,对我做些什么吧?容晴真是对这种……喜怒无常,凶性外露的小孩怕了。 嘉嘉虽然孤僻,但好歹乖得很。 想到嘉嘉,想着可能到来的救援,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可容晴不知道,睢城的那位少年修士,在将孩子交还给女孩父亲后,并没有露出任何着急模样。 他如常地在李掌柜殷勤声中离开了书肆。 “……”云浓想说些什么。 毕竟那被掳走的可是郭夫子啊。她自幼就是跟在郭夫子身边学习的。与夫子的师徒之情,不薄。 只是,云浓猜度着师父的神色,不愿贸然开口。 如果师父因此觉得她蠢笨或是其他,她不敢冒这个让师父失望的险。 踏上仙途,是她此生最大的机缘。而她……云浓注视着少年修士背影的眼中更为火热,绝不能放手! 而这边随着程恪的身影逐渐清晰,即使钟秀根本看不清,但她还是从容晴凝重下来的脸色中读到了一些信息,闭上嘴,退回房里。 就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 一只靴子踏进了禁制之中。 “呵,真是急智。”程恪果然没有管躲回房间的钟秀。 他看向容晴:“至于你,我本来想放你一马,你却这么急着想要受罚。” “禀告仙长,关于白石观的位置我已经有头绪。”容晴试图挽救。 “什么头绪?”程恪好像看着一只临死前拼命挣扎的小老鼠,充满趣味。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关于它出现的路线,我已经大致找到了规律。” “说。”程恪还记得正事。若是这边有了突破,想必师尊师兄都会很高兴。 “根据它曾出现的位置在地图上描点,很明显,它是环着月牙州绕圈飞行的。” 程恪总算对容晴正视了一些。无他,这女人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 她在谈起不属于凡人范围内的事物时,神情太过淡定。仿佛在嘲笑他对凡人不可一世的高傲,是多余的。 程恪想要捕捉她脸上强行压下去的震惊,可找来找去,没有发现。 容晴突然被他捉住了手,随即手臂一痛。 程恪探入她体内经脉的灵气,很微弱。但仅仅是这一点……也足以确认她就是孱弱的凡人之躯。 那让师兄称赞,让他因此疯狂嫉妒的全通经脉,被红尘污气堵塞得连这样细小的灵气都难以通行。 幸好,幸好她的灵根不仅是废物般的三灵根,还是品质很差的那种。不然,师兄他就不会只是可惜了,说什么都要找到资源,排尽她体内污秽,将其收入他们门中。小說中文網 而以她的灵根状况来看,就算她能踏上修行,结丹就是尽头了。 这样的废物。程恪轻蔑一笑。让那些小门小派当宝去吧。 “还有呢?白石观现在在哪儿?” “呃……”容晴的进度哪有这么快!“目前只能确定它出现过的位置,至于时间上的顺序,这几天,我肯定能推算出来。” “所以,就这些就想和我讨赏?”程恪露出恶意的笑。拉着容晴的手却是没放开。 不祥的预感蔓延覆盖她的心神。 “你待如何?”容晴使了劲,想抽回手。 “你若真能找到白石观现在的位置,有的是东西赏你。只是……”程恪的手并不大,捏紧了之后仿佛铁钳。“你现在给出的答案,不够!” 空出的那一只手,掐了个简单的手诀。 容晴双瞳一缩。 她认得出来! “不!!”她疯狂地想将自己的手抽离,修剪圆润的指甲却是在对方的手背上留个印子都做不到。 这么近的距离,哪里快得过突然暴起的飞刀。 眼睛清晰地看到小刀在手上轻飘飘地落下。蓝紫色光芒一闪而逝。 停滞了一刹,剧痛终于让她反应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强烈到快要昏厥过去的疼痛让容晴双腿无力地软倒在地。 而有所预料的程恪早在那鲜血飞溅开来之前,就丢开了她的手。他一点儿也不想被凡人的血染脏! 他削掉了我几根手指?容晴茫然想着。 剧烈疼痛把她压倒在地。眼中所见是猩红一片。如果冷静下来,她第一步应该想办法找东西止血。可是她没法冷静! 大量的血液涌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师姐教过我,要赏罚分明。断你一指,告诫你不要自作聪明。”程恪俯视着她,很满意这个角度。“如若再犯,便再断一指。” 他抬头警告似的看了偏房一眼。他知道有人在那里偷看。 离去之前,程恪对着地上的那截断指,道了一个字“着”。 三息之后,这截小指,自内而外燃烧起来。燃烧得如此剧烈,以至于没过一会儿就燃尽成黑色碎屑。 程恪可谓是满意离去。 自他的身影从院门处消失后,钟秀捏着撕下来的内衬,冲到瘫软在地的容晴身边,一边流着泪,一边为她包扎伤口。 容晴是交待过,让她不要出来。其实她早该出来的,磕头也好,求饶也好。 钟秀的视线被泪水糊得什么也看不清。手下的动作却不敢慢了半分。 是她当时太害怕。握紧的手将手心都掐出了极深的月牙印。但她的腿仿佛灌了铅似的,一步都挪不动。 “先生。”钟秀哽咽着,摇着头,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怯懦与自责传达给对方。 “钟秀。”容晴几不可闻地唤了一声,在晕过去之前,嘴唇无声地蠕动着,“我一定杀了他!!” 第十八章 约定 床榻上的女人脸上泛着高烧带来的红晕。 很冷,非常冷……容晴即使在昏迷之中,也潜意识地往被子里缩着。ωww.xSZWω㈧.NēΤ 钟秀从柜子里找出了一条褥子,给容晴有盖上了一层,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边角都塞好。 微凉的手掌覆在她的脸上。而回馈来的滚烫热度让钟秀心惊不已。 钟秀想着要找点东西来降温,虽然没有清水,可是外面积蓄出的雨水还是可以汲点来,给容晴擦一下。 无力躺在榻上的容晴,根本感觉不到钟秀的短暂离开。 这一场高热来得气势汹汹又理所当然。 很冷……可是被子又压得她好沉,根本喘不过气来。 容晴仿佛做了一场不是梦境的梦。她沉默地走在山路上,路旁是皑皑白雪,脚下是平坦的黑石台阶。 北极雪山上的流光剑宗,是修界中的庞然大物。大大小小的宗门或组织,都对其俯首称臣。甚至,只要能和剑宗搭上一星半点的关系,都觉得异常荣耀。 但只有真正在剑宗生活过,才明白这里有多冷清寂寞,与热闹的红尘俗世是两个极端。 与她同行的是重宇剑主,还有只到她腰侧的除渊。 他们面色如常,身着纯白道服仿佛与雪景融为了一体。 容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一点点越过她,在视线中越走越远。 不要!重宇……等一等我吧。 容晴想加快一点速度,跟上他们。 明明不觉得累,可不管她怎么焦急,她的步子永远是这么不紧不慢。容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飘飞的雪粒中。 “师姐。”一道温和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是虹非。 容晴看着自己的双手,左右手各掐了一个诀。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出现在另一个场景了。 一心二用,同时掐出不同的手诀。这是从练气开始就要学习的。 法术发展到现在,曾经需要两只手一起掐诀才能施展出的,现在已经简化到一只手就可以了。一个手诀就能引导一个术法,只要两种术法在灵力运行路线上并不冲突,就可以通过掐不同的手诀同时用出。 剑宗弟子俱是天资聪颖之辈。这于他们而言,不难。稍加练习即可。 可容晴做不到。 明明最近已经练习得很好了啊。瞪着那不受控制的左手小指,仿佛冻僵了一般,灵力流动到这里的时候,就再也前进不得。容晴僵硬着身子,冷汗都快下来了。 她紧张地抬头,正对上虹非鼓励的眼神。 容晴垂下头,一遍一遍重复着,可那小指就是不听使唤。她根本不敢扭脸去看旁边人的神情…… 即使知道剑宗弟子不会有无聊的嘲讽情绪,但在他们的注视之下,急得脸都红了。 “没关系,我们今天先继续练新的手诀,”虹非的声音在她耳边隐隐约约,“到时,这手诀对师姐来说也不难了。”这话是传音给容晴的,她本该松口气。哪怕同是练气,但她辈分过高,众人之中只有她做不到的话,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容晴没忍住,鼻子一酸,眼泪流下来。 钟秀顿住手里的动作,只见容晴紧闭的眼角不停地渗出泪液。 汲了雨水的帕子被钟秀叠成方,盖在容晴额头上。手这才得了空,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容晴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是你。”看到钟秀,她就知道刚才不过是一场梦境,或者说是一场回忆。 她出声,可这声音太微弱。钟秀低头,挨近了她。“先生,这是怎么了,先生?” 容晴又什么都说不出,只能不停地流着泪。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发烧了,距离上一次生病,实在太过遥远,她自己都记不清当时是什么感觉了。相比起身体上的重重煎熬,心上的苦痛,似乎可以借此稍微倾泄出来一点。 钟秀着急地抬手拭去她的眼泪,直到自己的双手都是湿漉漉的。 “我的手!”容晴突然想起来,大声问钟秀,“他断了我几根手指?” 在钟秀耳里听到的,是跟小猫叫差不多微弱的声音。 钟秀僵住了,不敢动弹。 “先生,只是伤了左手而已。”低声安慰,“您还能写字。而且!”钟秀紧紧盯着容晴,生怕她想不开,语气中还带着希冀,“您不是说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到时候我们不仅能离开这里,救我们的人说不定还会为先生报仇。” 容晴撇过头,没有搭理她,也不想嘲笑她的异想天开。 挣扎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整只手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从渗出的血迹位置判断,应是小指了。容晴这般想着。只是轻微的抬起动作,都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容晴这么问,也没想要得到对方否定的回答。 眼中所见是镂花的帐顶。昏暗光线下带着大片的阴影。 容晴狠狠地吸了下鼻涕,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湿润眼眶。胀痛的头部,还有浑身上下不停传来的疼痛,让她想好好休养都做不到。 “我知道的,其实我又没用,又不肯好好努力。”容晴自顾说着活,“反正有人养,当个废物那又怎么样。” 但这些都是有代价的。于是只落得一个无力的不情愿。 “是我太喜欢……太习惯逃避了。” “先生,快休息吧,别说了。”钟秀是真的担心,容晴的嘴唇发干起皮,可眼神炽烈得让人心惊。 “我偏要说下去。”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但看起来又那么悲伤。 容晴抬起完好的右手,因着钟秀凑得近,直接环上了对方的脖颈。 “实话告诉你罢。这个时候都没有人来,就是没有人来了。”如果睢城的修士想要追踪,或者是救援,当然是越快越好。在书肆的嘉嘉怎么样都该被发现了才是。除非……是知道了她们的情况,也不愿来,因为不值得! 确实,容晴明白自己因为享受过太久的优待,所以思考的时候总是把一切想得太理所应当。如果她是流光剑宗的余容,根本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可她选择了逃离。一个凡人余容,又算得了什么? “你!!”钟秀终于生气了。仰起身,将容晴的手臂甩开,也不管这粗鲁的动作会不会让容晴受伤。 她狠狠瞪着躺在榻上的的那个女人。她的先生,她第一眼就羡慕的人。 “混账!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钟秀喘着粗气。这是她能说出口的最大的恶言了。 简直是无妄之灾,从遇到容晴开始就流年不利。先是她抱走了嘉嘉,然后又是今晚被牵连着掳走,一路上担惊受怕,侥幸没有受伤,又奔波在照顾她和郭夫子之中。钟秀心中还一直挂念和担心着嘉嘉,还一直坚信着能够回去,现在容晴见不得她好似的直接戳破了她的希望。 “没用就别祸害人啊。”钟秀哽咽着。 容晴没有回答,垂着眼。 终是不想再看到对方,钟秀转身跑到门外。 “砰”一道极大的关门声。 容晴想着,钟秀应该跑到夫子那里去了吧……反正是不想见到她了,如果都是要死的话,也没有那个必要花力气来照顾她这样的人。 容晴瞪大着眼睛,望向帐顶。不是没试过合上眼皮,可眼球也胀痛着,很热,还不如睁开好一些。过了一会儿,也没见钟秀回来,容晴终于小声地呜咽起来。 呼吸之间都是哭音。 直到眼皮一凉。 “你干嘛回来啊。”容晴咬着唇。强行止住哽咽声。 这回轮到钟秀不回答了。沉默地用重新凉过的巾子擦着容晴的脸。 容晴也没话好讲。任钟秀坐在她身边给她擦脸。 好不容易找出的蜡烛在桌上亮着火光。没人挑芯子,惹得它不时明灭一下。两人依靠着的身影就在地砖上轻轻晃动。 “先生想说什么,我都听着。”钟秀抿起嘴,“只要先生不说我们回不去的话。” 她刚刚其实根本没有跑远,关上门就泄了气,找了个拐角口蹲下。她还想再看到嘉嘉,容晴就是她唯一的指望。 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仙人”会放走她们吗?想想就觉得不可能。可只要有一线希望,能活着回去嘉嘉身边,她钟秀就不会退缩。 容晴突然笑出声,“不是吧……你指望我?”简直不敢置信。 容晴当然读得出钟秀眼中的坚定意思。可从来没有人对她抱过太大期待,她自己的母亲是这样,剑主们也是这样。钟秀会指望她,不过是在这么个山穷水尽的境况下罢了。容晴冷酷地想。 “怎么了?” “你会失望的。” “不会。” “你会。”笃定。 “就是不会!”钟秀看向容晴,低声道,“先生有什么顾虑吗?如果您愿意的话,就告诉我吧……说不定说出来之后,就能快点好起来了。” 容晴想笑,哪有这么简单。 沉默了一会儿,许是觉得躲不过去,又或是自己其实也等了很久,想有个人可以倾诉,她还是在钟秀的注视下开口:“其实……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是身不由己的。很久以前,”容晴略去了八百多年前这样的说法,“我出现在一片很大的海滩上。那里不是很大,我找不到吃的,也不会做吃的,我连自己在上面熬了几天都不知道。后来我只记得吃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肚子痛得……我觉得我呼吸都是一种错误。” 这种痛觉当然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而遗忘了,只是这疼痛的印象还残留在那里,让她害怕。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终于看到一个人。”容晴莫名笑了一下,“而且你不知道,那个人有多好看。” 钟秀静静听着,知道这时候容晴不需要她回话,只是想有个人能听她说说话罢了。 “他救我是有条件的。其实,不管什么条件,只要别抛下我,我都会答应的!”容晴想了想,“会考虑……答应的。” “他让我和道子……”她极力忍住哽咽,嘴唇开开合合,“合修”两个字轻到她自己都听不见。 就像溺水的人只想抓到一根浮木,即使那根浮木带着刺也不在乎。 “先生,不要再说了。”钟秀听不懂,可也察觉得出容晴说的话,让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隐隐又要崩溃。 “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容晴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拿了他们元阳,我才是赚到的那一个,不然我哪能活那么久。多少人杀来抢去的资源,我想要就能有。” “他们把我养得太好了。而我……就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白痴。”容晴好像回到了当初的那一刻。 她跟随着重宇剑主,去过凡尘深处,去过奇诡秘境,去过煞气弥漫的古战场。她第一次好好地看了这个世界的模样,不再忧虑恐惧。因为她是在一个非常强大的人身边,而她就是知道这个人会保护她,所以用不着害怕。怎么会不喜欢这个人呢?又好看又强大。只要能和他待在一起久一些,心里仿佛就生出无限欢喜。 可她能那么久跟在他身边,不过是因为他在寻找下一任道子。没有任何危险,所以任由她跟随。直到这场旅程走到了终途。 容晴不知道又找到一个人和剑主体质相同的概率有多低。只知道她在听到重宇对除渊许诺他是下一任道子时,心痛得不能呼吸。 “只要是道子需要,我就要做到。当初就是这么约定的。想要解除,那我非得化神不可。改变体质,不再被他们需要。”容晴垂着头,“又或者,像现在这样。”变成凡人,无法合修。“我想着老死,但更可能哪一天,他们不愿意忍耐了,又把我带回去。” 容晴看着钟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话。” 钟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先生突然某一方面和嘉嘉特别像,有太多的心事,而她无法听懂。 “不管结局怎样,只要现在做的事情,不觉得遗憾和羞愧就好了。”钟秀紧紧握着容晴的右手,想要给她一点力量,“而且我讨厌先生不信我,我明明说的是真心话。” 钟秀紧紧盯着容晴的眼睛,“不管别人信不信先生。那是别人我管不着,但我相信先生。” 容晴的眼前是浓密的水雾,可即使如此,她也没移开回看钟秀的视线。 她很想问,你真的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我会一直记得的。”哪怕有一天连你也忘记。 容晴深吸一口气,抽开在钟秀手心的右手,带着决绝,将包扎在左手上的布条粗暴地抽开。任凭那好不容易压住的伤口再次迸出血来。 所谓虚张声势的强大,连她自己都看不起。 抹去脸上的泪痕,从来温和软弱的眼神隐隐透出疯狂的凶意,不顾钟秀惊慌中想要帮她止血的举动。 “我的书箱,帮我拿来。” 第十九章 浮字书 “拿来!” 钟秀拗不过她,只得去拿了那书箱过来。 书箱又轻又结实。外面就算有些许磨损,里头因为添了软垫,安放在隔板内的东西都不会轻易损坏。 包括容晴的那本笔记。 容晴捏住书皮,就是手一抖,直接翻出还未填写的最后几页。 非要凝神细看,才能发觉,最后一张纸的特殊之处。 “啊!” 在钟秀惊呼声中,容晴直接将小指断口处,重重按在了上面。 预想中的染血场面没有出现。 最后一张纸仍然洁白无瑕。迸出的血水仿佛透过此处去往了不可知之地。 然而再无其他异象。 “还不够吗?”喃喃低语。 似有一道隐约声音从极遥远处传递而来。 “不够……给我……更多……” 容晴眼前已经开始一阵阵发黑。 坚持下去?或是先暂时保全自己的性命? 剑主重宇当初把此物送予她时是怎么说的? 彼时,容晴捏着锦囊,拉开系口,里面是一张卷好的纸。 啊咧,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好意思宣之于口的话?她感觉心里有头小鹿活了。 容晴直接当着重宇的面,打开了。 是一张雪白无瑕的纸。 一字未写呢……她心中的小鹿撞死了。 “什么意思啊你?”容晴就不明白了,消遣她么。 “哪日你真心做好准备开始修行了,”重宇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就以精血炼化此物。但你要记住,一旦开始修习,就没有回头路。” 意思是说还不让人改修功法?容晴腹诽,这是哪个大佬的传承啊。 “那我还是不要了。”呵呵。 容晴说话间,却是将锦囊收好,塞进储物戒中。 “别打拍卖的主意。”一道冷冽声音传来。 能这么直言容晴心思的,也就只有剑主重霁。 他的身影逐渐浮现,出现在双生兄长重宇的芥子域中。 “靠,你又知道了?”容晴不悦地扭头看他,“不是都给我了。” “从未听闻有哪个蠢货将浮字书拍卖。” 容晴想反驳“蠢货”的评价,想了想还是先问重点,“浮字书?” “是。”回忆中重霁剑主回答得极为干脆,“若你能在此书手中不死,九转化神,都不是难事。” “等等。”容晴举手,“你这话表述有问题。”先不管九转化神这个大饼你画得有多大,你怎么能说我在书手中呢? “他说得没错。”重宇看向她,“你要记得,此书是活物,并且心中算计超出你的想象。” “……”无话可说。 容晴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右手果断将那页纸扯离伤口处。 仿佛一根头发丝崩断,那股莫名的吸力也停止消失了。 她捻着浮字书,放在眼前观察。仍旧雪白的纸张,好像在嘲笑容晴所贡献的血液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钟秀在一旁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容晴,只是手上,止血的动作不敢停。 “我觉得,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 思及剑主们当初的说法,必定是在暗示她,不论什么情况,都是可以与此书商量。 容晴面对眼下这个情况,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炼化了没有? 正常情况,当然是灵识沟通功法玉简,将完整功法记住。 可浮字书显然是个特例! 若说一点用处也无,也不能这么说。容晴闭目,极力去捕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心神联系。 没有任何灵气,意味着她没法运行任何灵力路线。修行的大门,她推不开! 可这么多的血液,还是让她以凡人之躯得到一点心神感应。 究其原因,就是灵根! 真正区别了仙与凡。 拥有灵根,才是踏入修行,最坚固的基石。 “我还差什么?你大可告诉我。”容晴在心中默默问道。 对面迟迟未答。 容晴也很有耐心,因着这似乎将要断开的心神联系,一直极稳固的保持着。如同风中摇曳的蛛丝,只是看似飘摇罢了。 “……难喝。”终于若有若无地传来这么一句。 !! 人言否? 容晴的理智疯狂窜头,强行压住那要断线的暴脾气。 “我应该明白你的意思了。”咬牙切齿,“你是嫌我血液中灵力并不充裕吧。” 对于修行者而言,凡血可以利用之处本就颇少,更何况,容晴病重之下,流出来的多是废血。 接着,容晴说出了从没在她口中出现过的一句话:“我先赊着。” 不论多久以后,再回想,都觉得一种可笑的诡异。 传递完这句话,她的心就提起来了。 她最怕对面传回一句:“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却听见冰冷笑声,“有意思。” “除此之外,一年内,我要三个结丹修士的魂魄和肉身。” 这话,云淡风轻中血腥味极浓。仿佛一滴油星子坠下,燃起了容晴潜藏在心底的无边暴戾。 “成交。” 她并不去考虑一年内能将修为提升到何种地步,也懒得去理会如果做不到的话,轮到她的是何种下场。 容晴无视了钟秀的不满怒瞪,又再度扯开了包扎。将它怼到了伤口上。 只是这回,浮字书终于显现出一些活物的特点。 它慢慢卷起,融化,顺着断口处,真正进入到容晴的血肉之中。 容晴惨叫,被钟秀一把抱住。 “先生,不痛了不痛了。”钟秀不知道容晴之前的一番心神交流,只得像安慰嘉嘉那般,抱着她,拍拍她的背。 “唔。”一声闷哼。 容晴一口咬在了钟秀的肩膀上。等捱过这一阵疼痛的时候,才缓缓开口,“你别碰我了,挨我一下,都觉得我浑身都在疼。” 钟秀刚要点头松开,又见容晴两眼一翻,身子彻底软了下来。 “先生!”这种情况,钟秀无能为力了。也不敢摇晃对方,只得将容晴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榻上。 超过承受界限的疼痛逼得容晴暂时昏迷过去。 而她被称赞嫉妒的全通经脉,原本都是红尘污秽,此刻灌入了大量遥远不可知之地所供给的灵气。 这些灵气奔涌着,顺着十三主经、二十四副脉,一路推着污秽前往丹田虚谷之处。直到浊气旋转着,收缩成一粒指甲盖大小的丹丸。 那冷漠声音轻噫:“少了一指。” 断去一指,不仅仅意味着左手不能掐诀,更为重要的是,十三主经的完美的经络构造,缺了一截,不再完整循环。 当然,这并非没有解决之法,有些专门生骨活肉的高阶丹药,不仅能让容晴重新长出小指,就连断去的主经也能续上。尛說Φ紋網 只是此地灵气空荡的状况,就连它在极遥远处也能察觉。所幸无数年来,见识过的各种奇葩状况,数不胜数。只是断根小指,还不至于令它惊讶。 “罢了,影脉算我白送于你。”它遥遥看着容晴识海灵台处,一道锋利剑意随着她再度踏入修行大门,缓缓浮现。 冰寒之气,对准它的意识,似是警告。 第二十章 霸天 容晴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所以在意识漂浮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抗拒。甚至,有解脱之快意。 正因意识离体,被牵引前往遥远不可知之地,她并未察觉,在识海中,隐隐对峙的两道意识。 “原来如此,我道为何这女子这般聪明,还懂得与我讨价还价。”浮字书冷笑,“原来是有你在背后指点。” 那道剑意没有回话,只是加诸于浮字书上的锁定之意仍然冰冷锋锐。 “怎么?”嘲笑“流光剑宗一脉不是向来高傲,居然还看得上我们的传承。” “选择你,自然有我等的理由。”重宇声音冷冽。 “小子,你才多少岁数,连衰劫期都没到的修为,胆敢与我这般口气说话。”浮字书骤然阴冷,“你的师尊,也不过与我平起平坐。” “你已不如我师尊了,”重宇在浮字书怒骂之前,又接了一句,“不然,就不是我来代替师尊,同你谈一笔合作。” “我与他,能有什么合作。”冷哼。言下之意,竟是信了, 重宇直接道,“因为我们谈合作的对象是你,霸天。” 浮字书,不,准确来说,应是霸天,这回是真正的忌惮起来了。修为的高绝,还不足以让它惊惧。但那个人能看穿亿万年以后的独特天赋,才是令它都心生害怕的一点。 “自从你战败后,南天就失去了你的消息。都在传言,你已身死道消,魂归天道。” 霸天沉默听着。 “可师尊偶然为你卜算之时,却发现你应是在北天,位置又似乎同时出现在诸天万界。再联系当初与你一战的人,便可推算出,你现在是身不由己了。” “喔?他难道还想帮我不成。”这可一点都不像他。 “师尊没有这么好心。只是给你指一条明路。”重宇强调,“余容,就是你破局的关键。” “这个女人?”霸天感兴趣了,“那他呢?你师尊又有什么好处。” “你同意合作,便有。”重宇避重就轻。 霸天并没有一口答应,反而大笑起来。 “真看不出来,无情剑道一脉倒出了你这么个情种。”霸天凉凉嘲讽道,“还不惜搬出你师尊来。”虽然与重宇的师尊交流不多,但以那个人的面冷心冷,会这么闲着没事干替它卜算的么。 “要我把注全押在这个女人身上,不可能。”实际上,若是没有人提点,她连炼化那一关都过不去。这样的悟性资质,离它的要求太远太远。可流光剑宗一脉的卜术,名气极大,更何况重宇是那人的亲传。霸天嘴上那么一说,心底还是重视的,“我能出来的机会,也极为有限。不过,我会关注她。” “这样便足够了。”重宇没再说什么。对其禁锢也悄然松开。 随着两方大能意识退却,浮字书按照设计好的流程,开始修补更换容晴识海中,原本跟随她境界跌落而坍塌破败的灵台。 被离体牵引而去的容晴,此时则是陷入一种古怪感觉中。 是极端的痛苦沮丧,然而在这苦楚中,又油然而生一种,全新的欢喜。仿佛泥淖里,终是开出一朵花来。 她好像走了极遥远,走在沙漠里,走在海水中。 身边穿梭过飞鸟和游鱼。 她就像一颗星海中漂流的石头,被所有其他生物,理所当然的熟视无睹。 直到她漂流到一处没有日月的地方,只有星辉在天幕上闪烁。 脚落在雪白的大地上,目中所见,是一座通天巨塔。 塔上浮图无数,姿态不一。被环绕着塔身的诸多长明灯照亮。 那些长明灯悬空不飞,各自明暗不同。 容晴不由自主地前往其中一个,将那黯淡无光点亮。 灯幽幽点亮之时,她才觉得,有一种回家般的安定。 就是太寂寞太无聊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许是为了回应。 在容晴的视野中,就蓦然出现一只巨大眼睛。 足以遮天蔽日! 还没等她震惊完,一道巨响轰然炸开。 “嘶。”容晴心脏猛然一缩,眼睛睁开。 “先生!” 钟秀的脸出现在正上方。 “你醒了!”惊喜。 容晴虚弱地笑笑。 虽然身体还是很无力,但是精神彻底好转起来。一扫之前的颓靡,眼神极为明亮。 她抬手,取下盖在额头上的巾帕。 容晴轻嗯一声,钟秀却是展颜,“太好了,先生好起来就太好了。”说着,鼻子一酸。 “辛苦你了。” 容晴低下头,用额头抵着钟秀的肩膀。 “是我该叫你先生才对。” 钟秀瘦弱的肩膀,看起来什么都没法承担,可却一直默默支撑着。非常坚强。 “先生,你又在说笑了。”钟秀难为情地撇过头。 “我们一起努力,活着离开。这回我说到做到。”容晴保证。不再像以前在划水的那八百年,随口许诺,即使做不到也就一笑而过。 “还有……”容晴努力回想着。 她刚清醒过来,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还有夫子。对,夫子也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容晴猛地抬起头。 钟秀一直待在这里照顾她,郭夫子那边必定是疏忽了。 容晴顾不得全身无力,立马就要起身。 左手下意识地撑在床上。 等等?! 她看向左手。 小指断口处,随着浮字书进入血肉后,已经彻底止血了,甚至还覆上一层柔嫩的新皮。 但缺指的幻痛并没有传来。 反而是异常真实的触感。 没错。触感! 就仿佛这小指仍然长在她身上,从未失去过。所谓缺失的一指,只是她看不见而已。 容晴抬手,慢慢触上那小指本应存在的地方。 即将碰到时,被止住了。 钟秀牢牢地抓住了容晴的手腕。即使对上容晴疑惑看来的眼神,也抿紧了唇,毫不相让。 “你让我碰一下,”容晴笑得眉眼弯弯,“我待会变个戏法给你看。” 钟秀仔细确认了容晴并非强颜欢笑,这才暂时放下了担忧,缓缓松开手。 容晴探出一指,轻轻触了上去。 小指上传来熟悉的温度和感觉。 容晴再往下按。却是直接穿过,压到了手心下的褥子上。 原来如此。容晴暗想。她的小指又长回来了,只是还没有外壳。 难怪剑主会特意将浮字书交给她。这般手段她是闻所未闻。 她抬起左手,掐了个极简单的诀。无形的小指随着她的心意,配合着手势,与以往并无不同。 视线越过钟秀的肩膀,在钟秀背后的小桌上,那本极薄的万物书缓缓漂浮,上升了三寸。 随着她松开手诀,牵引在万物书上的灵气骤然潮退,万物书也因此掉落回原处,发出极轻的声响。 而这一切,背对着的钟秀,并没有任何察觉。 只见容晴“啪”地一下,将左右手合拢。 吓得钟秀担心地看了她的左手好几眼。 “现在,我手心里已经变出一团火焰。”容晴神秘道,“你朝里面吹口气。” 钟秀不明所以,倒是听了容晴的话,真的朝她的双手吹了口气,好像那曲起的双手里,确实有什么东西藏着。 “下面,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眨眼。 “嗯。”钟秀也不错眼地仔细瞧着。 “铛铛!”容晴将手打开,摊开空空如也的手心,“火变没了。” “我……去你的。”钟秀轻轻锤了笑得东倒西歪的容晴一下,自己也没忍住,扑哧一声,终是露出来这里以后,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第二十一章 夫子 “我喜欢你笑。”容晴在心里默默补充道,也想尽我可能,让你和嘉嘉都能过得安稳。 言罢,拉着钟秀,一起赶往偏房,她现在也猜测不出郭夫子的状态。 如果情况很不好,她身上还有赊来的精纯灵气,可以试着渡过去一些。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念头罢了。说实话,被容晴灌了灵气进去,郭夫子可能会好转,更有可能加速了死亡。 瞥了眼左手食指上的银色素戒。它的制式规格都偏向俗世的银戒指,与坊市里出现过的各种储物戒指都不同,居然把焰双和程恪都骗过了,没有用灵识试探一下。 踏入修行大门之后,自然可以灵识探入储物戒指中,里面的禁制并不会阻碍或者攻击其主人。容晴也快速扫了一遍自己储藏的丹药等物。并没有抱太多希望,因此,此刻失望不多,更多的是,遗憾! 药不能乱吃! 这句话不论放在俗世还是在修界都是一样的。容晴存有不少补充灵力的丹药,但是喂给夫子,药不对症不说,更是毒药的效果。 储物戒里面放的都是修士用的丹丸,而她本身,也不懂治病。 唯一的办法!容晴猛地推开门。立刻带夫子离开,回睢城! 听到动静,郭夫子讶异地抬头,正好对上容晴同样惊讶的眼神。 “夫子……”容晴说了一句极其白痴的废话,“你醒了?” “对。”轻笑。 郭夫子招了招手,示意容晴过来。 “余容。”郭夫子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 “夫子。”容晴听话地走过去,搬了个凳子,坐在夫子旁边。 惊后,并非是喜。 如果容晴还是凡人,她或许只是隐隐有不安感。但现在不同了,她“看”得到。 唯有修行之人才能察觉和记忆的“气息”。 花开终有落时,郭夫子的气息,已经衰败到了极点。 “唉。要说的太多,不知从哪先谈起。”郭夫子先叹了口气。 “那我们回王府再说。” “那时,就来不及了。”夫子摇头,“你可知,这伙贼人,究竟要什么?” 容晴本不想说的,郭夫子不过是老妇人,让她知道了这事的起因,竟然同她有关,不知该如何懊恼。但郭夫子执着的眼神下,容晴也不好忤逆她,只得道,“是为了白石观如今的位置。我也不明白他们想知道,究竟为的什么。左不过是名利。” 在这一点上,所谓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和凡人是一样的。各个宗门为了开拓自己的势力,彼此争斗吞并。即使缩小到个人,也为了更多的寿元,更强大的实力,而相互厮杀抢夺资源。 “你明白这点,就很好。”郭夫子眼神有些浑浊,实际上,她已经看不太清了。“你不用对他们,太过敬畏。老身一直都知道,你能走得更远。”她小声道,“比凡人,比那些人还要远。” 没等容晴回答,郭夫子回忆着往事,慢慢说着,“其实你刚来书院的时候,老身就知道,来了个叫余容的姑娘。当初,偷偷看着你,发觉你不是老身要找的那个人。要说失望?……那么多年过去,失望都不会有了。 老身和院长说,让他多关照你一些。结果,还是自己得了空闲,就去看你几眼。还是趁你忙的时候,好不让你发现。” “夫子……”容晴愣住了,郭夫子所说的这些,她当初确实没有察觉。 书院杂役的话,尽管因为她是女子,要轻松许多,但是,一些打扫整理的事务,是免不了的。书院的女学生不得带婢女进去,她偶尔也要给她们做些事。若是轮上什么诗会之类的,从准备工作,到诗会期间,整个人忙得停不下来。有人趁这个时候,观察她,容晴察觉不到也是正常的。 “你刚来书院的时候,脾气特别古怪。就连行为,也和常人不同。半夜,睁着眼睛睡觉。不到肚子饿得在叫了,都不会想到要去吃饭。老身甚至还听说,你是为了不如厕,故意不吃不喝的。” 容晴脸红了,其实这传言,还是真的。当时回到凡人之身时,不适应了一段时间。毕竟,已经八百年不需要进食、排泄、以及单纯的睡觉了。她没有这个习惯,同时身体又在逐渐提醒她。因此古怪的饮食作息,引起了睡在一个通铺的姑娘们的注意。 我说呢,怎么一个个都认识我似的,容晴想起那些她被动认识的学生们,比如董舒明和宋长青两个人。敢情这传言这么广,连她去了王府做事那么久,还有人记得。 “书院学生,最爱奇葩。”郭夫子好似明白容晴心里在想什么,“后来,老身带你去王府,他们就更记得你了。” “咳……”容晴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 “老身本来只想一心研究白石观。或许能有一天,借此找到她的下落。没想到啊。反倒给你们带来了祸事。”郭夫子所说的你们,也包含了钟秀。 虽然不认识钟秀,可是看得出容晴颇为信任这个人的。所以郭夫子谈话也没有避开她。 “这又不是夫子的错。”肃容,“明明是那些人的过错。夫子,您也看出来了,我和以往不同了。”容晴紧张地握住郭夫子的手,“我一定让他们,在您面前请罪!”咬牙切齿。 “你不必自欺欺人,”郭夫子却是摇头。“还是这般,喜欢逃避。老身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不是今日,也早晚被天收去。老身找你来,只是交待一些事,莫要浪费彼此时间。” “是。”容晴压下鼻间酸涩,深吸一口气,“请先生吩咐。” “老身大半身家,都放在书房。古籍那些,全送到藏书楼那边。你那两位师姐,学问也修得差不多了,让她们去南边,自立门户吧。还有一些金银……”郭夫子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蝴蝶玉坠子,“拿这信物去钱庄取,有多少你都自己留着。你一直想有个独门院子,是不是?” “是。”容晴没忍住,哽咽出声。 “别在睢城找了。离北部三州太近,不安全。” “好,都听夫子的。”容晴用力点头,“除了书房的,钱庄的那些,还有的东西该怎么处理?” “让你那两位师姐决定吧。老身早年的学生分布在各州,她们都知道认识的。总要留些东西给他们。所有东西,能送都送,不能送的,就只好委屈它们来陪我这老婆子了。”仦說Ф忟網 “秋雪苑的那位靠不住,你以后,保重自己就好。”郭夫子这般交待,终是提及了小郡主,“至于云浓,她自己还不是个大人呢,你别太苛求她。” 郭夫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嘴张了张,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眼皮疲倦地耷拉下来。 容晴明白的,夫子只是想休息了。她没有去叫醒夫子,只是慢慢地抱住了对方,感受着还存在的温度。 至于云浓,为了郭夫子和余先生的事情,奔波了一夜,但是其严格的教育,让她即使再疲惫,也要准时准点地起身。 梳洗、穿衣,一成不变的流程。用过早膳,请过安。她一如往日地出现在了书房里。 只是。她抬头,走进门的,不再是郭夫子。没有熟悉的脚步声提醒,而是走路悄然无声的师父。 明明年岁没有比她大多少,但是只要领她进入修行大门,就是她的师父。 少年修士,也就是山行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即使他现在是替的郭夫子的课。 他如常地讲着上次未完的内容。 可这从容的娓娓道来的语气,怎么能让云浓不想起郭夫子。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挪向了那两个熟悉的案几。 正对着的是郭夫子的,旁边侧放的,是余先生的。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不辨喜怒。 “不。”云浓慌了,掩盖自己的真实心意,“是弟子的错,是弟子岔神了。” “没有下次。”山行淡淡道。 第二十二章 山行 山行哪怕年纪不大,还是看得出云浓脸上的犹豫之色,尽管很快被她掩藏。 他那晚找到那伙人暂时的据点后,便发了符信给师门长辈,得到的回信是让他暂且忍耐观察。自然,他也不会以为自己修为多么高绝,而贸然前往。 至于被掳去的凡人,是死是活,全看天意罢。 山行这般想着,看了眼已端正好态度的云浓,接着讲解起上次未完的内容。 “修士不同与凡人的特征,最基础的便是灵根。有无灵根,决定了是否能踏入修行大门。 有了灵根,也不意味着从此修行就是一片坦途。 单灵根最佳,五行灵根越多修行就越难。此外,还有三种变异灵根,风、冰、雷。若是有其中一种,即使还有其他的五行灵根,也不再是阻碍了。” “为何五行灵根越多,修行越难呢?”云浓咬了咬唇。 从她拜师开始,便被告知自己是土、水、木三灵根。原本以为,从此超凡脱俗,一飞冲天。没想到她的灵根竟然也算不上什么好的。 不,只要能和径国这千千万万的凡人脱离开来就好了。就连平日对她极宠爱的父王,现在也对她多了敬畏。云浓这么安慰着自己。 “因为灵气。修士区别于凡人的其二,便是经脉。分为十三主经和二十四副脉。也是因为有了灵根,才有这不同的经脉。修为的积累靠运行功法吐纳灵气。你身具土、水、木三种灵根,分别对应贝阙、枕流、休工三条主经。功法每运行一周天,这三条主经消耗的灵气量就已远远超过单灵根了。修界的资源,极为有限!如果在修为积累上消耗了太多寿元,连境界突破都成问题。因此,四灵根五灵根的,练气期居多。而三灵根,不上不下,如果你足够优秀,师门也会尽力培养你。” “弟子一定拼尽全力,不负师门栽培。”云浓终于被山行这一番话,打醒了美梦。 是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现在该比较的,是那些修界中的天之骄子。 “可是,”云浓突然回过味来,“弟子好像并不能感应到灵气。”这么一说,脸色都白了。ωww.xSZWω㈧.NēΤ “不是你的问题。”山行直接道,“是径国的灵气,灭绝了近千年。至今不曾复苏。” 也正是如此,想要在径国找一个有灵根的孩子,真的是极困难。 “等此间事了,便带你去沧流洲,那里灵气充裕,坊市林立。我们师门在那里,也有个不错的洞府。” 这番话一出,自然勾起了云浓不少想象。 “沧流洲是在何处?是在径国内还是要出海?”她连连问道。 “现在问那么多做什么,到时你便知道了。” 云浓讷讷,面上的兴奋也冷了下来。“是,师父。” 见云浓冷静下来了,山行也就继续。 “修士异于凡人之三,便是道、法、术。 入道,是那些修界中的大修士,才能做到的。 法,即是功法。每个宗门都有许多功法,其核心功法,更是不传之秘,立宗之基。一本上好的功法,可以让修为积累的时间大大缩短,让修习者能有更多的寿元,去收集资源,去突破境界。 至于术,则是斗法的关键。师门不可能将资源白送于你,更多的,需要你自行去搜集。在此过程中,争斗之事,是避免不了的。到了沧流洲,我会先教你保命之术,等你修习纯熟之后,再教其他。” “弟子明白。”云浓小脸上满是严肃。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郭夫子教课时的状态。 “如何施术,离不开对十三主经二十四副脉的了解和应用。如今,修界中所通用的术法有上万种,有八成,是五行术法。施展五行术法,必定离不开所对应的五条主经,铺玉、休工、枕流、夷则、贝阙,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剩下两成术法,涉及到二十四副脉。可除非是天资卓绝的修士,不然,有限的寿元内,能贯通十三主经就很了不起了。” 山行没有说的是,就算云浓想要了解涉及到二十四副脉的术法,师门也拿不出。需要灵气同时贯通主经和副脉的,毫无疑问,是高阶术法。以他师门的本事,还搜集不到这样的高阶大术。 “人生来带有凡尘浊气,主经中或多或少都有结垢。待你引气入体,迈入练气期后,运行功法的同时,就能淬炼经脉,去除结垢。贝阙、枕流、休工三条主经,你必须最先淬炼。如此,效率最高。至于其他主经,是否要接着淬炼,便要看你寿元允不允许了。” “突破境界……这般难吗?”云浓不能理解。 “能走多远,要看灵根数量和资质。至于突破自身,更上一层……”山行轻呵,“你身为郡主,不应该最是明白,有些事,生来就注定了。” 具备灵根之人,生来就从凡人之中脱颖而出,可是进入到修士阶层中,又要再比一比天资。 踏入修行大门,不过是一个新的开始。大多数修士,不也还是在寿元追赶中,拼命找寻机缘突破吗。 而有些天之骄子,生来单灵根或是灵根资质极佳,早早就被大宗门吸纳进去,资源上的优待,让他们能不费太多功夫,就能在修行路上走得很远很远,甚至用不着为寿元苦恼。 他们又努力了什么?天道如此不公!山行闭目,极力压下心中的不快。 这样的愤愤不平,不止存在于山行一个人心中,就连容晴也是如此。 她也嫉妒过那些剑宗弟子,甚至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超过他们。但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比较中,她已经挫败得连嫉妒心都生不起来了。 差距太大,连嫉妒都是没有必要的。而她如果想要有足够的实力,脱离当初的那个契约,那么现在的每一步,都不容许她偷懒。 化神境界,容晴势在必得。 她终于松开怀抱郭夫子的手,道了声钟秀,在钟秀的帮忙下,给夫子整理好发髻、衣袍。 “现在还不能走。”哪怕那点禁制在容晴眼里已是能轻松解除的。 “说好了让他们在您面前请罪的。”容晴看着再也不能回应她的夫子,“一个个来。我说到做到。” 第二十三章 练气 容晴话音落下,对应其金、木、土三灵根的三条主经:铺玉、休工、贝阙,内部灵气霎时奔涌咆哮起来。 这些赊来的灵气,原本隐匿在经脉周围的血肉之中,导致容晴看似毫无威压,仍然是凡人之躯。 可随着浮字书自行运转,灵气迅速渗入经脉,拧成一股绳似的,按照既定的脉络图,在容晴体内飞速运行。 不到一息,在十三主经二十四副脉内完美循环。 全通经脉的好处,由此展现! 不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一点一点耐心除去经脉内的结垢。灵气流在经脉内肆意地冲刷着。 原本随着境界跌落而黯淡的经脉,此时在灵气滋养下,逐渐恢复往日生机。 隐隐有一副简陋的图形,在其灵气循环中浮现。 练气二层。 练气三层。 练气四层。 …… 练气九层! 容晴的眼神极为明亮,她虚虚握了下右手。 蓄势待发的力量,就在她指掌间。 修为逐节拔高,被她稳定在了练气九层。而体内灵气,还剩下八成。 不是不能再突破,而是到筑基,那么体内灵气就要被消耗到只剩一成了。 径国没有灵气可以吸纳补给。 筑基期诚然使用灵气的效率比练气期高得多,可是一成灵气,终究太少,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而保留了八成的灵气,她有更多的手段可以施为。 “它也真够吝啬的。”容晴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生怕被捕捉到,惹恼了对方。 只是这回,容晴还真就冤枉了浮字书。 若是寻常,一贯只有修习者提供足量的灵气血肉,才能将其炼化,成为修习浮字书的一员。容晴的情况,已是打破了惯例。 至于输送来的灵气,因着是极遥远之地送来的,亦是十分珍贵。而其灵气的不同之处,碍于修为,她还没有发现。 铺玉、休工、贝阙。 容晴首先检查的,就是与她而言,最重要的三条主经。 她当初踏入练气的时候,也是和众多修士一样,修习对应灵根的功法。每一本功法,都是将五行灵根所对应的五条主经,作为重点放在前面,让修士以此为基础进行修行的。 因为灵根,就是修士的优势。容晴在施展金行、木行、土行的术法上,更加得心应手。而功法的目的,就是让这种优势更加扩大。 灵气从铺玉、休工、贝阙三条主经开始运转,这已经是她的本能。 容晴继续研究着体内灵气运转的脉络图。 浮字书,与她以前修行的功法,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照顾到了二十四副脉。 全部的二十四副脉。 要知道,容晴身处流光剑宗,修行的功法,其品阶并不低。但也只兼顾了三条副脉。 她还没有达到自创脉络图的地步,只能隐约感受到,浮字书呈现的脉络图,更为高明,并非虚有其表。 容晴苦笑,她需要补课的地方,还有很多啊。她不懂这其中的变化与原理,只能享受好处,无从创新。 摇摇头,不再纠结于此。容晴看着灵气在主经、副脉和丹田虚谷之间,循环畅通,便将注意力转到识海灵台处去了。 浮字书自从进入她的血肉后,就再也找不到。 应是在识海灵台处? 识海中,是她熟悉的空荡。 有一道冰寒剑意,默默存在着。但她现在已经不敢兴趣了。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灵台上。 境界跌落到凡人之后,容晴就无法内视。只能猜测,灵台应该坍塌破败得不成样子。 现在看来,情况竟然还很不错?! 浮字书将其修改重建。容晴隐隐能观察出,是造了一层塔基。小說中文網 其塔基之庞大,令容晴愕然。 容晴的识海萎缩后,也有一般练气期的十倍大。就这样,塔基还占了七成。 只是同它灵气隐匿的方式一样,虽然庞大,却给人非常低调的感觉。 而旁边,剑主留下的剑意,则跟塔基完全反着来。无情道剑意,存在感极为强烈。 过于庞大的塔基,是一种暗示。 “它是想要我有怎样的成就啊。” 一部活着的功法,本身,就匪夷所思。 那么问题来了,浮字书在哪儿?容晴的心神纳闷地在塔基附近转悠。 只是这瞎转悠,注定了白费功夫。 心神联系已经断了,她没个提示,也无从找起。 罢了。现在要紧之事不是这个。容晴思及此,脱离内视状态,回归到了现实。 “钟秀。” “在的。”钟秀立马就应了,随着应声,肚子里响亮的咕咕声也跟着出现。 钟秀尴尬地爆红了脸,手赶忙压住胃部。 然而腹鸣声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住。 容晴没有笑,只是低声道,“我也饿了,想吃鸡汤馄饨。你呢?” 钟秀抿唇,点点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想先看嘉嘉。” “那就带上嘉嘉一起,今晚我们就去吃馄饨。”容晴笑。“你就待在此处,不要走动。” “无论什么动静,”容晴强调,“都不要出门。” 交待完,得了钟秀保证,容晴推开门,走到院子中央。 此时,天光大亮。近午时分,日头灼灼。 放在院内的白色焰球,光亮也不太明显了。 容晴分出了一丝极细微的灵气,施展了一个最简单的瞳术。高阶瞳术在修界仍然十分神秘,可是查看禁制这种最粗浅的瞳术,属于大路货,是个修士都会的那种。 眼瞳的变化,微不可察。在容晴的视野中,程恪所布下的禁制形式如同蛛网。而生成这个禁制的有效构造,容晴更是一清二楚。 若说过去八百年里,能咸鱼就不翻身的容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禁制了。 禁制一道,入门花费不多,但愈钻研,其学问愈高深。若没有好师父带领,只怕新人刚一入门就晕头转向。 剑宗里擅长禁制的人,很多。可修行,最终看得还是个人。容晴也被阻在了半途上。 面前程恪所布下的禁制,从练气期的角度来看,非常不错了。只可惜,遇到的对手,是容晴这样超出常规的修士。 要想解禁,于她而言,十分轻易。 “可是,”容晴轻笑。“我为何要解呢?” 她抬起手,屈指对着禁制,扣了三响。 指节扣在“蛛网”空隙处。这个被她精挑细选的空隙处。随着指节落下,传来的反馈,并非之前感受过的麻痹之感,而是一种极软之物在反弹的感觉。 第一响,程恪只觉得胸闷。 第二响,紧接而来。他还没从胸闷中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心脏刺痛。 第三响,一道血丝沿着程恪嘴角缓缓流下…… 程恪在打坐状态中蓦然睁眼,眼中尽是森然。 禁制再次被触碰,看来是他给的教训还不够。让那些蝼蚁们,妄想再挑衅仙人。 他压下喉间腥甜,其稚嫩小脸上,露出嗜血冷笑,“这回,我必砍下你的头!” 第二十四章 请罪 容晴只敲了三响便停手了。眼中那空隙处,不再完整。 靠着此禁制的警戒之能伤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容晴轻叹。 极目远眺,一粒黑点,迅速接近。 身影越来越明显,杀气腾腾。 炼气期的目力,远超常人。两人视野中的对方,眼神甫一接触,似有火花溅出。 程恪就算受伤,也十分轻微。而容晴看起来就狼狈多了。 裸露出的皮肤上不是干涸的血迹就是汗渍。风吹拂过,皂色衣袍勾勒出她的身形瘦长。 脸色苍白,只是眼神极为明亮。让程恪陡然生出警惕。 这警惕感才刚刚生出,迅速被其怒火掩盖。 程恪轻蔑看向容晴,“先生明知故犯,我看,当重罚,以儆效尤!” 说完,好整以暇地等着容晴向其磕头求饶。 他等着看她痛哭流涕的模样,然后再残忍地告诉她,即使她再怎么求饶,仍要取她性命。 却没料到,容晴突然笑了。 “你果然是十岁的屁孩。”她故意嘲讽道,“你这么仇视我,是不是以前没少挨先生板子。” 那投来的挖苦眼神,正正好戳在程恪的心上。 “你!” “看什么看?”唇角一勾,容晴微微倾身,“瞪我显你眼睛大,还是显你有道理?你配吗?” 那凑近的带笑脸庞,写满了恶意。就如一点火星,直接烧尽程恪所有理智。 一个凡人蝼蚁,需要警惕什么?! 小手迅速掐诀。程恪腰间的灵刀,轻轻颤动,亟待回应主人的召唤。 这么近的距离,足够,斩下她的头。 程恪微圆的双眼中,是杀意。 一个凡人死了就死了,就算现在还有那么一点用处。难道师门长辈们还会因此对他不喜么。 对于容晴来说,这么近的距离,也足矣! 她右手指尖捻着一张淡绿符纸,轻飘飘地点在了程恪额上。 随着符纸猝不及防地贴上,符上黑纹渗入程恪皮肤中,只留一张空白符纸。 可是,作用已然生效。 原本奔涌在他十三主经中的灵气,骤然停滞。反应最剧烈的,便是对应他火行单灵根的夷则主经。原本配合着灵气运转的主经,因这异变,被动地收缩。 程恪只觉体内一阵气血翻腾,可现在他也顾不得这诡异的状况了,眼中死死盯着失了他灵气牵引的飞刀。 以这个速度,不能全砍下她的头,也能切去她一半脖子。 只是,他这希望注定成空。 灵刀在她脖间不到一指的距离,似是陷入泥淖,速度骤减。数道肉眼可见的裂缝,爬满了刀身。 下一刻,它被轻轻震飞,落在地上。灵光隐没,与凡铁无异。 容晴自是不会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实际上,从贴完封脉符,她就开始下一步动作了。 两道黑色烟气,似是从她的袖内,爆射而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掠过程恪双肩,一触即回。 “啊啊啊啊啊!” 程恪皱紧小脸,痛苦哀嚎着。 他从来没有承受过这样的剧痛。 两条手臂掉落在地上,左右手还保持着掐诀的动作。 “说你年纪小,你还不乐意了。”容晴毫不客气地嘲讽着,“就只学会了一招,还敢在斗法的时候离别人这么近。” 容晴也不怕程恪还有后招。在如此剧痛之下,还能忍耐住并伺机反击的,起码得是筑基修士了。 疼痛考验的,除了修士的身体,还有其神魂强度。 这战斗结束得极快,可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容晴更多的手段,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 抬手抓住程恪头上发髻,容晴拽着他的身体拖到了房门前。 程恪已是半昏迷的状态,任由她拖来拽去。容晴想将他摆成下跪的姿势,只见他无力地头朝下摔倒在地。 索性容晴也不在乎这个,干脆抓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将他的头砸在地上。 “不是高高在上谁都看不起吗?” “不是视人命如草芥吗?” 容晴越说越恨,手下的力道一点都没含糊,直将他的脸砸得血糊成了一片。 她很少有在意的人,因为也没多少人真正在意她。但夫子不同,和她的情谊看似太过平常,可是只有失去的时候,才明白这痛苦足以撕心裂肺。 程恪喉间发出“嗬嗬”声。似是有许多诅咒声或是求饶声想要说出口。可最终只有大量的血沫从嘴中涌出。 随着容晴松开手,他的脑袋沉沉地砸在地上,露出的眼睛瞪得极大。 想不通。想不通一个他看不起的蝼蚁怎么会变得这般强大,比他还强。也想不通身上师尊所赐的道袍,居然连抵挡一击之力都没有。 任是他再想不通,这回也是彻底死了。 没有一点声息。 容晴垂眸,取下他腰间的储物袋。灵识强横地破除了系口处的粗浅禁制。 主人已死的情况下,储物袋内部的禁制也不堪一击。 程恪的储物袋容量不大,而里面装的,正如容晴所猜想的,是大量炼气期可用的低阶补气丹。仦說Ф忟網 容晴自己储物戒中的高阶补气丹不少,可这些都是元婴修士用的。其中内含的灵气极为精纯,却不是炼气期能炼化的质和量。 这伙人既然来到径国这个毫无灵气的地方,必定准备了大量的补气丹。而程恪身为炼气期,储物袋中储藏的,肯定是对应其修为的低阶补气丹。 这个时候,自然是全便宜了容晴。还有程恪身上残破的道袍,和已损坏的灵刀,也被她收进了储物袋中。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反正是敌人的,她收缴起来不会手软。 站起身,容晴看着身上黑色衣袍上大片大片晕染开的深色痕迹,干脆解下外袍,盖住了程恪的尸身。 程恪嫌恶她们凡人的血,她又何尝不恶心他的。 除去外袍后露出的中衣,却是雪白无垢,领口袖口处的黑色绣纹极其繁复。 容晴推开门进去,正好对上钟秀抬头时惊喜激动的眼神。 “我们走。”说着,容晴半蹲背起郭夫子,一手提着夫子的书箱,便率先走了出去。 “好。”钟秀赶忙拎着容晴的书箱,紧随其后。书箱里面刚刚还塞进去了程恪的储物袋。 迈出门的时候,钟秀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明显被隆起的外袍。她虽看不到,可也知道这是什么。 心有余悸地远远绕开,钟秀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上大步向前的那个身影。 第二十五章 城门 容晴并没有选择御器。而是选择背着夫子,沿着山路,走回睢城。 对于接下去怎么做。她已有了打算。 以容晴现在的脚力,半个时辰不到,就已临近了睢城城门。钟秀跟得气喘吁吁,也没提中途休息的事。 “入城之后,你先回去看看嘉嘉。”容晴低声交待着,“我要带夫子回书院,准备白事。” 她不准备带夫子回王府了。如果夫子还在世,让夫子来选的话,想必夫子更愿意留在书院。 “好。”钟秀没有意见。 “最近我恐怕会非常忙。”容晴自嘲,“哼,非常忙。”她完全能预料到随着她异军突起,原本平衡拉锯着的局面,又将被打乱。但这回,她是一定要入局。 如果是凡人容晴,她毫无力量,自然也没有话语权。是他们非逼着她回到修士身份。那么作为修士容晴,在这个身份上,她有着丰富的经验…… “答应你的授课,要往后拖一段时间了。”容晴对钟秀抱歉地说。 “不碍事的。先生专心忙自己的事就是了。”钟秀眨了眨眼,“我也没有先生想得那么聪明,这段时间正好和嘉嘉一起复习课业。” 容晴听罢,没再说什么,只是道,“我抽空会去你那里检查的,还是老时间,方便吗?” “先生随时都可以来。”钟秀笑了,“嘉嘉也念着先生呢。” 容晴钟秀两人面色如常地谈话着。可远远望着她们逐渐走近的守城将士们,却不得不紧张了起来。 就在昨晚,因着她们三人古怪的行迹。宁王府罕见地来了一番大动作。 宵禁之后,一队队府兵骑着马穿行在大街小巷,不知吓到了多少户人家。急促的马蹄声和铁甲的碰撞声,仿佛不祥预兆。 他们守城将士更是首批被检查问询的。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人心却有些涣散了。 领头的城门校尉脸色很不好看。他一夜未眠,暗中托了不少关系,想要打听王府对昨晚之事的真实态度。可得到的回答都语焉不详。 金校尉看着那走近的人影,心都提起来了。昨晚那马车去了哪里?驾车的车夫呢?还有原本挺精神的郭夫子为何如今生死不知地被余先生背在身后? 他连忙对身旁心腹附耳说了几句。 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副手明白他的心思,也不多话,小跑着去牵马。利索地跨到马背上后,轻吁一声,副手骑着马狂奔在大街上。 此举当然不合规矩,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经不起再一次被王府审查了。 如果,能提早知会宁王府,想必能弥补一些昨晚的过错。 “余先生,还请暂时止步。” 宽阔的门洞前,排列了数队兵士。金校尉越众而出。 他蓄着短胡,纵是一宿没睡,在外表现出的脸色却没有多少颓靡。 容晴如他所愿地停下了脚步。 她对着在阴影遮蔽下的这群人回答道:“我是等得起,可夫子等不起了。” 雪白的中衣反射着烈日白光,衬得容晴更加肤色白皙,唇色浅淡。 自修为回复后,她的四肢也愈发有力。背了夫子这么长一路,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将夫子的身体扣在背上。 容晴不会做出硬闯城门这样的事。 再说,她既然已经走到城下,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一半。 “夫子……”金校尉双瞳骤然一缩。“这是怎么了?” 话一出口,已然觉得是明知故问。夫子一动不动的,头低垂在余先生背上,连一点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武人的敏锐感觉,不断地提醒着他,只是他下意识不愿相信罢了。 “自我们昨晚被奸人掳走后,夫子的身体便很不好了。”容晴的声音有些轻,但听在金校尉耳中,不啻于钟鸣。“夫子她……是今晨卯时走的。” 夫子走了。 金校尉觉得一阵头痛。一方面,以郭夫子在睢城的名望,他即使只是同郭夫子有数面之缘,身为睢城人,内心不是不痛惜的。但更重要的是,在他头上的罪责这回是铁板钉钉了。轻则免职,重则累及子孙…… “我猜校尉一定派了人去王府那。”容晴又道,“希望王府来的人,不要让我等太久。”这话轻得近乎呢喃。 结果话音刚落,她的耳朵就敏感地捕捉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宁王府的回应不可谓不快。 两个女卫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红甲,从门洞中穿出。在其后的,便是云浓,骑着她的胭脂小马。 云浓年纪还小,气势却更足了。 原本列队在前面的兵士见状都整齐划一地为她让出一条笔直的长道。 忽略周遭的见礼声,更是不顾郡主身份的仪态,云浓下马之后,狂奔着冲过了城门洞。 穿过昏暗无光的门洞,一身雪白,笼罩在灼灼白光中的余先生的身影就这么印在云浓的双眸中。 距离容晴还有十步的距离,云浓猛地止住了脚步。 容晴背上的那个人,她不会不认识。终是打碎了她最后的侥幸。 “跪下。” 以容晴的身份,她本没有这样的权力。可容晴仍是这样说了,理所当然地说了。 云浓苍白着小脸,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小說中文網 她嘴唇蠕动着,想要道一声,“夫子,是学生对不起您。” 可这句话如何都开不了口,也不敢当着众将士的面开口。 云浓闭上眼,朝着面前的身影磕了三响。 “夫子走前还在念着你。”容晴想到郭夫子同她说过不要对云浓太过苛责,于是把一些话咽回去,转而道,“我会先送夫子回书院。在睢城留三天……再把夫子送回祖籍野狐州。郡主对此有问题吗?” “只要是夫子的遗愿,学生都没有意见。”云浓垂着头,轻轻摇了摇。 “那我个人有一个问题,想问郡主。” 云浓抬头,最先看到的是容晴沾满了泥污的布鞋,和与之截然不同的雪白的衣衫。视线再往上,是对方领口明显的黑色花纹,修长的脖颈和急速消瘦的下巴。 “先生请讲。” “秋雪苑的那位先生,是修行者吗?如果是的话,请郡主为我引荐。” “!”云浓一双杏眼蓦地睁大,正对上容晴看过来的眼神。 眼神中暗含的压迫,与山行曾给过她的,如出一辙。 第二十六章 云容 “容容。”郭夫子养的那只八哥又在叫了。 与往常不同,这回它恹恹的,待在笼子里不爱扑腾。 容晴的两个师姐,也就是夫子早年收的两个女弟子,俱是眼睛泛红,收拾着夫子的遗物。闻声,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容晴则是低头整理着书柜,把夫子要赠给书院的书籍,记了个书单。 一本本记录过去后,塞在柜子最角落的一幅画卷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折好的绢布,外面用自带的细绳系好。 容晴小心翼翼地拆了开来,露出里面的画像。 一个年幼女孩带着把小扇,欲扑那立在花上的蝴蝶,模样说不出的娇憨可爱。旁边附有一行小字:云想衣裳花想容。落款正是夫子的字。 “云容。”容晴福至心灵地猜出了画上女孩的名字。再联系夫子走前多次提到的那个她。 “原来如此。”容晴轻叹,想必夫子与这个女孩有着极深的联系,因此才会移情于她和云浓郡主。 若不是她自称余容,又怎会一开始就得到夫子的百般照顾。 夫子本就脱离都城明子院,醉心学问,若不是郡主闺名云浓二字,又怎会轻易被宁王请来教授郡主。 容晴将绢布仔细收好。这时,笼中的八哥又叫了一声“容容”。 “这八哥怎么办?夫子并没有言明它的去处。” 其中一位师姐颇为冷淡地说:“既然它喊你的名字,你不如替夫子养着它,不枉夫子对你的教导之情。” 容晴明白两位师姐是对她心生不满。闻言轻嗯了一声,“好,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语毕,书房内又陷入一种令人难熬的沉闷中。 容晴与两位师姐本来就交情不深,经此一遭,随着两位师姐按夫子交待的去南边另立门户,恐怕以后也要各行各路,难有交集了。 夫子的遗体已被她送到书院那。书院有很多人,都非常靠谱,可以为夫子办好后事。 “偏偏是我这个最不靠谱的人……”容晴心中苦笑。她又有什么资格对云浓生气。 如果她早一点,如果她更积极主动一些,一切是不是就会有那么点不同? ……至少夫子就不用死了,至少在书肆的时候她就能将夫子留下来。 程恪是她杀的第一个人。杀他的时候,有着每滴血液都在欢呼的爽快感。可结束后,这快乐消失得比烟花还快。 夫子仍然走了没有回来。如果没有浮字书,她的手指依旧是断的。事实早就证明,她选择的逃避,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修士想要化神,面对的是一道深渊般的门槛。而化凡,走得就是一条不破不立的路子。容晴当初确实想得就是变成凡人,逃避掉那个契约,哪怕一时也好。可她还是从储物戒中拿出了浮字书,编在笔记本中。这是她留的一条后路,亦或是另一条绝路? 当时是怎么考虑的?容晴回想着。如果躲到俗世都被逼得要重新修行,那干脆就破罐破摔,直接开地狱模式吧。 真是任性得可怕啊。容晴默默吐槽着自己。不过一想到已经没有退路了,反而有一种卸了包袱的诡异的轻松感。 “余先生。家师有请,于大书房一叙。”门外响起云浓软糯的声音,只是比起以往的有礼,更加生疏了。 这也难怪。若不是背上背着夫子,以容晴的身份,也不能让郡主说跪就跪。 不用云浓提醒,容晴自己也知道,与郡主的关系是不可能回到当初了。 没了夫子这个靠山,又得罪了郡主,若是常人,早就胆战心惊,惶惶不安。可容晴现在又有了修为,境况重新发生了变化。这才是她真正的立身之本,曾经得来的太过轻易,以至于失去后才明白,没有这些她什么都不是。 想要和别人谈条件提要求,必须自身有实力。没有这个前提,就算有些许利用的价值,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的棋子,任人摆布。很现实,甚至太过真实。足以证明那句话:修为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是万万不能的。 这般想着,容晴起身,在两位师姐诧异的目光中,与云浓一并离开。 去小书房的路很熟悉,这五年几乎每隔三两天就要走上那么一遭。可身边的人,换了一个,物是人非的悲凉感,很浓。 今早的那个要求,云浓听后抿着唇没有说话。 容晴紧紧盯着她看,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沉默中,云浓终是妥协。这才有了容晴小书房之行。 “师父道号山行,他若是对某事有了决定,不喜别人有多余的想法。”就在这条路快要走到尽头时,云浓突然开口。 “我明白了。”容晴看向云浓,女孩紧紧闭着嘴,好像刚刚什么也没说,“多谢你。” 云浓没再回话,两人同行无言,直到停步在了小书房紧闭的门前。 “弟子云浓,求见师父。”云浓抬手轻轻扣门,“已将余容余先生带到。” “让你的余先生进来,你就不必了。”门内传来男子散漫的声音。 “是。”听到熟悉的山行的声音,云浓不疑有他,眼神示意容晴进去。 容晴自是不惧,进入之后反手关上了房门。 正中央站着个身着道袍的清秀少年,道髻梳得规规矩矩,想必就是云浓所说的师父山行。 容晴和他平淡得对视了一眼,转向了另一个人。 一个端坐在案几后,身子笼罩在阴影中的人。 云浓并不知道书房里面除了山行,还有另一人的存在。可容晴在门外便已察觉到。 只是这一对视,不是云淡风轻,而是暗藏刀剑。 端坐于案几后的男子,中年模样,看向容晴的眼神很是锐利。漆黑眼瞳周围蓦然浮现六道鲜红血丝,每一道血丝都笔直指向瞳孔中心。 随着这眼中异象出现,中年男子的眼神似乎也带上了奇异之力,牢牢地抓住容晴投来的眼神。Www.XSZWω8.ΝΕt 一粒名为畏惧的种子,在容晴的心神种下,刹那生出根须。 要在她的心上牢牢扎根,要她此生对这中年男子心生畏惧,连那对视的勇气也从此消无。 容晴连忙闭上双眼。 见此,中年男子露出笑容,很是不屑。 瞳术,岂是这么容易可以解除的? 果然,容晴闭上双眼后,本应一片漆黑,但她所看到的,仍是中年男子那一双异瞳。 六道血丝,鲜艳夺目,仿若化作利刃,深深扎入她的眼中,似要刺穿她的识海。事实也正是如此。血丝看似有形之物,却挟带着无形之力,闯入她最重要的识海深处。 瞳术可怖之处,就在于此。眼神交汇间的速度,本就可用眨眼间来形容。更何况,中年男子的修为远远超过容晴。只是一照面,就让她猝不及防中了招。 如此不堪一击?中年男子感觉有些无趣。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隐藏在径国如此之久,没想到只是一个炼气,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炼气。 六道血丝如雨丝落在识海中心的灵台上。仿若雨水落于大地上一般理所当然。此术的重点目标本就是修士的灵台,最为根基之处。因此这六道血丝气势迅猛,齐齐钻入那庞大的塔基中。 六道血丝扭曲勾连,隐隐要烙出一个简陋的符文。 “成了。”中年男子施展此瞳术后,灵识无法跟随,可作为施术者,本就有感应。 就在他以为大局已定之时,突然心生不妙之感,只是看向容晴的眼神却来不及转移开。 容晴闭上的双眼,蓦地睁开,六道血丝浮现在她的眼白中,只是这回,却是对着中年男子爆射而去。 血丝与中年男子天然的联系,便是最好的桥梁。 “你!”中年男子眼角渗出血珠。 “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容晴温和道,没有在意中年男子充血瞪来的眼睛。 第二十七章 谈谈 实际上,容晴心痛得要死。 她确确实实中了招。她几乎从未与修士斗过法,仅仅是旁观过剑宗弟子的战斗,有那么一些心得。但真正与同阶修士相斗的经历近乎为零,更遑论要正面对上比她修为更高的,甚至不止一个。杀程恪,她有十足把握,所以毫不犹豫地动了手。杀完程恪,知道至少有结丹修士在赶来的路上,她头也没回地下了山,往睢城跑。 敌人的敌人,可以是朋友。容晴是真心想要谈谈的。她有猜测过,对方会很不客气,甚至给她一个下马威。那么掩藏在书院制式外袍下的法衣,绝对能替她抵挡一二。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瞳术。 这就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因高阶瞳术稀少的缘故,在容&ddot;咸鱼&ddot;晴分给修习术法的有限时间里,根本就没有学习瞳术的应对之法。而这直接导致了她在恐慌中看着血丝冲进识海,无能为力。尛說Φ紋網 血丝如乳燕投怀般撞入了埋藏在塔基中的禁制里。 繁复的禁制秘文骤然明亮。每一道文字似都有了生命力,撇、捺、弯、勾……拉扯着血丝,让它速速弃暗投明。 血丝被此禁制滤过,无形中被重新拆解、组合,仿佛还是原样,却是完全变了方向,对着施术者回击而去。 只是经此一役,藏于塔基中的禁制终是陷入沉寂。而这刹那的应对,更是抽走了容晴身上不多的灵气的五成。 保命底牌!五成灵气! 每一样都让容晴心痛,偏偏还要装作无事发生。开局已是不利,就更不敢被对方看出。 容晴含笑等着中年男子回答。 显然,以中年男子结丹的修为,必定是山行的师门长辈了。 中年男子深吸口气,抬手拭去眼角渗出的血珠。 “是我自恃修为,大意了。”中年男子纵然有瞬间高涨的怒火,现在也被他强制压下。 既然是先手试探,自然也有被回击的准备。 只是在极笃定的情况下,居然被一个炼气期回击了……那一刻,他当然非常不快。 眼前的炼气小辈还可以再用一次类似的手段吗?她还有哪些手段没有用出?有这些疑问的中年男子不可能被情绪牵着鼻子走,所以顺势就自嘲一番,也对容晴介绍起了自己,“贫道道号云瞳,现为白石观观主。” 此话一出,容晴明显一怔。 白石观&ash;&ash;夫子研究了二十年的东西,那伙修士渴望探查得到的,她因此断指差点丧命。结果就这么被面前的云瞳轻飘飘地说出了口。 有种不真实感。 容晴的脸沉了下来。 “白石观,呵,”她觉得有些荒唐,“真人可知,掳走郭夫子和我的那伙人,为的,正是白石观。” 云瞳闻此,不动声色,“一开始并不清楚,现在么,贫道也差不多明白了。” “白石观,究竟有什么隐秘?”容晴直接问了。 “……告诉余道友并非不行,只是,”云瞳眼神一闪,“贫道对道友的来历,也有那么一些兴趣。” 云瞳和容晴说出白石观的一些奇特之处,倒也没什么。可云瞳身为金丹真人,同其他修者打过不少交道。若是借此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对他以后,也有极大好处。 容晴哪能不明白,他是在要说出白石观隐秘之前,故意多提了条件。 “真人是想互相交换答案么?可以。”容晴一口答应。 “我的来历,其实很简单。我来自南海之北的一处渔村。”她回忆着,“小时候,有一位路过的修士见我身怀灵根,立马升起了爱才之心。引我进入修行大门,教我禁制之道……后来他因故离去了。我又没有灵石,无法继续修行。干脆就乘坐灵舟,渡过南海,来了径国。” “就是如此?”不信。 “就是如此。”容晴点头。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信了。“现在轮到真人回答我了。” 云瞳闻言冷哼:“余道友不愿说出实话,那接下来贫道所说的,你敢信吗?” “为何不敢信。”容晴嗤笑,“罢了。你我各有隐秘,不愿轻易说出。这答案也未重要到需要发道誓的地步。再追问下去,不过浪费时间。我直接和真人说一说,我想见你们的缘故吧。” 云瞳长眉一挑,冷声道:“余道友大可放心说出,只是这回,莫要再戏耍我等。” “我一定要见你们,为的正是合作。”没有介意云瞳的语气,容晴缓缓道,“那伙修士为了白石观,已是不择手段。郭夫子于我有师徒之情,教导之恩。我是一定要为她报仇的。” 云瞳心中不屑,就凭炼气修为,居然还妄言要杀尽那些修行者。一想到那个戴着鬼面具的赤脚大汉,他的心里就一阵冰寒。 绝对打不过!若不是依仗着白石观,他恐怕不出十息,便要身死道消。 “我知道我的修为仅仅只有炼气,你们看不上是正常的。我寻求合作的筹码,当然不是修为,而是一道绝对强大的剑意。”容晴唇角微勾,“我师父走前,留下了一道剑意和一道禁制。两者一攻一守,保我元婴之下性命无虞。” 一旁一直默然无言的山行,听到此处,向来稳重的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余容若真有这么个师父,那得是什么修为? 云瞳很明显也是这样想的。“这道剑意,威力如何?”他问道。 “击杀结丹绰绰有余,便是面对元婴真君,也有伤他的可能。” 云瞳闻言,面色如常。实际内心已是极大震动。 他自忖有白石观在手,在防守上,占了很大便宜。若是再加上这么一道剑意……他将来为了突破元婴境界,而选择去秘境等地历练,有这两个底牌在身,岂不是存活下来的概率大大提高? “这剑意,余道友能用几次?”云瞳试探道。 “这般强大之物,当然只能用一次了。师父交予我时,也特特交待我不到生死之刻,不能浪费。”容晴垂眸,“如果对上那伙修士的首领人物,我这道剑意,可以用出!” “你有什么要求?”云瞳问道。 对于容晴所说的,只能使用一次,他……其实不怎么相信。哪怕是道侣,在交流底牌手段的时候,也不可能尽数如实相告。更何况,尚属陌生的他和容晴之间。 她必定有所隐瞒。云瞳很是笃定。若是真的只有一次,她怎么舍得?为了一个凡人,绝无可能。云瞳估算,那位神秘修士留给她的剑意,绝不止一道!当然了,也不可能太多。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好好观察这剑意是依托何种媒介。或许就有机会,将剩下的几道剑意,一并夺来。 “我的要求并不难。”容晴紧紧盯着云瞳的眼睛,并没有担心那可能再次出现的瞳术。因为云瞳的瞳术品阶不低,在反噬后,他不可能再用第二次。“我要战场远离径国。不要再有凡人因为修士的争斗而无谓死去了。” 第二十八章 雷劫? 什么? 没听错吧?云瞳和山行俱是惊疑地看向容晴。 他们白石观不会主动攻击径国凡人,是因为他们观里的人大多出身径国。更重要的是,这于他们没有什么必要。可以说,白石观是站在径国这一边的。 只是,要照顾到凡人到这种地步,他们也觉得不解。很多时候,修士间彼此争斗,那是要战便战。就像人走路的时候,根本不会有那个意识,去关注会不会踩到几只蝼蚁。 容晴看着他们的神情,便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了。 她并没有觉得奇怪,毕竟这样的想法,也算是修界的主流想法。 还在剑宗的时候,和虹非的一次闲谈中,虹非就谈到:“凡人是像野草一样柔弱又坚韧的。” 虹非微微眯着眼,感叹:“火烧不尽,风吹又生。” 即使只有区区一百人,给他们一点点微薄的资源。他们就能穿过高山,涉过流水,让人烟遍布整片陆地。 就比如,径国。或许一两千年前,是另一个繁荣至极的国度。因为修士争斗的波及,整个国家覆灭了。直到有一天,有那么一船人偶然渡过南海,踏上了这片陌生的陆地。一个新生的国家用不了几十年,悄然诞生。它传承发展了上千年,才有如今俗世红尘的繁华。 即使今日,因为结丹乃至元婴修士的争斗,径国覆灭,也不需太过在意。要不了几百年,甚至几十年,这片陆地上会再度出现凡人的身影。 在一些大能修士的眼中,在他们漫长的寿元里,这几十几百年,根本不算什么。俗世的更迭,不过是无趣的轮回罢了。 若说凡人就那么悲惨了么,那倒不至于……南海以北,诸多宗门把控着大量的凡人国度。从这些国家中吸取大量有天资的孩童,相应的,也会提供保护。若有修士在俗世大肆杀戮,绝对会被宗门的执法弟子追捕斩杀。 而径国是个例外。它毫无灵气滋生,断绝了此处婴儿诞生灵根的可能。在容晴看来,云浓能有灵根,已是极例外的情况了。 所以,这里修士踪迹寥寥。小說中文網 所以……径国,算是一个“法外之地”。 一旦落入被迫害的境况,根本无自保之力。 “余道友的要求,说难不难,”云瞳慢慢道,“说容易,也不容易。” “如何不容易?” “一旦被那伙人发现,径国剩余各州,千万人口,可都成了他们的人质了。”云瞳摇头,“这样一来,我们陷入被动,怕是更加保不住他们。” “真人应当与他们交过手。可否告知余某,有关他们的一些情况?” “当然可以,只愿余道友别被吓到。”云瞳难得笑了笑,很想看看容晴的反应,“他们目前只出现了四人。一个孩子是炼气修为,不足为虑。还有一男一女青年模样的,都是金丹中后期的修士。两个金丹,我们白石观很勉强,但也能抵挡住。最关键的是,还有一位,极为深不可测的修士。” 云瞳的声音低沉,似连回忆都让他心惊,“他的修为,若是通过气息感应,应当是金丹大圆满的地步。光凭修为,就是碾压我等了。更诡异的是,他每每出手,皆是大术。实力之可怖……他绝对离元婴只有一线,这一线,甚至他随时都能跨过去。” “若真如你所说的,他随时能突破,为何迟迟不突破?”容晴摩挲着下巴,“想来他对结婴雷劫,并非那么有信心。” 修士结丹时,会有异象,算是庆贺。可轮到结婴了,却是雷劫。 此雷,是劫,亦是缘。 先有劫,再有缘。可大多修士,连前面的考验都通不过,哪能再将这雷劫转化为机缘呢? 能通过雷劫,成功结婴,就是极好的结果了。 “……不,”云瞳迟疑着摇头。“贫道对他能成功结婴,倒是有信心。” 云瞳回想起,那个修士沉稳中带着极端自信的眼神。不是经过千锤百炼,对自身实力有着十分确信的修士,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的。云瞳身为修习瞳术的修行者,对眼神的敏锐度非同一般。 “……”闻言,容晴无语了。 大哥,你哪边的? 看懂了容晴眼神中传递过来的意思,云瞳轻咳一声,“贫道当初和他一战,也不瞒余道友了,不过侥幸逃离。没想到他们却只是占据了北部三州,便停下。这其中的缘故,贫道并不十分清楚。许是为了渡劫做准备,不准备冒进。”摇头,“仅仅是猜测,不能完全肯定。” “那现在可以肯定了。”容晴深吸口气,对上对面两人疑惑眼神,“因为你们说的那个炼气小孩,已被我杀了。而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追来。” 原本估算中,此刻她应该是和隐藏在睢城的修士,一同迎战。但那伙金丹期的修士到此刻还没有动静,足以说明,他们要准备更重要的事。重要到……可以暂时忍下这弟子被杀一仇。 除了领头修士突破元婴这件大事,容晴暂时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你!!”云瞳和山行此时是完全惊了。 云瞳更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容晴一番。他这是遇见了什么样的奇葩啊? 行事看似有章法,细想来,却毫无顾忌。杀了人,就这么跑到睢城来,指望着他们出手……她凭什么认为所有人都按她的想法行事? 云瞳气笑了,“你不会以为,仅凭一道剑意,就能让他重伤吧。”话语中满是嘲讽。 容晴并不在意,反而睁着一双看似极为真诚的眼睛,“若是寻常时候,当然有些难。但我们刚刚不是推断出了那人即将渡他的元婴雷劫么。这不正是我们的机会?”又道,“他有八成可能,就是在北部三州渡劫,不过也不排除障眼法的可能性。” 云瞳和山行默默看着她,很是怀疑。 “一味退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若我没猜错,白石观可是有隐匿之能?而且这隐匿之能,还有些缺陷……” 闻言,云瞳眼神一闪,被注视着他的容晴牢牢捕捉。 “他们现在看似不动手,却抓了我和夫子,想要另辟蹊径破解这隐匿之法。依我之见,正是想趁你们松了口气,麻痹大意之时,将白石观一举拿下。所以……” 容晴重重地念着所以二字,“避无可避,不如一战!”她看向云瞳二人,眼神坚定,“这机会是他们亲手送出,错过,就难再有了。” 第二十九章 合作 说完,容晴就闭上了嘴。 言尽于此,剩下的,给他们思考和回答的空间。但实际上,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本来就打不过对方,有这么个机会还不牢牢抓住,是真的不想活了吗?修士的争斗是非常残酷的。一旦身死,从魂魄到肉身都是对方的胜利品。战败那一方的一切,都会被压榨得干干净净。 所以修士一旦出手,必定狠辣无比。 修士联盟之事,虽不常有,但绝非罕见。只要有共同的敌人,联盟双方彼此又没有深仇大恨,那么合作就已成了一半。 容晴当时杀程恪,是非杀不可。至于后面怎么应对,杀完之后,她才开始有个模糊的应对方案。 想要促成合作,说来说去。无非威逼利诱两种手段。在此期间,让渡一些好处,也在她的心理预期内。 得知对方领头修士,即将渡劫,绝对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不能保证杀尽,但重创对方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云瞳眼神闪烁,“不够……”他缓缓道。 “如果我们这次不能成功,面对的就是一位元婴真君的报复。纵使有余道友的剑意,这成功率也不高。” 不止如此,云瞳暗道,“这炼气小修惹了祸事,还想拉我一起。白石观就算有些缺陷。我们若是要逃,修界,哼,有几个修士能抓到我等。只是,那些人,是真的找到了白石观的缺陷之处……这余容,当真是我等的一次机会吗?没有八成把握,不宜出手。” 云瞳暗自做了决定,只待容晴有什么表示了。 “除了剑意之外,我所会的禁制,也能帮上忙。”容晴道,“现在,真人的顾虑有二:一是不能尽早找到他们准备的渡劫之地。对于这一点,我所学禁制中,就有一种是专门追踪的。即使他们用了掩息法门,不能找到他们的准确位置,但是大致范围还是没有问题的。二是不相信我的剑意能发挥多大的价值。这点也很好解决。我师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专门传我气机锁定之术,以免剑意浪费。” 气机锁定之术,一般用于高阶大术的前置。大多情况下,施展大术都会消耗掉修士所存灵力的大半。如果这大术施展出来,却被对方脱身的话……这胜负瞬间就能颠倒。而大术一般需要一息以上的时间,才能在体内走完经脉灵络,完全用出。修士斗法中,不算炼气筑基这种,几乎所有术法都是瞬息施展而出。施展大术所造成的停顿,则异常明显了。 对方完全可以趁着己方施展大术的空隙,用出种种手段,或主动攻击或依靠一些特殊术法……来逃脱这大术。 气机锁定之术,便是针对这种情况,对敌方的一种限制之法。 铺玉、休工、贝阙三条主经在容晴体内骤然明亮,紧接着是剩余的十条主经。 “嗡&ash;” 一声只有容晴才能听到的鸣响。 月烛副脉率先回应了她。 “嗡”“嗡&ash;&ash;” 一声短促一声悠长,是雾市副脉和山骨副脉。 十三条主经并三条副脉。说来慢,实际刹那贯通! 云瞳蹙眉。被极危险的未知之物所注视的感觉让他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砰”“砰”“砰”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猛烈的心跳声。分明跳动得飞快,但他只觉得被注视得如同陷入冰冻。 不止是心脏受到影响,连他全身的气血,都为之一滞。 他掌握的六种逃遁之法,在他脑海中飞快闪过。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储物袋。 但是,慢。 太慢! 他筑基时花费大量寿元和资源,赌自己能打通灵根所对应的两条主经,并且在剩余的不多寿元里,突破至结丹。 最后,他成功了。而这足以他自傲到现在。灵气在贯通的主经中运行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拼尽全力想要贯通主经的时期。 “给我破开!”他的心神在怒吼。 可那重重无形阻力,似乎在嘲笑他。 一个呼吸的时间,却是连一半主经都没走完。以这样的速度,就连一个普通术法都需耗尽三四息的时间。 那迫近的大术,他如何挡? 云瞳死死盯着容晴右手所掐的古怪手诀,甚至她的手诀和左手食指合作,比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形。 从手诀到这奇特术法都给他一种极浓的陌生感。 她似有无数秘密,隐藏在平凡面容之下。就好像冰山浮现在海面上的不过是它极少的一部分罢了。 他一步步试探,她一次次还以他震惊。 她到底什么来历?云瞳完全猜不出。白石观一众,实际上算是散修抱团,根基太浅。他们活动范围又只在南海周遭,有很多情报,是缺失的。但只有一点,云瞳绝对能肯定。余容的来历必定十分惊人! 他是结丹,而她是炼气,差着两个大境界。结果,只是一道剑意的前置术法,就能将这差距给抹平。那余容所说的师父,似乎只是随手教教,无意将她当作正式弟子,都有如此超凡的手段了。那身为师父的神秘修士,又是什么修为! “不够……”云瞳干哑着嗓子。还有什么手段,让他都见识一番吧。这贪婪之意,却是升腾着,抹杀不了。 容晴不怒反笑,“我也觉得不够。” 说是这么说着,却放开了手诀,让云瞳身子一松。 “现在看下来,你的实力,实在有负金丹修为啊。”不顾山行投来的怒目,容晴接着道,“我已展示了我的诚意,可真人,不止毫无诚意,就连实力,都不如我所期待的那样。我确实应该考虑考虑合作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 “你这炼气小修!”山行不忿,却被云瞳即时喝止了。 刚刚容晴施术只是针对云瞳一人,山行不能感同身受,才一时气急。云瞳自觉已是丢了面子,就更不能让弟子出言不逊,让他更没脸面。 云瞳给了山行一个冷冷的眼神后,才深吸口气,对容晴道:“刚刚是贫道过失,还请余道友不要挂怀。” 容晴面无表情。 “贫道代表白石观,同意与道友合作。” 八成胜算,足以一战! 第三十章 回影符 “很好。”容晴点头,“至于最后所得怎么分配,就在杀了那个修士之后,再详谈。” 云瞳对此没有意见。 没有杀掉那人之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那人道号,贫道并不清楚。”云瞳自觉将情报分享出来,“只知,这一伙人,以鬼面具为标志。”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符纸,垂头将其按在额上,即刻又将符纸递给了容晴。 这符纸,名为回影,可将修士所想之事物暂时记录。 容晴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长指按着符纸压在了自己额上。 想要看到云瞳当时的经历,使用回影符,这是修界公认的最安全的方式了。 视野中所见的茫茫海洋,应是南海的某处海域。 下一瞬,一道乌色长枪,远远投掷而来。 其速度之快,一道剧烈的音爆声在海面上骤然响起,犹如闷雷。 云瞳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面对近在眼前的枪尖,躲,来不及!那就只能尽力去挡了。 双手极快的掐诀,召出储物袋中的法器。本命法宝太过重要,因此,一般修士都会收藏许多辅助用的法器在储物袋中。身家丰厚的修士即使是用作防御的法器,也有许多种以应对不同情况。 容晴不知道云瞳的资产如何,只见云瞳召出的法器呈盾形,法光并不明显。 靠肉眼,是辨别不出法器品阶的。唯一检验它的道理,便是实战效果。 能挡住吗? 乌色长枪枪尖带着锐意与杀机。还没有完全抵达云瞳的防御法器,其绝对速度与力量已经逼迫得盾形法器法光大亮。 越限了!云瞳半是主动半是无奈地一口精血向前喷出。刚刚好喷在了开始冒出缝隙的盾形法器上。 这精血甫一接触,便极快地被缝隙吸收了进去。好似有张大口在法器内贪婪地吸收着。 长枪的攻势顿了一刹。 挡住了?云瞳眼中泛起狂喜。甚至来不及心痛损坏严重的法器。 法器没了还可以再买,命只有一条啊。 对方绝不可能是元婴修士。若是元婴,要杀他轻而易举。而这乌色长枪所带的气势,令他的经脉都在隐隐作痛,这绝对是高阶大术。 众所周知,拥有高阶大术的修士,都很不凡,或是实力,或是背景。 对方究竟什么来头?! 不管如何……施展这么一个高阶大术,剩余的灵力,绝不会超过五成!想要再次用出,不可能。即使以法器破碎作为代价,但是云瞳接下去的赢面并不小。 似是猜出了云瞳所想,远处传来一声嗤笑。 原本隐隐停滞的长枪乌芒暴涨! 不好!云瞳双目圆睁,手诀亟亟变化,想要再往盾形法器上打出一道防御术法,即使耗费大量灵力也顾不得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他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口血,脸色迅速苍白。虽说盾形法器不是本命法宝,但与主人间也有着紧密的灵识联系。乌色长枪陡然爆发所带来的巨大压力,还没有显现在盾形法器上时,就已在云瞳身上显出征兆。 鲜血喷出后,随着云瞳变得惨白的脸色,原本因为精血哺喂而消失的缝隙再度出现。这回,云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缝隙越变越大,一息不到的时间,整个盾形法器炸成众多碎片,最大的碎片也不足巴掌大。 炸开的法器碎片犹如放烟花一般,朝着各个方向疾飞。云瞳完全顾不得心疼。因为这乌色长枪,在扎破了他的防御法器后,气势如虹,仍在前进! 正在此时,手诀一转,一道金色巨网蓦然出现,挡在了云瞳和长枪中间。 云瞳死死盯着长枪。盾形法器是他最常用也是最好的防御法器,损失了这个几乎就是损失了大半身家。可是,盾形法器的炸碎,也为他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来施展他的防御术法。 疼痛?身为结丹散修,所经历的战斗数量远远超出一些宗门蒙受祖荫的废物,不是能引起昏厥的剧痛,大多都能强行压制,保持冷静。法器损毁对他的影响不小,但这绝对不能影响到他接下来的应对。 修士斗法,争分夺秒。有时候,时机就在那转瞬即逝的某刻。 “保命之法,仅是这点吗?”传来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失望。 云瞳的视野中,硬生生出现了一个带着鬼面具的赤足大汉。他身材魁梧,墨发披散,浑身气势极为迫人。 最为特殊的是覆盖住他整张脸的恶鬼面具。乌青面色,额上顶着三只长角。其中两只角对称,稍短一些。位于眉心的角,最长,其上还有螺旋纹路。这三只角的尖端处极为锋利,泛着冷光。更诡异的,则是这张面具的眼部。眼部并非镂空处理以露出其主的眼睛,而是属于这张面具自己的眼睛。通体幽黑,只在眼中央有一道如针的细瞳。在它正对上修士的眼神时,其诡异仿佛要骇去对方的心神。 在其下的是它扁平的鼻子,和突出四颗獠牙的阔嘴。 这张面具一出现在云瞳的视野中,就夺去了云瞳所有的注意。因此容晴在察看回影符的时候,观察到的这张恶鬼面具,各种细节,极为清晰详细。 就在云瞳注意力都不受控制地被恶鬼面具吸引而去时,两道极为强力的术法,终于,正面撞上! 乌色长枪枪尖扎上了金色巨网中的空隙。 这金色巨网上的大量空隙,都非常的大。似乎这乌色长枪穿透过去都绰绰有余。可是无形的阻力却是牢牢地锁住了枪尖,让乌色长枪暴涨的攻势再度停滞。 针尖对上麦芒!一攻一守,爆开了巨大气流。受了内伤又耗费了大量灵力的云瞳,因着离对撞处太近,直接被这爆开的巨力推得远远的。 云瞳也不傻,这个时候,顺势就跟着这股力道,身体远远抛飞开去。只是注意力还持续观察着金色巨网和乌色长枪灵力纠缠之处。 乌色长枪被一阻再阻,又无其主人后续灵力的跟进,在炸碎了一防御法器,又搅碎了云瞳极强的一道防御术法后,终是功成身退,逐渐消弭…… 看到这,云瞳也不免松了口气。总算,总算解决了这道高阶大术。 他死死盯着那赤足大汉。还有什么招数?被恶鬼面具完全覆盖住脸的修士根本无法判断他面具下是什么神色。 云瞳没有控制自己的身体止住,在被那股力道抛飞的过程中,他看着赤足大汉在自己的视野中越来越远,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这是放弃了? 这个念头升起得很不合事宜。云瞳本不是这般天真的修士。无他,只是这个赤足大汉给他的感觉太过诡异,而那陌生的高阶大术又给了他太多的压力。 下一刻,云瞳的足踝似是被什么长了刺的藤蔓狠狠裹住。 果然来了! 赤足大汉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他离去。 云瞳咬牙,他体内还有三成灵力,足以施展一次逃遁之法。 打不过,那就逃!这没什么丢人的。 他一咬舌尖,就想逼出一道舌尖血,加速遁术的施展。 蓦然,他陷入一阵冰凉。仿佛有一个人,在背后环抱住了他。 这是什么术法?这个念头刹那而过。因为他的视野变黑了。 不止是看不到,更为可怖的是,五感在消退,灵识被逐步禁锢。 会死。 会死!! 云瞳首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大恐怖。再不拼,就没有机会了。 丹田处一方小印悬浮着。这小印极为精致,没有散发任何宝光。但任何修士见到它,第一感觉都是,此物不凡。 此刻,它骤然消失在丹田之中。 “咦?” 赤足大汉明明在极远处,可这惊疑声却近在耳畔。 一道虚影突然出现在海上。 生活在海边的凡人,已对海蜃现象习以为常了。可这场景,绝不是什么光线的巧合。 “白、石、观。”虽然眼睛被面具遮住,可这完全不影响赤足大汉的视觉。他一字一字地念着。 云瞳感受到熟悉的晕眩感,心下已是十分的安定。这保命之法,从来没让他失望过。这回他也一定能逃出生天。可随着赤足大汉的话语传来。云瞳心中却是掀起了翻天巨浪。 他居然认得这上面的字! 要知道,他云瞳可是白石观主人,才能从那方小印上得知这个名字。因为那字,太陌生,也找不到原型。 不论云瞳心中如何震惊,这道观虚影出现的时间极短。在其完全消失之前,云瞳早就被传送离开了此处。 第三十一章 赌斗 容晴眼神复杂,放下了按在额上的回影符。 云瞳所记录下的这一战,只有十息多一点,可里面的内容,却让她极为重视。 容晴并不确定,云瞳所说的他不知道这鬼面修士的来历,是真是假。可是,有一点,容晴可以确认,那就是这鬼面修士,是金丹修为,且是金丹期修士中的巅峰。 其施展高阶大术后还留有余地,且最后施展出的诡异术法,因为是由云瞳所记录,容晴也很难判断,但是那剥离五感的效果,非常惊人。 而且施术过程中,云瞳根本没有察觉,以至于不能防备。这就厉害了! 那鬼面修士并没有施展任何手诀,莫非是借助了某种厉害的法宝? 容晴细细回想,可完全没有头绪。 她并非擅长斗法的修士,对此的了解,寥寥无几。 若说是某些大宗门,它们的成名术法,容晴还有可能听说或者亲眼见识过。但把场景切换到这偏僻的南海,且还是散修之中,她就无从判断了。不仅是最后的诡异术法,还是前面出现的那杆乌色长枪,她只能依据气势和效果判断,确是某种高阶大术,但其来历名称乃至解决之法……她都不知晓。 容晴心下轻叹,在斗法一途上,她所欠缺的,实在太多。 “余道友,可有什么想法?” 对上云瞳疑问的眼神,容晴没奈何地摇了摇头。 “我也没听说过这两种术法。但是他是金丹圆满的修为,也差不离了。” 闻此,云瞳不是不失望。他猜测余容来历可能也不小,还以为能有什么高见,没想到,是一问三不知。 金丹圆满修为,即使鬼面修士有携带隐匿气息的禁制,可根据这十息的战斗,他也能判断出来。 “唉。如果能从术法,或者那鬼面修士的其他特征上判断出来些许有用的情报,对我们是极有益处的。”说着,云瞳又取出一张回影符凝神记录了片刻,递给了容晴。“这是我们白石观与那鬼面修士的弟子三次交手的记录。” 容晴见云瞳提供给她新情报,倒是有点高兴。鬼面修士这里没什么发现,说不定可以从其弟子身上找出些许端倪。 只是这一看,容晴沉下了脸。 回影符中确实记录了三场战斗。然而,不是一般战斗,是赌斗! 赌注正是那北部三州。 第一场是程恪与山行。一炼气后期和一筑基初期,整场斗法比较简陋。程恪所用的,当然是他那把标志性的飞刀。现在早已破碎,被容晴当垃圾收走了。而山行所用的法器,则是一柄拂尘。 容晴看山行施法速度并不慢,便知其基础还是挺牢的。炼气,筑基在容晴看来实在相差不大。互有胜败,是常事。 而这第一战的结果,山行赢! 容晴没有错过,程恪最后看向山行的那个怨毒眼神。 焰双倒是很了解这小师弟的性情,很快地安抚了他,便御器飞来。脚下所踏的,正是那小舟。 她抚着鬓边的鬼面具,一身艳艳红衣灼人双目。焰双捂唇轻笑,“妾身道号焰双,还请道友切莫手下留情。” 留情二字在她唇齿间极缠绵地道出。而在这话的尾音刚落,焰双便将手伸出衣袖,露出雪白的右手。一道手诀已然掐成。 “哼。”白石观这边派出的筑基圆满男修见此,反应并不慢。 他同时掐诀,一只巨鼎被他从储物袋中召出。原本不过巴掌大小,瞬间暴涨至半人高度,需两人合抱的大小。 焰双出手便是一道极强的攻击术法,他也不惧,对上便是,何须挡。 男修咧开嘴,满意地看向被巨鼎挡住的三根细长的红针。 若说一般人,遇到骤然出现的攻击,第一反应是极快地打出一道防御用的术法。那么与焰双一战的男修则认为,这种想法,大错特错。耗费灵力,去挡,同阶之修的斗法中哪有挡不住的。可是用掉的灵力在激烈的斗法中却很难有效得到补充。 一场势均力敌的斗法中,任何灵力的使用,都需要精打细算。 他此时召出他最常用的法器,直接操控着撞向焰双。 此鼎,极重。而在男修如臂指使的操控中,携着巨力径直砸向她。而被焰双操控着抢先一步的三根飞针则是完完全全地被笼罩在巨鼎的阴影之下。 男修仿佛要看到这三根飞针被巨鼎之力撞得四散的场景。对这专门加强了硬度的法器,男修有着极强信心,甚至有闲心看看焰双的笑话。 然而,这一看之下,却让男修心中生奇。 只见焰双一张芙蓉面上,红唇轻勾,也是极有信心的模样。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地对上了男修探究的眼神。 不好!一阵古怪感觉在男修心上突然划过。 下一刻,一大口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嘴中一下喷出。胸膛仿佛被无形之物猛地砸了一拳,一个巨大的凹陷出现。 男修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眼前是蓦然出现的三根细长红针。 怎么会?!男修心中疯狂咆哮。 这下,他也明白过来了。巨鼎并没有如他信心满满一般轻易将那红针压制,反而,反而是被捅了个对穿!巨鼎上本就不明显的法光这回是彻底黯淡了。 明白这些,只需要一息。而这个一息,足够那三根细长红针追至他的眼前。 “够了。”云瞳一声轻叹,“第二战,我等认输。” 男修濒死前的强烈恐慌才刚刚升起,一道柔和的力道将他稳稳接住,慢慢缓了他倒飞的速度,直到将他停在了远处。 男修呆住了一息,才猛然涨红了脸,双膝一跪,痛苦道,“师尊,是峰从让您蒙羞了。” 云瞳却是朝背后摆了摆手,只让峰从自己消化这场战败。 三根细长红针随着云瞳突然闯入战斗中,被迫停在了云瞳面前。 筑基和金丹之间的差距还是有的。至少云瞳只是云淡风轻地一摆袖,那来势汹汹的红针,就不得不被压住。 前进不得!焰双是红针主人,任凭她如何催动灵力,连连操控,只觉陷入了压迫力极强的淤泥中。 金丹,这就是金丹!焰双没觉得挫败,反而被燃起了斗志,眼神火热地看向云瞳。不久的将来,她也将迈入这一境界。 尐説φ呅蛧 第三十二章 第三战 焰双脸上不见馁色,指尖轻划,点点红色荧光出现在她修长玉指间。足下小舟随着她的驭使极稳极流畅地飞回了他们这一方所在的阵地。 一胜一负。云瞳示意着自己大弟子上前。这最后一局便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了。 岭扶神色沉稳,平淡无奇的面容上一双眼睛极为明亮。他遥遥看着对面同样沉稳的鬼面男子一言不发地凌空飞来。结丹初期对结丹初期。岭扶不觉得自己有弱于对方的地方。 “道号岭扶。” “道号钟丘”鬼面男子显然也是那与云瞳一战的修士的弟子。与其师尊不同的是,钟丘脸上的面具稍有不同,只有眉心的长长尖角,并无额上对称的副角。且相比其师尊,他身材修长,手腕和足间都绕着细细的沉香珠串子。 声音隔着他的面具传来,异常清晰。 岭扶在观察着钟丘,云瞳同样也是分了很大注意力在其身上。 无他,就从外在装扮上,钟丘是与其师尊最像的一个。 程恪仅仅炼气期,并无任何相关装饰。焰双筑基期,在其头发上有个小的鬼面具。而钟丘的恶鬼面具则是大小模样都几乎和他师尊相同。 云瞳心想,这是他们这一师门区分弟子修为和地位的方式吗?或是与其修炼的功法有关? 如果能从钟丘身上看出一些这一门的独特能力,就算输了赌斗,也收获不小了。云瞳紧紧盯着处于斗法中心的两人。 在那一战后,云瞳好好在识海中回顾分析了斗法中的种种细节。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他挫败的结论:若无白石观,他云瞳这个自开一门的金丹修士将会在十息内被另一个同阶修士轻易打败。 一个高阶大术就逼得云瞳自顾不暇,又是血祭法器,又是防御秘法。而另一个紧接而来的高阶大术,则迫得他动用了真正的保命之物,白石观。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有向那鬼面修士发出任何一击吗?云瞳苦笑。 差距,这就是差距。但……短时间,也没有太多办法。云瞳每次不到命悬一线的时候,绝不动用白石观。因这白石观从未让他失望过。因这白石观,一旦用出,其强大的隐匿传送本事,足以令对方修士眼馋不已。 这场赌斗,是鬼面修士那一方主动提出。各派三名弟子,三局两胜,赌注便是那径国的北部三州。 云瞳听闻赌注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北部三州莫非有什么隐秘。毕竟径国灵气断绝已久,又无任何于修士有用的特产。若无目的,不会有修士对此处感兴趣。鬼面修士这般强大,不应该会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此处才对。 要知道,云瞳还会经常来往于沧流洲和径国之间,不过是因为他本就出身径国,所收弟子,也大多是径国人。再加上他本身还在径国留有一段红尘事。纵是如此,他的三大亲传弟子,都非径国人。 径国要出一个有灵根的孩子,太难。且灵根品质都不怎么样。再三考虑下,云瞳还是尽可能收了那些出身径国的孩子,作为记名弟子。 云瞳对于径国,还是有那么一份情意维系着。只是随着他修为愈加高深,这份情难免就有些淡了。北部三州,能不输他也不想输,但是若是真的败了,他也不是输不起。径国出不了资质足够优秀的修士,注定了,死路一条。云瞳心道,我能护径国一次,难道此生此世都得护着么。恐怕……这次都难了。 高阶修士的直觉普遍很准,看着岭扶与钟丘随着距离拉近,彼此都是瞬间出手,毫不来情,云瞳心中闪过不妙的感觉。 这不妙之感,来得突兀,却强烈! 只见钟丘扯下左手上的一条沉香木珠串,状似随意地向前一抛。 速度极为惊人,眨眼间就直逼岭扶面门。 岭扶对此岂能没有准备。并不言语,一张褐色的纸符,蓦然出现在他面前。结丹修士要取出储物袋中的法器符箓等物,极快。几乎心念一动,便成了。 褐色纸符只有巴掌大,尺寸看着很是古怪。并非常见的样式,反而近乎正方形。这纸符甫一出现,岭扶的灵力就极快地触发了上面的符文。符文随着灵力流入,彼此间相互勾连,仿若活了一般,散发着明亮的法光,一下子从寄居的符纸上脱离,挡在了岭扶的面门前。 原本不过巴掌大的符文,随着其沟通灵力,脱离符纸后,蓦然放大成巨网一般,将岭扶牢牢遮住,即使是岭扶,在此保护下也生出了安全之感。 修士之间很早以前就有个共识:财侣法地。缺一不可。斗法之间的灵力必须要精打细算,那么一些必要的功能,如进攻、防御、控制等,除了本身要学习相应的术法外,也可用法器、符箓、禁制等来替代。 正如岭扶所使用的符箓,防御效果极好,所耗费的灵石,很多。若非是这么关乎白石观脸面的一战,他也舍不得用出。但在这一战中,岭扶觉得值。触发符箓所需的灵力只有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一丝,那么节省出来的灵力足以他来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岭扶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的钟丘,隔着符箓化出的巨网,隔着因为多次斗法而暴烈起来的海风。“我很久没有碰上,值得一战的同阶之敌。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钟丘的面具并非镂空,这回也没法和岭扶来个对视什么的。岭扶自然也不知道,在面具之下,秀丽的容颜上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 珠串上的木珠不大,却携着风雷之势。在临近符文之时,陡然化作黑色烟气。然而不止于此。 黑色烟气化作一颗隐约的狮头,狮脸狰狞痛苦,咆哮间猛然撞上了巨网。 木珠所化的黑色烟气本就不大,拟出的狮头更是小得可怜,可当狮头真真正正抵上之时,海风骤然凝滞! “不好!”云瞳双目圆睁,迈步在峰从和山行面前一阻。ωww.xSZWω㈧.NēΤ 下一刻,在巨力碰撞中心弥散而来的冲击波无情地向四周打去。 “轰&ash;&ash;” 众人脚下尚算平静的海面只是被这冲击波溅射到一点,所带出的反应,是云瞳等人远没有料到的。 海浪腾空而起,几乎要舔到他们的脚底。炸开的水雾如下雨一般在半空中乱洒。 云瞳算是体验了一番,自然对这冲击强度大致有个数。隔着道袍,胸膛还有一阵刺疼的麻意。 境界越高,每一个小阶段之间都是天差地别。可这结丹初期的,明显也有不弱于他的实力。 巨网果然在这惊天一撞中,如泡沫般溃散了。 然而,狮头耀武扬威般前冲时,另一道黑色烟气蓬然炸开。一只蛇首隐隐成形。其中阴冷眼神却是非常明显,令人望之心寒。 既是珠串,珠子自然不止一个。 “不!!”云瞳眦目欲裂。 第三十三章 兽首 “蓬” “蓬” “蓬” 一连串极轻微的炸响声。 剩余的珠子接连化作乌黑烟气。兽头在烟气缭绕中成形极快。俱是狰狞兽面,其上的一双双眼睛,似有真实眼神一般,只需看人一眼,便有无尽压迫。 狮头当先穿过逐渐破碎的巨网。这防御符文已是被巨力崩坏,逐渐崩散的光芒不过是徒有其形,连轻微的阻碍也做不到。 其后便是那阴冷蛇头,半透明烟气下,蛇嘴中的尖牙如带着寒光一般,半隐不露,可让观者更为心悸。 再之后的便是新化作的狼头,此头极为奇异,原本应是乌黑烟气化作,可在成形的那一瞬间,脱了墨色,赫然形成了雪白。这狼首并无任何凶煞之意,也无阵阵呼啸之声。沉默安静地紧跟在后,只是,若说威力,可能不凡。 沉香珠子一粒粒化作虎头,狐首,鹰头……每完整形成一头,便有极强气势席卷周遭。 然而,这还没完。 随着众多兽首急速飞来,在其上方,各有一道极细烟气上升,纠结在一起。隐隐勾勒出一巨大轮廓。 “难不成,还要形成什么怪物不成?”山行白着脸,强行压下胸口凝滞的气血。他的修为在此处,是倒数第二低,虽说有程恪垫底。可是,在这金丹修士的斗法之间,他插不上手。而且,尽管差了一个境界,山行并非什么都看不懂。 这第三战,恐怕也是要输了。 他们散修自然不会有什么大宗门子弟的不能用高阶法器的迂腐之见。这又不是过家家般的切磋。散修之间,一旦斗法,多是生死之斗。只会嫌自己所用的符箓法器等不够高阶。看上了什么,抢来便是。若是被别人劫杀,能跑掉,就是自己的本事。若是没能守住,乃至于身死,就是自己太弱,只能怨自己。 因此,山行看到这极强的沉香珠串,除了羡慕畏惧之外,心中还生出了难以压制的贪婪。这贪婪之意,仅只有一丝。 他是有心肖想,也没那个本事夺得。 岭扶含在嘴中的一口血猛地喷出。将将好,把最先逼近的狮头阻住。 这一口血,极浓,被喷出后,并不散开。仿若凝固的血块漂浮在岭扶面前,生生止住了狮头的前进。 血?钟丘凝神看去。 不。是血中的某物。 血雾变得极淡,仿佛内部有一张巨口在猛地吞吸。岭扶吐出的大量血液不过是滋养其物的补品罢了。随着血雾逐渐消弭,其内的东西则彻底显露了出来。 一粒指甲盖大小的丹丸,极快地旋转着。将全身染成血色,让人无法猜出其原本之色。此时,它每一转便弥散一股奇异之力。这奇异之力,似有卸力的作用,一层层将冲来的乌黑烟气的速度削弱。丹丸本就旋转得极快,这也导致了,一一临近的兽头猛然降速。 极快速度所携的威力,就这般被削去了九成。 见此,云瞳稍微舒了口气。他也没想到,自己的首徒还有这般强大诡异的特殊法器。连他这个师尊都瞒着,想必是极强大的保命之物了。他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虽说,修士之间为了宝物彼此杀戮不休,但师门之内对此还是颇为忌讳的。他白石观一门,不说师徒同门之间有多情深,只说没有勾心斗角、互相算计的糟心事,便好过其他一些所谓的大宗门太多了。 “接下来,让我看看钟丘道友,还有什么别的本事吧?”岭扶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钟丘。这珠串所化兽头逼出了他真正的保命之物。此战,他绝不留手。 钟丘并没有回答,掩于面具下的神情外人无从得知。 岭扶一声冷哼,双手同时掐诀。峰从和山行二人见大师兄如此熟练地双手同时掐不同的手诀,眼中俱是露出羡慕之色。 同时掐不同的手诀,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练成的。这需要施术者对灵力的操控细微到毫毛的程度。不仅如此,对术法、对经脉也有要求。若他们二人也能学会,在同阶斗法之中可谓占尽优势。 “召引,在地之火。”岭扶轻喝。 场中温度陡然升高。一轮火圈随着岭扶食指一画,逐渐浮现。没有首尾,只见温度极高的火焰在圈中循环游动。其色,褐色。过高的温度,灼烧着空气,令观者只觉空气如水波荡漾。 这火行术法仅仅刚一出现,便有不俗威势。然而这还没完。需知,岭扶可是双手同时掐诀施术的,另一道术法也已出现,几乎不分先后。 “通明指。”食指中指并行,向前狠狠一点。 一道半透明指印如猛虎出笼,一下跃出。与岭扶手指逐渐脱离的过程中,指印迎风而涨,原本不过是正常指印大小,几乎眨眼间,便长大成半人大小。指印笔直前进,所过之处,传来轰轰之声。 岭扶保命之物令云瞳惊讶,可现在所用的术法,皆是白石观收藏的术法,威力不俗。钟丘会如何应对?云瞳紧盯着战况。 不同于云瞳的保守看法,岭扶自信这两道术法,必定能让对方应对不暇。 “火引术和通明指,虽非高阶大术,但纯粹从威力上讲,已是接近了。更何况我同时打出,你,难以接下。若要接下,必要消耗你的灵力或是法器符箓等物。而我到时,灵力储备仍然足够。哪怕你有何反击手段,我都能挡下。” 岭扶的自信并非没有道理。事实已然证明,即使强如沉香珠串这般的奇特法器,他的防御宝物都能挡下,更可况同阶的术法。都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各方面其实相差不多。若有超出,大多也是依仗外力。 钟丘如何应对? 他的双手仍是垂下,自他抛出沉香珠串后,就保持这个姿势,再没动过。 这个时候,面对来势汹汹的两道术法。他似乎,也没有任何抵抗的举动? 这是,要放弃了吗? 看到这里,余容下意识觉得不会。 当时的云瞳,同样如此。心中的不安感,到了此时,浓郁得他想立刻叫停。可,斗法之间最忌分心……云瞳袖中藏着的右手指尖捏着一张淡色符箓。若是岭扶有性命之忧,他会立即动手。 第三十四章 差距 岭扶是他云瞳最早收下的弟子,也是他用心最多的。将来,有那么一天,他会把白石观观主之位传给岭扶。 所以,他不能让岭扶折在这里。赌斗,输便输了。大不了,他们白石观一门,可以退守沧流洲。本来径国就对他们白石观一门,就是可有可无,宛若鸡肋。沧流洲才是他们的根据地。洞府,资源尽皆在那里。 舍小保大,在云瞳心中,计较得分明。 岭扶面带得色,火引术与通明指距离钟丘已极近,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动作。 “再不应对,你可死定了。” “此话,”钟丘这回终于出声,“同样赠给岭扶道友。” 悬停在岭扶面前的珠串所化兽头,此刻又有了动静。每一颗兽头上都有烟气冒出似要形成什么,而现在,宛若实物的龙首,赫然成形! 这栩栩如生的龙首刚一成形,便张开了嘴,一道龙啸声,如同炸雷,响彻海面。 “唔。”岭扶闷哼一声,他距离龙首最近,受到的影响也是最大,血丝从他的双耳中缓缓流下。 然而,不至于此。 自成形之时,龙首便往前冲去,在那丹丸的奇异之力削弱下,速度,竟也不慢。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它原本的速度,又是何等惊人。随着龙首往前,其乌黑烟气逐渐形成龙身。仿佛是开了一道连接不可知之地的大门,黑龙正是通过此门从不可知之地降临于此处。 岭扶双眸一缩,一股强烈的危机之感令他头皮发麻。他双眼之中,已然清晰看到对面的钟丘面前突然浮现了一张巨大鬼面。这鬼面,与其脸上所遮面具模样一般无二。两道威力极强的术法在猛然撞上那鬼面后,竟然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不,不可能!”岭扶状似疯魔般低吼着。可手中却一点不慢。 这丹丸的作用,既然还不够,那他就再加上一些。 三张符箓被其抛出,齐齐发出灵光。每张符的符文都化作球形,将岭扶包裹,一重紧接一重。三张同时用出的结果便是岭扶的身影仿若湮没在金色巨茧中,让人难以看清。 一只青铜钟不过巴掌大小,被召出之时,显得精致玲珑,在岭扶低声念着口诀的同时,体型暴涨,在其头顶化作巨钟,钟口朝下,将岭扶连同金色光茧一同罩入钟内。 “三张金盾符,加上我的法器一齐保护。我能挡下。”岭扶虽是这般想着,神色却不敢有半点放松。 长长的龙身优雅地游动,一圈又一圈地缠在了钟上。明明是烟气化成,可携带着的巨力,肉眼可见地将钟身压出了明显的凹陷。 一只龙爪紧紧抓住钟顶。龙首垂下,对着被紧紧缠绕的巨钟,又是一声龙啸。 “糟了。”岭扶面色一白。终于明白,自己出了一个烂招。 原本,龙啸声就已让他伤了耳朵。这回他将自己置于钟内,龙啸声透过钟壁,全部聚集在狭小空间内,重重叠叠,回荡不休。 “噗&ash;&ash;”大量的血不受控制的从岭扶嘴中喷出。脸色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他暂时什么也听不见,更糟糕的是,他的识海也隐隐被震伤了。 这也不怪他,实在是斗法过程中间不容发,众多防御手段几乎是下意识用出。只是岭扶,好巧不巧地撞上了这诡异黑龙,其声音竟有这般强大的威能。 青铜钟骤然撤去,黑龙顺势将其包裹得更紧密。那三道金色巨茧在龙身的绞缠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啦声。 呼吸之间,最外层的光罩已破了开来。 金盾符是他手中最好的防御符箓了,岭扶快速地又抛出了几张防御符箓,一一激发后几乎是凑数用的,眨眼间就在龙身的挤压之力中化为虚无。 见此,岭扶没有失望,这只是用作拖延罢了。这个时候,顾不得保留灵力,他又同时施展了火引术和通明指。俱是往龙身上打去。 而钟丘远远凌空而立,好整以暇地看着岭扶极力应对着他的法器。 差距。云瞳看着这一切,心都在滴血。这就是明晃晃地宣告,双方实力上鸿沟般的差距。即使是相同修为,鬼面修士一方都可轻易压制白石观一门。 钟丘只是召出了自己的法器,就能让岭扶忙于应对。这个时候,钟丘若是再补上一道攻击术法,足以让岭扶迅速落败。但是他没有。就好像猫逗弄着爪心的老鼠,关键在于享受其中的乐趣。 “够了。”云瞳无奈地闭上眼,“第三战,我等认输。” 岭扶伤了耳朵,并不能听见云瞳的话语,见云瞳突然迈步到了他的身前,而黑龙骤然溃散成乌黑烟气,这才明白,白石观的第三战,又认输了。 周身极强的压力一下散去,岭扶仿佛还没回过神来一般,喃喃道了声“师父”。 云瞳站在岭扶身前便是将其护在了身后,他没有转头看岭扶,只是抬手摆了摆,示意岭扶不必再多言。 云瞳大可以等到岭扶实在无法抵挡,命悬一线之时再认输。可是……哪还有这个必要。云瞳心中苦笑不已。打算着能够多了解些对方的手段,可是真正损耗的却是自己这方。法器破碎,符箓消耗,甚至于门下弟子或多或少受了重伤。再斗下去,简直亏大发了。尛說Φ紋網 “希望你们能遵守诺言,不要跨过北部三州。”云瞳深深地看了对面那三名修士。 “嗯。”钟丘敷衍般地点了点头。 似乎随时都能打破约定,南下径国其他各州。白石观一众见此就算心里再如何不爽,也只能强行压下。 “我们走。”云瞳冷声道。带着岭扶、峰从、山行三名亲传弟子远远离开。 到了这里,回影符所记载内容,已是全部结束。 容晴松开按着符纸的手,神色有些复杂,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言语。 她有想过,白石观一方实力不及那鬼面修士一众,可是没想到,这个差距,非常大。 单对单,白石观的人毫无获胜之算。 这样的合作…… “余道友,可是变了心意?”云瞳挑眉。“我等大可一走了之,可余道友不同,他们必定杀你。” 第三十五章 沧流洲 容晴意味不明地轻哼。白石观和她现在的境况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嫌弃谁啊。 “真人说笑了。”容晴抬头,“合作之事既已谈成,我不会轻易反悔。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双方的差距,不用我言明,真人最是清楚。” 容晴淡淡讲道,“既要缩小差距,不外乎两点。削弱对方,增强己方。前面我已同真人说了,我有可找到对方渡劫之地的禁制。再配合我的护身剑意,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至于增强己方......”容晴看向云瞳,“我有短期内达到筑基期的方法。只是急需一灵气充裕的地方。这一点上,不知真人可否助我?” 径国灵气断绝,容晴又不想消耗体内来自于不可知之地的精纯到极点的灵气。那么,求助于盟友,倒是个好方法。 白石观一门自有其修炼的灵气来源。平日里的修炼之地,绝不在径国。容晴想要找寻,当然可以离开径国探寻四方。可她所剩灵力不够她如此挥霍。御器飞出径国后,面对茫茫大海,若是那灵气充裕之地在极远处或是某隐秘处,那容晴面临的处境就很糟糕了。 云瞳对此不置可否,沉默了言语。 容晴不知他在计较些什么,总之现在极为耐心。 书房内一时间颇为寂静。修士呼吸近乎于无,不动的情况下仿若沉石。 “灵气充裕之地,确实有那么一处。”云瞳缓缓道。 容晴微微凑近,作出倾听姿态。 云瞳身旁的山行闻言,自是察觉到了自家师父所作的决定。有些紧张,又莫名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那一处地方,名为沧流洲。” “位于径国以南的海域中。此洲之大,远远超过径国疆域。更奇的是,它在海上漂流不定,如若没有信物,绝无可能进入。” “喔?可有外来者闯入过?”容晴颇感兴趣。 一般说着外来者决计不可能进入的话,到最后都会啪啪打脸。 云瞳斜眼,“从未听闻。” “若是大能修士亲临,能否发现?” “多大?”云瞳心想,这么杠的么。 “化神以上?” “沧流洲并无化神大能。凭化神修士的手段,沧流洲的隐秘想必不需多久,便能破解。”云瞳说道,“不过至少现在,关于此洲的奇特之处,尚是一个未解之谜。” “沧流洲洲内,灵气绝对充裕。我等若非受天生资质所限,修为肯定不止于现在这个境界。”云瞳苦笑,“贫道三名亲传弟子,皆来自于沧流洲。俱是双灵根的资质。凭借贫道这样的微末本事,都能招到双灵根弟子,余道友可以推算......单灵根资质在沧流洲中,比比皆是!” 单灵根在修界中可是最好的资质了。若非大宗门,不可能收到这样的弟子。想要单灵根修士达到比比皆是的地步......简直做梦! 容晴脸上隐隐浮现的不信,自然没逃过云瞳的眼睛。 可事实就是如此。好似径国所有的气运都转到了沧流洲上,一个灵气断绝,一个却是修真天才源源不绝。这其中的差异,即使云瞳,本该早已习惯的他,心中惊异。 “真人所言,我信。”容晴问道,“真人带外人进入沧流洲,没问题吗?” “按理说,不可。”云瞳笑了,“可不论是在俗世还是修界,凡是规矩,都有其漏洞可钻。” “我白石观一门,在沧流洲有名字有洞府。要带外人入洲,是有这么一个法子。”云瞳眼神一闪,“端看余道友愿不愿意了。” “愿闻其详。” “只要余道友成为我白石观的弟子,即使是以记名弟子的身份,也可保证余道友入洲,而不受驱逐。” 容晴听后,一时间没有回答。 云瞳忙道;“只是记名弟子而已。这般权宜之计,想必余道友的师门不会太过计较。” 修界中,按理说,是不能改投他门的。可总有那么些例外情况。比如,弟子的资质实力太过优秀,需要更好的容身之所。这时候成为大宗门的记名弟子,便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虽不是正经弟子,但彼此间,却是有了那么一份香火情。 “真人说得不错。”容晴慢慢道,“师门确实没有限制过我不能以记名弟子的身份拜入他人门下。” 她轻笑着。有点意思了。 “可以。此事我答应了。”容晴看向云瞳,“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前往沧流洲。” 云瞳松了口气:“随时可以。沧流洲只是限制来者的身份,并未限制时间。” 云瞳这句活说着无心,听着却有意。 容晴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记住了。 她有预感,此话,与沧流洲的隐秘有很大联系。 “等我一个时辰,然后便出发。” “可以。”云瞳状似淡然地点头。实际上,他已经着急得不行。 一个时辰,说来也不长。但他总怕有什么变故。带余容前往沧流洲,实在是冒险之举,可若不是被鬼面修士那群人逼得颜面尽失,甚至连他护身之宝都被觊觎,他也不会行此险招了。尛說Φ紋網 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自他还是个练气小修时,就已明白。成为金丹真人,广收门徒已久,倒不如当初杀伐果断。云瞳心内自嘲。抬眸凝视着容晴,“我等师徒二人,就在此处,等余道友回来一同出发。” “多谢。”容晴也不多说废话,躬身对着云瞳一拜,径直走出了书房。 一出大书房,便见云浓伫立在拱门下。 拱门上郁郁葱葱的扶疏投下一片阴影。云浓就落在这片阴影中,然而其容色却没被遮掩半分。柔软菱唇仍旧鲜艳,漆黑双眸依旧如水。 听得房门的动静。她很是警觉地看了过来。速度之快,仿佛她从没移开过视线。 容晴对上了云浓的双眼。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书房内,是代表修界的人。而书房外,分明是她已经熟悉了的俗世。一门之隔,却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已经谈妥了。”容晴先开口。“一个时辰后,便同你们一道前往沧流洲。” 此话,容晴不觉有什么问题,却见云浓双眸猛地睁大。 这神色变化只是一瞬,便被早慧的云浓压下了。可这怎么瞒的过一直注视着云浓的容晴的双眼。 哪里出了问题?容晴默默回想,时间?还是地点? “是。”云浓笑得有些勉强,“云浓知道,以先生的本事,自是能得到师父的认可。” 她见着容晴不置可否的表情还有点头离去的背影,默默咬了咬唇,莲步轻移,柔软的绣鞋落在石板上几乎没有声响。云浓停在了房门前,轻轻扣响,“弟子云浓,求见师父。” “进来。”门内传来山行冷淡的声音。 第三十六章 手诀 角落处还有许多碎砖堆着,可院门口已是修整得很干净了。 容晴一手拎着鸟笼子,那只黑色八哥在里面偶尔转转头,却很少发声。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衫:重新套了件新的黑色外袍,整洁得体,露出的衣领袖口也是雪白无瑕。很好。 容晴抬手扣了扣门环。 只听院门打开,发出明显的“吱呀”声。 容晴纳闷地偏过头去。 面前的院门没有动静,反倒是隔壁院子有了回应。 一位中年女子相貌平平,但举止很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容晴还不至于忘了她是谁。 是那个时候出现在独孤至身旁的侍女。 支姨屈膝向容晴行礼;“少爷请余先生入内一叙。” 容晴回头看看没有一点动静的钟秀家院门,想了一下,“可以。” 支姨脸上也多了些笑意,“余先生,这边请。”她领着容晴进入独孤至的小院内。 容晴一进院门,就见独孤至坐在他的轮椅上在院中央等着她。 不知道他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位置,容晴几乎没在其他地方见过他。 “好久没见你了。”容晴感叹了一句。虽说离上一次见面也没几天,可这中间发生的事情,足以她感叹一句好久。 “不错。”独孤至附和着。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感同身受的事情。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容晴慢慢走近。支姨已经默默退了下去。 偌大的院内,明面上只有他们二人。 “自然是有事,才请余先生来。” “哟。”容晴挑了挑眉,“不叫小余了?” “今时不同往日。”独孤至摇头笑了,“某不是不知趣的人。” “随你。”容晴没在这上面纠结,虽说独孤至改了称呼,可两人话语间的氛围,却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究竟什么事?” “余先生,今日可是见了白石观的人?或者说,余先生可是修行之人?” 闻言,容晴神色一肃。 “你……应是凡人。”容晴现在可以清晰地从气息上感知出独孤至没有灵根,无一丝可能修行。“你怎么会知晓这些?” 容晴回想着与独孤至相识以来,对方的种种神秘之处。她知道他三教九流的朋友不少,可他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些。 关于修行的事,在径国这等地方,根本无从探听。 除非…… “因为,我有一个很了不起的父亲。”独孤至弯起嘴角,露出一个似是嘲讽的笑,“他是白石观中人。” 容晴闻言,细细打量了独孤至的眉目。 她有些迟疑地问道:“可是云瞳真人?” “不错。”独孤至回道,“看来你是连他也见到了。” 他一开始只说是白石观中人,并没有说其父乃白石观观主。容晴明白,他故意这么说,便是想知道,她的实力到底几何。现在看来,容晴的实力,便是他父亲也认可的。 独孤至和云瞳的面容并不相似,也是经他提醒,容晴才察觉出几分神似,想来独孤至的相貌更多是靠近他母亲。 “难怪。你对北部三州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容晴轻声道。有一个金丹真人做父亲,自己却又是个彻底的凡人,独孤至心中,肯定有不甘。 凡子从生到死的时间,在金丹期的眼中,不过是短暂的一生。 “是……”独孤至手指轻轻敲打着轮椅扶手,似是在思考什么,终是下了决定,“父亲不常出现,我很小的时候,就希望做些什么,能让他多看一眼。” “可是你也知道,”独孤至看向容晴,黑色双眸中有细碎的光芒,“纵是我谋得了帝王之位,在他眼里,也根本不算什么。” 容晴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俗世权柄在云瞳眼里也太简单了,如果他想,随时都可以抢来皇位给他的儿子坐。 “所以,我何苦自找麻烦呢。”独孤至笑着摇摇头,“我原本不想在这上面下功夫了。可是,他做了一件事,让我娘很不高兴。” 独孤至的脸是正对着容晴的,只见他的左眼缓慢地眨了一下。 容晴沉默间,很是默契地打下了一道隔音禁制。 禁制一道,是容晴很有把握的长处。相比起明显的手诀,她掌握了几道心禁,可以不依赖手诀,只在施展时有细微的灵力波动罢了。仅是灵力波动,很难被猜出是用了什么禁制。现下所用的隔音禁制,便是她所掌握的心禁之一,非常实用。 “是什么事?”容晴缓缓道。 “我外祖家便是在汜州。我几乎是在外祖家长大。只这几年,和母亲来了睢城定居。北部三州出事后,遣了不少人去汜州打探,也托了不少朋友。可惜都是一去之后,毫无音讯。”独孤至轻声叹气,“我便知道,这都是无用功。我娘这段时日,一直郁郁在床。父亲很少来见她。” “你难道是想我与云瞳真人说一声吗?” “不。”独孤至嗤笑,不是对容晴,而是对那个父亲,“我是男人,哪里不明白父亲的心思。如果,我能够修行,他自然会常来看我,顺带看我阿娘。既然我没有灵根,他也不会浪费时间。所以今天我请你来,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你能给我什么?”容晴非常直白地问了。她不太相信独孤至能给出什么有价值之物,尤其是对修者而言。不然,他那利益至上的老爹早就多看他几眼了。 “白石观。”独孤至漆黑双眸直直地盯着容晴,“我能告诉你白石观的隐秘。” “……我即将出发前往沧流洲,你所说的白石观,我能亲眼见到。”容晴双手环胸,“你的提议,对我而言兴趣不大。” “沧流洲的那个,可不是白石观。”独孤至双手紧握住轮椅扶手,身体微微靠近,“我没有去过沧流洲,但我去过白石观。那不仅仅是容身的道观而已,它是我父亲真正的宝物。如果我有灵根,他不会轻易就让我进去。我见过他操纵时候所施展的手诀。不仅如此,我还能告诉你白石观内部的一些情况。” 容晴微笑:“你不知道,就算有手诀,但没有经脉运行之法,根本无法操控。不过,”她话语一转,“我想先听听你的要求。” 容晴所说之话,半真半假。操控法器,最重要的,当然是经脉内灵气的运行路线,手诀只不过是辅助。但她没说的是,如果知道完整的手诀,还是可以推测出大半来。一般修士并不会在斗法中将完整手诀打出,那太慢了,也太容易被对手猜出。 “我的要求,便是收回北部三州。至少汜州得回到径国的掌控。”独孤至没有被容晴的话所影响。相反,她肯听他的要求,就足以说明,她对这个交易很感兴趣。“我并不想和父亲作对。但首先,我是个径国人。”云瞳真人可以对此无动于衷,但他做不到。 “朝廷将消息隔绝得很好。或许明日便是径国覆灭之时,可至少今日百姓们还能一切如常,心中毫无负累。”独孤至躺回了靠背上,一手支着头,如往常那般。他要说的都说了,容晴如何选择他也强求不了。“父亲有他的考虑,我也有我的立场啊。”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你提的要求,正是我想要做的。所以,这交易该是我占了大便宜才是。我当然同意。只不过,我有个疑问。”容晴歪头,“为何这么信任我?一旦我成功,你的父亲失了护身宝物,你也会被他迁怒。” “我信任你,自然是因为你我是朋友,不是吗?”独孤至狡黠地看她。尛說Φ紋網 难道容晴还能说不是么。她无语地抿唇。 “至于迁怒,你不必替我忧心。我是他唯一的血缘亲人,他哪怕再恨,也不会杀我。”独孤至只是这么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 容晴默默想着,恐怕你不知道,金丹期已有很多手段,能治得你生不如死了。我所认识的独孤至,难道是这样的傻瓜吗? 容晴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了快要遗忘的一段记忆。“你说,派了不少人前往北部三州,都没有音讯。那两个学生呢?你请他们去了?” 当初,独孤至似是对董舒明宋长青二人有所请求,正好被钟秀的到来打断了。后来,容晴没再关心过这件事。她将夫子背回书院时,回想起来,也没有见到这二人。 独孤至诧异地看了容晴一眼,“你还记得他们?” “刚想起来。”容晴随口道。 独孤至淡淡一笑,也不知是信了没信,“既然余先生问起,我便告诉先生罢。某虽然是个凡人,还不良于行。可是知道了这等大事,怎会坐以待毙。我偶然得了一份不入流的秘籍,上不了台面。可是能把健壮男子炼成有炼气一二层实力的傀身。修炼之人能够保持神智清醒,只不过要付出寿元的代价。北部三州,似有无形之气,若是凡人之身,很快就被其抽尽生机而亡。只有这种消耗寿元的傀身,可以暂时抵挡住。不过也只能在外围活动,不敢深入。” 容晴眼神一闪,这个消息,云瞳是半点没说。他是不知情,还是知晓了却故意不透露? “北部三州最外围一带,还有苟延残喘之人,我的人把他们带回这边。还存活下来的多是二三十的青壮,只是生机损耗太过,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仅是外围便是如此,我不敢再派人深入内部,只好从父亲处借得了海图,希望能找出一条航线,可以将径国人送到南海北边。我从海图上看到,那里可比径国大很多,总有一方容身之地的。”独孤至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董舒明和宋长青,都是自愿修炼成为傀身,在海上就算不吃不喝也能撑过十余日。” “南边不去吗?”径国以南的海域,容晴所知也不多。 “南边不能去。”独孤至摇头,“父亲说过,南边绝不能去。” “好吧。”想来径国以南的海域还要特殊和恐怖。不然不会使云瞳如此忌惮。 “余先生可是觉得某做这些事,有些傻气?” “不,我很佩服你。”容晴确是真心实意如此想的。云瞳,恐怕是失了真正的明珠啊。行至绝地,仍有争意,不论在俗世还是修界,这都是极可怕的对手。 她垂眸想了想,“我能帮你的不多,我手里有一卷功法,是炼气入门用的,内篇凡人修行不了,但外篇没有门槛。弥补不了傀身寿元减少的缺陷,可是给傀身添几分实力还是可以的。” 独孤至眼眸一亮,“某替他们,先谢过余先生恩情。” “这次交易,也不能只让我一人得好处吧。”容晴轻笑。灵识却是探进了储物戒中。她没时间把全部外篇默写给独孤至,而玉简等物独孤至等人也没有灵识可以察看。这时候,容晴当然是想起了那本凡人也可使用的万物书。将外篇拓印进去,独孤至等人随时都可以查看。 储物戒里的东西都被她分类齐整了,万物书也被她从程恪的储物袋中转移到了自己的戒指中,只是她从来没有用灵识探入过。 这一探,却是被禁制牢牢挡住。 其禁制的繁复程度,足以让容晴震惊! 第三十七章 容容 一般来说,越是繁复的禁制,其所含能量越大。 所谓繁复,并非简单的堆砌。而是在架构之中,各部分都环环相扣,精准配合。架构越大,其内核构造就越精密。布下不易,旁人想要拆解也极为困难。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要拆解,其计算之力,极为惊人。容晴见过流光剑宗的一部分宗门禁制,繁复精妙到极点。而万物书内部的防护禁制竟能与之媲美。 她自恃禁制一道,遇到这防护禁制,居然完全不敢下手。容晴脸色也不由得有些尴尬。贸然动手,恐怕要牵扯到万物书的自毁核心。 “怎么了?”独孤至问道。看着容晴变化了的神色,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是什么缘故。 “没什么,只是想到要默写给你,时间怕是不够。”容晴避重就轻。 “这倒是无碍。”独孤至笑道,“我虽然不受父亲看重,可还是有一技之长傍身的。只要这外篇不是很长,短时间内我能过目不忘。不然,我小时候不可能将父亲的手诀记得这么清楚。”ωww.xSZWω㈧.NēΤ “这就很好。”容晴松了口气,却是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若是独孤至能够修行,只怕将来成就远远超过云瞳。 她废话不多说,直接拿出纸笔,将外篇中的图谱默了出来,一边背着相关的口诀。独孤至则是凝神细听着。 虽是外篇,但这般讲解下来,也花了近半个时辰。 独孤至缓缓吐出口气,抬手拭去鬓角的湿汗,“现下,我都记住了。”朝着容晴点头示意。 容晴在心中默默赞了一声厉害。她的记性也很不错,但这是修行带来的变化。凡人若能做到这个,不止靠天生,还得平时勤加锻炼。 独孤至看到容晴的眼神,倒是解释了一句,“修行功法父亲并不禁止我看。所以一些功法上的用语,我是熟悉的。” “那也很了不得了。” 独孤至这回笑意及了眼底,显然容晴的夸赞让他很是受用。 他抬手比划着手诀。独孤至并不知道具体的灵气运行路线,只能完全临摹云瞳当时的手势,徒有其形。 可即使只有其形,对于容晴来说,也是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 手诀并不轻松,容晴越看越是心惊,继而心内苦笑。这些手势牵涉人体全部经脉,根本没法倒推。 容晴对于各种手诀都很熟悉,因此独孤至只需比划一遍,她便全部记下了。但最终,便宜没占上,容晴心中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之感。 “白石观,究竟在何处,我也说不上来。”独孤至见容晴记住后,便依照约定,说起了一些与白石观相关的信息。“虽是一座道观,看着很是平凡,却处于一片黑暗中。” “黑暗?” “正是。”独孤至回想着,他只在小时候去过一次,印象却很深,“除了观内燃着的烛火,再无半点光明。那烛火也很是神奇,长明不灭。我被父亲严令只能在观内待着,绝不能走出观外。所以我猜,观外是可以去的,只是去了可能就回不来。是迷失或是死去,我便不知道了。” “观内还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大体与普通道观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供奉的道人画像,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凡人,看去一片模糊。除此之外,便是观内的任何一物都无法取走。至于能不能带入什么东西,我并不清楚,那里摆设极其简单,想来是不能的。”独孤至还记得看父亲盘膝坐于蒲团上在画像前吐纳,他便默默走近在一旁看着。也是那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有过目不忘这个本事。“我那时年纪尚小,父亲没有顾忌。在画像前做这手诀足足有三遍。” 独孤至笑了,“他做第一遍时我便全记住了。第二遍时,我还在疑惑他为何要重复。第三遍时,我就想如果他再来一遍,我便同他说不如让儿来替父亲做这无趣之事吧。”他轻笑着摇摇头,不知是否在嘲笑云瞳,“所以他至今不知道我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也不知道这手诀已被我偷学了去。” 这还真是阴差阳错。容晴心想。 “此间事了……” “你便要去找那位龚秀娘是不是?”独孤至抬脸对上容晴的视线。“何必这样看我,某不过是想说,那一堵墙后,龚秀娘常常会出现在那。” 独孤至抬手所指的正是两家相隔的院墙。以他对自己院子的掌控能力,能够知道这个并不奇怪。 “多谢告知。”容晴眉眼松了开来,她摆摆手道别。 信步走到院墙下,隔着一堵厚实的墙,容晴仍能清楚感知到对面那人的气息。 她足尖一蹬,轻飘飘地跃上了墙头。也不嫌脏,找了块干净的砖石坐下。 “先生。”钟秀原被突然垂下的双足吓了一跳,待看清了容晴的脸后,又瞬间惊喜。 只见身形瘦削一袭黑袍的女先生坐在墙头,眼神温和,左手扶着一只鸟笼。笼内的八哥这时候叫了一声“容容”。 容晴应了一声,对钟秀道,“嘉嘉如何了?” “她很好。”钟秀笑眼弯弯,“那晚郡主还派了军士送嘉嘉回来。” “我会替你向郡主道谢的。你呢?” 容晴没有明说,钟秀却是明白,容晴是在问她回来过得好不好。 “一切都很平安。”钟秀低头笑着。容晴却敏感地察觉她的心情有些低落。 “你有什么心事吗?”容晴的声音很温柔,“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上忙。再不济,我也能保证绝不说出去。” “哪有什么心事,”钟秀摇头,“只是课业有些难。我还怕先生是来抽查的。”她勉强笑着。 “那你不用担心了。我这次来,是同你说一声,我要出门一段时日。具体时间说不上来,总归不超过一个月罢。”容晴有些不放心,“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隔壁独孤大夫是我朋友,你大可以找他帮忙。” “好。”钟秀点头,又补充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麻烦。”她对上容晴关切的眼神,有些话在嘴中转了好几遍,都没能吐露。 至于找独孤至帮忙……此事绝无可能。钟秀回想起独孤至当时看她的那个眼神。冷漠,甚至敌视! 看来当初所作的事情,独孤至在帮忙的同时,也发现了端倪。那么,余先生知道了吗? 钟秀注视着容晴。独孤大夫应当是余先生的好朋友才对,那他必定会告诉余先生。可若是余先生知道,又怎么会对她这般好…… “我出门也没法带着它。”容晴举了举手中的鸟笼,“不知道你们可有空闲照顾。” “自是有空。”钟秀连忙点头。 “那便好。”容晴弯下腰将鸟笼递给她,“这八哥近来也不怎么闹腾了,让嘉嘉养着玩也是可以的。” “可有名字?”钟秀接过鸟笼,那笼里的八哥果然如容晴所言,安静地立在那儿,不似普通的鸟上蹿下跳。 这个问题,容晴也答不上来。因为郭夫子当初就没给它取过名。 还没待容晴现取个名儿,笼中的八哥倒是说话了。 “容容”“容容” “看来是叫容容?” 容晴默然点了点头。如今她已明白,这容容指的是那个画上的女孩:云容。 容晴算了下时间,和云瞳等人约定的一个时辰快要到了,这会儿离开,回到王府差不多刚刚好。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参考一下钟秀的意见,“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钟秀眼神一凝,面上却尽力没有任何变化,“先生请说。” “我得了一个盒子,盒子里应当是有很了不得的宝贝。但可惜的是,没有开盒子的钥匙。我手里还有一把可以开启任何锁的钥匙,只是这钥匙只能用一次,一次过后,便废了。我想开这盒子,但又顾虑开完盒子后获得的东西并非那么值得。能开启任何锁的钥匙更是难得。若是以后遇到更有价值的盒子,只怕可惜了这一次。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我……”钟秀看着容晴,眼神复杂。 “算了,”容晴见钟秀似有为难之色,“这本就不是关乎你的问题,你可以不选择。忘了它吧。”说完,容晴就打算起身,跳回独孤的院子。 “等等。”钟秀连忙喊道。 容晴转头看来,钟秀咽了咽口水,开口道,“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现在就开。既然先生都想要用这钥匙了,想必先生心里已经认可了这盒子的价值。既然如此,打开这盒子,至少有五成把握能让先生收获不浅。如果不开,那就任何机会都没有了。” “关键是这钥匙,太难得了。以后,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得到一把。” “如果连现下都不能把握,何谈以后呢?”钟秀谈及此,双手握拳,看向容晴的眼神明亮而又坚定。 容晴却没有立马回答她,在墙头蹙眉沉默着。 钟秀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下裙,紧张的情绪悄然出现,又愈加扩大。先生的话,难道真是试探不成?那她的回答,又是否让先生认可了呢? 钟秀并不知道,就在短短几息中,容晴脑海中已激烈思考过种种可能。终是做了决定,容晴缓缓道,“你说的对。宝物当用则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是。”钟秀闻言,长长松了口气。 “对不住,让你忧虑了。”容晴见钟秀这幅样子,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让对方这么纠结,有些过意不去。“我走啦。有事就找独孤大夫。或是托他递话也可以。他有办法联系到我。” “我知道的。”钟秀目送着容晴利落地跃回了院子另一边。心中默默保佑着,愿她一路平安。 第三十八章 洛河舟 容晴问钟秀那个问题,并非没有原因。 万物书上的禁制,虽然难解,甚至以她的水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解决。但是,总有一些其他办法可以达成同样的目的。 那便是她提到的“钥匙”。一样被称为“芒方”的解禁之物。 容晴储物戒指中的东西不多,但几乎都是精品。要她拿去变卖,确实能换回大量灵石,可实在是舍不得。若非当初身处流光剑宗,她也没机会入手许多宝物。一旦卖出,就很难再买回了。 她回到院子里请独孤至帮忙照看一下钟秀,便匆匆回到了王府。 一个时辰不算长,云瞳和山行二人仍在书房内,没有离开。不同的是,这次多加了一个云浓。 “看来,郡主也要一道去沧流洲了?”容晴看云浓难掩欣喜的面容,自是猜到,云浓应当是第一次去沧流洲师门的所在地,才会如此激动。 “正是。”云瞳答道,“云浓既入我白石观一门,本就应该带她去沧流洲修行。这回和余道友同行,也省了来回的麻烦。” 云瞳环视一圈,“既然人都齐了,那现在就走吧。” 容晴等人当然没有反对的。 他翻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小舟。“此舟名为洛河舟。能同时容纳我等四人。虽只是四阶法器,但也是四阶中的上品。速度不算最快,可其坚固程度,便是其他四阶上品的法器,也难以媲美。” 云瞳打了个御器手诀,洛河舟极快地放大。四人已经行至院内,诸多下人早就远远被驱离。因此也就只有他们在庭中目睹着灵舟从巴掌大小迅速放大到庞大的程度。就是容纳十人也是绰绰有余。灵舟悬浮在地面上,舟头和舟尾容晴一眼便能瞧出其上镌刻的阵法痕迹。她对阵法一道所知不深,但这几个基础阵法明显就是加固用的,想来云瞳所说的此舟极为坚固,应当不假。 云浓猛地睁大了眼。飞行法器变化的过程,于她而言,从未见过,充满了新奇。 容晴则是早已习惯,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自己的规则,既然能存在,便有其合理之处。 “这就是四阶法器。”云浓感叹。她才刚刚入门,对修界的认识太少太少,又因为身处径国这样特殊的环境,因此修界的任何事物只要显露出来,就足以她看得眼花缭乱。 云浓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进舟内。外形看来,洛河舟与普通小舟的造型没甚区别。可一旦进入舟身范围,感觉立时就不一样了。似有一道无形屏障阻隔着内外。这阻隔感,不强烈,却给她很浓的安全感。 山行身为她的师父,关于修界的常识,是要尽数告诉她的,趁这机会,正好向她普及一下关于法器的知识。 “飞行法器,一般而言,是法器中制作最简单的。炼气期时,还无法御器,因此炼气所用的所谓法器,都没品阶,是不入流之物。筑基期所用法器,基本为一至三阶。四阶,便是金丹真人所用法器的最低标准。法器每升一阶,其难度跃升极大,购买所费的灵石也是天差地别。”山行笑道,“不过这也正常。高阶法器的材料极为难寻,而能炼制高阶法器的炼器师更是稀少,请他们出手一次,不止要付出灵石,甚至欠下人情也有可能。所以高阶法器实在是可遇不可求,有些散修终其一生,都买不起适合他的高阶法器。这也是常事。” 云浓一听,神色复杂。在俗世,以王府权势,少有她买不起的宝物。可是在修界,她除了能依靠师门外,就是个一贫如洗又无所长的破落户。 “无碍的。”容晴见此,安慰了云浓一句。她进入舟内,行至偏舟尾的位置。“修界并非整日血雨腥风,喊打喊杀。大多数修士都和凡人没什么区别,学些制符炼丹的手艺,足以挣得日常花销所需的灵石了。” 云浓看向山行。 山行点点头,“你余先生说得不错。正是如此。” 云瞳见三人都自己找了位置坐下,也不多说,立于舟头,手诀一掐。洛河舟平稳地升起。这是为了照顾第一次乘坐飞行法器的云浓。 在舟身抬升到一个高度后,速度猛然加快。在云浓一声惊呼中,洛河舟朝着人烟稀少的城外飞去。 在飞行过程中,云浓倒也不是很害怕。好奇压过了那点畏惧,手紧紧扒着舟壁,脑袋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着。柔软的云烟将小舟包围。原本在院内看着还不小的洛河舟,置身在广袤云层中,真就如海上的一叶小舟了。只是这小舟所行极为平稳。 云浓试探着伸出去一只手,立马就被外边的狂风吓得收了回来。洛河舟的速度慢不过是相对而言。因着空中没什么参照物,云浓还以为行驶得不快,就连缓慢移动的云层也不过是被风吹动罢了。ωww.xSZWω㈧.NēΤ 容晴望着好久不见的云景,耳边又响起了云浓的疑问。夫子将她教得很好,对待问题,云浓不是很藏得住。 “那只是赚些日常所用,是不是就难以突破更高的境界了?”云浓想起山行曾说过,以她三灵根的资质,筑基应不成问题,金丹便要拼一丝可能了。云浓还未真正开始修行,感觉不到那难度,所以,现在当然想着有什么法子能脱离本身资质的桎梏,迈向更上一层的境界。 “当然如此。修界中,依附于宗门或者大能修士统治下的城池,活下去总是不难的。”山行道,“可想要冲破自身资质的限制,那便是白日做梦。” “要想突破,需得成为搏命之修。众所周知,修界中,灵石最多,资源最丰富的可就是他们了。你师父所说的,那些靠手艺赚灵石的寻常修士,不过是在搏命之修手下讨生活而已。”容晴将山行未完之话,接了下去。 “搏命之修。搏命……?”云浓疑惑看向容晴。 “自然是不甘于自己的寿元与实力受限于天命的那些修士了。为了入道,为了境界更上一层,他们无所不争。在秘境中厮杀的是他们,因此最擅长斗法的,也是他们。这些修士在实力最巅峰的时候,不甘心于即将出现的蒙尘黯淡的未来,选择放手一搏,与天争命。所以在修界中被称为搏命之修。” 容晴的一番话,虽是淡然道来,却听得云浓燃起一股热血。 “余道友对此倒是很清楚。”云瞳笑着转头看来。御器飞行不如斗法,不会耗费他多少心神。他刚刚一直听着云浓三人的对话,对于容晴,他倒是希望她说得越多越好。她说得越多,所透露的信息便也越多。“看来道友师门中,搏命之修的数量并不少啊。” “是不少。”容晴苦笑。除她之外,全部都是。 北极雪山中,一群视性命于无物一心向道的无情道修士。 “修界中的大部分资源,都在搏命之修手中。但没有人会去嫉妒。”容晴看向云浓,“因为还活着的搏命之修,不是大能修士,便是预定了化神期。悟性不高气运不够的人,早已身死道消。单就举秘境一例,厮杀惨烈的时候,活着出来的,不到一成。修士之间单独斗法都要消耗资源,更何况,争夺宝物之时,众多修士齐齐争夺,耗费的符箓丹药更是海量。你若不甘于平庸,想做个搏命之修,便要做好随时丧命的准备。杀人证道的搏命之修,据我所知,不在少数。” 闻言,云浓没有再说什么。似是被容晴所讲的现实吓住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样的说法,在修界中,不通用。搏命之修的性命说来珍贵,但自己视之......当如草芥。时刻都敢以性命作赌。他们是最疯狂也是最精于算计的赌徒。 众人沉默间,云瞳操控着洛河舟在云层中绕了个弯,迅速降落之时,眼下所见是一片茫茫大海。 洛河舟升空之时,日光大盛,可真要说有谁发现了,几乎没有。城中百姓大多为生计奔走着。就算偶有稚童看见,因洛河舟速度很快,就算呼了朋友来看,也不见它的踪影。 只一人除外。 独孤至坐在轮椅上,颈下垫了软枕,很是舒服地仰头望着天空。若是容晴看见,必定诧异,因为他所面朝的方向,正是云瞳所选飞行路线的方位。只需他耐心等待,即可完整地看到洛河舟升空到没入云层的全过程。 事实也正是如此。洛河舟不需多少息到达的高度,已超出他的目力极限。独孤至并未因此沮丧。他收回视线,自己转动着轮椅,通过花廊,进入了一间屋子。 下人俱是知道他的习惯,这房间不曾上锁,只是轻轻掩着房门。独孤至轻松开门进去。对着里头道:“您不必忧心,孩儿不做无把握之事。这回,必让他一生悔不当初。” 第三十九章 入洲 洛河舟飞至高空后,很快便转向,一路往南。 只是这次并不在高空中,而是极快地降落,几乎贴着海面飞行。若不细看,当真以为,此舟与寻常舟船无异。 海上天气变化莫测。随意一次掀起的涛浪就足以倾覆小舟。但洛河舟又怎是寻常舟船。云浓看着迅速打开的巨浪,足有三层楼高,落下之时的声势,吞没巨船也不成问题。可入舟内之时,云浓就曾感觉到过洛河舟有一层无形之物将其牢牢保护。在高空时,为舟内之人抵御罡风。现在面对巨浪,这保护之能体现得更为明显。 海水在他们头顶还有一人高的距离时,便不能再落下。大量的海水被这无形罩壁阻隔,笼出厚厚一层深色穹顶,无形之中,似盖成了海水做成的小屋。浪潮很快席卷而过,云浓所见,又回到了一片澄澈的海上天空。 容晴虽是在洛河舟内,但是对方向的感知,却没有受到影响。云瞳操控法器,一路笔直往南前进,舟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最奇怪的是,他竟选择贴近海面飞行,而不是在高空中。 莫非,是有什么玄妙?容晴沉吟。云瞳此事做来太过反常。也不怪她多想。或许是空中布置有她难以察觉的迷阵,亦或是沧流洲的入口,只能从海上进入。 这般想着,容晴突然发觉,海面变得极为平静。除了微微起伏的波澜,整片海面呈浅蓝色,犹如一块凝固的宝石。 “我等现已进入沧流洲边界。”云瞳知容晴所想,对着三人道。 “果然特殊。”容晴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禁制或是阵法在作用。可是确实同之前的海面呈现完全不同的风貌。 在容晴看来,此洲是自然形成的可能性,极小。可沧流洲又是什么样的大能修士,将其完全独立出来呢? 还是说,此地,实则是个秘境? 疑惑太多,容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问道,“为何还不见沧流洲?”按理说,以洛河舟的速度,既然进入了边界,应当很快就能见到此洲土地。 “余道友莫心急。”云瞳颇为神秘地笑了。“刚刚只是第一道防线。沧流洲内还有巡察使守护。就算有人因缘际会之下闯入,没有巡察使认可,也不能真正进入沧流洲内。据闻,就算是元婴真君,也会被困死在此处海域。”尛說Φ紋網 云瞳满意地看到容晴脸上的震惊之色,虽说不是他布置的此等威力堪称无穷的防护手段,可身为沧流洲修士,他还是与有荣焉的。 只见云瞳从储物袋中唤出一绯色令牌,高声喊道,“白石观云瞳今日回洲,特请巡察使放行。” 如是三遍,他停下了洛河舟,对着前方躬身一拜。 绯色令牌形制精巧,更多的像是女子闺阁中把玩的物件,被云瞳这般躬身双手奉上,如巨汉捧起了妆奁般有些违和。 容晴云浓见此,俱是屏声静气,静待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变化。而山行跟随云瞳来回沧流洲不止一趟,神态恭敬中,又有些疑惑。 云瞳保持这样的姿态,竟是足足等了半柱香。修道多年的他,甚至隐隐有冷汗要落下。这般状况,沧流洲从未出现过。按理说,巡察使早该回应他了才是。可如今,迟迟不来……是他做了什么令巡察使不悦,因此特地晾他一番。还是……云瞳心中隐隐浮现一个可能,沧流洲内出现了什么大变故,即使以巡察使之能,也分身乏术。 不,绝不可能是后一种。云瞳这般坚定地告诉自己,捧着令牌的神色愈加恭敬。 忽然,云瞳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人多高的漩涡。见这漩涡出现,容晴敏锐地察觉山行略显绷紧的脸色,很明显就是一松。 漩涡出现得悄无声息。按照人的惯性思维,漩涡应当是有极强吸力的,只是这竖立的漩涡并不同,它更多的像是一面镜子,所谓吸力并非吞吸之能,而是缠引着所见之人的视线,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入漩涡当中。 云瞳一声轻咳。在云浓耳边仿若雷鸣炸响。云浓猛然眼神清明了起来,发觉到刚才差点迷醉在那漩涡中,心中后怕之余,连忙将头低下,不敢再多看一眼。 那绯色令牌朝着漩涡内飘去,半晌后,漩涡内传来一道苍老声音,“令牌倒是无误,这回怎么多了两人?” “回巡察使话,此二人皆是小道在径国收的记名弟子。此番带来沧流洲也是为了她们的修行。” “喔……径国。”巡察使的声音从漩涡中传来,颇有些意味不明。“与上次相比,资质差劲了许多。不过,既然是径国,倒也不能强求。” 绯色令牌自漩涡中飞出,回到云瞳手中。与令牌同时飞出的,还有两张被折成了三角形的绯色符纸。 云瞳接过后,将绯色符纸一人一个分给了容晴和云浓,嘱咐道,“你二人将其收好,这是你们在沧流洲中自由通行的凭证。若是丢失,不仅会被驱逐出洲,师门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我明白。”相比起云浓一脸严肃地说着“弟子明白。”,容晴更多注意力是放在了折成三角的符纸上。 听云瞳所言,这相当于在沧流洲内的身份证明。若是丢失,恐怕就被当成了黑户。 以容晴的眼力,不会真将其当成了一张符。依托于符纸之上的,是禁制。 与符相同,禁制的不同构造,决定了它的功能。以符纸为基,不过是借此种符纸远超同阶的储蓄灵力之能罢了。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其上的禁制。这种禁制在北边也很少见,不知在沧流洲是否也是如此,但容晴曾偶尔见到过,印象不深,可这特殊的造型立马勾起了她的回忆。 “此禁名为藏禁。外部禁制明显就是定位的作用。可关键在于内部所藏的禁制。让人无从判断。”容晴回想着,“想要知道内里的禁制,非得打开不可。有些藏禁打开之后,里面内藏的禁制即刻发挥作用。而有些藏禁打开,里面的禁制则会立时崩解。”她看着手中折成三角形的符纸,“以我现在的境况,就算再好奇,也不应当解开。谁知道制作的人往里面藏了什么奇怪的禁制。罢了,说不定进入洲内,能够了解到关于此凭证的一些信息。” 漩涡中自飞出了令牌和符纸后,再无任何声音传出。云瞳明白这是巡察使允准了他们四人入内的意思。当即操纵着洛河舟,一头扎入那神秘漩涡内。 四人眼前一片晕眩。随着眼前逐渐清晰,容晴听到耳边云浓的惊叹声。 确实,足够震撼! 原本空荡的海域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城,占地之广,一路蔓延到视线尽头。城墙颜色暗沉,却被大量的灯火照耀得通明。城外是高耸的山脉,有大量的巨型萤虫在山林间穿梭,一群一群仿佛移动的焰球。 沧流洲,需要光明。因为,此处无天。 容晴抬头望着本应是天空存在的地方。 仿若有一只手将一片坟地倒放在了沧流洲的头顶。 密密麻麻的石碑,大小形状不同,其上或有字或无字,但都有一股锋利之意,仿若刀剑,好像随时都能落下刺入此洲。石碑陷入在暗红色的泥土中。这些泥土看似松散,却牢牢聚集着,好似锁住这些欲落不落的石碑。 石碑中,有一块,极为特殊。在众碑中最是庞大,感觉也最是厚重。上面的文字,云瞳不认识,但容晴却认得。正是“沧流”。 一笔一画,皆是杀伐之意。好似宣告,从此是它们遮蔽了此处天空,或者说,它们就是沧流洲……真正的天! 第四十章 名额 碑上的文字看去都很模糊,这并非是容晴目力所不及的缘故,而是用了某些手段使人欲要观察碑上的文字时,得到的印象是一片模糊。除了“沧流”二字明晃晃地写着,其余文字容晴就算认识,此刻也无从察看。 说起这种文字,如果不是在剑宗的时候,由虹非教导过,她恐怕也是和大多数修士一般,对此陌生。容晴对这种文字的了解不多,只掌握了三千字,而且只能看懂,却无法念出。 现在就算知道这二字是沧流之意,也无从下手,毕竟此洲名为沧流洲,是众所周知的事。可能是早期的修士有认识这文字的,便将此洲名为沧流洲。 可容晴知道,这些石碑群背后的隐秘,并不简单。或者说,与这种文字牵上关系的,都不是普通秘辛。 因为在修界中,这种文字几乎从未出现过,也只有流光剑宗这样的地方,才有其痕迹,甚至掌握之深,能用来教导门下弟子。 “真人可知,为何这些石碑中只有这最大的一块石碑上有字,而其他石碑,即使强行去看,也无法看清任何字迹呢?”容晴试探道。 “初入沧流洲之人,必定为此异象惊异。”云瞳笑道,已是见怪不怪了,“这最大石碑上所写的文字是沧流二字,这便是沧流洲名字的由来。至于,其他石碑中的字迹……原本上面无字,如今开天时间临近,这才慢慢有了字迹出现,等到字迹清晰之后,便是正式开天之时。” “开天?莫非是什么遗迹或是秘境出现?”容晴眼神一闪。 “那倒说不上……开天是沧流洲独有的一大盛事。此事也是一场莫大的造化。”云瞳神秘道,“只有沧流洲修士才能参与,进去之前,不管是什么修为,出来之后,至少会有那么一个,是半步化神修为。甚至有了那么一丝道韵,可以说是预定了化神期。”云瞳脸上艳羡之色很浓,“一步登天,不外如是。” “这般造化,闻所未闻。其他参加的人呢?” “或多或少修为都有所提升,再不济,修为不变,从未听闻过有谁境界跌落的事。” “难怪被称为盛事。”容晴闻此,怦然心动。 如果她能抓住这次机会,未必不能拔得头筹。以沧流洲的神秘,有这所谓的开天盛事,能让修士进步到预定了化神期的地步,并非……不可能。 而她现在,很需要这个资格。 云瞳明白容晴在想什么,没有修士能拒绝入道的诱惑。他似笑非笑看来,“余道友看来是心动了。不过,虽说是沧流洲修士便能参与,不过是最底线的规矩罢了。” “哦?”容晴没有意外。大多秘境能流出来的名额都很有限,哪怕秘境本身是想去的修士都能容纳下。可不论是修界还是俗世,都是如此,越是好的造化,就越要限制名额,以此拉开彼此的差距。 “它对参与者的资质要求,很高。”云瞳感慨,“不是单灵根,便是一些特殊体质。也就沧流洲能满足这些要求了。偌大沧流洲,全是化神以下的修士。除去参加过开天的那些,还有近百万人有那参与的资格。” “百万?”容晴变了神色。这个概念很恐怖。 “是啊。这里没有一个凡人。在此地出生的孩童,都身具灵根。”云瞳明白容晴所想,“很久以前,此地或许与径国没什么区别,能有灵根的,不过是万中有一。但是,自从这里换了天……”他竖起一根手指,朝上指了指,“便与它处,再不相同。至于原因,我不知。”云瞳想着,可能也是他没资格知晓。 改天换地,这般手段,究竟是什么境界的修士能够做到。容晴无法想象。 云瞳接着说道,“近百万修士,不限修为,争抢一万名额。开天并无危险,可是这名额的争夺,却是生死不论。争夺中,炼气期的小修要与元婴真君相斗,也屡见不鲜了。即使如此,在这名额诱惑下,要参加的炼气筑基之辈,多如牛毛。前几轮,倒是会有些元婴真君好心放过他们一马,可到了名额之争的末期,几乎没有留手的。” “这么说……没有过炼气期筑基期的修士选上过吗?” “余道友定是想着,有那保命之物,若是运气好,未必没有与金丹乃至元婴修士一战之力吧。”云瞳摇头,“问题不在于此。” 他解释道,“开天前十日,巡察使会公布有资格争夺的修士要求。我前面说过,这要求,不是单灵根便是特殊体质。偶尔有双灵根的要求。可三灵根,从未有过。因为在沧流洲中,双灵根三灵根确实有,但很是稀少,因此名额争夺确是万中取一这般激烈。那唯一一次的双灵根名额,正是因为不到百人争夺,最后获得资格的,是一个筑基。这般气运,至今不少人还很艳羡呢。”他看向容晴,“正是因为三灵根名额从未有过,余道友就算想参加名额争夺,也没那机会了。”ωww.xSZWω㈧.NēΤ 容晴没有立时回答。 实在是这要求太过诡异。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名额,居然还能是按照灵根来的。若是巡察使所公布的名额中,没有三灵根,她岂不是连一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真人可曾参加过开天?” “不曾。”云瞳道,“希望这次开天,能放出一个双灵根的名额吧。” 双灵根资质,在沧流洲外,或许很不错了,可是在沧流洲内,真的就是垫底。据他了解,这沧流洲还没有双灵根的元婴真君,这意味着,一旦有双灵根的名额出现,他夺到的机会,很高。 “想来,巡察使过不了多久便会公布这名额要求,真人说不定此次便能心想事成。” 云瞳闻此,朗声笑道,“那便借余道友吉言了。” 以白石观的威能,只要有这双灵根的名额,必定是他囊中之物。 云瞳操控着洛河舟,并未进入城内,而是驶入城外连绵起伏的山脉中。诸多萤虫在舟外划过,看似巨大的它们却没什么争斗心,对着舟船视若无睹。 容晴沉默地看着舟外起伏的萤虫光带,因为一时没有话题,洛河舟内短暂地陷入了一片安静中。 云瞳在等这次机会,容晴既然知晓了,必定不会放过。若是那名额中,有三灵根,那是再好不过。但依云瞳所言,她不能对此抱太大希望。如此,她还需想些其他办法…… 第四十一章 湖底 洛河舟越过一片黑色杉林后,才慢慢降了下来,落入一片山谷中。 “此处便是我白石观在沧流洲的洞府了。”云瞳抬手指着那造于岩壁上的处处阁楼。 每座单独阁楼之间都有栈道相连,相比巨大的岩壁,倒也不显得十分孤独。 容晴下了洛河舟,举目环视着四方岩壁和下方的碧绿湖泊。感受着充沛的灵气,心想白石观所占据的位置确实不错。 云瞳停舟的地方是一片宽阔的空地,同时是山谷中最大建筑的所在。白石观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有给门下弟子配备的私人阁楼,自然也有弟子集合,传授术法的所在。 “弟子们如非闭关,则每日都要来此处上早课。”云瞳边介绍边领着容晴等人进入这楼中。 此楼名为伴日。自外观之,便心生肃穆之感,容晴进入到内部,更觉宽广安静。 伴日楼不似寻常楼阁,其内光线充足,此外,还有袅袅烟气从炉中腾起。气味非但不刺鼻,闻之只觉脾肺清灵,说不出的舒畅感。尛說Φ紋網 正中是仙人画像,两侧则是摆放了蒲团案几等物。 “其上还有三层,放置法器术法等物,皆有禁制保护,若无本观允许,不可擅自前往。”云瞳虽是看向云浓和容晴,可眼中的警惕,更多的是放在容晴身上。 他这般大方将观内宝物的位置说出,可不是真大方,若容晴真的觊觎这宝物,在他将话明白亮出来后,也会多几分忌惮。 至于白石观真正有价值的宝物,他向来不放心留在谷内,时时刻刻都是藏在自己的储物袋中。宝物是用来给他保命的,可不是让他以命护之的,云瞳一直如此想。 容晴盯着面前的仙人画像,对于云瞳暗含警告的话语,并没有应答。一个连元婴都不是的散修,能有什么值得她侧目的收藏。关乎白石观的重要之物也必定不会出现在此楼中。 云瞳引导着云浓跪拜画像。 因是记名弟子入门,所行之礼并不如何隆重。陆陆续续又有留在此谷中的弟子进来观礼。 岭扶、峰从……容晴透过回影符,当然记得这二人的模样。加上一个山行,便是云瞳门下所有的亲传弟子了。亲传与记名弟子之间的差距极大。此时容晴亲眼看到,也能感觉出,这三人,确是云瞳悉心栽培过的。 “这是你们师侄云浓。”云瞳向他二人介绍道,“为师让她拜在了山行门下。” “见过二位师伯。”云浓甚是乖巧地向他们行礼。 略去岭扶峰从二人给云浓见面礼不提,他们更为好奇的是站在一旁的容晴。 只见此女容貌平凡,唇角含笑,眼神却颇为冷淡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们一时也分不清容晴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炼气期……倒是确认无误。 “余道友……还不曾有道号吧。” “唤我余容便是。”容晴点点头。 “余道友是为师请来沧流洲做客的,只是碍于外人不得入洲的规矩,托了观里记名弟子的身份。”云瞳话虽这么说,容晴猜私下传音必定是有的。 至少岭扶和峰从看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原本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探究,现在则是眼神极为热切,似要找出她的不凡。 “若是有外人在,便称呼余道友一声师妹吧。”云瞳这般交待着,却是看向容晴…… “不妨。”容晴很好脾气地回道,“本就是麻烦观主了。” 云瞳见此朗声笑道,“好,那就不在琐事上费时了。想必余道友最为关切的便是找一处静室闭关突破至筑基,道友请随贫道来。” 此话一出,岭扶和峰从还不觉如何,云浓却是菱唇紧抿着,垂下眼眸,暗自下了决心。 云瞳灵力外放,携着容晴朝外飞去。不是去往某处楼阁,而是直直飞入谷底湖泊。 容晴身体笔直朝下,眼中所见碧绿湖泊仿佛明镜竖立在前。陡峭的岩壁像是眼睫微微张开。 容晴神色不变,由着云瞳将她带入湖中。 灵力牢牢阻挡着湖水带来的压力,既不需她花费灵力,容晴当然是顺势观察着四周。 第一个感觉,便是空。这种空,是没有生机的空。 没有鱼类在水中游动,也无绿植在湖水内荡漾。灵气虽比谷内的浓郁程度还要提升好几倍,可这完全不能掩盖这种感觉。生机勃勃的灵气和毫无活物的环境中间的落差,给人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 云瞳的速度不快,可也花费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容晴寻思着,从外面看,可没看出这湖有如此深。 外界的光线透不进这么深的湖水里。所以容晴眼前所见是一片黑暗。不仅如此,因为没有活物,此地已寂静到,只有云瞳容晴两人下行时水流涌动的声音。 云瞳突然一手掐诀,一边猛地提速。 容晴眼底隐隐有光。 这是……她明显感觉到穿越了一层障壁……禁制,或是阵法? 容晴脚下踩着实地,骤然涌入的光明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她眨着眼,顺势垂头看脚边的痕迹。 一个极小型的传送阵法。 不过,本来距离就非常近,容晴想着,这么看来,脚下隔了一层的便是湖底。毕竟她看刻画纹路,这可是直通的啊。尽管她是倒着的,可这重力方向颠倒却没有引起她的任何不适,这倒是非常玄妙的手段了。 “此处静室心思精巧,可是真人布置?”容晴抬头看着上方密密麻麻的灵石,算是明白了这湖水为何灵气浓郁,乃至于整个谷内都灵气充裕。 这湖泊下方便是一处灵脉,而这静室直接造在了灵脉上,难怪云瞳会带她来到此处了。 在此处修炼,省却丹药无数啊。或者说,本就是在灵石堆上修炼的嘛。 “余道友可高看了贫道。”云瞳笑着摇头,“此处不过是贫道发现罢了。若论布置,以贫道现在的微末本事,还是不成的。” “能发现也不是易事。”容晴很知趣地没问云瞳是用了何种手段才能自由进出这静室。 “机缘巧合罢了。”云瞳道,“白石观势弱,城内的洞府不敢妄想,只得在外围山脉寻一处合适的地方落地生根,如白石观这般的也不少。原本是看这处山谷灵气浓郁才选了此处。这湖泊一开始也不如现在灵气充盈。是贫道探查后发现此静室,才逐渐有灵气泄漏出去。想来还是打开的方式有哪里不对。不过。”云瞳看向容晴,“仅仅是在门下弟子突破时使用,倒是无碍。” “不得改造一番吗?”容晴看着头顶的那些品质极高的灵石,眼睛亮亮的。 “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遗留。总之,只能进出。”云瞳笑叹,“这些灵石贫道也很是垂涎,可有禁制守护,奈何不得。” 禁制一道,极为精深,若是不清楚其中解法,云瞳哪里敢动手。 “不知余道友突破需要几日?”云瞳问道,“贫道好为道友开启此处传送阵法。” 容晴明白,云瞳是绝不可能将他掌握的进出此静室的钥匙交予她,因此她神色不变,淡淡回答,“最多十日。再晚,就太晚了。”想到那要迈入元婴期的鬼面修士。实际上,这十日的变故也有可能会有很多。甚至这十日很有可能那鬼面修士已经开始渡劫了。 可是,没有办法。只得寄托在那鬼面修士还未准备完全的希望上。 “好。”云瞳深深看了容晴一眼,“十日后,贫道请余道友出关。” 说罢,不再逗留,转身一步踏入传送阵法中,身影消失不见。 第四十二章 芒方 抬头望了一眼头顶那密密麻麻裸露出的灵石块,品质极佳。若是开采出来,加工一番,便是上品灵石,这还只是暴露出来的一部分,掩藏在更深处的,极有可能是一条完整的灵石矿脉。 这样一笔庞大的财富,即使是半步化神的修士,也会眼馋心动。 云瞳更不用说。此地近乎是只有他一人知晓的秘密。他当然想要解开这禁制然后一夜暴富。 容晴绕着这静室走了一圈。这一圈,将外露的禁制观察了个遍。 “有这么大量的灵石作为支撑,这禁制不出意外,能运转它个千千万万年。”容晴也不由得摇头苦笑。 要想解禁,一是暴力破除,二是徐徐图之。 能以一己之力破除此禁的至少也得是元婴后期,这点毋庸置疑。若是选择徐徐图之……自己这边需要花销的灵石数量也极为恐怖。 所以容晴观察了一遍后便不再多想。在静室中央的蒲团上盘膝而坐。 坐下后并非直接开始修炼,而是从储物戒中祭出一张张符纸,一边在地上凝练禁制。 看似错乱的线条,在完成后连接成一个圆满的图案。 符纸在容晴掐诀一一祭出后,带着无形的波动,停滞在了她的四周。 终归是别人的地盘,容晴不敢心大到就这么大咧咧地开始突破境界。禁制和符纸不过是最外围的防御罢了。 一件雪白的带帽外披被她盖在了自己的身上。袖口领口的黑色绣花仿若凝固。寻常修士并不知其中机窍,不知这绣花也能暴起伤人。 还有掩盖在外袍内的中衣也是同样。 容晴至此,才深吸一口气,沉入修炼。 到底是曾经半步化神的修士。不过是突破至筑基境界,算不得难。更何况,筑基确是她最认真的阶段。那时她还对修炼有着极大的热情。斗志的消磨,都是后来的事了…… 对应容晴金木土三灵根的铺玉、休工、贝阙三条主经,是她最熟悉也是最亲近的。来自于不可知之地的精纯灵气最先在此处发生变化。 于此同时,那体内无形的障壁开始逐渐松动。 自那三条主经发生变化后,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若是其他修士,或许这样便算突破了。但她不同。全通经脉所需要的灵气,越是到后期,越是翻倍的增长。 头顶垂落的灵气好似瀑布一般。皆是因为,静室内仿佛游来了一条无法满足的鲸鱼,充盈的灵气几乎是瞬间就被吞吸殆尽。巨大的灵气落差,让灵石脉这边的灵气通过禁制疯狂地涌出。 重来一遍,甚至让容晴能够将当初筑基时的一些遗憾补偿。 近一日过去,她抽取灵气的速度才降了下来。容晴缓缓睁开眼睛。 境界骤然攀升到一个新的高度,那一瞬间,能听到花开的声音。Www.XSZWω8.ΝΕt 精纯而又圆融的灵气在容晴的体内自成循环。运转的速度并不快。而真正快的时候,往往是修士斗法的时刻。可以说,修士所有的磨练和努力,都体现在生死线上的那一刻。 筑基期,容晴没有什么喜悦的情绪,这只不过代表了她有了更多的底气,对上鬼面修士那伙人,还有……白石观一众。 “现在虽然是合作,但任何时候,都可以变成敌人。”容晴心想。 和云瞳约定是十日,现在才一日过去,容晴也不急着出去,趁此机会,吸纳更多的灵气。她手中能用的补充灵气的丹药太少。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这根本是杯水车薪。现在有这么个肆意吐纳灵气的地方,她当然是不客气,尽力能吸纳多少就是多少。 与此同时,存放在储物戒中的万物书,也终是被她拿了出来。而令一样仿若金色钉子的事物也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正是“芒方”。 芒方在此界并非不能制作,只是其制造出来的数量有限,不止是昂贵,若是没有渠道,即使有灵石也无处购买。 容晴手中,只有两个。用掉一个便少一个。 “若非还能剩下一个,想必我是不敢赌的。”无奈低声道,容晴不再犹豫。将灵力集中在芒方上,其金色蓦然变深,随即化作一滩液体融入书中。 容晴看到万物书内部的禁制仿佛见了阳光的雪水一般极快地消融。而同样在消逝的还有芒方。 一般来说,禁制消解完后,还有芒方的残余,只不过那完全成了废料。 可这回,显然没有容晴想得那么简单。 芒方确是在迅速消解其内禁制。可这消完一重还有一重,密密麻麻仿若无底。 她的心也不得不提起来……原本的信心满满如今已再无这样的想法了。 容晴眼睁睁地看着那芒方从剩下一半,再到四分之一,再到十分之一,直到完全消失殆尽。 她倒吸一口气,看着置于膝上的平平无奇的万物书,仿若在看一个怪物。 “吃掉了一个芒方,还不能解。难不成还要用掉我最后一个?!” 容晴第一反应便是不愿意。 芒方是极为珍稀之物。单看它能消解禁制却不引动禁制本身反应,就能引得无数修士趋之若鹜。容晴能用掉一个芒方,便是豪赌了。 再用掉一个?如果能解禁,自然最好。如果还是不能,容晴自问她是否承受得起。 随着瞳色愈发地深,容晴将探查禁制的瞳术施展到极致。 由她所见,原本巨大而又繁密的禁制现在只剩下薄薄一层了。可就算被芒方侵蚀了大半,这剩下的单薄禁制仍然仿若一体般在运转着。至少,它的核心仍然是完好的。或者说,它的程度已经高妙到仅仅剩余这么点,仍然彼此勾连,达到保护的作用。 “无疑,我损失了一个芒方。可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也证明了一事,那便是此物背后的隐秘,绝不会简单。”容晴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既然它已经证明了它有不止于一个芒方的价值。我就更该去解开这禁制。留着芒方作为底牌,不正是为了此刻。 ”若就此收手,那用掉的芒方才是大大的浪费。事已至此,容晴直接取出最后一个芒方。将其钉入书中后,灵识更是一刻不松地观察着芒方解禁的状况。 “九成……七成……”她默默计算着芒方的剩余量。禁制消解得极快,可在容晴眼里,芒方也是以一种让她心痛的速度飞速消融着。 “三成……一成……靠!” 瞳术施展到这个程度,容晴可以看清芒方最后一滴的消失。 “这都两个芒方了啊。”容晴喃喃道,不可思议中更多的是猛然升起的愤怒。“我不信到了这个程度你还能自毁。只要不自毁,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这事没完!! 第四十三章 一颗心 一道灵识抱着一柄秀丽的长剑,狠然撞入万物书中。 不狠,不行啊。 半透明的触须仿若人手般紧紧拽住那道宛若实质的剑意。触之冰寒,而在冰寒之上的,更是锋锐。 如若容晴现在元婴期,那么投入万物书的灵识应是她的元婴,也就是小人模样。可现在她不是,即使以其浑厚的灵识也不过是勉强模拟出了一个人形,更多的像是半透明微微发着光亮的水母。 灵识即使抱着剑也如一滴水落在大海中,瞬间湮没在无尽禁制中。 投身其中时,方觉此禁制如此深奥高妙。 容晴并非芒方,自然在进入的一瞬间就被禁制发觉,引来诸多针对。但只要剑意在手,这已被芒方削弱了大半的禁制,便难以对其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 俗世中,有一念千万里之说法,在修界中,则化为了可能。即使禁制相对于投入其中的灵识太过浩瀚,也可在瞬息之间走遍。 “只剩三十一节点,不过耗费些时间。”既然做出了判断,容晴的愤怒这才平息了下来。禁制内部勾连的节点处,都被她做好了记号,如今只要一一用剑意斩了便是。 黑暗中,四处明亮的禁制纹路带着杀机与冰冷,若是禁制一道的门外汉看来,不过是纠结繁复的图纹,可在内行人眼中,就是一处宝藏了。容晴现在无暇考虑太多,只知带着剑意快速地斩向节点处。Www.XSZWω8.ΝΕt 一道剑芒划过,便是一处节点被分割开,原本紧密契合的禁制纷纷剥离,四散着。 随着一处处节点溃散,这万物书所掩藏之物,才逐渐展露在了容晴灵识中…… 四处飘散的禁制再不成气候,她将剑意绕着周身一甩,将其全部割裂。而失去了所有禁制保护的万物书,就如一本凡书。 只除了……容晴的灵识微微靠近,与那规律收缩着的心脏相对。 是的。一颗心。 容晴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看到什么都不会惊奇,可实际上,她还是惊奇了一下。 并非可怖,只是觉得怪异。 仿佛她置身于一个生灵的身体内部,而非一样灵器之中。 从这颗心脏出发,延伸出大量的纤细血管,随着伸长而逐渐变得透明直到消失。 “又要赌一把了么。”容晴无奈了,一手紧紧握着剑意,另一手却是伸长了去触摸其中一根延伸出来的血丝。“罢了。我有剑意护身,再来我所用分识之术不凡,即使这道灵识在此处湮灭,也不伤识海本身。” 容晴的手也形似触须,两者甫一接触,便迅速纠缠成一体,宛如一条绳索般牢固。 这本能一般的反应,仅仅是令她诧异,可接下来的变化,则是让她彻彻底底震惊了。 无数信息,随着这稳定的对接,而极快地传递过来。就如同从高处落到低处这般自然而然。 容晴的本体闷哼一声。 骤然传输过来的大量信息,仿佛变成一段段有实质的物体,硬生生往她脑袋里塞。要知道,她并非真正的筑基期。现在识海大小看似跟一个筑基差不多,可实际上,完全可以扩张到半步化神的地步而没有阻碍。连容晴都觉得疼痛难忍,可想而知,这颗心脏所含信息量何等恐怖。 “七品上的传承……尚可。”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她心神中响起。 “您,您回来了?”这声音容晴哪有听不出的道理。这不就是那个一直掉线的浮字书嘛。 可惜对面一点也不理会容晴的惊喜,冷淡地嗯了一声。 “既有传承,便可入塔内修行。时间,十年。” 浮字书所说之话,容晴一个字都不敢漏听,随着话音落下,她明显感觉到心神与那遥远不可知之地,架起了一座桥梁,很细,但感觉非常牢固。 “您的意思是,只要我有传承,就可开启浮字书的修行吗?”容晴还是有些疑惑,并没有急着将全部心神投入进去,前往浮字书所说的塔内。 “哼。”霸天本不欲理会,可到底在它眼中,这女人还算有些价值,一些还需她自己探索的信息,也索性告知了,“越是上等的传承,可交换在塔内修行的时间越长。塔内的十年,于你,不过一息。若是聪明人,便明白如何把握在塔内的时间。” 此话一落,便再无其他言语了。而这似是警告的话语,也由不得容晴多加犹豫。 所有的心神投入到那隐隐牵引着的桥上。似乎跨越了时间空间,她又重新感觉到了炼化浮字书那时的状态。而与那时不同的是,她不在塔外,在塔内。 远在万里之遥的北极雪山上,今日倒是个好天气。凛冽的风停住了,唯余一片片雪安静地飘落。此雪甚白,却比不过剑主道服上被纯黑符绣映衬出的素色。 剑主重宇站在巨大黑石旁,即使旁边就是可供倚靠的地方,他的站姿也没有任何懒散之意。黑石顶部的巨大灵植,其浅金色叶片舒展着,虽然容晴在的时候总是担心它会被狂风给吹歪了或者吹折了,可看久了也知道完全不必替它担心。这会儿不用受风雪磋磨,想必是可以好好歇息一番了。 “你对浮字书,所知如何?” 除渊细细回想着,“有关浮字书的记载不多,即使有所记载也不甚详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是可通万道之书。” “不错,记载万道。”重宇的嘴角轻轻勾起,在他完美无瑕的面容上,这清浅的笑容极美,“可这书并非天道所化,想要承载万道,要付出的努力,并不寻常。”他看向除渊。秀美的少年戴上了兜帽,露出尖俏的下巴,腰间别着一柄长剑,剑鞘纯黑。“你既已准备好了,现在出发,正是时候。” “是。”除渊微微躬身,随即便挺直了身子,转身朝后一迈步。只是这简单的一迈步,人影便消失了。 容晴要是见到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差距太大,只会让人心生无力之感。更有可能,她不会在意此节,而是在意他们的神情。她最讨厌剑主们因为对未来的某些事太过笃定而漠然无感的眼神。在他们眼中,未来是确定的。 有时候见他们行莫名之事,却与未来发生的事隐隐呼应,就让容晴心中难以抑制的生出寒意。她想,这恐怕就是对自己不能理解的力量,而感到本能的恐惧吧。 第四十四章 塔第一层 塔高几重,容晴并不知晓。目中所见的塔顶仿佛要通到天上一般,在目力穷尽之处,陷入一片幽暗中。 容晴垂下头,打量了一番自己。她当然不可能肉身来此,在塔内的竟然是元神。 “奇怪,虽说心神来临,可在此处却是能拟化成元神状态。”容晴纳闷了,“我并未到化神期,还能将我模拟成元神么。” 只是有点可惜,毕竟这不算真正的元神,不能借此参悟更高的境界。 塔内没有任何其他声音,而将塔内照亮的是从窗外投映来的明光。那些悬空不飞的长明灯有着巨大光亮,足以将黑天照成白昼。 其中一盏,代表着她,因为容晴对其有心神联系。 “这样看来,每一盏亮起的灯都代表一位尚存的修炼浮字书之人。”容晴心想,“这数量,有些惊人。他们是否参悟了浮字书中的奥妙?还是说,入塔修行便是此书的全部内容了?” 不由得容晴不疑惑,自炼化浮字书后,除了身体和识海上的一些变化,这部功法就跟没影了一般。 “需要用传承换取塔内修行的时间……”容晴沉吟着,开始察看起塔内的书架。 此塔构造并非一层层封死,而是中空形状,在最中心处抬头看,几乎可以看到塔顶。而就容晴所看到的下面几层,都是摆满了玉简书册的架子。每一层的木板尽头处都装上了雕花精致的栏杆。一圈圈栏杆像是螺旋向上般,在容晴眼中看来很是漂亮。 她从身边最近的书架上拿下来一块玉简。这些书架上都没有做任何标记,容晴下意识地就干起了自己这几年经常干的事。 既然不写明分类,她只好自己先做个目录了。 容晴将玉简按在额上。这玉简也没个禁制保护,很随意就被她读取了。 “吾乃神玄界黎山主。”一道嘶哑的女声在她识海中幽幽响起。“此黎山炎一道,主修支机副脉,入我道修者,需通二十四副脉,灵根不限……” 容晴猛地将意识将玉简中撤回。面色看似不变,实则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她就算心中再觉得不可能,但现实已经摆在她的面前。在修界中可以为之厮杀得血雨腥风的传承,在这里,跟个烂白菜一样,任君翻阅挑选。 没有限制……没有限制! “刚刚那是妖修功法,”容晴将玉简放了回去,瞳色深深,看向玉简旁边的一幅卷轴。“塔内功法传承如此之多,做个目录确有必要。现在想要找到合适我的功法秘术,还需耐心些一一找过去。” 她缓缓拉开卷轴。卷轴中的色彩隐隐显露,是一幅画。 画中的云雾仿若实物,渐渐飘散在容晴的面前。随着画卷打开完全,那云烟缭绕遮掩的画中女子姿态优雅地转过身来。看似诡异难言的一幕,容晴看到女子见之亲切的面容就不这么觉得了。尤其是那双妙目,眼尾天生带着笑意,注视着容晴的眼神极深情。 容晴与她对视良久,即使没有言语对答,也不觉无趣,连时间流逝也不甚在意。 “唔。”容晴突然闷哼一声,一口血骤然喷出。 这一口血可不是普通的血,容晴是化作元神在此,这喷出的血实际上算是心头精血了。 心血甫一落入画中,那从容晴手中掉落在地的画卷极快地收拢成卷轴模样,随后自动飞回了原处,在那玉简旁安静低调的模样,让人完全想不到,就在刚刚它差点吸走了一个元神。 回过神来的容晴现在是一阵阵后怕。虽说这里的传承秘术等物没有任何禁制保护,可宝物本身并非那么容易被实力弱小之修获得。 “那画卷中应是藏了一道魅惑心神秘术,可惜了,别说没发现半点门道,差点还着了道。”容晴抿了抿唇,抬手在身侧一指,一道剑意逐渐化形而出。它的冰寒锋锐之意极浓,可对容晴来说,早已习惯,甚至在危机潜伏暗藏杀机的地方,这是她唯一的倚靠,唯一感到安心之物。 “唉。”她长长叹了口气。似是在嘲笑自己。 剑意无有灵智,自然不会回应她,只是默默悬浮在她身侧。 容晴心知若没有剑意即时提醒,她怕是要跟那画中女子对视到她的心神衰竭不可。而现在距离进入塔内的时间,已是一日过去了,就在那不知不觉的对视当中。 要抓紧了。 阴差阳错间获得了一个传承,继而有了进入塔内的资格,可这时限不过十年。要做个目录看似简单,可容晴完全不知道,看似普通的物品中,哪个会藏有莫大的危险。如果太过倒霉,或许连剑主留给她的剑意都救不了她了。但已入宝山,哪有退缩的道理。 “把握时间。”容晴想起浮字书对她说的话。这也是她将剑意化形而出的原因。她要剑意在她再遇到像画卷那样的情况时,更快地斩向她。 容晴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卷轴旁的一块翠色石头,一边默默记忆着现在的位置。这里的书架长得一模一样,容晴也只有依靠窗的方位来记忆了。 说来容晴的运气也确实不错。她并不知道有些第一次进入塔内的浮字书修习者只有数月的时间。他们几乎在找到合适自己的功法秘术时,就抓紧剩余时间开始修行。毕竟承载这些传承的东西,看似只有巴掌大小,可里面记载的内容,却极其庞大深奥。光是总纲和诸多限制条件,就够他们记的了,更何况他们还要抓紧时间在这传承中入门。每个进入塔内的修习者都心里清楚,此地玄奥,收集了诸多传承,一旦离开此处,这些传承都不知道要如何找。 大多修习者都是选中了传承,在塔内入门之后,不停地在外界四处寻找其他传承,向浮字书换取塔内修行的时间。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赚的。一些他们不适合的传承等物,即使是很普通的,或者威力不如何的,只要能换取到塔内的时间,哪怕只有短短数日,他们也能在这短暂的时间,将其利益最大化。因为这里,收藏了堪称浩瀚的高等功法秘术,而换取它们的唯一条件,便是塔内的时间。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要拼命寻找传承来换取。 容晴进入塔内所做的事,实在和大多数修习者不太一样。即使发现了极其适合她的传承,她也没有停下脚步开始修习,而是继续记忆着书架上每一样物品所对应的传承。 她也不是没对一些高阶大术动过心,只是她刚眼神火热了些,身侧的剑意就蠢蠢欲动好像要斩过来似的。她心头一凉,想起自己的初衷,也就歇了那心思。 多次被动冷静之后,她对此地琢磨得也就更多了,容晴寻思着,浮字书对她说的那些话,着实很有深意。 一息十年啊。在这塔内修行十年,心神回到自己肉身,时间也才堪堪过了一息。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也……大有可利用之处。若是困在某处秘境,或面临某种杀局,借这一息,以塔内的收藏,有很大可能能找到破局之法。那这堪称保命的一息就弥足珍贵了。 “以后来临,就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寻找之上。毕竟境界越往上走,所遇到的危机,便愈是让人头疼啊。”容晴感叹,环视四周沉默的书架,“十年时间,必须要将第一层全部收藏制出目录。下次到来,必定是我性命危机之时了。” 至于此塔第二层,容晴试着上去过,可不管怎么走,下一刻又回到了第一层的楼梯口。她便不再在这上面费工夫。想来现在的她还没资格上去 第四十五章 寄魂附身 在容晴默默记忆中,距离十年之期,只剩一个月不到。 “成了。”她终于松口气,拟化出的元神面容上少见的出现了疲惫之态。 有些传承极其安分,随她翻阅。而有些,简直就是魔鬼,即使有剑意护住心神不灭,容晴也很是吃了几番苦头。 其中有一个,她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悸,一重重幻境让她连时间都无法正确感知,险些把心神耗干。画卷与其相比,简直不上台面。而那连环幻境不过是传承的开启,连入门考验都不算,在剑意护持之下,她匆匆将其入门纲要记下便果断退了出去。时间一算,竟是在这传承上耗费了五年有余。 “博杂,艰深。”这是记忆完毕的容晴最深的体会。 过目不忘的本事,她没有。可是将传承的位置和其入门的纲要条件完全记忆下来,以她实际半步化神的神魂强度,倒是没有问题的。 仅仅是第一层的收藏,便涵盖了大量的传承功法,不止有妖修,鬼修功法,就连在修界毫无踪迹的魔修功法也有。珍稀的瞳术、淬体之法等也比比皆是。 除了功法秘术之外,第一层还收藏了一种极其少见之物。那便是名额。 进入某处地方的资格,在容晴看来,应该也是某种传承的名额罢。可惜,只能灵识探查其内的信息,却无法取走。 “说不定是要我达成某种条件。”容晴心想,“我所得的传承,被认定为七品上,这才有了塔内十年的资格。如果我得到的传承更加上等呢?是否能得到更多的时间……浮字书也就在我拿到传承的时候,才回应我几句话,看来只有拿到更好的传承,才能从它口中,多了解几分此塔的奥秘。” 关键是,这传承的品阶,浮字书是按照什么依据划分的。容晴回想了一遍目录上的种种传承,“幸好还有个参照。” 容晴踱步到某个书架前,“非金非木非石。这就是万物书中的那颗心啊。” 要不是她一一探查过,又是因为这个传承进入塔内的,她还真无法将那颗活物一般的心和这架上干瘪的死物联系起来。可这一模一样的入门纲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绝对是同一个传承。 “七品上。第二层楼又上不去。看来第一层的收藏差不多都是这个阶级了。”这般想着,容晴迈步离开。 塔内的时间极为珍贵,尽管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是如今塔第一层的种种收藏,尽皆在她心中形成目录,她当然有个大概想法。 “万物书内的传承,我从塔内离开后,照样可以试着修行,所以……”容晴走至最靠近窗的一处架子旁。“修习一样用作保命的术法,极为关键。” 容晴保命的底牌,一是剑主留下的剑意,二是刻画在她识海塔基中的禁制。 剑意,更重攻伐,一旦使用,对她灵气消耗颇大。 至于禁制,毕竟处于容晴识海深处,要以她的识海为战场,这样的风险,极高。就算如同面对云瞳的瞳术时将对方的术法反击回去,但在她自身识海中的震荡,也是不小的。 容晴需要的,是尽量对她本体损伤更小的保命之法。 类似血遁之类的逃跑术法,她看不上,让她着实心动的,便是这个架子上放置的一张石纹纸中所记载的术法。 此术法所系传承不明,幸运的是,被记载的内容极为完整。 其名为《寄魂附身》,形式较为独特。取出自身一部分血肉寄附于死物上,化为替身。说是死物,也不尽然,应是有灵性之物,譬如说,自身所有的法器等物。 “不知是否有寄生于活物之上的术法……”容晴想着,随即摇了摇头,笑道,“至少这层并无。” 寄生于活物,想来容易,实际操作却很艰难。寄附于他人身上,自身的意识无论如何都要与原主相互攻伐,若是短暂附身还可行,若是想凭此转化为自己行走在外的替身,则是异想天开。 至于夺舍之法,是天道不容的,容晴在修界也从未听说过有此等秘法出现。就算有些消息,也不过是些模仿得不伦不类的半吊子。 “罢了。不必想太多。只需将此术掌握,我对上那鬼面修士甚至其他更强大之修,也有了更多的保命把握。”容晴抬手一指,虚虚点在石纹纸上。 只见薄纸一颤,仿佛有了呼吸。容晴就地盘膝坐下,开始参悟起来。 塔内妙藏不论多珍稀,尽皆向来者开放。容晴的灵识甫一接触,便融入了这纸中世界。 入门考验,自然也有。只是这第二遍,容晴破解便轻易许多。 她只觉悬浮在无天无地的昏暗之所,初初只是一团不成形的混沌之物,所谓人形,并无保持的必要。最为重要的,便是蕴藏其内的那副经脉。 容晴并不知晓,她能轻易勾连这第一层所有的传承,不过是因其全通经脉。看似有些鸡肋的特殊之处,却成了她在塔内收获极大的关键。 纸中世界有无形之力,牵引着容晴,将此术每一阶段都施展一遍。 混沌中的五行主经:铺玉、休工、贝阙、枕流、夷则最先亮起,如人之五肢。随即剩余的八道主经二十四条副脉,如同花瓣绽开一般,将这难以名状的躯体完全点亮,仿佛一颗小太阳。 这如星辰初生的阶段,不过是第一步。 容晴将所有心神置于其中,只想赶在时间结束前,尽快将此术所有机窍掌握清楚。 她也无法看到,在静室中的肉身,正以何等恐怖的速度,吞吸着上方灌下的灵气。容晴的心神在学习此术,她的肉身神魂,何尝不是在呼应。 于是等容晴心神归位,睁眼所见的,就是她身上,以及地面上铺满的厚厚一层惨白色石屑。灵石白润如玉,当其中的灵气被消耗殆尽时,所剩余的外壳,则极为丑陋。如此大量的石屑,足见容晴所消耗的灵气量之恐怖。 而在她体内,充盈的灵气,已经跃跃欲试了。 容晴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并非日常假笑,是一种由衷的欢喜。 “如此,我便有一保命之术,不为旁人所知了。”连日来紧绷的身体,此时也稍微可以放松一下。 整一炷香,她都没有抓紧吸纳灵气,而是有些散漫地放空了脑袋。就连笔直挺着的腰肢,此时也偷偷地松懈了下来。在静室中还不到十日,可她实际上是过了整整十年。 容晴随手施了个除尘诀。身上地面上的石屑都被清理一空。她不怕云瞳进来时有所发现。建造这个静室的前人,当然考虑过大量消耗灵气的问题。头顶裸露出的灵石仍旧散发着莹白之光,只有容晴清楚,这些都不是原来的那一批了。看来,那建造静室之人,还真是以整整一条灵脉来供应这间静室的。容晴心想。小說中文網 给自己定下的休息时间,只有一炷香,而用来施展寄魂附身之术的法器,她也早已想好。 素色法衣如蝶般从容晴身上滑落,在她面前悬浮着。 虽是流光剑宗的制式道袍,可是以容晴的辈分来算,这件法衣,非常不凡。 第四十六章 法衣 制成法衣的料子已是极佳,可此衣真正的价值所在,不在布料上,而是那巴掌大的黑色符绣。剑主将法衣给予她时,并未提到制衣者是何人。所以容晴也不知道,这种绣法又有什么称谓。 但即使剑主什么也没说,容晴也肉眼可见地看出这符绣的珍贵。看着不显眼,竟也似半个活物。在法衣上,符绣可肆意游走。剑主身上的法衣,其上纹的符绣则灵性更足一些。当剑主极为罕见的动怒时,符绣仿佛知道趋利避害,瑟瑟间会游动到衣摆袖口处。 此时法衣悬浮在容晴面前,那符绣便伏在肩头处,垂落下长长的黑线,铺散在胸口后背,仿佛凤凰舒展的尾羽。 “外披上的符绣主攻,而现下穿着的中衣上的,则主守。”容晴心中已打算好了,“我既然要寄魂于法衣上,选择外披再合适不过,可算是无惧生死的斗法利器。而本尊,则是让中衣上的符绣作最后一层保护,万不能有失。” 容晴握手成拳,对着自己胸口一击,连通心脏的经脉,生生被阻了灵气循环。 “噗” 一小口心头血,被她催出来,往法衣上喷去。在快要触到外披上时,极快地化为了血雾。 密密麻麻的血点几乎是刹那,便融入了法衣上微不可见的细孔中。 容晴操纵着温热的心头血重新祭炼着伴随了她数百年之久的法衣。 她可以清晰看见,外披内部逐渐成型了一个不规则的血球。一道道比头发丝还细的血线,从法衣各处伸出,与这血球相连。 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这衣衫要成了某种邪物。因为这场景实在太过奇诡。 雪色外披依然无暇,而其内却是血腥处处,似在怀胎一般,孕育着一种不能言说的存在。而那被供养着的血球也在蠕动着,好像某种意识正在其中苏醒。 石屑如同下雪般飘落着,落在她的发,她的肩头,她的周身,而容晴对此并不意外。在学习此术时,就对各阶段的种种变化了熟于心,其中所耗费的灵气之巨,容晴也有心理准备。 “只这一次,必须成功。”容晴心知,错过了这几日,短时间内可就找不到这样一个上佳的灵气供应之所了。城内即使有,但其租金,与现在的免费比起来,想想都心疼。 连通着血球与衣衫的血丝一根根断连,逐渐收束回了血球之中。好似解除了对法衣的控制,可是在容晴的感应中,对法衣的掌控感,却更强了。 不仅仅是往常作为法器主人的感觉,更是在其之上的更为玄妙的一种感觉。 随着血丝收束完全,容晴初初的一口心头血,此刻凝练成了一颗圆润的血球。 血球呼吸一般起伏收缩着,这第一阶段,到此成功。 容晴略略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接下来要做之事,面上不由出现了几分犹豫。 这犹豫只不过一息便被她强行压下了。 “学习此术时,所见的是一尊小太阳,轮到自己,才发现我太高看自身了。这雏形何曾有一丝金光显现。离此术大成尚有极长一条路要走,我却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进行此术。”容晴对自己道,半是安慰,半是鼓励。 她闭了闭目,睁眼时,眼中划过狠厉,灵力灌注在右手上,原本寻常的右手此刻虚虚一握,感受着指节与皮肉撕扯的刺痛,容晴没再多想。 直接在摊开的左手心上撕下一块连着皮的血肉,和剥开豆腐一样容易。 “以我之血肉,哺喂我身。”容晴将其掷入法衣中。 修士五感敏锐,一切痛楚,都能清晰感受。不呼痛,不过是默默忍受,并学着习以为常罢了。 容晴双目灼灼注视着:随着血肉落入其内,原本毫无动静的血球很快有了变化。 细长的血丝颤颤巍巍从血球上探出,看着有些可怜,可生长的过程中看似杂乱却暗含韵律。 容晴的灵识附于其上,耐心引导着。这过程即使再慢,也不能出一点差错。 容晴的谨慎是正确的。她满意地看着法衣内最终成型的血线,与自己体内的十三主经二十四副脉一模一样。 如此,以法衣为替身行走在外时,施展术法等可轻松无碍了。 悬浮着的法衣,前襟缓缓并拢。空荡荡的下摆处,伸出了一双洁白秀气的脚。任谁也想不到,被外披遮拢的内部会满是血线。 不过,这还不够。容晴看着立起的兜帽,其内还是一片虚无。还差一些血肉。 容晴打趣自己,“其实我已经很偷工减料了。”无奈地笑笑,手下半点不留情,继续扯出了左手小臂上的皮肉。 暴烈的灵气混着不断落下的石屑,在静室内刮出了一场暴风雪。 容晴与法衣相对,一坐一立。容晴稳稳如定海神针,而法衣则成了吸力无尽的海眼。 兜帽内那颗头颅隐隐成形。这过程甚至不需要容晴引导,面上的五官从纠结慢慢转化为她越来越熟悉的模样。而在袖口处,一双修长的手,有了雏形。 容晴畅快笑着,先前的犹豫疼痛被她抛在了脑后。想来那些大能修士修行到对疼痛无限包容,毫不在意,不过是因为这结果足以让他们满意到忘却前头所受的痛苦,足以让他们重来一遍还是如此选择。小說中文網 灵识迫不及待地融入法衣内部。真正的核心,自然是那血线筑成的经脉图络。 这一融入,没有半点阻碍。甚至不再是操控法器的感觉,而是使用自己的另一个肉身。 塔第一层的收藏,都已如此玄妙,不知再上一层,那里的传承又是何等的了不起。 这个念头在容晴意识中转着。她缓缓睁开眼。与那正对的盘坐着的肉身对视。 两个视野清晰又矛盾,化为对她意识的冲击。一个意识,管理两具身体的五感。容晴一时生出错乱之感。 容晴不曾修出过分身。那几乎是化神修士的标准了。如今,她凭此此术法,竟算是有了一个极为独特的分身。 不过,容晴也知道,这与正经分身还是差了太多。譬如,真正的分身,是能够修炼的,可以说是修士的另一具身体也不为过。 “能够提前感觉一下分身也是不错的。”容晴倒没觉得失望,“况且,即使失去了这个分身,对我本尊也没什么打击。只要资源足够,我随时能够再祭炼出一个来。” 一坐一立的两个容晴,眉眼神情无一不同,相视一笑。 第四十七章 无妄山海 云瞳迈步入内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神色不变,笑着恭喜道:“余小友果然不凡。说是十日,一日也未曾让贫道多等。”说话间,却是暗中打量着容晴。 容晴的面色略显苍白,唇色也只有那一抿泛着红。可看向他的眸光极亮,就连周身隐隐的威压,都在告诉云瞳,她不仅是筑基,还是属于厚积薄发的那种。 在云瞳看来,此人越是有古怪,他就愈发不敢轻举妄动。 “按理来说,迈入筑基也算是修士的一件大喜之事,当邀长辈好友庆贺一番。可现在的情况……”云瞳没再说下去。 而这未竟之意,容晴当然明白。她立马接口,轻声道:“真人好意,余容心领了。如今事态紧急。当初答应真人的,现在自然要兑现给真人。” 容晴抬手抚上后脖颈,“我此处被与鬼面修士一伙的人留了丝气息。并非禁制。他们手中应有某种办法,可以借此锁定我的位置。” 闻言,云瞳只是脸色凝重了几分,倒没有太过焦急。 “真人竟然并不对我这般妄为而动怒。”容晴觉着不太像云瞳的性子。 “余小友既然知道它的存在,想必不会让其破坏我等的计划。”云瞳自嘲笑道,“更何况,这里是沧流洲境内。若是别处,即使有余小友保证,贫道也难免会多思多虑几分。可沧流洲完全不用担心。”说到这,云瞳便住了嘴,不愿再接着往下讲了。 这般欲言又止。容晴心底对沧流洲的兴趣被勾得很浓。只是她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还是抢在鬼面修士突破前将其斩杀。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未曾感受到任何窥探。”容晴在云瞳的注视下一脸庆幸的样子。 实际上,在她发现后脖颈留有别的修士留下的一丝气息时,冷汗都出来了。在她未曾发觉之时,有人曾注视过她打量过她,这是何等可怕。 “不过,他们也想不到,我可以凭此追溯源头。这可是他们自己送上来的。”容晴勾唇一笑。“他们用他们的法子无法穿透沧流洲的阻碍,可我用我的法子,应是没有问题。” 听容晴这么一说,云瞳对于她接下来的举动,也不由生出了许多期待。他并非研究禁制之人,所以也只能看看来解馋了。 只见容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短匕,小心翼翼地在手指上割破了一道小口。用手捏了捏,才挤出血珠一滴。 云瞳:“……” 就算是一滴血,容晴也舍不得浪费,极快地按在了后颈上的印记中。 那是一个鬼面标识,平常不见它显化,似乎只有血染了,才露出其模样。其额顶长长的尖角,又无对称的副角,容晴几乎可以肯定便是那通过回影符中才被她所知的道号为钟丘的修士。 随着容晴一指按下,那血珠也并非圆润的模样,而是极快地化为蛛网模样,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笼罩吞噬。 此禁极其微小而又繁复。在容晴按下的一指中,云瞳是半点也没看见她用了个什么样的禁制。 他总不好说我没看见你再来一遍吧,只能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在一旁等待结果。 而容晴,已经分出一点意识,顺着禁制内的脉络延伸而出…… 直到冥冥中有了一丝光亮。 容晴看到那赤足大汉敛去了周身所有的张狂肆意,颇为不和谐地安静盘坐着。这安静之下,仿佛有风雨欲来之势,隐隐给人危险之感如狮鬃般几欲勃发。 鼻尖所嗅,是大量的生气带来的清香,哪怕是共了旁人之感,容晴也为之精神一振。死生二气,收集不易,如此海量,他们这一行人也不怕沾上莫大因果么。这疑惑在容晴脑海中一闪而逝。 她很快就被“自己”所发出的话语吸引去了注意力。 “还需三日,师尊便可全力一战元婴雷劫。” “不错,此番功成,为师有十足把握渡劫至元婴期。无妄海的布置如何了?”赤足大汉沉声问道。 “一切无虞。” “好,到时你带焰双在外围看守。”言毕,两人再无其他话。 被容晴共感的钟丘这时也闭上了双眼。 容晴不敢多留,心神急速地收回。只是刹那,眼中所见便转换回了静室内。 对上云瞳好奇的注目,心头再次窜上来一股凉意。 “那鬼面修士的渡劫之地,应是在无妄海。听他们话语,三日之后便是渡劫之期。” “这。”云瞳面色一变,“太快了。” 虽是估算着那鬼面修士很快就要渡劫,但三日之内,对云瞳来说,也有莫大压力,到现在,对上那赤足大汉,他的信心并不如何充足。 快么?容晴心头哂笑,对凡人来说,这段时间孩子都生了。 “唉。”容晴半真半假地轻叹,“我等还是准备起来,在三日内赶到无妄海才是。不过,”她转而问道,“无妄海又是何处?” 她搜索着自己的回忆,并没有这个名字的印象。 “他们所说的无妄海,应是无妄山才是。”云瞳答道。 容晴没想到云瞳会知道这么偏的答案,不过想想其在南部沧流洲一带这么久了,想必也有些获取信息的途径。 他轻拍储物袋,取出一块兽皮制成的海图,解释道:“这是贫道从城内坊市偶然得到的海图,是某位不知名修士出海探险归来后制作的。图上诸海因其颜色威力等不同而各有名字,只有这无妄山,最是特别。” “确实特别。”容晴看着这张复杂的海图,她在郭夫子手下学习了许多,看地图的本事也见长。海图虽然少见,乍一看还繁复得让人花了眼,但是只要把握住几个基本结构,分辨起来就快了许多。“其余皆是海名,只有它,以山为名。”尐説φ呅蛧 它究竟是山是海? “或许曾经是山,如今确实是海了。”云瞳眯了眯眼,悠悠道。 说罢,他卷起海图,将其放回了储物袋中。 “既然确定了位置,贫道先去安排门下弟子……便约定三个时辰后,伴日楼相见吧。” 容晴见云瞳有了些莫名的信心,应了声好。 她跟随着云瞳离开静室,穿过静默的湖泊,重新沐浴在日光之下。 “我有那入洲凭证,是否能自由出入城内?”容晴想着这三个时辰也不能什么都不干,不如去那巨城之内观摩一番。 “自然可以。”云瞳还很是贴心地在空白玉简内拓印了一份地图。“城外山林看似不显,实际除了白石观还有其他势力,小友按照此图中路线,便不会扰到他们。至于城内,坊市林立,适合筑基期交易的坊市贫道在图中皆标注了。” 云瞳这回倒是没在里面耍什么心眼。毕竟容晴此时多几分优势,接下来无妄海之行他也能多几分助力。 “多谢真人了。”容晴也没客气。接过玉简与云瞳道了声别,便轻拍储物袋,召出了自己的飞剑,足尖轻踏在放大的剑身上,一人一剑从谷底飞出,极快地消失在云瞳视野中。 “木剑?”云瞳有些纳闷地自语。 第四十八章 大司 容晴御剑在云中穿行。在飞行一事上,尽管她会随着风压而微微调整着飞剑运行的状态,但总体整条飞行轨迹还是笔直而顺畅的。她喜欢这样。 目光所及是大片大片的云团,刚从其中一个穿梭而出,下一刻又陷入另一块中。 云团内密实得像是身处另一空间,容晴在其中却觉得自在。如鱼得水般自在。 像猫会钻进小箱子里,觉得有种安全感,容晴也是如此。在云内,她不知为何也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在感。 顺着云瞳所给的路线,果然快捷,不必费心探查诸多势力的外围,可以肆意地御剑飞行。容晴也不由琢磨起云瞳刚刚的神态话语。 “原本三日之期,令他有些焦躁,只是说起无妄海反倒让他镇定下来。莫非他认为在无妄海,更有翻盘之力?”容晴敛眸,“有意思,看来他收获的不仅仅是一张海图,可能还有海图原主的一些备注。无论如何,他有信心,对我来说可是好事。” 容晴最担忧的是云瞳就此龟缩在沧流洲,只她一人,还不想对上两个金丹一个筑基。所以,她对云瞳的话语不曾有假话,可也隐瞒了一些。 比如,为何她刚通过禁制与钟丘共感,那边就正好谈及了渡劫之地和渡劫之日的事情。短短四句话,将容晴等人想知道的,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恰好?恐怕未必。 容晴觉得,应是她刚将五感附在了钟丘身上,就被对方发现了。这个判断让她在心神回归后,生起了寒意,直到现在都惊惧。这用来回溯的禁制本就少见,所以容晴才在一开始就信心满满。可现在仿佛当头一棒,告诉她不可小觑北极雪山之外的修士。鬼面修士一行人所拥有的实力,在她眼中愈发深不可测。 她需要云瞳等人作为助力,所以隐瞒她的判断,避免云瞳打退堂鼓,是她必行之事。 再深一步思考那赤足大汉和钟丘的对话,既然是刻意说给她听的,想来不会有假。 “我们想趁人之危,对方又何尝不想诱我们出来,一网打尽呢。”容晴当时共感得随机,以她修为至半步化神的经验,赤足大汉的状态确实已经到了临界点,再加上时刻吸食的海量生气……“时间不会假,至于地点,想必也不会为了附带的我们这群人而更改。罢了,既然取巧不得,应战便是。” 再往深处想,容晴如今的判断,恐怕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不论她和云瞳去或不去,他们都摆好了阵势……不论是智计还是武力,在容晴看来,都达到了他们金丹期的巅峰。 纵使心内如何惊涛骇浪,容晴面上神情不曾改变,只是御剑的速度愈发加快,巨大的破风声刚刚响起便被脚下飞剑上环绕的阵法压成蜂鸣之声。起伏相聚的云团之中清晰地划出了一条白线。 随着高大城门在视野中逐渐显露,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跟随着剑身一起下压,斜斜向下,仿佛坠星。只是与流星不同,这下坠之势完全在容晴掌控之内。原本气势汹汹,可在她时不时的控制之下,剑身猛然一顿,每一顿,落速都骤然降低,直至最后,如羽毛般翩然落地。 城门前方竖有一碑,碑身延伸出金丝围绕城墙。入此碑范围者,皆不可再飞行。不论是御器飞行的小修,还是自身能够凌空而飞的元婴修士。 这规矩,人人遵守。容晴也早早收回了飞剑,从容迈步进入此碑范围内。 城外的势力大多是那些供应不起城内洞府的修士不得已发展的,容晴一眼看过去,修为最高的不过是金丹初期。 三三两两,有要好的,便靠近着说话,如果是不和的,远远看见,便互相避开。容晴见他们在进入城门处时,都将自己的凭证掷入那悬空的阵法中,也有样学样,从储物袋中取出自己的凭证。 悬空阵法所在并不拥挤,容晴也不抢先,等自己前方再无他人时,将那折成三角的绯色符纸掷入阵法中。 这阵法在她看来,感觉颇像入洲时随着巡察使出现的那个竖立漩涡。不同的是,这阵法更像一面镜子,少了那漩涡缠引视线的本事。 凭证甫一落入阵法内,便融化一般消失不见。容晴紧随其后,一脚迈入阵法内。 仿佛穿透一层水幕,容晴眼前所见大为变化。嘈杂的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虽不是俗世,她却无端有了几分红尘喧闹的感觉。 绯色符纸从她眼前飘落。她顺手接住,正是她那一张入洲凭证。 “别挡在出口。”后面有人说了一句。 容晴微笑,侧身道了声抱歉。不再停留,抬脚迈入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入口不止这一个,城内的居民也对这入口处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无。 宽阔的大街上,人潮拥挤,金丹期筑基期修士比比皆是。两侧高楼林立。城外巨大的萤虫经过修士驯养,此刻在头顶漂浮的都是指甲盖大小,很是圆润可爱。 “难怪云瞳对于自己沧流洲修士的身份极为骄傲。”容晴暗想,“确实值得骄傲。” 就容晴现在所见,炼气期的小修根本没几个。而根据云瞳所给的地图,城内的坊市极多,如果按照现在的人流量来计算,那沧流洲光是金丹期的修士就达到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虽然现下并没有看到元婴真君的身影,可以比例来算,应当是不少的。 “要说我曾去过的哪座城池与此处相当,当属天引司所在了。”容晴默默比较着,“只是修士的质量却比不上这,炼气期的占比还是很多。” 容晴虽说常年在北极雪山,但秘境历练也有过两次。对于流光剑宗外的势力不仅有所了解,有些甚至亲自去过。天引司名震北地,其所在城池的名字在其名气之下都被淡化。常人只需说天引司便指代了其所在之地。小說中文網 天引司存在极为久远。在北地姬氏皇朝尚还存在之时,其在皇都内就已声名赫赫。哪怕流光剑宗的前任宗主一剑覆灭姬氏皇朝,天引司竟然也不曾倒下,直至今日。 “据说天引司主人修为不止于化神,这才能让天引司一直屹立不倒。可这……根本就是废话啊。流光剑宗内化神修士的数量并不少。”再之上的信息,因为容晴修为所限,她所了解的,少得可怜。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有时候她也会羡慕别人早早就学了大术,可她连手中的术法解构还未完成,只是空余羡慕罢了。 修行之事,本就是各管各的,一步一个脚印,再无他法。 “往好里想,大概是在剑宗修行,比旁人所学的更系统更正确了吧。”容晴默默鼓励着自己,脚下却不曾停留,朝着自己要去的坊市前行。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更大的喧哗声,甚至朝容晴这边蔓延。 初时,她还不明所以,很快,容晴也明白了别人到底在谈论什么。 用看的,更为直观。 庞大的宫殿从远处飘来,速度能有多慢就有多慢,周边还附带着楼阁池塘,俱是闪闪发光。就连聚集在一起的庞大萤虫光带也不敢与之争辉。 这排场……容晴有点纳闷,抬手去接上方飘散过来的花瓣。这些花瓣由术法所化,美则美矣,毫无攻击力,用手触之,更是触了个空。 这么爱搞排场,非要弄得大张旗鼓人人围观的,容晴平生所见也只有一人了。 “这一路过来得花费多少灵石啊?”四周人群议论纷纷。 “起码得以上品灵石计。不过,能在城中飞行的至少是元婴真君,我等是比不得了。”有人酸溜溜的接话。 “这派头,恐怕就算是元婴真君,其背后势力也很大,不过洲中没听闻哪位真君是这般的?” “据说,”说话之人小心翼翼,低声言语。只是连传音都不愿意,看来是很想与大家分享了。“来者是天引司大司,巡察使专门接待的大人物。” 天引司大司?容晴闻言,面色古怪。还真是她…… 第四十九章 辅助灵器 思及入洲之时,巡察使久久不回应,说不定便是在接待大司。 “她怎么会来此。”容晴知道自己长着个路人脸,又没甚名气,因此开口想要引出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周围议论的修士正好转到了这一个话题。 “天引司大司恰恰好在开天前入洲,看来她是想争一个名额了。” “她可是半步化神,有极大可能能得到一个开天名额,说不定出来便是化神修士了。”说话之人言语间带着浓浓的艳羡。 “每次都有外洲修士来与我们抢名额。这次不知道除了大司之外还有谁?” “谁知道,别是土行单灵根就是了。”有人抱怨。沧流洲修士因其远超外边的资质而十分骄傲,但是一旦外洲修士前来争夺名额,在同等资质条件下,沧流洲并非具有十足优势。 甚至,有外洲修士参与争夺的名额,往往被外洲修士夺走。这让沧流洲修士也是非常不爽。 容晴在人群中静静听着,也不急着去坊市购买物资。 “算了,巡察使大人放外洲修士进来,至少也为我们换到了不少外洲秘境的名额。” 此话不提还好,一经说出,又是引发一阵不满,“这样的好事哪能轮得着我们。也只有元婴真君才有那资格获取。” 周围皆是一片认同之声。这不满想来积攒很久了。 容晴见那移动缓慢的宫殿终于从头顶飘了过去,而周围修士的议论也多以抱怨发泄为主,有用的信息不多,因此不再停留,继续前往坊市。 行走之中,她暗自思量。这沧流洲所占面积据说非常庞大,可是感觉环境很是封闭。像在北地,就有趣多了,前人遗府、秘境等,可供人历练的地方不在少数,不时还有新的秘地发掘出来。可是沧流洲好像只有一个“开天”算是历练修士。照这样看来,这满大街的金丹期筑基期修士,不过是仗着他们的灵根好而已。难怪有外洲修士来争夺名额,会这般苦恼。 像天引司大司身具变异风灵根,在北地便很有名气。并非是闭门修炼的娇弱女修,她所经历的秘境遗址很多,能有如今的半步化神修为,是不掺任何水分的。就算容晴当初还是半步化神,也远远不及她。 “一旦放出风系单灵根的名额,恐怕非大司莫属了。”容晴想到那些名额的先决条件,“也不知这次是否能放出符合我灵根的名额。如果没有,我又该怎么隐瞒过去……” 遇上了这样的奇特盛事却不能参加,在容晴看来太过遗憾了。半步化神的修为固然诱惑,可能吸引到大司前来,那云瞳当初所说的,能体悟道韵之事不假。半步化神到化神之间,看似只差了半步,可这半步之差,堪比登天。为何人人都梦想化神,而化神修士难得,就是有入道之分。若是悟性不够,一辈子困于半步化神而不得突破。 容晴本就不是聪明孩子,自然要多找些办法帮助自己入道。此时她的心态与当初大不相同了。自暴自弃逃避不了什么,只能让自己的境地越来越糟糕。“夫子……”容晴喃喃道,心里涌出一阵酸涩。 随着她逐渐走近自己的目的地,身旁的筑基期修士越来越多。穿过一个牌楼进到坊市内部,果然一个金丹期都没有,放眼望去全是筑基。 容晴与云瞳约定了三个时辰,自然不会失约,她也没空去散摊那挑挑拣拣了,索性转入了周围的店面。虽说贵点,但东西好歹挺全的。 这个时候,容晴不会想着省钱,而是考虑着怎么花灵石能把她的需求一步到位。 她现在是筑基期,那么就要将筑基期实力拉到极限,到可以与普通金丹期从容一战的地步。 容晴是有许多手段能使她越阶一战,但这对她未曾炼体过的肉身是一个巨大的消耗。还有看似强大的识海,一旦超负荷对修士的影响是极难弥补的。这种种原因导致修士越阶极难。 若是寻常,容晴是能避免斗法就尽量避免,可是现在,为了夫子,为了径国,为了她自己的功法,注定了她绝不能退。 “甚至要考虑到,那云瞳不再是助力的情况。”容晴敛眸,在一中年美妇的热情招呼声中迈过门槛。“所以与普通金丹修士的差距,就用灵石来弥补。” 她现在的身家,实际上是一个半步化神的身家,不能与那些搏命之修相比,但也是金丹修士远不能及的。 “道友快请入内一坐。”店家做事老练,并不因容晴外袍普通而有任何怠慢之举,待容晴就座后,便很快奉上了灵茶。 容晴也不多客套了,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空白玉简按在额上,将所需之物的清单拓印其中,递给那中年美妇。 “这些东西要得很急。所需灵石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这边不成问题。”容晴淡淡道。 中年美妇闻此,笑容更盛。随着她灵识往玉简内一扫,其妩媚脸庞这才少见地变了神色。看向容晴的眼神惊疑不定。 “道友所需之物涉及的灵石数目巨大,这……还允奴家请示过掌柜的。” 容晴点点头:“尽快。” 中年美妇也不拖延,立即发了符信出去。随后给容晴送上糕点,很是殷勤。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掌柜的来得也是极为速度。 知道容晴现在着急,便直接开口道:“道友所需之物数量虽多,但本店尚能供应,只是其中的掌中童子……本店虽说也能寻来,可道友要的这般急,一时半会也拿不出。” 掌柜的是一看着和气的中年男子,金丹后期修为。他看容晴皱了皱眉似是烦恼,又接着道:“并非是我家店小。” “这我明白。”容晴插了一句,“我也是看你们家店面最大,才先找的你们这。” “正是,正是。”掌柜的点头陪笑,“只是敢问道友,这掌中童子最晚的期限是何时?” “三个时辰,再晚也等不得了。” “时间这般急迫,道友就是去别家,也不一定会比我家更快些。”掌柜的感叹,“毕竟掌中童子很少有修士购买,我们这有是有存货,可却是配合元婴真君所用的。至于筑基期所用的掌中童子,我等从未听说过谁家有。” “那掌柜的可有什么解决之法?”容晴微笑。 掌中童子是一种特殊的灵器,除了贵之外,各方面都极好。它最大的功用便是在斗法之中,加速经脉之中的灵气运转并且补充上足够的灵气。更好的那些,甚至能刻印储存阵法禁制等。它是令修士心喜的辅助之物,但真正能用上的修士不多。因为制造掌中童子的原材产出稀少,再加上能制作此物的锻师出手一次价格不菲,所以光是投入成本就很惊人了。 容晴想着,这家店能有一个元婴期用的掌中童子,看来是压箱底的东西了。 “解决之法是有,我们可以请高阶锻师来将那掌中童子临时改造一番,使之配合筑基期修士。只是高阶锻师请他们出手一次,又是如此紧急的情况,其中的费用不菲。”说完,掌柜的将容晴清单上的所需之物各项价格列在纸上后,便闭嘴不言,默默等候容晴的决定了。 容晴看着那些价格,心中盘算得很是激烈。其他东西虽然量大,但是也普遍,掌柜的也做了主为容晴降了些许价格。可这还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是那少见的辅助灵器。若不是其价格昂贵,掌柜也不会这般面面俱到地为她考虑,这可是几十年都难得的大单子。 如果容晴想将价格压下来,或许可以通过掌柜向其他店家求购金丹期的掌中童子。因为能够认主的灵器几乎都没法转卖,她必须得考虑,是否要用到这么上品的掌中童子。 要知道,她并非搏命之修,灵石进账无非就是在剑宗时期每年定期发来的补给,偶尔她自己也会卖出一些禁制赚些散钱。现在她离开剑宗,灵石的最大来源相当于断了,所以在花费上她也必须再三思量。 “你家的掌中童子,是能够储存禁制之类的吧?”容晴问道。仦說Ф忟網 掌柜含笑点头:“道友放心,它能同时刻印两个阵法,如果需要的话,等锻师来了,道友也可以亲自与锻师商量。” “成。”容晴深吸口气,做了决断。她从储物袋中先取出了一块上品灵石给掌柜,“此次所需之物要的急,都要麻烦掌柜的费心打点了。”这笔交易将近一千上品灵石,容晴此时拿出一枚,单独给了掌柜的,便是希望他在此事上能更加尽心。财既然露了,怯不能露。筑基期修士身怀巨额灵石,看似危险,但其自身所行,亦能让别人忌惮。 “道友客气。”掌柜的笑容更盛。从善如流地收了灵石,当着容晴面便发了四封符信。他解释道:“小店也有专门供奉的锻师,除此之外还请了三位城内极有名气的锻师,有他们四人,绝对能将灵器改造到道友满意的程度。” 说罢,掌柜将容晴请上了顶楼。 他从宝库内取出封存的掌中童子,先让容晴过目。 只见金属盒子打开,一张纸片人悬浮其中,四周环绕着诸多禁制。不似其他灵器灵气四溢,灵光逼人,看似普通,但以她眼力来判断,此物确实不凡。 “托我等改造掌中童子的便是这位道友?果然是少年天才。”一道浑厚男声传进。 人还未至,吹捧已到。 八百多岁的“少年天才”面不改色,含笑道:“天才不敢当,能一观诸君施展所长,也是某之幸。” 有钱能使磨推鬼,四位锻师来得迅速,身上威压雄厚,赫然是元婴修为。 第五十章 消息 四位高阶锻师三男一女,感应其威压,不是元婴初期便是元婴中期。 掌柜的向容晴一一介绍过去。三位男性锻师其水准都达到了七阶,至于那位唯一的女性锻师,更是八阶锻师。 被介绍给一个筑基期小辈,四人并无不悦情绪。要知道,这一笔生意价值近千上品灵石,可以说是一个元婴修士的大半身家了。而能面不改色拿出这么大笔灵石的筑基期修士,其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尤其是开天临近,来了不少外洲修士。像天引司大司那样讲究排场的并不多,具体来了多少外洲修士,也只有巡察使才能知晓。 他们四位锻师元婴期修为,算是沧流洲的顶端修士,可以确定并无哪家出了这么个财力雄厚的筑基后辈,因此自然而然地认为容晴来自外洲。而且,还是大型势力中十分受宠爱的弟子。无缘无故他们也不愿意招惹有背景的小辈,四人达成共识,对容晴的态度,也以同等修为视之。 他们如此想,倒也阴差阳错猜了个正着。容晴不知晓她正好这个时候露财,算是不知不觉蹭了大司等人的势,只觉接下来的交谈很是舒心。 四位锻师各有压箱底的本事,在改造灵器上也颇有见地。 “此物本身结构已是完整,我等建议是不在其内部再做任何更动,转而添加一个限制灵气传输的法器。”领头的正是那位水准最高的女性锻师。“请问道友最常用的是哪条主经?” “铺玉、休工、贝阙。” 闻言,众人面上看似没有变化,可心内已经极为震惊。 这次的名额中居然出现了三灵根,难怪啊难怪……派来了一个筑基参与争夺。沧流洲的三灵根修士本来就少,再加上灵根远不及普通水准,所得资源也少。有这女修在,怕是本洲修士没有一争之力了。 “既然道友最常用这三条主经,我们这就为道友锻造专用法器。至于这掌中童子本身还可以刻印些许秘纹,道友可有想法?” 想法……自然是有的。 在容晴的计划中,与云瞳一起前往无妄海的,是她刚刚通过《寄魂附身》重新祭炼过的法衣。至于她的本体,相较来说,留在沧流洲则要安全的多。 如此,掌中童子也是要给法衣分身使用来发挥它的最大功用。这秘纹的选择,正是要弥补法衣分身的短处。 “刻印回春纹或是三花纹吧。” 这两种纹路刻印在灵器上,只要有灵气运转,便能生效,有刺激血肉恢复的作用。斗法之时,能掐诀的双手极为重要,一旦双手受伤影响用指,修士的战力可以说削去了大半。容晴是掌握有部分心禁,即使不掐诀,照样能够用出相同效果。可是,陷入这样的境地,就太被动了些。 法衣分身没法服食丹药,有掌中童子为其辅助,既能为分身补充灵气,又有治疗之能。这样容晴派分身前往,才能放心许多。 “既然道友决定了,我等这就去将其改造一番,还请道友稍等片刻。”女锻师没有意外,只要修士有点财力,都会想办法为自己的法器等物刻印这一类的秘纹。毕竟在斗法这样瞬息万变的时候,哪有那么多时间服用丹药。 “麻烦诸君了。”容晴连忙道。 锻师们也知她时间紧急,不多寒暄,一起去了锻造室替她将掌中童子改造。 也只有四位高阶锻师齐齐出手,才能把八阶灵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成容晴所希望的样子。幸好只是加秘纹和外接法器的活,不然即使报酬高,他们也不会接下。 容晴坐在位子上,一边过目掌柜的源源不断送上来的清单上所列之物。除了掌中童子之外的所需,即使有些需要店家收集,也还算快,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在与掌柜的闲聊几句之时,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回开天临近,我曾在街上看到天引司大司,排场气派的很。除她之外,掌柜的可知还有哪位风云人物也来了沧流洲?” “这……有些前辈并不似大司那般,恐怕只有巡察使大人才能清楚到底都有哪几位天骄前来。不过,”掌柜低声道,“还是有些许小道消息在私下里流传。除了大司外,还有通岛那十位形影不离的散修前辈。”ωww.xSZWω㈧.NēΤ 哦?容晴嘴角浮起笑意。 通岛这块地域最出名的便是其散修众多,势力庞杂混乱。掌柜所说的那十位散修皆是元婴期,各有所专,最最特殊的,便是这十人但凡外出,就没有分开过。不说感情如何,他们十人独特的合击功法就让同为元婴的修士不敢轻易挑衅他们。 掌柜的既然说是小道消息,便是因为他们不曾表露自己的身份。可是这整十位元婴修士,实在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他们的真实身份。所以容晴才有些想笑。 “也有人说,见到过大月山的凤凰儿,不过这也没法肯定。道友不必太过当真,毕竟临近开天,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太多了。”掌柜无奈地摇摇头,“或许还有许多天骄,但是他们一旦刻意隐瞒,甚至就只待在城外,我们也没办法一一确认不是。” “看来只有争夺名额时,才能一睹那些天骄的风采了。”容晴的眼中少见地出现了几分火热。以往她对斗法有些下意识地抵触,可一旦心态转变过来,对于那些天骄行云流水的战斗过程,她就止不住想要亲眼看看,甚至,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亲身下场交手。 “确是如道友所说。”掌柜的接口;“外洲修士手段众多,有些术法根本就不曾在沧流洲出现过。开天名额争夺之时,这些差别太过明显。不过,能让沧流洲修士多学习几分,也是幸事。”他笑呵呵地说着。作为商人,深谙人性,这个时候捧捧容晴这个外洲修士,他也不损失什么。 “那么,有剑宗来人的消息么?”容晴终是问到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上。 只要提到剑宗,所有修士都知道,除了流光剑宗,再无其他。 第五十一章 海图 “剑宗?”掌柜沉吟了一会儿:“道友这个问题,其实也是近几日大家都想知晓的。不过,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实在是巡察使大人将这方面的消息压得很严。而且剑宗上次来人还是很久远的时候,想必这次也不太可能。” 容晴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若是遇上剑宗弟子,没被认出最好,要是被认出来了,就很有几分尴尬。 不对……容晴突然蹙了蹙眉,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她在北极雪山上待了这么久,都没有听到过沧流洲的消息。以她在剑宗的身份都没有权限知道,难不成这“开天”是剑主和道子才有资格知道的消息?剑主用不上,而道子…… “除渊。”容晴在心内默念这个名字。每每回想起此名,她的情绪就有些复杂。既有嫉妒,也有不可言说的羞窘。 重霁剑主当时在她离开前怎么说的?最多三百年他便可半步化神。这修为可与容晴不同,是除渊实打实磨练出来的。即使如此,在重霁剑主眼里,三百年也足够除渊追上容晴当时的修为了。 这一次“开天”,在容晴看来,除渊参与的可能性极大。 冰系单灵根,一万名额之中绝对有一个,沧流洲修士又怎能与剑宗耗费心血培养的道子相争。 不管他来不来……容晴心想,反正两人灵根不同,根本不会正面对上。 思及此,她算是半松了口气。 “掌柜的,店里可有卖沧流洲周围的海图?越全越好。” 容晴突然想起云瞳所提及的海图,她当然不能被其牵着鼻子走。不管能不能得到那份特殊的海图,能够了解一番无妄海,甚至是沧流洲周围一带,也是有益无害的。 “海图……自然是有的。”掌柜笑吟吟道。 海中危机四伏,相比修士习惯的在陆上甚至在空中斗法,很少有修士会在水中一战。可是海中矿藏丰富,这还是已探明的,未曾发掘的只怕更多。所以不乏一些对自身实力有信心的修士不懈地在海中探察,由他们手中制作出的海图,绝对是出行海上的修士所必备之物。 “还请道友稍等片刻。”言罢,掌柜的出门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抱着一颇大的木盒。 他走至容晴面前打开盖子,露出摆满了玉简的内部。 “沧流洲处于茫茫海域之中。除却南海相对安全,其他海域皆是危险重重。巡察使定期会派遣高阶修士前往检查海域。所说历次都有不小伤亡,可至少每次出行,都有不少收获。” 容晴点了点头。修士并非不惜命,但是当利益足够大时,这诱惑足以让人强行忽略其中的危险。 “道友若是要出海,一份详尽的海图的重要性不需老夫多言。而且,”掌柜的低声道:“不少珍贵的海图都是在拍卖会中才会出现,可是道友既然已经照顾了我们这么大一笔生意了。这些珍稀海图……”他从木盒中拿出三枚玉简,一一摆放在容晴面前,“都是一口价。” 容晴抬手拿起一块玉简,按在额上。灵识极快地与玉简中的内容勾连。 一幅巨大海图在她的识海中缓缓出现。复杂、精妙。甚至具体的景象都能被她放大细细观摩。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内容被牢牢地保护在禁制之内。 “这样一份海图,是个什么价?” “这三份,都是三百上品灵石。” 容晴闻言点了点头,放下手中这一份,转而拿起另一个玉简。 以这三块玉简内所记载的海图的详尽程度。三百上品灵石,算是差不多的价了。可是地图这种东西,价格最是容易浮动。可惜了,她在沧流洲并无什么信得过的人,又怕海图有误,所以没法用更便宜的价格购得。 这第二份海图,与第一份所记录的范围差不都大,且重合的地方也有三分之一。容晴要比较的,自然是有无那处名为无妄山的地方。 掌柜的在一旁耐心等待容晴挑选。只是在看到容晴一一看完那三份最好的海图后仍然在木盒中拿起海图阅览时,心中有些诧异。 他以为,这是个不差钱的主。 容晴查看的速度很快。与云瞳约定的三个时辰,如今已过去了一半。待此处的事情完毕了,她还得去租个洞府,将本体安置。 须知,以她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同时操控两个身体,还互相不影响。尤其是法衣分身将要进行精微又激烈的战斗。容晴只能选择将本体安置在相对安全的洞府中进行闭关。 沧流洲现在内外流动较为频繁,可凭巡察使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态度,洲内还是相对安全的。 容晴将木盒中的玉简都粗粗浏览了一遍,才在掌柜的略微讶异的表情中,拣出一块玉简来。 “此玉简,只需五块上品灵石。” 其实,不便宜了。只是和那三块最详尽的海图价格比起来,当真给人一种省钱了的感觉。 “就它了。”容晴点头。 不买贵的,只买对的。既然只有这一份玉简中的海图,才在边角里写了无妄山,这让容晴必须买下它,一看究竟。 “好。请道友稍等片刻。” 海图中的内容,大半被禁制封存。这种玉简,在容晴购买后,会用专门的解禁密匙解除其内的禁制。若是没有解禁密匙,以容晴的本领,也不是不能解,但是在重重密码中,要解出正确的那一段,这时间真的说不好是多久。 “还请道友查验内容。”容晴给灵石给得爽快,掌柜的自然速度不慢。这密匙和玉简一同交给容晴,让她自己开启禁制。要知道,掌柜并没有权限知道其中隐藏的内容,这样可以避免他在帮容晴解禁的时候偷看。 容晴基本上各类禁制都有研究,用密匙解禁,也不用人教,很快地将藏于玉简中的禁制全部解开。 容晴再将灵识探入,海图内的诸多记载、景象骤然清晰。 原本的浏览,只能知道海域的大致名字和方位,可是,真正有价值的内容是被严密保护起来的。只有完全解放的海图,才可以让拥有者读到制作者留下的诸多情报,乃至于仿若亲眼所见的实际景象。拥有海图的人,真正到达海域上时,就会因提早了解过,而有一份熟悉感。有时,恰恰是这种熟悉感,能保全一命。 而容晴最关心的,无疑是无妄山。只这一处,于她而言,价值就大大超过那些三百灵石的海图了。 容晴凝神记忆,但愿其中的内容不要让她失望…… 第五十二章 出发 三个时辰过得极快。 云瞳在伴日楼内低声嘱咐着自己的二弟子峰从和小弟子山行。以两人筑基的修为,在接下来的无妄海一行中,几乎没有任何作用,甚至有可能反被对方钳制。 而同为筑基期的余容……云瞳眯了眯眼,看向远处御剑落下的白衣女子。白色道袍上绣着黑色纹路,鲜明的撞色似要灼伤人的眼球。 容晴冲着云瞳点头示意。 云瞳习惯性地问了声好,视线却敏锐地在她左手上的手套停留了一瞬。走时,还不曾出现这东西。不仅如此,就连道袍都换过一件……云瞳暗自思量着,这女修也太富了些。如有可能,无妄海倒也是个很好的机会下手。 “此行,便由贫道和贫道徒儿岭扶同余道友一同前往。”云瞳仍是召出了他的洛河舟,放大的舟船待三人一一进入后,才猛地窜起,驶入空中。 容晴低头看着白石观所在的山谷迅速凝成一个小点,而头顶处那些倒竖的石碑,在云烟缭绕中,愈发狰狞骇人。 此洲,无天。 野生的巨大萤虫忽而聚集在舟底,忽而四散在云烟中,或是密林之中。容晴凝视着它们,默默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她以往的两次历练,虽不是在剑主看护下完成的,却也是精挑细选过。不过是不咸不淡地检验禁制的熟悉度罢了。既然不涉及生死,也无谓什么进步或者顿悟。 只这一次,前方未知,就连她是否能留得性命也是未知。对死亡的畏惧、对敌人的愤怒、对斗法的兴奋……诸多心情一一浮现。容晴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将之平稳在正常状态,然后是心跳。直到识海平静无波,她环视一圈,舟上两人皆是各有自己的调整方式。虽然神色有些凝重,但身上的气息都是略微放松的。 是了。容晴暗想,白石观说是个小门派,但更像是散修团伙,争夺之事是家常便饭,自然遇到过不少变故极多的斗法。像这样双方各自有时间来准备的,反而是少数情况。 只是……对于同阶之中风华绝代的人物,云瞳等人又遇到过多少呢。容晴垂下眼眸,她故意遗漏了鬼面修士一行人是刻意将时间地点透露给他们的消息,就是不想在云瞳心中再加码鬼面修士等人的实力了。她并非不知道云瞳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可是至少在斗法前期,她需要一个助力。将三方的实力都压低到差不多的水平,到不得不拼底牌的地步。 而论到拼底牌,她从没失手过。 此次出洲过程倒是非常顺利。在容晴看来,巡察使真的是个工作模范,以巡察使的修为,完全不用亲自来管出入洲的事宜。招待外洲的贵客也就算了,这种琐碎小事都要管,也不见其有何不耐之处。更何况是在开天将近的关键时期……倒也难怪沧流洲的存在神秘了那么久。 “十日内务必回洲。十日后,沧流洲将关闭三年。”巡察使淡淡嘱咐了句。不知为何,容晴似是感觉到,巡察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是。”云瞳肃容道:“多谢巡察使提醒。” 一路上看到那些碑文字迹愈发清楚,没想到,竟然比他推测得还要快。幸好巡察使提醒,若是错过,那才是呕得吐血。云瞳倒是不觉得沧流洲关闭有何奇怪。毕竟一直以来,沧流洲从宣布名额开始,就会封洲,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直到内部选拔出具体人选,并且完成开天的历练,才会解禁。 而要在赤足大汉渡劫前将其斩杀,十日,足够有一个结果了。 容晴捻了捻那绯红色三角符纸,看来巡察使是承认她的白石观记名弟子的身份了?这张入洲凭证并没有收回。 以巡察使的兢兢业业,他莫非是记得这沧流洲的上百万修士?虽然以其莫测修为,有这记性也是正常……她摇了摇头,制止了自己的发散性思维。 被巡察使移出沧流洲外后,入目一片海阔天静。 “真人既身怀海图,那么从此处去往无妄海需要多少时日?”容晴问。 “余道友放心。”云瞳换了一套手诀,洛河舟猛地提速。“从此刻算起,不到两日便到了。”像上次入洲,洛河舟的速度其实还在中下,主要是为了照顾云浓。而这次洛河舟全速前行,甚至连提供舒适的保护法阵都撤去了一些,当然,舟上的三人都不会介意就是了。达到筑基,灵气循环不止在体内自成周天,甚至体外都能萦绕一些,以现在的风速,在周身灵气的阻挡下,不过微风拂面罢了。 来去算它四日,也就是剩下六日的时间。 “真人可有什么想法,或者是做什么布置?”容晴不得不问了:“白石观中人自有默契,可我算是半途加入,不知除了底牌外,真人还有哪些布置,需要我参与?”wWW.xszWω㈧.йêt “也算不上什么布置。”云瞳自嘲道:“那些鬼面修士在无妄海盘踞不少时日,自然是他们的布置更多,我等贸然在其中做些什么,反倒容易打草惊蛇。既然如此,只能先赶到无妄海,再小心探查一番。以余道友禁制一道上的本事,还得请余道友替我等查看是否有隐藏的禁制或阵法了。” “此事可以。”容晴没有犹豫便应下了。 “还有一事。余道友也知,我们师徒二人一同历练的次数不少,斗法之间的配合也有把握。若是正面对上鬼面修士一行人,我们和余道友只能分为两方。我们对付那叫焰双的筑基女修和道号为钟丘的金丹男修。道友去阻碍那鬼面首领。”云瞳生怕容晴心有不愉,连忙道:“这鬼面首领正是要渡劫的关键时刻,不敢分出许多精力。况且我们两个金丹对付一个金丹和一个筑基期,就算不能短时间灭杀,也有余力从旁相助道友。” 在云瞳二人略微紧张的注视中,容晴突然微微笑了。“真人还说不会布置。分明布置得极佳。我看过回影符,焰双和钟丘都并非寻常筑基期、金丹期。上次赌斗,并没有逼出他们二人的全部实力。尤其是钟丘,他最后可没输。他最后有什么手段,谁都说不好。加上真人一共两位金丹修士一起切断他们与领头人的联系,这样才能说得上是有把握,是可行的方案。而我的底牌,本就为了那首领准备,少了他的两个徒弟干扰,我成功的几率也大大增加。” 这一通话下来,配上容晴真诚的表情,云瞳实在吃不准到底是褒是贬。是似夸又似讽啊……毕竟两个金丹期打一个金丹和一个筑基,还被赞为很可行,也是需要脸皮厚一点才能接下去话吧。 云瞳恰好就是属于脸皮稍厚的那种人,闻言点头道:“既然余道友也是如此认为,那便按这方案行动吧。一旦我等将那两个鬼面小修灭杀,就立刻来助余道友。”在他心里,以容晴的莫测,哪怕是很可笑的筑基与即将渡劫的金丹大圆满相斗,都是正常的。 而在容晴心里,反倒要为云瞳的自信所担心了。他尚不知金丹和金丹的差距可以有多么大,以容晴自己的推算出发,也不过是牵制那两个徒弟是可行的而已。 她心想:“至少这些鬼面修士在我的感觉中,还没有达到除渊这般妖孽的的地步。高估就可以,还有一战的价值。” 容晴回想起,提及无妄海时,云瞳略微放松的神情,想来他手中的海图,是提到了那无妄海与其他海域大不相同的特性了。他应当也有所准备……容晴垂眸看了看左手手心的纹印,赫然是一个纸片人模样。 这便是掌中童子。而略透明的手套则是那四位锻师赶工出来的外接法器。这是她此行所做的准备,足以应对无妄海的环境。 第五十三章 无妄海 无妄海海水浑浊,与周边海域虽相连,但色泽明显不同。容晴回忆起海图中的记载,再对照眼前的景象,不用云瞳言明她也明白现在已经进入了无妄海海域范围内了。 “太安静了些。”容晴暗想。 风平浪静的时候,海水自身亦有涨落。可是无妄海海域的海水起伏太过微弱,近乎死水。 “接下来,我等要进入一个漩涡中……”云瞳特意看向容晴,叮嘱道:“不必太过紧张,顺着漩涡进入即可。” “明白。”她点点头。 来的路上,云瞳已经向容晴大致讲了下无妄海的特点。 无妄海边缘极为安静,可是越往内部行进,海水流速越快,因为在最中心是一个塌陷的漩涡。其内,似有洞府存在。可光是要通过漩涡,非要达到筑基修为,才可有足够的灵气和身体强度支撑住海水侵袭的巨力。 云瞳所言,当然还有所保留。容晴并不戳穿。 随着云瞳收回洛河舟,两位金丹修士当先进入漩涡中。师徒两个手诀轻掐,身外出现一层灵气循环,看似单薄,却因其结构而异常坚固。 海上的漩涡并不奔涌咆哮,仿佛是一幽幽张开的巨口,任何敢来送死的猎物,都将被其吞噬。还算高大的两个身影,只是眨眼,便投入其中消失不见。 “坠落。”容晴轻声呢喃。这种静默的漩涡才最是可怕。“若是我没有海图,那我倒对底下有洞府的说法,有些相信了。” 海水在中心处下陷,就仿佛底下空了一大块。 只是…… 容晴戴上兜帽,直直往漩涡中冲入。如同云瞳岭扶二人一般,直接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她对底下有什么,早有心理准备。 所谓“空”并非空,而是气! 海水内部的巨力,果然如容晴所料想的那样,极为庞大。只是进来的,并非容晴本尊脆弱的肉身,而是本身就异常坚韧的法衣。她甚至只需粗略地保护一下裸露出的面部和手足就可。 这漩涡,于容晴的法衣分身而言,算不上什么威胁。真正有威胁的,容晴能够清晰感应到,那东西,正在下方,虎视眈眈。 宽大的外披在海水蹂躏中不见狼狈,反而隐隐有流光闪没。而原本因有云瞳等人在而极为安静的符绣,动了。 这一动,即使是在乱流海水中,也丝毫不减其威力。 明明只是纤细的线条,却如刀似剑,携着无上巨力,往下方奔涌上来的死气劈砍而去。 “此处历经不知多久岁月凝聚而来的死气,果然威胁极大。”那些肉眼可见的,如墨漂浮的死气,即使是用灵识去查探,都能感受到阵阵衰弱,竟然能影响修士的识海。 容晴势头不减,顺着加快的速度,完全进入了漩涡下方,也就是,无妄海真正的内部。 符绣与死气相撞后,一触即收,回到了法衣上。它伸展着纤长的黑色线条,相当安逸的模样。可结果也相当明显。原本凝而不散的死气,竟然直接被穿透了一条笔直的通道出来,容晴正是顺着这条通道,从容穿过了死气凝成的屏障。 穿过这屏障,视野一下子又开阔了许多。容晴在半空中调整好姿势后,极快地召出了飞剑,稳稳地坐在了放大的剑身上。 这时,远处才略有些狼狈的钻出云瞳和岭扶二人。 容晴抬起手臂,朝他们招了招手。这完全是下意识举动。 云瞳眯着眼,看向朝他俩晃着手掌的容晴,却没有立即过去。三方的较量,实际上,已经开始了。 云瞳二人是先进入漩涡的,反而让容晴后来居上,率先进入无妄海内部。云瞳有海图在手,岂会不知,这无妄海真正的危险在何处。不是海面看似恐怖的漩涡,而是入内后,几乎无处不在的死气。 修界为何繁荣?仰仗的便是充裕的灵气。由凡入修,迈出的第一步,便是引气入体。这“气”,自然是灵气。 相较起来,生死二气,太过罕见。若非特殊环境,几乎不能出现。 无妄海,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特殊环境。这里凝聚了大量的死气。云瞳从海图上知道这个情报后,当然做了些许应对。死气的破坏性,极为惊人。若是不慎沾染上了,对肉身、对识海都是极大的损伤。更可况,死气弥漫的地方,灵气紊乱,对于施法,亦是个不小的阻碍。 “此行,我带了观里储存的几乎全部丹药。”云瞳盘算着,“为的,就是应对这个情况。” 他并不认为容晴会折戟于这第一关的考验,云瞳打算的是,若是能凭借死气屏障,消耗掉容晴的一部分灵气,甚至一些丹药,那就很好了。 可是,即使他们自己有了准备,真正进入到那死气屏障中,却根本无法从容。 死气能轻易侵蚀灵气,这逼得他们不得不最大程度的供给灵气,以维持身外的灵气屏障。屏障破,他们就会暴露在死气中,完全无处可逃。 就在他们为这死气的浓度皱眉时,灵气屏障外的死气浓度更是猛地增强。 “这是?”云瞳猛地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波动传来的地方。即使这浓密的死气,以他的视线根本穿不透。 “是余容。”岭扶在一旁苦涩道。他们和容晴一前一后进入,本就相隔不远,他们当然能感应到容晴那个方位传来的剧烈变化。 ……而且,他们正受其害。 被撞开的死气,并没有完全溃散,而是层层传递,有一部分,涌到了云瞳二人的所在。害得他们一阵手忙脚乱,诸多符箓为了应对这一紧急情况,一次性地洒了出去。那句“混账”就这么生生堵在嗓子眼里,来不及骂出口。 以上种种,令云瞳看到容晴招手,第一反应,便是警惕。 无他,容晴就算是个筑基,可经历了上方那恐怖的死气,却安然无恙,不见狼狈,甚至有心思跟他们打招呼,云瞳就明白,这一场隐形的较量,他们已是输了。 作为人本能的自我保护,云瞳是不愿与容晴太过靠近的。 “咳”容晴看着对方僵住的脚步,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好嘛,不过来就不过来呗。 “既然如此,我先去探察一番这边有无隐藏的禁制阵法。我们,就在这分开行动?”容晴好脾气地询问。 “此乃子母螺。”云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一小两只白螺,将小的那只甩给容晴,“子螺交与余道友,若有异动,可凭此与母螺联系。” 容晴接过子螺,只有巴掌大,在手中细细摩挲。“好东西。”她赞道。 传音法器在修界中并不少见,可是在使用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丝细微的灵气波动。越是高阶的修士,越能察觉到这丝波动,甚至将其捕捉。因为这样的缘故,就有不少修士另辟蹊径,寻了有其类似功能的生物,精心驯养。就好比这子母螺有着天生的联系之能,可绕过高阶修士的探察。 “他们应当是在最深处潜伏。”云瞳看向下方。那里死气的凝聚更是可怖。“我等先行一步。” “可。”容晴点头。 两方不再废话,就此分开。 容晴看着云瞳岭扶二人当先凌空向下飞去,于是慢悠悠地御着飞剑,朝着一个方向,就笔直地飞过去。 漩涡之下,是死气屏障,穿过了死气屏障,就进入了宽广无垠的内部。呈漏斗状。最为宽阔的上方,死气凝聚的并不厉害。只要注意些,就能绕过去。 “只是可惜,”容晴此时已改坐为踏在飞剑上了,“这里的灵气太少了。” 容晴不清楚云瞳手中的海图所记载的情报是多是少,单她所知,这无妄海的前身,确是无妄山。且并非是山平成海。而是,一整座大山的倾覆。 整座大山颠倒了过来。难怪,即使内部崎岖,总体上还是呈现漏斗状。 “且此山中空。实在不像自然形成。”容晴默默推断:“若是,人力为之,莫非图的就是这好似源源不断的死气?” 容晴并不往下深入,而是选择朝某个方向,水平飞行,是为了能观察一下山壁。 “阵法,禁制等,越是复杂高等,越需要媒介刻画。这么一想,山壁实在是很好的场地来布置大型阵法。况且,若是在鬼面修士之前,这无妄山颠倒,就是人为造成的话,那山壁上,想必也有一些线索。” 眼看着,云瞳二人已消失得远远的了,容晴也不再慢悠悠划水,而是素手掐诀,飞剑速度猛地飙升。即使是洛河舟这般不擅长速度的飞行法器提升至全速,都只需一天多,就能从沧流洲赶到无妄海。更可况,容晴的飞剑品质极佳,且又只是在山中飞行呢。ωww.xSZWω㈧.NēΤ 不过须臾,容晴就已远远地看清山壁了。 “果然如此。” 她沉默地看向颜色褐黑的山壁。这里恶劣的环境,注定了,不可能有植物生存。所以,那些岩壁上的字迹,很清晰。 “此山,是人为所就。” 第五十四章 无妄山 有些字,在修界中的遗迹出现过。来历莫名,似也找不到一条演变的路径。就比如沧流洲天上那块巨大石碑上写的“沧流”二字。又比如,眼前岩壁上,散乱的巨大文字。 修界与俗世相通的一点,便是语言。修士能与凡人交流无碍,就连文字都使用的是同一种。但实际上,从在流光剑宗由虹非教导的另一种文字开始,容晴还是有些察觉出,一种隔阂,一直存在,且逐渐显化。 俗世的有些文字,修界已经用不到了。比如吃睡、饭菜等等。而有些修行上的文字,俗世却没有创造。就如,十三主经二十四副脉……铺玉主经其称呼上是两个字的音节,但在容晴所学的文字里,已经简化成了另一个字。至于这个字是否还念“铺玉”,或是有了新的发音,容晴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就她接触的这些散修里,连那文字都不够资格知晓。 容晴眼前的文字,散乱无序。她只好自己组词去猜测其中的含义。 “……天道……无主。”她默念着,“赠我……姬氏,无妄。” 姬氏无妄?容晴有些茫然。说实话,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姬氏皇朝,已经覆灭了不短的岁月了。天引司逐渐壮大,一直代替姬氏皇朝统领北地至今日。 她没有经历过姬氏皇朝霸据北地的岁月,所以对于姬氏皇朝的了解,实在不多。更何况,姬氏在北地,近乎成了禁词。而这一切的源头……容晴回想起那个美若神子的人,脸色微变。 剑主,棘铭。 若说,有一个人能让容晴想起来都紧张甚至警惕的话,那个人非棘铭剑主莫属。 性情暴戾,偏生实力又强大到无人可与之匹敌。敢于挑衅棘铭剑主的,如姬氏皇朝,早已湮没在历史当中。 要知道,当年棘铭剑主一剑覆灭姬氏皇朝,这举动带给修界地龙翻身般的震动。他将株连的手段用到极致……所有带有姬氏血统的,不论老幼,尽数死于那一日。曾经辉煌至极的大皇朝,转眼间,就烟消云散了。 原本修界就敬畏流光剑宗,此役过后,修界中人对剑宗更多的,是恐惧。 直到重宇和重霁突破化神成为剑主接掌剑宗后,棘铭剑主近乎隐退,这让修界的许多大能前辈都松了口气。至少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性子都相对清冷淡漠,轻易不会动怒甚至出剑。 我该庆幸么……容晴不由苦笑,至少,棘铭剑主还没有真对她如何。 她必须,再快一些。万一,除渊比她更快抵达化神,她若是还敢抵抗,引动的,就是棘铭亲自前来了。 “姬氏无妄……”容晴回想着她对姬氏皇朝的粗浅了解。“此山既名无妄,想来制作海图的人,也是看懂了这山壁上所写的文字。可若是此山与姬氏皇朝有关,怎么会跑到了这来。” 若说地脉迁移,这也太夸张了吧? “还是说……”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是某位高阶修士,有移山倒海之能,将其挪移到了此处。” 这得是什么阶别的修士,至少以她当初半步化神修为,如此庞大的山峰,她敢想,也要有足够的资源和时间来完成。但是,很明显,移山之事修界中乃至剑宗毫无动静,可见,若真的是有修士将其移动,其修为必定不限于化神。 化神,甚至更高? 容晴直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某种隐秘。 她默然了一会儿,才自嘲地摇摇头:“想太多了。纵有隐秘,就我这修为,简直就是送菜。” 不再多想,容晴御剑四处查看着岩壁,除了巨大无比又分布散乱的文字外,她并没有发觉任何隐藏的禁制或者阵法。 是鬼面修士一行人没做准备,还是这山壁根本就没有办法刻画阵法? 前者,以容晴对鬼面修士一伙人的推断,不觉得他们是这样的粗心之人。而后者……她轻拍储物袋,从中取出一张威力极弱的符箓,将其掷出。符箓轻飘飘地黏在了山壁上。 一朵细微的火花,猛然窜出,这点明亮,只是展露了一瞬,下一刻,便骤然消失了踪影。 只见,贴在岩壁上的符纸破败得极快,短短数息,就化为飞灰。 “看来是这山壁上浸染死气不知多久岁月,竟然都有了如此惊人的腐力。” 符纸说是纸,并非俗世的那种纸,可以是矿物、兽皮等所制作,或者是特定的某种植物纤维。其本身能承载灵力、释放术法,算不上脆弱。可这岩壁上的腐力,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将其腐化,由不得容晴不感叹其腐力惊人。 在山壁上刻画禁制或者阵法,单是刻画所损耗的灵石就极其惊人了。而等阵法运转起来,要在这么个灵气稀缺的环境下维持运行,所耗费的灵石,更是难以计算。 “看来外围是不可能有任何埋伏了。”容晴当即做了判断。既做出了判断,她不再迟疑,取出了子螺,对着它说话。 子螺里软软的生物缩在壳里瑟瑟发抖。但子母螺被修士驯养已久,以其简单的灵智也知道,这时候应该努力沟通母螺,将这传入螺中的话语传递过去。 “真人,我这边已探察完毕,并没有任何隐藏的阵法等物。” 那边很快就传来了回答。 “余道友,还请速速下来汇合。”螺中传来云瞳的声音,是罕见的焦急。 只这一句,便没了下文。似是,那边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只来得及传讯这十万火急的一句话。 遇上了麻烦?容晴眯了眯眼,视线好似要穿透下方弥漫的大量死气。以其散修身份,又不是第一次经历秘境了,怎会犯下如此蹩脚的错误。 最大的可能,是遇上了鬼面修士。可就算只能说一句话,也该将对方是哪一位说清楚了才是。 罢了。容晴眼中带着凝重,本就是要下去的。她收回了飞剑,整个人如同流星迅速坠落。 下方死气凝聚,墨色粘稠,容晴瞬间就坠入其中,仿佛置身在浓浓黑雾中。 修士目力极佳,可更多的是使用灵识探察环境。奈何,这些死气仿佛能将灵识死死克制住般,以容晴的灵识强度,也不过“看”清周身十丈左右范围罢了。 这样的限制,让她很不舒服。 而死气若是有灵智的话,只怕比她更难受。随着容晴的下落之势,在她落下的路径上的死气,纷纷化开,扭曲着,溃散着。 容晴识海中,仿佛有一阵阵尖叫声响起。这尖叫声,并未对她的识海形成有效的伤害,可不时传来的阵阵刺痛之意,也足以令人烦躁。 她所使用的,虽是法衣分身,可这识海却是共通的。法衣崩灭并不可怕,万一敌人伤及她的神魂,这样的后果,才是她承受不起的。 “识海虽有剑意和禁制保护,但那都是十万火急的最后保命之法。看来我还需寻找灵器或者秘术,专门保护我的识海。” 容晴默默忍受着刺痛,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也知道,这事急不来。 以她在剑宗的身份,每年到手的资源补给并不少,可那些都是灵石丹药等物。专门保护识海的灵器极为稀罕难寻,即使有,也几乎不对外出售。再来,便是秘术,以剑宗之收藏,或许也是有的。可这般重要的秘术,几乎都是师徒亲授,容晴没有那天赋和实力,自然不可能得到传授。 所以,容晴自己也知道,若是没有机缘,想想也就是想想而已。 此山内部呈漏斗状,可因为极为庞大,即使容晴已经下落到极深的地方,也不觉得有多狭窄。只是死气的浓度,骤然攀升。 她仰仗的是法衣之利,这些死气伤害再大,只要伤不了法衣,那么于她而言,便没什么威胁。 “就是不知道,云瞳他们怎么解决。按理说,他们应该有所准备才是。” 到了! 下方传出剧烈的灵气波动,在这死气弥漫的地方,更是明显。 容晴单手掐诀,一手取出飞剑,朝下方狠狠掷去…… “你们的帮手来了?”焰双一身红裙,在如墨死气的包围中,愈发明艳动人。“倒真是暴脾气。”她轻笑着,身姿如燕,飘然后退。飞剑就在她面前擦过。 容晴与飞剑之间,似有一条无形的线联系。原本极快的下落速度,猛然止住,足尖落在放大的剑身上。 “两个金丹。难怪……”她偏头看向云瞳和岭扶二人。 容晴此时才算是亲眼见到了焰双此人,与回影符中所见最大的不同,应当就是她不需要御使飞行法器,便能凌空而立。这是金丹期的标志。 鬼面修士这一群人,来历不明,手段莫测。再加上,焰双也在短短时日结丹……那眼前的胜负,恐怕都很难说。 云瞳和岭扶想来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色苍白,嘴角俱是有血迹溢出。两人周身都环绕着一面白色小旗,转速极快,每一转,都打散不少缠绕过来的死气。 不过,以容晴的眼力,也能看出,这白色小旗支撑不了多久了。 更糟糕的是,对面的一男一女。钟丘的脸被面具挡着,看不出神情,可是姿态闲适,和焰双两人在死气的包围中,不觉有任何不妥,反而,隐隐在吸收那些死气……气息以常人难以察觉的速度稳步攀升。 第五十五章 困字禁 “道友小心。他们能驱使死气为其所用。”云瞳提醒道。 容晴点点头。轻拍储物袋,从中取出一座阵盘。 钟丘和焰双见状,反应也极快。快速地掐了手诀,周身死气果真如云瞳所说,扭曲缠绕如蛇,好似活物般朝容晴呼啸而来。 云瞳岭扶对视一眼,心下做了决定。岭扶喷出一口心血,血中那颗神秘丹丸快速旋转着。挡在容晴身前,将那飞来的死气化作的巨蛇牢牢挡住。不止可以卸力,连死气都可以卸去,还真不愧是保命底牌。 有了云瞳二人的从旁协助,容晴布置起阵盘来更加快速。 钟丘和焰双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足尖一点,就要退到旁处,且是两个方向。容晴见状轻哼。 原本要翩然退去的两个身影,猛地顿住。 气机锁定之术! 钟丘二人也算是尝到了云瞳当时被气机锁定时的滋味。原本在经脉内快速运转的灵气甚至死气骤然被攥紧,速度缓慢得让他们差点吐血。更危险的是,他们仿佛被极可怖之物所注视,心神被震慑得连思考都有些缓慢了…… “就是现在。”云瞳岭扶所经历的斗法不少,这时候,极其明智地抛出各式符箓,皆是限制灵气等控制类的。容晴所创造的这个机会,不容有失。而一些攻击术法,显然不能在短时间将那二人尽数击杀。那么,原本被钟丘二人死死防范着的符箓就派上了用场。 放大的巨型阵法,缓缓浮现在钟丘和焰双足下。他们的反应虽迅速,可是被容晴使用气机锁定之术截住,并没有完全跑出阵法笼罩范围。 但钟丘和焰双能被赤足大汉收为徒弟,自然不是平庸之辈。气机锁定之术的作用在他们身上逐渐消退。这等秘术,效果强大,但作为大术的前置术法,本身也就只能维持至多两息的时间。按理,这时候该有施展完成的高阶大术出现,可是……并没有。 焰双美目中神智逐渐清醒,露出嘲意。视线所及的那些低阶符箓,以她的眼界,还看不上眼。 众所周知,被气机锁定过后的修士,都有一种本能,那就是遇到生死危机后爆发而出的潜能。这样的反击,极为可怕。就像凡间的小姑娘被虫类所吓后,下意识地反手。钟丘和焰双没有动,是因为气机锁定之术的效果还在。只是效果已经逐渐退去,一旦两人能够动弹了,那生死间爆发出的本能反击,将可怖至极。 “哼,以为这样便……”焰双双眸快要完全恢复清明。此时,正对上一双诡异的黑眸。 漆黑眼瞳周围蓦然浮现六道鲜红血丝,每一道血丝都笔直指向瞳孔中心。这双眼睛,深深印入焰双眸底,直至识海深处。 对焰双施展瞳术的,是岭扶。 而另一边,等待钟丘的,则是云瞳这个金丹后期修士的瞳术。等同于刚刚从气机锁定之术中恢复过来,又再度被瞳术所摄。 拖延的时间不过三息,但这三息已经足够。 容晴所布置得阵盘极为昂贵,但现下不是心疼灵石的时候,此处原本就不多的灵气,被云瞳和岭扶两人用得七七八八,而打开阵盘所耗费的灵气极多……她原先做的准备,在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掌中童子是极为昂贵的辅助灵器,跃出了法器的标准。尤其是在这样灵气稀缺的环境,只要容晴储物袋中的灵石足够,那么在接下来的斗法中,她都不需刻意节省灵力,因为自有源源不断的灵气通过掌中童子传送而来。 看似朴实无华的阵盘,在完全开启后,淡金色的法光,如同阳光般穿透重重死气。一根根粗壮的金色藤蔓,蜿蜒扭曲地环绕住阵中二人。 钟丘实力较焰双更强,此刻也是最先从瞳术的影响中醒转过来。对着两人困在阵中的事实还算镇定。本来,这里源源不绝的死气是他们最佳的手段。可阵法铺展开来后,将阵内的死气涤荡一空,连同他们与阵外死气的联系一同隔绝。 焰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下意识地低声唤着“师兄”。 钟丘掩藏在面具后的脸色不变。既然不能驭使死气,那不用便是。他所能用的术法不少,且威力,对面白石观的人都是领教过的。至于那个一来就改变了局面的筑基女修,也可以亲眼看看他们这一脉的本领。 他扯下手腕间的沉香珠串,朝前掷去的同时,掐起了手诀……对面的筑基女修似是不知道他的所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朝下方御剑而去。 “……” 容晴哪里知道钟丘的想法,按照计划,她本就不是来牵制钟丘和焰双两人的。所以上来就用了手中最好的禁锢阵法,一举颠倒了原先双方的胜负局面。完成了这一步后,她自觉退出,将牵制的任务还给云瞳岭扶二人。 她感觉得出云瞳在隐隐算计着她,她可不就得时时防备着。容晴所用的禁锢阵法虽强,但在无妄山中,还需要云瞳和岭扶时时提供着灵力维持着。如此,方才有她和云瞳二人之间的平衡…… 容晴将那四人远远抛在身后,御剑向下。越往下,这死气理所当然那地就越发粘稠。 “咦?有古怪……”容晴皱眉。 死气浓郁,她已习惯了。可这死气中,竟然还有点点生气。 生气不多,在死气映衬下,模样甚***白色,还散发着点点荧光。 还没等她感叹完,一道乌黑长枪挟裹无上巨力骤然而至。枪尖刮起的罡风,差点让容晴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崩坏了。 乌黑长枪本就是对准了容晴而来的,其速本就惊人。再加上容晴御剑的速度亦不慢,两项相加,导致容晴尚未回过神来,那枪尖就已抵至眉心。 抵至眉心,再无寸进! 黑色符绣离衣而出,紧紧缠绕住枪尖。它有懵懂灵智,在法衣遇到危险之时,更有其本能应对。 乌黑枪尖被锁住了,其势却难锁。目光所及,它身后的粘稠死气荡开了圈圈涟漪。容晴只觉眉心刺痛难忍,湿润了眉眼。身体更是被其带着脱离了自己的飞剑。 这就是赤足大汉所拥有的高阶大术。比云瞳回影符中所记录的,少了试探,更加强悍!这才是真正的杀招。人未至,敌已伤。 云瞳看着下方渐渐显露的容晴的身影,还有那道乌色长枪,面色大骇。 “怕了?”焰双勾唇一笑。“放心,那是师尊的猎物。敢杀我冥府中人,这便是下场。”哪怕身处禁锢阵法中,也不显焦急。金色藤蔓在她身上重重缠紧,勾勒出美好身形,实际上是在吸食她周身的灵气,导致焰双就算驭使着自己的红针,其威力也减弱不少。 云瞳眼中难免有担忧之色划过。并非是为了容晴,而是眼下的局面。筑基,对上即将渡劫的金丹,当真有胜算? 容晴,神秘不凡。可那赤足大汉,也是同样。 罢了,神仙打架。他还是牵制好阵中的两人吧。云瞳朗声大笑:“这又有何可惧。小女娃,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 在阵法内外拉锯着的四人暂且不谈,容晴眼下才从措手不及中回过神来,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这抵在她眉心,压迫感十足的乌色长枪。 也没见容晴如何动作,枪身上蓦然出现一个金色字符。甫一出现,就爆发出一股巨力,扯着枪身顿了一顿,速度明显降低。 这是容晴掌握的心禁,困字禁。显化在枪身上,宛若一个扭曲的圈,可其内的诸多勾画,显然表明此禁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且,不止一个。第二个同样的字符浮现。乌色长枪的速度被拉低到了极缓慢的地步,在容晴的目光中,缓缓溃散。 “原来如此,此术之威力与存在,维系在它的速度上。一旦速度低到某个值,也就自动消散了。”容晴凌空而立,一身白衣无风自动,被兜帽半遮的面上血迹斑斑,好似修罗。 “她不是筑基吗?”这样的震惊想法,在云瞳钟丘四人心中闪过。 凌空而立,当是金丹期的标志。可从容晴的气息显露来推断,明显是个筑基期。 “你的飞剑,很不凡。”一道浑厚男声传来。“不要了吗?” 说话之人,正是那神秘的赤足大汉。 自云瞳一行人进入到无妄山以来,他还没有露过面。容晴推断他在渡劫的关键阶段,应当不会有错。 容晴凝视着下方,那死气荡开的涟漪渐渐平息,还是不能看到那赤足大汉的具体所在。敌在暗,我在明。这局势很不妙啊。 她深吸了口气,朗声回应:“我的东西,自有我亲自来取。” 第五十六章 鬼面 这话说得很是豪气。可容晴说完后,却好整以暇地负手于后,并不行动。 空气突然安静,有种难言的尴尬悄然浮现。 容晴双眼凝视着下方,嘴上却是道“小心。” 这话是对着云瞳他们所说的。 哪怕阵外形势多变,可钟丘一直很清醒。既然清醒,自然不会将太多心神放在容晴和赤足大汉的对阵之中。他很清楚,若要相助师尊,必须先和师妹从这阵法中走出。此阵极为高阶,若要暴力破除,此事不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力摆脱束缚,离开阵法的限制范围。只是,云瞳和岭扶也很清楚这一点,在阵法外围虎视眈眈,牢牢守住此阵。钟丘眼神一黯,沉香珠串上所化诸多兽头,果然凝出了其最强的形态。 阵中一条黑龙浮现,龙首极为凝实,有如活物。金色藤蔓重重叠叠欲要束缚龙身,可甫一触碰到怒张的龙鳞,纷纷垂落,竟是不能近身。 此龙,很不凡。而钟丘腕上的珠串竟然有多重攻击手段,想来也已经超过法器的范畴了,是不可多得的攻击型灵器。 容晴右手掐诀,左手一指点去。泛着金光的禁制瞬间成型,投入阵内。与此同时,云瞳和岭扶的攻击之法也落入阵中……此阵防内不防外,钟丘与焰双二人相当于要同时承受三人的攻击。 容晴会此时分心出手,也是因那黑龙的缘故。阵盘是她所设,隐隐可以感应。那黑龙出现,竟是震动得阵盘有些不稳。若是放任那黑龙在阵内肆意破坏,钟丘和焰双两人很有可能从阵中飞出。这种局面,是容晴绝不愿意看到的。 “吼&ash;&ash;”黑龙不满地低声咆哮。五只龙爪力道强劲,抓在藤蔓上,一爪握去,枝叶化为金色光点。而让它如此狂躁的真正原因,是印在其额间的一道禁制。 初时,还是轻飘飘地印在其上。可很快,就如墨水渗入纸中,禁制纹路深深地烙印在额上,更甚至于,还要钻入更深处。原本凝实的龙首,竟瞬间虚幻了几分。 钟丘面色凝重。这黑龙是他最强的攻击手段,若是被打散了,短时间是没法再用了。当下不再迟疑,极快地服下一枚丹药,手诀一变,那黑龙竟硬生生体型暴涨了几分。原本虚幻的龙首再度凝实。 颀长龙身在阵内游移,击碎不断出现的金色藤蔓。三根细长红针猛然合为一体,化作尖刺,引领着龙首朝着某一方位,狠狠撞去。 这自称“冥府”的一脉人看来都不通禁制阵法一道啊。容晴能分出的心神有限,但云瞳那边的战局总是牵扯她的注意力。焰双所选择的方位,当然不是此阵的破解法门。不过是感应了一个阵力相对薄弱的地方罢了。这也是不懂此道之人,所会有的决定。以力破之,是斗法中的一个硬道理。 容晴眼神一闪,原本凌空而立的身形,猛地动了。 她快速地落下。而她迎上的……又是一道乌色长枪。这情境,似乎再次重现。 这一回,容晴没有惊讶,反而身形停顿了一下,困字禁随其心意,一下子攥紧了乌色长枪。而她的身子则在长枪所带来的力道下,做了一个诡异的扭折,这一变化,反而像开弓后的箭矢,速度比当初御剑时还要快,暴射入底部的死气中。轰然贯穿出了一条长长的通道,死气久久难以聚回。 “果然,你不是筑基。”双目看向上方,那道白衣有如流星冲来,更关键的是,她下落的方向,极为精准。 赤足大汉身形高大,可是眼神很是沉稳。他身怀不俗机缘,自信的同时,也不会轻易小看其他修士。在他看来,这个叫余容的女修,显然也有一番造化。不知为何气息显露是筑基期,但总有宝物或者秘法伪装自身气息。可是……有些金丹期才有的本领,是伪装不了的。 筑基当然能够依靠一些术法,短暂的凌空而立。可是金丹期的标志:凌空,可没有这般简单。筑基要成金丹,关键就在于结丹那一步。丹田内的那颗金丹,才是金丹期修士能够自如地在空中飞行腾挪无忌的原因。它能帮助修士对抗重力,使凌空飞行成为修士的本能。 容晴若是靠术法才能短暂凌空,她绝对无法做到能在高阶大术的威势下还能强行改变身形。这不是依靠借力术法就能够做到的。 容晴在这样的高速中,并不慌张。若是寻常金丹,身处这样的速度,难免惊惧。可这速度还不到她全盛时期的御剑速度,她完全能够驾驭住。甚至,她还有余力快速掐诀施展禁制。 各式阵盘,她还有很多,但完全施展开来,尚需几息时间。对付钟丘和焰双二人时,有云瞳和岭扶两个金丹在旁掠阵,她能不受干扰地使用阵盘。可是即将对上那首领人物,她没有把握,想来对方也不会轻易给她这个时机,干脆就不使用了。 几乎只是下一刻,她看到,死气凝成的黑暗中,泛起波光点点。就好像夜幕中闪烁不定的星河。 那些泛起亮光的,就是生气……她前面曾短暂一瞥。 “海图中,只是提到此地死气聚集,却没说过,死气是怎么聚集的。”容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看来,制作海图的人没能完全来到底部。这些死气,分明是生气转化而来。” 无妄山,实在太过奇特。容晴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此地。生死二气,竟能在此地完成转换。虽说用途不显,但本身这个功能的价值,就极高。 “不过,这里的生气如何而来?很明显,生气太过稀少,已是被转化得差不多了。”这般想着,容晴双手各自完成了手诀,两厢结合,空气中浮现的金丝化作一只蝴蝶。 这蝴蝶,很小。翅膀似乎比花朵还要柔嫩。 “来得好。”赤足大汉哈哈大笑,身形由盘坐改为站起身来。脚边落着的,正是容晴那把木剑。她能如此精准地落点此处,正是靠了与飞剑之间的心神联系。 赤足大汉所夸奖这飞剑很不凡,就在于此。他既然收缴了这把飞剑,在其主未死的情况下,肯定是用符箓等物,先隔绝主人与飞剑之间的感应。 可是,他在封禁此剑时,分明没有灵智尚算器物一流的飞剑,却凭空生出了极为强横的阻力。此剑特殊,由木所作,这木料以他的眼力都看不出是何种类。 他对容晴能感应到他所在的方位,已有了心理准备。此时面对容晴引动的攻击,面上不显,眼神却是少见的凝重。 禁制所化的蝴蝶,甫一出现,便有磅礴气势顿生。连躁动的死气都静了一瞬。这般声势,他怎敢看轻。 容晴身形一僵。这并非她想停。凭法衣分身的坚韧,她完全可以凭借高速带来的力道,使用剑意斩杀此人。 这般强行停住,法衣内部运转不停的灵气都隐隐有了错乱。 只是,赤足大汉的手段,还没有结束。分明不是完整的血肉之身,容晴还是感觉到后心一凉…… “这手段,似曾相识。” 当然似曾相识。回影符中,云瞳挡过了那乌色长枪,终是在这一诡异手段中,被逼用了他的保命底牌。引得这“冥府”一脉,对那白石观,极为垂涎。甚至祸及径国…… 云瞳曾感受到的,那种五感消退,陷入幽冥静寂的感觉。如今容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甚至她的灵识,以至于思考,都在慢慢迟钝…… 容晴看不到自己的变化,但在旁人的眼中,很是明显。原本容光焕发的女修,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倦色。白皙光洁的皮肤,隐隐变得苍白。本就稍淡的唇色,更显出病态。 她仿佛整个人开始褪色。 看着容晴的变化,赤足大汉内心稍微安定了些,专心的对付其面前缓缓扇动着翅膀飞来的蝴蝶。这禁制所化的蝴蝶,极为灵动,又因是完成的禁制作品,即使主人受创,它自无碍。 其轻轻一扇翅膀,与那赤足大汉之间的距离,被轻易跨越。 这一跨越,就飞入了一张巨嘴中。 那是骤然浮现的鬼面虚影。与赤足大汉所戴面具一样的形容。此术法,曾被钟丘使用过,如今,以赤足大汉的修为来使用,更加深不可测。 当时岭扶的两道极强攻击术法,如泥牛入海般消融在虚影之中。如今,这鬼面虚影也能轻易吞噬这娇小蝴蝶…… 还没等赤足大汉露出喜色,变故又生! 一道雪白如练的剑光,仿若撕开空间,直直穿透虚影,拈着那刚穿过鬼面虚影的金蝶,刺向赤足大汉面门。 他的瞳孔猛然睁大,里面满是惊惧,而且他的面孔突然变轻了…… 耳边传来容晴的声音,冷漠又隐隐压抑着怒气:“我居然现在才想通。这生气的来源,是径国北部三州那些凡人的性命。”或者,不止径国。 总有类似径国般没有大修士庇护的城池村落,那里的凡人,是刍狗一样的命运。 “修界没有魔修,也没有魔修功法,你们靠死气修炼突破。这功法是从哪里来的?”容晴惊怒之中,脑海不断有画面闪过。从北部三州出事以来,发生的种种,似乎都连成了一条线。 白石观,只是他们顺带的目的罢了。他们“冥府”一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收集足够的死气,为其修炼所用。原本她还奇怪,那万物书内的传承,容晴虽只是看了大概,没有真正学习,但是与赤足大汉这一行人所施展出来的术法,完全迥异。现在看来,他们另有传承,那万物书内的传承,因其禁制繁复,他们根本就没能破解学习。 这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万物书会随随便便就交到了程恪乃至当时还是凡人的容晴手中。他们知道此物特殊,可因不了解禁制,不明白那禁制又多精妙厉害,自然想不到掩藏的居然是一个传承。 赤足大汉一行人,修为几乎都是金丹期,足以证明他们修行一直有死气供应。看来,这无妄山,本就是他们盘踞的地方。 赤足大汉满嘴都是血沫,“嗬嗬”地喘着气。面上一直覆盖着的恶鬼面具被冰寒剑意完全刺碎。但他还没死。 本就是披头散发的人,此刻鬓发更是凌乱,他被一剑击退,抬起脸来,仍是一张鬼面。面具雪白,并无那么多花样,双眸位置是一片乌有,嘴部则是只露出了赤足大汉原有的唇齿,并无遮掩。 这张被显露出的鬼面,严丝合缝地长在赤足大汉的脸上,代替了他原本的面部肌肤。 “面具不碎,你不死?”容晴算是领教了所谓“冥府”一脉的种种诡异。她本就没打算停下来等对方回答,素手紧握住剑意。攻伐,又至! 第五十七章 镜台 蝴蝶翩翩,在寒冷剑域中,因受其护持,而更显从容雅致。 一剑不成,那就两剑。容晴意志坚定,用起那承自剑主的剑意,很是肆意。 她所学得的禁制里,纵是有攻击用途的,也不会比剑意更加锋锐,更加杀伐无忌了。 赤足大汉低吼一声,双足分立,朝着袭来的剑意,朴实无华地出了一拳。 剑意之锋芒,赤足大汉心里也明白,他尚需一避,因此这一拳,并非对上剑尖,而是略微错过。依仗拳势来抵挡。他的打算,是将那只禁制所化的蝴蝶,先行解决。 很重。这是容晴剑意与对方的拳势相触的第一感觉。这个力道…… 她剑术并没有多高明,不然也不会专心禁制一道了。可是依靠剑意的锋锐,容晴侧身,剑势一转,朝赤足大汉的手腕削去。 他闷哼一声。右手落地,仍是呈拳状。若是常人,早就因这剧痛昏厥过去。可修士忍痛的能力异乎寻常。更可况…… “你已成就元婴。我们来晚了。”容晴不喜不悲。仿佛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原本还过于担心筑基和金丹乃至元婴之间的差距。但是掌中童子加上法衣分身的效果,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她毕竟曾是半步化神,纵然比不上剑宗里的很多人,也没有那天资去学习诸多妙法,但是她的基础绝对扎实。这个优势,在她灵力供应源源不断的时候,放大了无数倍。 “遇到你,成就元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赤足大汉,这会儿完全冷静下来。那只蝴蝶,在其牺牲右手后,蝶翼破碎,落入死气中,消失了踪影。 这蝴蝶蕴藏威能不弱,这禁制究竟是什么效果,他更不敢轻易尝试。因此强用拳势将其震碎,且并没有让它沾染上自己半分。 两人一招过后,随即后退,遥遥相对。彼此气机互相锁定。容晴就算想要施展禁制,只怕刚一动作,对方就会有本能反应。 底层刚刚不过几息就爆发而出的强横气息,剑意、拳势、禁制……将那容晴落下时贯通的路径扯开出更宽广的口子。 容晴与赤足大汉关于元婴的对话,自然也传入了云瞳等人的耳朵里。 云瞳心下大骇。“这就是个局。他们诱导我等来此开始,就是想以绝对实力将我等一网打尽。而且,他们这是连余容都骗过了,还是……”云瞳想起当时容晴的话语,再看到这局面哪里猜不到容晴当初的话语是她的一面之词,想让他来助她正面对上这些鬼面修士。他这是……被鬼面修士骗完,被容晴骗? 云瞳怒极,可这时候哪里敢翻脸。他在容晴这一方,这局面还算平衡,若他云瞳敢投靠鬼面修士一方,妥妥的兔死狗烹的下场。 云瞳转头看向阵中两人,面色沉得快滴出水来。“难怪感觉你们没用全力,原来是设计我等。”生死之争所爆发出的实力极为惊人,绝不是在这阵法中不温不火地胶着。 “不然呢。”焰双红唇微勾。“你俩的作用,不过是磨砺我刚入金丹期还未完全巩固的修为罢了。就算你们不主动来牵制我们,我们也要找上你们。” “但是,照目前的情况看,你们如意算盘打得虽响。事态发展,却不能你们想如何就如何。”云瞳低声嘲笑,“身为元婴真君,却被一个筑基小修打得吐血,真是好大的笑话。” “哦?”焰双笑意更盛。“不如再看看?” 容晴定定看向对方,她终究以禁制为主,习惯了拉开距离。而赤足大汉居然也后退?从刚刚那一拳她可以推断出,此人肉身强度远超一般元婴,即使不是体修,也是专门淬体过的。这是很强的优势。花费大量资源,忍受痛苦来锤炼肉身的修士,一般在近身战上表现不弱。 他为何会退? “本君复姓司马,名廿八。”赤足大汉缓缓开口,“你有资格知道。” 容晴颇为冷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放下警惕。一般敌人主动找你聊天,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姓余名容。在径国被称作余先生。”司马廿八仿佛先前战斗都不存在一般,语气平稳,并无怒气。“本君说的可对?” “何必扯七扯八。”容晴冷声道,“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 “因为余道友的一位故人……一直想见你。”司马廿八哪怕仍不确定容晴到底是筑基还是金丹,可是她的实力让他认可,自然是以平辈视之。 “……故人?”仦說Ф忟網 “是啊。”司马廿八点了点头。他被斩的右手落入死气中,很快地被腐蚀,融于其中。可断腕处,极快地冒出肉芽,更有死气窜入其中,加速右手的再生。 “除了余道友的故人,还有这位白石观观主的故人。”司马廿八朝上看了一眼。明明双眼处是一片虚无,可这投注而来的视线,有如实质。让云瞳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 这就是元婴真君的威势。这就是人人愿意为之厮杀的……强大! 云瞳眉头紧锁。这气氛变化,让他疑心,但是很快,以其阅历他明白了司马廿八到底想做什么了。 或者说,已经做了什么! 司马廿八袖中甩出一物。没有遮掩的情况下,以在场之人的眼力,足以看清,那是一枚梳妆镜。镜子还没完全落地,便猛地变大,足足有二十丈,化作精雕细琢的镜台。 妆镜外圈的雕花成了镜台外沿的精美雕饰。原本的镜面则是变幻成了近乎固态的湖泊,云烟从中袅袅升起。初初出现的镜台,朦胧又美丽,还有几道窈窕的美人虚影在其上舞蹈。但这近乎只是一瞬的事。完全变化后的镜台,无比静默,那些虚影都消散不见,只余湖泊中的身影,才是真实。 容晴握在剑意上的手猛地绷紧,骨节凸起。 “难为你们了,贫道留在俗世中的一子居然都能被你们找到。”云瞳略微有些动容,可注意力却被独孤至旁边的陌生女人吸引去了。 那女人苍白着脸,只注视着容晴。“先生。”她低低唤着。一手必须要用力捏住独孤至的轮椅,才能稳住自己,不至于因为过度的恐惧软倒在地。 “你没事吧?”容晴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变化。她淡声问道:“可有受伤?” 钟秀摇了摇头。 容晴见此,不置可否。倒是独孤至不急不躁:“余先生,一别多日。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境况下相见。某很惭愧。” “此事不能怪你。”容晴明白自己漏算了多么重要的一点。钟丘早早就留下了印记在她身上,她既然能通过禁制追溯这群人,那么下了印记的钟丘估计也能通过她,看到许多。 她将钟秀托付给独孤至,自然是希望独孤至的势力能够照拂一二。可就是没想到,她既然再度修行,那么钟秀就有了当筹码的价值。 “所以,”容晴看向司马廿八,“你待如何?” “并非本君一定要如何。”司马廿八好整以暇地摇摇头,“一切都看余道友的选择。” “此宝来历颇大,可最有趣的,是它的一个功用。”司马廿八指着那镜台内的湖泊,“外表虽不显,其内自有空间,生成无序迷宫。进入的人越多,这迷宫也就越复杂。只有到达那迷宫中央,也就是余道友故人所在的地方,才能从此宝中脱身。” “一、我进入此宝,生死皆由你操纵,有何意义?二、既然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出口,他们为何不出来?”这镜台给容晴很是封闭的感觉。别说出来,就是进去,她都要好好研究一番。 “余道友放心,此宝虽说是本君所有,但是本君只能打开和布置进入其中的人所出现的地方。可是,若要将陷入其中的人放出来,那就做不到了。至于他们既然在出口为何出不来……正是因为他们都是凡人,本君才能放心地把他们放在出口。”司马廿八看向容晴:“余道友还需快些做选择。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凡人不吃不喝,能坚持个七八日呢。”云瞳在上方忍不住道。“余道友莫要上了他拖延时间的当。”话音刚落,却受到了司马廿八讥诮目光的注视。 “白石观观主这可就想差了。”司马廿八哈哈大笑:“本君岂能不考虑到这点,所以在把他们收入此宝前,就让猴傀吸食了一些他们身上的生气。”他一拍腰间的灵兽袋。一只小猴子出现在其旁边。小猴身着小孩衣服,头戴虎头帽,却长着一张标准的人类面孔,脸上浮现着永恒笑意。能吸食人身上的生气,是为猴傀。“他们究竟能坚持多久时日,实在不好说。” 司马廿八满意地看到容晴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眉头微蹙。被猴傀吸食生气是什么后果,她完全可以猜出。便是以修士之强悍都难免衰弱。如果是凡人……病重,且,寿元削减! “打开。”容晴冷冷看着司马廿八,冰冷眼神中是极深怒意。 云瞳倒吸一口气。 司马廿八却是不再废话。大袖一甩,一道虹彩在镜台旁出现。其气息与那镜台同源,是入口无误。 容晴没有犹豫,一个闪现人已踏上虹彩消失不见。进入前,对司马廿八道了一句:“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闻言,司马廿八身体一僵,怒意渐生。 落在地上的飞剑微微振动着,受到召唤,化作流光,随主人而去。 至此,三道森寒目光全部投注在云瞳岭扶二人身上。看得云瞳二人,不说发抖,也算得上是极为不适了。 云瞳眼神闪烁,心中极为挣扎。 不错,独孤至,于他而言,是很重要,为他唯一血脉。可是,独孤至本就是凡人,不良于行,且现在又被吸食生气,寿元骤减。私心里,已经不值得他云瞳去救了。 可是,容晴居然就这么进去了。场上的平衡被打破。司马廿八、容晴二人刚刚所展露的实力,他也看到了,是他不能及的。如今要么借助白石观离开,要么跟随容晴进入那镜台中。 说来话长,事实上云瞳转瞬间便做出了决断。与此同时,众多术法爆发。 甚至整座无妄山都为之晃动。 禁锢阵盘中的金色藤蔓被彻底撕碎,坚不可摧的阵盘轰然炸裂,从中窜出的黑龙本就狰狞的龙首旁侧赫然又长出一颗头颅。双头黑龙咆哮着朝云瞳二人张开巨口。 红针并成的长刺再度暴涨,诸多死气被其凝聚,化作黑色箭尾,呼啸袭来。 乌色长枪转瞬即至,比之更快的,是那让人如置幽冥的神秘术法。 岭扶身为金丹,在同阶中不算弱了,却在鬼面修士一众的爆发中,连声响都没发出,转瞬便化作血肉,在云瞳身侧炸开。 云瞳面无表情,那神秘术法再次在他身上发挥了作用。可他所做的决定,他自认无比正确。一道磅礴虚影出现,将他完全笼罩。诸多威力强大的术法从他身上穿过去,但……也仅仅是穿过去罢了。乌色长枪穿过虚影,轰鸣间扎透了最顶端的海面漩涡。双首黑龙巨口咬合,却是咬了个空。虚影缓缓消散…… 鬼面修士一众何等默契,一见云瞳落了单,便齐齐爆发。就是要抢在他利用白石观逃走前将其击杀。白石观的转移逃匿之能,他们一时想不出破解的方法,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将云瞳这个主人在逃跑前干脆利落地击杀。 可还是让他逃了…… 司马廿八还没来得及失落,突然轻咦了一声,看向那道缓缓消失的虹彩。刚还是失望,此刻却陷入狂喜中。即使他本应该保持元婴真君的仪态,现在也忍不住得意畅快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居然自己进去了,真是老天都要助我。” 云瞳身影缓缓出现。直到完全凝实,猛地一口血吐了出来。虽然他提前发动了白石观,可那阵术法爆发实在太过恐怖,即使是传来的余波,也让他受伤了。果然,没有带上岭扶是正确的决定。不然,师徒两个都活不下来。 就算如此,他的气息,也难以避免地露出颓靡。而这一切……都是那个余容! 云瞳看向那不远处的女修,眼中露出怨毒之色。若不是她莫名其妙地跑进这镜台中,他何至于要被那群鬼面修士围攻。甚至,本就是她杀了那个司马廿八的小徒弟,若不是她想得到白石观的帮助,蛊惑了他,他大可以留在沧流洲,安心等待开天的机缘。而现在,他什么好处都没得,甚至折了自己最心爱的首徒。 那女人到底是余容什么人?!罢了,不过又是一个耽于情爱的女人,再厉害也不过如此。 云瞳深吸一口气,收敛起眼中的怨毒,缓和脸上的神色。 他慢慢走近容晴。 白石观发动一次后,有一段时间不能使用。他受伤后,这时间无疑被拉长了。冒险进入这镜台中,是不得已才为之的。未免其中有什么变故,倒是可以和余容同行。“余道友,你要救你的故人。贫道也要救我那小儿。此地不宜久留,道友既然精通禁制一道,想来对这迷宫也有头绪。道友尽管带路,若是有什么阻碍,贫道就算受伤,也请都交给贫道。”哪怕容晴背对着他看不见,云瞳脸上也浮起恰到好处的忧心儿子的表情。 容晴回过身来。她挑眉,素手虚握,“你的话,实在太多。” 云瞳眼中刚刚出现那道寒冷剑意…… 它已当头斩下! 第五十八章 喜欢你 “他选择逃入这里,算是下下之策了。”独孤至端坐在轮椅上,面容憔悴苍白。“不过,那是他唯一的选择。” 远处剑气纵横。但战斗结束得很快。不出两息,便停歇了。而结果很明显。 “没有白石观作倚仗,他原来也可以这么弱小。”独孤至亲眼看到身生父亲殒命,也不见悲色。“要知道,我年幼时,他在我眼中,是那么强大又不可一世。可现在,他居然比我先死。”他低低笑出声来。 情绪的剧烈起伏,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你,可还好?”钟秀本来不喜欢独孤至的,她也感觉得出独孤至对她很有成见。可这会,一同落难,反倒转变了心态,所以才低声问询。 本来那个穿红衣的女子是要抓她钟秀一个人的。没想到,却被独孤大夫发觉,并且要求一同前来。 独孤大夫倒还真是个君子,先生请他帮忙照顾,即使有性命之危,他还是来了。钟秀是这般想的,因此对独孤至多了许多感激。 “我好的很。”生气被吸食,对凡人的影响极大。但是到了此刻,独孤至必须得坚持。“你很累是不是?” 钟秀点头。她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不止是全身难受,她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都在诉说着疲惫。若非强撑着,她只想全身瘫倒在地上,好好睡上一觉。 “你的先生来救你了,你舍得睡?”独孤至强撑口气,逼迫自己不断思考,不停地说着话来抵抗从魂中弥漫而来的疲倦。“你这一睡,就回天无术,再也醒不来了。” “好。我不能睡。”钟秀喃喃自语。 “我同你讲讲,刚刚那些修士交锋下暗藏的心思吧。” “他们没动手啊。”钟秀明白独孤至要不停说话的真正意图,这时也非常配合地尽力回想。 在被红衣女子掳走后,他们就一直迷迷糊糊不知身处何处,直到突然看到容晴等人。钟秀尚还云里雾里,独孤至何等敏锐,早就定下心神,观察起外界。 他和钟秀处于四面通风的亭中,可以轻松俯瞰围绕着亭子出现的重重花墙。再往外,是一片黑雾弥漫。而容晴就在黑雾中和鬼面人两相对峙。花团锦簇云烟袅袅的镜台和死气弥漫危机重重的外面仿佛两个世界。也确实是两个世界。 独孤至一眼看出所出镜台范围不大,但给他的感觉,却是极为诡异的遥远。所幸,外界的一举一动,他在亭中央,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听得明明白白。 “那鬼面人……从其自称猜测,应当是修界的元婴真君。这修为,就算是在修界也是很了不得了。”独孤至感叹,“至于余先生,某不知道她是什么修为,可从鬼面人对她的称呼中看,就算不是元婴期,至少也有元婴修士的实力。鬼面人早早就挟持我俩,是因为对余先生有所忌惮。在他受伤,处于不利局面之时,再将我们作为筹码抛出,好给他争取恢复的时间。” 独孤至眯眼,回想起鬼面人那状况颇为惨烈的右手。容晴虽然脸上也有血迹,但神态从容,气息愈加勃发。一看便知,交手中,是容晴更占上风。 “照这么说,鬼面人为何不一开始就用我们去威胁先生?”钟秀不明白了。 “因为时机啊。”独孤至嘴角轻勾,笑容中有点嘲讽意味,“就算他掳了我们来,对于我们是否真能让余先生他们顾忌,鬼面人还是心里存疑。毕竟若是一开始就逼得太紧,对方直接翻脸也是可能的。我俩都是凡人之身,寿数短暂,相比修士所经历的漫长岁月、所追求的大道而言,实在不值一提。所以鬼面人,要把我们利用在最好的时机上。作为元婴真君,他必定有那个骄傲要先与余先生一战。如果不敌,我们也可以作为还击的一招,扰乱对方的心绪。” “这……”钟秀闻言一凛,“先生岂不是落入了鬼面人的算计之中?独孤大夫可有什么办法?” “某困于此地,又毫无修为,能有什么办法。”独孤至轻笑出声,“唯一能帮到余先生的,不过是好好活着,别让她千辛万苦走到出口了,却看到一个死人。” 钟秀听到向来稳重的独孤大夫偶尔的俏皮话,没忍住,莞尔一笑。 “再说,她还怕什么算计……”独孤至声音很低,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容晴进入镜台前的那句话,激怒了司马廿八,也提醒了独孤至。这话语突然变多的一方,一般来说,不是心虚就是想忽悠对方,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司马廿八急着让容晴进入镜台,除了想争取时间恢复自身外,恐怕还是有什么底牌藏在这镜台中。而容晴就这么直接进来了,凭独孤至和她的相处经历来看,她不像是没把握的样子。更关键的是…… “某是托了秀娘你的福,在这,先多谢秀娘了,”独孤至勉力做了个行礼的姿势。 “独孤大夫这是何必?”钟秀连忙回礼。 “因为,余先生比你所想的,比她自己所想的,还要喜欢你。”独孤至看着远处的白衣身影,“你可以高兴了。” 容晴看着四分五裂的云瞳尸身,他眼里还有震惊和不甘。怕他不死,她甚至多砍了几下。 一枚小印从云瞳的丹田处飞出,悬浮在容晴的面前。 这就是白石观。她只需一眼,便直觉地肯定了。 有一种玄妙的联系之感。容晴眼中异色划过。不再犹豫,划破右手手心,将小印握入手中,同时灵识渗入其中,开始认主。 白石观几乎没有抵抗。认主过程极为轻易。完成后,容晴心神中更是多了些明悟。 “难怪要收我为记名弟子。难怪认主的极为轻易。” 这白石观主人,也就是观主之位的更替,自有其规则。如今容晴为观主,能从小印中传来的诸多信息中,查看到观内究竟有什么人。 原本,容晴是记名弟子的身份,如今则是一跃而成观主身份。这是观内权力地位的更迭,因此容晴认主的极为轻易。 至于云瞳当初为何要收她为记名弟子……容晴默默感应着心神中的无形联系。峰从、山行、云浓等人的位置和状态她都隐隐有所把握。云瞳既然对容晴所有的底牌心生觊觎,那么凭借白石观这特殊的威能,可以抢占些许先机。 这种把握,是上对下的。容晴曾经一无所觉。此刻回想起来,不免后怕。 “好在,这对状态的感应,也只是大致而已。我确实是筑基期。而且,我心神转移到了法衣分身这处,白石观追踪感应的能力竟然就以分身为目标了。所以,这个特殊能力还是有缺漏的。” “不过这白石观记录门人的方式,太特殊了。”容晴心中难免疑惑,“我只是答应。且是随口答应,并没有发下什么道誓。” 现在,她是没有因此受累,可谁也不能保证,将来是否也有这类似之物,能让她随口答应的话,把她自己坑得生不如死。 “少说少错。”容晴暗自告诫着自己。 她那时对云瞳等人并不熟悉,却一反往日的性子,变得能说会道起来,无非就是想忽悠云瞳他们。因此,不管是司马廿八,还是云瞳,只要一反常态,话语颇多,就能引起她的警惕。 容晴收了白石观,同时还有云瞳的肉身和金丹。不再停留,继续边走边观察着不停变化的方位。 说起来,她确实没料到云瞳会冒险进入这里,只是看到他进来后才大致明白。没有了容晴的威胁,鬼面修士一众只怕是爆发了全部实力想要拿下云瞳。云瞳虽然可以凭借白石观逃匿,但是在灵气稀少又极其不稳定的情况下,他还未逃入白石观内就已受伤。“那短暂到几乎不计的时间内,白石观只是发挥了部分作用。相当于施展了一次瞬移。如果他不是那么倒霉的话,这次瞬移,可以带给他不小感悟。可惜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也是想着趁他重伤,夺取白石观。” 白石观的逃匿之能,她很眼馋。尤其是身陷这样的迷宫之中,脱身的方法能多一种,总是好的。 “此处,果然如司马廿八所说,自成空间。是灵器水准,且是不可多得的空间灵器。”眼前所见的白墙,泛着珍珠灰色泽,墙头是郁郁葱葱的花木扶疏。脚下所踏之地感觉很实,行走间却有圈圈涟漪出现。不知何处传来的乐声,空灵悦耳。 这灵器空间内,处处讲究精致。倒是和容晴印象中有些模糊的一个传闻愈发相近。 第五十九章 相信 容晴想了下,再度掐诀,手中金芒闪烁,一只蝴蝶飞出。 此蝶与她心神联系。也可以说是,这是刚被司马廿八打散的那一只。 四周花团锦簌,清香弥漫,云烟缭绕。置身其中,本应只觉神清气爽。可是如若在其中,如何都走不出去,那感觉就很不好了。 为何要再度召出此蝶,便是为了应对眼下这种情况。这并非心禁,却是心字禁。一旦成功施展,所耗的灵气,海量。 然而,心字禁的奇特之处,也对得起所消耗的灵气。因为它内部灵气自成循环,受主人心神指引,可守可攻,变化万端。除非构成的灵气耗尽,不然不会消失。 “此处小空间,自成规则。不可飞行……似有无形之力牵制于我。”容晴默默思量着。“不过,若此处确实如传闻那般,不应该这么难啊。还是说,此物辗转流落中,内部有了什么变化。” 容晴进入到镜台内部,并没有什么奇异变化。司马廿八所说的,他只能打开入口,此事似乎为真。 镜台的原主人早已陨落,镜台肯定不是以正常方式传承下去的。所以大多这些宝物辗转之中,内部或有损伤,或是功能不全。 “我若强行破解,无异于与整座小空间抵抗,所花费的灵力甚巨。”她必须得考虑到以力破之带来的后果。“就算我强行破开,又如何来得及在两个金丹一个元婴面前护住钟秀他们。” 不是没想过通过白石观转移出去,可是云瞳自恃白石观的逃匿之能,终究是失算了。镜台内部自成规则,外部又是死气横生,如此不利条件下,纵是能将钟秀独孤至收入白石观内,白石观本身也无法跳脱出重重空间枷锁。 “先探索一番路径变化,希望能找出些许规律。”容晴很快做了决断。“最多半个时辰。期间若有什么不利变化,也只能暴力破除此处了。” 她终究是被司马廿八捏住了把柄。若是以往,她可以看成是一场考验,期待最后能给她带来的收获。可现在不能。她有后顾之忧。 容晴动了。 在亭中遥望着她,时时关注着动静的独孤至轻咦了一声。 他和钟秀二人所在的位置,说是出口,实际上也是镜台的中枢位置。四周变化,不论远近,都可以清晰看到,哪怕是凡人之身也可以,很是奇特。 独孤至只见容晴不动则已,一动,速度猛然提升,在两墙格出的路径上奔跑着,几乎要达到凡人奔跑速度的极限。迈步间,踏碎一池涟漪。 “不妙。”独孤至皱眉。他不明白容晴为何只将速度保持在一定程度,并不凌空而飞,想来必定是受到某种限制。可是他在亭中看得很是清楚。这迷宫似是活物,摸清了容晴的行进路线后,在她看不到的区域,那些路径快速地发生变化。就算容晴不停止奔跑,也只会被这些变化的白墙困死,绕着亭子一圈一圈地转,根本不可能有通道连入亭中。 更可恨的是,独孤至现在的心力,无法记忆这些变化,甚至以其凡人之身,也不知道如何传递这些信息给她。 “你似乎并不如何担忧。”独孤至侧脸看向钟秀。 “我……担心先生。可是,更相信先生。”钟秀轻声道。原先的不安散去后,竟是她来安抚独孤至。 其中原因,不必细说。在看到容晴面不改色地进入镜台时,她心中就很是欢喜了,甚至压过了对容晴的担忧。原来她也值得让另一个人舍身相救。所以哪怕钟秀呼吸极浅,似乎下一刻就连心脏都要停跳了,可是她竟不觉得有何害怕之处。有某一个瞬间,她想到了如果能和先生死在一处也是很好的,这样就不用去想哪一天先生会离开的可能了。很快,她就又生出了愧疚,不是因为那样的想法,而是她竟不觉得那样的想法是错的。 独孤至深吸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是的,某多虑了,应该相信她才是。”手指轻轻敲打着轮椅扶手。但坐以待毙并非他的性子。原先,这里只有他和钟秀二人,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 容晴那边不知道需不需要他的帮助,可是从独孤至自己的角度看来,他需要尝试和容晴联系。或者说,对此地多几分试探。他的出身,决定了他并非对修士法器一流非常的敬畏。某方面,他能与容晴交上好友,也是因为,他们都是对任何事情有自己的判断,不论对错,奉行到底之辈。别人的言语,说再多,都是建议而已,采不采纳自己说了算,他人休想越俎代庖。 在钟秀眼中,独孤至似乎想都没想,就摘下了腰间所系的一枚玉挂,掷了出去。 非常轻松,没有任何阻碍。玉挂呈抛物线,落在了地上,碎成几块。 “没有任何阻力?”独孤至眼神一闪,“死物既然能出,活物是否也能……” 玉挂碎就碎了,无人在意。且本来以这高度和力道,玉挂并非石头,破碎也是正常。可是对象要是换成了人呢? 他和钟秀二人,身上也没有个活物。独孤至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只只会叫“容容”的八哥。若是那八哥也在,说不定,就能飞在空中,给容晴些许指引。再不济,也能拿来试验嘛。 “不、不能出去。”独孤至脑中心念急转,连鬓发都汗湿了。“此处为出口处,且可将全局一览无余。若是我等进入迷宫中,那就如同从棋手变成了棋子,极为被动。” 独孤至凝神观察着玉挂落地之处,有何变化。或许转机就在其中。 而在离玉挂极遥远处的容晴,猛然顿住了脚步。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金蝶翩翩然落在她的肩头。 “变了。”容晴低语。她所说的变了,并非是指这迷宫内部的变化,而是指这变化变了。 容晴纵使不能像独孤至那样观察全局,可是她好歹精通禁制,这寻常迷宫的变化之法,在她看来,也与禁制有些许共通之处。她在迷宫内不停奔跑,也是要记录这路径的变化规律。 她曾为半步化神,记忆能力远超凡人,到得刚才,也只是隐隐约约有了头绪。可现在,不同了。 难度降低,容晴敏锐地察觉到,这变化路数,它居然自己少了一重。 “是了,我并非独自一人。”容晴微笑,“他们在等我,也在助我。” 钟秀顺着独孤至的目光,看向那破裂的玉挂。原本还看不出什么头绪,可是随着容晴不再在外围兜圈,而是逐渐朝里时……钟秀也看出了些许门道,眼神骤然亮了起来。 这迷宫会在容晴看不到的各处不停变化路径。可是,那玉挂所在的一条路,因为有了这外来物的存在,居然停止了变动。而少了这一路的变化,其他路径的转变虽然仍旧繁复,可终归是降低了变化的重数。 “看来,先以死物试探是对的。我看,是从亭子中扔出去的死物,才算有效。”至于从亭子中进入迷宫内的人会引发怎样的变化。独孤至不想考虑。“这回,我们也算有了些许用处。秀娘。”独孤至扭头看向她,“你对这些变化,可有头绪。” “这。”钟秀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那你平日扔东西扔的准吗?”独孤至估算着两人的臂力,也只能将东西扔在近处了。可是,扔也不能乱扔,得为容晴预留出足够的活路。 “挺准的。” “好。”独孤至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从中倒出了些许散碎银两。 钟秀有些诧异。原本以为他这样的公子哥,又不良于行,身上不大可能带银子。 似是料到钟秀会这么想,独孤至轻笑:“原本备着,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处。”他将碎银全部给钟秀,嘱咐道:“我待会指了某处,同时会告诉你那一路的特征,你只需将银子又稳又准地扔进去便是。” 说完,独孤至安静了下来。这安静表面下,酝酿着风雨。他苍白虚弱的脸上,双眼极亮。偶尔让钟秀转动他的轮椅,帮他换个方向。他在等待,等待某一处出现他需要的变化。 而在镜台外,司马廿八得意大笑后,倒也没有急着对镜台做什么。毕竟,他还没能完全掌控镜台,顶多算是半个主人。 倒是,容晴在其内利落地斩杀了云瞳,让他眼神凝重了许多。诚然,云瞳是受了重伤,可是容晴的决断,还是让他心惊。一般人陷入迷宫中会下意识地寻求同伴,可容晴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她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司马廿八对着落下的两位弟子吩咐了几句,便在镜台旁盘膝修养调息起来。 他也才刚刚突破。修为并没有十分稳固,只是在死气环境中如鱼得水,所以很难被人看出罢了。断了一手,他虽然表面上显现出来损伤不大的感觉,可是伤了就是伤了,交战中凭借死气强行凝聚催生,对他的本源也很是耗费。他刚碎丹结婴,那丹田中的小小元婴,更是萎靡了许多。 钟丘焰双两人则是在一旁为其师尊护法,此事他们常做,所以也不用多说,在一旁各自盘膝打坐。先前的交战包括最后的爆发,激烈万分,但时间却不过半个时辰而已。这一战,他们损伤不多,各自都有许多新的体悟。若是消化了,修为必定更加精进。 钟丘分出了一点心神在镜台中。说起来,冥府一脉中,他是第一个见到容晴的。第一眼,他就直觉这女人不太寻常。但当时,只不过把她当做一个可利用的角色,因为她所研究的,正好是他们很感兴趣的白石观。万万没想到,只是随性而至下的小标记,却发挥了那么大的作用,倒是给他一个惊喜。 所以,他下意识地多关注身陷镜台中的容晴几分。镜台迷宫的莫测,他和焰双都是领教过的。最后还是熬不住,让师尊把他们给放出来了。可是困在其中的绝望感,依旧让他看到镜台,即使在外边,也生出几分惧意。钟丘直觉容晴不可能再作妖了,可是,那心底的不安感,到底徘徊不去。 钟丘分出的心神不多,可是看着看着……“不好!”他惊呼出声。 第六十章 皇妃 司马廿八猛地站起身。随之并起的,是挥出的一拳。 此拳力道惊人,拳势轰开上方弥漫死气。 然而,一拳还不够。即使视线中还看不到那个人,司马廿八仍能感觉的到那无尽的压迫。那碾压性的威压,让他全身本能战栗。可是,在那迫人杀机中,他不能退。 一拳、两拳、三拳!短短数息内,司马廿八的双臂化成残影,打出了上百拳。拳势连绵成一片,几乎看不清先后。 这几乎爆发了他全部的生死潜能。长在他脸上的白色面具,似是不堪承受,从额心开裂,露出一条明显的裂缝。 司马廿八临时的判断并没有错。可从漩涡中下来的那个人,应对可就写意多了。 虚虚一指点出,却带着无尽威严,无数死气似有了主人,纷纷乖觉地听从其号令,凝聚成了一头乌黑凤凰,双眸处还燃着在黑白之间缥缈不定的火焰。凤凰清啸一声,毫不畏惧地直接撞上了那连绵拳势。 展开的黑翼庞大无比,将拳势尽数笼罩。每一拳都将其打穿,可出现的诸多窟窿随即又被蔓延上来的死气弥补。 “退。”司马廿八极为果决。 这话是对他的两个徒弟所说。这种级别的战斗,两个金丹完全插不上手。 容晴和司马廿八一战,是势均力敌。而这神秘人甫一出现,便是碾压。 司马廿八腹部猛然塌陷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原本丹田所在的位置是一片虚无。而在这虚无中,探出一条漆黑的锁链,锁链的环扣上甚至沾染着斑驳暗褐色血迹。 “啊!”焰双痛苦地尖叫出声。身上气息瞬间萎靡。她原本就只是刚到金丹期,这保命之法一用出,竟是直接丹碎,境界掉落回了筑基。纤细的腹部,同样出现了一个虚洞,飞出的锁链,几乎是瞬间就和司马廿八、钟丘的相连在一起。 集三人燃烧修为之力,足以从此处逃遁。三人身影渐渐开始透明,这变化很慢,可却很稳。 那神秘人从容地落在凤凰头部。无尽死气在她四周环绕,宽大的黑袍勾勒出她美好的身形。她的下半张脸被黑纱覆盖,无法看清,可仅是露出的光洁额头、一双多情妙目、高挺笔直的鼻梁,便可知晓,这是姿容绝世的美人。 这般世间难寻的美人,修为偏又高绝,仅是出现,就能逼迫得司马廿八等人连镜台都不要了,放弃了筹谋已久的胜果。 “想逃?哼!”一道尖锐女声响起。在黑纱覆面的女人身后,又是数十人跟随着落下。说话的女子身穿紧身黑衣,距离踏着凤凰的女人最近,显然是领头的人物。 着紧身黑衣的女子,睁着一双俏目,手上却是毫不留情,掷出一对阵盘。一在上,一在下,飞速放大。她带领着剩余四十八人,共四十九人齐齐指挥阵盘。他们气息毫不掩藏,居然个个都是元婴修为。 这群人有男有女,全是元婴,这是何等恐怖的势力。可司马廿八却辨别不出,这是哪方势力。若是隐世宗门或者世家……他们又是如何寻得端倪,在此时渔翁得利。 更关键的是……他们似乎很清楚,这诡异莫测的逃命之法的弊端? 银白色阵盘一上一下,将司马廿八三人尽数笼罩。而被关住的三人此时所处的状态也只能让他们眼睁睁看着。 “不可能。”司马廿八心中的念头闪过。可这彼此呼应的一对阵盘,在四十九名元婴修士的默契配合下,几乎是瞬间就完全施展其作用。 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瞬。 不。更准确地说,是司马廿八三人的时间,开始停滞了。甚至……缓缓倒转! 他们身陷一片莹白光芒中,虚化了大半的身形开始逐渐凝实。似乎是有一股力量,牢牢地抓住了他们,把他们一点点拽回此间。 踏着凤凰的女人,一双妙目却是看也不看司马廿八三人。在她心中,瓮中之鳖,没有付出多余目光的必要。她真正关注的,是在镜台中的那个人。 与此同时,独孤至低声道:“你右手处,墙头开蔷薇花和迎春花的那条路。” 钟秀不多说,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抬手就是远远一抛。这里路径变化得极快。她不敢过多犹豫,就怕在犹豫之中,那路径突然变换,可就得气吐血了。 银子稳稳地落在地上,荡开圈圈涟漪。又是一条路停住了。 独孤至松了口气,躺倒在椅背上。他为容晴停住了十三条路。这引发的连锁变化就是,容晴如今能够清楚地看到他们两个了。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独孤至无声说着,终是心力耗尽,昏了过去。 容晴朝着亭中两人摆了摆手。这才凝神看向镜台外。 只需一眼,她便明白,司马廿八三人,翻不了身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是化神期。难怪能够统御诸多元婴修士。 化神大能,可以说是至高武力了。就连容晴心心念念的开天,也不过是给她提供一线可能,去参悟规则,尽量预定化神期罢了。半步化神和化神之间的差距,似乎只差了两个字,实际上,实力是千差万别。化神之前,都只不过是地上蝼蚁,化神之后,才是真正的破茧成蝶。 镜台外,那个女人给了司马廿八无尽压力。可是,镜台内的容晴,所感受到的压力,是同样的。 化神女修的眼神正好对上容晴的。她眼眸微弯,好似没有敌意。 容晴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行礼。随即盘膝而坐,面色低沉如水,闭上了双眼。 她能感觉到,那化神女修的眼神没有移开,一直默默注视着她。敌意,善意,模糊不清。容晴不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尤其是在这种境况下。或许,下一刻,司马廿八三人的下场,就是她们困于镜台内的三人的下场。 “镜台内种种变化,我已大致掌握。又有独孤至的帮忙,让我对此处的变化之道,掌握得更加清晰。”容晴默默思索着,“镜台迷宫的原理,追其本源,居然是禁制之道,且此字,我有所印象。是一个‘非’字。”尐説φ呅蛧 容晴为何以禁制为其修行之根本,一是因为她的天赋确实偏向此类,二是在剑宗所学得的三千个来源神秘的字。这些字的字形构造,与诸多禁制都可以联系。甚至许多禁制,都是以某字为根基,进行演变。这让学习了三千字的容晴,非常占便宜。 这镜台迷宫,一开始接触,这重重变换,实在是让人望而却步。可容晴修习禁制多年,自有拆解之法进行归纳。后来独孤至和钟秀更是在中枢处,替她降低难度,让她对这迷宫构造的脉络看得更加清晰。 这种种相加,让容晴完全参悟此处禁制,只差一线之隔。而这化神女修的强势来临,于容晴而言,无疑是倒计时。 化神修士带来的压力极大。而这压力,因缘巧合之下,却是轻轻一推,逼着容晴下意识地迈过了那条线。 “非字禁。”容晴睁开双眼,眼神明亮。那是因明悟带来的由衷欢喜。 她不再迟疑,凌空而起。在她完全明白此处禁制的所有变化之时,想要破解非字禁所带来的压制之力,就轻易许多。 容晴远远抛出木剑,在钟秀的一个眨眼中,便跟随着木剑落到了她的面前。发髻上卧着一只金蝶,微微扇动着蝶翼。 容晴修长有力的手握了上来,牢牢地攥住钟秀的。 “先生。”钟秀笑了,鼻子却是一酸,眼角有泪痕划过。 “我在。”容晴轻叹,张开手臂环住了对方,空余的那只手轻轻拍着钟秀的背,安抚着她。 那垂眸看向镜台的化神女修,似是觉得相拥的两人很有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们。 “现在情况又有了些许变化。”容晴真是觉得出来一趟,怎么就这么一波三折呢。才一个时辰多,就有一种如隔三秋的感觉。“你莫要害怕。”容晴感觉到怀中瘦弱的女人微微颤抖,就连手心都汗湿了一片。“我给你讲个故事。你仔细听,等独孤醒来,你要转述给他。” 容晴抬头看向那神秘美丽的黑袍女子。“这个故事,关于已覆灭的北地姬氏皇朝。也关于,那个艳名流传史书的倾世红颜。姬氏皇朝末帝最心爱的女人,姬皇妃丑儿殿下。” 踏着凤凰的黑袍女子,歪了歪头。略有些孩子气的动作,由她做来,无端生出许多风情。 第六十一章 丑儿 “北地姬氏皇朝,阶级森明,以血统和修为决定地位。姬氏一族俱是可以修行之人,所统领的朝臣们,也都是修士,且不是普通修士。结丹、元婴期修士都不少。为了家族后辈生而具有灵根,他们只和有灵根的女子孕育后嗣,或是让有灵根的男子入赘。代代传承下来后,发展出诸多世家。他们有血统稳定的子嗣后代,其中,以皇族姬氏为最。姬氏历史上,出过不少化神修士。在他们统领下的皇朝,实力也愈发稳固,压迫得宗门几乎无立足之地。” “说起姬氏所出的化神修士,最出名的,就应该是太皇尊姬无妄了。他是姬氏最强的化神,将姬氏皇朝的实力带到了巅峰。即使后来退位了,也仍旧被尊称为太皇尊。此处名为无妄山,山壁上的刻字,也有其相关信息,想来此处与姬无妄,关系匪浅。” “后来,姬无妄退位后,姬氏纵使后辈中仍旧有化神修士出现,可远远不及姬无妄天纵之资。尽管如此,可有化神修士坐镇,姬氏皇朝的统治依旧稳固。直到帝位传到了末帝手上,他在位的时候,出现了一位举世无双的美人。甚至因为这美人太过美貌,她的父母为其取名丑儿,免得天妒红颜,让其过早夭折。而丑儿也不负其美貌,长大后成为了皇妃,是末帝最心爱的女人。甚至以姬姓为其封号。 末帝在位时,穷奢极欲,此镜台,就是很好的例子。当年宫廷内盛行一种游戏,贵人们坐在亭中,让宫女们提着宫灯一边歌唱一边走迷宫。往前走三步,就要往后退两步。足下木屐镂刻花印,行走之间,踏出的香粉步步生花。最先走出迷宫,面见贵人的宫女,就可以得到珍贵赏赐。寻常修士为之厮杀的宝物都可以随着贵人心意赏来赏去。这镜台,耗费诸多资源,炼成灵器水准的宝物,也不过是拿来享乐罢了。”说着说着,容晴自己都不由咋舌。“司马廿八,并非此镜台的真正主人,所以有些其中的小设定,他不是十分清楚。” 所以他将独孤至、钟秀二人放在亭子内,虽然想着灵气充裕,可以吊着他俩的命,可从最终结果来看,司马廿八还是失策了。 宫女大多有些修为,可是也就练气、筑基之类的水准。因此当时容晴想到这个传闻时,就觉得怎么会这么难。实际上,位于亭中央的贵人,正是可以操控路径,降低难度,暗箱操作……说不定,也可以是两位彼此敌对的贵人,谈笑之间,默默计算着路径变化,随手抛出灵石灵果等物,争究竟是哪方的宫人最先抵达。 “而镜台的主人,当然是昔年宫内的贵人了。姬氏皇朝,覆灭已久,姬氏血脉断绝。若真要说,谁最有可能,我想来想去,还是姬皇妃丑儿殿下最有可能。因为她出身平民,身上没有任何世家的血统,跟姬氏血脉更是一点关联都没有。最关键的是,她没有灵根,是个凡人。以凡人之身,有皇妃尊位,甚至很可能生下皇嗣。末帝这般做法,后世有个说法,认为这般荒唐行径,正是姬氏皇朝覆灭的预兆。我认为这个说法很是荒唐,前辈认为呢?”容晴抬眸,直直看向那化神女修。 那黑袍女子眼眸弯弯,含笑点头,“确实荒唐。”她的声音轻柔,尾音带着糯意,听得人心里酥麻。“姬氏皇朝覆灭,是剑主所做决定。挑衅剑宗,当有此劫。若说有过,过不在本宫。” 咦?容晴眼神一闪。听这姬皇妃的话语,好似对流光剑宗,并没有多大愤恨之情。且更关键的是,传闻之中空有美貌却是凡人之身的姬皇妃,此刻不仅有修为,且是化神修为! 究竟是传闻不实,还是她另有机缘。 若是机缘,也太可怖了吧……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椅背边缘。如果真有能让凡人生出灵根的方法,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求取。 钟秀是确确实实的凡人之身,这意味着她的寿命长度是有定数的。 而修界虽然有许多延寿的丹药法门,但前提得是修士才行。 容晴不希望,钟秀只能在她身边区区几十年。如果容晴自己尚是凡人,她能接受。可现在她不是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未来的几百年,甚至更久……是没有钟秀的日子。 “这么说,前辈确是皇妃殿下了。”容晴见黑袍女子好脾气地点了点头,继而问道:“那么晚辈请问前辈,您前来此处,又是何缘故?”Www.XSZWω8.ΝΕt 容晴看向司马廿八那里……四十九位元婴修士为一个团队,似是专门来破解他们冥府一脉的逃命之法。任他们师徒三人如何燃烧修为,落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这正是此事诡异所在。 姬皇妃似乎对他们三人这一脉的功法很是了解,所做的布置也保证了他们无法逃离。再联系这座奇特的无妄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容晴唯一能想到的。 司马廿八等人在修界没有声名,可不论是功法还是宝物,都非同一般。他们掠夺凡人生气,借助无妄山转换为死气哺喂自己的修为。直到,领头修士司马廿八成功结婴这个当口,姬皇妃带领诸多元婴前来将他们连根拔起。这一环一环之间,白石观似乎只是额外的目标,但可以确定的是,到现在为止,容晴是唯一的变数。 因为……她的出身。 “自然是清理不肖门徒。”姬皇妃垂眸看向那仍在苦苦坚持的司马廿八。焰双和钟丘都已燃尽修为化作干尸,唯独司马廿八,修为最深,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是大多数人的本能,即使陷入绝望境地,还是要挣扎到最后一刻,来等待那个永不会出现的希望。 “你是谁?”司马廿八嘶声怒吼。 修为不如人,被弱肉强食,他不得不认命。他本就是这一铁律的执行者。如今因果报应,反被人吞噬。可门徒一说,又是从何而起? “你原是姓马,应当叫做马廿八。你那些所谓的家族长辈不过是替姬氏养驺虞的宫奴罢了,皇朝覆灭后,才自己改了个司马的姓氏。若非有这层因果,本宫怎么会挑中你,允你在这皇朝圣地无妄山中来去自如,又是赠予功法,又是赠予宝物。” 姬皇妃立在死气凤凰的头部,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陷入疯狂中的司马廿八。“你既然承我冥府一脉,自然是本宫门徒。你应当知足了,需知,凭你们马家那般微弱的血脉,是成就不了元婴修士的。” 原本疯狂的司马廿八,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低低笑出声来,“枉我自诩际遇不凡,原来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他好像是放弃了,沉默了数息,身上的修为消散,境界不断跌落……结丹、筑基、练气。头上雪白的面具生出了诸多裂缝,几乎下一刻就要碎成粉末。司马廿八忽而扭头看向镜台中的容晴:“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你。” 他说的……不错。 容晴知道,司马廿八是想说动她出手。可是,双方实力差距也很明显。 她能和元婴一战,一是有诸多资源辅助,二是司马廿八毕竟刚刚结婴,底蕴不如正常的元婴修士。可姬皇妃手下便有四十九位元婴,更何况姬皇妃本身还是一个化神修士。这根本不是同一层面的战力……所以她需得问上一问。 “不知此人死后,皇妃殿下想要对我等如何?” “你觉得,本宫应当如何做?”姬皇妃面色不变,将问题抛了回来。 “我本人,自然是无名小卒一个。身边的两个凡人,更是没有任何价值。我求您,能放过我等。”容晴从袖中捏出一个精致袖珍的储物袋,同时躬身一拜,将其奉在掌心。“里面是灵石丹药等物,若是皇妃殿下不弃,还请收下晚辈的些许心意。晚辈出去后,更有许多收藏,欲要献给皇妃殿下。” 姬皇妃蓦然眉眼染上笑意,面纱下的笑容必是绝美。“你不是无名小卒。本宫虽不认得你,但认得你身上的法衣。即使你修为不佳,在流光剑宗,你的地位也必定不凡。” 随即看向司马廿八猛然僵住的身体,“所以你也不用打算着去鼓动她了,她有靠山,而你没有。” 司马廿八不再说话。谁也不知在生命的尽头,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或许想到过自爆元婴,可是四十九位元婴修士太过清楚这之中可能产生的种种变故了,所以,以一种令人生怖的细致,将司马廿八的境界层层削落。 容晴感受到靠在她身旁的钟秀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她保持着躬身的姿态,捏了捏钟秀的手。眼睛却是牢牢注视着司马廿八最后的陨落。 这状态很是诡异。 原本应是他力量象征的白色面具,本应随着他的死亡而彻底破碎。却没想到,长在他脸上的面具,其背部仿佛生了一张巨口,将司马廿八从头部开始不停地吸收其血肉……甚至隐隐有咀嚼声响起。 头部、颈肩、胸膛……一直到脚。他的衣物跌落,而其全身血肉已被面具吞噬殆尽。 此景太过邪异,即使容晴都感觉到不适,更何况是钟秀了。 姬皇妃招了招手。那已恢复如初、甚至更添邪异的纯白面具有如乳燕归林般落在了她的手心中。四十九位元婴修士,亦是快速利落地收起阵盘,回到了姬皇妃身后。 眼前这真正的冥府一脉,功法诡异,行事又冷静利落。容晴眼神一闪。姬皇妃既然认出她出身流光剑宗,按理来说,似乎绝不应该放容晴平安离去。可是回想之前与姬皇妃的交谈,姬皇妃似乎对她没有杀意。 容晴深吸一口气。“晚辈确实出身流光剑宗,为棘铭剑主一脉。剑宗宗主及重霁剑主,是晚辈师兄。” 不提那四十九位元婴修士中传来的惊呼,光是姬皇妃身为化神修士,听闻此言,都是一怔。眸光蓦然变得深远,她喃喃道:“棘铭剑主……” 以棘铭剑主一剑覆灭姬氏皇朝的深厚渊源来看,这群似乎是姬氏皇朝遗脉的修士会有这般反应,并不奇怪。容晴保持着对于化神大能前辈该有的恭敬姿态,丹田中的一方小印,却是悄然开始浮沉。 第六十二章 除渊 姬皇妃的表现,在容晴看来,实在有些让人摸不清头脑。 他们这些姬氏皇朝遗脉应当是对流光剑宗,准确来说是对棘铭剑主深深畏惧着的。即使一名化神加上四十九位元婴修士,在修界绝对是能横扫诸多一流宗门了。可是,修士修行越到高深境界,就越是差距明显到令人绝望。 姬氏皇朝覆灭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那时的棘铭剑主就已经是修界无敌。千年之后的他,修为到达怎样的地步,实在不好说。而且,除了棘铭剑主,重宇剑主重霁剑主都是化神修为,且绝非普通化神。如今道子除渊……也将很快追上他两位师尊的脚步。这样强势到令修界各势力喘不过气的流光剑宗。即使是这冥府一脉,积攒了千年的势力,也不敢轻易在修界冒头吧。 “在本宫面前提棘铭剑主,你是忘了剑宗和皇朝的恩怨了么。”姬皇妃幽幽说道。 “晚辈不过是,实事求是。”容晴抬头,“我如今身处皇妃殿下掌控的灵器中,不求其他,但求平安离去。抬出剑宗的师尊师兄,不过是想求得一个与前辈商量的机会罢了。” “你的性子倒是跟他们大不一样。”姬皇妃纤细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纯白面具,指腹下传来的触感,似有脉搏跳动。其实是,很不一样。 容晴闻言,面色不变。如果,她有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实力,自然可以展现出与现在很不一样的性子。 姬皇妃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有些人的本质,是不论什么修为都不会改变的。”她轻笑,“既然你要商量,本宫当然要给剑宗面子。” 两人都清楚,在姬皇妃犹豫要不要杀容晴的时候,实际上她就不会动手了。 以容晴在流光剑宗的身份,必定有记录她信息的魂牌。而且,说不得还有其他手段追踪凶手。比如……棘铭剑主当初株连姬氏血脉的手段。姬皇妃如今想来,猜测是有因果大道的影子。 “答应本宫这两个要求,本宫如你所愿,放你等离去。” “愿闻其详。” “认主此面。”姬皇妃将手中的纯白面具甩入镜台中,稳稳地悬浮在容晴面前。“还有将你身上的法衣解除禁制,交于本宫。” “认主此面,无异于叛门。”容晴翻手收回了储物袋,直起身来。 前面所见种种,她算是明白,这面具是其冥府一脉很重要的传承工具。而叛离流光剑宗的下场,她根本不敢想象。 至于,解除法衣的认主?更是在打容晴的脸面。 “姬皇妃,你究竟想做什么?”这是容晴的疑问。 而姬皇妃根本不屑于解释。抬手虚握,镜台化作流光,回到她的手中。 容晴被震出镜台。可……只有她一人。 咦?姬皇妃双眸微微睁大。 只是一刹的虚影。但,那是白石观的投影。 容晴悬空而立,白石观虚影在她身后,一闪而过。她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可是,独孤至和钟秀两人却是确确实实地消失了。 从当初独孤至对容晴所介绍的那样,就连凡人都可以在观内生存,这是白石观要远远优于灵兽袋的。更何况,其还有特殊的逃匿之能。 容晴右手虚握,一道冰寒剑意在她手中成型。在地上猛地一踏,冲天而起。以结丹之身,对上化神大能,宛若飞蛾扑火。 不要命了? 姬皇妃身后的四十九位元婴修士即使诧异也不会影响他们做事的效率。纷纷保持着阵型落下,布置着另一种法阵,金色的光芒穿透了重重死气,盈满了整座无妄山内部。 即使在海面漩涡也泛起了点点破碎金光。 禁制一道与阵法有很大的相通之处。此阵的作用在其被快速布置出来时,就已被容晴感知了。此阵……目的为禁,禁瞬移、禁传送。为的,就是防止容晴通过白石观逃跑。 可容晴气势如虹,未曾因为此阵而有任何退缩。这让姬皇妃略微有些诧异。姬皇妃本以为,容晴扑杀而来,不过是为了做做样子,好为她通过白石观出其不意地逃跑做准备。毕竟,结丹想要胜过化神,怎么可能。何况又是这样一个没有傲气的小辈。此阵一出,直接破坏了容晴的打算,她怎么也应该气息一滞。 然而,没有。完全没有。 容晴就仿佛冉冉升起的星辰,转瞬就到了姬皇妃的面前。近到姬皇妃都能清晰看到对方的面容。平凡,却又容光焕发。她来,似乎就是因为她要对化神修士出手。逃跑什么的,根本就没想过! 而比容晴更快的,是她手中的剑意。随着容晴生死中爆发的潜能,彻骨的寒意,将姬皇妃全身笼罩。 在这样的寒意下,即使是化神修士,姬皇妃也得退避。这绝不是一个结丹小修会有的剑意,而重宇剑主重霁剑主俱是冰灵根。至此,姬皇妃对容晴的身份,再无怀疑。 容晴一剑斩下,从姬皇妃的头顶,如切豆腐一般,轻松贯通到底。 “不对。”这念头在容晴心中一闪而过。后心却一阵剧痛。 下一刻,是眼前蓦然放大的地面。 姬皇妃负手而立,垂眸看向那砸落在地的一滩血肉。刚刚,她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仅是一道剑意……仅是一道剑意!而且还只是一个结丹女修用出。如果是剑主出手,那是何等的风姿和杀伐。 所以她下意识没有留手。而这个结丹女修……姬皇妃飘然落下,立在那隐约是人形的一滩血肉旁边。她刚刚用了多少修为,她心里清楚,因此眼前这个结局,并没有意外。 原本纯白的法衣崩裂成大大小小的碎块,而其上本是肆意游走的符绣,也逐渐凝固,成了污渍。 容晴死了。 这与她的本意不太相同。姬皇妃有些烦躁。容晴同不同意那两个要求,姬皇妃都是打算控制住她的。如今,必定惊动剑宗。且,是三位剑主。 尤其是……“棘铭剑主,你可会来?”姬皇妃低语,手中正是镜台原本样子,一个梳妆镜。她解下乌色面纱,完完全全露出她的小脸。 映照在镜中的是一张绝世容颜。花容月貌到了极点,既有少女的纯真,也有几分沧桑过后的成熟。姬皇妃眼神痴迷地看着自己的脸,抑或是透过这张脸,遥想到另一个容色绝世的人? 那四十九位元婴修士对姬皇妃经常出现的自恋作态已经习以为常了。实际上,姬皇妃确实是个绝世美人。而且,随着修为的高深,她比凡人之时,更加美貌。 “你当年不舍得杀我,如今我杀了你的弟子,你可会对我动手?”姬皇妃点了点镜中美人的红唇,自顾自地笑了,“我知道,你不会的。” 姬皇妃心满意足地收回了镜台,欲要认主白石观……那可是意外之喜。 “咦?”她眼神一凝。素手遥指,将容晴的尸身分类。血肉、法衣残片、储物袋、飞剑。 没有白石观。 姬皇妃甚至破开储物袋禁制搜寻,可都是一些灵石丹药。 原本带着笑意的俏脸,如今终于彻底阴沉下来了。 “没想到,你居然没死。是了,你是剑宗最核心的弟子,自然有许多玄妙手段。”姬皇妃闭眸,仔细想了想。 “沧流洲。” 两个身影凭空跌落下来。而且是摔得灰头土脸。一个轮椅更是凄惨得翻到在地,轮子孤独地转着。 钟秀倒吸一口气,也顾不得摔痛的手臂和膝盖了,连忙起身查看四周。 先生在哪儿? 先生在……钟秀的眼神凝住了。 容晴面色雪白,在离钟秀三步之外的木榻上打坐。 独孤至此时也被痛醒过来。睁开眼睛,就见钟秀走到容晴近前低低唤了声先生。他咳嗽了几声,并非是他想不合时宜地打扰,而是实在没能忍耐住。 容晴并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就好像,是在沉睡……更像是,尸体! 怎么会这样?! 这是独孤至和钟秀两人现在共同的念头。 独孤至在钟秀的帮忙下,坐回轮椅上后,试图冷静地分析。“我们原本,是在镜台,现在又到了这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看向钟秀,“我昏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何事?”仦說Ф忟網 “先生她,给我讲了个故事,然后我们就来到此处了。” “是突然出现在此?”独孤至细细询问。 “也不是,好像还去了别处。可是,更像是我的错觉。”钟秀蹙眉。 独孤至却是放下心来,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那就没有错了。”钟秀所言的别处,应当就是白石观内部。只是极快地传送,让她无法仔细观察,仅以为是错觉。“我们所在的地方,应当是余先生认为安全的地方。我们逃出来了。”逃离了,那个死气丛生,满是高阶修士压迫的地方。 只是这类似安慰的话语,也仅仅是安慰了彼此短暂的几息时间罢了。 独孤至的依仗&ash;&ash;容晴,现在还是这般与外界全无交流的状态。没有人能够完全放下心来。 “应当是在那里有了什么变故。”独孤至猜测。他细细观察着容晴,才发现了些许不同。“为何,她只着中衣?而且给某的感觉,也很不一样。” 同样是素白为底,有符绣游弋其上。一件是外披,一件却是中衣。“倒是这位更像是某认识的余先生啊。” 容晴选择外披为法衣分身宿体,本就是看中外披上的符绣自带的杀伐锋锐之意。即使还是她没有变,但行走间,仍是隐隐锐意欲要勃发。 “可能是外衣在交战中损毁了吧。”钟秀想要解释,可是发现这说不通。主要是,在她的经历中,她上一刻还在镜台当中身不由己,下一刻却莫名掉落在此处,对着似乎盘坐了很久的余先生一脸懵逼。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太像是这个原因。”独孤至摇摇头。 “那现在我们应当如何做?”钟秀失落地问道,“独孤大夫给个主意吧。” “唔……” 还没等独孤至思考完毕,耳边却传来清晰的敲门声。 敲门声? 来人扣了三响后便停住,“我为相救余容师叔而来,请钟夫人代师叔……允我入内。” 这声音极为好听,如泉清冽。 钟秀怔住,来人居然准确地知道房内还有她的存在。“阁下是何人?” “流光剑宗,除渊。” 第六十三章 道子 独孤至听闻尚不觉什么,钟秀却是在听到流光剑宗四字时,猛地反应过来。 是了,那时先生曾经自报师门,想来是非常了不起的大宗门。而且来者是先生的师侄,想来应该是能放心的。 “请进。”钟秀下意识回答。 “不成。”独孤至心中思虑甚多,刚一听钟秀说请进,便提出反对。如何能因来者有礼的作态而掉以轻心。 说是师侄便是师侄?若是师侄,又是关系如何的师侄?总之,贸贸然让人进来,不妥,一千一万个不妥。 可是独孤至的反对,并没有什么用。 除渊询问的,本就是钟秀一个人而已。 门被缓缓推开…… 若是修士,必定大为惊异。这静室看似普通,却是有重重禁制的保护。容晴既然要保护自己的本尊不受威胁,在有足够灵石的情况下,她所租用的静室都是极为高等的。若无解禁密钥,即使是精通禁制的修者也要极费工夫。 然而,室内的两个还清醒着的人,都是凡人。根本看不出那些禁制,也不明白这一举动背后代表的意味。而除渊推门进入得又太过简单……简单到好像他确实就只是推开门。 除渊迈步走进。独孤至看到身材纤细的少年所穿外披,便知对方所言是容晴的师侄,应当不假。因为这件外披的样子,与容晴所穿过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俱是素白为底,黑色符绣游弋,黑白撞色,灼得人眼球发痛。 不像是客。钟秀和独孤至都下意识地屏息看他走近。少年在兜帽的遮挡下仅是露出下半张脸,但柔和的唇形,尖俏的下巴,清俊的脸部轮廓,无一不诉说着他容貌的无暇。这样的一个人走近,让钟秀和独孤至两人都本能地察觉到自己的狼狈。 除渊行走间极为从容,来到容晴身旁。直到此时,他才摘下兜帽。 果然,是世间罕有的好相貌。 五官精致,秀美绝伦。然而却丝毫不显阴柔女气,只因……除渊气质太盛。所有见到除渊的人,先是看到除渊,而后是他无二的美貌。他有一双狭长凤眸,可眼神却十足冷淡。左眼眼尾处更是有一滴殷红泪痣,似命中有情劫。 别人或许不知,但容晴非常清楚,这些走无情剑道的修士,所谓情,于他们而言,不过随手拂去的蛛丝。 除渊垂头,并起两指,按在容晴的颈部。 她的心跳在他的指腹下搏动着,还有温热的血液在流淌。除渊的眼中不起波澜,灵力化丝,极快地通过两人接触的地方,顺着容晴的经脉探寻。 见此,就是独孤至也只能按下心中的疑虑,安静地看着除渊用修士的方式为容晴检查。 只是……为何他心中有种古怪的直觉生出?独孤至眼神一闪。这古怪感觉,他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明明一个是师叔一个是师侄,在他和钟秀注视下,也没有任何暧昧之处。可是。 独孤至双眼猛地睁大,“是了,”他心念急转,“此人来得恰到好处,似是早知此处此时会需要他。而且他只问钟秀,莫非他知道余容和钟秀之事?他又到底和余容什么关系,能明了此事?”一旦一个疑问冒出,就如同发蘑菇一般,接二连三地生出许许多多的疑虑。 而在独孤至身旁的钟秀,却是默默坐在了容晴的木榻边沿。她从来都帮不上什么忙。而且……钟秀隐晦地瞥了除渊一眼。她为除渊的美貌所摄,可是,一股毫无来由的警惕和敌意占据了她的心。这警惕出现得连她自己都觉得羞耻,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不能想这么多。”钟秀警告着自己。“现在,只要想着先生能平安就好。” 下一刻,却彻底破功。 只因除渊收回按在容晴颈部的手指,却没有离开,反而捏住了容晴的下巴抬起她苍白的脸,俯身将自己的额抵上她的。 “你!”钟秀站起身来,却被独孤至拉住。 独孤至示意她仔细看容晴面上的变化。 雪白的面具,隐隐在容晴的面上浮现。原来容晴那极不正常的面色,是因为这个。 既然姬皇妃确定容晴没死,又收获了容晴的血肉、飞剑等物。自然有的是办法,来让这面具追溯到她的本尊。容晴迟迟未醒,正是为了抵抗这股力量。 法衣分身陨落,实际上,还是对她有些影响。而且,姬皇妃那一击,颇有奇异之处,使得容晴的识海,震荡不休。 如今又有姬皇妃施展的追溯术法,对容晴的状况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除渊的脸几乎完全贴上了容晴的脸,长长的羽睫在他垂眸时,有如落蝶,洒下弧形阴影,与容晴的睫毛交错。至于柔嫩的薄唇,更是再凑近一点,便要挨上了。 难怪钟秀会不悦。毕竟,以师叔侄的关系而言,姿态太过亲密了些。独孤至心内叹息。可他们这些凡人终究是“外行人”。帮不上忙,起码也不能瞎掺和,是吧。 独孤至想得没错。一场高阶修士的斗法,在除渊的意志降临容晴的识海内部时,已然开始。 容晴的识海并没有排斥除渊的进入。或者说,除渊来得太是时候了。 彼时,她的识海已经完全被冥府一脉的奇异之力给霸道占据,只剩下被她牢牢固守着的灵台。 在禁制对于这追溯而来的术法没有起到反击的作用后,容晴没有犹豫,收缩回全部的力量,镇守自己的灵台。这是最重要的地方。只因灵台灭,则意志意识消无。 姬皇妃显然也明白这点,术法的奇异之力有如大海,蠢蠢欲动,随时都想倾覆掉仅有一层塔基的灵台。或者,让容晴绝望中,慢慢被消磨意志,也符合姬皇妃一贯的对敌之道。 明白这想法的容晴,在察觉到除渊的来临时,甚至连尴尬都没有生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除渊都不会害她。虽然这想法于修士而言,有些可笑。但容晴知道,至少现在不会。 这就足够了。 除渊的意志化作人形,与其模样一般无二,只面容并不清晰。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的,这奇异之力在他伸手后,往他手心中聚集,速度之快,顷刻间就在他手中形成了纯白面具。 而在无妄山中,盘膝坐着的姬皇妃面色一白,猛地红唇一张,一口鲜血吐出。 多久了?距离她上一次受伤有多久了?姬皇妃的眼神阴冷。她身后的那些元婴修士伤势则更重一些,气息瞬间萎靡。 姬皇妃盯着玉盘上容晴遗留的血肉。在术法施展后,已经变成更恶心的紫黑之物。 “你又是何人?”容晴识海中尚还残留着姬皇妃些许意识。只不过,很快便要消散了。 “除渊。” 这名字,姬皇妃并不陌生。毕竟当初的道子大典极为盛大辉煌。 “你敢伤我……”姬皇妃咬牙切齿,“就连你师祖棘铭剑主都不曾伤我!” 只是,姬皇妃注定听不到回答了。已是无根之水的意识很快在容晴的识海中,彻底消散了踪影。 姬皇妃娇娆的身体猛然滞住,在身后元婴修士的惊恐眼神中,怒意爆发。 一张张面具在这些元婴修士的脸上浮现,代替了他们原本的面貌,又或者……面具已经是他们真实的脸了。那些面具一个个浮现了栩栩如生的痛苦表情,令人望之生怖。 “姬皇妃同棘铭剑主,究竟什么渊源?”容晴醒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关于此事,她早就心生疑惑。 只是,她的唇一动,便恰恰好碰上了除渊的……容晴蹙眉,发觉两人实在靠得太近了些,身子便往后仰了几分。与此同时,除渊也松开了手,直起身来退后几步。 独孤至看着这保持距离的两人,总有种他们在欲盖弥彰的荒诞感觉。他小心地瞧了钟秀一眼。果然,钟秀的面色凝重。 “他们之间,没有渊源。姬皇妃同你,才有渊源。” 我能和那女人有什么因果?容晴睁大双眼,表示怀疑。可是看除渊不再开口,便失望道,“又是不能说?……好吧。”她摆了摆手。小說中文網 “还有什么是你能说的?”虽然容晴对剑主道子们的卜算能力深深忌惮,但如今也享受了好处,对这卜算到的未来,倒又生出了几分好奇。 “此物,还有些许价值。”除渊垂眸,左手手心朝上,纯白面具缓缓浮现。 容晴下意识地厌恶,但很快,她深吸口气,拿在手中。“此物果然非常奇异。”太像是活物了。脉搏、温度,仿佛是真的一张脸。 “这是些许灵石还有疗伤的丹药。”除渊取出一个储物袋还有一个玉瓶。透明瓶身中,一枚翠绿的小小丹丸悬浮着。“等你神魂上的损伤完全修复了,再研究此物。” “好。”容晴点头,听明白了除渊话语中的告诫。“无妄山一行结束,本来就打算为开天之事养精蓄锐……”说到这,容晴突然想起一事,“开天的名额中,可有符合我的灵根的?” 巡察使说的十日,还没有到,但是等宣布名额了再想对策,那就太晚了。 “有。”除渊点头。“该是你的,只属于你。” 此话似大有深意。容晴勉强地笑了笑。 除渊看出容晴眉眼中的倦意,不再停留。毕竟,容晴虽然本尊肉身没有损伤,可是识海受了损伤,心神又短时间消耗巨大。这些都是需要慢慢调养的。除渊提前告诉容晴名额结果,也是为了她能够专心养护自己的神魂。 “既然是先生的师侄,我应当送送的。”钟秀突然道。 别!独孤至下意识地握紧了轮椅扶手,紧张地看向钟秀。 容晴疑惑地看向钟秀,有些担心,那是考虑到两人天差地别的实力差距,可是想到除渊冷淡的性子,随即点了点头。“送到门口就成了。” “好。”钟秀语带笑意。 钟秀果然只是将除渊送到门外。随着房门关闭,钟秀面上强撑的笑意彻底消散。 “我知道你是谁了。” 除渊冷漠看向钟秀。视线在其发中凝视一瞬,随即移开。 “你不叫除渊,你应该是叫道子才对。”钟秀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本能地恐惧,却是强撑着说完。 她回想起来,在马头山上的那个山庄里,容晴曾经脆弱到极致。话语中,模模糊糊地提到了道子。她当时没有听太明白,直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眼前这个秀美少年,绝对是容晴不愿面对的道子。 她有这个直觉,她也相信这个直觉! “我是除渊。”少年并没有不悦,即使是一个凡人如此不敬,“道子,是我的身份。” 什么意思?钟秀看着他,却似乎什么也看不到。如果道子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个身份。那……“合修,是什么?” “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钟秀鼻子突然一酸,目中盈满泪水。先生提起道子时的悲伤模样一直在我脑海中,怎么会与我无关! 她突然感到一种将要失去什么的巨大恐惧,压迫得她几乎不能呼吸。“我求求你。”她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去,却被一道无形之力牢牢固定住。 “不必。”除渊转身离开,直到钟秀视野中再没有他的身影,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钟秀闭上双眼,任泪水流淌。垂着头,终是跌落在地,就如断翅的蝴蝶。 第六十四章 苏杏儿 容晴低声和独孤至商量着关于白石观的一应事宜。 如今真正的白石观已经在容晴手中,而留在沧流洲的白石观,在容晴眼里,并没有许多价值。唯一可惜的是隐藏在那山谷底部的静室。其连通一条灵石矿脉,不论是养伤还是闭关都是一极好去处。可是随着云瞳陨落,开启静室的方法也随之遗落。容晴即使有什么想法,也要延后才能实现。 如若独孤至可以修行,容晴会更倾向于扶持独孤至管理白石观。可是,问题就在于独孤至哪里都不差,偏偏差在没有灵根上。若是强行让其当观主,如何能让一众弟子心服口服。即使独孤至是云瞳的亲子也不行。 “若是您想将白石观作为后方,某可协助一些杂务。”独孤至手指轻轻点着轮椅扶手。“若只是想要拿取一些资源,也可谋划一番。从身份上,您本就是观主。从实力上,旁人也不敢反对。” 容晴知道独孤至说得有道理。但是,“我还是要再想想。”她的眉眼中难掩倦意。关于白石观,有诸多处理方法,可要细细理清还是颇费心神。现下的头等大事,是尽快在有限时间内恢复自己的实力回到正常水平,甚至消化此前战斗中得到的体悟。 “开天”这般连道子除渊都重视的机缘,容晴怎么可能让自己错过。拿到名额不过是第一步。重要的是,感悟道韵,预定化神期。 尽管,这很难…… 甚至在这沧流洲中,这说法都因缺少前例而显得有些缥缈了。 “不必为我担忧。”容晴看向独孤至,“现下还是你们的问题严重许多。” “哦?”独孤至面色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垂头等待着她的话语。 “我不修医道。对于凡人应该如何医治,更是一窍不通。我一会儿出门为你们寻些灵气较少的吃食。你们的身体需要休息,需要进食。而这里的食物都是供给修士的,若说纯然没有灵气也不可能。最关键的是。”容晴低声道,“你们的问题在于生气被强行抽取。这对于修士而言,都是极大的损害。生气被抽取,直接影响了寿元。即使我找到生气并且供养给你们,也不意味着你们的寿元能够回到正常水平。” 损毁永远比治愈容易。 “此事,只能交托于你了。”独孤至点头,“钟秀最是信你。我也信你。” “是么……”苦笑。“此事,先不要告诉阿秀。” “放心。某的嘴巴,一向很牢。” 钟秀推开门进来时,就见容晴独孤至两人俱是回头看向她。 “?”她有些纳闷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这么长时间,她发红的眼睛应该回到正常了才对。钟秀心中既怕容晴发现她哭过,又是怕她不发现。 “累不累?”容晴并没有询问钟秀到底与除渊说了什么。 容晴这么一说,钟秀终于察觉出疲惫了。从灵魂深处涌现的困倦感,让她眨了眨眼,便想就地睡去。 “来这吧。”容晴揽过钟秀的身子,让其平躺在木榻上。顺带脱下钟秀的外衣,盖在她身上。 钟秀脑袋一沾到软枕,便克制不住睡意,闭上双眼,鼻端萦绕着木榻散发的清香,沉沉睡去。 “喂喂,那某呢?”独孤至语带笑意。 “你有办法,我信你。”容晴将那句话还了回来。 “哈,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独孤至在他的轮椅把手上熟练地操作,很快椅背就被放倒,正好成了适合他仰躺的姿势。“幸好有你们在,不然单靠我一个人,可没法起身。” “放心吧。”容晴轻叹。看着两人说是睡去实际上是昏睡的状况,抿了抿唇,转身推开房门,迈步走了出去。 容晴去的是最低端的坊市。只有那里的食物,灵气含量是最低的。 灵石在此前一战中,损耗极大。包括她的法衣、飞剑、掌中童子等物,尽皆损失。再细数容晴的收获:云瞳的肉身和金丹、非字禁、交战的感悟。最重要的是,她得到了白石观。即使还没来得及详细研究,却也隐隐察觉其中不凡。 云瞳的肉身和金丹,是因为当初答应了浮字书一个条件。如今还差两个结丹的肉身和金丹。 非字禁,则是容晴在镜台中的感悟。从此,容晴明悟的高等禁制,又多了一个。 再加上,白石观的逃匿之能配合容晴的寄魂附身之术,更有奇效。 所以,要说收获,亦是不少。 得亏云瞳曾经给她的那份地图,不然容晴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能找到这个小小坊市。 因为,实在简陋得不像个坊市,更像是随便摆了些许摊位。 就连位置也十分隐蔽,容晴也是在中转了好几个传送阵才到达的,位于极边缘位置的此处。 开在小巷中的坊市,非常安静。七零八落的出现了几个摊位。甚至有些摊位连摊主都不见了踪影,只是在货物上,用极其简单的禁制做了点保护。 这里连有些家底的练气修士都不会来,因为多是些无用之物。此处恐怕是聚集了沧流洲最没钱、修为最低下的修士了吧。 容晴打量着,想找找看哪怕不是食肆仅是卖吃食的摊位也可。 “姐姐!”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甚至还带着点奶气。 嗯?容晴闻声垂头。 果然一个穿着灰色衣裙的女娃,约莫六七岁的样子,从墙头利落地翻下来,跑到容晴身旁。她仰着头看容晴:“我叫杏儿,这一带我都认识。姐姐想要找什么尽管告诉杏儿,杏儿马上就能带您去,给姐姐省时间。” 杏儿说完,甜甜一笑。巴掌大的小脸上,双眼极为水润。 “那你收多少报酬呢?”容晴想起嘉嘉,眼神一柔。 “只需一块下品灵石就很够了。”杏儿伸出一根食指比了比。 “可以。”容晴点点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练气期修士,俱是一副兴趣缺缺,面色寡淡的样子。“我需要一些谷蔬类的吃食,灵气越少越好。杏儿可知道哪里有?” 虽然灵气少,但这也是这类灵食唯一的不好了。其他的毒素是绝对没有的。 “知道!”杏儿明显面露喜色,“我家就有。而且姐姐想要什么吃的,都能现做。” 容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不过,这正合她意。杏儿急着挣钱,她也急着拿到灵食给钟秀和独孤至喂进去。 容晴紧绷的脸色,一时松了下来。“如此再好不过,烦请杏儿带路了。” “咳。”杏儿努力板着脸,掩住一脸得色,像个小大人一般。仰起脸,“跟我来吧。”随即三步化作两步,跑到她翻下来的那堵墙那,生怕顾客嫌慢而丢了生意。 她挥了挥手,解除了门上的禁制,打开门将容晴迎了进去。 院子很小,但收拾得很是整洁。几乎被药田占据,只粗粗用石头堆出条小径。容晴扫了一眼,看得出药田是被人细心打理的。有低阶药草,甚至还培植了俗世的药材。 “我同爹爹住这边。”杏儿指了指其中的一间偏房。 一个中年男子显然是听到动静,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练气四五层的样子,在这修为最低等的一带,也算是不错。 “阿爹。”杏儿笑闹着扑进了中年男子的怀里。 中年男子慈爱地拍了拍杏儿的肩膀,这才向容晴躬身行礼,“在下姓苏,在家中行二,若前辈不嫌弃,叫我苏二便是。” “道友客气了,我也不过筑基修为,如何称得上是前辈。”容晴温声道:“我姓余,我俩以道友互称便可。” “这……”苏二在容晴温润的目光下,也就笑笑应下了。“那好,算是苏某占了些许便宜。不知余道友是想要何物?苏某在此处有些门路,可帮道友打听一二。” “爹,余姐姐是来买吃食的。”杏儿在一旁抢答。 苏二笑着点了点杏儿的额头,“客人还没发话呢,就你知道得多。”语气中是满满的宠溺。 杏儿扁了扁嘴。 “余道友,这边实在是没有食肆。不知道道友对这灵食有什么特殊要求?” “食材的灵气越少越好。做成两人份的菜粥即可。”容晴想了想,生怕他们因为所赚太少而拒绝,又补充道:“听杏儿说,你们能现做?我可以出十块下品灵石。” 苏二却是笑着摇摇头:“余道友不必担心。上门即是客,这单我们接下了。且这灵石花销也用不了这么多。不如先去厨房那看看食材?若是满意,我再请道友去书房稍稍休息一会,等那菜粥做完,您尝过后,再结算灵石不迟。” 苏二的提议可以说是再周到不过。容晴闻言,欣然同意。 第六十五章 画中幻 “这粥,挺香。”独孤至竟是比钟秀还要快清醒过来。醒来时还伴随着腹鸣声,他也没有什么面子负担,脸上不见窘迫。此时端着粥小口小口地喝着。低声赞道:“味道也不错。” 容晴点点头表示赞同。她在粥出锅后尝过一口,确认后才让苏家父女分装成两份的。食材中蕴含的灵气极少,可是做粥的人显然手艺不错。 温热的粥化作暖流顺着食道进入到肚内,独孤至显然很需要这些能量的补充。一碗粥吃完后,轻吁了口气。又兼之刚刚好好睡着休息了一番,此刻整个人都缓和放松了许多。 扭头看到容晴若有所思的脸,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 “嗯……有一事略有些想不通。” “说说?”独孤至来了兴趣。 “关于这粥,其实……”容晴慢慢诉说着。 彼时,她在厨房一一看过那些食材,确实都是灵气稀少极普通的,胜在还新鲜。看容晴没有意见,苏二当即便请她去书房坐着等。杏儿则是驾轻就熟地开火起锅,搬了小板凳踩上去切菜。除了食材有些灵气外,其余都和俗世做饭没什么两样。毕竟,正经的灵食不是一般修士吃得起的。不是专门的食修也做不来。 “余道友还请稍待片刻,我去杏儿那看看。”苏二将容晴迎进了书房。这里的房间很小,且才两三间。也就用作书房的地方可以招待下客人了。 “苏道友费心了。”容晴客气道。她也不喜欢看到一个小女孩独自下厨,苏二既然这么说了她自然答应。 “多谢余道友体谅。”苏二又是躬身一拜,随即便关上了门退出去。 狭小、光线阴暗的书房霎时变得极安静。 安静得……甚至有些异样。 容晴一眼就能望尽这书房的全部。这其中,最能吸引人的,便是位于书桌后面,悬于墙上的一副画了。 这幅画,极其的大幅。视线很难不被其吸引过去。 画中的内容亦是很有意思。 留白颇多,一株桃树伸展枝丫,极尽繁盛。一道白色人影悬空吊在树下。 桃树旁,是仿佛在流动的溪水,一个戴着斗笠的老翁,从水中网上了一条跳动的红鲤。 容晴皱眉,心中略有不顺。 “此画画风朴实,画中意象极为明显。”容晴心想,“只是画中之意,有些不好。” 摩挲了着手指,她扭头看向别处。而别处是十足的空荡。半晌,容晴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凝视在了那条被捞起的红鲤上。 一种极为诡异的共感,突然出现。仿佛她与那条红鲤合二为一。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黝黑脸庞,皱纹遍布。浑浊老眼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冷光。容晴极力挣扎着,但全身轻飘飘的,无力可施。甚至有那窒息感蔓延。 老翁看着容晴,露出了巨大的嘴巴。嘴中无牙,宛若一个黢黢黑洞…… &ash;&ash;“吱呀”。 苏二和苏杏儿推开门走进来。 容晴仿若被惊醒一般,眼神恍惚地看过来。 “余姐姐。粥已经做好了。” 苏杏儿快活的声音在容晴耳中听来如同隔了深深地一层水幕。容晴被捞到了水面上,而苏二和苏杏儿还潜藏在水底。那些话语听来模糊幽远。 “余道友不妨尝尝看。”苏二殷勤地给她先盛了一小碗。 容晴有些茫然地看过来,似乎才明白他所说的话,低声道了句“多谢”。 这粥热气腾腾,混着米香菜香。喝进腹内,更是暖洋洋的。容晴觉得舒服了许多。“手艺很好。将这锅粥,分成两盒吧。不知具体要多少灵石?” “六块下品灵石就足够了。”苏二笑了。同杏儿两人麻利地将菜粥分好。 容晴从储物袋中取出六块下品灵石。只是那些灵石所散发的莹润光芒变得有些异常刺目。 咦? 还不待容晴细究,一柄造型奇异的长剑猛地刺向她的心口。 容晴愣愣地看向那长剑。“应是桃枝所做。”容晴对这杀机反应极为缓慢,反倒是将思绪发散到奇怪的地方了。 容晴这木呆呆的样子显然在父女两人的预料之中。苏二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灵力一催,桃木剑也能削金如断泥。实际上,这桃枝亦不是什么普通材料。 剑尖轻松地刺破了容晴的外袍。 苏二突然顿住。不,并非是他要停手,而是不得不停。前进的木剑前方有一股极大阻力。 容晴的心口处,盛开了一朵黑色的花。 苏二猛地睁大双眼,却见那朵花化作一缕缕的黑色丝线顺着剑身飞射而来。而他因其攻势,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根本避之不及。 在一旁发觉不对的杏儿猛地将其一把推开。 可仅仅如此,也是来不及。 黑色符绣当胸穿过。初初只是几道细密的血点。随即,伤口猛然扩大,血雾炸开。 容晴原本黯淡的双眸陡然清明。 “劫杀?”这会儿容晴哪里有不明白的,“原来是你们父女设的局。” 杏儿看到一柄造型秀气的雪白长剑突兀出现在那女修手中。“剑意!!”她心内巨震。 苏杏儿现下修为极低,但她见识极多。能够拥有剑意的剑修,在哪个宗门不是被当成宝贝供着的。“踢到铁板了。”她咬咬牙。 容晴第一反应,便是提剑先杀那修为更高一些的苏二,哪怕对方已经身受重伤。这样一来,就更好杀了。 “不许杀我爹爹!”苏杏儿尖叫一声,也不顾修为差距了,猛地扑到容晴面前,挡住她的视线。 容晴心念一动,一个困字禁出现。苏杏儿就保持着扑上来的姿势被固定在容晴面前。 这一突生变故,却是给了苏二可乘之机。死生间爆发出的极大力量,让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从旁边的窗口撞了出去。刹那间有细微的灵气波动,其彻底消失了踪影。 “你爹可是丢下你跑了。”容晴冷冷地看向面前的苏杏儿。这回,是正好能够平视着了。 “那又怎样!”苏杏儿一边啪嗒地掉着眼泪,一边凶巴巴地说话。“你把我杀了好了。” 那双大眼睛,盈盈水润。 让容晴突然觉得很心烦。 “再废话就真杀了你。”容晴解了禁制,拎了桌上的食盒便走。 苏杏儿张张嘴,欲要说些什么。便听到容晴不耐烦的话语:“还有,我对你们的苦衷没兴趣。” 杏儿咬了咬唇。 “我从书房中走出,只觉恍如隔世。”容晴皱眉道,“回到这里,越想就越觉得有些古怪。” 幻术,少见。本来以容晴的实力,不会轻易被幻术所摄。可是,谁叫她正正好,在前次一战中,损伤了神魂。如此,在不设防的情况下,才正正好被钻了空子。 容晴自己知道是这么个原因,可还是隐隐有直觉,应是还有些许遗漏的地方。所以她才有古怪之感。 旁观者清,她想知道独孤至的看法。 “你这古怪之感,并没有错。”独孤至轻笑。“你既然舍得杀那苏二,为何不杀苏杏儿。某看来,她年纪虽小,也是个小恶人。要知道你并不是第一例,在你之前,他们这般合作也杀了不少人。” “这个孩子。”容晴皱眉,“确实让我心生不忍。我想她的父亲挑唆于她,只怕过错更大一些。” “某还真是看不出来,你对孩子这般宽容。”独孤至侧眸。原本打算告诉容晴关于钟秀的某一事,彻底被他埋在了心底。 “或许是想到了嘉嘉吧。”容晴有些不自然地说。 “某是听你转述。”独孤至手指轻点轮椅扶手,“对此事另有一些判断。” “愿闻其详。”谦虚。 “你在书房内的经历,应与那幅画,极其相关。你为那画中幻术所摄,才遭苏二袭击。通过画中幻术,他们应当是伏杀了不少修士。看你身上有些钱财,又不像是散修出身,苏杏儿便把你当做她的目标。坊市中的其他修者没有一个敢阻拦的,正是因为深知苏家父女的不好惹。不然,苏杏儿要真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岂能让其他修者不敢动,不敢言?”独孤至轻哼。 “还有,某认为,这最厉害的,反倒不是苏二,而是苏杏儿才对。她居然能让你不忍。在那样的境况下,实在有些本事。” “喂。我又不是什么恶人。”话虽这么说,容晴明白独孤至说得没错。她不会主动伤人害人,不代表,她刚在别人的伏杀中脱险,下一刻就能原谅敌人。 事实是,她确实把苏杏儿轻轻放过了。 “你当真已经脱离了幻术影响?”独孤至怀疑道。 当真啊。我连剑意都用了出来。容晴在独孤至的目光下,还是迟疑着没有说出口。 “……你觉得,她的眼睛怎么样。”独孤至突然问道。“某记得,你提到过好几次她的眼睛。” “眼睛……很好。”迟疑,“让我觉得她有点可怜。确实看着她的眼睛会心生不忍。” “这就是了。”独孤至闭目。 独孤至的话语有如醍醐灌顶。容晴的见识比独孤至更多,这般提醒,一瞬间便全然明了了。 “当局者迷,多亏你提醒。” 是瞳术。 瞳术稀少。其能力古怪又众多。容晴万万想不到,居然能在一个刚刚练气的小女孩身上见识到。且是如此炉火纯青,没有异状。 从容晴看到苏杏儿的第一眼,与她眼神对视的时候,有一种暗示,便深深种植在了容晴心中,连容晴都没有意识到。苏杏儿表现出来的就是外柔内刚的正面形象。即使修为低也要尽力帮家中父亲的忙,即使被父亲抛弃也无畏。轻易能勾起人心中的怜惜之意。或许这就是苏杏儿所修瞳术的特性。苏杏儿将其融入自己的言行中,不显突兀。这才以如此低的修为,在容晴手下,将自己和父亲二人都保全。 独孤至能想到这个,显然是因为云瞳自身也有一瞳术作为绝技。只是云瞳的瞳术偏向震慑攻击方面。 想到此处。容晴不由想到,云瞳的瞳术是否有保存在白石观中。如果能找到完整术法记载,当然最好。还有那苏杏儿的瞳术……她甚至更感兴趣! “苏杏儿的实际修为,或许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容晴回想着关于瞳术的一些知识,“她年纪小,实力也不过刚入练气的水平,却能将瞳术用得如此之好。这不正常。若是真的,那她的瞳术也太可怖了。” “你的意思是,她所表现的年纪和修为,还是伪装?”独孤至接口。 “嗯……不如当面问问?” “哪里能找到。”独孤至笑着摇头,“只怕是你一走,她就打包了全部家当,遁去了。” “她这不是留了东西在我们这?”容晴挑眉,指了指放在案几上的食盒。“而且,只要她不是院子全给炸了,总能抓住她的痕迹。” 炸,容晴笃定那苏家父女是不敢的。在如今这般巡察使不停注视着的沧流洲内,他们哪敢闹出大动静。 第六十六章 第一层楼 容晴将此事记在了心中。当务之急,却是服用除渊所赠丹药,将神魂上所受的损伤,彻底修复。再将修为提升到结丹。当然,以容晴现在仅剩的资源估摸着只能迈过结丹的门槛。 容晴注视了在榻上熟睡的钟秀一会儿,帮她把面上的发丝别到耳后。“独孤,接下来麻烦你照应了。” “理所当然啊。” 容晴深吸口气,就在木榻旁盘膝坐下。 从储物戒指中取出那粒翠绿丹药。之所以用“粒”来称呼,是因为确实只有米粒般大。体量虽比一般丹药小,可其中蕴含的灵性,让容晴震惊。 在透明的玉瓶中,翠绿丹药灵动地游弋着。颜色极为纯粹,并不刺目,温润如玉。 “这药要是拿出去卖,必定人人疯求。”可是谁会拿出去卖呢。容晴心想,这般品质的丹药,不知耗费了多少灵材,又是请了哪位宗师级别的炼丹师,再加上这是治愈神魂的……她得到此丹,却是轻而易举。 流光剑宗,财富惊人。 容晴解去玉瓶上的禁制,翠绿丹药本能地朝外飞去。 她早有准备。困字禁随心而出,禁锢着丹丸落入她的口中。 入口即化。容晴身体一震。 丹药出现在她的识海中,化作一条碧绿小龙。原本极为破败不堪的识海,随着小龙的游动,逐渐显露出诸多暗伤,并且缓缓愈合。 这过程非常温和。容晴经常蹙起的眉头不由舒展。这段时日的疲惫感顿时消退。 然而,这还远没有结束。 碧绿小龙的龙身上缓缓长出一对柔嫩的翅膀,晃晃悠悠地飞入了容晴的灵台。 它趴伏在灵台塔基上。对比庞大的灵台,它的身体显得娇小多了。可存在感极为强烈! 碧绿小龙清啸。这一啸,没有任何伤害。容晴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般神智清明! 容晴心神牢牢注视着碧绿小龙,到现在为此,这粒丹药给她的好处已超越了她的想象。她心中在想,应是到此为止差不多了,可仍是隐隐有着……期待! 清啸声过后,识海界限更加扩张,足足比先前增了一倍有余。虽然还没有到达容晴当初半步化神时的水平,可以她如今筑基大圆满的修为来看,强得过分。 碧绿小龙身形逐渐膨胀,原本身上细密的鳞片随着其体型变大,轮廓愈发明显,鳞片上精致繁美的纹路清晰可见。在其流畅的龙身上展现时,隐隐连成大道密纹。 此时碧绿小龙已不能算是小了。龙目中古井无波,难掩威严。龙身在灵台上蜿蜒游动,龙首张嘴衔着自己的龙尾,缓缓围成一个圆形。 这圆形并非定死,而是在灵台上起伏游动着。 这一形态甫一出现,绝非容晴一人心有所感。 “咦?”一个胖子抖了抖脸上的小胡子,“有人筑起了第一层楼?”他默默看向坐在对面的秀美少年,突然叹了口气。“若是往常的时候,洲内能出现这般有潜力的新秀,我得高兴死。可是现在嘛,我就不敢确定了。生怕白高兴一场。” 除渊没有回答,而是垂眸看着棋盘,拈了一枚黑子落下。这才看向巡察使。 “你怎么解局这么快。”巡察使真是见了鬼了。他们是在下棋没错,可修士下棋并非是俗世的那种格局。棋盘上的经纬增加了许多,规则也更加复杂。这才给了修士一条杀时间的途径。除渊下棋似乎从不需要思考,几乎是巡察使一落子,便接着落子。反倒是巡察使被逼得要不停思考。 偏偏除渊棋路正大光明,看似规规矩矩,却压迫得他步步败退。落败也就几步路的事了。 “道子认为呢?”巡察使看着棋盘,皱眉思索,话语中是轻轻的试探。 “筑起第一层楼的修士说不上多,但也不少。待她高楼起,才值得万修为之庆贺。” 巡察使若有所思。看来,道子除渊像是认识那不知名修士。 这么说,是外洲修士?到底是谁呢?巡察使心不在焉地看着棋盘,心思几乎都拿去回想这段时间接待的诸多名门子弟。 天引司大司?大月山凤凰儿?巡察使心中闪过一个个人名,其实散修也不是不可能……这些人除渊都有可能是认识的。可真要推断具体是哪个人,这又,没法确定。 巡察使打了个哈哈,“这未来之事,如何说得清。总归这一万开天名额,那位天骄是要占去一个了。”小說中文網 除渊不语默认。 能感应到这特殊波动的,不止巡察使和除渊,还有好几位天骄。且他们自身修为就不俗。只不过容晴现在可没空去顾虑她到底引发了什么动静。 她现在对灵台上的全新形态研究欲爆发。毕竟,她从来没有在灵台上筑起第一层楼来过。即使她是半步化神,也只是将识海扩张到了正常水平,并且灵台强度更稳。 筑起第一层楼,意味着她在神魂的成就上,超出同阶修士一截。若是有专门的灵识攻击之法,这优势更是大大增加。 “不过,仅凭药力就能替我筑起第一层楼。这未免太过惊人。”容晴原本对这丹药的评价就很高了,现在显然能更高。“但是除渊就是这么随意地给我了。他所求的……”容晴心知肚明。 是她给得起却不愿给的。 剑主们对此的反应不大。因这是一场无形的博弈。 比的就是谁最先化神。 容晴必须要比除渊还要更早一步迈入化神,才能从那八百余年前的约定中解脱。 这很不易,但却是容晴必须要做的事。 她无法估算除渊的实力已经到了哪个地步了。不过……既然除渊所赠予的丹药,于她有利,欣然受之便是。只有她自身的实力才是令她最信任的。 容晴缓缓睁开双眸,掐指算了算时间的流逝,竟然已经过去了一整日。全神贯注在灵台的修复和巩固上,对于时间的感觉便不那么敏感了。 容晴看到独孤至又躺在他的轮椅上睡着了。而钟秀…… “先生。”她眨眨眼。 “醒了?感觉如何?” “好多了。”钟秀笑了。“而且粥也吃得干干净净。”她指指放在案几上的食盒。两人吃完后都是将碗勺收拾好了放回食盒里面。 “那就好。还有一事,关于嘉嘉……” “嗯。”钟秀敛了笑容,凝神细听。 她被劫走得匆忙,所幸没有牵连上嘉嘉。嘉嘉现在应该在她父亲那。龚小郎对待钟秀极坏,可对他唯一的女儿倒是非常的好。钟秀在这一点上,是放心的。 “我打算,将她带来我们身边生活。” 钟秀闻言先是一喜,随即面有难色。“嘉嘉或许不太愿意离开她爹。” “你想错了。”容晴注视着钟秀。“她最舍不得的人是你。不然,就不会这么久不愿意开口说话了。” 钟秀疑惑地睁大双眼。 “她是年纪小,不代表一无所知。”容晴轻声道:“她一直都看得到。关于她娘是怎么被她爹殴打这件事。” 钟秀的神情变得很复杂。“原来,先生早就知道了。” “起初不过是推测而已。”容晴没有说的是,她在另一个世界的见识足以让她有这个猜测。“而且,我有眼睛有耳朵,会去看会去听。” “什么时候开始的?”钟秀眼眶微红,“先生,变得对我们这么上心。” “这个啊。”容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可能是那天吃鸡汤馄饨,吃着吃着就感动到了吧。别在意这种小细节。” 容晴在钟秀的注视下,哀叹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时候,她望着细密的雨丝,心中是少见的多愁善感。直到钟秀抱着嘉嘉走到她面前,容晴罕见地被触动到了。心脏好像被柔软地触摸了一下。她后来一口一口吃着馄饨,香气扑鼻的鲜汤充实了干瘪的胃部,温暖了她发冷的身躯。更重要的是,她后来时常会回想起那个抱着女儿的妇人,仿佛浮光掠影般的相逢,实际上却是她心上一直回荡着的涟漪。 “所以。”容晴放下了挡住脸部的手。“我才借着嘉嘉的名义,把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哪怕只是一时半刻也好。但我的想法,永远是我想。如果你不愿意,我怎么可能行强迫之事。所幸,你回应我了。” 所幸,你回应我了。 第六十七章 白蝶 此刻,两人卸下所有在外人面前的防备,轻声细语地交谈。才发觉一个在别人眼里有点荒唐的故事,平淡又曲折地发展到现在,确是两人的幸事。 “还有关于嘉嘉的一件事。”容晴回忆着当初的种种细节。“睢城地龙翻身的那天,嘉嘉藏身的地方还有找到你的地方,独孤两相比较,觉得不太对,所以当初他百般警告我。” 钟秀一听便知容晴指的是什么,眼神游移了一下随即又看向容晴。只是她骤然抿紧的唇和僵硬的脸颊,表明了她心中并不轻松。 或者说,容晴接下来要说的话,正是要戳中她最害怕的一点。 “嘉嘉在的地方,是一对老夫妇所居住的院子,只是因为地震,老夫妇也不幸去世了。而独孤找到你的时候,你其实是从外城的方向跑回来的。”容晴看着钟秀。此时钟秀面上已经划满泪痕。她心下不忍,可还是接着说了下去。“若要推测,只能是你原本就打算好了的。趁着带嘉嘉出门的机会,将嘉嘉放在那老夫妇的院子中。老夫妇心善,见到了嘉嘉必定会把她送回家去,或者他们自己留下抚养,你也是放心的。而你也带足了钱财和凭证往城外走。不是逃跑的模样而是出游的样子,自然一路走得极为顺利。” “可是,地龙翻身后,你还是跑回来了。甚至后悔没有将嘉嘉一起带走。” 钟秀拿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泪水瞬间将她的袖口濡湿了。“难怪,独孤大夫一直看不惯我。” “他不高兴,是因为你把嘉嘉丢下了……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推测。具体的,只要他本人知道了。” “?”钟秀哽咽着说,“难道这些不都是独孤大夫跟先生透露的吗?” “……并没有。他没有说那么多。”实际上,独孤至当时只是提醒容晴让她小心钟秀而已。“我只是,对这方面敢于大胆推测罢了。当然,我从来都是小心论证。”容晴并没有说,很多时候,她没有刻意去找,但传进她耳朵的信息里七拼八凑也足够整理出一个差不多的真相了。 “是的,先生想的都没错。”钟秀哽着哭音,却是低低笑出声,“金氏夫妇没有子嗣,他们很愿意将嘉嘉收下抚养。而且嘉嘉不喜欢说话,也不爱玩闹,更是不会轻易被外人发现。和先生初相见的那一晚,是我以为陪着嘉嘉的最后一晚。所以特地带她去吃了鸡汤馄饨。龚小郎只有在我带着嘉嘉出门的时候,才会给我一些铜板。我平时都是省出了几个藏好,只有那天晚上的馄饨,我一个铜板都没有省。” 即使钟秀为龚小郎生下了嘉嘉,但仍然是一个外人,甚至是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下人。钟秀应该是很久以前就想逃了。纵然是在生下嘉嘉之后,她或许犹豫过,或许纠结过。可她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她不是不想将嘉嘉带在身边,可是她也不忍嘉嘉在她身边受苦,宁愿交待给人品正直的老夫妇。 对视的两人都没有发觉一旁躺在轮椅上的独孤至微微睁开眼睛,眼神黯淡,随即又闭上。 “如果你是在意我的评价的话。我必须得告诉你,我不觉得你有错。”容晴看钟秀的袖口都湿透了,索性拿自己的袖子给她擦脸。“在作为嘉嘉的娘亲前,你首先得是钟秀。作为钟秀,你得第一爱自己。才有力气去爱别人吧。真正有错的是你爹,是龚氏夫妇,甚至是那些只会闲言碎语的人。你是没有错的。” 容晴的眼神太过诚挚,钟秀透过眸中水雾对上这样的眼神时,只觉心上有微微灼意。不是疼痛,而是太过冰凉之物骤然碰上暖意才有的错觉。 “我还以为你们,会为嘉嘉抱不平。”钟秀苦笑。 “嘉嘉是怎么想的,这得问嘉嘉。”容晴重申,“如果你觉得很是愧疚的话,等我把她带来,你亲自跟她说吧。如果她觉得委屈就去求得她的原谅。如果她永远不原谅你,你也只能接受这件事。” “这让我怎么接受……” “你心里其实也清楚,你是钟秀。母亲只是你的身份,但不是你的全部。同理,你也不可能是嘉嘉的全部,不必为此太过负担。你确定,你是深爱她的,这就足够了。” 事实上,容晴看得出她们母女是彼此深爱的,这一点就已经能让很多人为之羡慕了。包括容晴自己。 钟秀哽咽着点头。 “好啦。”容晴看着钟秀哭得红肿的眼皮,“我给你变个戏法吧。” 她抬指点了点钟秀的发髻,一只金色蝴蝶翩翩然飞出,在两人面前扑闪着翅膀。 容晴将其轻轻拢在自己的手掌中。 “不会是又要我吹口气吧。”钟秀显然回想起了当初容晴的那个“把火变没”的戏法。 “……也行。” 钟秀依言对着合拢的双手吹了口气。 容晴将双手合紧,金蝶在其手心中骤然溃散,化作极为精纯的灵力回归到容晴经脉中。她极快地施展手诀,此心字禁手诀繁复,灵气行走路线涉及全部经脉,是她所掌握的最强之禁。 而随着灵台的第一层楼筑成,此禁的威力绝对是大大增加了的。因为容晴的心神意志越强,心字禁越强。 钟秀滞住呼吸。容晴手势松开,而一只白蝶出现。 比金蝶更为娇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蝶翼无比精致,如冰如玉。 它似是认识主人,缓缓飞到钟秀鬓边,停住不动,只余蝶翼偶尔扇动。 “有它在你身边,我就算暂时离开,也放心了。” 容晴吃了司马廿八那一次的教训,当然不会再犯。钟秀和独孤至算是偷渡进了沧流洲,或许连巡察使都没有发觉。那他们留在沧流洲就最安全了。而嘉嘉她也会亲自去接,以免有意外发生。 金蝶是容晴在抵达镜台中心的亭子时,就让其落入钟秀发间,算是护住钟秀的最后一道防线。换成现在的白蝶,自然保护能力更强。 心字禁施展之后,化作蝴蝶。除非上一只崩散,不然容晴役使的只能是一只。所以容晴赶紧施展了威能更为强大的心字禁。 容晴抵达睢城的时候,是飘雨的晚上。在数重禁制的遮掩下,通过白石观挪移到了海边,再从海边驭使符绣飞行至此处。 城中灯火处处。随着云瞳、司马廿八等人的死去,径国好像回复到了往日的景象。原本就是暗流汹涌的交锋,会有不少百姓敏感地嗅到其中的不安意味。可是,容晴现在感受着街市里的热闹,明了他们这是感觉出危险已然远去。 可真的是如此吗? 容晴只要想到姬皇妃和她手下的那群训练有素的元婴修士就隐隐感觉风雨欲来。 她先去了独孤至的院子。 正正经经地敲了门。 来开门的是支姨。原本沉默跟在独孤至身后的妇人如今明显的憔悴了。她看到容晴,满是惊喜。 “余先生!您来了。”她看容晴是孤零零一个人,不由紧张,“余先生可有我家公子的下落?” “支姨放心。他在我那,非常安全。” “这就好,这就好。”支姨连连点头,容晴的话她还是信得过的。“余先生看,我等方便过去照顾公子吗?” “实际上,不太方便。”容晴实话实说,“我今天来一趟,便是我和独孤所待的地方交通闭塞,约莫要三年后才能回来。怕你们惦念独孤的消息,所以特地来告诉你们。” “这……”支姨迟疑了下,垂头在容晴耳边轻声问道,“公子可是在沧流洲?” 容晴挑了挑眉。 支姨看容晴的神情便知自己所猜没错。苦笑,“余先生不必担心,此事只有我知道,且也不是公子无意透露。而是……我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所以从老夫人那里知道了些许。” 老夫人?容晴心念急转。支姨所指的应该就是独孤至的母亲了。 “说来惭愧,作为独孤的朋友,这么久都没能拜会老夫人。支姨可否为我引见?” 支姨面有难色,“不瞒余先生,老夫人其实已经仙逝三年多了。” “是么……”容晴叹气。难怪支姨袖口上有一股沉香味。“允我为老夫人上一炷香吧。” 支姨点头,福身一礼后,为容晴引路。 容晴没想到放置老夫人牌位的地方就在独孤至卧房的隔壁。 推开门后,有一股冷冷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肃穆、安静。牌位前仍然有香燃着,只是深色案几极为干净,没有任何灰末。 “往日都是公子亲自为老夫人上香。每日一炷,从未间断过。”支姨在门口侍立,解释道,“公子离开后,我们下人只能逾矩代公子上香了。想着哪一日公子回来了,也好对他有交代。” “独孤的父亲不常来吗?” “自老夫人仙逝后,就不曾见过了。且,就是老夫人在世时,也音信寥寥。” 容晴点了一炷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袅袅烟气,将本就陷在阴影中的画像,显得愈发缥缈。这幅画像,看似随笔所作,寥寥几笔却是画尽了一个温婉女子的神韵。 “你觉得修道之人无情吗?”容晴突然问了。 支姨不知容晴是否问她,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修道之人,有自己的事要做,这些都是凡人无法参与的。就算不外出历练,仅仅只是闭关也是倏忽几年、十几年。面对这样的境况,恐怕再浓烈的爱意也淡了吧。”容晴淡淡诉说着,她很清楚如今面对的问题。 钟秀因她之故,寿元已经骤减到了极危险的地步。她必须去找到办法为钟秀延长寿元。这必然导致容晴无法陪伴在钟秀身边。如果,最终她还是没有找到呢,就连最后能和钟秀度过的时光都错过了。容晴不敢想象钟秀到了那个境地会不会怨。 “尽管如此,云瞳确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贪了一时的新鲜,却无法担起责任,长长久久。” 容晴看着牌位上的字。独孤显然也不喜欢他的父亲,并没有任何有关于他父亲的信息留下。 独孤氏,在容晴前几年阅览过的径国皇室宗谱中,有提到过是早年从宗室中分出去的一脉。独孤夫人想来年轻时也是一位端庄大方的贵族少女。 从房间中出来,容晴侧首问支姨,“隔壁院子的龚小郎还在吧?” “回余先生,这时候,他们一家三口都在。”支姨恭敬回答。 随即,她看到容晴慢悠悠地穿过院子,走到那堵分隔两家的院墙那。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跃进了别家院子里。 天地突然陷入一种格外的安静中。明明远处街市仍然热闹,叫卖声孩童打闹声连成阵阵喧哗。支姨却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手腕,一种来自武人的直觉,却让她凝望着那堵黑暗中的院墙。久久,心中生出寒意。 第六十八章 大司明末 这几日的沧流洲坊市极其的热闹。就连往日少见的元婴修士都频频出来走动。距离开天名额的公布,只余四日。 一万名额看似很多,但是要百中取一,这竞争就极为激烈了。而且,对于沧流洲修士来说,只有获得过开天名额,才有那资格去获取一些外洲秘境历练的名额。这名额,是任何有志于突破境界的修士都不会放过的。 街道上修士来来往往。其中一个穿着白袍的女人,丝毫不见匆忙,闲庭信步地走在街上,手里提着个鸟笼,嘴里轻轻吹着口哨。仿佛就是个纨绔子弟,一副人间富贵的模样。 经过她的修士有些打量了一眼,发觉是个小小筑基便失了兴趣。这种时候,还这副做派,恐怕她是心知自己绝无希望了。 容晴一边提着鸟笼,一边四处张望着。 并不是她想闲,而是有一事必须做在前面,她才能放心去参与开天一事。当初听巡察使所说的,这可是三年打底的事情。 随着她缓步前行,并且中转了十来个大小传送阵,才终于到了沧流洲最中心之处。 登天台! 容晴抬头望去。天上最大的那块碑,写有沧流二字,原本在城外最遥远之处看都已经是气势非凡了。如今就在它的下方,其迫人气势极其强烈。 似乎下一刻就会从天上落下,倾覆下方城池与所有生灵性命。若是普通人瞧上一眼,心神都会被骇住。 修士,同样不会感到舒适。然而此碑越是威压强盛,越是代表其后的机缘有多大。修士在心生惧意的同时,更多的,是贪意。 容晴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巨大登天台。一万座形制相同的圆形擂台,此时每一个都被大量禁制封印,高高低低悬浮着。而在登天台外围则是如繁星般的看台。几乎所有沧流洲修士都会赶到这边。在同时进行的一万场斗法中,总有是适合自己当前修为进度的。更何况,每一座擂台几乎是不停地产生新的胜者,其中种种斗法手段、经验足以让观者收获丰富。 参与者,只要灵根符合那个擂台,即可上去挑战擂主。只不过,只能选择一个擂台,即使敗了也可再上台,次数不得超过十次。 她即将站上的,是哪个擂台? 容晴心中激荡着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她一直都非常低调。在流光剑宗,没有这种当众比试的机会。就算前几日的无妄山之行,也不过是数人之间的生死斗争罢了。过几日,便要在万众瞩目中,参与比试夺取名额。容晴心中明知不该,还是生出了些许紧张。 周围也有寥寥几个修士凝望着登天台。恐怕也是想在比试前提前感受一下擂台的氛围。 登天台平时都是封印状态,周围一圈住满了沧流洲真正的实权人物。包括巡察使的洲府也是在这边。 容晴今次出来,便是想拜访天引司大司。大司明末每次出行都很高调,排场极大。这也就导致了所有沧流洲的人,都知道她就住在登天台旁边的洞府。 “我原本还在想着你会不会出现。”容晴轻声道。在她身旁,一个同样身着白衣的少年,突然现出了身形。“你跟剑主他们行事倒是很相同。” 会在缩地成寸前,将空间波动透露给她感知。 会默默卜算一些她会做出的举动。认同,便帮上一把。不认同……也有的是方法阻止。 “有我跟随,天引司一众不敢拦你,且,大司也会更重视你的话语。”除渊并没有摘下兜帽。可是,并不需他的脸,他的法衣、他的身份足以代表流光剑宗的态度。 “你说得并没有错。这算我欠你一次人情吗?”容晴问道。一边朝着天引司一众所居住的洞府走去。 她有此问,是想看看除渊的态度。 “未来既已还清所有因果。今日便算不上欠。” “好一个有借有还的理论。”容晴轻笑,“连师尊的女人都不介意么。真是无情啊。”连应该有的独占欲都不曾出现。 容晴面上云淡风轻,可只她自己知道,她心内已经浸满了不安与忧虑,仿佛沉沦到无底之渊中。 剑主还有道子能够卜算未来的本事,最是让她忌惮。 他们能凭此占到多少先机,这是容晴想象不出的。 而她最不安的一事,是和钟秀的未来。这一事……她到现在都还不敢问。 “若你想考虑合修一事,我需得说此事于你有益。”除渊轻声道,“你未来便知。我等不会害你。” “是啊。”冷笑。“你们伤我却偏偏不害我。”够虚伪的。 容晴脚尖踢飞一颗碎石。 重宇剑主当初指了除渊,直接说他会是将来道子之时,容晴便已伤透了心。 如今她再没有那样心思。可此事还是逃不过。 偏偏另一个当事人,似从不担心她会提前化神,从约定之中解脱。反而不停地在赠予她各种好处,包括那枚丹药,也包括今日之事。 这好处收了,便欠了因果。但容晴必须得收。按照正常手段,她根本不可能得到这般宝物。以她本身的资质悟性,若能突破,也不会困于半步化神了。 世间之事,哪能事事尽如我意。容晴心中长叹。 容晴的脚步停在了一古朴院落前。两名美貌侍女垂头立于门口。见着来人,面上浮现些许惊讶。 “见过除渊道子。”她们随即上前行礼。也没忘了容晴,“这位道友安好。”哪怕她们都是结丹修为,而容晴只是筑基。 容晴回礼,开口轻道自己的来意。尛說Φ紋網 “大司今日正好有空闲。”其中一位侍女眼含笑意,“除渊道子与余道友请随我们来。”说着,便打开了门上禁制,在前引路。 其实彼此心中都很清楚,若非她有除渊在侧,大司今日就会“很忙”。容晴当然也可以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她在剑宗一无权力、二无修为,大司即使知道她在剑宗的身份,也不一定会很重视。除非,她将姬皇妃的消息作为筹码,来打动大司。 两名侍女,将除渊和容晴引入了客室中便安静退下。 容晴这时,才算是第一次见到了天引司大司,明末。 同样道服雪白,可其上绘满了金色纹路,极尽华美之能。脸上覆盖着一张雪白的面具,并不可怖。额心是一只金色凤凰垂首。张扬的尾羽则是蔓延在了眸边脸侧。自有神圣高贵气质。 “又是面具?”容晴腹诽。她都快对面具有心理阴影了。 她心念急转。这天引司从姬氏皇朝时期便已存在,且是姬氏皇朝中堪比国教的大势力。若说与皇室没点渊源,容晴是不信的。也不知,这大司明末的面具与姬氏的是系出同源,还是互相对立…… “二位,请坐。”明末跪坐在案几后,身形极其娇小玲珑,仿若豆蔻少女,可声音却偏成熟。“今日,是这位余道友想要见我,明末说得可对?”她偏头看向容晴。 “正是在下。”容晴沉声道:“天引司坐镇北地千年,一直以来规整北地修界与俗世各国之间的关系。关于南海以南的径国之事,不知大司可否知晓?” 明末沉默片刻,慢吞吞道:“你既然说了是南海以南,那便不是北地。北地之外的事,我不知,亦不归天引司管。” “此言差矣。去往南海以南的船只极少,我当初前往径国所乘坐的,便是属于天引司的商船。径国北部三洲的遭遇,以天引司的强盛,不可能半点消息都不曾听闻。至于,归不归天引司管,我接下来要说的那个女人的消息,大司必定感兴趣。与天引司,更是大有关联。” 明末闻言,不置可否。忽然侧脸看向除渊,“余道友的态度,便是代表着剑宗的吗?” 除渊点头。“余师叔所要做之事,剑主们并不反对。”少年的声音清清冷冷,却透露了很重要的信息。 明末身为大司,不可能听不出其中含义。 明末原以为,容晴不过是剑宗中颇受看好的弟子,所以也获得了一个前来沧流洲的名额,没有想到居然是除渊的师叔。能被除渊亲口承认是师叔的,当然不是凭着资历老,而是她的师承,是绝对的嫡系一脉。不需计较容晴的修为,只需知道她是棘铭剑主的弟子,这就足以让明末重视起来了。 且,除渊既然提到了剑主们,这意味着容晴所要说的事情,三位剑主尽皆知晓。明末心知,这事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甚至,天引司就算不想管,也得管了。 “原来如此。”明末轻叹。“明末现如今身在沧流洲,要调度司内各所怕是力有不逮。不过,此事既然十分紧急,余道友直说便是,在登天台开擂之前,我还是能大体布置一番的。” “多谢大司愿出手相助。”容晴做了个揖礼。 “此事,你们商量。”除渊指着容晴放在案几上的鸟笼问她,“我对它有些兴趣,可否将它借我片刻?” 容晴有些愣。这只夫子遗留下的八哥原本放在龚家。钟秀被掳后,这只八哥精神愈发奄奄,所以她才把它拎出来遛遛。鸟笼外面特意罩了一层厚厚的黑布,挡住它视线,免得它受惊。 除渊应该是找个借口将谈话的空间让给她们二人。容晴心想。 第六十九章 你有几条矿 待除渊提着鸟笼离开后,容晴看着斜对面的明末,轻声道:“不知大司对姬皇妃此人了解几分?” “姬皇妃么?”大司明末整张脸都掩藏在面具之下,不能让人看到神情。“她名气极大,是末帝最为宠爱之妃。可是姬氏皇朝倾覆那日,她就没了消息。 余道友不会是想说,她一个凡人,还活到了今天吧?” “正是如此。我觉得应是记载有误。凡人和修士的灵根之差别,可没有办法能解决。姬皇妃必定是个修士,只不过灵根资质极差。但很显然,她逃过了皇朝倾覆那日,并且得到了极为了不得的机缘,如今,她的修为不在你之下。” 不在大司明末之下! 穿着白色道服的娇小女子气息略微凝滞。 “姬皇妃这千年来暗中的活动一定不少。这些你们天引司都未曾发觉吗?”容晴问道,“陌生的元婴修士呢?” “陌生的元婴修士……确实一直有散碎的情报传来。” 天引司坐镇北地,在姬氏皇朝覆灭后,几乎是揽过了姬氏皇朝的一切,只是权柄大大降低。天引司不算宗门,而是一方势力。一直极力吸纳各门各派的修士成为其外部成员,当然它们对自己培养的内部成员最是信任,资源付出也是最多。 明末身为大司,至少可以说是天引司明面上的掌权人。每日处理的也都是极隐秘的情报。若是有陌生元婴修士频繁组团活动,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泄露过。 她必定知道。容晴笃定。 “元婴修士,我所见到的,便有四十九位。对于姬皇妃的命令极为听从。” 这个数字,让明末都有些震动。 元婴期,那可是能成为大宗门宗主长老的修为。至于有些小门小派,从开派以来,都不曾有过元婴修士。 这样修为的修士居然有足足四十九个。这还只是容晴所看见的。 没看见的呢?是否会超过她们想象。 “难怪连剑主都要关注此事。”明末心想。“幸好流光剑宗不会置身事外。” “姬皇妃率领姬氏遗脉,培植诸多傀儡,替她修炼秘法,最后化而用之。所需资源并非灵气,而是屠杀凡人收集生气。这些傀儡,应是大多不知情。所以在收集生气的过程中手段几乎完全不同。这也给天引司归纳情报带来困扰……” “余道友所推测的没错。”明末缓缓道,“此事端倪从很早以前便有了,确实可以追溯到千年前。但是消息难以追寻,且几乎很快就又销声匿迹。每每有了大动静,最终都是收获寥寥。就像来了只虫子,时不时要叮咬几口,当真是烦不胜烦。” “屠杀一村、一镇,或许能做得隐蔽一些。可是屠杀整整三洲,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说明要用到海量生气来突破元婴。能突破到元婴,正是证明了傀儡也到了可以收获的时候。姬皇妃可以吞噬,也可以收为奴仆。”容晴沉默半晌,还是说了出来,“我观之,姬皇妃正是依靠面具来控制联系这些元婴修士的。” 这话语是再明显不过的试探了。 明末不以为意。“余道友有所不知,天引司在千余年前确实是姬氏皇朝的一部分,可并非是听话的那一个。而在功法上,天引司传承虽与其同源,但是早就更改为另一派了。所以,我等与姬氏遗脉道不同不相为谋,余道友大可放心。” “那……好,是我多虑了。”容晴垂头,“其实我说这么多,真正想求的,不过是想请大司能够抽调些许人手,前往径国镇守。径国资源不丰,可正是如此,并无势力占领那里。若是天引司能够派人庇护些许,将来或许会有不少收获。” “是么……”明末不置可否。“此事,本座会安排。径国是无主之地,姬皇妃极有可能再度对其出手。未免其再度增强实力,即使道友不提,本座也是会派人前去轮番镇守的。” 容晴闻言,起身向着明末深深一拜。“余容在此,替径国多谢大司义举。” 待拜别大司明末之后,容晴很快就在客室旁的一处临水亭见到了除渊。 秀美少年坐姿端正,望着波澜不惊的池水,美好得就像一幅画。 “我同大司,已经讲好了。”容晴站在除渊身旁,淡淡道。 “是你所想的那样吗?” “是……”容晴叹气,“也不是。” 按照推测,大司明末本应该对这消息很感兴趣。可是在容晴亲自和她对话时,却生出了一种直觉&ash;&ash;明末或许并非如她自己所讲,与姬皇妃那般的对立。 姬皇妃为了增强修为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持续了上千年。天引司一次抓不到,难道次次抓不到?总有大量的蛛丝马迹留下。姬氏遗脉与天引司渊源甚深,光从功法上,就大有可探寻之处。如今潜伏了许久,又培植了大量修士,似是要掀起修界新的变化……明末身处大司的位置上,要是这点嗅觉都没有,早就完了。 天引司与姬氏遗脉,既不是全然对立,也说不上合作。 我去,这关系真是令人费解啊。容晴默默腹诽。 “你打算如何做?” “确实有个打算。”她笑了一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块空白玉简,灵识在其中一扫,记录下信息后,将其递给除渊。“我知道你已会缩地成寸,帮我转交给虹非吧。” 容晴现在,不太信得过天引司了。径国一事说不说,并不影响什么。但是,除渊给她的白色面具她还留了个心眼,没有让明末看上一眼。 将径国一事交予虹非,也算是容晴做的最后一道保障。 “可以。”除渊接过玉简。 容晴轻声叹气。 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拿了石桌上的鸟笼就想走。 “这只鸟儿身上,有一道执念。”除渊突然开口。 容晴的脚步顿住。 欸?敢情除渊那时所说,不是借口? 容晴将鸟笼放回桌上,揭开黑布。灵识将八哥全身扫视了一遍,并未发觉任何异常。 容晴面色不变:“这执念……很深?” 八哥豆大的双眼对着面前的两人,很是懵逼? “能有如此的执念,从凡人身份来看,极为不易。” 容晴立刻明白,除渊所说的凡人,指的正是夫子。这执念,也就是夫子对其女儿的挂念。 不过,执念到底长什么样啊……她又费解了。 “这执念,是我那位故人思念其女才导致的吧。”容晴只问了两个问题。“有何办法可以凭此执念寻人?这执念寄托在这鸟上,是否对其有害?” “寻人之事,还要等待将来的时机。至于,是否有害……”除渊侧头,“不会。” “哦……” “它叫什么名字?”除渊问道。 “对啊。你叫什么名字?”容晴兴趣缺缺地逗着八哥。 果然,呆八哥只会“容容”“容容”的叫。 “还是别叫容容了,想想就觉着怪。” “你到时可以自己问它。”除渊话语里隐隐有笑意,“它有资质,可以修炼。” “这,不能吧……”容晴是真的惊讶了。 拎起鸟笼,对着平平无奇的八哥上看下看。“这执念这么强的么……它都能成精?” 惊讶过后,容晴很快想到了问题,“你说它可以修炼,它会是妖修?” 妖和妖修,一字之差,却是天差万别。 容晴在此界待了数百年了,对于一些妖兽的知识,也算有些了解。妖兽带个妖字,意味着它们不是人形,灵智已经极为接近人了。它们身上带有强悍血统,不需修炼,成年之时,自然而然就有了不俗战力。但是,容晴猜测,并非它们不想修炼,而是……不能修炼!这就意味着,它们再无进步的空间,除非血统再度变异,往更强的方向前进。不然,所有妖兽都是被修士契约奴役的命。在容晴看来,妖兽中最安全的,尚算是海兽一类,修士足迹很少到达那里,反而留存了很大一批强大妖兽。 至于妖修……这意味着能够修炼的妖兽。能够修炼,就是强大的源泉。人修,便是极强的例子。人若是不能修炼,如何纵横天地,执掌风云,如何感悟天道,增长寿元。 “它有经脉?若要修炼,那有功法吗?”容晴先替它操心上了,“关键是,它开了灵智吗?要是智商只有三四岁,能看得懂功法么……” “它同你一样,机缘在开天碑中。”除渊牵住容晴的手,指甲尖灌注灵力极为锋利地划破了容晴的指腹。“不若先让它认你为主。这样才能一同前往。” “唔。”容晴主动施展了一道奴役禁制。因为八哥的灵智太低,只得她来全程引导。 感应着那若有似无,随时都要断掉的一点心神联系。容晴苦笑:“这还确实是需要机缘。”她只感应到些许亲昵情绪,可是并没有任何话语交流的迹象。 “接下来,不如去我那里,将修为突破至结丹。”除渊提议。 “成。”容晴没有拒绝。除渊所住洞府必定灵气极为浓郁。这对于她突破境界提升修为有极大好处,这是与她的实力息息相关的,容晴必须得万分谨慎。 因此,除渊就着没有松开的双手,直接施展缩地成寸,将容晴拉入了他的静室当中。 待得眼前虚幻平静,容晴凝目望向头顶。这熟悉的景象……恍惚间她以为又回到了湖底的那一间。可周围那些材质上等的陈列布置又在告诉她,并不是。 容晴神色复杂。难怪,当时她觉得那静室效果好得出奇,不知道偷了哪一条顶级灵脉的资源。原来,这灵脉是供给沧流洲顶层人物的么。 也不知,那湖底静室又是何方神圣做的手脚。 “突破结丹,我打算一口气提升到圆满程度。”容晴低声道。尤其她是全通经脉,在灵气的耗费上,极为惊人。 “我昨日赠你的灵石,足够你使用了。”除渊在一旁打坐,要为她护持这几日的修炼。 哦?容晴想起自己还没有看那个装了灵石的储物袋。主要是手头要处理的事情太多。 只是这一看,她陷入了极深的沉默中。 看似普通的储物袋里,装的并非是灵石,而是整整一条灵石矿脉…… 第七十章 我要一个解释 除渊所拥有的财富,即使只是展露了冰山一角,也太过惊人。 容晴面上掩住震惊,深吸口气,将储物袋打开…… 头顶,层层灵气垂落。周身,又是重重灵气奔涌环绕而来。 但这些,都快不过容晴全身经脉吸纳的速度。 寻常修士,能够天生通数条经脉已经是极了不起了。而在有限的修炼时间中,有的修士会选择通达经脉,有些则选择放弃斗法,不耗费时间物资去通经脉,专心于突破境界。但即使是选择通达经脉的修士,也没有那资本去打通所有经脉,多是将自身灵根所对应的主经打通。或者有些拥有奇特术法的,会额外打通主经或者副脉。如果,那术法不是非常强大,与打通经脉所耗费的代价相比,就得不偿失了。 容晴与旁人不同。即使并非天生全通经脉,但她的经脉已然全通。这,意味着修为每次进阶所耗费的灵气量,是旁人的千万倍。更意味着,她若是想要修习更高等的功法、术法,经脉将不再是她的障碍,反而是她的垫脚石。若是与旁人斗法,经脉内充足磅礴的灵力,更会给她带来很大胜算。 大量灵气奔腾在容晴四通八达的经脉中。这些灵气原本无主,经她炼化后,成为容晴的灵力,从此如臂指使。 突破到结丹,容晴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这回再度结丹,其过程,更多了游刃有余。 丹田中,灵气浓郁成液体,如涨满的秋池。当其月盈到一个极限点的时候……一种自然而然的变化悄然出现。 丹田骤然向内部收缩,聚拢。容晴明白,这是身体的本能在进行生命层次的跨越。不需她明白其中道理,自然而然就会发生。前人的诸多经验、功法总结等,都是为了后来者在这一步上,不要走弯路错路罢了。 容晴的心神牢牢注视着丹田处的变化。 “快要成了。”虽然此时原本丹田所在的位置混沌一片。可容晴清楚,这是结丹前的最后一阶段。 突然,一道龙吟声响起。 “咦?”她分出部分心神回到识海灵台处。原本作为第一层楼的翠绿应龙此时缓缓睁开双眸。嘴巴未张,清啸声却已在容晴经脉各处回荡。“难道还会出现什么变故?”容晴并没有着急。至少,她没有感受到威胁,甚至于,在一旁护持的除渊也没有动静。 曾经她突破金丹的时候,没有这所谓应龙,识海的强度更是普普通通。所以,这次的变化,她并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参考。只得让步于身体本身的进化能力。 翠绿应龙从灵台处突然飞起,振翅而下。 “不好!”容晴瞬间就被这变化吓了一跳。可她来不及阻止。即使这是她自己的肉身,但是人对肉身的掌控能力,并非十成十。比如,人就无法自主控制自己的心跳呼吸等。对于更加玄妙莫测的识海灵台,也就更无法完全掌控了。 容晴眼睁睁看着翠绿应龙转瞬间,就跨越了众多经脉,直奔丹田而去。那里仍是一片混沌,可是在不停收缩中,隐隐有了金丹的雏形。翠绿应龙就这么一头扎了进去,仿佛想回炉重造。 “即使它从灵台上飞出,但是第一层楼并没有塌。”容晴沉吟,心神在灵台上扫了又扫,灵台仍旧空荡荡一片。“原本,以龙身为形作为第一层楼就已经很古怪了。现在,更是证明了,我这第一层楼,居然是无形的。但灵识仍旧还在第一层楼的水准,没有丝毫下降。” 容晴回想着自己看过的诸多道藏。对于灵台上筑楼的介绍不少,可是容晴一开始的情况就与大多数人对不上。 众所周知,肉身可以修炼,神魂自然也能。只是,神魂重要又玄妙,关于修炼神魂的功法或者术法,几近于无。现在修士锻炼神魂,靠得也就是自身的资质和机缘了。资质优秀修炼有成的修士,自身识海处会渐渐蜕变出一方灵台。灵台越大,证明其神魂强度越高。只是这灵台的扩展,亦有极限。于是,便有了高低之分。 或是生死搏杀,或是有神秘传承的机缘……在灵台之上,能够再次突破,筑起第一层楼。能有第一层楼,谁都能想到,会有第二层楼,第三层楼……至于极限在几层楼,尚不清楚。或许会有人想知道,但是没有人敢去问此界公认最强的棘铭剑主。 被称为筑楼,自然是因为灵台之上,有其形体。大多为修士自身意念所化。是本人因果最深的一种印象。或是书楼、或是塔楼,与其经历十分相关。 原本容晴见到以龙身筑起第一层楼,感到古怪的同时,心中还颇为窃喜。毕竟看着特殊、且又霸气。只是现在,连个样子都没了……就是她本人亲自来看,也是无端倪之处,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有过一层楼。 “不知这般变化,是好是坏。好便罢了,若是坏……也不知对筑二层楼是否会有影响。”容晴的忧心不无道理。跟从前人脚步,还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如果要自行摸索,那试验废了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修行之途危机重重,不是闹着玩的。 哪怕容晴心中顾虑极多,可那颗金丹仍然是在容晴心神注视之下,缓缓成形了。表面圆滑,随着凝实越发缩小,到最后,甚至比她当初所结之丹,还要小。 可容晴不见失望。无他,只因金丹虽然更小,但品质显然更高。其表面玄妙密纹遍布,原本钻入的应龙,似又与金丹有了某种奇妙的联系,龙身在金丹周围游动,起伏间灵力呼吸都在隐隐共鸣。 “好像有了些许变化。”容晴想着,“还得试验一番,才能比较出来。” 当即,全力开始吸纳周身的灵气。 静室之中刮起的灵气风暴,更为剧烈。除渊见此,抬手轻压,竟是在容晴周身三尺更增加了禁制。此举可以减缓灵气涌入的速度。但在容晴全力吸纳的情况下,一旦被吸纳进入周身三尺的灵气,其浓郁程度成倍增加,近乎液体。Www.XSZWω8.ΝΕt “果然,吸纳灵气转化成灵力的速度,可以媲美我半步化神的时候了。” 这样的增幅极为可怖。容晴不由想到当世的天骄之辈,不说大司明末等人,就说现在在她身旁的除渊,他的资源和机缘可太多了,即使划拉出一点来给她,都能让容晴如此受用。除渊的真实战力,即使不是化神,她觉得,也不会落败于化神修士之手。 这粒金丹的变化所带来的好处,远不止于此…… 金丹初期、金丹中期、金丹后期……与此同时,容晴的识海亦在发生变化。识海几乎是以海啸般的姿态在大幅扩张,身处识海深处的灵台,也开始缓缓扩大。 “识海扩张的速度,几乎与吸纳灵气的速度平齐了。筑起第一层楼,不能造成这结果。只能是金丹有所变异,与识海灵台有了一种玄妙联系。且这联系,是因为翠绿应龙,因为那枚丹药。这才能够吸纳灵气时,同时增强修为和神魂强度。” 这背后的意味,即使是容晴也会心惊。 不需要接受某种传承,亦不需要承担生死搏杀间的风险。只要她持续修行,增强修为,她的神魂强度自会同步增强。即使目前看不出如何筑起第二层楼,可是,这扩大的识海和灵台,就是她的明显优势。 容晴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了双眸。如今,她的修为彻底巩固在了结丹圆满的程度。为何不更进一步结婴,一是因为突破元婴,会引来雷劫,在沧流洲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低调些比较好。二是,时间已经不够。 容晴看着禁制外堆积的大量石屑,轻咳一声,将其全部收纳入储物袋中。除渊所赠的整整一条灵石矿脉,她用去了一半,这还是在头顶这条顶级矿脉的辅助之下。所以,一个高阶修士的资源,不是普通宗门能够供得起的啊。 为了资源,人人都在拼杀。 “时间,已是差不多。”容晴掐指细算了下时间。在静室中,与外界隔绝。但不难想象,外面此刻是有多热闹。 这场盛事,吸引了近乎全部沧流洲修士齐齐聚集在登天台周围,足有百万之数。 各阶修为的斗法尽皆出现,就连平时深居简出的元婴、半步化神修士,在登天台擂台战都是寻常。甚至,就连在外洲都是极为傲人的天骄之辈也会一一出现! “我去看看我的擂台,是哪一座!”容晴起身,迈步向外走去。 果然,除渊所住的静室,是闹中取静的绝好位置。此处离登天台极近,却藏身在诸多大型建筑之中,同时又有重重禁制阵法守护,无人敢擅闯。 除渊默默在其身后跟随。 容晴抬头看向那被碑林替代了的天空。同她身旁的无数修士一样。开天盛事,正是从这石碑异变中开始的。 她有所耳闻,此刻亲眼见到,场面更是壮阔。原本写有沧流二字的石碑,是最大的一块。但现在,它不是了。 密密麻麻的石碑,在众人视线中,不断涨大,碑上字迹如今清晰可见。旁人或许不认得,但容晴却认识这些系出同源的文字。“符桃、天钟、洞湖……若沧流二字便代表了沧流洲,那其他石碑不知道是代表了哪处地方。这些地方,又是在何处。” 容晴第一反应,便是在沧流洲还要往南的地方。那里太过未知,几近成谜。 直到,这众多石碑不再变化,天幕上的各个石碑,大小已经完全一致。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高空。与那些巨大石碑,几乎是抬手的距离? “诸位,此次开天,与往常一般,名额总计一万。”那男修身宽体胖,甫一开口,容晴便认出了这声音。 原来,这就是那个神神秘秘又兢兢业业的巡察使啊。她心里感叹。 “……一应规则不变。十日后,各擂台上的最后一人,获取那参与资格。”巡察使即使是在高空上讲话,其声音照样在每一个修士耳边清晰响起。“这一场造化,我洲修士,需尽力争取。” “遵巡察使之命。”百万修士齐声喊道。其声势,极为惊人! 巡察使在沧流洲的声望,不言而喻。 他满意点头。左手虚握,出现了一块玉简。这玉简刚一出现,便吸引了无数灼热目光。 玉简内部封印了各名额的要求,巡察使事先也不知,只有碑林完全开放的时候,他才能接收到这玉简。他灵识扫入其中,细细阅读后,方才打开登天台的禁制。 原本高低悬浮着的登天台,全部落地。砸出重响,令足下大地为之颤动。每一座登天台其上,都浮现出灵根要求。整一万座,有些灵根要求是相同的,这需要参与者自己去抉择。 容晴飞快地在一万登天台中,寻找着符合自己灵根的那座。与此同时,已经有修士长笑中,极为自信地占领了一座。 金灵根?不是。 水木灵根?不是。 火灵根?不是。 …… 以容晴的神魂强度,几乎是一息不到,便可完全看清,这一万座登天台,没有一个符合她灵根的。 “怎么回事?”容晴生出一种被欺骗的极大愤怒。 她转头看向在其身侧的除渊,眼神极冷。“是有一个三灵根的名额,却并非金木土。给我一个解释。” 第七十一章 苏家母子 容晴和除渊两人之间的氛围,骤然降至冰点。外界的所有喧嚣都与他们无关。 “我说过,有一个名额必定属于你。”除渊淡声道,“并没有说是现在。” “现在擂台战已经开始,名额已然确定。你却说有一个名额属于我。”容晴深吸口气,“你如何确保?” “尚有十日。你不必忧心。转机,就在那最后一日。”除渊抿着唇,“至于信不信,皆在你。” 容晴能有什么办法?打又打不过。 从她选择相信除渊、没有再做其他对策开始,容晴除了继续相信下去,别无选择。回想着除渊曾经的一切卜算,似乎从未有过差错。 “那你大可早些告诉我,不然……” “不然?” 容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焦急失措了。” “早说与晚说,并没有什么区别。”除渊歪了歪头。“所谓心情,更是不能影响什么。若是我早在静室中就与你谈及此事,你也仍然会来看登天台开启的这一幕。就正如……” 他轻轻弯了弯嘴角。“我此刻必定会告诉你,趁着这多出的十日,正好可去追查那苏家母子。以免三年后,他们音讯全无。” 容晴闻言,果然如他所“看见”的那般,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犹豫,转身就足尖一踏,往传送阵飞去。 “真够可恶的!”容晴心中暗恨。可正如除渊所说,就算她生除渊的气,这个时候也不会赌气,从而浪费了抓到那苏家人的机会。 容晴对那苏杏儿的瞳术,很有兴趣。既然苏杏儿他们主动谋算了她,容晴也不会手下留情,打算好了要将这瞳术的施展之法夺取过来。 只是,开天的时间到临在即,她必须先将神魂的暗伤疗愈,以及将修为突破到结丹。这两件事与追查苏杏儿的下落相比,孰轻孰重她还是知道的。 当时,容晴也是心道了声可惜。 正如除渊所认为的那样,如今没有她的名额并不是坏事。如果刚刚擂台上有显示符合容晴灵根的名额,她即使不进擂台也要时时关注。而非像现在这样,趁着几乎全洲修士都前来登天台的机会,可以近乎肆意地追查苏杏儿等人。 容晴逆着人流,朝外飞去。现在方向是到外城的传送阵极为空荡,容晴中转也不需等候,更是极快地通过了二十余个传送阵。 从传送阵中走出时,人已是到了此城的最外围。原本就人烟寥寥的地方,此刻更是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容晴没走几步就到了坊市所在的小巷。此时没有任何摊位,小巷又恢复了安静空荡的模样。 她不以为意,走到了苏家院子的门前。门上的禁制完好但简陋,以她的禁制本领,随手即可拂去。 容晴在门口解了禁制后,并没有急着进去。磅礴灵识先行进入,将内里的情况粗粗查看了一番。 变化,很大! 容晴抬手推开了院门,迈步进入其中。 原本种植满了草药的院子,因主人走得匆忙,又因不再回来,土地表面满是坑坑洼洼,原本种植在其中生长得极为茂盛的药草全然不见。 容晴灵识快速地扫过。因原主人转移得匆忙,泥土表面甚至还有一些破损裸露的药草根须,这些根须数天过去早已完全枯死。 “看来,都是一家的。”容晴沉吟。当初,她并没有想那么多,被苏杏儿迎进院子里后,容晴出于尊重,不会主动放出灵识去探察别人的屋子。“能够与苏杏儿同住一个院子,要么是自己人,要么便是连她都要忌惮的人。后者,不太可能。因为当初院子中的药草实在太过低阶,可见其主人并非是修为多么高深之辈,至少在丹药一道上,成就不高。” 容晴选择先从厨房和书房查起。苏杏儿等人当时见得容晴还在瞳术影响中,没有回转,处理起自身痕迹的效率很高。容晴逛完了一遍,细细查看之后。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一切都被处理得太过干净。厨房、书房、卧房原本东西就少,现下全部都空了。生怕被容晴发现什么端倪。 容晴想要通过禁制回溯其位置,必须要有与他们紧密相关之物。普通的家具一类,实际上没有什么效果。 她手心上,放着一张帕子,上面已经收集了十来根长短不一的头发。分别属于苏杏儿和苏二。但这些,分量还不够。 “或许这一处,会给我些许惊喜。”容晴的目光转到了那个屋子。缓步向前,人还未到,灵识已经抢先将房门打开了。 一股极为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果然,人去楼空后,有些东西,还在。 “他们或许已经闻惯了,或者是来不及……”容晴暗自猜测,“方才留下了这么大一个漏洞给我。” 这个屋子里可以寻找出的痕迹,就非常多了。 头发,药渣,装在瓶子中的炼废了的丹药。容晴甚至在屋后找到了一个完全不能再用的破旧药鼎。 原本品质就极低的药鼎,损坏之后更是连回炉重造的价值都没有。可容晴却轻笑出声。“此屋主人使用这药鼎炼丹制药不下万次。即使因这药鼎没有灵性不得认主,但因果联系极深。我可勉强一试。” 最佳的媒介当然是如当初的钟丘那般,留下一道灵识印记。这般牢固的联系,让容晴极其方便地就逆向追踪了过去。 好在,苏杏儿等人也就离开没几天,容晴找到的这些痕迹,都算得上“新鲜”。这回溯追踪的禁制也勉强能有些效果。 她划破指腹一道小口,流出一滴鲜血。血珠刚一冒头,就化成万千血丝织造一道禁制。此禁繁复,内含一万初始变化,在其完全成为蛛网一般的禁制后,随着容晴一指点出,向前面她整理好的诸多物品笼罩而去。 一万初始变化,不过是刚开始。在禁制完全接触到这些东西,将其笼罩后。这自然而然的变化,才更为复杂。十万、百万、千万……这些变化,以容晴的神魂强度也来不及跟上。 她心中清楚,这些变化都是道则表现。为何修士从练气筑基起,就可有使用各类术法?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懂其中道理,即使容晴修道八百余年,曾至半步化神,也还差许多才能明悟道韵。可是照样能使用。就因为,修士施展术法,等于只是开了头,后面种种变化,道则本身即可自行演变完成。 就好像天黑了要点灯,只需将灯芯点上,蜡烛自动就会发光发热……而不是人自身在发光发热。 “或许等我跟上这些变化,明悟这些变化了。化神期也不在话下了吧。”容晴内心暗叹。此时禁制演变的变化已经飙升到了数亿。这才缓缓停下了变化的速度。 见此,容晴神情愈发专注。这表示着,此禁的回溯追踪之能已经有了结果。 “天宝,你可别吓娘。”此时的苏杏儿哪还有半分天真可爱的样子,面色阴沉如水,一双眼睛中满是焦急烦躁。她紧搂着怀中人的头部,一边捏着他的手腕,输送灵力。 “娘。”苏二在一旁劝道,“您的修为已经跌到练气一层了,再这样下去,您的丹田是要彻底废了啊。”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替你大哥输送灵力。”苏杏儿扭脸看向苏二,神色阴冷。 “这。”苏二深吸口气,“儿子还要在外面寻些灵石回来。若是修为有损,这成功率便大大降低。” “那你还不快去抢点灵石!还是说,你不将你大哥的性命放在心上,任我们母子俩一同死……” 苏二忙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这就出发。”说完,便匆匆离开洞府。只是背对着苏杏儿时,脸上的神情极为阴沉不愉。 容晴追踪的目标正是这药草的主人,因此,并不能随着苏二离开。 只是,这苏家老大的情况,明显不怎么好啊……ωww.xSZWω㈧.NēΤ 苏天宝低咳几声,从高烧中勉强清醒几分。 “娘,不要对二宝动怒……”这声音极为虚弱,引得苏杏儿怜惜不已。 “好好好,都听天宝的。”苏杏儿小声哄着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只要天宝好起来,娘什么都听天宝的。” 苏天宝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手挣了挣,想让苏杏儿不要再输送灵力了。 “别,再一会儿就好了。”苏杏儿却是牢牢钳制住他的手腕,指间的灵力输入并没有减弱的迹象。 “生死有命,我本就到了寿尽的时候。逆天而行,实无必要。”苏天宝看着自己的娘亲。 苏杏儿还是个小女孩模样,反观苏天宝,垂垂老矣,裸露出的面部和双手,都爬满了老人斑。原本合身的衣袍在他日渐消瘦的躯体上显得愈发的宽大。 “这怎么是逆天而行。都是娘的错,都是娘连累了你。”苏杏儿悲从中来,指间灵力传送得更加凶猛。原本就萎缩到了极限的丹田,此刻更是开始布上裂痕。 “别哭了娘。”苏天宝难受道。 看到这里,容晴眼神一闪,缓缓勾出一个笑容。 “尽管只是看到一个片段。但是这就足够了。他们四周环境明显就是在城外自己挖的洞府。再加上,这一家人的关系,并不和谐。”虽然一开始得知了苏杏儿还真是娘而非女儿的时候,容晴是有些吃惊。可是修界各种奇怪状况多了去了,也就淡定了。且在这有趣的三人关系中,看到了机会。“想要完整得到苏杏儿的瞳术还有那幅画,这苏二身上倒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第七十二章 苏二 走出洞府外的苏二,面色阴沉中御剑疾驰了数里,这才在一处山坡上停下。山风猎猎吹起他的衣袍。苏二轻咳几声,喉间传来甜腥感觉。 果然,他移开捂住嘴的手掌,看到手心中的血块。数日前的重伤,即使现在他表面上已经痊愈了,可仍然有一股诡异之力在其胸腔内反复发作。“虽然我现在没有因此跌落境界,可是……”苏二心道,“这般气血不畅,若是没有丹药彻底将其治愈,别说是提升修为了,只怕不日就要像娘一样,修为一路跌到练气一层。” 而苏杏儿的情况,还要惨一些,因为她须得照顾着苏天宝,别说是修为跌落了,能不能保住丹田道基都是个问题。 “娘心中只有大哥。”苏二从小到大,关于此事的印象已经极为深刻了,此刻只要一想起,难免眼神中有了怨毒。“我重伤之事,半分都不曾关切过。现在还要我独自出来劫杀……就算收获了灵石又怎样,最后连一块灵石都不会留给我,通通给了我那好大哥。”苏二越想越气,“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我不论怎么做,在娘眼中都抵不过大哥随口的一句话语。” 苏二连连冷笑。“且熬着吧。大哥你也没几日了。” 待苏二平复下心情,环顾着这处山丘。对于地形和周围势力的记忆一一浮现。劫杀一事,他向来惯做的。选在哪里劫杀,选什么人劫杀都有讲究。因此,这数十年来,也就容晴那一次才是真正的失手。 实力大损的苏二,更加小心翼翼。没有了苏杏儿的配合,筑基修士他根本就不敢出手。只是寄希望于有没有练气初期的小修,能够在此处经过,最好人数不要超过三人。 “这附近有两个小门派,门主实力不过是初到结丹罢了。不过两家实力相近,倒是常派弟子互相走动,换取资源。若是有练气弟子落单就再好不过了……”苏二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也知真要这么等,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机会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若是遇到形成队伍的,我也可略施小计将他们分散……” 正在这时,有一道白色身影从天上落下。 苏二警觉地垂下脑袋,面上浮现恰到好处的恭敬神情。 虽然遥远,但刚刚他看得清楚,来者并未御剑,这说明对方至少是结丹的前辈。这个时候,姿态一定要极为恭敬,就算对方只是路过。 可万万没想到,那白色身影并没有离去,反而直接落到了他的前方。看着对方愈发靠近的袍角,苏二心中猛然一惊。 “不知前辈驾临,但有吩咐,晚辈一定竭力达成。” “哦?”来者语气玩味,“任何要求都可?” 这声音……太过熟悉!苏二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快逃!!这念头刚一生出,下一刻,来自金丹圆满的强大威压将他牢牢压制在了原地。 苏二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正对上容晴的眼神。 果然是她!苏二这回再无侥幸。对方还是筑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她身上跌了个大跟头,举家逃到了城外。这回,这女人不仅找到了他,甚至都变成了金丹真人。 “求真人饶了小的这条贱命。”苏二反应极快,立马开始求饶,原先容貌周正的中年男子此刻满脸哀求。“这些年我们所获资源可以尽数赠予真人。中品灵石二十、下品灵石五百,还有若干法器。对于真人当然是九牛一毛,可这些都是小的的一些心意。”苏二不断赔笑着,“只求真人饶过小的当初的无心之举。当时都是被那苏天宝挑唆的,我和我娘才不得不做下这些不义之事。” 苏二还要再絮叨一番苏天宝的可恶行径,将他和苏杏儿摘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时,容晴不耐地打断了他。 “我没有立刻杀了你,正如你所想的,有留你一命的缘由。” “是,是。”苏二连忙点头。“真人尽管吩咐小的。” “我要那副能施展幻术的画。” 苏二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画轴,恭恭敬敬地双手举着,递给容晴。 容晴只是将画卷拉开一点,便能确定这里面正是蕴藏了幻术的那幅。 “还有,苏杏儿的瞳术,我要完完整整的施展之法。” “这……”苏二眼神闪烁,“瞳术的完整施展之法,我娘只传给了我大哥一人。” 容晴突然冷哼一声,在苏二识海中重重砸落,“瞳术自然是从苏杏儿身上获取,与她传给何人有什么关系。”她勾起一点恶劣的笑。“我只要得到完整的瞳术,不论是什么方法。也不论你是用什么方法……或者说,”容晴挑了挑眉,“我将苏杏儿的双眼挖下,好好研究也照样能成。” 苏二脸色白了白,连忙道,“回真人话,这瞳术小的必定为真人找到完整施展和修炼之法。至于挖去双眼,这是万万无法研究出的。” 容晴闻言哈哈大笑,“好啊,既然你这么说了,此事就交给你。三日后,我来寻你,你若是不能交出的话,我只好杀了你和苏杏儿了。至于你那大哥嘛,杀不杀也不差这几天对不对?” 苏二闻言,一阵冷汗。只觉自己什么隐秘心思都被对方看透了。怎么这个女人变化这么大,当初阿娘是怎么觉得她软弱可欺的?完全是走眼了啊…… 容晴松开对苏二的钳制,目送他御剑噌的一下飞远了。 容晴会这么做,心中也是有了一番计较。她想要的关键,正是那瞳术。其他人死不死,与她的目标没什么关系。 “如果我直接拿苏天宝威胁苏杏儿,只怕那个女人会做许多手脚。我没有修习过瞳术,要是没看出来谬误导致修行有了差错,那就得不偿失了。而选择苏二,正是在他们内部打开一道缺口。至于苏二会不会对我阳奉阴违……”容晴想了下,“他心中已对我生了惧意,他不敢。且他还正想借此机会,除去让他心生嫉妒的大哥。” 她召出八哥。此刻它也有大概人类修士练气期的程度,只是灵智还不高。 它在容晴手臂上蹦蹦跳跳的,一边喊着“容容,容容”。 “放你去兜兜风?”容晴点了点它的脑袋。整日将它关在笼子里,也是拘得很了。自容晴通过禁制奴役后,发现它确实能够通过被动吸收容晴传递来的灵气增强自身,这说明除渊说它能够修炼这话不假。 她在鸟身上连续刻画了数个禁制来保护它,这才放了它去,佛系地跟随着苏二的行踪。说是八哥在追踪,实际上还是靠容晴分出一缕心神在它身上,紧跟着苏二的踪迹。 至于容晴自己,这回对白石观的打算,已经确定。于是,她不再停留,而是转身,朝着另一方向飞去。 苏杏儿在压榨完丹田内的最后一缕灵力后,终于支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苏天宝在接受了如此多的灵力后,精神总算好些了。看到满脸倦意的苏杏儿,沉沉叹了口气。 “娘!”洞府外的禁制被打开,苏二一个迈步冲了进来。 他看到昏睡过去的苏杏儿,面色一怔。随即,看向苏天宝,“大哥,这次出去,踢到了铁板。”苏二无奈地摇头,咳嗽了几声却没能停止,在苏天宝担忧的目光中,越咳越大声,直到一口浓稠的鲜血喷了出来。 “幸好娘还未醒,不然她又要气急失望了。”苏二怅然道。说着,便上前接过苏天宝的手腕,为其输送灵力。 “二宝,你别怪娘,她心中还是有你的。”苏天宝苦涩道,“只是碍于往事,她过不了心中的那一关。等我死后,你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替我好好照顾她。没了我的拖累,她的修为也不会一退再退。” 苏二垂眸敛去眼神中的不屑,轻声道,“大哥何必这样说。我们一家人,少了哪个都不算是家。只是我如今伤重,只怕劫杀一事,越来越难了。” 苏天宝有心想说,不要再做劫杀的事情了,但也心知苏杏儿的固执,只得道:“二宝不要太过心急,有了把握再出手。你的安危远比那些灵石重要多了。” “大哥不必再安慰我了。”苏二缓缓摇头,眼神黯然,“如今洲内看似热闹和谐,但是暗处鱼龙混杂,上次遇到的那个硬茬子,若非娘依靠瞳术,也没有那么容易脱身。我并无瞳术傍身,若是事有不谐,连转圜的机会都没有。连逃跑都是听天由命。” 苏二这么一抱怨,倒是提醒了苏天宝。 他连忙道,“是该让娘教你瞳术。这般你在外做事的时候自会更加安全。” “大哥别提这样的话了,”苏二轻哼,“娘要是想教我,早就教了。我何苦提出来让阿娘来数落我一番。” 苏二话语中隐隐的怨,让苏天宝心内一阵酸涩。苏天宝自己就算再不愿承认,也感觉得出来,苏杏儿对于两个儿子的态度区别有多天上地下。哪怕苏天宝平时叫苏二为二宝,可是在苏杏儿所取得名字里,就是一个叫天宝,一个叫苏二。 “二宝,瞳术的事你放心。娘不愿教你,大哥帮你。”苏天宝下定了决心,因此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苏二的肩膀,“今日灵力输入得够多了,你快去疗伤罢。” “知道了。”苏二撇了撇嘴,松开手腕,走到一旁盘膝打坐。双目紧闭,掩去其内的狂喜。 第七十三章 观主 “你如今已经练气五层,速度相比与你差不多资源的人,只快不慢。”容晴同云浓站在谷底的湖泊旁。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倒映在湖水中,看着倒极为和谐。“修行之事,切记戒骄戒躁。” “云浓明白。”她姣好的脸庞上一对杏仁般的眸子中,是难以掩藏的惧意。 如何敢不惧? 就在两个时辰前,余先生从空中飞落下来。旁若无人地走入伴日楼,引得山谷中所有不曾闭死关的白石观弟子纷纷聚集而来。 第一件事,她便宣布了云瞳与岭扶身死。 一众记名弟子当即哗然一片。云浓听闻这个消息时心中的慌乱是同众人一样的。云瞳和岭扶是白石观最强的两人,也是唯二的金丹期修士。金丹期,或许在沧流洲城内算不上什么,但是在城外之地,两位金丹修士尚能护住这片山谷内的一方安宁。 恍惚之中,云浓看到峰从师伯和山行师父面露苦涩却没有震惊之意,突然明白,前段时间谷内隐隐的风雨欲来之感是从何而来了。 第二件事,容晴宣布自己便是新一任的白石观观主。 “有不服的,尽可以来挑战我,只限今日。”容晴环视一圈,一众弟子在她的目光下俱是不敢与她直视。“且我身为观主,即将前往开天盛事,这意味着接下来三年,谷内并无金丹修士坐镇。所以,我允记名弟子,今日之内,想要离去的可自行离去。” “为何要允记名弟子离去?”峰从沉沉发问。可在表面上,他不敢对容晴不恭敬。“若是让他们离去,不知观主有何具体要求。” “新旧交替。心不在这里的,我不留。”容晴侧眸看向峰从。“再说,培养记名弟子的花费并不多,让他们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离开便是。若是云瞳观主的亲传弟子想要离开,那他所耗费的代价就极大了。” 峰从听出了容晴话语中的意有所指,心中极为不忿。可就算如此,这不愉也只能忍着。犹豫半晌,他鼓起勇气问道:“余观主可否告知弟子,我师尊究竟是如何陨落的?”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上楼去,你我边走边说?”容晴看向山行,“你意下如何?” 山行敛去眸中深思,躬身行礼,“遵观主之命。” 眼见着修为最高的三人缓步走上楼去。原本战战兢兢的一群记名弟子,偶有几个互相对视一眼,从人群中悄悄退了出去。 云浓冷眼看着这些人,不动声色。她在沧流洲毫无根基,唯有依仗白石观。原本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小郡主,就算拜了山行为师,但在这规模虽小,人际关系却颇为复杂的谷内,还是学会了察言观色。 她没有下家,那么以她练气修为,走出山谷便是一个死字。所以,哪怕这白石观现在看起来风雨飘摇,云浓还是要赌。赌这一关,白石观过得了。 而在另一边,容晴走在前面,登上了伴日楼的最顶层。峰从、山行二人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将那些楼层之间的保护禁制随手拂去。 “你们二人是云瞳的亲传弟子。于情于理,我都该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仔细说来让你们知晓。”只是有些事情,尤其是关于姬皇妃的,容晴自然不会让他们知道,因此只讲到在镜台中一剑斩杀了云瞳便结束。 “我是杀了你们师尊的仇人。可是从白石观的角度来看,我也是你们的观主。所以,今日特例,允你们可以自行离去。你们两个,我希望你们不要走。若要离去,我说过,要花费的代价不低。”容晴行至顶层,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今日是特例,你们可以好好考虑。” 伴日楼原本就位于山谷上空,容晴从顶楼俯瞰,山谷内的景象几乎都一览无余。 约半个时辰后,率先有一名炼气期的记名弟子御剑飞了上来,察觉到容晴的目光,面向颇为稚嫩的他朝着容晴的方向,拜了三拜,以全与白石观的情分。随即御剑速度更快,朝外飞去,直到完全飞离山谷不见踪影。 见有第一个人顺利离去,而容晴等人不曾有半点阻拦。原本还只是观望的几人,也都纷纷御剑离开。云浓看得分明,正是最先交换眼色的那几个。 而这一去,倒是去了大半。原本没有这个念头的,看这白石观大势已去,也都匆匆前往自己居住的小楼收拾东西了。 他们会有这般决定,并不奇怪。 两个金丹期,也不过堪堪在沧流洲城外守着这么个小山谷罢了。如今只剩下一个金丹期,还没几天就要去参与开天。先不说一个金丹能不能顺利拿到名额,就算她没拿到又好好地回来了。那又怎样呢。少了一名金丹修士,光是山谷外就有许多类似的势力想要侵吞此处。若是她拿到名额,一去三年。那这山谷内只有两名筑基,相当于这个门派就是散了。 容晴要是没宣布云瞳和岭扶身死的消息也就罢了,如同峰从和山行所做的那样,维持住短暂的宁静。可如今她一公布,只怕周围所有势力,都能知晓。自古墙倒众人推,想要落井下石的门派可并不少啊…… 广场上的人,一个个离去。甚至,连云浓自己都产生了动摇。遗憾自己为何这般晚才到沧流洲,到现在为止都没能出谷过,更何谈与周围门派的认识。 “你不走?”云浓看向距离自己五步外的一位师兄。此话刚一问出口,其实她自己也想明白过来答案了。这位师兄虽说入门比她早得多,可是修为比她还低。 就因为他是五行灵根,甚至灵根品质极低,堪堪能够修行而已。离开了白石观,其他门派也不会要他的。在白石观中,虽然最不受重视,好歹还是能得些最基础的资源。云浓想到这,有些紧张地看向伴日楼顶层,在那里,她曾经熟悉如今陌生的余先生正懒懒地倚在窗边,对于记名弟子一个个离去却浑不在意的样子。 云浓暗暗打算,若是白石观真的散了,那她还是紧紧跟在师父身边吧,好歹她自身的资质不算特别差,就算是山行带她改投他派,也不至于被丢下。 看到一个个身影御剑离开的峰从终于不再沉默,忍不住道,“余观主,你就这样放他们离开?这样下去,恐怕白石观没有后继弟子了。而且刚刚离去的那一批,有几个虽然灵根一般,但修行的资质还不错。” 容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们不就是白石观的后继弟子,担心什么?”她轻笑,“现在的白石观不过是条小船,还想行在大海上。我想着怎么让多余的人离去,你却考虑着怎么将人留下来。” 一直沉默的山行,眼神一闪,此时终于开口,“余观主,似是笃定了我师兄弟二人会留下来。” “不是笃定。”容晴摇摇头,“我没有求你们留下来,只不过你们留下来,对彼此都有好处罢了。说实话,我才是白石观观主,我在,白石观便在。至于弟子,我放他们离开,自然是为了给将来新人让位。” 白石观名册中能够记载的名额,并非无限。像云瞳和岭扶的名字,便已经完全消失了。随着那些记名弟子离开,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个自动消失。这并非是容晴所做的,而是那白石观似是自有灵智,将那些名字消除! 仅这一点,容晴必须重视这份名册。而这名册上的名额,想必也有一些需要探寻的玄妙之处。 “他是谁?”容晴指着在云浓身旁的一个高大男子。此人五官寻常,但组合起来后,看着清秀。 “他叫林天。与我同年入门,如今是练气二层。”山行答道。 容晴轻哦了一声。实际上,她在名册上看到了林天的名字,只不过,在他人眼里她不知晓,所以需得问上一问。 “他这是确定不走了吗?” “不走了吧。”山行看向那个在观里默默无闻的人,这样的资质和修为,就算同门师兄弟想要霸凌,欺负起来也不带劲,“他是资质很差的五灵根,他就算想走,其他门派也不会要。而且……他还不会御器飞行。” “这样啊……” 容晴对照着名册,原本上面一大串名字现在已经只剩五个,让她看着清爽多了。 余容、峰从、山行、云浓、林天。 金丹一名、筑基两名、练气两名。 这就是白石观现在所有的人,所有的实力了。 此时,山行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山行愿意留下,奉余真人为观主,并且弑师之仇就此揭过。但是!”他牢牢看向容晴,“我心中还有极大不安。观主想必也不愿离开之时,被其他门派联合将白石观侵吞,不知观主对此有何想法。山行虽然力微,愿助观主一臂之力。” 容晴知道,峰从虽然没有开口,但意思跟山行是一样的。她必须要做出行动来,赢取剩下四人的信任。而这个行动,本来也是他们不提,她也会去做的…… “半个时辰,我会回来。”她的话语很是平静,可却清晰地响起在四人耳边。 容晴从窗口跃出,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了四人视线中。 她要如何做!! 这个念头同时出现在四人脑海中。可是,现在也只能默默等待了。 任这半个时辰众人心绪如何闪现起伏。半个时辰后,果然一道白色身影自空中落下。 “立威之事,我算赶了个巧。”容晴一拍储物袋,一具尸身就在五人注视下,重重落在地上。 “净音谷谷主!”峰从和山行倒吸一口气。“你竟杀了他。” “不错。原本我只想着前去周边各派,一一挑战门主,好让他们心生忌惮。没想到,自行离去的弟子大多去了这净音谷。而且,这位净音谷谷主当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容晴略有些感叹,垂眸看着这一脸胡须的中年男子,面向上似乎也能看出对方的火爆脾气。只是这男子还保持着死前的不可置信与惊惧,死不瞑目。“一得知白石观出了这等事情,身为元婴修士居然比谁都急,带着那几个记名弟子就匆匆赶来,生怕晚了还要给别人分口汤。” 云浓看着容晴面上隐隐露出的笑意,只觉面前这位余先生陌生至极。 云浓并不知道容晴在高兴什么。容晴在高兴的是,答应浮字书的条件,几乎已是全部完成。这意味着她将再次与浮字书对话,然后,得到更多的信息。 “他身边还跟着一名金丹修士,我也一并杀了。放了那四个记名弟子离开,他们会替我们把这个消息传遍这周边各处的。” “净音谷在这一带势力最大,因为谷主是元婴真君,哪怕只是初期。谷内还有四位金丹修士。如今只剩三位,不提他们内乱,其他有实力的门派,只怕都要前去搅浑这事态。”峰从明白,白石观的危难算是化解了……从出现到结束,不到两个时辰。 “只是,观主居然杀了两名高阶修士,尤其还有一位元婴真君。” “杀不得么?”容晴好笑道,“他们知晓我是观主之后,可是主动出手,没见手下留情啊。” “沧流洲并未规定不得杀人。只是……总归还是在巡察使掌管之下。” “所以,他把你们都养成了兔子。”容晴轻声道。在北地,宗门林立,摩擦纷争不休。搏命之修更是极多,极为危险的秘境名额都是厮杀争抢的。沧流洲纵使得天独厚,其中的修士资质普遍极高又如何。在开天名额上斗不过外洲修士,早已成了共识。 峰从闻言沉默片刻,终是心内轻叹口气,朝着容晴深深一拜,“峰从从今往后,唯观主之命马首是瞻,听凭差遣。” 峰从山行二人到了现在,也算明白了容晴的些许想法。她不再将白石观当做一个门派来管理,弟子之流说放也就放了。峰从、山行、云浓、林天四人,看似是白石观弟子,实际上,不过是容晴的下属。如果下属不合格了,只怕很快就会被剔除出去换上新人。 峰从和山行与云瞳有些感情,但这感情并不深。在现实利益面前,他们分得清自己的所求到底是什么。 第七十四章 林天 “明日,我会带三个凡人过来。其中一个你应当认识。” 我应当认识?云浓虽年少,但颇为聪慧,这时候细细思索之下,倒是真让她想出了关键。 “是龚小郎一家吗?” 云浓想不出其他太多可能。毕竟她曾经与容晴不算熟悉,能让容晴不远万里带到沧流洲来,且云浓也知道的,也只有那一家三口了。 “是秀娘母女,还有一位……是白石观前任观主云瞳亲子,姓独孤。他母族与宗室有些关联。具体如何等你见到他,与他交谈后便知。”容晴轻声道。 目光从倒影上收回,她垂头看向云浓,“再来还有一事,我要拜托于你。” “先生请讲。”云浓小脸一肃,“云浓必定尽力做到。” 她没有称呼容晴为观主,反而是继续以先生称呼,其中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只这称呼一点上,便要显得比白石观其他三人更亲近容晴一些。而且,这样的称呼也会时时提醒着容晴,夫子在世时,对云浓颇为宠爱。有这情分在,云浓所得到的无形的好处不会少。 “他们三人皆是凡人,且因为一些差错,身体变得极为虚弱。你平日里还要修行,不必时时看着,闲暇时帮我稍稍看顾一番便是。” “此事不难,先生交予我便是。”云浓闻言俏皮地眨了眨眼,“再说了,云浓还等着先生三年后回来就是元婴真君,壮我白石观声威呢!” 哟,嘴可真甜。容晴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小郡主的另一面。 “那就借你吉言了。”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块中品灵石,“我这新任观主也没什么见面礼给你,想来想去,还是灵石最实惠。” 云浓看着容晴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那心底的惧意不曾消失,可到底胆子大了许多,朝着她撒娇,“先生和当年一样,送礼还是没什么新意。” “那我也可以收回来。”容晴作势要放回储物袋中。 云浓立马吐了吐舌头,从容晴手中接过灵石。“才不呢,给了云浓就是云浓的。” 容晴失声笑着碰了碰云浓的发髻,“去吧,叫你林天师兄过来。” “是。”云浓朝她行了个极为标准的贵女福身礼。 随着云浓转身离开,容晴的面色冷了下来。 说实话,云浓的作态,容晴并不是反感,而是不放心。即使她可以打感情牌,又兼之用灵识“贿赂”云浓,她都还是觉得放心不下。若是有意外发生,云浓随时会抛却钟秀她们,容晴现在能做的就是将这意外发生的可能降到最低。 “若是能将阿秀变化成拇指姑娘,揣在兜里时时带着就好了。”容晴心中无奈感叹着。 直到林天缓缓走近,她才重新在面上浮现温和笑意。 “弟子林天,见过观主。” 容晴将林天粗粗打量一番,便已大致知道他的境遇了。 和山行同年入门,到现在都还是一身普通的凡人衣袍,身上也没有任何法器,如果不是腰间还有一个储物袋彰显他的修士身份,只怕任何人都觉得他不过是个俗世书生。 “不必多礼。”容晴摆了摆手,“找你前来,是有私事想请你帮忙。” 林天闻言先是疑惑,随即道:“观主可否将此事详细告知?”倒也没说会不会答应。 与峰从等人上来就信誓旦旦相比,容晴对于林天郑重的态度颇有几分好感。 她将照顾钟秀等人的事细细说了,看林天皱眉思索的模样,耐心地等他发问。 “虽是观主私事,但观主之命,做弟子的不会不应。”林天恭敬道,“只是,其中还有些许问题。其一,凡人与修士不同,尚食五谷,关于他们的吃食,这点需得解决。其二,弟子资质愚钝,修行多年仍在练气二层徘徊不得寸进,谷内平静自然无虞,若是去了谷外,或是有了意外危险,弟子的修为就做不到能护住他们了。” “你能想到这些……”容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明是真把我的请求听进去了。” 她轻笑,“这些担忧请你都放心。我不会半点好处都不给你的。” “第一个问题很好解决。我会先去坊市寻一些新鲜食材还要种子,然后在谷内找处地方辟一块菜田出来。至于第二个问题,我现在便能为你解决。” 在林天惊诧中,容晴牵引着他往湖中撞去。两人一同进入湖泊中,在容晴灵力外放的情况下,即使以林天的修为,照样能够在湖水中畅通无阻。 林天新奇地看向周身隐隐的金光,就是这一层薄薄的光幕,却牢牢阻挡住了湖水侵染他的衣物。而随着两人极快地沉落,视野中的黑暗愈发深邃。 再度来临,容晴这回清楚地感应到了那个阵法,同时飞快地掐诀让这沉默的阵法,再度运转! 云瞳虽然身死,可是他留下的白石观却给容晴带来了不少信息。以云瞳的谨慎,许多重要之物都不会存放在伴日楼。而有了白石观在身,他想随身携带一些重要之物就再容易不过了。就比如这阵法的开启之法。 准确来说,是这阵法的使用! 云瞳不通禁制一道,而这阵法的使用之法对他而言太过艰难。因此,他也只是学会了开启关闭而已,剩余的他还没能再深入研究,索性就放在白石观中,等研究禁制小有成就了之后再来解决。 如今倒便宜了容晴。 林天双足落在实地,还没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深吸口气。这猛一吸气,便是嗅了一口极浓郁的灵气。 “这是!”他目露震惊。万万没能想到,就在自家宗门的湖底,能有这么一个灵气充裕的静室。 “抬头。”容晴在一旁提醒。 头顶纵贯的灵石矿脉,其独特光泽轻易就能勾起人心中的贪意。 然而在林天眼中,这贪意也只是一瞬,“这条矿脉的等级我想象不出。这样品质的灵脉也就只有主城的居民,且是高阶修士才能享用的吧。莫非是通向主城?抑或是……”林天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可能,“将主城的灵脉偷偷挪移了一部分到此处?” 众所周知,沧流洲就在巡察使眼皮子底下,这怎么可能?! “别想太多。”容晴轻叹,“实际情况,我也不知。总归带你来此地,你便把握住机会,能将修为提升到什么地步就到什么地步。” 林天的困境,一眼便明了。因其天生资质太差,吸取灵气转化为自身灵力的效率极低。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什么好资源给他,越是没有充足灵气修炼,其修为进展越慢。如此负向循环,几乎是个无解的结。 容晴现在所给的便是一次机会,让他能够尽情地吸纳灵气。这条灵脉品质极佳,其中的灵石每一块都是上品灵石,而现在却在阵法的作用下持续地放出灵气,在静室中打造出一个绝佳的修炼环境。 林天压下心头火热,在蒲团上盘膝打坐。几乎是立刻,便进入了冥想状态。他心中并非不激动,但是其强大的理智将其化作了一股冰冷的执,“这次,是机会。但不能只有这一次。我要将其化为机遇,让我能在观主手中得到下一次、许多次机会!”他缓缓闭上双目,在其功法运行下,灵气进入他的周身经脉中,缓慢,却又坚定。 而在容晴心中,对林天此人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没想到,白石观这样的小宗门居然出了个好苗子。” 林天的资质,可以说极差。可再差,那也是修士不是。为了钟秀寿元一事,容晴已经想尽了办法,就是碍于钟秀没有灵根不能修行,而什么都做不了。林天在白石观内,最不受重视,但是他的心性却磨炼得极好。所以在入定上,就显得很稳。见微而知著,林天在修士的基本功上所做的努力并不少。 这点极为难得。因为换了其他人身处他这个位置,多是自暴自弃。哪里肯下功夫磨炼自身,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机遇。 修士的基本功很重要,包括心性、入定、手诀、御器、通读道藏等等。这是未来一切发展的基础。基础不牢固,就是有机遇也抓不住,消化不了。就是容晴当年,资源全然不缺的情况下,也是由两位剑主亲自打磨她的基本功后,才允她第一次下山。即使她并非搏命之修,但她至少是个合格的修士。 原来的白石观众人只看到了林天身上的缺陷,却忽视了他的不凡之处。从容晴的角度看来,她身为观主,完全可以帮助林天绕过这个缺陷,去发挥他的优势。既然林天只是炼化灵气的效率低,那就供给他上等的灵气加快其修为进度,再将白石观内种种收藏向他开放。待他筑基时再放其出去历练,让他逐步锤炼自己的修为,若是不死,即使不能成就金丹修士也能反哺宗门了。wWW.xszWω㈧.йêt “资源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当初白石观所有人都进来使用这个静室修炼,对于这条灵脉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再说这又算不上你的资产。”容晴默默腹诽已经死去的云瞳,“总是舍不得,总要留待以后。可终究还是你最先没了以后。” 第七十五章 再见 时间匆匆过去两日。这两日,容晴将钟秀母女以及独孤至先转移进丹田内的白石观中,到了山谷中再将他们放出来。 要让修士时时盯着凡人的安危显然是不可能的,且周边的门派对这里的关注绝不会少。容晴在前往登天台之前,还是要再做一手准备。 诸多阵盘如同流水一般被她甩了出来,一一布置在谷口以及四周岩壁。法阵有所疏漏之处,她也尽皆查看并用禁制补足了。 此山谷的灵气波动骤然剧烈,自然引得不少目光投向这里。只是先前容晴所做之事太过骇人。这些目光哪怕灼灼,也是极为谨慎甚至忌惮的。 直到山谷完全归为平静,也没有一个人敢过来真正打探一下虚实。 “此乃阵钥。”容晴将一颗不太规则的圆球反手掷给峰从。这颗圆球上纹路并非定死,而是在密密麻麻地流动。“是这些法阵的总钥匙。就算你们不通阵法一道也不要紧。依靠阵钥,能做到基本的操控。” “峰从领命。”这圆球甫一入手,其内蕴含的强大灵气就是让峰从精神一振。 “下去吧。”容晴摆了摆手。 峰从见此,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才缓缓下楼。 伴日楼的顶层,再度回复了往日的安静。阳光从窗格投射进来,落在窗边人的膝上。 独孤至很是喜欢这个地方,喜欢将自己推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沧流洲我从来不曾来过。可是这扇窗,”独孤至抬手抚摸着窗框的雕刻纹路,指腹一寸寸地在其上摩挲着“与我外祖家书楼窗户的模样非常相似。” 这并不稀奇,此楼是云瞳建造,从他的过往经历看,能对这种窗户及其纹路有印象再理所当然不过。 独孤至的感叹也不过兴之所至罢了,很快便收敛了眸中的怅然。转头对容晴道,“你就将阵钥交给他一人……能放心吗?” “能使用阵钥的人选,只有四个。”容晴抬手布下隔绝声音的禁制。“云浓和林天实力太弱,不足以支撑阵钥。峰从和山行之中我选择峰从,因为目前他修为最高。这样的理由,山行不会反对。” “他不会表面反对,只怕心里很不服吧。” “不服就用实力说话。”容晴轻哼一声,“我将观里收藏的一些法器赠予了他,也算平衡了一下他和峰从之间的实力。” “这般,倒也可行。”独孤至手指连续敲打着轮椅扶手。 容晴走近窗边,顺着独孤至的目光看向谷底。 碧绿湖泊旁,钟秀带着嘉嘉采了野花坐在草地上编花环。而在俗世地位尊贵的小郡主则是刻意忽略了自己与对面母女二人原本的身份之差,将钟秀哄得开开心心的,连嘉嘉这般不爱说话的性子,都偶尔露出几个笑容。 “我走之后,没有办法给你们留下太多保命手段。”容晴缓缓开口道,“我无法使你们变得更强,就只能将你们所在之地,变得更为稳固。这些阵法禁制虽然看似强大,但还不够。须知,多少祸乱,都是起于自身。” 独孤至无声地点了点头。 “我只得将白石观剩余四人的作用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让这四人彼此制衡。”容晴眼神一闪,“峰从修为最高,我给他留下掌管谷内众人进出的阵钥,即使有外敌也能抵御更长时间。山行修为稍弱,但心智不低,我又给他法器让他应对峰从也能不落下风。” “至于云浓,”容晴将她亲亲热热地给嘉嘉戴花环的举动尽收眼底。“我施以小惠,再加上往日情分,足以让她尝到甜头,对你们平日生活照顾许多。但她到底年幼,心性究竟如何尚不确定。你平时看着点,别让她对阿秀她们哄骗太过。” “你放心,我保证帮你看着。”听出容晴语气中的不悦,独孤至压住笑意应答。 容晴叹了口气,觉得独孤是想岔了,解释道,“阿秀和夫子有些类似,极容易付出感情。如果最后事有不谐,我若是对云浓动手,怕她和嘉嘉伤心。” 独孤至闻言,倒是真的诧异了,“有这般严重?” “只是可能而已。但我不希望这个可能发生。”容晴深吸口气,“还有最后一人,林天。此人还在闭关,你暂时见不到。他的修为最低,资质最差,可我对此人最是看好。” “哦?” “如果我没走眼,他足够聪明的话,他会是对你们三人最上心的一个。”她又补了一句,“我说的这个上心,不是像云浓那样,单做表面功夫。具体他会如何做,以独孤你的心细,想必到时能观察到。” “你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我倒是很想见到他了。”独孤至明显被容晴的描述勾起了兴趣,“说不定能交个朋友。” 这久违的话语一出,两人俱是默契地对视一眼,轻笑出声。 “我做的这些,不过是粗陋的合纵连横的手段罢了。具体如何将局面维持下去,还是要靠独孤你了。” 容晴已经建立了威势,接下来钟秀三人要过得好,则必须借势而行。容晴不得不庆幸独孤至在这里了。哪怕他是个凡人,却极其擅长游走于各种人际关系之间。在俗世的时候,容晴还是凡人之身,比不过独孤至的时候自然被他压了一头。而当容晴能够修行,独孤至也毫无半点心理负担地接受地位的转变,以容晴为主导,事事为她考虑。 偏偏此人立身极正,这也是容晴能放心地将钟秀母女拜托到他手上的原因。 “你不日就要离开,去和她们说说话吧。” 容晴轻嗯了一声,直接从窗口往下跳。白衣在风中猎猎鼓起,像是一只鸟儿,骤然穿过晨曦间的袅袅岚气。最终却如花瓣般飘落,足尖一点,平稳地站在草地上,规矩盘起的道髻丝毫不乱。 云浓连忙上前福身道,“先生晨安。”随即聪敏地告退。 钟秀目送云浓离去的背影,脸上带着笑意,她对容晴道,“我真没想到小郡主是这般亲和的一个人。且当初我们被掳走的时候,也是郡主派了侍卫将嘉嘉送回的。” “是啊。”容晴点头,“当初夫子还在的时候,就夸她蕙质兰心,小小年纪已有大家风范。” 容晴伸手抱过了嘉嘉,让她在自己怀里玩草蚂蚱。 “我同你说过的那场比试,三年之后便会结束,我一会儿就走。临走之前,我总得亲自和你道别。” “又要走了吗?”钟秀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嗯。”想了想,容晴宽慰她说,“如果这三年顺利的话,三年之后,我就是化神或是预定化神期。这意味着我能从那个约定中解脱……这样,我们就都是自由之身了。” “自由之身……”钟秀突然有些苦涩,“我的卖身契还在睢城。” “这个你不必担心。”容晴略显得意地笑,“在把嘉嘉接来的时候,我顺带把你的卖身契拿出来了。”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 在这张卖身契上,钟秀留下的痕迹是一个又小又可怜的指印。 钟秀一把接过卖身契。她如今也识得百来个字了,即使囫囵地看了个大概,她也能知道这正是她年幼时被亲父逼着按下的奴契。 一时之间,又哭又笑。“他怎么会答应的。”包括嘉嘉。钟秀知道自己在龚小郎眼中就是个可以随意打骂的玩意。但嘉嘉毕竟是他亲生女儿,极为疼爱。这也是钟秀忍了许久的原因。卖身契,有人出钱买当然可以随意转让。但嘉嘉他怎么可能放手? “因为他不能不答应啊。”容晴唇角浮现一抹笑意,略有些隐晦地回答钟秀的疑问。 她抬手拭去钟秀眼角的泪水,“等我也是自由之身了,我们就带上嘉嘉,找个地方隐居。”语气中带着鼓励之意。 容晴没有说的是,她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增长钟秀的寿元。此事,已隐隐有了头绪。容晴直觉突破的关键口,就在姬皇妃身上。但以她如今的实力,不到化神期,确实无法正面对上姬皇妃及其一众属下。所以登天台她是必去的。 尤其是除渊也会参加……她对于在开天中得到机缘的人能够预定化神期的说法,更加确信! 容晴看着钟秀发间这几日接连冒出的白发,掩去心中酸涩,低声道,“你和嘉嘉在这里,要多听独孤的意见,至于其他的人,不用太过相信。” “我明白的。”钟秀连连点头,又拍了拍自顾自玩着草编蚂蚱的嘉嘉,“嘉嘉也听到了对不对?” “听到了。”女孩软糯的声音中还带着奶气。 “真乖。”容晴毫不吝惜自己的表扬。 她将嘉嘉放到软软的草皮上,起身拍打自己衣袍上的褶皱。 “遇到事情,不必慌。”容晴点了点钟秀的发髻。一只白蝶落在她指尖被递到钟秀面前。 “它一直都在啊。”钟秀小心翼翼地将柔弱的白蝶轻轻接在自己掌心中,“有时真的察觉不到它就在我头发里。太小了,又那么轻,根本注意不到。” “无妨,它会一直跟着你,保护你。你要是无聊了,就和它说说话,它不会反驳就是了。”容晴调侃了一句,随即将白蝶重新放回钟秀发髻上。 小小的白蝶卧在斑驳的头发上,轻易就触动了容晴心底的那一丝柔软。 “我走了,三年后见。” “来,”钟秀捏起嘉嘉的小手,“和先生说再见。” “再见。”嘉嘉终于肯把注意力转移到容晴身上了。 她笑着摸了摸嘉嘉头顶的发辫,忍住不舍,足尖一点朝谷外飞去。 谷内的众人,即使不在湖边,也是一直关注着这里的。一道道目光注视着容晴离开,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了视线尽头,这才收回。 而在湖底静室中闭关打坐的林天,似有所感,张开了双目。 练气八层! 在这里修炼的效果出奇的好。既是灵气极为充裕,又是因为林天长期得不到足够的灵气修炼,骤然得到极好的灵气供应,其中极大的落差使经脉炼化灵气的效率一下子达到了最佳。 一块白螺静静地躺在盘膝打坐的林天身前。 容晴的话语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荡:“我知道你天资不足,别人都因此轻视你,而我不在意这个。我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三年后我回来,你若是将钟秀她们照顾得极好,我就尽心提供资源培养你。灵石、功法、法器你都不用担心。甚至你修为越高,这好处就越大。其他人我都不放心,我将子螺交予你,如有异动,随时可以凭此联系我。” 容晴的话,听得林天心中激动不已。但他也清楚,这样的话语,这样的承诺,绝不可能只说给他一个人听过。 “峰从师叔、山行师叔、还有云浓师妹,想必都有一个类似的承诺……”林天此刻脑海中理智占了上风,开始细细思索容晴话语中的含义:“观主既然把子母螺交给了我,这说明是要我作为她的耳目。且必定将其他一些重要之物交给了师叔们掌管,所以需要我来监察。仅仅是监察,我修为低也能胜任,且不易发觉。而且,观主既然交给了我,而非云浓师妹,看来是更加看好我。所以,观主人人都交待了的照顾一事,我不仅要做,还要做到最好!” 林天明白,这承诺虽然送出,但显然只有做到最好的那一个,才能使之生效。他必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若是错过,这一生都难再遇到了。 就在此时,一道女声突然响起,略显沙哑的声音隐隐有着魅惑之意。 “哎呀,多年不见,连你都练气八层啦。”这女声明显带着惊喜,她咯咯笑道,“能跑到这么好的地方闭关,你转运了呀林天。” 林天眼中划过一道厌烦之意,随即闭上双目,对这女声置若罔闻。 “又不理我!”女声气哼哼的,“你又甩不脱我,和我说几句话又不会死。” 这声音并不在别处,而是在林天的识海中响起。可不论林天如何查看,都不知道异常在哪里,久而久之,也就无视了这道声音。 他知道,只要一直不搭理,这女声自说自话久了,也就消停了。 果然,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后,女声撤退前,索性丢下了一句狠狠的威胁,“就算你不搭腔也没用哦。你好不容易有了机缘,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尐説φ呅蛧 当真令人作呕。林天咬紧牙根,极力收敛心中翻腾的怒气。吸收周身灵气的速度,更快! 第七十六章 瞳术 位于主城外西边的巨大山脉上,高低不平的山丘蜿蜒起伏。萤虫在这个时辰并不聚集,而是四散而飞。仦說Ф忟網 容晴抬头凝望着天幕。 因为开天临近,这些石碑几乎彻底凝实,而碑边的暗红色泥土愈发显得虚幻不清。巨大的光芒从这些碑与碑之间的缝隙透射而出,将天幕染得流光溢彩。石碑不再如同平时那般看去的阴煞之气颇重,反倒显得庄严无二。 容晴收回视线,穿行在密密麻麻的枝叶中。林木幽密难以透光,即使是修士也会更愿意御器从其上方直接飞过,而非钻进其中引动种种生灵。 她也不喜欢进来,奈何有些人就会找这种地方开辟洞府躲避仇敌。 在其心神感应中,离八哥已经越来越近了。 “容容。”这一声叫唤,在一重重的虫鸣鸟叫中,不显得特殊。黑色的鸟儿扇动着翅膀从枝头落到容晴肩膀上。 小爪子牢牢地勾住她的衣袍,鸟喙则是啄了啄她的发。 容晴站在八哥原先立着的古木旁。尽管表面遮掩得极好,可苏家母子遮掩门户用的禁制倒是一点都没变。 “当初给苏二的三日时限已到,是时候来拿那瞳术的完整施展之法了。”强横的灵识扫入地下,可以确定,掩藏在地下的洞府中,苏家母子三人都在,一个不少。 容晴抬起右脚,原地跺了跺。 这一跺,似乎没有如何,就连脚下的叶子都没有震碎,可是其中内蕴的力道穿透层层泥土、禁制,落入那狭小洞府中时,终于完全放出其所有力道,在其夯实的墙壁上猛然一震。 苏杏儿双目睁开,从入定中生生被惊醒。妙目看向一旁为其护法的苏二。 眼中的意味很是明显。“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二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低声应了句,“是。” 苏杏儿和苏天宝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苏二即使不用出去一看,对于外面的来者也是心知肚明。 他知道,他必须得给一个完美的答案,才能让苏家人继续在此处苟延残喘。 “熬。”苏二心中不甘又无奈,“熬到苏天宝寿终,一切都会好的。” 这几日,苏杏儿将苏天宝看顾得很紧,他又要依靠苏天宝才能获取瞳术,因此毫无下手的机会。 他打开禁制,从洞府门口破开掩护用的土层。 密林的幽光中,一道纤细身影正正好站在苏二的面前。 这距离! 苏二猛然后退,倒退一步站定后,立即做了个躬身一拜的动作。 “小的不负真人所托,瞳术的全本要义已经尽数载录在了这玉简之中。” 容晴接过他双手奉上的白色玉简。玉简材质普通,所能记载的容量也不大。 瞳术的施展之法,有这么简易么……容晴不是没有疑虑的。 她随即当着苏二的面,就将玉简按在自己额上。灵识探入其中,将玉简内的信息几乎是刹那便已尽数读取。 苏二尽管躬身下拜,可是眼角的余光一直牢牢注视着容晴的动静。 容晴原本明亮的眼眸有一刹的黯淡。 “正是此刻!!”苏二心中嚎叫。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爆发出的巨大潜力,竟是让他在容晴的强盛威压之下硬生生往后挪移了两寸。 一条深褐色的藤蔓原本安静掩藏在地面堆叠的落叶之下,此刻暴起,缠上苏二的脚腕将其猛地往洞穴中拉去。 速度之快,几乎只是眨眼,苏二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容晴面前。 “快!” “快!” “快!!” 狭小洞府内,苏杏儿根本顾不上心疼灵石,只希望在那煞星彻底清醒前,能带着苏天宝透过传送阵挪移回城内。 一颗颗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灵石甫一落入阵中就立即崩灭成了碎末。传送阵盘上的波动愈发浓郁。 苏杏儿推着苏天宝率先就往传送阵内去。不管外界什么情况,有苏二在那里总能拖延出一些时间来。 “娘,等等我!!”被藤蔓拽进洞府内的苏二顾不上自己被摔得狼狈了,抬眼就看到苏杏儿带着苏天宝一脚已经迈入了传送阵中。 如此危急之刻,苏杏儿哪里还顾得上回头!对于苏二,她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狡兔三窟……苏杏儿你们好本事。”一道女声凉凉响起。 这声音,近得仿佛就在她耳边。苏杏儿背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与此同时,她剩下的一只脚也完全踏入了阵中。 “管你是谁,有苏二垫底,老娘不奉陪了!”苏杏儿半扶半抱着苏天宝。 身材高大的苏天宝被女童模样的苏杏儿极为有力的双臂牢牢钳住。两人的身影在传送阵盘中骤然爆发的巨大光芒中被淹没得模糊不清。 传送,已然发动! 但世间还有一物,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快,那便是心神之禁。 容晴心念动,而困字禁已成。 一道细长的金线在空气中浮现,将苏杏儿母子二人禁锢在圈中。此圈蜿蜒流动,朝内伸展出诸多繁密触须将他们的手脚捆缚。这些触须看似杂乱,可若是让擅长禁制的人看到,必定惊呼其规整严密的结构。 “留下吧。” 困字禁锁牢的二人被一股不可抗的巨力牵引着往后一扯。从已经发动的传送阵盘中跌落下来。 “唔。”苏杏儿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尽管声音还能发出,苏杏儿却绝望地发现,全身上下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甚至于连灵气运转都阻塞了。 这意味着,连瞳术都施展不了。 至此,苏家三人全部被容晴用困字禁控制住,一个个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容晴此刻却不急着招呼他们,反而一手抓住了那条出其不意的深褐色藤蔓。 “合适的灵植种子,颇为少见。”容晴牢牢扼住藤蔓主体,对于藤蔓报复性地缠绕住她手臂的那点力道,视若无睹。 干劫杀这种事的修士,还真的没有不富的。尤其是像苏家三人这种能活到现在的,千奇百怪的小手段是真的多。 正是因为得来资源轻易,劫杀的事,才会让人上瘾。 “且培养到了筑基初期。”容晴感应着藤蔓上隐隐散发的气息点了点头,“最关键的是,这灵植还有少见的隐匿气息之能,必定能卖个好价钱。” 若是这灵植还是在种子形态,能够被修士认主的阶段,这价格就会很高。现在嘛,容晴判断顶多就是个回收价。也就是让那些见多识广的丹道修士拿去练成特殊作用的丹药这个用途了。 不过小钱也是钱。收拢的手掌用力,将其掐得半死不活。容晴理所当然地在地上三人的注视下将原本挣扎扭动的藤蔓收进了储物袋中。 “现在,再处理一下我跟你们之间的账吧。”容晴的眼神在三人之间游移了一个来回。 苏杏儿和苏天宝。 苏二。 这样的状况在容晴看来是在有趣。这个三口之家的分裂状况,是真的。容晴不觉得苏二与他们两个联合在一起谋算她。更像是苏二临时反水。 苏二当然不可能被容晴威胁一番便全心全意为她做事。能够得到瞳术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 容晴心念急转,大致能猜出苏二的一些想法。 “苏二知道若洞府外面出现了不妥,苏杏儿必定叫他出来查看。以苏杏儿的谨慎与心狠,趁这个时候,为保安全,即使花费许多灵石也要传送转移到另一处洞府中。所以苏二先是在玉简中藏了一道幻术使我失神,一边又留了后手,让其灵植带他钻入洞府中,蹭上传送阵盘。等我清醒过来了,他们三人早就逃之夭夭了。”容晴心里冷哼,“当真好算计。” 苏二见容晴沉默,连忙讨好道,“真人可是见这灵植不错?在市面上这种能匿息的灵植可是极其稀缺!!真人也知道这种认过主的灵植价值不高。不过,小的还记得是从哪里找到的这种灵植的种子。” “哦?”容晴眼神一闪。 苏二一看有戏,语气更是兴奋。 “那里也是城外一处极偏的地方。当初小的也是无意发现,九死一生躲过了守护兽的追捕,这才成功偷到了一枚种子。不过那守护兽只是差不多筑基大圆满的实力,以真人的修为,碾死它绰绰有余。”苏二讨好笑道,“小的可以给真人带路,到时真人不论自用还是卖出,都收获极大!”说着,他眼中甚是兴奋,好似全心为她考虑一般。 容晴微微一笑。她就知道,苏二会这般说。 一旦她心动了,真的跟随了苏二前去那个地方。有没有种子不一定,有危险就是一定的了。 “不急,先说瞳术的事。”容晴看向苏杏儿,“我托苏二向你传话,愿意花费代价求取瞳术施展之法。不仅当初你等劫杀我一事可以一笔勾销,甚至一些灵石,只要在我承受范围内,我也可以付出。明明说好当日回复我的,却迟迟不回。”她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等了三日,只好亲自来问了。不知苏道友的答复是?” 苏杏儿闻言先是皱眉。这般粗浅的挑拨之言,她不至于上当。可是其中透露的信息……倒也并非全然是假。 回想到这几日天宝突然要和她学瞳术,苏杏儿哪里还能不明白,究竟是谁撺掇的天宝! 因此,一双妙目朝着苏二恨恨瞪去。 第七十七章 好自为之 容晴施施然往前迈了一步,正好挡住苏杏儿投向苏二的那几乎要吃了人的眼神。 “苏道友?” 被点名的苏杏儿这才收回了眼神,看向容晴。 “……瞳术,不是不可以给真人。只是,给了真人以后,我们母子俩的性命能不能保全就很难说了。”苏杏儿冷哼。 她这样劫杀为生的修士,满口承诺连自己都不信,如何敢信别人的随口话语。 “你除了信我,也没得选吧。”容晴笑了。 现在苏家母子三个,几乎每一个都知道这瞳术的施展之法。当然,最完整的肯定在苏杏儿这里。 苏杏儿抿唇,早已失去了往常的镇定。 因为苏天宝在这里! 以往劫杀,她都是牢牢将苏天宝保护在院子的另一边。所选的劫杀之人,修为最高也不过筑基而已。 但是如今,她面对的是金丹修士,苏天宝也落在容晴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看,苏杏儿都毫无胜算。 “这样吧。”容晴摸了摸下巴。“我轻易不爱打打杀杀,又不会用刑。还要做到你们给我瞳术我就放了你们的承诺。不如你们轮流把瞳术记录到玉简中,我再放你们离去。” 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空白玉简,转身丢给了苏二。 “你先来。”容晴淡声吩咐,“将你知道的全部瞳术刻录进去。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这是最后一次。” 苏二只觉得自己的灵识猛然一松。哪怕身体仍然被禁锢得不能动弹,可是使用灵识却是无碍。 他再顾不得许多,灵识猛然窜入空白玉简内,急急将这些天学到的瞳术要义刻录其中。 容晴说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苏二听得出来,这并非说笑! 第一次,他动手杀容晴不成,本来早就要被容晴所杀,幸好被苏杏儿阻挡了片刻才得以逃脱。 第二次,容晴让他去夺瞳术,并没有在他身上下任何奴役禁制。 第三次,是他最后一赌,假装献上瞳术,实际却在其内放了一道幻术…… 一而再,再而三!容晴如果不是想要得到完整瞳术,也不会一次次放过。 这个时候,她难免想到了搜魂之术。若是她会搜魂之术,何至于这般麻烦。只是,一来此术早已绝迹,只有传闻而已。二来,此术太过阴狠,与杀人无异…… “我主修的功法并不确定。以后的历练中,更是要经常搜寻秘术来强大自身。难不成我想要秘术,还得每回都杀人么……”容晴心想,“或许可以暂时寻找幻术一类作为替代。” 对于苏二放在玉简中的那一道幻术,容晴并没有太在意。因为那是保存在玉简中的一次性术法。也不知道是他们哪次劫杀后的收获。不论容晴有没有破解,那道幻术一旦激发都是要消散的。 瞳术能让她重视,是在于可以学习,这才是重中之重。 苏二极力压榨着自己的记忆,将关于瞳术的信息,边边角角都给刻录了进去。这玉简材质极好,距离其过载崩碎,还有很长的距离。 说来话长,刻录玉简的过程不过两三息而已。苏二检查了一遍才收回灵识,讨好道,“瞳术要义,小的已经尽数刻录进去。”随即面色严肃,“绝不敢有一丝保留!!” 容晴也不废话,抬手将玉简招至手中,直接按在额上。磅礴灵识扫入其中,只需一息就尽数将其浏览一遍。 苏杏儿眼尖地看见容晴嘴角露出一抹显眼的笑,心中暗道不好。 “你很识时务。”容晴心念一动,禁锢着苏二的困字禁骤然消散。“我当然说到做到。你可以离去了。” 苏二目中露出惊喜,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多谢真人饶命。小的……这里还有些许灵石,全部孝敬给真人。呵呵。”他留下自己的储物袋,头也不敢回地往洞府外奔逃。 这一逃,便是数十里才敢停下脚步,颤抖着往回看一眼。 身后毫无动静。 苏二面色惨白,发丝凌乱。容晴只是困着他们,却半点没伤到他们。可就算这样,他接触到容晴的眼神,心里也都一直在发憷。 “这就是金丹修士。”苏二似喜似悲。在生死逼迫下,他本能就逃了。这回遥遥看着远处的密林,苏二不知道他究竟希望谁出来,亦或是都别出来! “娘,你太偏心。”苏二喃喃自语,“这都是你逼我的。” 而在洞府内的容晴将玉简收入储物袋,又重新拿出一块空白玉简。品质都是一样,能够刻录极大量的内容。 “这回,你们两个谁先?”容晴问倒在地上的母子俩,“苏二知道的必定最少。若是我看到的内容没有新的,那肯定是刻录的人有所隐瞒,到时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容晴将谋算明晃晃地摆在了明面上。 她能大致猜出这家人内部的情况,但不能确定瞳术具体有多完整。 这一对母子看着情感相依,不愿意丢下另一方。因此在不清楚苏二究竟记录了多少瞳术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尽可能多地刻录进去,以免后来的那个计算错误,少录了部分内容。 若是苏天宝先刻录,他必定会将自己所知道得全部刻录进去。轮到苏杏儿的时候,她也只能将自己全部所知刻录。 若是苏杏儿先,她要是想偷斤少两,在不知道苏二是否全部记录的情况下,她刻意错漏的地方有极大可能被容晴发现。如此做,虽然能保证苏天宝全部刻录就能离开,可她也不敢想象让苏天宝一个人流落在外面会是怎样的结局。 所以苏天宝轻叹,率先开口了。“真人,我愿意先来。” “好。”容晴将玉简递给他,同时解开了其身上的禁制。 苏天宝气息衰弱,脸上皱纹密布。身材虽然高大,但有如风中残烛,套在身上的衣袍看着轻飘飘的。 他是苏杏儿的儿子,可模样上来看,被人认为是苏杏儿的太爷爷也不为过。 容晴对这对母子的过往没有好奇,极为冷静地看着苏天宝动用灵力刻录记忆在玉简中。 以苏天宝的状态,刻录起来就比苏二慢多了…… 他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神色痛苦。 “我把瞳术的全部要义都给你!”看到心爱的儿子痛苦,苏杏儿显然更痛苦,“我还没来得及把全部内容都告诉他。他知道的不多。”一行行泪水从她眼中夺眶而出,即使不用瞳术,也能让见到的人感受到掩藏在其中的凄楚。“真人,我求您了。杏儿知错了,杏儿真的错了……” “噤声。”容晴仅仅是一瞥,“还没轮到你。” 快要支撑不下去的苏天宝突然感受一缕极细微的灵气钻入了他的经脉中,瞬间化作大河在其内肆意流淌。这灵气极为精纯,他精神为之一振。尐説φ呅蛧 在容晴的支持下,苏天宝总算完成了。将玉简脱离额上的时候,他的眼皮沉沉地垂下,罩住了浑浊的双眼。 容晴灵识阅览过后,放到苏杏儿面前的,是第三块空白玉简。 这个女孩模样的母亲此时也再无心力去做一些谋划了,认命地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灌入玉简中。此过程,整整十息。 “瞳术的全部修炼以及施展之法,我都记在其中了,可以放我们娘俩离开了吧。” 容晴没有回答,在阅览完玉简之后,亦是沉默。 “难不成,真人还是不信?”苏杏儿苦笑。这沉默让苏杏儿心中一阵焦躁。但再焦躁,她现在也不敢直接呛容晴。如今是受制于人,又把压箱底的本事都告诉对方了,想要平安离开,必须得耐住性子。 容晴听到苏杏儿的话语,摇了摇头。她不是不信,而是…… “你怎么来了?” 在容晴身旁,一道雪色身影骤然出现。 来者身材修长,雪白外披上有黑色的符绣灵性地在衣摆袖口间游动。宽大的兜帽遮掩他的面部,可从他高挺的鼻梁、柔和的唇形还有尖俏的下巴,便可知道其容貌有多么秀美绝伦。 苏杏儿认为,容晴显然是认识对方的,不然也不会只是略略惊讶了。然而这人前来,苏杏儿实在不知道接下来的走向对于她们母子二人而言,是好是坏。 “时候到了。”除渊说得简单明了,“该去登天台了。” 容晴立马就反应过来,除渊话中的意思。符合容晴灵根的名额,出现了。 “我还以为非得拖到最后一天。”她想了想,“也好,早去也能多了解些情况。至于这两个人……” 容晴有些犹豫,是杀是放?她当然,更倾向于杀。包括逃遁在外的苏二,她下了一道不起眼的禁制,此刻灵识也牢牢锁定着。 不知是否容晴的眼神太过明显,苏杏儿本能地就感到濒死的危险,她惊叫,“我们还有灵石想要献给真人!还有城内许多家族的诸多秘辛,还有……”苏杏儿一时言语都错乱了。涕泪纵横,面上扭曲得不成样子,早无容晴初见时的玉雪可爱。 “娘,罢了,这就是命。”苏天宝叹气,抱住了苏杏儿的身体。好歹二宝逃了出去,只是这话却不能对娘讲,免得又刺激到她。 “你会什么?”容晴问他。 对于瞳术,虽然已经谋算得到,可是容晴还不敢完全确信苏杏儿给的是正确且又完整的。如果此时杀了苏杏儿,万一后来修炼有了问题就很麻烦了。留下她,等到学习了幻术或者得到类似作用的法器后再进行确认,似乎更能保证。既然如此,苏天宝就是用来掣肘苏杏儿的最好手段了。 “我?”苏天宝怅然,“我一无是处,或许还能说道的,就是对药草有些研究吧。” 药草?容晴想起那满院子的药草,虽然都是低阶甚至有凡人用的…… “你会医术?” “对。”苏天宝愣了愣,因为这个词于他而言,已经好久没有听闻了。“我小的时候,学过十几年的医。后来来了沧流洲,就再没有这个机会行医看诊了。所以,医术早不比当年……” 会医术就行! “我不杀你们,也不会现在放了你们。”容晴冷冷道,“三年时间,你替我做事。此后,我们的种种仇怨,一笔勾销。” “多谢真人。我必定全力为真人做事。”苏天宝抢在苏杏儿前面回答,深怕苏杏儿脑子一时又糊涂了起来。 见这边答应,容晴当即对除渊道,“我先把他们送到白石观。” 实际上,她大可以通过丹田内的白石观将他们挪移过去。只是,容晴下意识不愿意在除渊面前完全显露自己的所有底牌。 “不必这般麻烦。”除渊轻轻摇了摇头。“你把要交代的事记在玉简中,我一起送过去。” “可。” 待接过容晴递来的玉简后,只见除渊抬手,指间轻划,一道黑线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黑线,仅凭肉眼根本无法看见,只因在场之人俱是修士,才可以通过灵识看到肉眼无法辨别之物。 初时,只是一道黑线,但眨眼间,扩张成一个极完美的圆形。苏杏儿和苏天宝两人根本不受控制地被吞入其中,消失了身影。等除渊将玉简随之丢入后,这圆形才如猛然闭合的巨嘴一般,重新化为黑线消失不见。 这就送到了?容晴抿了抿唇。 而在另一边,幽静的山谷中。峰从纳闷地看向这突然出现在广场上的极其狼狈的两人。若非都是炼气期不成威胁,他早就出手了。 与此同时,一道玉简突然飘出,其中传出了峰从熟悉的声音…… 且不论沧流洲登天台上,斗法如何激烈。在众多寻常修士不可知之处,争斗仍然不曾停歇。事实上,这是永不停歇。 巨大的宫殿中,少见地站满了修士。气息强横,威压各不相让。他们沉默,且愤怒,一道道眼神汇聚在了独自一人站立在中央的少女身上。 “你可知罪?”苍老的声音从宫殿深处传来。那里有一个位置,只属于家族中的实权人物,真正的靠山。而此刻,他正坐在那里。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我不认。”少女扬起下巴。她的眼神平静,因她不觉得这是过错。 只是此话一出,那些汇聚而来的众多眼神,更加愤怒!如果不是在老祖注视之下,只怕会有人忍不住动手。 “原本,确实有你的位置。只是本次堂承界分出的名额突然少了一个,所以我族原有的两个名额只剩下一个。这其中的原因,你告诉本座,是为什么。” “因为,”少女闭上双眸,“我族排名最末。所以获得的名额最少,所以一旦有了变故,就率先剔除我族的名额。” “既然你清楚,便知道族内培养你等,花费了多少心血。你杀了你的族姐想要得到那唯一的名额,可是家族的损失,你如何弥补?戴罪之人,如何配得到名额?” 少女此时睁开了眼睛,即使众人皆不认可,即使老祖也要指责,但她面上的傲气却没有半点折损。 “我杀了她,证明我比她更强。长老们将名额给她的这个决定分明就是错的。我改错为正,我又何错之有?”少女根本不顾及周围的目光,甚至有些目光中还带了杀意。“我既然没错,且同辈之中无人比我更强,得到名额自然是名正言顺。至于老祖所说的弥补损失……难道死了一个废物便要心疼了?那我族还是滚到母界苟且偷生吧。” 她丝毫不惧,眼睛直视着宫殿深处。 宫殿深处似乎沉默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刹那。那里传出低哑的笑声,“有意思,传到你这一代,居然出现了你这样的小辈。本座如你所愿,又有何妨。” 不妥! 好几个站在先首的修士欲要再说些什么。可是那宫殿深处传出的空间波动让他们立即变了脸色。即使以老祖的实力,也产生了如此明显的空间波动,显然……名额更改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堂承界。 老祖并不在意这些晚辈的诸多想法。在离去之前,颇为意味深长地对少女道了声:“好自为之。” 她闻此,面色不变。 第七十八章 擂台 容晴被除渊带着缩地成寸,一步迈至登天台看台边缘时,变故才刚刚发生。 缩地成寸的感觉,极为奇妙,但她现在也来不及多加回味思索了。 只见,遮挡天幕的众多石碑中,有一座刻有玄封二字的石碑猛然飞出一道流光,朝凌空而立着的巡察使飞去。 巡察使一直在高空注视着登天台上的一场场斗法,突然遇到此种变故,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已下意识地接住了这道流光。流光在其掌心中凝实为一块玉简。 他灵识往其中一探,刹那间变了脸色。这一幕让同样发现变化而注视着巡察使的众多修士亦是紧张。有许多经历过多次开天的年老修士更是暗惊,这等变故,可是从未有过。 巡察使何等人物,即使玉简内的信息让他不悦,可是面色也不过冷凝了一瞬,随即选中了下方其中的一座登天台。 标记了风系单灵根的登天台,不多。在这一万中,只占了三座。毕竟是变异灵根,即使是在单灵根修士众多的沧流洲中,也不会太多…… 一名穿着青色道袍的男子,元婴初期修为,刚刚胜了一名金丹后期修士。他不敢懈怠,就在台上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丹药服食,抓紧时间恢复灵气。暂时还没有人再度上来擂台挑战他。 他眼神隐晦地扫过另两座风系单灵根的登天台,暗道:“幸好风系单灵根修士中,修为超过我的也就只有两位。我待他们挑选好擂台后,才来这个擂台。只要我接下来小心谨慎,这名额必定是我囊中之物。” 男修心思稍定,万万没想到,仅是这个念头的下一刻,一股力量裹挟住他将他往看台处送。 这力量虽柔和,却远不是这元婴期男修所能抵抗的。 他初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挣扎与观察四周情况……只见原本标示着风系单灵根的登天台,其上文字陡然一变,浮现了另一种灵根要求。小說中文網 金、木、土三灵根。 见到这变故的修士无不吸气或者轻声交谈,而看台上的修士足有数百万,在这一刻便是汇聚成了一片哗然。 “不公!!”看台上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众人纷纷望去,正是那被拉离登天台的倒霉男修。显然,他是反应过来了。既然要更改名额,巡察使在三座登天台中,挑选了擂主修为最低的那个剔除出去。 “为何临时更改名额?开天盛事何其隆重,如此轻易就更改人选,还有什么公平可言!”男修暴怒,在众目睽睽之下,心头一口怒气不吐不快,“本君自问没有破坏任何规矩,为何偏要剔除本君的资格。” “放肆!”已经有男修的长辈面色铁青地冲了过来,就要把这敢出言不讳的子弟带走。 但比之更快的,是巡察使的一声冷哼。 元婴男修猛地喷出一口血,血香扑鼻,竟是心头精血。其脸色更是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本座做事,何需向你等交代。”巡察使垂头,脸色完完全全冷了下来。 这样的巡察使,沧流洲大多修士都没有见到过……而曾经见到过的修士,如今就算修为极其高深了,看到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身形微颤,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被巡察使注意到。 元婴男修呆滞地看向面色阴沉的巡察使,不敢置信。 巡察使的脾气,向来很好。而且作为沧流洲的领头人物,千百年来,事事亲躬不偏不倚。就连容晴都感叹,巡察使这般高的修为居然还如此兢兢业业。连白石观这样小的不能再小的门派进出沧流洲都还要亲自查看。 主城内一些传承颇久的家族族老,或许实力还不及巡察使,可就因为他们深居简出,轻易不显露于人前,反而更显高深莫测,让人忌惮。 这元婴男修修为虽高,但实际年岁不大。仗着天资够高,在族中一路宠爱着长大,理所当然地修炼到了元婴期。他见过巡察使很多次,每次巡察使都对他这个晚辈极为和善的模样。这之后,他愈发分不清他与巡察使之间的实际差距了。所以这次,更是敢当众质问巡察使。 “都是一群废物。”巡察使看着底下百万沧流洲修士,随着他动怒,一个个从意气风发变成了战战兢兢的鹌鹑。心中分不清是怒火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自被逼退至此洲,自名沧流而居之后,这些人一代代传下来是愈发不成气候了……还谈什么回归北地。 别看现在擂台上斗法弄得是有声有色华丽至极。那是因为一个外洲修士都没下场。真的对上那些北地来的天骄,这些平日心高气傲的世家新秀没一个能打的。 强横无比的化神大能威压笼罩在下方每一位修士身上。原本的喧哗早已自动平息,沧流洲修士终于完完全全想起了,巡察使就算再怎么笑面待人,他都是实打实的化神大能。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需一个念头,浩瀚如海的威压就可以把他们轻易碾碎。 这是天堑般的差距。若是在北地那般混乱、搏命之修极其众多的地方,这个道理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修行之路越是前行,越是要对高阶大能修士更加敬畏…… “总算明白过来了。”容晴喃喃低语。属于巡察使的化神威压令她很不舒服,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肩头。好在这威压中没有杀意,所以并未受伤。 她作为旁观者,也觉得巡察使真的是对沧流洲修士太过纵容了。让这些修士少了几分骨子中的凶狠和戾气,尽是些自以为是的骄纵。 “元婴期,只要天资足够资源足够,在寿元内修行到这个阶段不算太难。可是要修炼到化神期,是比百万取一还要小的概率,极其艰难。能成化神期的修士,无一是好惹的。”容晴暗道,眼神隐晦地扫了除渊一眼。“即使我心中再怎么不愿,也只能徐徐图之。真要对上三位化神期,简直就是找死。” 重宇重霁两位剑主性子清冷,棘铭剑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她像这些沧流洲修士一样,以为可以轻易挑衅化神的权威,那等待她的结局,只怕比那个元婴修士还要惨。 “一应规则不变,比试继续。”巡察使收回了威压。 数百万修士只觉全身一松,没有了威压的震慑,无不在心中舒了口气。至于那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元婴男修这回总算清醒过来了,灰敗着一张脸被家族长辈拎回府去教训。 这一场变故后,斗法看似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着,可是在巡察使的注视下,沧流洲修士竟是收敛了几分浮躁……看来,巡察使动怒,这怒火倒也没有白给。 与此同时,外洲修士,开始下场。 一位碧绿衣衫的女子从看台处飞入一座标示着木系单灵根的擂台中。只见她从袖中抽出一支翠玉笛子,檀口微张,一道骤然飙高的气音化作刀剑,逼得原本擂台上的元婴期修士猛然倒退。喉间腥甜,一道血丝从他的嘴角滑落。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女修身形灵巧,骤然欺近,玉笛更是在对方身前轻点一十六处。每一处都正好打在对方灵气流转的关键处。玉笛并非打实在男修身上,而是隔着一掌的距离隔空而点。 这十六连几乎是刹那间完成,在空中的每一次击打,都荡出肉眼可见的涟漪,其中蕴含的无形震力,更是让男修眨眼间就已受了重伤。原本高大的身形向落叶一般被轻飘飘地震出了擂台。 “大月山凤凰儿。”容晴眼神一闪。 从女修上台到拿到擂主,不过三息。对手也并非境界低微的修士,而是一个实打实的元婴后期。 差距!! 这一处擂台刹那就聚集了大量的目光。百万目光汇集而来,有如实质。 “大月山以音系术法为主,不过乐修战力不强,也就出了凤凰儿这么一个炼体的异类,才在北地大大出名。且这名气,完全是沾了凤凰儿的光。”容晴望着擂台上的凤凰儿。她衣衫碧绿,腰板挺直,从袖口到衣袍背部用金丝绣了一只巨大的凤凰。这件法袍据说也是她早年机缘的一部分,随着其一路斗法而成了凤凰儿的显眼标志。 “你要入擂台了么?”容晴询问身旁的除渊。他们两个站在僻静的角落,但并不妨碍观看登天台上的斗法。“我打算去了。”她看到那个三灵根擂台上,已经有两个筑基修士在斗法,只是与其他擂台上诸多元婴修士的盛大法光相比,完全不够看。 即使是同一修为,没经过残酷历练的沧流洲修士与外洲修士相比,差距还是挺大的。如果非要等到最后一天,最后一刻再去拿了这擂主,只怕有点太不给面子了。这相当于打了巡察使的脸面。容晴相信除渊不会不清楚这个道理。 自凤凰儿下场后,好几个外洲的散修和宗门天骄也都出现了。容晴虽然不曾亲眼见过,可是这些天骄的事迹和其斗法的特点总是有所耳闻的,因此还能分辨出来。他们选择这个时间下场,也算全了客人的礼数。 “我不必亲身下场。”除渊低声道。在他雪白外披上的纯黑符绣忽然朝外探出,须臾间化作一只黑色的飞鸟,振翅落入了其中一个擂台。 那个冰系单灵根的擂台上,原本还有两个元婴初期的修士因为修为相差不大的缘故缠斗了许久。这玄色鸟儿甫一进入,便从两人之间飞过。翅翼如刀,经过而必留下痕迹。两条血线骤然出现在他们的胸膛上。 “唔。”闷哼声响起,下一刻的场景更为惨烈。那血线处猛然扩大,竟是将他们的肉身就此分为两半。 剧痛中,两人都有了决断,勉力控制着自己的肉身朝擂台外飞去。只是伤了肉身,元婴却是无碍,这还有得救。要是再待下去,恐怕命都留不住! 好狠。容晴眼神一凛。这段时间除渊对她好得过分,但这擂台上的一幕,却是明晃晃地提醒了她,除渊并非可欺之辈,他对你好不过是他愿意对你好。从其行事上看,不像重宇剑主,反而更近似其师祖棘铭。 符绣化作的玄色鸟儿并非栩栩如生,只是拟化了一个神似的形态罢了。但刚刚擂台上简单又血腥的场面,显然震住了绝大多数修士。如果不是十分自信,恐怕没人敢上这个擂台一试。 外披上的符绣主攻杀伐,锋锐程度不比一些法宝差。纵是如此,也要看其主人的实力。容晴回想起自己流落在外的外披,不禁苦笑。 在场的元婴真君都极有眼力,这符纹不凡,脱离符纸还能如此强大,其主人的实力还用想么。更有一些见识多的,已经隐隐猜到了这符纹的来历。因此,除非是傻的,俱都挪开了目光,不敢再朝这个擂台动心思。 容晴深吸一口气,朝身旁的除渊点了点头,就飞身朝自己的那个擂台而去。 “我虽是金丹大圆满,可以战力而言,足以与这边的元婴修士一战。”她眼中冷色更甚,“这次名额绝不容有失!” 第七十九章 耗死她 “元婴修士……”容晴看着对面的男修,轻道,“你是第一个。” 对面的元婴真君,相貌寻常,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势在。 这座金、木、土三灵根擂台,吸引了大批符合灵根要求的沧流洲修士。可惜,因是三灵根,所以在不受重视的情况下,大多修为在筑基到金丹浮动。 容晴不知道沧流洲内到底有多少个金、木、土三灵根的元婴修士,至少对面这位,是在这个擂台出现以来,上来的第一位。 “本君原以为这次名额已是囊中之物,”毕竟,能达到元婴期的三灵根修士不多,又是灵根正好对应。 他负手而立,并不急着出手,“没想到,有基础这般扎实的小辈。若是最后一刻再入擂台,未免太轻看你了。” 你这般说,就已是轻看我了。容晴暗道。 “本君五百岁结婴,在沧流洲内,不算是如何天才的人物。道友也明白,因为天生资质的缘故,若非比同辈修士更加努力,实在难以得到多少资源供养。可到底,修行在于个人。本君也算是熬出了头,想当初多少同辈修士,单灵根比比皆是,师门宠爱,资源供给俱是不缺,在筑基结丹的过程上遥遥领先。可是谁又能料到呢,”他笑着摇了摇头,“现如今,陨落时还是金丹的,不知凡几。本君则成就了元婴,站在了前列。所以说,修行一事,贵在自我。道友觉得,本君说得可对?” “……嗯。”容晴尽力想抓住他话语中的重点,又直觉不能将太多注意力放在他的话语中。 他满意点头,“本君第一眼见道友,便觉得你我是同类人。都有不甘,可都不曾放弃。说到这里,还没有与道友互通姓名。本君道号路尧,不知道友道号为何?” 容晴沉默了几息,才缓缓答道,“我未有道号,你可以叫我余容。” “咦?”路尧真君一副很是惊奇的样子,连连问道,“按理说,成就金丹之时,就可以给自己取道号了,或是自名,或是由师门长辈赐予。以道友的本领,不像是没有师承的样子,怎么会到了现在还没有?” 容晴有些不耐,但到底不至于无缘无故在擂台上打别人脸面,所以随口敷衍了几句。 这一处擂台,原本生了这般大的变故,应是很受人注意的才对。只是,三灵根的擂台上来的皆是低阶修士,与元婴修士间激烈的斗法完全不能相比,因此除了开始引人注目,之后众修都是兴趣寥寥,一一移开了目光。 就算后来容晴上台,一连击败三位,甚至包括了与她实力接近的金丹后期修士,也没能引起太多人的兴趣。 但现在情况略有不同,一是终于来了一位元婴期修士,看台上的一些人就会对此有些兴趣,想看看容晴是否依旧能保持胜率……虽然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看好!二是这上来的元婴真君太能叨叨了,这都多久了,还在那里东拉西扯。跟其他擂台上来就是动手顶多打个招呼相比,画风都是显得如此的清奇。 就在这一众猎奇的目光中,有一人更是多了无语。 “这人是谁?你哪找的?”一位身着锦袍的男修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此话,是对着侍立在他身后的元婴真君说的。 然而这锦袍男修只不过是金丹修为。从其话语中的理所当然,也可推断出这男修的地位很是不凡。 “族中所养的众多修士中,只有他又是金木土三灵根又是元婴期。符合灵根要求的元婴修士,本就很少。要么就是在其他家族中,难以请到,且不一定为公子所用。”回答的元婴真君浑身气势内敛,即使是在下属位置,仍然不卑不亢。尤其是那目内流转的精光,即使这锦袍男修也不敢轻易地直视于他。 “这废话可真够多的。”锦袍男修撇了撇嘴。 “公子不必担心,他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为了以防万一,这一次,就会将那女修打到无力再入擂台。” “哦?既要以防万一,不是打死更好?”他挑了挑眉。 锦袍男修这一想法,实际上,是登天台中的潜规则了。因为即使规则中言明了可以上擂台十次,这次数只要不是无限,就是用一次少一次。斗法之中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又不可能保证彼此全然无伤。所以为了不消耗自己的次数,登天台中的斗法,少有留手。重伤到丹田破碎甚至当场身死的,历次登天的记录中,数量并不少。 最关键的是,巡察使从来没有提出过反对!这自然就是默许了许多暗中的手脚。 锦袍男修正在做的,也是与此相差无几之事。 他的身份是主城上流家族中的嫡系,因此纵是三灵根的资质,照样能够指使元婴修士,照样能够将自己的修为,硬生生提到了金丹后期。 这次突然出现的三灵根名额,在他眼中,就是为他准备的绝好机会。 “大哥,三哥,五哥。”锦衣男修冷笑,视线从三个擂台中扫过。他们三人俱是擂主,已经连续斗法不曾落败了。在族中,尽管保持着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但锦衣男修心中一直对这三个天资极佳的兄长,极为嫉妒!“有了这名额,谁能笑到最后,尚还说不定。” 在他心中,连番操作之下,这名额逃不出他的掌心。 “不能这般简单地取那女修性命。”侍立在男修身后的元婴修士看了容晴好一会儿,直接摇头。“那女修是外洲修士。” 现如今出现在沧流洲的外洲修士,且战力不凡的,都默认其背后势力能量不低。 “从巡察使那透露出的消息,这次开天过后,会放出相当数量的名额前往北地排名前三的秘境。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北地势力,太不智了。” 听得这么一番解释,那锦袍男修也打消了原先的念头。他能有今天这番地位,与他担任家主的母亲分不开。母亲的宠爱他很珍惜,不敢做一些不该做的事丢掉这份爱护。就算他敢,他身后这位看似保护他实际在族中地位不低的元婴修士也会阻止的。 “这点,我明白。”锦袍男修点头,“就是不知这女修出自哪个宗门?这段时间总是听到北地天骄的传闻,可是好像没有一个能与她对的上的。” “北地幅员广阔,有些宗门的名气不是很大但其实力却绝不能小觑。能被派来参与开天的,即使对方也是三灵根,但培养出来的实力,真的在台上一比便可看出极为不凡。况且,三灵根名额是临时改换的,可这女修已经来此,这说明,她背后的势力还要深不可测。有些事,我等可以做,但不能做得太过。” 闻得话语,锦袍男修显然是听进去了,他深吸一口气道,“那就部署下去,尽量寻一些擅长斗法的金丹过来车轮耗死那个女修。” “路尧真君,我俩已在台上闲聊太久了。”容晴皱眉打断对方喋喋不休的话语。就这一段段的问题,她总感觉自己祖宗三代都要被对方探听个仔细了。“这名额我也势在必得,不如有些问题,等我将你送下台去,你再上来问我罢。” 话还没说完,心念一动已是一道困字禁完成。 一条金线骤然浮现,在其周身环绕成流动的圆形,簇然爆开的细长触须朝里疯狂缠绕。 “唔。”路尧真君虽然唠叨,反应并不慢。 他身形一闪,与此同时属于元婴真君的威压也是猛地放开。 这一闪,并没有闪出困字禁的缠绕范围。可本能的应对到底还有其作用,那便是其浑实的元婴威压。 威压,更可以说是一种力场,与那困字禁所绽开的触须彼此抗衡。所以即使他周身被困字禁圈起,但行动并没有受到太大限制。 困字禁不成,容晴面不改色。 “困字禁,不止能施展一道。但你的威压能有多强呢?” 早在无妄山中与司马廿八一战,应对那高阶大术,她就能施展不止一个困字禁了。如今她识海灵台更是筑起第一层楼。这意味着,她能同时使用的困字禁数量还要增加。 第二个金色字符所化作的金线蓦然出现。甫一出现,带来的禁锢力道,极强! 这并非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提升,而是在原先困字禁的基础上,又加了一重锁。 路尧变了脸色,右手虚握,原本温养在丹田处的本命法器出现被其牢牢握在手中。 那是一柄黑色长刀。在加强的禁锢之力中,他御使本命法器的动作都迟缓了许多。但是随着刀身出鞘,路尧自身放开的威压也在同步增强。 “余容道友这一手倒是没见过。”这种时候,路尧依然没放弃他的叨叨。“看来本君还算有些本事。不过真是期待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啊。毕竟,以你我的本领,白白给他人做垫脚石实在不合算。” 容晴感觉他是在暗示什么,可是,此时也不欲想太多。 第三个困字禁抢在他长刀完全出鞘前出现。三个流动的金色线圈彼此缠绕,爆开的触须刹那间就结成巨茧,将路尧从头到脚全部包裹。 在容晴心神控制之下,还算温和地将其扔出了擂台。等到路尧完全离开擂台后,那金色巨茧骤然散去,干净得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路尧被这么送下场,倒也不见恼怒和狼狈。他笑着看向容晴,就在被完全束缚之前,他向她灵识传音了一句话。在这重重禁制包围的擂台中,自然不用担心被其他人所截取。 “这也……太废了吧。”锦袍男修抽了抽嘴角。好歹也是个元婴真君,在外洲修士面前,连刀都没出完鞘就被送下台,真够丢沧流洲修士的脸。 “但是,总归试探出了这女修还有心禁的手段。”锦袍男修有些庆幸,这要是没有情报,被容晴突然用出,他可没那功夫做好应对。 “公子,”侍立在他身后的元婴修士,在看到容晴使用了困字禁后,就闭上了双眼,不知道在与何人联系。这时他睁开双眼,微微笑道,“有几位前辈对这女修也很感兴趣,他们派出了麾下的几位极优秀的修士,欲要试探其底细。每人十次机会,足以看清楚这女修的所有手段了。” 锦袍男修先是一喜,随即皱起眉头,“柳叔,连你都要称他们为前辈,那这名额还能是我的么?”这样一想,完全高兴不起来啊。 “公子放心,这点已经讲明,我族的面子他们还是愿意给的,且依家主对公子的宠爱,只要公子能顺利拿到开天名额,届时一举迈入元婴,甚至有那么一丝可能体悟道韵。欠些许人情也是值得的。” 锦袍男修自得道,“我就知道娘会帮我。嗯,这次开天,我就要向她证明,我不比三位兄长弱。”他看向擂台上的容晴,再无当初的慎重甚至焦虑。 就在这时,容晴转了一下头,目光环视着周围,好像要看看别处的斗法状况。似乎是巧合,她的眼神扫过来时,正好对上了看台最前方包厢中,倚在窗边的锦袍男修的目光。 锦袍男修一愣。而被称为柳叔的元婴修士则是眼神一凛,暗道不好。 第八十章 九绝 “啊&ash;&ash;”扎着两条长发辫的金丹女修猛地一声怒吼,其修长的脖颈上青筋一点点爆开。 容晴见状,心念一动,三道困字禁同时出现,瞬间就结成金色巨茧。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住这个使双刀的女修。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巨茧,这金丹女修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虽说不上如何镇定,可是不至于慌乱到毫无应对之法。 两柄蓝色弯刀初看寻常,当真被这主人耍起来时,一道道刀光连绵如潮水,极为美丽。美丽之中,又藏着不可小觑的力道。 困字禁所绽开的触须遇到一道刀光时,自然能轻松挡下。可这些刀光连成一片,其带来的凛冽的势,便不是困字禁所能轻易阻挡的了。 金色触须在刀势下不断碎裂成光点,又再度凝聚朝着茧中的女修缠绕而去。两方力量互相胶着,各不相让。 拼的,是谁更快!是持刀女修割碎触须的速度,还是困字禁重生触须的速度? 金色巨茧凝结的外壳,一直挡住了所有想知道内里情况的修士目光。而在此时&ash;&ash; “她破开了!” “两个女修俱是金丹大圆满,能拼到这地步都很不错哈哈。不过,本君还是更看好那持刀女修,那对双刀为她量身定制,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仰仗法器之力,不能长久……那用禁制的女修禁制造诣已经到了心禁的地步。且她还没使用本命法器。本君想着,这不应该是她的全部本事。总之本君保留意见。” 看台上的人,尤其是位于前排的元婴真君们议论纷纷。他们在这主城中待得足够久,本身出身也不低,此时俱是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两个金丹大圆满,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尤其她们还都是三灵根,在沧流洲这个地方,会直接被忽视的垫底灵根。 擂台之上,巨大金茧的表面,明显被不停增强的刀势划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深到在正对面的容晴可以清晰看见其内女修带着寒气的面容。 容晴足尖一点,身形猛地朝上空飞去,将她与金茧的距离远远拉开。 这擂台呈圆形,虽然足够大,但是这点面积还是不太够看。所幸还可以朝上,且向上的距离,似乎能够飞到巡察使的高度,也就是抬手能碰到石碑的恐怖高度。这一点,对于擅长禁制的容晴来说,极为有利。 对于困字禁被对方以力破解,容晴并不意外。这本就是控制类的禁制,所擅长的,就是一个困字。其本身强度不高。不然当初她对付司马廿八投射而来的乌色长枪时,就不会是凭此不停地卸力了。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仅凭一个困字禁就定死那道长枪或者干脆将其碾碎。 金茧上原本深深的裂口,在又一波刀势中更加扩大。且从这条裂口处弥散开大量的裂缝,遍布在其表面。 透过裂口,双刀女修的身形看似在金芒中影影绰绰,但观看的众修都认为,她可以轻易地一脚迈出,完全脱离这个元婴修士都要皱眉的困境。 双刀女修也确实如他们所想。她手腕急转,刀光乱舞。这样强度的施展刀法,却丝毫不见气息凝滞,反而游刃有余。刀势在她面前织出残影构成的光幕。她一边维持着刀势,一边左腿有力地向前一迈。 “可惜,不能。”容晴心中暗暗摇头。 巨茧表面的众多裂缝在众修瞪大的双眼中,快速地合拢。即使那最大的裂口回拢的速度稍慢些,也恰巧赶在双刀女修足尖迈出范围的前一刹那紧密闭合。涌动的触须迎来一波爆发,只是这回,就不如双刀女修所想的那样,可以轻易斩断了。 困字禁,容晴目前能同时施展的,不止三个。可再多施展一个,以她目前的神魂强度来说,消耗极大,并不合算。 “第一层楼。”与容晴所在擂台相距甚远的一处擂台上,碧绿衣衫的女修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她面上露出微笑,举起笛子抵在唇边,吹出一首极欢快的曲子。“原来那一日突破的人,是你。” 乐音欢快平和,纵是如此,也没有人敢上擂来。不论是底蕴多么深厚的元婴修士,都被其轻描淡写地过了几十招后一击必杀,这要还看不出凤凰儿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元婴真君也不用当了。 半步化神!不止一位元婴修士在心中这么确定了。这个阶段仍是元婴,但其背后的意味令人心惊,这意味着此人离化神期仅是一步之遥…… “心禁,还可以更强吗?”锦袍男修元克眼神茫然,对于这一方面的知识,他和寻常修士一样,了解不多。“难道不是在施展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其威能,作为施展禁制之人,也只不过是心神指引的作用?” 这临时增强的心禁,显然超出了元克的认知。他看到其他元婴真君的疑惑,知道自己并非一个人不解,居然还松了口气。 “公子还记得数日前的一次异常吗?”柳叔提醒,“只是持续了三息时间。若非家主感应到,我族也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你是指……第一层楼?是她?”元克这回是真的惊了。那次异常之前,他对识海灵台的认知根本没有接触到这部分。还是其母向其解释的时候,才透露了一些讯息。 “是的,识海灵台境界的跃升很难,需要资质也需要机缘。”柳叔轻叹,“记载中,即使只是筑起第一层楼,也会带来种种妙处。显然,我等面前的这情况,就是了。 原本她所施展的心禁,胜在防不胜防,但就强度而言,算不上什么大威胁。可现在,当她识海涨潮至第一层楼的高度时,与其心神相系的心禁强度也发生变化。 接下来,我等要做的,就是判断出她第一层楼带来的涨幅程度到底有多少?有这方面的估算,接下来她要是使用其他禁制或者阵法,在她能爆发出正常情况下多少倍的实力这一问题上,我们也可以有所估算,有所准备。” “哦&ash;&ash;”元克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坐看背后大佬们施展各种手段。 就这短短半日,他的心情大起大落。从志得意满,到焦虑游移,又到重怀信心,又回到怀疑人生。如果不是关系到他的前途的话,元克是很愿意坐着看戏的。只可惜,他的利益牵涉其中,他没法保持一颗平常心,因此,只能暗暗希望,他的运气既然来了,可千万别走,要牢牢罩在他身上啊! 柳叔一眼就能看出元克的心思,他轻声道,“我们的人数和次数足够了。即使不能让她提前出局,也会将她的次数消耗到最低。到时公子你带上足够的丹药和法器,只要在时限将她打出擂台即可。” “柳叔你说得不错。”元克点了点头,似是也要说服自己。仔细一想,柳叔的说法也确实很可行。“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分析计划,不可能不成。毕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不错。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双刀女修就在即将要迈出裂口的时候,被硬生生阻截,经脉中的灵气运转都是一滞。幸好,她从小经受的严苛到残酷的训练,让其迅速地压下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慌乱。 早在她上擂台前,就已有前辈告诫过她,一定要小心横生变故,要小心对方新的手段。此前,路尧已经试探出了心禁,且对方同时能使用三道。她有做这个准备,应对得也极好! 而眼下的情况,就是预料中的变故了。 女修的身影再度严严实实地被包裹住。在茧内,触须散发出的金芒笼罩一切,无处不在。原本的刀势被更为强大触须牢牢压制住,勉强护住她体表外三寸的范围。 “九绝刀。”女修目中露出厉色。 蓝色弯刀刀身上浮现起一道道黑色纹路。刹那间连成一片,这刀身上的缎纹完整美丽,且并非彼此独立,而是双刀之间有着独特的联系,好似同呼吸一般隐隐有着共鸣。 直到这一刻,这对弯刀才真正露出了其面目!属于灵器的威压,轰然爆开。 女修没有犹豫,在其经脉中快速流转的灵力的支持下,第一刀劈下。 简单,有力! 众修耳边炸开一声巨响。无数修士目光骇然。这可是透过巨茧,透过重重禁制传出来的声响啊。 还没等众修从中反应过来,第二刀劈在巨茧上发出的声响再度炸开。 还没完么这是?许多修为较低的修士纷纷极为明智地在耳上加了几层保护。或是禁制,或是干脆下了个隔音阵,还能让旁边的人蹭蹭。 在擂台外的人都不舒服了,更何况在巨茧中的女修。 “九绝刀刀法将刀势的运用发展到极限。我一旦停了,这势就断了。”她心里明白,绝不能停。哪怕声波已经震伤了她的耳膜。 第四刀。比前三刀的威势加起来还强。 第一刀到第三刀,是第一阶段。第四刀到第六刀,是为第二阶段。以她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已经到了第二阶段的极致,能达到完整施展第六刀的地步。 至于第七刀,前辈曾经评价过,要么,她境界突破达到元婴期;要么,她先元婴,这第七刀自然而然就成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辈和她自己都心知肚明,她在这刀法上面,极有天赋。不然,这罕有的灵器不会交给她来掌握,更不会耗费大量资源,为她量身改造。尛說Φ紋網 第四刀下去,巨茧从外部来看,仍旧没有任何碎裂的迹象。 几乎所有来此的修士,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此处。无他,这两个金丹修士的战力,实在超格太多。且还是相同灵根,不少人都是心中暗道一声可惜。就在第五刀轰然落下时,不少元婴真君,神色都凝重了。 从这一次传出来的波动来判断。这一刀,已是元婴中期一击。元婴正常的三个阶段,前中后期每一阶段实力相差都极为巨大。若是金丹大圆满能够与元婴初期一战,他们会欣赏这金丹的资质与战力。可若是达到元婴中期的出手强度,这就足以引起他们重视了。这要是成了元婴,岂不是敢向后期挑战? “不过,第五刀,好像也没什么效果。”元克目中闪过忧色。 “不急。”柳叔笑道,“公子再接着看。”这次的外援着实不凡,难怪那位前辈派出她来,丝毫不怕堕了面子。 困字禁结成的巨茧外部没有任何变化,可内部,却不一样。 第六刀,仅是刚起手,其威势就已经将触须逼退至边缘处,牢牢覆盖在茧壁上。 这一刀,很美。 如同在夜幕中撕开了一道月牙。 容晴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这一刀,轻且快。 就是这连续六刀里最轻的一刀,其能量已经足够了。 但是,还不曾停止。弯刀划下极优美的弧线后,顺其自然地又续上了新的一刀。 这一刀,在女修心中已经演练过千万次!!在现实中,这是第一次用出。没有滞涩,只有理所当然。 她应当感谢容晴,正是有了这源源不断又强度适当的压迫,她才能在坚持自己的信念后,终于寻到了那一点契机突破,将自己的刀法跃升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她眸中的光极亮。 “我的道号,叫做九绝。” 第七刀,刀锋处生出湍流,丝毫无畏地穿透众多触须,直直破开最坚固的那层茧壁。仿佛将夜幕戳开了一道口子,从此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光明。 第八十一章 反击 从困字禁中走出的九绝,气势强盛到了顶点。 然而,“斩出了第七刀,你的灵力还够吗?” 容晴凌空而立,与九绝隔着她估算过后绝对安全的距离。这使得九绝不得不仰起头来看她。 灵力……不够! 九绝刀本是为了杀敌而一往无前的刀法,没有吝惜灵力的说法。九绝第七刀斩出后,丹田最后一丝灵力都已耗尽,第八刀已是有心无力。 九绝的反应并不慢,随着其往前迈步,抬手爆开一张防御符箓。上面预先储存了足够灵气,让她能够以最少的灵力激发使用。此符珍贵,但用在最合适的时机,才能发挥最大价值。 防御符箓一爆开,化作巨大的光罩将九绝笼罩。这光幕看起来很薄,但她却放心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当场服下。 “你好像搞错了一点。”容晴见状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勾起嘴角缓缓笑了。“破掉禁制不代表你毁了禁制。” 三道困字禁再度出现,只是这回,连同那防御光幕一起牢牢锁入。仿佛一张巨嘴将其一口吞下。在容晴心神牵引之下,带着其内的九绝朝擂台外飞去。 这相似的一幕,让擂台外的路尧苦笑连连。 他看着被甩出来的九绝无奈道:“你赶紧恢复灵力吧。估计很快又要轮到你了。”金木土三灵根又有足够战力能与那女修交手的修士不多,绝不超过五指之数。真要使用车轮战术,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一次次的上擂了。 九绝看向面前散去的一点点金光,刚想站起身形便是一晃差点跌倒在地。她苍白着脸谢绝了路尧的好意,就地打坐起来。刚刚服下的丹药本就是为战时准备的,所以作用发挥得极快,落在丹田中化为极精纯的灵气,只是须臾,便在功法的运转下,在经脉中奔腾成了她自身的灵力。 就在这时,在九绝身边来临了一位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修。一个储物袋自他手中扔到了九绝怀里。 “她的禁制很强,至于近身战这方面,我接下来会去试探。” “你?”九绝不信。她和这男修交情泛泛,可是也知道男修的实力与她相差无几。九绝的近身战观其刀法便知,一旦对手真的被近身,仅是从势上就会被压制。在一刀更强于一刀的刀势下,敌人不说灵力难以维继,就是心神都会被震慑得无力再战。连她对付那心禁都这般艰难了,这男修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要试探容晴的近身战。 他没看到擂台上容晴早就明智地占据了绝对的高空地位么。 男修扫了一眼九绝怀中的储物袋,“她的禁制虽强,毕竟还是金丹,即使我们难以抵挡总有其他法子去挡。难不成让她连灵力都不耗一直稳赢到最后吗?” 他轻哼一声,越过九绝腾身飞到了擂台上。 容晴没有错过台下九绝与那男修的交谈。心道,这是扎堆过来打她了啊? 就在这时,原本位置不低的擂台居然缓缓上浮了些许,倒显得出挑了起来。 这是?容晴眼神一闪,看向凌空站在最高点的巡察使。只是对方并没有转头,似是对她的目光毫不在意。 对于寻常修士,擂台上升或许还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但于容晴而言,却是有些不利。一万座擂台本就高低参差地悬浮着,容晴脚下的这座,并非在最高点,但位置也是在较高处。若是再往上升,她能够再度拔高的空间也有限了。 对于巡察使的做法,容晴有些猜测,只是尚需验证。 她看着跃上擂台的男修,三道困字禁同时出现。 禁制可以被破开,却不能毁去。只因容晴心神不灭,这心禁消散了也可再度凝聚,除非她被逼迫到没法分出心神来控制维持心禁。比如,容晴若是被九绝成功逼进近身战中,她的更多心力会放在应对如潮水般的刀势上,因为即使困字禁被打散了又快速重新凝聚,这中间的时间差,在极近的距离中足够九绝给容晴一刀了。 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容晴稳站高空之势,可以全部心神都拿来使用心禁。 男修面对出现的困字禁,面上却丝毫不见慌乱,反而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得意。 “同一招用到第三次,可就不新鲜了。”他心内连连冷笑。 没有管那重重锁来的禁制,男修的左手腕上突然爆开了一阵淡金色的光芒。容晴看得分明,初时不过是一条小小的枝叶从其左手袖口中钻出,随即争先恐后地窜出条条藤蔓,迎风暴涨至手臂粗。 藤蔓上长成的巴掌大的叶片极为坚实,泛着奇异的金属光泽,边缘处更是有呈锋利的锯齿状。足足七条藤蔓环绕在男修周身,将其牢牢护住。不仅如此,更是主动对上那困字禁疯狂缠绕而来的触须。 只是这回,触须刚碰上藤蔓的枝叶便被其削成点点金屑…… “元婴期。”刚一接触,容晴便已作出判断。 她指的,自然不是这男修达到了元婴期。而是…… “达到元婴级别的灵植,老夫修道至今六百余年,还是头一次见。” “别说了,本君活了九百年,阅尽历次开天种种记录,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关于灵植的一丝消息。” “这是个什么灵植?可有名字?”已有研究欲爆棚的修士问了。 “管它是什么灵植,总归是耗费资源无数,非你我所能妄想。”酸溜溜的语气。 “是谁家培育的?这消息掩藏得可真好。”已有修士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探头探脑,欲要打听这男修背后的势力。小說中文網 这问题,当然是问到了点子上。 凤凰儿不管看台上的一阵喧哗,遥遥看向容晴。此处擂台已经没人敢来与她一战了,所以她一直都默默看着容晴那处。 毕竟现在只有容晴那里,情况是越来越有趣。 具体如何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凤凰儿不清楚,可看到现在,她也是敏感地寻出了其中的端倪。 这是……沧流洲势力的反击? 因为外洲修士参与名额之争,从不失手。哪怕是北地势力拿出了秘境名额作为交换,但开天名额给修士带来的好处比北地排名第一的秘境都只多不少。沧流洲众多势力虽然需要外洲的秘境名额,但那是为了自家修士更强,不代表失去开天名额就可以云淡风轻地揭过。当时说好了的规则,不敢轻易破坏,但是对上容晴,憋屈了很久的众多沧流洲本土势力都忍不住想要一雪前耻。 不要总是被外来选手抢走名额,这个愿望可以说很卑微了…… 至于为什么挑中容晴,不外乎她毫无名气,本身又只是个金丹。 这次来的外洲修士,凤凰儿粗粗看下来,就找到了近五十位,这数量相比上次开天已是翻倍了,且又如往常一般,基本不是元婴中后期,就是如她一般到了半步化神的地步,轻易撼动不得。 像容晴这么个金丹期,真是送上门来的软柿子。许多库存的灵器、阵盘之类的都可以拿到擂台上现一现了。哪怕那男修也是个金丹,但借助的外力都是元婴级别的宝物。就算以容晴强大的心神亦有照顾不及的地方。当她的灵力也开始消耗,或是被近身,阵势的扭转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这灵植就是个例子,培养到元婴级别的灵植,罕见特殊,尤其是其听从主人心意对抗心禁,这样就不会耗费那男修的灵力。 果然,在藤蔓强势对抗心禁的同时,男修也没有闲着,顶着困字禁的力量就朝上飞,势必要将他与容晴的距离拉近。 他上擂前与九绝说的那句要试探容晴的近身战不是假的。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紧握的左手手心处,一道人形印记变得滚烫。 若是容晴见到,她必定能认出,这就是完整的掌中童子。没有经过改造,这极强的辅助灵器,完全发挥了这一阶别的全部效用。 一片片巴掌大的黑色符箓如同雪花飞出,朝着容晴落下。仿佛天地倒转,男修这处是天,容晴那处才是地! 片片符箓有如落叶归根纷纷朝着容晴吸附而去。以容晴的禁制造诣,触类旁通之下,一眼便可看出这不是符,是阵! “他这是,甩出了一个阵盘?”虽是问,实际容晴已经确定了。 有些斗法中使用的阵盘不一定局限于罗盘一般的形态。这阵看起来古怪,但确实是阵,而非符。 这就是那男修借助的另一外力。他还没有进入适合他本身战力发挥的距离,但他的攻击可以先到。 容晴蹙眉随手朝下掷出八块阵盘。动作随意,但挑选的阵盘却不随意。灵力注入其中,瞬间解锁这阵盘上的阵法。 只见八块阵盘没有分开,而是彼此勾连,仿若一朵盛放的花。法光从其上透出,瞬间化作了八条金色藤蔓,而在花心更是探出了一条金黑交错的藤蔓,朝着下方飞来的符阵暴射而去。 “秋华阵。”凤凰儿的眼力不俗,认出了容晴所用的阵盘。此阵变化多端,拆解组合的形式也多样。容晴会用此阵,一是因为符合其木系灵根威能更强,二是其变化组合之多很得她的喜欢。当时容晴在无妄山中困住钟丘焰双二人所使用的法阵正是秋华阵其中一种变形。 “只是这男修所使用的法阵,古里古怪,倒还真没见过。”凤凰儿美目注视着两座法阵悍然对上,心中已是极为期待。 黑色雪花一般的漫天符箓所移动的路径是有规律的,在阵法运转之下,使擂台内暴乱的灵气都为之一滞。不是容晴周身的灵气停滞,而是黑色符箓所在范围内的灵气都渐渐消散,成了空,成了……一个独特的“域”。说是域,更像是狱! 而此刻,它并没有拒绝秋华阵所释放的藤蔓撞上来,反而如请君入瓮般,任其窜入其中。 第八十二章 总得赢一次吧 “此阵是前辈所赠,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破。”男修气势如虹,在元婴级别的灵植护持下,顶着困字禁的压力就朝上笔直飞来。“就算你破得此阵,也还有下一手段等着你。此战,你输定了!” 随着男修豪言发出,恍若黑雪的符箓不知究竟是何原理,将秋华阵所化出的藤蔓套住后便尽情施展了它的威能。 绞杀! 仿若无形刀刃在阵中不停地旋转,将蜿蜒的金色藤蔓一段段搅碎成屑末,散成无尽的金色光点,在此阵中随着旋转飞舞。纵是以秋华阵再生藤蔓之能,也赶不及绞杀的速度。 八块组合在一起的阵盘,在容晴眼中,很快就法光黯淡,甚至全部被吞进符阵中被嚼成碎块。 她没有去救,是因为秋华阵已经被符阵完全嵌住套牢了,即使她强行召引回来,所得到的也不过是废品。 秋华阵显然挡不住这奇特的符阵,或者说,是一照面就被其破坏了个彻底。 秋华阵都挡不住,余容,你挡得住吗? 这个问题同时出现在凤凰儿、大司明末以及众多注意力聚集在这里的沧流洲修士心中。黑色符阵在前开路,元婴灵植为护卫,那男修和容晴的距离在这两息中,已经拉近到两百丈左右的距离了。 两百丈,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够了! 男修眼中燃起浓烈战意,“前辈命我试探你的近身战,哼,仅是试探太过浪费这些宝物,将你打出擂台才是我这次的目标。” 他看向容晴,右手虚握,凭空出现的一柄短剑被其牢牢捏紧。在其强大的腕力投掷之下,像一支离弦的箭朝容晴猛然射去,其速度之快,竟能后发先至,刹那便越过符阵出现在容晴眼前。 这一记离手剑在这个距离中威力达到了最大,而他灌注在其中的灵力磅礴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他左手心上的掌中童子的印记血红一片,温度滚烫到他的左手都快没有知觉了。 但男修不在意这些,“她会死。”这个潜意识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因为离手剑的速度快得惊人,容晴毫无防备又无法阵护身的情况下,逃不开。 容晴不知男修心中的那一闪念,随着男修与她之间的距离缩短,她也在心中紧张地计算着距离。在流光剑宗数百年的静修与磨练中,她最清楚,越是心中紧张,越是要将其牢牢掌控在理智之下。 四百丈。 三百丈。 两百丈! 几乎是与男修掷出离手剑的同一时间,容晴抬手,一指点出。 天地安静了。 容晴的指间几乎就与这剑锋对上,可剑锋不论再凌厉都无法再有寸进。因着她的指间蓦然点出五条黑线。 横三竖二,彼此交错。仿若一张巨网,罗住所有欲要冲破禁锢的飞鸟。 禁制真意,本就在“禁”上。 “非字禁。”自打在镜台中因缘际会之下有了明悟之后,这是她第一次用出。 还没能达到心禁的程度,所以耗费的灵力,极多。而为了让此禁效果更强,容晴更是将灵识强度涨至第一层楼高度。 容晴没有看向离手剑,也没有去看符阵甚至那男修,而是注视着指间徐徐展开的非字禁。铺展开来几乎快要达到擂台边缘了才逐渐隐去。在旁人眼中,这一幕仿若是棋盘上的经纬线,可在施展禁制的容晴眼里却是全然不同的。 “此剑,散去。”对于这近在眼前的短剑,容晴知道看似来势汹汹却是此刻最容易解决的。 她的指腹对横着的第二条黑线就是一抹。直接硬生生擦去了整一条黑线。 短剑在男修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消失。 “噗&ash;&ash;” 浓郁鲜血从其口中喷出化作血雾。丹田中空荡荡一片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的本命法剑,不是被收走,而是彻彻底底没了! 瞬间就将男修重伤。 他的眼神灰敗。那可是相当于他半身的本命法器,失去了它,意味着他今后的道途几乎是判了死刑。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容晴皱着眉,对着左边的竖线开始了同样的擦除动作。只是这回,受到了不小阻力。 压制这一区域,差不多只能坚持三息的时间,所以容晴心内叹息,迅速做了决断。铺玉、休工、贝阙三条主经内灵力轰然流转,带动着她的手指对着左边竖线狠狠压下。 压得那黑色符阵竟是直接朝下退回十丈。其阵形更是隐隐溃散…… 在众修惊呼中,下一刻直接崩成碎屑。黑色碎末飘散随即消失。 “下一个,就是我。”男修脸色惨白,纵然有元婴级别灵植护身,可他感受不到一点安全感。 容晴面无表情,伸出两指勾住横一和横三两条黑线,一扯一松之下,男修和他的灵植却是直接从静滞状态中,被振出非字禁所控制的区域。 这股力道极强,裹挟着他直接飞出擂台,砸向远处看台。 看台中的喧哗不提,容晴看着自身所在的擂台再度升高,脸色终于难看了起来。 巡察使,这事做得可真不地道啊…… 而包厢中的锦袍男修元克,看着擂台上发生的一切,咽了咽口水。 回头看向柳叔,“这、这真的有把握吗?” “有。”柳叔不知听到了如何激烈的讨论,这时才睁开双眼,肃容看向元克。 “咦,咦?”元克与柳叔相处得时间极长,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腾得站起身来,“我难道不是最后一个么?柳、柳叔。” 他下意识地后退,却见柳叔默默地移动,占了他逃跑的最佳路线。 “那些前辈麾下的修士怎就如此不济,这不是才上去了第二个。啊这就没啦?我娘不是跟他们都说好了吗,这也太不给我元氏一族面子了吧。”元克显然是急了。 越是试探,越是觉得那女修深不可测。他的想法是坐收渔翁之利,那些试探的活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成不成啊,反正他不要的。 太危险了!! 没看见那男修的本命法器都给作没了么。 “正是家主的意思。”柳叔直接道,更是灵力裹住元克就要带他出去。 “绝无可能!我娘宠我爱我,怎么会把她的亲儿子往死路上逼。”元克嚎着,“柳叔,你不能诓我。我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在我心中,您就如我亲父一般。” 柳叔老脸抽了抽,将元克的嘴牢牢封住。这都说得什么混账话。 在柳叔这个老牌元婴修士的压制下,元克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就被带离了包厢。 他瞪大眼,却发现,柳叔没有残忍地将他直接往擂台上丢,而是一路带着他向外,甚至将看台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是去哪? 很快,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看到那个穿着华美宫装的中年美妇,元克立马就喊出了声,“娘!”儿子委屈。 一出声才发现柳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他嘴巴上的禁制。正好,可以发挥他往常惯用的那一套。 面容俊秀乖巧的青年抿着唇,眼神可怜地看着自家娘亲。 元克深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道理,而元氏家主一直对他的这番作态无可奈何,只要他用这个眼神看娘,几乎无往不利。 元遥好笑地摇了摇头,抬手戳了戳元克的额头,“你啊,还不快见过三位前辈。这么大了,丢不丢人。” 元克见好就收,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恭恭敬敬地向案几后的三位修士行礼。 连元遥都要敬称前辈的修士,绝非一般。在得了允后,元克才敢抬头看向这三位前辈。 两男一女。均是二三十岁的年轻相貌,气息内敛,可眼中偶尔流出的精光令人心颤。 “小公子不必担忧。”其中那位女前辈像是没什么架子,掩口笑道,“既然要你上擂,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的。” 她取出一个精致的玉匣,“喏,这一件宝物便赠予你,不管结果如何。” “这。”元克受宠若惊地接过匣子,在女前辈“打开看看吧”的吩咐中,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盖子。 没有任何保护,只因这是商讨好的决定,所以不需有任何避免他人抢夺的防护。 然而里面的东西,确实是宝物。 匣子中静静叠放着一段素白布条。 元克捏住这布条展开,不知为何手竟微微颤抖。 布条一面是素白无暇,而另一面,却有一株植物有如标本一般印在其上,栩栩如生。 元克倒吸一口气,终是明白过来。 不是栩栩如生,而是,这植物就是活的,是灵植! 不需从种子形态开始一点点培育,这赫然是已经培育好的成体。只要他认主,就是能立即投入斗法中的强大战力。 而现在,这宝物是他的了?! 元克不敢置信地抬头,对上女前辈笑眯眯的脸庞。 “这就惊讶了,小公子?”她轻笑,“不过是用来抵抗困字禁的手段罢了。接下来还有呢。老李……” 女前辈看向旁边的黄袍男修,示意轮到他了。 黄袍男修轻咳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玉瓶的透明度极高,可以清晰看到里面有一粒丹药在其中如小鱼般游动。 “此丹,有匿息作用。在入擂台前一刻服下,可防止她有气机锁定之术。” 元克恭恭敬敬接下,只觉重若千钧。这样的丹药,其价值就算他是世家嫡系也为之心惊。 而身穿麻布的男修,沉默间,抬手将一黑色盒子甩到元克面前。黑色盒子在其面前静静悬浮着。 元克打开盒子,一个没有雕刻五官的木偶卧在绸布中。倒不觉得诡异,除了可以看出此木不凡之外,这雕琢的工艺倒也一般。 可是前辈拿出来的必定是宝物。元克不敢小觑。 “田大哥给你的这件宝物,你不需知道具体用途,用精血认主即可。”女前辈知道那男修沉默寡言的性子,直接替他解释了。 元克除了连连称是之外,也无话可说。 “最后一样。”元遥目露复杂,掌心抬起向上,一把长弓缓缓浮现。 这是!! 元克不可能不认识,他惊呼出声:“破魔弓!” 他不敢置信看向自己的家主母亲。这一战当真如此重要么,需要用到这么多手段,仅仅只是让那女修得不到名额? 元克也不会自恋地认为,这背后的种种准备都是为了他才有的。他还没那么大面子,元氏一族……也没这么大的面子。会挑中他,不过是因为他灵根合适,而且是元氏一族的嫡系罢了。 这破魔弓,来历要追溯到极其久远的时候了。魔这一字,在此界消失得太久太久。也只有今日此刻唤出此弓名字,才让人有些怅惘地感叹岁月长河永不停息,洗刷一切痕迹。 破魔弓是元氏的镇族之宝,只能身具元氏血脉的人使用。即使是元克,在今日之前也不曾亲眼见到此弓,只是看过图谱罢了。 “此弓,无箭。到时你只需将此弓拉满,再松手即可。” “不瞄准也可?不、不对,阿娘,我只是金丹啊,”元克真的很想让他娘清醒一点,“以我的修为没法拉满吧。” 破魔弓是元氏一族的骄傲,元克更是自小听着破魔弓的辉煌战绩长大的。区区金丹修为,根本没资格掌控破魔弓。 “拿着就是。”元遥瞪了他一眼。“此弓以你的金丹修为也足够了,将你全部灵力灌入其中恰好能拉满。不需瞄准,破魔弓开弓后生出的箭气那女修绝无可能逃出。” 元克接过破魔弓后,手都止不住颤抖。这传闻中的破天诛魔威能无尽的长弓就这么在他手中了。简直跟做梦一样。 此弓,弓身连同弓弦都是纯黑。但是细看,却能发现密密麻麻的暗纹在弓身上蔓延,显得神秘又优雅。 有分量,但不是十分沉重。尤其是现在在其手中毫无杀气的样子,元克实在想象不出开弓之后是什么模样。他真的能开弓么…… 元克强制自己压下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他要做的,貌似在诸位前辈和阿娘的筹谋下,其实也挺简单? 先将灵植和木偶认主,上擂台前将丹药服下,上了擂台就用全部灵力开弓,战斗就结束了…… “那女修死定了吧。”他喃喃道,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活着。“她背后的势力,不会善罢甘休的。” 凭那女修展现而出的实力,绝对是嫡系中的嫡系。不是依靠外力堆叠而出的,是完全依靠自己的感悟和修行就有这般强大的战力。 元克仅是观战,都有点服了,甚至是怕……全然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打死她,车轮战耗死她”这样的豪言。 听得元克的喃喃自语。不只是元遥,就是案几后的三位修士都默默地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仿若死亡凝视。 “这是第四次允许外洲修士参与的开天了。”女前辈眉目含情,眼神脉脉地看着元克,“怎么说沧流洲修士都得赢一次吧。” 尽管女前辈语气温柔,元克却是深深感受到了其中的威胁之意,身子就是一抖。 “克,此战必定全力以赴,不负沧流洲荣耀。”他咬牙道。 第八十三章 天下第一 自从将那男修打下擂台后,容晴凌空立于高处,再无人敢轻易上擂。 毕竟,先前三战,容晴已经向众多沧流洲修士证明了她的绝对实力。不是不用外力,而是她本身的能力已经足够碾压他们了。 有些抱有侥幸之心的小修,见到这情况,更是不敢上台,生怕容晴要是觉得被轻视动了杀心那他们就倒霉了。 “非字禁,自我明悟后是第一次用出。效果确实极好。”容晴心中暗道。“只一点,瞬间消耗的灵力实在太多。如果掌中童子还在……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太过苦恼了。” 擂台外的浓郁灵气一点点被吸收进来,在容晴的经脉中迅速炼化成灵力。 她需要防备着别人会趁着她服用丹药的时机,闯入擂台给她必杀一击。所以面上看似不显,实际上心神却是时刻观察着周边的动静。 只是,沧流洲修士好像都没了动静,真正偃旗息鼓了一般,一连两日,都无半分声响。 容晴面色却越来越沉重。 “距离登天台选拔结束只余半个时辰了。照理说,不该生出不必要的担心,可我总直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若是有势力专门针对我,这一刻也该准备好了吧。即使我不死,也会重伤到半个时辰内再无力上台一战。”她细细思索着。 她为何每次都是把对手轻轻放过,实际上,打着的是磨炼自身战力的主意。 到了真正开天之中,就再无这么平和的环境能够将自己这段时间所感悟到的术法、禁制打磨到圆融的地步。在容晴猜测中,极有可能遇到的情况就是一刻不歇的斗法,差一步都会被淘汰。 容晴没时间等第二次开天,也不可能找到另一个有助于她化神的秘境,所以开天一事上,她必须得成! 非字禁,隐藏在镜台中,有如棋盘经纬线一般。当初独孤至和钟秀在镜台中枢位置,相当于半个主人,相当于下棋一般改变了禁制中的变化路数为容晴大开了方便之门。容晴感悟了非字禁后,又以主人身份在斗法中用出,其形式又有许多不同。 这些不同都是要在实战中一一去发现去分析的。 “就如那柄短剑,脱手而来,看似来势汹汹但要消去,实际不难。差不多还是在金丹巅峰的水准。当然,也有可能只是那男修的第一招,蕴含的力量也并非最强的缘故。最难消去的是那座符阵。有些诡异……所以我干脆不去探索这其中的力量变化,而是将其视作一个整体,直接碾碎。” 消去这符阵耗费的灵力是极其惊人的,即使是容晴全通经脉所能容纳的灵力量是正常同等修为修士的百倍不止,也几乎刹那就损耗了七成。 但容晴不觉得可惜,正是有了实战,她才能估算自己施展此禁能达到什么程度。 元婴以下,消去不难。元婴期,耗费大量灵力,也能消去。到了半步化神,容晴估摸着非常勉强了。不能消去,仅仅是能抗衡罢了。若她突破到了元婴期,想来对阵半步化神不会太难…… 这般一想,容晴恍然发现,现在的自己与曾经半步化神的自己,已有了明显差距。 当初自己身为半步化神,不强吗?实际上,在流光剑宗也是被严苛打磨过的。可终究不过是一个标准的半步化神,并不出挑。 而现在自己哪怕是金丹大圆满都在思索着突破到元婴与半步化神一战,到底是不同了…… 从哪里开始的? 从她伤心退走南海以南,从她平静生活一朝破灭。被人羞辱过,斩断手指过。也被人喜欢过,全心依赖过。 她有了目标,有了必须要做之事,所以要去争,去闯! 影脉、万物书传承、浮字书、寄魂附身之术、白石观、冥府一脉面具、非字禁、瞳术、甚至……识海灵台第一层楼。 一年不到的时日里,她的收获极其惊人。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我想要的。本就没有多少资本,岂能连一丝争意都无。”容晴感叹,看到擂台外盘膝而坐的路尧、九绝二人身旁飞来一个锦袍男修。 此人。容晴眼神一闪。似乎是那个包厢中的修士,地位在这沧流洲的诸多势力中应当不低。 路尧曾经提醒过她,而后续的种种,也证明了路尧的提醒为真。这些战力不俗的金丹乃至元婴修士一波波上擂,都是为了把容晴也变成垫脚石,将这名额奉给背后势力惊人的世家公子手上。 “想来,是此人了。”容晴不得不重视。尤其对方卡在这个点过来,想必是做好万全准备。 而台下的路尧也是惊了。 “您,也来了?”他面色复杂。 原本被派来消耗容晴次数的他心中自有盘算,开天名额,路尧当然想要。以往苦于没有适合的名额放出,这次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名额,实在太过珍贵。所以他在台上百般提醒容晴,甚至不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给她传音。 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浑水摸鱼,给自己夺得名额增加可能么。 只是这样的打算,在后续容晴的实力被一点点挖掘出来,路尧自己也只能摇头苦笑。这算盘估计是落空了。 不是势均力敌,而是容晴的战力稳压他们一头,到现在都没被打出过擂台。而旁边的九绝属于另一方势力,显然也是收到命令,不再出手。 元克亲自来,在路尧眼里,不过就是最后的挣扎一番罢了。 而且,越到时间快结束的时候,这斗法就愈加疯狂。路尧认为,那名为余容的女修,极有可能不再留手!不然到时候元克还在台上,就要交给巡察使裁定结果。这样的风险,谁愿意去冒。 “本公子不能来吗?”元克瞥了路尧一眼,轻嗤一声。 “不敢。”路尧也不会傻得和元克争口舌之利,“她的灵力估计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公子一切小心。” “嗯。”元克点点头,对于路尧这么一个元婴修士的顺从,很是受用。 他抬头眯着眼看容晴,以金丹期的目力,这距离不算短可也足够看清对方的样貌了。 这一刻,她可是万众瞩目啊。元克在心中感叹着。如果以他自己的本事,绝对不敢上擂和容晴一战。可此刻他身上的压力太重。 退无可退! 三位修为莫测的前辈以及他们赠予的宝物,还有娘亲的期许,还有镇族之宝破魔弓现在就在他手中。这一切都化为无形却庞大的压力,将他逼迫到极限。 元克在这极限中,更是生出了疯狂。 “此战,我必须得嬴。且如今有破魔弓在手,我绝不可能输。” 就连他深深为之嫉妒的三位兄长至今都没能亲眼见到破魔弓。此弓向来由家主掌握。它的意义太过重大! 元克收回目光低头闭目。在心中默默过了一遍顺序后,从储物袋中取出那粒丹药一口服下。 嗯?容晴同样注意着元克的动作,此时虽面上浮起了疑惑神情,可实际心神却异常冷静。 甫一服下丹药,元克也不去感受这丹药究竟发挥了作用没有,直接飞身进入擂台。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通体纯黑的长弓。 困字禁。 从他袖口处攀出的藤蔓刹那间张牙舞爪,将其全身护住。 困字禁无用。 气机锁定之术。 容晴刚想用出,就发现对方的气息变得极为缥缈,至少这一刻无法锁定。而此时元克已经抬手举起长弓朝着她的方向。 此弓还未拉开,容晴仿佛被一大恐怖存在所注视,全身都开始战栗。 此弓绝不能让他拉开!! 识海强度猛然涨幅至第一层楼高度。容晴感觉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她只知道她在生死间的巨大恐怖中,本能地使尽一切手段。 非字禁。横三竖二,全面铺开。容晴双眸冷凝,将全身经脉的灵力都灌注在一指中。指间在这凝为一点的力量中,几乎全部透明。 她对着右边竖线狠狠碾下。 黑色竖线,段段碎裂,崩灭成虚无。 与此同时,元克怀中没有雕刻面容的木偶蓦然断裂成无数截。而元克此刻已经完全无法察觉到这一点了。 随着他将破魔弓一点点拉开,他不由自主地进入到了一种极为奇异的状态中。 阿娘说得原来是真的…… 即使是金丹修为也没关系,破魔弓只需要一个人拉开它就好。它已沉寂了太久,迫切希望能够释放自己无尽的力量。元克似乎都能听到它在自己耳边欢呼,在痛快地长啸。 是我元克在开弓射箭吗? “不,是我天下第一。”他嘴角勾起,浮现一丝神秘的笑容。 长弓骤然拉满! 一个个手段尽皆无用的容晴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疯狂尖叫着想要逃离。 不需锁定,只因弓至满月而箭生。玄黑色长箭甚至在其松手前,就已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朝着上空暴射而去。 容晴死了。这一箭还没有触碰到容晴的身体,可射出时在箭身上环绕爆开的气流足以使元婴修士都重伤,更可怕的是,这一箭的意,已经贯穿了她的头颅,将她的识海完全刺穿。 如此,她怎能不死? “唉。”一声叹息传出,在她的心神中。 “你那般紧急地唤我,原来就是让我看这个。”容晴听到浮字书不耐的语气,反而是狂喜,知道这一次竟然是赌对了。 那一箭来得太快,即使是要用剑意抵挡,也来不及召出,唯有真正的时间才能阻挡住,才能护容晴不死。 而神秘莫测、难以联系的浮字书,果然在她濒死时心神爆发出的强烈呼唤中,被牵引而来。 一来,就帮她控制住了时间。 容晴不希望自己在浮字书那里的评价降低,因此压下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同浮字书说道,“当初与您的约定,我已完成。他们的肉身和金丹不知道如何给您?” “哼,我稀罕那点东西么。”霸天冷笑,本就是为了刺激容晴加快增长修为以及斗法才给了这么个条件。就算是化神修士的元神和肉身它都看不上。但检查总归是要检查的。“将储物袋打开。” 容晴自是应了。 打开储物袋的过程中,容晴发觉,周围的一切还凝滞在上一刻。尤其是黑色长箭,就在她面前不到一掌的距离,危险十足。 本该在识海中肆虐的箭意硬生生被拉回了前一刹那,在容晴额前,似乎随时都能透体而入。 此外,那气势强绝的长弓,元克、九绝等修士,还有看台前排的众多元婴修士,甚至连最高空的巡察使都没能幸免,全部停滞在时间中。 除了……容晴猛然一惊。对上了除渊看过来的目光。 摘下了兜帽的他露出了那双狭长凤眸,眼神是无情道修士一贯的淡漠。这与自重见以来除渊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浮字书控制了容晴的时间,连化神修为的巡察使都不能察觉,而除渊能。 他的修为还没到化神才对。 还没等容晴更多思考,霸天那不耐的声音又响起了,“你这也够穷的。两个传承都是残本,从价值上来说,也就勉强到达七品的水准。” 什么? 两个传承?容晴立马想到放在储物袋中的,一个是记载了瞳术的玉简,还有一个……不会是那个她至今都没有好好研究过的白色面具吧。 万物书中记录的传承,极为完整,这样也不过是得了个七品上的评价。而那两样东西,被浮字书判定为残本,仍旧达到了七品的门槛。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若是传承完整,其价值恐怕要到四五品的程度。 虽然容晴手里还只是残本,可侧面也显示了其价值。 “那瞳术的施展之法,可有遗漏或是错误?”容晴想到这事,立马就问了。 “能有什么错漏?”霸天反问,“此术所归属的传承在楼中有完整记载,只是以你如今的权限,根本就上不去。” 啊&ash;&ash;容晴不由失望。 这完整传承都有了,她就是想将这瞳术上交,其价值也大大降低。 “浮字书存世岁月极长,楼中收藏之丰富你又不是没见过,”霸天冷哼,对容晴的失望颇为不屑一顾,“拥有浮字书的人,不止你一个。在诸天万界中收集各式传承,就是找重复了又有什么稀奇。” 诸天万界啊……容晴轻叹,“此界之外,是什么样子?” “不至化神,你想都别想。”嘲笑。 是是是,算我想多了行吧。容晴无奈了。“那这两样传承的残本,我只能自己修炼了,当真一点可以做交换的用途都没有?不说一两年,在楼中待几个月也成啊。” “说了找重复的几率很大,要当真是从未现世过的传承,这概率太低,对于你们这些有浮字书的人交换不了在楼内修行的时间,更是极为不利。所以,具体兑换的细则和你所能有的权限,我会刻印在你灵台上。”说着,霸天逐渐断开了与容晴的心神联系,它与她交谈的时间从它的角度计算,已经颇久了。 “这把天下第一弓,记得拿走。”霸天难得好心地嘱咐了一句。 啊?容晴单知道这把弓厉害,没想到浮字书对它的评价居然这么高,要知道它不是一向对法宝等物不屑一顾么。“可是,这把弓并非我所有,你不会是想我抢吧……我恐怕会被一整个势力甚至全洲武力追杀的。”容晴说出了自己的合理担忧,却没想到浮字书那边彻底和她切断了联系。 “不会争,不会抢,要你何用?滚!” 被霸天训了的容晴:“……” 在她眼前,被更改的时间逐渐回归到了正常。 只是这一回,是容晴开始真正放手攻伐了。 她的眼神一冷,雪白苍冷剑意朝着奔袭而来的黑色长箭猛然一劈。 第八十四章 它答应你吗 这一剑,如同断水一般。 磅礴箭气在容晴身前骤然两分,浩浩荡荡地往她两旁袭去。 “轰&ash;&ash;” “轰&ash;&ash;” “轰&ash;&ash;” 被劈开的箭气一路闯出登天台之间的重重禁制,以无可抵挡的气势,席卷了容晴附近的三千余个擂台。原本稳固悬浮的擂台,无不被强烈的气流轰击成碎块齑粉。 较偏远的擂台受到的损伤小些,堪堪还能保持着一半地面。其破碎裸露的截面上,不时窜过紫芒,那是其中的禁制还在顽强地支撑着不让擂台坠落到地面上。 一左,一右。 以容晴所在位置辐散开来的冲击波一路蔓延到天幕尽头才消失。而造成的爆炸痕迹如同一对张开的羽翼。 巡察使面色阴沉,收回了保护上方石碑的灵力。向来脾气极好面带笑容的他眼中少见地闪过了杀意。 这杀意只是一瞬,因为……不合适。 他暗叹,早先主城家族的一些举动他没有制止,甚至帮了个无关痛痒的小忙。无非是他也颇想知道这女修的来历。散修?不像。若是那些擅长禁制的古老宗门,派过来的天骄都是他亲自接待的,其中也没有这人。 至于白石观,那么小的庙,哪里容得下这尊大佛。他还记得白石观一行三人出去,只有她一人回来。但这种底层小修折损之快,他坐镇沧流洲千余年,见得多了。本没什么印象,也是容晴在擂台中大放异彩,才让他回想起来。 “原来是剑宗嫡系。” 这个念头不止在巡察使脑海中出现,同时也在所有有资格知晓的修士脑海中出现。 仅仅是辐散出的冲击波都有那般威力,更何况是正面对抗的人所承受的……容晴一直规矩盘好的发髻完全松开,长发披散在其身后。 而她的外袍本就材质普通,现在早已化作碎末,露出其内的中衣。雪白中衣上有一团形状奇异精美的符绣,如同云朵一般,盘踞在她的领口胸口。 符绣,剑意。 除了流光剑宗嫡系外,不会有旁人拥有了。 纵使有百万修士,此间也寂静得令人心惊。就连呼吸声都不敢稍大一些。唯独登天台上不时因禁制无力维持而掉落下大块碎石发出巨响久久回荡。 原来,将禁制修习到那般程度的女修……居然是个剑修!! 如果凤凰儿听到众修是这般想法,必定会摇头道,“错了,你们都想错了。这剑意并非她所有,可给她剑意的人,便是巡察使都不敢在其面前造次,生怕惹怒对方。” 凤凰儿想,此刻巡察使心中应该极为懊悔吧。毕竟有些事,他做得太过明显。 容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口腔中泛起的血味让她有些不适地磨了磨牙。她现在的状态,不算太好。 靠剑意对上箭意。那已经耗费了她极大心神。毕竟浮字书只是帮她争取到了反应时间,并没有更好心地替她毁去这一箭。所以紧接而来的箭势她根本没有余力去挡,只能硬生生抗下。ωww.xSZWω㈧.NēΤ “抗住了!!”容晴现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活下来了,且只是轻伤。幸好当时选了寄魂附身之术,这才得以保留了这件主防护的衣服。 她忍下体内气血翻腾带来的痛楚,看向正下方的那个男修。 元克显然也有护身之宝。他身上原本张牙舞爪的元婴级别灵植早就崩灭成灰烬了。可他即使血肉模糊,还好端端地悬空站着。 而且,他的手臂动了动,慢慢抬起长弓…… 容晴瞳孔一缩,朝下暴射而去。 “你敢伤我儿&ash;&ash;”猛地响起一声尖叫。 反应过来的宫装美妇元遥已是不顾规矩,想要直接闯入擂台救下她最宝贝的儿子。她留给儿子的护身灵器完全损毁,若是容晴动了杀心,元克根本没命活下来。 可是,这哪里来得及? 容晴与元克的距离只有两百丈。这距离,眨眼便到。 剑意轻轻划过。元克拿弓的右手齐腕而断。 “到手了!” 容晴一把抓住长弓弓梢,丝毫不顾忌弓体上还有一只牢牢握着的断手。 金丹就能使用,那一箭的威力堪比化神。容晴本就眼馋。再加上连浮字书都点名了,这次,想尽办法也得拿到手。 容晴这般想着,就立马行动起来。 此弓上面还有大量禁制,她一眼就能看出其作用。这显然是因为拥有此弓的家族无法使此宝认主,所以就用这类与血脉相联系的禁制达到类似认主的作用。 也就是说,只有元氏家族的族人使这禁制失效,拉开此弓。且在元氏家族上千年的不断禁制加固下,外人拿到这把弓想要使用,第一个面对的就是这蔓延在弓身上数不胜数的禁制。 但容晴才不管呢,先把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弓收进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储物袋在众人虎视眈眈下,极不安全。反倒是拿来起混淆的作用最佳。 “这位夫人,我劝你冷静一点。”容晴毫无烟火气地将苍冷长剑架在了元克的脖子上。“止步。” 元遥咬了咬牙,在容晴的示意下,猛地顿住了身子。 她不敢赌,毕竟元克现在还有微弱气息。若是元克身死,她当然再无顾忌第一个就是让那女修偿命。 “放开我儿,我允你安全离去。”元遥按捺住怒气,负手而立。 “奇怪了。我为什么要走?” “你得罪了我元氏一族,这已是最大的忍让。” 容晴笑了。如果这就是对方底线的话,恐怕对方的底线离下限还有很远距离。 “这里不是登天台吗?我和这位元公子在台上较量,刚分出胜负。我赢了,为什么要我走?”容晴好似不解地歪了歪头,“你又不是金木土三灵根,该走的人是你吧。” 因为禁制破碎登天台完全崩灭而得以轻易进入这里的元遥,听得容晴这么一番话,怎能不怒。“金丹小修,也敢这般说话。” “我为何不敢这般说话?”容晴露出更惊奇的模样,虽然这模样在元遥眼里只剩欠揍。“我又没有触犯任何规则,我站在这里,全凭自己本事。再说了,就算你是半步化神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出身流光剑宗,且是剑主一脉嫡系。我师兄是重宇剑主重霁剑主。我师尊是棘铭剑主。 我身后有三位化神大能,我有什么不敢?” 容晴看着元遥愤怒到极点的脸庞和不敢上前一步的身体,终于深深体会到了拼靠山的快感…… “你&ash;&ash;”元遥抬起手指,就差一点就要从指尖迸发出高阶大术狠狠挫一下对面这女修不知天高地厚的锐气。 不就是仗着宝物,才能蹦跶到现在么,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身为元氏家主,她难道就没有宝物了么。 手指在空中颤了颤,元遥终是没敢动手,她抬头唤道,“巡察使大人,时辰已到,本该是一万名额全部决出的时候。可如今您也看到了,都因此人之故,有五百多座擂台全部崩毁,更有十余名本该获得名额的我洲修士不幸陨落。究竟应该如何裁决,还请巡察使给我等一个交待。”说完,更是朝着巡察使躬身一拜,错过了看到巡察使蹙起的眉。 巡察使很不愉。 他没想到元遥都是一家之主了,还这么不懂事。他是给了她们一点方便,可至于在百万修士面前牵扯出他来么。身为元氏族长,元遥难道还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大失脸面? 是了。巡察使不由叹气,空有修为却不经风雨,一朝遇到考验时就原形毕露了。她还以为沧流洲能够在南海以南安居一隅是他这个巡察使多厉害、多能遮挡风雨么。还不是他辛辛苦苦与各方斡旋的结果。 “开天一事,历次以来都常有各种变故。即使今次特殊些,也还是要按照规矩办事。”巡察使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修士耳边。“余容小友实力不俗,每次斗法情况如何,相信诸位也都看在眼里了。此次名额就归她所有。至于其他不幸身陨的修士所空出的名额,就按照曾在其擂台中斗法过的修士中挑选修为最高的那一位。具体结果会公示在城主府前。” “我有意见。” 元遥瞪向容晴,这句话本该是她想说的,居然被容晴抢了先。名额都到手了,还要有什么意见? 容晴……当然有意见。 “我怀疑这次比斗有失公允。” “哪里不公?”巡察使问道。 “一个金丹,他哪能这么厉害?”容晴一边说,手中的剑意更是朝元克脖子上递了递。看得元遥心惊肉跳的。 容晴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也回味过来了。元克一路能这么顺利地开弓射箭,躲过了她的种种禁制、术法,肯定是用了不少手段,甚至连过程都是有人指点过的。既然许多修士都被她的背景震慑住了,包括巡察使即使不被震慑也有所忌惮,那么在这个前提下,容晴可就要趁势给自己拿点好处了。 “他怎么就不能厉害了?”元遥气笑了。“你不也是金丹,就你能他不能吗。” “冷静。”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仿佛火上浇油。元遥抿唇。一拍储物袋抽出一条长鞭就要动手。半步化神的实力,以容晴如今的虚弱状态哪里能够抵挡。 元遥面上保持着愤怒的神情,可是心中已经半冷静下来了。要救出元克,只能动用她的本命灵器,一鞭朝她的右手抽下去,不仅能伤到她还能控制住她的行动。 “住手。”一道甜美声音传来。 而实际牢牢用威压锁住元遥的却是巡察使。 “大人。”元遥诧异。“您怎么来了?” “不来,难道看你胡闹下去?”来者正是那位女前辈,分明面容比元遥年轻,声音也如出谷黄莺般,显得她说话老气横秋的。 但是容晴绝不会小瞧。因为元遥好像连巡察使都不太买账,却很听面前这女修的话。 半步化神,还是已经化神? 对方威压不显,容晴也很难准确判断。 “余容小友。元家主有些冲动了,我代她向你道声不是。”女前辈态度也极其温柔,至少还是目前唯一一个在容晴面前软和了态度的高阶修士。 容晴一面觉得舒服,一面反而更加警惕。 “我观小友血气受损,恐怕耽搁下去对道基不利。我这有一枚丹药,在修补暗伤方面效果极佳,赠予小友。且我安排了静室,灵气极为浓郁,足够你在开天前恢复到最好状态。小友认为,这样安排如何?” 容晴眼神一闪,“还不知真君道号?” 女前辈轻笑,“唤我花主便是。” 面前此人毫无架子,但容晴以为,她比元遥危险得多了。 “花主……前辈。”容晴深吸一口气,“这丹药罕见,不敢受此好意。只是有样东西,我更感兴趣,不知前辈给不给得起?” “哦?但说无妨。”花主仍旧态度温和,即使容晴如此回答也没有任何不愉的样子。她知道,容晴所言不公,只不过是其想要补偿的借口罢了,在流光剑宗作为其后盾的情况下,即使是巡察使也倾向于息事宁人。 此次谋算,她们败了,倒也不是输不起。端看容晴要什么了。 “灵植,我要半步化神实力的。” 灵植在擂台上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那个用短剑的男修,第二次则是出现在元克身上。再加上用短剑的男修曾丢给九绝一个储物袋,联系这些,容晴不难推断出是有一个势力供给他们这种辅助斗法的灵植。甚至不需修士从小培养,得到了就可以使用。 花主既然护在元遥身前,说她们没关系容晴怎么会信。既然要灵植,那就要半步化神的,她相信花主不至于给不出……毕竟元婴级别的灵力不也给了那些金丹期的下属了么。 “这个啊。”花主沉默了一会。 容晴没有理会这尴尬的沉默。反而直直地看着花主。花主想要用这沉默使容晴败退,容晴才不上这个当。只是要半步化神实力的灵植而已,又没有要灵植种子和培育之法。顶多就是资源的损失令花主肉疼而已,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到达元婴级别就已是不易了,半步化神的灵植想要造就太过艰难。我手里没有。”花主叹气。 “那我恐怕很难满意了,我不满意……”苍冷剑意切入元克的脖颈中,“剑主也会不高兴。” “不要。”“好罢。” 花主摆摆手,止住了元遥的声音。“将这个孩子放了,半步化神灵植真的没有,但是仅差一线就到半步化神的灵植还是有的。我给你。” 容晴面上浮起笑意,“那就很好。” 将剑意从元克脖子上移开,花主已将一个石匣掷到容晴面前悬浮着。 “此花名为姚娘。培植它到元婴大圆满的地步耗费资源奇多,可是让其突破到半步化神地步的成功率太低太低。”耳边传来花主的解释,容晴灵识探进去检查,匣子内是一段素白布条,其中一面有着如标本一般的花朵印刻其上,或者说,束缚其中。 成交。 容晴将元克甩到元遥那里。元遥立马小心翼翼地接住。 待得容晴将匣子收进储物戒指中时,花主又开口道,“还有一物,是元氏一族镇族之宝,意义重大,还请小友归还元家主,她必定愿意做一些补偿。” 容晴扫过元遥的脸,淡淡问了句,“那是什么?” 花主终于蹙了蹙眉,“小友莫要开玩笑捉弄我等了,正是被你收进储物袋中的&ash;&ash;破魔弓。” 容晴闻言露出迷茫的神情,“什么破魔弓?没有破魔弓。”她摇摇头。 她问元遥,“如果你们非说我拿了你们的镇族之宝,那你大可以喊它一声,看它答应你不?” 第八十五章 震慑 “小友,这就有些过了。”花主盯着容晴,缓缓出声。 “无中生有之事,我可不认。”容晴面上没有任何心虚之色。 双方之间的氛围霎时陷入冷凝。 灵植还好商量,可是破魔弓的强大是灵植远远比不上的,这一点,即使是巡察使都很清楚。所以破魔弓当然要拿回来,只是面对明着耍无赖的容晴,实在有点棘手。 元遥心中连连冷笑。以为藏到储物袋中,她就没有办法了么。破魔弓在元家保存上千年,元家怎么会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 灵识迅速探入储物袋中掐断一块玉牌。此牌中内含禁制与破魔弓上所封禁制同出一源。玉牌断裂,破魔弓必定有反应。 元遥盯着容晴,一息、两息、三息…… 容晴仍旧是抬着下巴,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不应该啊。元遥纳闷。若有动静,破魔弓早就该从储物袋中冲出了。 难不成,是容晴又动了什么手脚?元遥不由咬牙。是了,她怎么忘了,对面这个女修可是极为擅长禁制,若是容晴在收起破魔弓的时候加了什么古怪禁制,她的玉牌禁制没有效果倒也有这个可能。 若问元遥此刻的心情,当真是悔得快吐血了。要是早知现在这局面,她怎么都不会把破魔弓拿出来。 “你把储物袋打开让我一看。” “那可不行。”容晴立马回绝元遥。 “怎么,莫非是心虚了不成?”元遥冷声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容晴冷哼,“你凭什么要求剑宗嫡系弟子打开储物袋任你们查看。若是我有罪,当然可以打开。可是我无罪,那我就绝不会打开。你们一定要说它在我手中,就拿出证据来。” “证据?”向来温柔示人的花主也沉下脸,“我等都看见了,将你如何把破魔弓收进储物袋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难道你把在场的数百万修士都当成瞎子吗!” “口说无凭。”容晴感受到花主身上勃发的气势,仍旧不退却,“还是你欲要对我动手,强行夺过储物袋?你想好怎么向剑主交待了吗?” 当真是……欺人太甚!! 居然敢当着数百万修士的面信口雌黄到这种地步。句句不离剑宗,那又置元氏一族、乃至整个沧流洲的颜面于何地?! “你这般猖狂,挑衅沧流洲。我倒要带你去问问你家长辈,问问棘铭剑主要如何惩处你这个不肖之徒!” 说完元遥就要动手。却发现钳制住自己的力道更紧了几分。甚至…… “啪。”花主转身反手就是给了元遥一巴掌。 元遥被打得偏过头去。这点力道还不足以让她受伤。可是被人当众掌掴才是奇耻大辱。 元遥不可置信地看向花主,却正对上对方失望的眼神。 “你如今太不冷静。”花主淡淡道,“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与巡察使会解决的。” 纵使元遥修为已到半步化神,在花主与巡察使的联手威压下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就被九绝带回了其家族驻地。 而看台上的数百万修士虽然不敢出声,可心中俱是哗然一片。沧流洲修士向来傲气,因为他们的灵根资质比外洲修士好太多。元婴修士的数量亦是极多。 他们,这是第一次看到沧流洲顶层人物因为外洲势力而颜面尽失,甚至连巡察使……都不敢言语! 至于北地修士,倒并没有多少震撼,毕竟是流光剑宗。与自封一洲的沧流洲相比,他们归属的这些靠近剑宗的北地宗门,早就习惯了剑宗的强大与威势了。 元遥被带走前那怨恨的眼神还历历在目。花主心内轻叹。 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棘铭剑主统治修界的岁月。所以才敢叫嚣要与棘铭剑主讲道理。 棘铭剑主那是会跟人讲道理的人?就算他最后要惩处容晴,第一步肯定是先把沧流洲的人杀个遍。 巡察使看一个小辈仗势欺人,能不怒么。可是再生气也得忍。因为他和花主一样都是亲眼见证过姬氏皇朝如何覆灭的。 棘铭剑主最初现世时就已是化神了,接掌流光剑宗后更是让剑宗在北地各宗门中独占鳌首。那时的姬氏皇朝由末帝执政,虽不如姬皇尊鼎盛时期,可是化神修士的数量已经积累到一个令人心惊的程度。实际上,不止是霸据北地,更可以说是此界第一势力。 至于棘铭剑主,则一向行事暴戾,连自家宗门主峰都可以因为心意不顺而随手毁去,更何况对待敌对修士。都传言他走得并非是无情剑道而是无情杀道。 当年末帝寻了由头,要制住棘铭剑主,向有些偏向剑宗的宗门与世家展现皇朝实力,更是邀请了近万大小势力的实权人物,让他们做个见证。看看姬氏皇朝是怎么教这个只知杀戮的剑主讲道理的。 棘铭剑主果然应邀而至。 花主当年修为并不高,跟随其师尊前往姬氏皇宫,对于棘铭剑主虽有耳闻,但传闻实在不如其本人来得让她震撼。 只因棘铭容貌太盛。美若神子,足以让众多女修忽略其剑上沾染过无数血腥。 见到他的众修,没有不被其容色震慑得呼吸一窒的。 姬氏皇朝想要同他“讲道理”。棘铭却无道理可同姬氏讲。只看了末帝一眼,末帝这个初入化神的修士便陨落。 花主等人所在的姬氏用来接受八方来朝的宫殿,化为最巨大最华美的牢笼。没有人敢动,生怕下一刻就是轮到他陨落。 不知棘铭剑主施展的究竟是何术法,只见空气中骤然浮现嶙峋崎岖的黑线,上下打开,如同一张巨口不停地朝外吐出姬氏族人。只要是有姬氏血脉的,不管嫡系旁支,只要掉进这座宫殿中,俱是肉身崩灭,化作血水。金丹、元婴……甚至化神大能的元神通通是绞灭的结局。 在场的见证之人包括花主,无不惊恐地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棘铭剑主喜欢杀人的传闻,是真!! 不是无感、不是爱。是喜欢。只要可以,他就不会吝惜用杀戮手段。连极为珍稀的元婴元神他都看不上眼,他只是来杀人。 姬氏皇朝绵延千年,其族人究竟有多少。花主算是深刻了解了。数百万人汇聚而成的血水一点点没过她的靴子,脚踝,爬上她的小腿肚、蔓延到她的大腿……这些鲜血曾是姬氏最引以为傲的,毕竟在提升血统方面没有世家比他们更成功的了。可这些骄傲现在都沦为破灭。里面不止有族老这样的修为高深之辈,甚至姬氏刚出生的婴儿,甚至尚在腹中的胎儿连同其母。 在看到赶来的姬皇尊姬无妄也被棘铭一剑斩落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姬氏皇朝覆灭已成定局。 跪坐在花主旁边案几后的男修是北地极为出名的天骄,已到半步化神的程度。可就是这样不曾少过磨炼的天骄之辈,也被骇到浑身战栗。没人会笑话他。只因此刻所有被邀请来旁观的人,在外边呼风唤雨的大修士,无不被这血腥一幕震慑。他们连施法隔绝这蔓延上来的血污都不敢,偏偏造成这一切的棘铭却是纤尘不染,不怒不喜,仍旧是与来时一般无二的冷漠无情的模样。 从那一天后,姬氏皇朝成了一个被再三噤口的名词。巍巍皇朝骤然崩塌,其下统领的各大世家风流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北地林立的宗门,被默许存在来协调俗世和修界的天引司,以及,再无人敢挑衅的北极流光剑宗。 即使距离那一日已过去千年之久了,花主也永远不会忘记。当初重宇剑主从棘铭剑主手中接替过流光剑宗的统领之责,修界不知道多少大能都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战战兢兢过日子,生怕哪里让棘铭剑主不如意。 而元遥敢对着容晴叫嚣要与棘铭剑主讲道理,花主当时听到背后冷汗都下来了。 “死一个元遥不要紧,可不要牵连沧流洲所有人。”花主暗叹,“虽说不知道棘铭剑主除了重宇重霁两位剑主之外,何时又收了一个弟子。可是,只要棘铭在修界一日,这女修就能仗势猖狂一日。罢了,终究还是大局重要。” 要后悔,只能后悔自己当初棋差一招。 “道子,这便是你们剑宗的意思么?”巡察使叹气。从容晴开始发难,他的大脸就越来越愁苦。 除渊的身影在容晴身侧骤然浮现。他并未摘下兜帽,“师叔是怎样想的,剑主便是如何想的。” 他伸指朝身侧一划,“若是还有疑问,可以问我师尊重宇剑主。” 容晴盯着空气中被除渊划开的缝隙,不由握紧了拳头。 她与重宇,自那日封除渊为道子的大典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虽然现在不需见面,但能够彼此声音交流,容晴反倒生出了些许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 “你可好?”缝隙中果然传来了容晴熟悉的那个声音。 声音是一贯的清冽。 “我……不好。” 接下来巡察使和花主就见容晴是如何一本正经地远程告状的。 “我全身都痛,特别是心口。我的心特别痛。”她叹气,“如果只是技不如人也就罢了。他们非说我抢了他们的破魔弓。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怎么认嘛。” “原来是因破魔弓而起了争执?”重宇问她,“你手中确实没有破魔弓?” “没有。” “既如此。巡察使。”重宇对巡察使说话,即使巡察使同为化神,也不得不听。“此事了结,不可再以此逼迫。” “是。”巡察使心道果然如此,脸上却已恢复乐呵呵的表情,“既然是个误会,说开了也好。还麻烦了剑主分神在这种小事上,实在过意不去。” “巡察使客气。”重宇语调并无什么变化,与巡察使敷衍了几句后,最后一句话仍是在嘱咐容晴,“开天之后,同除渊一道回来。” 容晴闻言,拳头猛地攥紧,她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可能连一息都不到吧。 她听见自己哑声道:“……好。” 尐説φ呅蛧 第八十六章 拜托 随着黑线消逝,与重宇剑主的传音完全结束。巡察使好似真的将先前的不愉完全忘记一般,笑呵呵地将两枚玉牌递给了容晴和除渊。 “这是专门为取得开天名额的修士所准备的静室。底部便是沧流洲最核心的灵脉所在。因为只有三日时间可供修养,所以不止所提供的灵脉最是上佳,就连市面上可以提供的恢复灵气的丹药,都可以让侍从免费送来。” 容晴看了一眼除渊的玉牌,其上序号与她手中的是连续的。看来除渊所在静室就在她的隔壁。 容晴刚狠狠得罪了一番沧流洲最顶层的人物,这时候也不敢乱来,有除渊在她身边,她反而安心。 她对着巡察使躬身一拜,谢过巡察使后,与除渊一同离去。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巡察使再环顾毁了大半的登天台,脸色再度阴沉。 “花主,其余杂务,就由你来安排。”他现在不想再看见其他外洲修士,更不想看见培养多年仍旧不成材的本洲废物。 花主闻言双眸一亮。她抿唇一笑,“花主必定不负巡察使栽培。” 巡察使向来对于沧流洲事务亲力亲为,很少将事情包括杂务分给别的大修士做。现在这个机会,很难得。 花主看向众多北地天骄和沧流洲的优秀修士,面上笑意更加温和。 ------------------------------------- 容晴和除渊一路前往静室,在两个相邻的静室前站定时,倒是除渊让容晴先随他入内。 她想了想,并未拒绝。毕竟,她也有一件事,想请除渊帮忙。 静室门户上本就有禁制存在,容晴自觉又多加了几层。 “天下第一弓,在开天之中,你不要拿出。”除渊摘下兜帽,露出一双极美的凤眸。“否则,你护不住它。” 哦? 容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这把长弓。弓身漆黑,弓握上更是有着一只断手。 元遥曾经想要通过禁制将其召回。这个想法本没有错。 可惜,她没有想到的是,容晴并没有将其收入储物袋中,而是收进了储物戒指。此戒是重宇剑主为容晴所造,与坊市中流通的储物袋或是其他储物法器全然不同,所以也不怪许多大修士都没能察觉。若是某一天容晴身死,这戒指说不定就此流落在修界中,等待有缘人慧眼才能发觉此物之珍稀贵重。 它与一般储物法器不同,所能存储的东西更多不提,更为关键的是其内的封印之能。 若是小修士,所能获得的东西大多普通,一股脑塞进储物袋倒没什么问题。可是等到修为愈加高深,在秘境中收获的无法辨出的物品就会越来越多。这个时候,简单地收进储物袋中就不太明智了。像精通禁制的,会在古怪之物上打上重重禁制再放入。即使不会禁制,也可以去坊市买了专门替代禁制作用的玉盒来将其收藏。尛說Φ紋網 容晴所用戒指的封印之能,则是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足以屏蔽非储物戒指主人的任何力量渗入。只有容晴的灵识才能在戒指内自由来去,这样一来,元遥想要召引弓身上的禁制,注定是行不通的。 容晴不知道这封印之能究竟有多强,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从没让她失望过。她也就是将灵石、丹药等物放在储物袋里,而真正重要的东西,却是藏在储物戒指中。这样就算储物袋被人夺去,别人也轻易想不到,她身上还有一样储物之宝。 “此弓究竟是叫破魔弓还是天下第一?”她问除渊。 原本容晴以为浮字书的意思,不过是夸赞这把弓的强大。但是就连除渊都称呼其为天下第一弓,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这把弓叫做天下第一而已。 “此弓原为天下第一所有。天下第一陨落后,因缘际会之下,流落到了此界。” “嗯……”容晴想了想,不知道要不要吐槽居然有人叫做天下第一。“这么说,弓的原主人并非此界修士了。他有多强?这把天下第一弓,又有多强?” 除渊唇角微弯,少见地带了丝笑意,“不论天下第一生前修为如何,如今已然陨落。至于此弓,是天下第一本命灵宝。等你除去元氏一族留在弓上的禁制之后便可使用。不过……以你现今之力,无法真正开弓。” “为何?”容晴不解,“虽然元氏公子是凭借家族禁制才可以使用,可他也是金丹,不照样开弓?” 我怎么也比他强,为什么轮到我就没法开弓了? 似是明白容晴心中所想,除渊解释道:“弓内尚有一道元灵残存。元氏公子是受其影响才能开弓的。” “什么元灵?是法宝诞生了自己的意识?亦或是……”容晴回想起元克当初的表现,一箭过后,他分明失去了意识,可是元克的手却再度抬起,想要再开一次弓。现在想来,并不是元克在操控,反而是天下第一弓在借元克之身施展自己的力量。“天下第一尚还残存了自己的意识在本命法宝中?” 容晴握弓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一位大能的意识残存在其中。无论容晴用或不用,都非常危险。能够修行到更高境界的修士,其心智与谋略都非常人所能比。而他给自身留下的退路,绝不会那么好相与。 毕竟没有多少大能会傻乎乎地给别人一大堆机缘又倾心教导。容晴唯一能考虑到的,就是夺舍。 此界虽无夺舍之法流传。但不能保证他界没有。 “不确定。”除渊摇头,“我就算有些卜算的能力,也并非全知。但是天下第一确实陨落了。 好好保存此弓,其威能将来会超出你想象。” “明白了。”容晴不再多问,将天下第一弓收回储物戒指中。既然除渊说了不要在开天中拿出,她也就歇了这个念头。最主要的是,这弓身上的禁制,她不会解,还需开天结束后回到剑宗,去藏书楼中学习专门的破解之法。且更妙的是,当时她砍下元克的一只手,将会对解禁有极大帮助。当然了,即使知道如何破解,要将这元氏千年积攒下来的禁制全部解完,也并非一日之功。 如果芒方还在,倒是省事。可是容晴仅有的两块全部在解万物书禁制的时候就已用完。 “我还有一事,拜托你。” “不妨直言。” “我想请虹非帮我做件事。不过需要她来沧流洲,且不经过巡察使。你能将她带来吗?”容晴此举,说白了就是想让除渊帮她偷渡。 “可。” 即使猜到除渊会应下,容晴还是松了口气。从储物袋中取出空白玉简,灵识探入其中留下讯息后,递给除渊。“虹非看了就明白了。至于我,现在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朝着除渊躬身一拜,便没有再多做停留,出门去了隔壁的那间静室。 她的视线在门边的木牌上扫过。入住静室的人,都可以在木牌上留言所需的丹药。自有侍从会将其奉上。 不过容晴也不愿得了便宜还卖乖,最后关头了还是低调点吧。 容晴拜托虹非之事,是希望她能偷偷看顾白石观三年。如果不是打脸了巡察使等人,容晴也不至于有这个担忧。现在欠下人情,总好过真有什么万一,到时追悔莫及。 容晴这般想着,盘膝在蒲团上,本能地压下种种思绪,几乎是瞬间就已入定。极为精纯的灵气透过蒲团疯狂地传输到了容晴体内,被她快速地炼化为灵力。 巡察使所言,果然不虚。 这条灵脉非常顶级,从质从量上来讲,都堪称第一。容晴吸收大量灵气调理她的经脉损伤以及再度充盈她干涸的经脉。而她又身具全通经脉,其耗费的灵气量极为惊人。可是对这条顶级灵脉来说,压力不大。 要知道,当初容晴一路从筑基圆满到结丹圆满,就吸收掉了除渊所赠的半条灵脉! “不愧是供应沧流洲主城的灵脉。”容晴感叹,“沧流洲的元婴修士数以千计,其背后恐怕离不开这条灵脉的支持。且供应千年都没有枯竭之象。” 流光剑宗的灵脉数量很多,不过都是剑主抽取大量灵脉汇集到剑宗驻地。不知沧流洲的这条灵脉又是何等造化才能做到的。 三成、五成、六成、七成……十成! 几乎三日过去,容晴才将自己的状态恢复到巅峰。同时暗自庆幸在登天台上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创伤,这才能较快恢复完全。 她缓缓睁开双眼,似有所觉,朝窗户那看去。 窗户看起来是开着的,实际上,有一层禁制将窗户内外隔绝。几乎所有静室都有这个配置。因为修士在静室中并非是闭了死关,当有人想见静室主人的时候,就会将传音符留在这窗户上。既不会影响到静室主人,也能让静室主人一旦结束入定,就能轻易发觉。 容晴抬手一招,那一张传音符就动了动身子,穿过窗户上那层禁制朝着她飞来。 “余容道友。”传音符在容晴面前徐徐展开,传出了一道如莺啼般的清脆声音,“在下凤凰儿,出身北地大月山,不知道友可有暇,于开天之前一晤?” 第八十七章 不是姻缘 凤凰儿……她怎么会想来见我? 容晴皱眉,随即舒展开,对着传音符回复了肯定答案。 对于凤凰儿的来意,容晴并不十分清楚。但是,也不至于连见一面都不敢。 这个名传北地的女修,容晴自下山历练以来就没少听到过有关凤凰儿的传闻。毕竟凤凰儿的事迹太过传奇。 听闻,凤凰儿早年资质普通,没有半点名气。直到金丹之时才因体术闻名。那时她早已拜入大月山门下,是一名乐修。 乐修本就少见,体修更是罕有。像凤凰儿这样既是乐修又是体修的,目前也只有凤凰儿一个。且这两者被她融合得极好,战力惊人。 她崛起得太过迅速,几乎人人都默认她有奇遇在身。容晴亦是这么认为的。 容晴曾与凤凰儿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北地第一秘境。此秘境是北地公认的资源第一亦是危机第一的秘境。 那时凤凰儿还未到半步化神,尚是元婴中期修士。可是在多次历练中名气大盛,又兼之容颜美丽气质温和,可以说追随者众。 容晴也不过是与她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对视过一眼。想来凤凰儿也不会记得一个无名之人。 这般想着,却听到叩门声。 容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亲自为凤凰儿打开了门。 “她来得太快,似乎是专门要与我见面。”容晴暗想。因为这几乎是传音符一回复凤凰儿,对方就过来了。 “余容道友。”凤凰儿含笑点头。以如此近的距离来看,其五官亦是精致到无可挑剔。但容晴更加重视的,是对方身上隐而不发的气息。 这气息内敛却厚重。犹如小憩的猛兽,只待苏醒便可咬碎敌手的喉咙。 这就是体修吗? 容晴垂眸,因为身高的差距,很自然就是略微俯视凤凰儿。可是对方娇小的身体内,却蕴藏着令人忌惮的力量。 容晴客套了几句,将凤凰儿引入案几后。茶具等物都是静室原本就备好了的。所以容晴招待起来也不显局促。 “想必余容道友对我为何上门来,很是疑惑?” “是。”容晴点头。“且道友来得这般快,究竟是什么事需要如此呢?” 凤凰儿笑吟吟道,“我能收到消息立马前来,一是因为分配给我的静室就在道友邻近,二是因为我一直在等道友回我消息。” 嗯?容晴双目微睁。 不由得容晴奇怪,毕竟对方能分配到邻近的静室,就足以证明其实力了。然而就以凤凰儿的修为和战力,她却是守着容晴的回信。这中间的意味…… “看来道友想要与我说的事,非常重要了。”容晴看向凤凰儿。“道友但说无妨。” 至于答不答应,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这一次开天,说实话,造化惊人。”凤凰儿缓缓道,“虽说最终收获如何全凭机缘。可更为关键的是,没有危险,也就是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我要同道友商量的一事,关系到一处秘地。其名为&ash;&ash;”她盯着容晴的双眼,想要看清容晴面上一切神色变化,“入梦墟。” 然而,要令凤凰儿失望了,容晴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的茫然。 不应该啊。凤凰儿暗道,以余容在流光剑宗的地位,居然连入梦墟都不知道。 “那是什么秘境?”容晴不懂就问,倒不会因此不好意思。 “是一处极危险的秘境,位于南极。” “这么说……要穿越禁海了。”容晴回忆着海图。沧流洲附近一带的海域众多,特性不一。以北的南海较为安全,以南的禁海则危险得多。海图上关于禁海的探索很少,只知未被探明的部分非常宽广。 “不用穿越全部,我手中有一份海图,标明有禁海中一处海岛的位置,在上面有一位大能修士曾经布置下的传送阵,可以直接传送到南极入梦墟,且是传送到危险性低的外围区域。”凤凰儿连道,“即使在入梦墟的外围区域,资源亦是十分丰富。稀有灵药、罕见异兽……我的目标就是一种金色异果,对于炼体有大用。所需不多,只三颗就足够,至于其他收获,我俩五五分成。” “这些,或许很诱人,但不是我现在能考虑的。”容晴想知道这背后有什么危险,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我有什么是可以帮到你的吗?” “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了。”凤凰儿抿了抿唇,“道友的剑意将在入梦墟中有极大优势。” “什么优势?” “破幻之能。”凤凰儿道,“不仅如此,剑意本身又极为锋锐,同阶之中堪称无敌。余道友依仗剑意,在入梦墟行走无碍。我只不过是为道友提供些许消息和辅助,到时恐怕还要仰仗道友才行。”凤凰儿小小恭维了容晴一番,不过实际上,容晴在她心中确实是第一选择。 表面的修为说明不了什么,越是底牌众多的修士越可怕。凤凰儿气运不错,一路走来机缘不断,更是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一起探索秘境的同伴不是越多越好的,凤凰儿不想来回浪费时间和资源,因此才会暗中细心挑选然后尽力争取。 “破幻之能……”容晴低声重复,这才轻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时候,你看到了。” “正是。”凤凰儿微笑点头。 凤凰儿成名后,才她眼前来来往往的修士何其多,怎么可能每一个人都记得十分清晰。但是她对容晴印象深刻。 那对视的一眼并非主要原因。凤凰儿看到容晴的第一眼,瞬间就判断出了这是一个大宗门娇养出来的女修,修为虽高,可是历练不足。那懵懂好奇有极为紧张的样子,怕是第一次参与秘境。 只不过,第一次就参与这么危险的秘境?要知道,这个秘境名额有限也很珍贵。让这个只敢在外围活动的女修使用会不会有些浪费了? 凤凰儿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也就没再多想。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等到过了十几日之后,凤凰儿又极为有缘的远远看到了容晴。容晴倒是毫发无伤,且身旁还有一个筑基女修。那筑基女修少女模样,对容晴看似颇为照顾。 不过凤凰儿何等眼力,心中嗤笑。看来又是一个专门在秘境中“干活”的修士。 秘境之中,本就鱼龙混杂。就算是大宗门的弟子,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也有可能抵挡不住诱惑干起杀人夺宝的勾当。而有一些修士,就是专门做劫杀的事情。有在外面接了单子的,进入秘境内暗杀,这样即使事后追查也很难追踪到痕迹。也有在秘境中找寻目标的,针对刚刚历练的新人,向其示弱,谋取信任,最终一击必杀。 凤凰儿也说不好容晴遇到的是哪种情况,但看样子是完全入了套。她心中暗叹,到底也没管。只是正好与容晴两人行进方向相同,也就隐匿了身形,远远地在一旁同行了。 也正是如此,凤凰儿才有机会亲眼见证那一剑的风华。 她先是被幻术的出现吸引过去。遥遥看向容晴两人的所在。她本身修习音幻术,对幻术一类的术法极为敏感。 “此人必死无疑了。”凤凰儿是这么判断的。因为她太清楚修行幻术的人的攻击节奏了。幻术修行不易,要在幻术上有所小成,所花费的时间精力几乎是放弃了钻研其他术法。在开局争出的一两息时间内,借助外力一击必杀,绝不容有失。 那筑基女修趁着容晴失神的空隙,用出压箱底的堪比元婴一击的符箓朝其心口处掷去。显然是认为这一击之后,所带来的收获将远远超过以往所有。 如果她成功了,那将证明她所想的没错。可惜的是,她没成…… 雪白如练的剑光劈开了天上倒悬的星河,上方衍化而出的星辰扑簌簌坠落。整座秘境因此轰鸣震动,无数在秘境中历练的修士目光惊疑地看向星空。 那筑基女修甚至在容晴完全回神过来前就已湮灭在那暴起的剑意中了。 那时的容晴又惊又怒。剑气在她周身纵横肆虐。即使后来重宇剑主赶来将她带走,凤凰儿心中仍然隐隐有疑惑,不知容晴在幻术中究竟看到了什么让她如此烦躁。 “旁人都只知你剑意强大,却不清楚其破幻之能。我算是机缘巧合才得以发现。” “是么……”容晴轻叹。她心里清楚那只是最后的抵抗手段而已。她仍旧是要先中了幻术才能引动剑意抵抗。 因为那根本不是她自己修炼出来的剑意,而是与重宇剑主重霁剑主合修得来的。他们走无情道的,心境如镜石一般,本身就不惧幻境。根本不用使出剑意也不会陷入幻术中,而容晴却是做不到的。 所以她想要找寻其他破幻之类的手段。她有预感未来将要面对的幻境恐怕……不会少。 “照你这么说,看来入梦墟的外围也有很厉害的幻境了?” “是。”凤凰儿干脆地点头,这一点没必要隐瞒。“这是我所知的入梦墟外围的一些情况,你一看便知。”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容晴。 容晴没有多言,直接灵识探入其中。 入梦墟,按危险程度,可以分为十二重。越往内部行进,其危险程度越高。即使是外围,也都是半步化神、化神修士才能踏足的了。再往内部行进,其幻境愈发厉害。即使是化神也一样会迷失其中! 第十二重,确实是凤凰儿所提到的,资源极其丰富。又兼之灵脉众多,即使有修士曾经搜刮过也很快再度繁荣了起来。虽有幻境威胁,不过这些幻境不知是何缘故,竟然能具象成隐约的人形。虽然行踪莫测,可是容晴有剑意在手,相对地也不是非常致命。这也是为何凤凰儿首先想到的就是邀请容晴了。破幻的法器、阵法少见,且到时候消耗会非常惊人。从安全性上来讲,容晴在登天台上的表现,让凤凰儿觉得更有保证。 到了第十一重,则幻境愈发强大,即使是灵脉也开始逐渐干涸。 第十重开始,就没有人敢深入了,玉简中也没有提到相关信息,甚至猜测也无。 关于入梦墟的消息,非常零散,凤凰儿也是在尽力整合了。然而其中的一句话,却是让容晴心中震动。 “传闻,天生异种,生而超凡,名为因缘。天道欲其死,不从,化为入梦墟。” 不知为何,容晴看到这句话,近乎是本能地,就回溯起了另一句话。那本就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了,然而当回想起时,她才惊觉,那句话竟然在她的记忆中一直存在,只需一个小讯号,就能清晰忆起。 甚至,她近乎直觉地确定,这才是那一句话真正的答案。 “余容道友?”凤凰儿在一旁轻声提醒。 对于情绪极为敏感的凤凰儿,察觉容晴的心绪已经乱到极为明显的地步了。这可有些不妙啊,她心想,若不是看中容晴剑意的破幻之能,她是绝对不敢邀请七情如此强烈的人前往入梦墟的。 “嗯?”容晴深吸一口气,倒是出乎凤凰儿意料地从情绪中极快脱身出来,相比当初在秘境中的表现,变化极大。“此事,我应下了。等开天结束,我们再谈谈其中的详情。” “如此,甚好。”凤凰儿满意点头。 将凤凰儿送至门口目送对方回到静室,容晴再度回到蒲团上盘腿而坐。 垂下眼眸,脊背深深地弯了下去。罕见地,她感到从心底生出的疲惫。 原来,他所说的,从来都不是姻缘…… 第八十八章 姚娘 她曾问过棘铭剑主:我为何来此,我该怎么回去? 棘铭剑主的回答太过简单。 “这一切的缘故和解法,都是姻缘。” 容晴心悦于重宇剑主的时候,还有些甜蜜地想,恐怕我与他是命定的姻缘。 现在看来,着实是想太多了。 是因缘,而非姻缘。 只是这因缘背后究竟有何隐秘,还需容晴之后细细探索了。开天之后,她会立即突破到元婴,甚至,在资源足够的情况下,恢复到半步化神的修为。这也是为何凤凰儿能放心地找上容晴的缘故了。虽说看中的是剑意,但修为太低也是不成的。 窗棂透入的光芒渐渐消散,容晴知道,等今夜过去,明日开始,遴选出的一万名额将真正接受一场造化。不知最后,究竟是谁能够鱼跃成龙…… 这机会,她必须得抓住。 容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石匣,匣内一段素白布条整齐地叠放着。 虽然花主没有明说用法。可是观察过对战的那两人:使短剑的男修和元氏公子是如何放出灵植的,容晴大致也猜出一二怎么认主此物。 在小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用灵力控制住血液在表面凝而不散,容晴捏起布条一圈圈地缠绕在小臂上。把束缚灵植的那一面朝里,没一会儿,容晴就将整段小臂都包覆住了。 “唔。” 她没忍住闷哼一声。 “果然,会很痛。” 原本束缚在布条上的灵植遇上修士灵力充裕的血液,瞬间就“活”了过来一般,无数张长满利齿的小口朝着容晴的伤口吸吮撕咬。妖娆展开的枝条锐刺更是朝着容晴的小臂内部窜入。 直到过去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这株名为姚娘的灵植,这才饱食一番后心满意足地收缩回了布条上。 容晴缓缓吐出一口气。“成了。” “不知道这灵植的培育之法究竟叫什么。很是奇妙。不需奴役禁制,只需滴血认主,就直接立成了死契。”当然,以现在容晴和花主的关系,绝对是打听不到半点消息的。“我与此花心神联系的紧密程度比起和那鸟儿的还要强上许多。且此花本身亦有微弱灵智,这意味着斗法时,我若是无暇分出心神操控,它也可以凭借本能来辅助我。若是寻常时候,我也能灵识附在其身上,或许将来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不过,缺陷自然也有。”容晴叹了口气,可这情况也在她意料之中。“它本身并不坚韧,唯一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有些许的魅惑作用。然而这天生的魅惑顶多也就影响一下凡人,对于修士却没什么多大影响。 有用,却没什么大用。想要将其突破到半步化神,耗费资源不说,成功率又极低。当真是鸡肋。” 花主手上肯定有半步化神的灵植,但是她不可能给的。而姚娘既然能被她拿出来给容晴,肯定是她手中价值最低的。甚至容晴猜想,姚娘能到元婴大圆满的程度,说不定就是花主早期的试验品而已。 容晴估摸着,使用姚娘也就是这段时期罢了,等到修为再上去,还要搜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灵植。姚娘到时也就被收起封存,除非有了需要到她的魅惑的时候,才会让其再度出现。 “主人。”容晴心神中传来一道柔弱的少女声音。 仅是听到声音,就让人忍不住生起想要好好呵护对方的冲动。 “姚娘?” “花奴向主人问安。主人但有任何吩咐,奴必倾力完成,不惧粉身碎骨。”这一句话被姚娘说得娇娇弱弱,千回百转。 若是寻常人,早就本能地心生不忍了。但容晴身为其主,根本不受姚娘自带的魅惑之力影响。反倒对它的灵智,有了更高的评价。 如果灵植只是凭本能战斗,难免有蠢笨僵硬的地方。可是,如果它的灵智程度不低,让它自主辅助主人的时候,其配合恐怕会超出容晴的预想。 “你记得花主吗?”容晴眼神一闪,缓缓问道。 “花奴记得。自筑基诞生灵智起,奴就只见过花主一人。”wWW.xszWω㈧.йêt “你的灵智不凡,你的话语和思考都是向花主学的吗?其他灵植也是同你一样?” “是的。花主曾经有两百余年在奴身上投喂灵石药液等物。后来等奴的修为到达元婴巅峰时,便被花主封印直到遇见主人。至于其他灵植,奴也曾在花主身旁见过,只是从来不曾交流过。” “是你们物种不同无法交流,还是对方灵智不够无法交流?”容晴抓住其中的关键点。 “奴……不曾遇到可以交流的同类。” 这就是说,姚娘应该算是天生灵智就比其他灵植更高一筹了。或许与修为关系不大,反而跟灵植种类更为相关。 “花主知道你的灵智已经到达这种程度了吗?” “花主并不知晓。奴一直不曾表现出来。” 容晴无声笑了笑,知道自己占了个大便宜。花主以为自己只是扔了个没什么用处的废物,没想到是蒙尘的明珠。 姚娘已经智慧到筑基开启灵智之时,就懂得遮掩自身了。而待到封印后,再度现世就是被认主。认主过程是它无法反抗的,因为封印它的那一面直接对准了容晴的血肉,它无法穿透布条逃脱,只能沾染上容晴的血液。等到认主结束了,它的本能已经臣服于容晴,心神紧密联系,任它智慧再高也无法逆转。 容晴摊开手心,暗绿色的枝条从腕口处探出,一点点长高,伸展出嫩绿枝叶和细小的尖刺,最后是一朵巴掌大的橙色花朵正正好在容晴面前绽开。花瓣柔软鲜嫩,花心处则有着白色软绒。 是种子吗? “不知。”有关自身的想法很快被姚娘感应到,它对自己的了解恐怕还比不上培养它的花主,所以只能这么回答。 “有一事我必须问你,花主曾说你突破到半步化神的概率极低极低。你知道培育你到突破的资源是多少,有什么特殊之物么?如果突破失败,又是什么下场?” 姚娘想要隐瞒,可是刻印在其本能上的对容晴的臣服却是让它极快地回答,“花奴想要突破到半步化神的资源是同阶修士的十倍有余,至于失败的下场……奴曾见过其他灵植突破失败,俱是枝叶尽碎,完全陨落。” 所以花主绝对不会浪费资源在姚娘上,毕竟这是一场豪赌。成了,则是半步化神,不成,那么曾经花费的大量资源尽皆打了水漂。 “让你突破的事,不急。”容晴缓缓收拢掌心,探出的花枝顺服地收缩回到了小臂处。“安心为我做事。” 在容晴看来,解决的办法总是比问题多的。花主做不到的,不意味着别人做不到。说不定哪天机缘到了,就能有大大提高成功率的方法。 最关键的是,姚娘是完全忠诚于她的,且有着较高灵智。这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它既然无法作为纯粹杀伐的武器,那就拿准它的定位,就把它当作助手来使用。在秘境历练中,她会多一双眼睛,多一种手段。甚至,未来可能出现适合姚娘的妖修功法……容晴知道有些异想天开了,但她,很是期待。 将姚娘认主后,容晴没有立即拿出记载瞳术的玉简,而是那块白色面具。因为修习瞳术还需要一些特殊之物辅助,现在是来不及准备了。但这块除渊言明要她好好研究的面具,容晴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先粗浅地查探一番。 指腹在面具上缓缓摩挲着,暖意似乎无法沾染其上,至今仍旧是冰凉一片。看到面具,容晴无法不心生忌惮。毕竟她是亲眼看到这块面具怎么将司马廿八从脸到全身全部吞噬殆尽的。 真的要把它戴在自己脸上吗? 容晴迟疑着,却是选择将其按在额上。谨慎行事也好。 灵识轰然撞进白色面具中,识海与白色面具内部仿佛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 而识海中,苍冷剑意更是蠢蠢欲动,只要有一丝不妥,就会立即斩断这之间的联系,保全识海灵台。 “人世如刍狗,冥府享极乐。”面具中的世界昏冥一片。耳边传来阴森的冷笑之声。 “又是一位有缘之人,不如随本官一观冥府奢靡之象?”这令人不适的声音仿佛就是有人贴在她耳边说话。容晴似乎都能感觉到丝丝凉气钻入她的耳朵中。 容晴皱眉,这声音挥之不去,更诡异的是,她似乎本能地听从了指令,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这道声音朝前走去。 眼前的一切景象极为幽森,容晴能够看见只不过是有光照见而非照亮。 “你朝前看,有一道河。” 于是容晴看到了黑灰色流水缓缓流动的线条。耳边又听到汩汩的水流声。 “河上有一座桥。今日你来得极为凑巧,有热闹可看了。” 容晴凝目眺望,果然有一座长桥横跨过河流中央。就在桥的一端,一顶八人抬的轿子晃晃悠悠地往前行进。轿前四人是童子,轿后四人是身形佝偻的老者。更有男男女女十数人敲锣打鼓,极力营造一副热闹景象。 这是嫁新娘?容晴欲要从颜色上分辨,可是这个世界所见俱是一片昏暗,深灰色的轿子还有众人所穿的衣服实在让人难以猜测其真正的颜色到底是不是大红色。 仿佛知道容晴心底的疑惑,那阴冷的声音缓缓说道,“冥府之中,只有红事,没有白事。” 第八十九章 都能做官 这一支嫁娶队伍很快就过了桥,陷入一股浓郁的黑暗中,连原本隐隐约约的声音都完全消失。 河水流动的线条远远送来一只小舟。 不需耳边的声音言语,容晴也知道,这是请她上舟的意思。 没有犹豫,她迈步踏入舟中。她本就是要一探这冥府一脉的究竟,与这声音想要做的目标一致。 小舟立时动了起来,顺着水流,一路朝前。在舟身两侧荡开一圈圈的线条,经过桥底,迎面看到的一切令容晴倒吸了一口气。 “如何?即使是修界也不能有此等壮观。”阴冷声音在容晴耳边洋洋得意道。 高楼广厦数以亿计,更兼之目力极限处的重重殿宇,起伏连绵。每一幢每一层都装饰繁复极尽奢靡之能。楼内照耀而出的明光则将整座城池点亮成巨大的光明。 众多声音汇聚而来的喧哗一下子灌注到容晴耳中。霎时间,她以为自己置身的是红尘俗世,而非这阴气森森的冥府。 在城池中央,生长了一颗极为庞大之树。树冠将整座城池牢牢覆盖,枝丫上垂落下的无数纸条无风自动。这些数目无法估量的纸条密密麻麻相互簇拥着,几乎将枝桠全部遮盖,极为神秘诡异。尛說Φ紋網 “这是什么树?” 似乎是因为生长在没有天光的地方,呈黑褐色,也没有任何叶片冒出。 “这是我冥府的根本,名为转轮树。”阴冷声音嘿嘿笑道,“司掌生死转轮之事。” 生死转轮? “你看到树枝上的纸条了没有?每一张纸条上都是一个生者的名字,他们入了我冥府一脉,即使肉身崩灭灵魂消散,亦可依靠转轮树轮回重生。” 容晴望去,随着小舟离城池越发靠近,她看得也就越发清晰。 果然,每一张纸条,都有一个名字。这些名字容晴没有一个认识的。 容晴眼神一闪,嗤笑一声,“我身为修者,寿元远超凡人,待我不断突破,寿元更是能不断增加。何需依靠转轮树。” 轮回之说,容晴很是怀疑。 “生死无常,即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修士,又如何能保证自己绝对不死?”冷笑,“在我冥府眼中,修士之命与凡人之命并无什么不同,还不是在这转轮树上一样轮回。” 修士…… 凡人…… 容晴轻轻问道,“那轮回之后,修士与凡人又有什么不同?” “嘿嘿,差别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端看个人有多少功德了。入我冥府,可保你永世生生不灭,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白白获得,当然是看修得的功德有多少了。 在冥府,人人都可做官。功德越多,官位越大。即使是凡人,手下亦可统领无数修士。 而官位越高之人,转世的待遇亦是不同。凡人若是证得功德十万,转世之后,即可拥有灵根。功德百万,则天资绝佳,只要稍加修炼便是天骄。若是传说中的千万功德……”阴冷声音说到这里,声音都微微颤抖了,“则生而化神,气运临身。” 化神! 在修界无数修士苦苦追求的化神境界,在冥府居然转个世就能获得。若是这消息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修士心动。毕竟,有太多修士此生化神无望,而寿元更是走到了尽头。如果真有这么个机会,他们肯定会死死抓住不愿放手。 “……这功德应该如何赚取?”容晴缓缓道。 “心动了?”阴冷声音毫不意外。“你既然是修士,入我冥府一脉,则要转修我冥府一脉的功法。你既然有机缘来我冥府,想必也是拥有鬼面。 这鬼面,便是功德!凝练鬼面越多,所获功德就越多。甚至,你若是为鬼面寻得宿主,那宿主修为增强,亦可为你增加功德。你的功德越多,在这冥府中的地位就越高。不需耗费资源去增加修为,只要功德增加,修为与寿元自然就会增加,突破境界更是小事一桩。” 这阴冷声音越说越发激动。这很正常,毕竟冥府一脉可做到的事,几乎能与天道争锋。即使是容晴也是被其言语煽动得有些心驰神往。 姬皇妃能到化神,很可能就是因为这冥府一脉的特殊功法。而她手下的那些元婴修士想必都是她所凝练出的鬼面的宿主。 容晴认为,自姬氏皇朝覆灭至今以来,时间过去千年之久,姬皇妃所拥有的功德怕是极多! 不过,这阴冷声音所言,容晴还是发现了一个疑点。 “大人所说赚取功德的方法是要修士修习冥府一脉功法,可是凡人不能修行,他们又是如何赚取功德?” “哼,当然有法子。本官说过,功德越多,在这冥府中的地位越高。这地位高了,所拥有的权力自然不同。冥府官场中,分上三品阎君,中三品判官,下三品冥官。有许多凡人自身无法修行,可他的亲人却是修士且有大量功德,那便可以用这些功德向判官换取在功德簿上加名的机会。功德簿上有了名字,就可以凭此入我冥府。再由亲人赠予十万功德,转世之后便能够修行。既然成了修士,当然可以自行积累功德。” 在容晴与这阴冷声音对话间,小舟已经晃晃悠悠渡至了城门口。 宽阔城门上有一巨型牌匾,上书玄封二字。 玄封?容晴回忆起沧流洲天幕上那块刻有玄封二字的石碑,正是此碑中飞出的玉简,让巡察使更改了名额。她暗想:不知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冥府共分三十六府,此处正是玄封府。”阴冷声音道,“府内有三品阎君坐镇,四品判官百名,五品判官千名,六品判官万名。下三品冥官无数。” 哦,这么说来,还真是人人都能做官啊。城里有不当官的么……容晴默默吐槽。 城门洞开,这河流居然直接穿过城门通入城内。容晴立在小舟上,通过宽阔的门洞,原本遥望过的华丽景象一下子近在眼前。 在这里,颜色越发鲜活了起来。河道两旁是密集的人群。并非如容晴所想的那样都戴着诡异的鬼面,众人俱是露出正常的面容。 戏楼、酒馆、赌坊……红尘气息扑面而来。不知何处飞来的香帕,从容晴面前拂过,落于河面,与其上的胭脂一同缠缠绵绵融入水中。 河道上也并非只有容晴所在的这么一支小舟,多的是游船画舫,其内传出喧哗笑闹声,不绝于耳。 此处是冥府,玄封府,亦是……不夜城! 容晴一介白身,在这里太过微不足道。小舟几乎是躲着四周游船,默默地在河流边缘处朝前行进。城内水道复杂,但这小舟却没有任何犹豫,径直带着容晴驶去,离城中央的转轮树越来越近。 “我们这是要去哪?”容晴淡声问道。 “自然是要去功德司那里,为你在功德簿上加名了。怎么?本官费了这许多口舌,你可别告诉本官你不愿入冥府。” 话语中,是明显的威胁之意。 容晴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我在这玄封府中是一介平民,大人有所请,我不敢不应。” “只是我还有个问题。”小舟已经到了转轮树附近。容晴注视着极为粗大的转轮树树干,上面浮现的一个个树疤其模样与人脸太过相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快问。”阴冷声音不耐烦道。 “想要让凡人能够修行的方法,除了轮回转世还有其他么?” 阴冷声音当即嘲笑,“能够轮回转世就已是天大的福气了,竟然还不知足。若无我冥府一脉功参造化,你如今怎会这般痴心妄想?居然还想着其他方法,哪有什么其他方法……” 正大肆嘲笑着的阴冷声音突然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倒是有听说有人开了先例,以凡人之身能够修行。” “什么人?”容晴连忙问道。 “哼,传闻而已。” “既是传闻,大人同我说说也无妨吧。”面对沉默,容晴也不气馁,反而含笑道,“大人?” “此事太过离谱,谁信谁傻。你非要知道,本官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阴冷声音哼笑道,“据说是一个女人,原先是凡人后来不知怎么的没经过转世就修行成了七品冥官。当然就有人好奇问她如何能够修行的。她回答说是有人爱慕于她,为了让她不死,特地找到一个冥官主动成为其鬼面宿主,然后又杀了这个冥官将其本命面具戴在了她的脸上,从此以自身修为寿元供养她。爱慕她的这个人功德越多,她的功德就越多,即使没有灵根,照样能够寿元延长,拥有化神修为的实力。” “这女人叫什么?” “冥府冥官无数,本官如何知道?”阴冷声音不耐烦道,“你问的问题也够多了。” “是我之过,万望大人不要怪罪。” 至此,小舟上恢复了安静。而在容晴眼前,这连绵殿宇越来越近。这里应当是玄封府上层人物所在的地方。中品判官,甚至,那位三品阎君。 功德司为玄封府的要务中枢所在,所占地盘极为广博,宫殿更是华美至极。河水到其前方处便是尽头。容晴下了小舟,朝前行进。 大开的殿门来来往往俱是威压雄厚的修士,有些人的修为,容晴不敢猜测,因为只是一个扫过来的眼神都足以让她惊惧。 所幸旁人都看得出她身上没有任何功德,因此连多看一眼都嫌麻烦。 容晴默默穿过殿门。 “嘶,好冷!”她当即打了个寒颤。她可是灵识来此,可就是这样都感觉到蚀骨的冰寒。 她自下船后一路沉默走来,所想的当然是关于那声音所说的传闻。有些人觉得荒唐,但容晴不觉得。她隐隐有直觉,这女人便是姬皇妃。以她的容貌,她的手段,有人对其爱慕到疯狂的程度倒也不怎么奇怪。而有关姬皇妃没有灵根无法修行的记载也应当是真的,并非容晴后来所想的,因为姬皇妃灵根资质太低而被人误记的可能。 这样一来,就都对的上了。姬皇妃靠这个方法拥有源源不断的功德自然就可以不需修行就能达到化神实力。唯一的问题是,那爱慕于姬皇妃的人,又是怎么能一直得到大量的功德? 容晴细细思索着,终是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那爱慕姬皇妃之人虽是鬼面宿主,但他应该也可以修习冥府一脉功法,凝练出鬼面再找下一代宿主。就好比……容晴回想起司马廿八及其弟子,司马廿八脸上的面具显然是姬皇妃所拥有面具的下一代,按照已知的情况推测,应当是第三代了。而司马廿八的两个弟子所拥有的面具,应当是由司马廿八所凝练而出的第四代。因为从司马廿八当初的表现看,明显对姬皇妃及其势力的存在毫不知情。 这么一来,姬皇妃的面具是第一代,爱慕姬皇妃之人的是第二代,姬皇妃率领的四十九位元婴修士的应当是第三代。那些元婴修士下面恐怕也会有第四代、第五代…… “我手中的白色面具,应当就是第三代。若是要用姬皇妃所说的这个方法,最为保险的,就是斩杀姬皇妃,夺去她手中的那一块。那么问题是,能确保姬皇妃所戴的是第一代面具么……”容晴心念急转,“以那爱慕之人的狂热程度来看,如果不是第一代那么姬皇妃的生死便不能自主,这样意义不大。所以是第一代的概率……将近十成!” 殿内极为宽阔,容晴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有些茫然。 这个时候,一只穿着小孩衣服的猴子,迈着讲究的步伐径直朝她走来。 嗯?容晴微微睁大双眼。猴子长着一张人类的笑脸,这是,能够吸食生气的猴傀? “你跟本官来。”这熟悉的声音…… 原来,这一直在容晴耳边的阴冷声音,主人居然是这猴傀,其灵智几乎与人类无异了。 容晴没有多问,依言跟随在其身后。 功德司内部道路四通八达,这猴傀显然是非常熟悉了,带着容晴不停地走着,直到一个小门前才停了下来。 零三七五二一。这是小门上的编码。 容晴在心中暗笑,看来是基层干部人数太多,办公室编号都跑到六位数来了。 进门后,猴傀跳上座位,正了正自己脑袋上的官帽。“本官名讳,松风子。” 它抬手,一枚竹简落在桌上。竹简打开,内里一片空白。 一杆蘸了浓墨的笔出现在容晴右手边。 “在此功德簿上,写下名字。” “为什么功德簿上一片空白?”容晴皱眉。 “你并非冥府中人,当然看不见。”松风子面上是永恒的微笑,但眼神极为阴狠,“速速留下名来。” 功德司,可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容晴一进此界,就感受到了禁锢之力,即使想要灵识撤回,也是做不到的。而进入了功德司所在,这禁锢之力更强。所以松风子才会一路哄骗她到此,如此,容晴就是砧上鱼肉,可以被肆意拿捏。 “留名还是罢了。”容晴摇头,对上松风子的阴狠眼神也不惧。“你也留不住我。时间到了。放心,我会再来。” 识海中的苍冷剑意狠狠一斩,连接容晴识海与冥府世界的无形桥梁崩断。而在松风子眼中,则是容晴面上带着笑意却骤然崩散的模样。 松风子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怒极。 覆盖着绒毛的手指朝着笔杆一点。笔杆一颤中,却是直接在竹简上写了起来。 “你以为,你斩断灵识本官就奈何你不得了么。就这点小聪明……” 那笔杆在竹简上写字几乎是片刻而成。“余容”二字赫然印在其上。竹简“唰”地卷起,落入松风子手心。 手心用力,将其猛然捏碎。其中爆发出的功德金光让松风子由愤怒立刻转变为狂喜。 磅礴金光根本不受房门阻碍,穿透功德司重重门墙,甚至透过功德司广袤殿宇朝着四周宫殿乃至转轮树照耀而去。 无数冥府修士在此刻都将目光投注到了功德司,到了功德司一处小小的房门。 六品判官、五品判官、四品判官…… “化神都不到的小修,居然有这么浓郁的功德。”有人轻叹。 第九十章 少一人 功德司、巨大宫殿、转轮树、灯火无尽的戏楼舞坊、河水、石桥……无数画面在她眼前倒退而过。 心脏猛地一跳,容晴睁开双眼。 “回来了。” 她有些恍惚地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双手。握拳,又松开。感受到指骨中的力量,长舒一口气。 “拥有肉身,才有踏实感。据说修炼到化神,元神就是修士的另一个身体,甚至是根本。不过这对我而言还不需去考虑。”容晴喃喃道。“虽然识海受到些许损伤,但和收获的情报相比,太值了!” 容晴一直为如何增加钟秀的寿元苦恼无比。有姬皇妃的先例在,她就有了很大把握和信心。 “第一步,成为化神。” 容晴盘坐在蒲团上,体内全身经脉轰鸣中疯狂地吸纳灵气。 “第二步,杀了姬皇妃,拿到她的第一代面具。” 无数炼化出的精纯灵力朝虚谷金丹处汇聚而去,翠绿应龙极为快活地环绕着金丹游动。 “第三步,我先戴上白色面具,再将首代面具给钟秀戴上,从此让她即使不能修行也能因我之故,超脱凡人寿命桎梏!!” 原先受到损伤的识海凭借着与金丹的玄妙联系,开始缓缓地自行恢复。 当窗户染上一抹晨曦,给暗色笼罩的静室添加了第一丝光亮。容晴从容起身。 每一步,她身上的气息便愈增强一分。 直到打开静室房门,她浑身气势蓬勃到了极点,与初升之阳遥遥呼应。 不需言语,见者皆知,她对接下来的一切势在必得。 在容晴对门走出的凤凰儿看着被初阳照亮侧脸的女修,为她的眼神暗暗心惊。 坚韧、果决。 “有那么一点搏命之修的气势在了。”凤凰儿心中感叹。她笑着与容晴问好。 容晴回了声好,与此同时,蓬勃的气息慢慢收敛。尽管收敛,却是凝而不散。只需等待一个契机,即可全数爆发。 “开天片刻后便要正式开启。众修到我这集合。”属于巡察使的声音在容晴等人耳边响起。 而巡察使的身影则出现在天幕刻有沧流的石碑处。 容晴与开门而出的除渊对视一眼。同时朝天幕飞去。 在上升的过程中,更有诸多获得名额的修士汇集而来。一万修士,不到十息的时间便在巡察使面前全部聚集完毕。 虽然没有队列,可是隐隐之间还是划分了阵营。 外洲修士以除渊、容晴、凤凰儿、大司明末为首。没有商量,因为容晴和除渊并肩而立,所以数百外洲修士都是在他们身后凌空停留。 至于沧流洲本地修士,则是以一位半步化神的男修为首。他察觉到容晴看来的目光,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当没有看见,目不斜视地看着巡察使。 而巡察使看着面前一万人的站位,早已做到熟视无睹了,没什么好说的。 他抬手敲了敲沧流石碑,这一敲没什么力道,恐怕就跟寻常敲门一样。 然而在一万修士惊诧的目光中,这沧流石碑骤然溃散,旋即化作一道一人高的黑色漩涡。 嗯? 在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黑色漩涡吸引过去的时候,容晴却看了看脚下。此处距离地面足有万丈。但是这高度,对于元婴、半步化神修士来说算不得什么多离谱的高度。 这般异变,应当会吸引许多其他修士。可是并没有。 一万修士的下方被隔了一层无形屏障一般,阻挡了一切好奇的查探。 “芥子域!化神修士才能开辟的界域。”容晴霎时就明白过来了。“巡察使将自身的芥子域外放,我等一飞入芥子域范围内,对于外界之人相当于消失了踪影。所以不管天幕出现怎样的动静,也不会被不相关的人得知了。”wWW.xszWω㈧.йêt 她曾去过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的芥子域,对置身其中的特殊感觉有很深印象,这才让她猜出现在众修是处在芥子域范围内。 不过,这巡察使的芥子域倒是不走寻常路,居然半点都没有衍化,无形无相。所以一开始容晴都还没觉察出来。 容晴面色不变,收回朝着下方查探的灵识。至于巡察使就更不会有什么多余表情出现了。 他对着众修道,“你们一个个通过漩涡。到了那里,不需要多想,凝神静气,抱元守一。接下来,就看你等的造化了。” 巡察使的眼神在这一万修士身上缓缓扫过。到了除渊身上时,一凝。 “道子。你先进。” 容晴眼睫一颤,下意识觉得不好。虽然众修都没有异议的样子,毕竟道子除渊的实力是公认的。可是,容晴就是觉得巡察使让除渊先进,听着就是不怀好意。 除渊闻言,仍旧是清冷淡漠的样子,对于巡察使的话,不置可否。 他垂眸,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捏住了他的袖口。虽是如此,却没有拿出任何力道来阻止他不让他去。好像手脱离了主人意志的控制一般。 除渊微微弯起嘴角。向来行走无情道不允七情沾染己身的道子很是少见地感到心中出现几分愉悦。虽然这愉悦只是转瞬便消逝了。他不再停留朝前飞去,在众修的注视下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进入了漩涡。 容晴眼睁睁地看着除渊的身影消失在漩涡中。 “居然直接进去了。”容晴暗想,“看来另一边没有什么危险。” 除渊可是被正经派来参与开天的,知道的消息肯定比容晴多。连他都进去了,容晴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你们谁想进,就进去吧。一个个来。”巡察使对着剩余的人说。 “我先吧。”容晴一步踏出。正好抢在了沧流洲领头的那个半步化神男修前面。 男修止住前行的势头,面色有些不虞,但是很快就压下了。 容晴对着巡察使躬身一拜,随即没有迟疑进入漩涡中。 耳边传来持续的嗡鸣声。这不只是作用在肉身上,甚至是连识海都开始震荡起来。眼前是纯然的黑暗,仿佛置身在万丈的深海处。 一息。 两息。 三息。 容晴只觉自己的身体连同神魂被不停地挤压,挤压,挤压成一张薄薄的纸。 四息。 五息。 六息。 她猛地喘了一口气。眼前爆发开一阵刺目的光明,逼得容晴不得不眯起了眼。那种神魂仿佛都要移位的极度不适感渐渐消退。 作为修士,第一本能反应便是查看自身。 “肉身、神魂、金丹、识海灵台……并无任何不妥。”容晴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有空开始观察起周围。 这是一片纯白的世界,即使在视线尽头也是白茫茫一片。同时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极为寂静。寂静到让人心慌。 “传送了足足六息时间,还是这般令人不适的反应。不知到底跑到了何处。” 容晴回头看了一眼悬空浮着的黑色漩涡,随即抬步朝前走去。 她的灵识比她走路当然还要快上许多,转瞬就能蔓延千丈。她原本就修炼到半步化神如今更是在灵台筑起第一层楼,灵识强度能远超一般元婴甚至半步化神修士也是正常了。 朝前探去的灵识很快就受到了阻碍。 “正前方万丈处,似有一层无形障壁。灵识无法穿透。”容晴眼神一闪,足尖一点朝前飞去。“不知道肉身可否穿过。” 容晴并没有爆发自己的极限速度,此地陌生,虽说开天历来都非常安全,可也不能因此掉以轻心。一路灵识都环绕在自己周身,以防有任何万一。 直到靠近了灵识感应中遇到的障壁,她才降下速度直到完全停止。 肉眼,看不到这障壁。 容晴想了想,袖口处窜出一条快速生长的枝条。枝条上只长了袖珍的叶片和小小的尖刺,可枝条本身却长高到极长的地步,朝前探去。 灵植的生长速度何其快,须臾,姚娘便爬满了这实体也无法穿透的障壁。让这无形的障壁变成花墙,在容晴眼中可以清晰看到这障壁之庞大。 高,似无限。 宽,亦似无限。 心神中,姚娘柔弱的声音传来,“主人,花奴已经生长到极限了。” “够了,回来吧。” 收到容晴的命令,密密麻麻覆盖着的花墙仿佛骤然崩塌一般,枝条急速收缩,很快,变细收短,化作纤细柔弱的一株花朵缩回了容晴袖中。 就在这时,容晴身后距离已经极远的黑色漩涡,再度传送出来一个人。 碧绿衣衫,气质温婉。 这人,正是凤凰儿。 跟容晴一样反应,她也是先检查自身再确定周围环境,才朝容晴飞过来。 而在凤凰儿出来之后,仿佛大家都上赶着似的,黑色漩涡不断地传送出来一个个修士。一刻不停,几乎就像是集体传送了。 “如何?”凤凰儿站到容晴身边,“你有什么想法?”她当然发现了这眼前有障壁,容晴比她还早到,不可能不知道。 “现在还不确定。”容晴摇了摇头。 就在两人身后,从沧流洲传送来的修士不断聚集。 众修都是结丹、元婴、半步化神修为。到了这个修为了,自然发现前方有异。 本来应该有商讨声出现。但是见半步化神修为的前辈都站在障壁旁沉默不语,因此虽然人数众多,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不过私下里有没有传音讨论,容晴就不知道了。 “对面……有人!”人群中突然有一修士惊呼出声。 而容晴距离障壁最近,又是一直盯着,在其出声前就已经发现了。 “我们应该都来了才对。”凤凰儿环顾身后众修,扫视之下,人数已经确定,“除了……” 容晴摇头,止住凤凰儿的话语,“等对面到齐。” 对面来人的速度显然更快!仅是四息的时间。就已全部到齐,不再见新的来者了。他们三三两两一堆,抱团的情况似乎更加严重。 容晴从他们第一个人出现开始,就已经在计数。 “看来不必担心除渊了,”容晴哼笑一声,双臂环胸,“我们这边是一万少一人,而对面则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所以如今这个情况都是有人算好的。” 若说是局,那除渊作为遁去的一,早已脱身局外。 第九十一章 自求多福吧 凤凰儿闻言挑了挑眉,“所以?” “所以,自求多福吧。” 巡察使在容晴等人来前什么都不说,想必她们遇到的也是历次开天中会发生的了。 “开天一事背后应有大隐秘。”容晴暗想,“如今,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只能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了……” 而在无形障壁另一边,情况就不如沧流洲过来的这般表面一团和气了。 “这次火系单灵根名额一共有四百零三个,对面单系火灵根男修三百六十一人,而我们这边则是三百八十二人。注定了……有二十一人将会寄宿在女修身上。” 说话之人是一身量极高的青年,长相俊美更偏邪气。在其肩头,一只全身燃烧着乌黑火焰的兽形生灵睁着一双巨大的眼睛,不时地好奇打量障壁对面的陌生修士。 高大青年走在最前面,毫不客气地回首环视众修,“一会儿本座倒要看看,是哪二十一人这般无用……”言语有未竟之意,而他的眼神更是准确落在了一个黄袍男修的身上。 “言无忌,你爹娘还真没给你取错名字。”黄袍男修冷哼一声,“区区化神中期修为也敢如此嚣张。” 说着,身形一晃,便是朝言无忌扑杀而去。近万丈距离几乎是刹那,就已拉近到近身的地步。 “在来时,若不是看在你家长辈的份上,本座早就动手了。”而现在,他又何须再忍! 在场之人,修为最高也不过是同他一样化神后期。如此,他当然可以痛快地教训一顿这个桀骜不驯的言无忌。 “唉。”众修中有不少人发出叹息,这个时候还斗什么。但是叹气归叹气,躲闪的速度倒是一点没落下,唰唰唰就给这两个针锋相对脾气火爆的男修空出来大片斗法的空地。 “来得好!”言无忌咧嘴一笑,“此话正是本座想对你说的。”右手猛地捏紧成拳,肩上火灵更是飞快地包裹住了他的拳头。 一拳直直对着冲上来的黄袍男修打出。 “轰&ash;&ash;” 两名化神中后期的修士正面发挥实力,所爆发开的无形劲气更是在此地激荡出重重回声。 这散开的劲气若是落到障壁另一边,足以让不到半步化神的修士瞬间重伤,就算是半步化神修士,也要做足准备才能勉强抵御。 所幸这一边的众修俱是化神,此刻就算什么都不做,身上的法衣和防御灵器也足以帮他们消弭这些冲击了。 他们眼见着黄袍男修在这一拳之后,胸膛处被砸出一个明显的凹陷,不由咋舌。果然是言无忌啊,这一辈公认的天骄,敢正面对上化神后期的同辈自然有引以为傲的实力在。 然而不仅止于此,黄袍男修被一拳轰得倒飞出去的时候,其肉身更是与元神生生分离了一寸。就这一寸,便是生死的距离。 包裹住言无忌拳头的火焰骤然化为兽形,转瞬间就追上了黄袍男修,巨大眼睛下方猛然张开一张阔嘴。这嘴巴极大,张开的角度更是夸张,几乎将头部地颠倒了个个儿。 离体一寸的元神大骇,连忙就要回归肉身,这生死间爆发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可就是如此,仍是被火灵咬下一小部分元神。 元神回归的黄袍男修张嘴哇得吐出一口黑血,原本正常的脸色瞬间衰败了。元神是化神修士的根本,这里但凡受到一点伤,对修士本身都是巨大的打击。 “别以为是化神后期就同阶之中无敌了。”言无忌嗤笑一声,抬手轻抚跳回他肩上的火灵。“就你这点本事还不够看。” 火灵更是打了个饱嗝,嘴巴缝里喷出些许元神之息。 “你!”黄袍男修眼神怨毒,狠狠地瞪了言无忌一眼。即使怒火中烧,但好歹还有一分理智残存。抬手在身侧一指划开自己的芥子域,从中取出一枚丹药服下。这枚丹药专治元神损伤,以黄袍男修在家族中的地位可以获取,但是付出的代价也不低。就这么浪费在了这里,让他如何不肉痛…… “该死的,等出去以后,必定让族老到言家与你清算。”黄袍男修暗恨。被言无忌伤成这样,恐怕真的会如了对方的意,待会儿抢不过其他人,不得不去寄宿在女修身上了。 言无忌冷笑一声,正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白袍男修出来打了圆场。 “这都什么场合,你们就消停会儿吧。”封泽朝着无形障壁对面轻抬下巴,示意言无忌和黄袍男修两人看看,“别让母界小修看了你等笑话。” “他们敢!”言无忌扭头看过去,眼神极为不善地扫视对面沧流洲众修。 乌泱泱近万人果然集体沉默地看着这些于他们而言十分陌生的修士。站在最前方的容晴更是与言无忌直接对视。 按照距离估算,这无形障壁的厚度应该在十丈以内。 隔着十丈,容晴倒也不怵对方,与言无忌对视了三息,才缓缓移开。 “我这边虽然能看到对面发生了什么,可是声音、劲气等尽皆都不能传播过来。”容晴暗想。 与那领头的高大男修对视,她率先移开目光也是因为对这样颇有些幼稚的举动有些无语。在看到高大男修脸上的傲然得意时,就更加无语了。若要仅凭一个眼神就让她恐惧战栗,除了棘铭剑主之外,容晴还没遇到第二人。 “对面这些人……”凤凰儿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会都是化神吧。”那黄袍男修元神离体的画面,显然都落入众修眼中。凤凰儿已至半步化神,不可能连元神形态都不认识。 “应当,是的。”容晴深吸一口气,看向沧流洲领头的那个半步化神男修,“有关这里的情况,巡察使一句话都没有对你透露?” 男修淡声道,“没有。”顿了顿,又道,“巡察使大人既然说了让我们来此不需多想,只需凝神静气抱元守一即可,那我们照做便是。” 说完,他便就地盘腿坐下。 “你怎么想?也要同他一样吗?” 令容晴有些惊讶的是,此话居然是大司明末对她说的。自从借除渊身份与明末谈话一场后,她们就没再说上话,这会儿倒是明末主动来询问了。 显然,在众修眼中,尤其是北地修士看来,出身流光剑宗的容晴应当知道得,比谁都多!至于道子除渊的去向,也轮不到他们来关心。他们见容晴没有一丝担忧,便只会觉得这是剑宗的特殊安排。 “有何不可。”容晴看了明末一眼,同那男修一样,就地盘腿而坐。“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那便听巡察使的话吧。” 容晴缓缓闭上双眼,对这眼前的种种情况,在心中默默地推测。 假设,论证,论证失败。 再假设,再论证……再失败。 容晴看似安静打坐,实则心念急转。她必须要对眼前的局面有个正确的判断,这才能保障自己的最大利益。 历次以来,开天都没有任何风险,参与之人只会修为提高。甚至传闻,会有一丝可能,体悟道韵,预定化神期。 登天台比试中途,巡察使临时改换了名额。 除渊本应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可是他却不见踪影了,似乎……他传送去了别的地方。 对面这些修士似乎全部都是化神修士。 巡察使交待不需众修不需多想,只需静候即可。 此处奇异的空间,无形的障壁,甚至不知下一息,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 这些或是听闻或是亲身经历的大量信息在容晴心神中化为风暴,被解析、被组合、被推翻、被重建。 有一个猜测,在她心中隐隐成型。甚至在不停论证中,这个猜测的可能性愈发增加。 凤凰儿看着容晴这般利索地就地坐下了,暗道一声好吧。袖摆轻甩,同容晴一样盘腿而坐。仦說Ф忟網 领头人物都这样了,剩下的近万修士纷纷效仿,片刻间,俱是打坐正对着无形障壁另一边的修士。 “倒是识相。”言无忌轻哼。 这边的化神众修也纷纷做起了准备,或是灵植或是灵宠,又或是灵器阵法等物,总之,他们不会像对面那些小修一般大意。对于肉身的保护,他们是生怕不够周全的。 就在这时,一个女修却是朝前走来,越过身边的诸多修士,与无形障壁愈发靠近。 言无忌有些不耐,最前方可不是谁都能来的。尤其是一个仅仅化神初期的女修。 他朝那突然走近的女修仔细看去。 这一看,言无忌便微微愣住了。 女修一副二八少女模样。面容清丽脱俗,气质冰冷。但仅是如此,还算不得什么。修者不断锤炼自身,不仅能维持青春样貌,甚至体态面容都日臻完美。这种完美并非改变五官,而是使其达到巅峰状态。在修界,美人是极多的,仅凭美貌不足以令言无忌这样的天骄愣神。 是女修眼中的傲气。 与言无忌如出一辙。 她的骄傲并不源于她的实力,毕竟化神初期在此间近万化神中算不上什么。 “源于自身么……”言无忌轻哼,“这点倒是与本座一样。” 他低声喃喃道:“不过……正是与本座相同,本座看你这般骄傲才分外不爽啊……”与此同时,更是缓缓右手成拳,欲要出手。 肩头火灵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大嘴咧开,身上的乌黑火焰爆开隐隐化成尖刺。 “够了。”封泽身形一晃,挡在了言无忌侧前方。“你知道她是谁吗?” “沈展妍。”言无忌一口道破这女修的名字。 无他,只因最近这女修太过出名。 为了名额居然众目睽睽之下斩杀了其族姐。沈氏一族非但没有严惩,反而真的放她来了。 只是沈展妍的所作所为让在场众修都很不齿。毕竟他们都是受家族恩惠长大的。为了家族荣耀考虑,个人的利益得失不需看得太重。 “既然知道是她,你还对她动手?”封泽缓缓摇头,“沈家只剩她一个了,你伤了她,要是有什么万一,沈家这次可就彻底没人了。” 封泽太清楚言无忌的行事风格了。言无忌出手只有尽量不打死,没有手下留情一说,更别谈怜香惜玉了。 言无忌对那黄袍男修动手,封泽没有早早阻止就是因为黄袍男修那一家族此次名额占据了百余名,所以就算黄袍男修受了重伤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沈家如今虽说式微,可沈家老祖尚在。沈展妍所做的事影响恶劣,那也是他们沈家自己的事。如今她可是沈家派出的唯一一人。言无忌要是敢没有因由直接欺辱沈展妍,那就妥妥是在打沈家的脸。那梁子可就结大了! 言无忌低哼一声,终是慢慢压下了勃发的气势。让他不愉的是,自始至终沈展妍都没有朝他看过来一眼。 她走到言无忌身侧,丝毫不担忧言无忌会不会突然对她出手。 沈展妍在看容晴。 此地,唯二的两个金木土三灵根女修。仅仅隔着一层无形障壁。 似是对沈展妍的注视有所察觉,容晴眼睫一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心中的那个猜测经过上万次的论证后,仍旧没有崩塌。即使不是全部真相,容晴相信,已经极为接近了…… 容晴心道:对面虽然都是化神修士,但是对我等而言,却没有任何危险。因为,他们将要去获取一场造化。这造化可能有着种种要求,导致必须是化神以下的肉身才能前往,虽然不知他们为何要与沧流洲合作,但是很显然,他们与巡察使已经达成约定。沧流洲供给他们相同灵根的肉身,而他们则保证肉身无恙并且不伤到肉身原主。所以每次开天过后,参与之人修为增加,显然是分到了些许令化神修士都趋之若鹜的造化的好处。而开天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从未有消息流传出来,也正是因为参与之人被这些化神修士夺取了肉身控制的结果。这么看来,接下来要夺取我肉身的人…… “是你。” “是我。”沈展妍清丽面容上缓缓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虽然你不过是供我寄宿的宿体,但是我看得出……你,很不凡!足以配得上我。这一点,我很高兴。” 第九十二章 这不应该! 容晴闻言,淡声道,“你大可过来一试。”随即闭上双目。 因此并没有看到面前那极为美丽震撼的一幕。 近万元神离体而出。每一道都散发着莹润的光晕,即使在这白茫茫的奇特空间里,仍然不会失去其光辉。犹如夜色下在无际原野中飞出的萤虫,光芒点点洒落。尛說Φ紋網 每一道元神都与其主完全相同,只是缩小了许多,仅仅有巴掌大。元神并非赤裸,而是穿着法衣,有些甚至手中还持着自己的本命法宝。 他们呼啸来临,竟是直接穿透了无形障壁。这些对于容晴等人灵识完全无法穿透的障壁,于他们而言,有如无物。 只是眨眼间,那些元神纷纷就附身到了自己早就看好的宿体身上。 近万盘坐的沧流洲修士中,一个男修忽的站起,右手成拳凭空打了一拳。 这一拳,甫一挥出,空气中便爆开一声闷响。 “轰!” 拳中带有的无形震力,并没有伤到黄袍男修的元神,反而是将其推后了十丈。 “啊啊啊啊啊!”黄袍男修怎能不怒。就在被推后的瞬间,旁边另一道元神已经趁势附身到了他看中的宿体身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宿体睁开眼睛,朝他微笑示意。 这微笑,仿若嘲笑。 “连一个化神初期修士都敢欺到我头上来。”黄袍男修咬牙暗恨,没有再去争夺男性宿体,而是呼啸间附身到了一个火系单灵根的女修身上。化神修士争夺宿体的速度何其之快,他失了先机,此刻便没有其他选择了。 “言无忌!”女修睁开美目,狠狠瞪向刚刚出拳的男修,“我吕自明出生以来从未受此大辱。你不死,此仇难消!” 声音婉转清脆,让吕自明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言无忌嗤笑。纵使他所寄宿的这具肉身相貌平平,因在其内主导的人不同,仍是显出与常人不同的霸道之意。眼神睥睨间,让人不敢小觑。 近万修士纷纷站起。压制原主意识,夺取肉身控制对于他们这些化神修士而言,本就简单。更何况,他们并非普通化神,而是化神中的天骄! 从穿过无形障壁到站起,不过三息! 没有人会对此感到骄傲。因为他们知晓,真正比拼的战场不在此处。接下来他们要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造化所在。 只有在其中得到无上机缘之人,才可以傲视同修,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甚至,让那修行之路更加平坦,甚至,有那么一丝机会,获得封号!! 言无忌环视了周围一圈,众修都已站起,有些不得已寄宿在女修身上的人则是原地运转经脉内的灵力,确认施展术法无碍,同时适应与以往不同的身体构造带来的感觉。 他的目光落在唯一一个仍旧坐着的女修身上微微一凝。 “还以为沈展妍有多大本事。”他不再停留,率先朝着在万丈之外悬浮着的黑色漩涡飞去。“连寄宿一个金丹小修都这般困难,实在不值得本座为她浪费时间。” 有了言无忌第一个穿过黑色漩涡,众修都纷纷前往漩涡处,一个个消失了身影。 封泽所寄宿的男修亦是爱穿白衣,此刻他站在盘腿而坐的容晴身旁,有些惊叹,“没想到一个金丹的灵识强度居然接近了化神。我金丹之时,都还及不上她。更何况,出身母界能做到这一步殊为不易。” 不过,封泽还是摇了摇头,“可惜了,我得帮沈展妍一把,毕竟曾经欠下沈氏一族一个小小的人情。将人情还在此处……如此一来,倒是我占了便宜。” 他轻笑,抬手一指就要点在容晴眉心。 这一指,看似寻常,可只要点住她的眉心,其中蕴含的元神之力,足以给容晴带来一记重击。 然而,令封泽失算的是,距离眉心处仅仅只有一寸距离,却再也点不下去。 迅速生长开来的枝叶看似杀气勃勃,并不能让封泽动容。以他的能力,几乎是心念一动就能让这元婴期的灵植破碎。 真正让他惊诧的,是一团蓦然在其指下浮现的符绣。符绣线条流动,如同团云,却爆发出极强的阻力。 “这是……”封泽皱眉思索。他与言无忌不同,遇事不会一拳硬刚,而是会比较这事值不值得去做。 “这符绣,在我玄封界还不曾出现过。我也是偶然在一块玉简中看到类似描述。”封泽心念急转,手指慢慢收回了力道,看向容晴的目光中,更是有了忌惮。“如果那描述为真,那么此女的背景,就不仅限于出身母界了……罢了,人情什么时候都能还。这是她与沈展妍之间的因果,我贸然参与进去,极为不智!” 封泽向来行事谨慎,念及此,索性完全收手。不再看容晴一眼,他径直朝黑色漩涡飞去,消失了身影。 接下来的造化之地显然更加重要。与可能惹恼一个庞大势力的风险相比,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判断得清! 至此,这白色奇特空间,就只剩下容晴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似乎安全了…… 但她现在识海的状况,惨烈! 因为与沈展妍较量的战场,是在她容晴的识海处。 第一次,她的识海受到了如此严重的震荡……与姬皇妃那次不同,这次沈展妍元神亲自来临,莹白色的元神闯入容晴识海之时,有如神女降世。 周身泛起的辉芒,照映得她清丽的面容出尘若仙。 “你确实非常不凡。”沈展妍轻声道。雪白长鞭在其周身缓缓游走。这是她的本命法宝自然可以跟随她的元神一同前来。“仅是金丹,灵识就能达到第一层楼的境界。” 容晴手持苍冷剑意,站立在自己灵台上。 容晴现在并非是元神之身,只是因为身处自己的识海,所以才能拟化成人形。并且灵台上空荡荡一片,并没有任何筑楼的迹象。 可是沈展妍不以为意。无论容晴是什么情况,只要她有第一层楼的实力,那么沈展妍就会以其达到第一层楼的境界视之。从容晴能接下她第一鞭开始,就证明了对方有值得她重视的实力。 沈展妍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但仅仅是第一层楼还远远不够。这第二鞭,你看好了!” 雪白长鞭猛地挥来。仅仅是划过的弧线,就已将识海搅动得完全沸腾。全然不同于第一鞭随意而挥。 鞭影刹那而至。 “此次,我不再留手!”沈展妍的元神威压猛然攀升。 第四层楼!! 此刻容晴眼中只看到急速袭来的鞭影。仅是挥来的呼啸声就足以引发识海海啸般的震荡。 以她自身识海为战场,本就让她处于绝对下风。 因为敌人一旦开始攻击,容晴就相当于已经受伤了。 所以她依旧是牢牢守护自己的根基之处。灵台绝对不能伤到! 容晴暴喝一声,略显残破的识海更是涨幅到了第一层楼的高度。而在化作虚谷的丹田位置,环绕着金丹游走的翠绿应龙更是仰首发出无声长啸。 容晴的气势强悍到了极点。拟化而出的人形更是清晰到了几乎与元神无异。 她携着苍冷剑意朝前一劈! 无路可退,那就背水一战。 剑意从来没让她失望过。容晴相信,即使是这次,也不例外。 剑身与鞭影甫一接触,其上的意便是正面撞击到了一起,开始互相攻伐,互不退让。 究竟是哪一方更加强大?容晴和沈展妍同时注视着正前方。 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瞬。 剑意有如切割豆腐一般,骤然在鞭影上划过。 雪色长鞭眨眼间断为两截,顺着挥出的力道在容晴识海中朝着相反的两端抛飞而去。 “噗&ash;&ash;”沈展妍喷出一口浓郁的元神之息。本命法宝断裂,与其紧密相连的元神自然瞬间重伤。原本辉芒无尽的元神迅速变得黯淡。 散发着莹润光芒的乳白色元神之息从其檀口中脱离,并且转瞬间化为光点融入了容晴识海之中。 “怎么会?”沈展妍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看得出容晴已施展了全力,但沈展妍又何尝不是用出了她的最强一击? 化神修士的灵识强度。第四层楼的境界增幅。不管从质从量上看,都是远远超过容晴的。 “这不应该!”沈展妍低声喊道。 可是,再不应该,如今都已成了事实。 差了什么?沈展妍迅速冷静下来。好歹是世家大族正经培养的后代,在斗法中就算失态,也不可能任由情绪控制自己太久。 她所用的本命法宝是她耗费无数资源不停锤炼而成的,即使是在同阶修士中,也可算上品。而对面那个肉身原主…… 沈展妍注视着容晴手中的剑意。 这剑意看似不显,可是一旦真正地斗起来,才显露出其强大,强大到了妖异的地步! “这绝不是你的剑意……太过超格。”沈展妍缓缓说道。“如果是你感悟而出的,那你的境界绝不会止步于第一层楼。甚至……你早该化神了才对。” “不论是谁的。”容晴遥遥看着沈展妍,“现在它在我手中。” 即使相信剑意,可最终表现仍然让容晴惊喜。而更让她惊喜的是,沈展妍受伤喷出的那缕元神之息融入识海后,竟然在快速地修复容晴破损的识海。 “是了!”容晴暗道,“化神修士的元神本就是罕见珍稀的一味药,其效果自然远远超过那些寻常治疗灵识的丹药。” 沈展妍不再多说,抬手一招,断作两截的雪白长鞭迅速飞回,落入其手中的时候,更是在断口处生出大量银丝彼此紧密融合起来。 随着沈展妍随手轻轻甩动,更是看不出任何断裂过的痕迹,与原来并无二致。 容晴眼神一凝,没想到化神修士的本命法宝居然有如此妙处。 难不成,沈展妍元神不灭,这本命法宝就不会真的被毁去? 容晴不得而知,而此时沈展妍已经换了一种攻击方式……既然无法胜过那道剑意,那就干脆攻击识海便是。 雪白长鞭在沈展妍周身呼啸抽打。这直接就针对上了容晴的识海,原本隐隐在恢复的识海猛然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接下来更是被一息间近万次的抽打损伤到千疮百孔的程度。 即使沈展妍元神受了重伤,攻击甚至不足之前一成实力,但识海本就是很脆弱的地方,这样一来,不出三息便要崩溃。 “不!!”容晴近乎是一步便出现在了沈展妍面前。剑意更是极快地朝着她当头劈下。 在自家识海,容晴当然可以出现在任一角落,原本是为了镇守自己的灵台。可若是识海被毁,那灵台也不用镇守了,直接完蛋。 灵台有其本能,在缓缓修复识海。一道道裂口更是逐渐在愈合。然而这只是表面看起来而已。 灵台所溢散而出的能量,那是一个修士的本源!溢出少许作紧急修复之用,容晴还能勉强接受。可如果不能阻止沈展妍的攻击的话,本源消耗太多,道基相当于毁了,且是不可恢复!更别说,修为倒退,寿元急速衰减…… 面对当头劈下的剑意,沈展妍根本不敢让自己的元神触碰到它半点。 只得闪躲。 但在容晴的识海里,不管她怎么闪躲,都无法完全躲开容晴的近身。原本肆意的长鞭在剑意阻挠下,也无法如之前那般攻击了。 而更让沈展妍心惊的&ash;&ash;是那黑色漩涡开始明显地收缩。若是再不进行传送,等到黑色漩涡完全消失,她就得陪着容晴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熬上三年,最后灰溜溜地回到玄封界! 此事,她决不允许! “够了!”沈展妍轻喝,肩头处更是不小心被剑意剐到一点,散出不少元神之息被容晴的识海迅速吸取。“我本不是为了杀你而来。我们玄封界与你们早有约定,只是借你们肉身一用。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修为甚至突破境界,这不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么?” 以沈展妍的骄傲,她能说出这近似于求和的话,实为不易。 但她宁愿杀了族姐也要得到的名额,沈展妍绝不可能因为意气之争而生生错过。 容晴冷笑,“我不会让任何人控制我的肉身。” 与此同时,黑色漩涡已经由原先一人多高收缩到了半人高的地步。 “我等有过约定,我甚至可以发下道誓……” “别和我说约定。”容晴不耐烦地打断沈展妍的话语。“约定中可并没有让我等主动交出肉身。既然你没能胜过我,我的肉身自然还是我的。那所谓造化也是我的。” 半人高的漩涡又猛然收缩为原先一半。随着时间临近,收缩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你知道什么!!”沈展妍彻底失去了从容,尖叫出声。“再不过去,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若真到了那时,沈展妍绝对会与容晴鱼死网破。 容晴睁开双眼,身形一晃便朝着万丈外的黑色漩涡飞去。 可是识海重伤反馈到肉身的结果便是容晴根本无法发挥巅峰速度,甚至,连平常一半速度都及不上。 需要两息,才能抵达。然而两息时间,在此时,太过漫长。 黑色漩涡在容晴视野中已经坍缩到头颅大小。 在这极限时刻,她的心脏跳动得前所未有的快,眼神中更是有着疯狂! 还要……再快!! “砰&ash;&ash;”一声破空巨响。 容晴周身环绕着的枝条纷纷聚集,缠绕拧紧,化作暗绿色长棍便是朝着她的后心处狠狠击打而去。 这一击,让容晴的速度猛然飙升! 白色身影撞入黑色漩涡中,与此同时,漩涡已完全坍缩至一个肉眼难以看清的黑点,蓦然消失。 唯余拧紧成长棍的枝条来不及跟随,被无可抗衡的巨力生生截断,散作大量的枝叶掉落在地上,再无动静…… 第九十三章 无极序列 言无忌等人是眼睁睁看着白衣女修从大门中飞出划出一道笔直的长线,随即势竭,重重跌落在地上。 众修:…… 面朝下的白衣女修很快就挣扎着起身,瞳孔由涣散逐渐聚焦。 即使伤得再重,容晴也知这是极为陌生之地,她没时间去休息调养。反而要保持极度清醒,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变化。 “你是谁?”言无忌抱臂,居高临下地问道。 是那母界女修,还是令他不爽的沈展妍? 容晴冷冷地看他一眼。 尽管隔着无形障壁不知道这些化神彼此之间的话语,但他们的行为容晴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个欲要寄宿在她身上的化神女修,很明显,与那近万化神修士,没有一个关系好的。且以其展露的骄傲程度看,也不像是乖乖回答的人。 言无忌嘁了一声,扭头不再看她。重伤到这个地步,其元神必定不在巅峰状态,注定了……在这造化之地将被大家远远抛在身后。 容晴看对方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赌对了。也不管旁人目光,就地打坐,开始默默调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此处停留。 容晴环视四周。 此地情景……诡异! 漆黑夜色中,浓雾遍布,几乎将天幕都完全遮蔽。铅灰色浓雾把众修团团围住,但却没有再逼近。只因这半径一里的圆形区域是它们无法接近乃至触碰的。容晴亲眼见到,有那么几缕雾气越过了界,瞬间就散成了无形。 “这么看来,此地是安全区。”容晴暗想。 不止是圆形区域外诡异,就是这化神众修聚集的地方,都有些不同。 她小心打量着站在圆形区域正中央的“人”。 此“人”三米多高,极为瘦长,全身都被灰色斗篷笼罩,就连鞋子都没露出来。而在其脖子上方,是一颗正常大小的男性头颅,面无表情。 “这得是……二十头身了吧。”容晴不由咋舌。 “别看了,它是守林人,没有危险。”沈展妍在容晴识海中说道。 “什么守林人?” “哼。”沈展妍抿了抿唇还是解释道,“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堂承界万法碑林。也就是真正的造化之地。 且我等传送到的地方必定是守林人开辟的空间,你可以看到这块区域虽然身处万法碑林内,却是自成小天地。 至于为什么要开辟这么一块区域?这是因为……分配到的时间只有三年。这三年时间极为珍贵,一息都不能浪费。所以我们可以在此处稍作休整,再以巅峰状态进入碑林中。从进入碑林的那一刻,三年时间才真正开始计算。” “哦。”容晴应了一声,随即又问,“所以他们都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这么久?” 沈展妍:…… 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最关键的是……这是她将容晴的意志意识压制、完整寄宿在这具肉身上的最后机会了! 沈展妍立马就下定了决心,已经黯淡了许多的元神直接朝着识海外冲去。 “虽然不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但是趁着这个时机,我必须得做些什么!不然,等守林人离开,就再无转圜之机了。” 她所知道的比容晴多多了,更知道,脱离了容晴识海之后,朝谁求助。 一袭白衣走近来的,必定是封泽! 沈展妍知道封泽欠下沈氏一族一个人情,“我若开口有所求,他不会不应。” 以沈展妍的骄傲,这也是被逼得狠了,才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识海中拟化而出的人形容晴持着剑意,紧紧缠着沈展妍欲要离开的元神。 “别想着逃了。”容晴怎会放她离去。一旦沈展妍元神飞出,告诉其他化神这肉身原主的意志意识到了现在都没被压制住,那么容晴瞬间就会站在这些化神的对立面。 即使有那所谓的约定……也非常危险! 要知道,沈展妍在识海中动起手来可没见手下留情。 “既然彼此都奈何对方不得。干脆你就在我识海待着,什么都别做。”容晴喝道。 其实容晴自己也是无奈。她能勉强与沈展妍的元神势均力敌,但是要真正击杀或者压制对方意识使其沉睡却是做不到了。 “一具肉身里有两个意识?”沈展妍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道,“那这名额就等于废了。” 容晴刚想让沈展妍再具体说说的时候,就见靠近的封泽在她身旁止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两人同时问道。 封泽轻笑,“你是想问为何我等滞留在此么?” 容晴点头。 “原本我们应该是到了此处就可以直接进入碑林的。可是没想到……” 在封泽叙述中,言无忌是率先就要进入碑林的。 其实每人的时间额度都是正好三年,早进晚进,区别不大。 可以言无忌的性子来看,他要第一个进,似乎并不让人意外…… 然而,“不行哦。”守林人说道。面容仍然是无表情的冰冷,可是语调却是矛盾的温柔。 “因为无极尊界的一位序列殿下尚未归来。尊界有命,你们还不能进去。” 众修闻言,当即一片哗然。尽管他们平日里是各族的天骄,但是真的要与尊界序列相比。那就差得太远了……仿若云泥。 纵使心中不愉,这不愉也非常可笑。 “所以,我们只能在这等?”容晴淡声道。 心里却是急了。等上几天没事,万一要等上数年,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呢? “是啊。”封泽点点头,“等新的命令下来,不会很久的。”他饶有深意地看了容晴一眼,原先想问的也并不再提,转身往言无忌的方向走去。 “他所说的无极尊界,还有序列殿下又是什么?”容晴在识海中问沈展妍。 容晴算是如今沧流洲来的近万修士中,唯一一个意志意识还清醒着的人了。因此接触到了远不是她这个修为本应接触的圈子。 茫然……更多的,是感叹自己原先所认知的,太过浅陋。但容晴并不因此自卑。正是看到了更广阔的地方,她心里的欲望就越是强烈。 她要走到更远更高的天地。 她要与那些人人都艳羡的真正天才并肩而立,甚至,远远超过! 这燃烧而起的欲望转瞬便被容晴牢牢克制住了,即使身处识海的沈展妍也没能察觉到容晴心神中的刹那波动。 “尊界便是我等向往的上界,大能修士极多。且没有宗门、世家之分。至于序列,则是尊界倾一界之力培养的绝世天才。不讲修为,只看悟性。理论上讲,即使是个练气期,只要其悟性强大到无人可与之匹敌,照样能够成为第一序列。”沈展妍对于尊界的了解,并不多。但好歹有话可讲。 “我们分配到的额度,从来只有三年。但如果是尊界的序列殿下,据说是不受限制的。百年、千年、万年……都可以。” “我们想要来万法碑林获取造化,就要数百年才能轮上一回,而序列殿下,则随时都可以前来。即使如此,因为序列太过稀少,像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几乎是没有的。而且守林人既然提到尚未归来,这意味着……”沈展妍顿了顿,缓缓道,“那位序列殿下有了特殊造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时间到了,守林人就会现身将我们带回此处。如果连守林人都找不到的话,这不正是说明有了特殊机遇么。”沈展妍怅然,“既然是序列,倒也不令人意外。” “嗯……”容晴似乎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下一刻,手腕一转,苍冷剑意划出一道如残月般的弧线落在沈展妍身上。 太近,且沈展妍毫无防备! 本就重伤到实力不足一成的元神此刻骤然被劈成两截。被腰斩而露出的巨大伤口喷发出大量的元神之息。莹润的光点纷纷融入识海中。 原本勉强修复的识海暗伤处处,这些都是容晴将来修行的隐患,然而此刻因这大补之药,不仅迅速地愈合,甚至,有了更坚固的迹象! “你!”沈展妍尖叫,“无耻!!” 这一剑来得太突如其然了。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她也不会知道,眼下这局面的起因完全是容晴突然想起来她俩是敌对,于是就顺手来了这么一剑。自然……沈展妍不会感受到半点杀意。 下半截元神已经支撑不住完全溃散融入容晴的识海中。沈展妍眼中露出厉色,双手呈爪状,朝身前猛然一撕。 无数银色丝线蓦然浮现将她残余的上半截元神层层包裹,化作一枚光茧。光茧甫一出现,便速度极快地就要往识海外冲去。她本就是要离开识海的,被逼到这个地步,希望更加渺茫! 果然,容晴在识海中就是无处不在。她身形一闪,将光茧拦下。 “你要是敢杀我,我家老祖必定知晓。”沈展妍急道,“老祖来此,只需十息。而你的行踪尽在守林人眼中,根本无处可逃。” 容晴心知沈展妍说得没错。以其在族中的身份,应当是核心人物了,元神之中说不定就有秘法,一旦其身死,就将杀人者的影像气息传回族内。而这里的守林人,据其还要听从尊界调遣来看,也并非超然。若是守林人愿意透露些许消息,容晴还真跑不掉。 “我如今什么也不求。只求三年时间过后平安离去。”沈展妍见容晴沉默,连忙道,“若是你怕出去后我报复你,我可以发下道誓或心魔誓!” “道誓或者心魔誓大可不必。”容晴眼神一闪。这种需要双方都认可的誓言她最是忌惮,生怕落入什么语言陷阱中。“你只需供养我些许元神之息……”这个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光茧陷在识海中,沈展妍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丝丝缕缕的元神之息不受控制的消散。不会让她死,但是能保证她一直处在虚弱状态中。沈展妍无法想象若是脱离了光茧保护,已经极度脆弱的元神是不是会瞬间就被识海吸收殆尽。 “我确实不想杀你,至少现在不。而三年之后是否放你离去,三年之后再说吧。” 容晴不敢轻易做下什么保证。甚至对于元神之息的抽取,她也尽量保证让沈展妍虚弱又能保持清醒的状态。毕竟容晴说不准这元神中的秘法是依照什么判断的。 光茧陷入沉默。沈展妍不再言语。因被光茧包裹,所以容晴不能看到其面上浮起冰冷笑容,“幸好,我还没有将最关键的告诉她。这一场造化,我得不到,你注定也得不到!” 就在此时,一直保持安静的圆形区域突然浮现一道身影。与之同时出现的,是强到让人窒息的威压。 “噗&ash;&ash;”容晴垂头吐了一口血。她是此间众人中状态最差的那一个,遇上这突然出现的毫不收敛的威压自然催动了体内暗伤。 符绣在其衣袍内缓缓游走,为其抵挡了近乎全部压力。 其余修士当然也不好过。别说他们现在寄宿的是化神都不到的肉身,即使是他们本体来此也不能轻易抗衡。 “是衰劫大能?!”言无忌的身体本能地在颤抖。向来高昂的头颅此刻也不得不垂下。 他可以因为自己是天骄而在同阶修士中骄傲,甚至对上其他天才也要一比。可是在真正的大能修士面前,他的骄傲就不合时宜,乃至不值一提! “玄封界言氏无忌,拜见尊界前辈!”他单膝跪地,不能直视前方身影。 在场修士包括容晴俱是如此。 那强悍身影全身笼罩在斗篷之内,让人无从看清。他站在守林人旁边,对这些小辈并不在意,低声吩咐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显然,这位大能已经确认序列殿下并非出现了意外而是处在机缘之中,所以解除了限制。容晴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一批并非是唯一滞留的。尐説φ呅蛧 随着限制解除,一位位修士起身后再向那位大能前辈躬身一拜,这才迈出圆形区域直接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容晴不能做那引人注意的最后一个,赶紧取出一枚疗伤丹药服下,跟随着人流。躬身一拜中,她感觉到那大能的注视,仿若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肩头。 她只当未觉,融入在人群中朝外飞去。 只是刹那,便被吹来的浓雾完全笼罩住了。随着浓雾游走,容晴原先所在的位置已经消失了她的踪影。 所有的方向都辨别不清,这是修士在秘境中历练最害怕的,迷失…… 容晴明白,她已真正进入了万法碑林。 第九十四章 平等的机会 浓郁的铅灰色雾气中,她仿若置身于混沌世界。 看似是绝对安静,耳膜又好像持续地收集到不同的喃喃低语声。声音种类繁杂,一个消失后,又出现了另外一种。 “四个月了。”容晴沉默向前行走着。这种没有目标的行走几乎能将人逼疯。她的耐心所剩无几,只有强大的理智在掌控调度着她的行为。 “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容晴在识海里问沈展妍。 不出所料的,识海中没有半点回应。 这四个月以来,她威胁过也好言相劝过,那个光茧在她的牢密监控中没有半点动静。容晴确定对方是清醒的,只是不愿意回答罢了。 这也难怪,沈展妍被逼迫到了这般境地,除非特殊情况,是绝不会帮助容晴半分的。 这一点,容晴心知肚明。但是反正又不需要她付出什么实质好处,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所以容晴这四个月以来,没有少向沈展妍搭话。 “这些玄封界修士俱是化神修为,却偏偏要借沧流这些不到化神的修士肉身。这是否意味着……”容晴默默思索着,“这处地方有着肉身修为限制。只有化神以下才能进入。或者说,化神以下,才没有任何危险。” 因为自真正进入万法碑林,虽说异常枯燥,可是容晴还当真什么都没有遇到。 没有危险,也没有机缘。 一开始,她也是想尽了自己拥有的各种手段,想要将方向算清。但是显然,就算是容晴最擅长的禁制也没有办法帮上她了。 容晴也从原先的飞行,改换为行走。靴子踏在地上所反馈而来的感觉,是柔软。如同踩在云上。 “危险应该是没有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贸然用他界修士的肉身冒险。毕竟没有肉身寄宿,单独只看元神的实力,并不算强。”容晴这么想,却是全然忘了,没有剑意的护持,沈展妍凭借第四层楼的元神境界……早就在闯入识海的那一刹那,就能将容晴的意志意识全面压制了。何至于到最后只剩半截元神那么凄惨。 “那么机缘呢?” 问题就在于此。 难不成容晴拼死拼活废了那么大劲进来,就是一路迷失到三年后被守林人送出去吗? “必定有我所遗漏的关键……”蹙眉。 就在这时,一束明光在她眸底骤然绽放。 容晴眼前一亮。 “总算看到一座碑了!!”面上不由浮现出欣喜。更是身随意动,足尖一点,急速朝前飞去。 迷失四个月,不管是什么异变,她都是要前去一探的。 在容晴面前的是一座几乎全透明的碑。宽三里,长则看不清尽头。在铅灰色雾气的映衬下,更加显得流光溢彩。容晴与之相比,身形渺小。 无数光线在其中聚合又分离,看似无序却有着独特的韵律。只一眼就能让人沉迷其中。似乎要化作其中一条光线,与之共舞。 花草、鱼、鸟、爬虫、走兽……无数形态在其中展现,仅仅是几道光线的勾勒罢了,却将其神描绘得如同下一刻它们便活了过来。 符绣?容晴第一感觉,便是想到这个。虽然一个是淡金色光线,而一个是黑色符文,但在某种程度上却给她极相似之感。 “不对。”容晴朝着石碑不停加速。“还是有很大不同!” 只是拟化的那一瞬间,与符绣极为相似罢了。且这光线勾勒生灵形象极为快速,消散得也快速。 花开花谢只在刹那间。比心神之念还要快速,快到容晴肉眼根本发现不了,只能用灵识勉强捕捉。 可即使如此,容晴也感觉到心神都在为此本能欢呼。 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喜悦,甚至脑海中有无数灵感纷纷浮现,好似新芽一般,只要她抓住那个感觉,就可以真正迈入道之大门。 甚至,如果时间够长,让其完全成长,开出花来,就能结下属于她自己的道果。 “这就是造化!!”容晴眼中露出狂喜,“感悟道韵,预定化神。那个传言为真!” 她极速靠近石碑。 而石碑……在她眼中,亦是疯狂后退! “不成。”容晴与石碑的距离貌似保持在一个固定的距离,可是容晴的灵识却能清楚感应出,与这石碑的距离在慢慢扩大。 这个过程如果只是持续一息两息,倒不碍事。关键在于,不论容晴如何追赶,与石碑的距离,就是在渐渐拉大。 即使,这距离变大的涨幅速度不快,但是…… “最多半个时辰,它将完全离开我的灵识辐散范围。” 容晴开始降下速度,即使身体本能在催促着她不顾一切地疯狂追逐。这样此生难遇的造化,足以让人疯狂追逐到生命尽头。 可是既然已经计算出了结果,她必须得压制住自己的本能,减少不必要的灵力消耗。 理智强行压制本能。这很难……但她必须做到。 “果然……”容晴落回地面上,往前慢慢行走。 而那透明石碑,亦是慢慢地后退。 容晴不停地深呼吸。就算无法做到完全冷静,但她也要将情绪平复到可以好好感悟此碑的地步。 “遇见此碑,只是第一步。”她的眼神灼热,又带着克制的冰冷。“能不能感悟成功,借此入道,才是关键!” 这关键之处,不止拦倒了古往今来多少修士。 不能入道,便无法化神。连化神都做不到,算什么天骄。 若容晴仍是在原来那一界,化神修士寥寥,对于这化神,便会抱着敬畏之心。就连成不了化神,都似乎有了借口。毕竟,只有那么数个资质、机遇都超凡的修士才能成。 但这次万法碑林一行,她见到了近万化神,甚至修为更加深不可测的大能修士,远远超出化神范畴。 既然有近万修士都能成化神,为什么我不能成?容晴是这般想的。甚至按照开天的频率算,这玄封界所有的化神修士数量恐怕要数十万了。 这是何等可怕的数字。难怪这些化神修士看不起母界小修。顶尖战力的对比太过悬殊。这还只是化神数量的比较。玄封界有这么大基数的化神修士,那么化神之上的大能修士数量必定不会少。 “现如今,我得到了一个同等的机会。”容晴明白,不同的地区,所能得到的机会资源都是不同的。与其抱怨嫉妒,不如努力改变。而想要改变这一切,她就得主动争取。“我会证明,我不比他们任何人差。”Www.XSZWω8.ΝΕt 容晴一步步朝前走着。每一步都极为扎实,仿佛丈量着修行八百余年来的一切一切。 是就此平庸,还是鱼跃成龙? 而在容晴已经修复为原样并且因为吸收了大量元神之息而变得更为坚固的识海中,那枚光茧安静悬浮着。 沈展妍保持沉默已经四个月了。在光茧中被严密保护起来的元神几乎每每开始恢复便被抽取元神之息。导致沈展妍的状态始终保持着虚弱,仅仅能维持最低限度的清醒罢了。 元神是化神修士真正的本源。如今沈展妍就算保留了半截元神下来,也只是让她活着而已。沈展妍心里清楚,她的道基是真正的毁了。 即使回到族内,夺舍了一具肉身为己用,她的修为也不再是化神,而是一路跌落乃至到了练气都有可能。更别说相比正常化神大幅度削减的寿元了。 这还不是最惨。 沈展妍回想起族内众多长老带着杀意看向她的目光。原本她是不在意这些的。现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她居然能轻易回想起来。 哼!何其可笑。她自嘲。 她当日众目睽睽斩杀族姐,又获老祖庇护得到这唯一名额。在她心中,未来从此一片光明。等到她三年后从万法碑林归来,对那少主之位也有一争之力。 然而世事无常,等到三年后回去,别说苟活了,族姐所在的那一脉族人,首先就不会放过她。没有任何价值的沈展妍,余生会被无尽折磨也无人问询。顶多将来会有人发出那么一两句感叹,嘲笑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但如果就此低头,她就不是沈展妍了。 三年时间还远远没有到。她……还有机会。 比如,此刻! 容晴在看着这座石碑。沈展妍,同样如此。 “此人气运确是得天独厚。所遇第一座碑就是价值最大的道碑。”沈展妍沉默注视着,心内却是冷笑,“这母界女修最大的劣势便是她不曾悟道,光是感悟道韵便要花费上百年都不为过。虽说我入道之基并非此碑上所显化之道。可是……哼,那又如何,在感悟速度上,她远不及我!” 第九十五章 道碑 从练气到化神,是第一阶段。因为这一阶段的修士都不曾感悟道韵,只知蠢笨地使用术法。 而化神则是鱼跃成龙的新阶段。因为他们不仅能够感悟道韵,并且真正明白了什么是道,迈入了法则大门,即使只是刚刚入门,也与化神之下的修士有了云泥之别。他们开始体会术法施展的过程中与天地法则的沟通,万道又是如何在他们的手中显化出些许的痕迹。这时的他们再回顾以往,便会感叹,化神以下,俱是小打小闹。 沈展妍虽然对石碑上所显化出来的道很是陌生,但是她已是化神修士,已是入了门。而容晴还需要从道韵开始感悟,去体察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最后真正学会了怎么在心神中观照出真正的法则。每一步都无法跳过,甚至每一步都可以蹉跎她上百年时间。 这也是沈展妍自信的原因。就算是对于两人而言都陌生的道碑,她感悟的速度也是远远比容晴快的。 “快……再快一些!“这一刻,容晴与沈展妍的想法是共通的。 只有半个时辰,这场造化就要离去。 容晴不曾入道,也是首次体会道韵。这种感觉陌生。隐隐又有了熟悉,这熟悉正是因为她曾多次在道藏上见到过类似的描述,以往她无法想象,可现在她亲身体验则发现描述没有错误。 距离入道,越来越接近了! 压下喜悦,容晴第一次开始使用观照之法。 将那道则显露出的痕迹,观照入自己的心神内。既然石碑上出现的是光,那就把光线痕迹观照进去。 石碑中的光线痕迹数不胜数,容晴现在只能做到挑选其中一条,把自己想象成光线本身,石碑中的光线是如何游走变化的,心神中拟化的那道光线便如何做。 它生,我生。 它死,我死。 “以往见道藏中所描绘的观照之法,只觉玄乎无比。什么观照山石,观照流水,观照游云等等等等……这不就是往死里格物么。那能看出什么东西。”容晴回忆起道藏中的那些记载,“而现在我看到此碑,才知道观照之法真正的用途原来是落在了此处。正是此碑,将那困难无比、悟性要求极高的观照之法,化作了可能,化作了现实!” 容晴几乎是疯狂地在使用观照之法。 必须要快。 她仿佛能听到时间在她耳边急速奔走的声音。 原本潜藏在雾里的种种低语声在容晴如今极致的注意力下,已经完全被忽视了。 “第二道光线……”仦說Ф忟網 在容晴心神中肆意游走变化的光线旁边,又隐隐约约出现了第二道光线。 同时观照两根光线,对于灵识的要求,猛地跃升。 识海涨幅到第一层楼高度,这隐隐约约的第二道光线,才变得凝实。 “提升到第一层楼的灵识境界,这才能勉强将第二道光线观照成功。”容晴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原本我正常的灵识强度也就能观照一道光线。第一层楼境界,能同时观照两条光线不显得费力。可是,同时三条,却又做不到了。” 容晴当然觉得可惜。然而,就是同时观照两条光线,其带来的变化,也足够容晴去分析记忆了。 而在光茧中,沈展妍虽然只剩半截元神,可是她的灵识境界,是四层楼!且她还曾有过入道经验。 面对这几乎是把大道本质剖析给修士看的道碑,她的速度实际上是远远超过容晴的。 只见她的澄澈眸底,缓缓出现了一朵虚幻的花。 此花,是神似! 转瞬花开,转瞬花谢。 沈展妍观照的,并非是独立的几道光线,而是选择了她最能共鸣的一种拟态。曾有五道光线构成此花,她拼尽全部心神,才将此花开落的全部过程成功观照出来。 而现在,沈展妍大半心神都在不停地重复观照,只留出少许心神继续观看着道碑上的变化,彼此映证。 “这座道碑上所承载的道则,正是光之一道。”沈展妍渐渐有了明悟,“我原本以为,这些光线不过是法则痕迹的显化。我本欲从其身上领悟变化,参透道则。但实际上,是我想错了它们。” “不是别的大道借它们显化,而是它们只是在表达自己。” “它们是光,自然在此碑中穷尽光线的一切变化。” “就组合变化来看,这些随意交错、并行的不同光线带出的变化是无穷的。而细微到光线自身,其出现到消失,这个过程的变化亦是无穷。” “所以,我要化无穷为有穷。”沈展妍非常理智,她明白……这半个时辰的时间,只能让她参悟寥寥一部分道则而已,“我便将这朵花完全观照在我的心神中。将它化作我的道种!” 一旦沈展妍将这朵花完全观照,即使这道碑离去,也会永远留存在她心神中。这是属于沈展妍的感悟,被称为道种。 有了道种,就相当于有了种子,是真正入门此道的体现。即使日后各人机缘不同,大部分人不能走到道的终极。但道种的意义就在于,其本身的存在便代表了无限可能。 有了道种,才是真正走在了道上。 有许多修士,即使拥有了道种后再无寸进,可是凭借着道种,见微知著,亦能创造出独属于他自己的术法。 容晴此刻,没有想过这么长远的事。关于化神之后的知识,更是在她的认知之外。 “时间要到了……” 道碑渐渐退出了她的灵识观察极限范围。 但是,还差一些……容晴眼神一厉。 “难怪来此获得造化的,都是化神修士。以我的能力,只能观看此碑半个时辰。如果是其他化神遇到此碑,那时间自然就大大延长。” 她有了这样的机缘,却因为自身能力问题而有了遗憾,怎么会不急。 只能同时观照两道光线,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容晴感觉得出。 而光茧中,沈展妍眸底的花不再是那种若有若无的虚幻之感,仿佛有了实质,甚至随着她的心意开落。 道种,快要结成…… 就在这时,光茧猛地一颤,沈展妍更是眼前一黑,足足一息时间,完全失去了意识。 光茧,瞬间破开了一道小口。即使是一道小口,对于沈展妍元神的伤害几乎致命。 在外界,容晴抽取了极为浓郁的元神之息后,灵识范围短暂地膨胀扩张。 争取到的时间,不过是十息。 第九息,沈展妍苏醒。 第八息,一具肉身中的两道意识争分夺秒地观照着所能观照的一切。 …… 第三息,容晴似是有了感觉,心神中勉强出现了第三道光线。 第二息,这第三道光线影影绰绰,下一刻几乎就要崩溃消散。 最后一息,第三道光线,终是完全出现在容晴的心神中。 …… 容晴久久凝望着前方,那里是一片仿佛亘古不变的铅灰色。雾气由浓转淡,再由淡转浓。 原本在她正前方的光芒,如同来时一般,不给容晴半分拒绝的机会消失无踪。 “结束了。”长长叹息。“只差一点。” 差了一点,便是差了全部。 容晴就地盘腿而坐。 她本来打算竭力观照出第三道光线,仅仅两道光线她所能感悟出的还不够。 “或许有的人仅仅只需要一道光线就足够参悟入道了。可是我不行,我必须得第三道。在吸取了元神之息后,勉强触摸到观照第三道光线的门槛,可是时间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仅仅是观照出第三道光线的形而已,没有变化,没有感悟,相当于没用。 而没能结成道种,意味着,容晴在那半个时辰中所观照出的一切,都将随着时间逐渐消散。 容晴就地打坐,欲要极力保存观照出来的那三道光线,在沈展妍看来,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遗憾吧。”沈展妍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道种,我已结成。而你,就算有了机缘,也把握不住。” 有一朵花,在她眸底绽开。极美极明亮。 光茧之中,沈展妍虽然只剩下一颗头颅,可她却仿佛看到了希望,“沈氏一族传承悠久,然而能同时拥有两个道种的人,至今不过寥寥数人,还活着的,老祖算一个。现如今,再加上我。回去之后,老祖未尝不会拿出宝物给我重塑道基。毕竟,修行之路以悟道为尊。” 沈展妍迈入化神,靠得是结成木之一道的道种。五行之道,因修士的灵根之故,与修士最是亲近。化神修士,超过九成九,都是感悟的五行之道。 至于,再感悟出第二个道种,太难。 也只有万法碑林这样的造化之地,才会有这样的机缘让修士去直观地感受道则,甚至,是光之一道!极为特殊的道则。 能结出光之一道道种的,即使是偌大玄封界,沈展妍恐怕都是独一个了。 …… 容晴这一盘腿打坐,就是一年过去。三年的额度,已经用掉了一半。 “道则,果然只能靠观照,而非自己想象。”容晴苦笑。 第三道光线,只是观照了形,所以在容晴心神中最先消散。这一年时间,容晴都是在极力观照着心神中残留的那两道光线。不停地去感悟曾经出现过的轨迹以及变化。 想象,是想象不出的。 容晴只能尽力去感悟,直到……这两道光线全部消散,在心神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只差一点,便能入道了。”容晴深深吸气,“起身往前,再看看有什么机缘吧。” 容晴明白,不可能事事尽如己意。在修行之中,更是要明白这个道理,免得生了心障,从此不论遇到什么机缘都会有阴影。 她起身拍了拍衣摆,往前慢慢行走。 随意朝着一个方位,一走就是一个多月。直到她的鞋尖,猛地踢到了一物。 嗯? 容晴迅速低头。这么慢的速度,就算是绊到了什么也不可能让她身形不稳。 “这……也是碑?”她纳闷了。 毕竟,与那极为高大上的承载光之道则的碑相比,这个碑实在有些简朴。 高度不过是到了容晴的脚踝而已,太小了,也不够精致。若非容晴踢到了它,在这浓密雾气中根本不会发现。 “无名碑?”容晴肉眼看过去,这极小的碑只是一个单纯的石碑,上面甚至没有任何字迹刻画。“但是,既然在万法碑林这样的造化之地出现,想来应该不凡。” 容晴灵识渗入石碑中。 与此同时,在她的识海中,这座石碑缓缓浮现在空荡一片的灵台之上。 理所当然,好像它从来就在此处。 “这是……”沈展妍当然也能看到,正是因为看到,她才觉得不可思议,心神中仿佛有雷霆隆隆轰鸣,“她是天道之子么,这气运太过妖异!!” 第一次,沈展妍看容晴的目光中,有了恐惧。 第九十六章 麻烦了 沈展妍不确定,和这样气运逆天的人一道,对她来说到底是福是祸? 若是福,她也的确看到了道碑,甚至结出了道种。连容晴都没能做到。就算是容晴气运极佳遇到了道碑,终究是给沈展妍做了嫁衣。 说是祸,也没错!沈展妍自问遇到容晴以来,她就一路倒霉。先是元神重创,又是断成两截,现在更是只剩头颅。若是容晴再遇到道碑……沈展妍隐隐生出一个危险的预感:她的脑袋会不会就保不住了?! “此碑,不会就是传闻当中极为特殊的那一类?”沈展妍凝神注视着,越看,就越觉得是。 既然如此,她没道理放过这个机缘。 …… 容晴抬手挥开些许雾气。让周身一丈处,尽量保持干净。 随后盘膝坐在碑前,垂头注视。 这座石碑在她眼中,亦出现在她识海灵台上,这让容晴觉得有些诡异。 灵识渗入越深,在灵台上出现的石碑,就愈发凝实。 直到石碑在灵台上彻底凝实的那一刹,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她的识海中出现! “老夫,李桃道人。”这声音并不洪亮,却在识海中回荡,甚至占据了容晴的全部心神……让容晴只会专注于这声音,而忽略了外界的一切。 “在这万法碑林中,留下因果道碑一座。” 此话说来随意,可是令容晴和沈展妍心神一颤。 道碑的玄妙,先前两人都已经领略过了。让道显化在碑中,即使是容晴不曾入道,照样能在其中得到感悟。而这不世之造化居然并非天生,而是人为造就! 这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这位李桃道人已经穷尽因果道的一切,而他本人的修为,绝对深不可测!! 至于容晴甚至沈展妍都没听说过,其实也正常。以李桃道人的地位身份,在诸天万界中都是极上的存在,够资格与其打交道的,都是真正的大能之辈。其名号又怎么会让这两个实力还很低微的小人物轻易知晓。 容晴想起那座光本源道碑。这么看来,恐怕也是一位大能前辈留下。 “然而就算有缘见到道碑,我却连道种都没感悟出来,肯定没资格知晓留下道碑的前辈道号。” 容晴想起只差一步就能结成的道种,无奈叹息。 李桃道人接着道,“留下道碑,实际上,与诸位同道相比算不得什么大成就。不过是最先到达因果道的终极,占了先人一步的便宜罢了。”话语中隐隐有笑意。 “老夫特特留下此碑,便是想请诸位太上,同道,以及将来的有缘之人,一起谈谈何为修行的终极,又应该如何到达终极?” “难怪你这老东西居然请动了太上,原来你欲研究的,是此问……”一道清冷女声响起,“我等都已到达道之终极,即使彼此争斗,仍然有强弱之分……显然,在其上,另有境界。境界重重,何者是尽头?吾认为,长生不灭,即是修行终极。” “长生不灭?”一个苍老女声呵呵笑道,“我等连如何算作长生不灭都还没弄清楚,你是不是太急了些?” “道是人走出来的,错了又如何?吾并不畏惧错,畏惧的是从此止步不前。”清冷女声回答,并不恼怒。 “好胆量。”苍老女声有些不怀好意地假意赞叹,“练气、筑基、金丹、元婴……修行的每一阶段能够继续前行,背后是无数走了错路、终生再无寸进的修士。修行到道之终极,已是真正的巅峰顶端,一旦走错,便是过往修行一切成空。你居然还有试错的胆量。老身佩服,呵呵,佩服之极啊……” “若你仅仅是为了反驳吾,便不必再言语了。”清冷女声这次终于冰冷冷地回道。 “另外,吾尚有一问,”她问李桃道人,“将来有缘之人,如何参与此次谈论?” 李桃道人朗声笑道,“你不通因果之道,所以不知其玄妙有趣之处。” “世人尽知,先有因,后有果。正如诸位所关心的生死之数,当然是先有生,后有死。” “可因果、生死,在天道之中,并非绝对,亦有例外。就好比这时间,死于过去,而生于未来。” “未来有缘之人,见到此碑是为因。通过此碑与我等相谈,是为果。” “他们与我等交谈,从此结缘,是为因。在未来,因此有缘见到此碑,是为果。” 清冷女声闻言喃喃道,“因果、生死、时间……”她叹道,“李桃道人,你已走在前面了。难怪会请我等一聚。” “不如你说说,什么是长生不灭?”苍老女声喊道,“老身总觉得,你是想出了法子。” “长生不灭的法子,没有。”李桃道人回答得极为干脆,“老夫只琢磨出了一个借生替死的法门,留在因果道碑中。” “怎么个借生替死?晚辈可否向道人请教?”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听这声音,感觉像是一个小少年。 “与你说个大概也无妨。”李桃道人显然很高兴,真的出现了未来有缘之人,“就好比一朵花随年开落,可终有一死。死,是万事万物的终焉。在其死后,便颠倒其因果,使其死而复生。也就是先有果,后有因。” 李桃道人进一步解释道:“要会这法门,必得入我因果道才能明晓其中精髓。说是借生替死,却并非强夺他人生机为己用的粗陋之术,而是将其内的因果颠倒。” “死而复生,这不就是长生不灭吗?”小少年欣喜道。 “并非如此啊。”李桃道人苦笑,“长生不灭,哪有这么容易。就算生死为因果两极,可是……你在出生之前,不也是死么……” “那便再使其死而复生,”小少年连道,“让这株花的生死如同花朵开落一般,不断往复。如此一来,就算花开花谢极为短暂,算不上长生,也称得上是不灭了。” 小少年更是兴奋道,“纵使生死轮转,出现生生世世,但在不灭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愿称之为轮回!不止从此不灭,更是以生生世世去抵达修行终极。” 小少年的话音落下后,此间沉默了很久。 容晴……还有沈展妍也是沉默。 “以轮回称呼,倒也没错。”李桃道人轻叹,“但老夫认为,其还是有弊病在的。原先的已死,苏生的又是否是原先那个呢?老夫颠倒的是因果,其中的变化,却非人力所能及……说到底,我等还是回到了那个问题上,究竟怎样才算是长生不灭。” 不下十道叹息声响起。显然这些大能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多次,且没有得出令人心服的答案,所以才深有感触的。 那小少年没有再出声,不知是不想说话,还是已经离开了。 “或许我等修行之路,再往前一步,所看到的所认知到的,就大为不同了。”李桃道人顿了顿,“这也是为何老夫邀请诸位探讨修行终极了。” “确实,我等一起商量,还可彼此印证。正如吾练气时,从未想过化神入道是什么光景。吾化神时的所思所见,也与抵达道之终极时的全然不同。再往上一个境界,说不定困扰我等的问题,也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清冷女声道。“更何况,此处还有众多太上。是我等之幸。” “正是。”李桃道人应和,“晚辈愿聆听诸位太上所降下的言语。” 一道如稚嫩孩童、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响起,“问我们?实在太好笑了吧。” “你们说的,都很有趣,很有意思。” “我愿意记录下来。不过,我从来不考虑这个问题。”它说道,“是生是死,于我没有区别。” 然而另一个声音,无奈道,“他问的是你修行终极,不要答非所问啊因缘。” “你跟它说这些有用么,”这声音极为猖狂,“它到现在连因果是什么都说不清楚吧。” 这猖狂声音,容晴熟悉!! 浮字书?!容晴震惊了。来头这么大的么,让这些大能都要恭敬对待。 “问它?”浮字书嗤笑,“李桃小儿,你倒不如问……” 这话语突然断了。 容晴注视着这座石碑。皱眉。 她正听得入神,毕竟是最巅峰的大能在谈论。虽然所讲的内容离她很是遥远,但这内容本身,可是极为珍贵。 “诸位前辈?”容晴在识海中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仿佛,她与此碑的缘分尽了。 “道友?”一道温润声音传出,“不必再唤了。” “敢问阁下是?”容晴精神一振,不怕这声音陌生,就怕这碑没有反应。 “在下姓阴,名为初九。算是此碑的有缘人吧。” “你,也是有缘人?” “勉强算是吧。”好似叹息,可是这温润声音却没有阴霾。 “现在是怎么回事?结束了吗?”容晴连连问道。 对面轻笑,“看来道友对万法碑林了解不深啊。” “确实如此。说实话,我是一点都不了解。”容晴貌似可以问沈展妍,可就算沈展妍回答了她又不敢信。相比较起来,倒还是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更让她觉得靠谱。“我叫余容,还未有道号。” “余道友,幸会。”阴初九回道,“看来我与余道友缘分不浅……既然如此,就当结个善缘。在下便将万法碑林的些许情况告诉道友,余道友再遇到其他碑的时候,也好心里有数。” 容晴闻此,连忙称谢。 “万法碑林,是上古众多大能前辈为了福泽后辈修士而特意打造的造化之地。”阴初九娓娓道来,“各碑随创造其的大能心意不同而有万端变化。总体可分为三大类。” “一是术碑,记载高阶大术。有许多术法更是在诸天万界中威名赫赫。二是法碑,记载道法,有缘之人,各凭此获得传承资格。三是道碑,其最受推崇。因为只有最巅峰的大能前辈,才能将本源道则显化在碑上供后辈参悟。” “每千年,便来临数十万化神,便是想拥有那么一丝气运可以得见道碑。毕竟参悟道碑的效果极为明显。然而想要得见道碑,一万化神中有一个就很不错了。” 容晴喃喃道,“原来如此。” 万中取一的概率让她给碰上了。可惜啊,实力还是差一点。 这遗憾太浓,让她立马就问,“我还能再遇到道碑吗?” “不论是道碑、法碑还是术碑,你若是将来还能再来这万法碑林,想要重遇倒也不难。因为,不管是感悟哪种碑,不止是你感悟它,它同样也在认可你。认可度越高,下次前来万法碑林遇到它的速度也就更快,它停留下来供你感悟的时间也就越长。” “请问,怎样看我认可的程度高不高?”容晴直接问道。在她看来,一千年就有一批,这一千年内总有办法能弄到名额的,反倒是阴初九所说的认可度让她更为在意。 “最初步的认可,便是结下道种了。这是最起码的,若是不能做到,说明没有缘分。它自然不会再来寻你。再进一步的认可,便是依据你的感悟程度,道本源在你的元神甚至肉身上留下认可的印记。实际上,说是认可,倒也并非是道碑赐予。比如修行火本源的化神修士,本身感悟的程度已经很高了,即使是第一次来万法碑林,也会立即遇到火本源道碑。” 阴初九说完后,发现对面的余容并没有传来话语。他轻声道,“余道友既然能遇到道碑,便是受道碑认可的。即使没有印记出现,下次前来也会更快遇到道碑,减少时间的浪费。” 容晴苦笑,“恐怕要让道友失望了,我连道种都没能结下。” 怎么会?!阴初九愣住。随即诸多可能在他脑海中浮现。 容晴有些失落,然而石碑另一头传来的阴初九的声音还是那般不疾不徐,“这般看来,道友的情况与寻常化神不太一样。余道友可愿和在下说一说么?” “咳,我还没到化神修为,只是个金丹。先前所见的道碑,也只是差了一丝就能结出道种。” “没到化神……看来道友是来自母界了。”阴初九没有解释母界是何意思,直接问道,“难道那元神还在你的识海中?” “对。”容晴见对方这么快就推测出来了,知道自己是问对人了。“我只能让其虚弱,却无法镇压封印。” 没想到,阴初九却是道,“这就麻烦了……” 第九十七章 因缘是什么? “道碑、法碑、术碑要出现在修士面前,当然是通过修士的意志意识来牵引。若是你天生对某一道则悟性极强,自然而然……就能吸引对应的道碑前来。可是,如果你识海中有两道完整的意志意识,这判定起来,就很困难了。” 阴初九说出的话语让容晴的心越来越沉,“你遇见了道碑,确实运气极好。可是那道碑不一定适合你。当然,可能也同样不适合你识海内的另一道意识。总之,就你个人而言,此次万法碑林之行,遇到适合自己的石碑,概率已是大大降低!” 所以,那些玄封界的化神修士第一步就是要彻底镇压住肉身原主的意识。 所以,沈展妍会说,“一具肉身里有两个意识,这个名额就等于是废了。” 容晴冷冷地看向识海中的光茧。一边道,“看来我早该将这元神赶出识海,而非舍本逐末,去贪那元神之息。” 光茧在容晴的冰冷注视下,一颤。 沈展妍觉得自己仅剩的头颅凉凉的。 与道碑造化相比,所谓家族老祖的威胁,其带给容晴的震慑越来越低。 至于沈展妍明知后果也不愿离开,一是因为无法元神离体存留于万法碑林,二是哪怕不适合,也不愿空手而回,能看到一点内容就算一点。 即使容晴当初要赶她离开识海,沈展妍也会以元神自爆来威胁的。 “既然都已经到了万法碑林,那元神出去也是死。这里的雾气对于元神而言,可是剧毒……”阴初九淡淡解释,“而且,现在放那元神离开,意义不大……影响已经造成了。且我猜测,那元神威胁过道友,若是杀他,其老祖必定知晓。” 全中。 “我懂,损人不利己之事少做。”容晴移开目光,缓缓道。 如果杀了沈展妍能让其带来的影响消弭,容晴绝对会动手的。 如果不能,仅仅是为了泄一时之气,最后还要招惹上一个玄封界世家大族,实在不智。 容晴不是十几岁只知意气的阶段了。 能够双赢,最好。 损人利己,可行。 既损人又不利己,容晴吃过教训,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道友也不必沮丧。既然说了要与余道友结个善缘……我可以给道友一个建议。”阴初九话语中带着笑意,“接下来能遇到什么碑,很不确定。但是造化之地,并非只给化神修士造化。这里,处处都是造化!” “此处灵气稀薄,几近于无。而这里独有的雾气,无处不在,算是另一种灵气吧。道友若能忍耐其贯通经脉的剧痛,那么它就有淬体的效果。若是能借此突破,召引来雷霆,则效果更佳。” 雾气? 灵气? 听阴初九所言,这雾气对元神的伤害极大,然而对于化神不到的修士,却是极好的宝物。容晴原本出于谨慎,就算雾气对她没有伤害,她也不会主动招惹,更不敢将其纳入体内。 现在看来,这无处不在的雾气,就相当于是无数灵脉围在她身边,任她取用啊! 要知道,容晴的全通经脉,所耗费的灵石矿脉是按条来计算的,在她没有足够的储备情况下,连突破元婴都不敢。原本她是想回到剑宗,靠剑宗灵脉突破的。 然而,在这万法碑林,考虑和精打细算就通通不需要了。这些雾气想用就用,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道友的提点之恩,余容铭记在心。” 容晴是真的很感激。貌似阴初九只是说说话而已,他自己也说了要结个善缘。 然而,容晴明白,这提点对她的帮助,是实打实的。阴初九完全可以寥寥数句将万法碑林的一些情况说说。不必讲得很详细,更不必为容晴考虑,指点她去利用雾气增强自身。 修行路上能遇到贵人,是很不易的。他们愿意拉一把你,帮上一帮。自然要怀着感激之心。容晴又不是白眼狼,不会视之为理所当然。 要知道,有太多修士,就是没能碰上关键的几句指点,蹉跎了大半岁月。 阴初九闻言轻笑,“我等有缘,想必将来会再见的。到那时,相信道友会给我一个惊喜。” 他接着道,“除去道碑、法碑、术碑。还有第四种,极为稀少的无字碑。这些碑大多留存的是前辈们的见闻、感悟甚至是一些很久远的秘辛。要遇到,还真是非得缘分极为深厚才行。刚刚的那些谈话,想必道友都听到了……至于为何中断,便是此刻缘尽了。至于以后,能不能再听到,我也不能确定。” “如此……”容晴听到的那些对话,对她隐隐有所触动,可是,要真说遗憾,反而还没有错失道碑给她的遗憾那么浓,“不过,我还有一问。因缘是什么?” 这个词,是继棘铭剑主、凤凰儿之后第三次听到! “因缘……”阴初九沉吟半晌,“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只知它是天道异种。前面你也听到了,是极受尊崇的一位太上。” 嗯……容晴心想,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关于它,有许多传闻。不过,它要是活到现在,那岁数太过可怕。与天地同寿也不为过。” “传闻,天生异种……与世间千万生灵不同,生而尊贵无比。自诞生起,它们便有超越一切的的巅峰力量。” “传闻,它们不仅实力强大,还各自有独特的无法解释的天赋。” “关于因缘的记载相较而言更多一些……那是因为,它的能力很是奇特!它能够施展愿力,达成一切不可能达成之事。曾有有缘人向其许愿,而这愿望,成真!” 阴初九说到此,就连他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缓缓道,“可惜,因缘的下落太过难寻。或许是它的能力太过可怕,每每出现零星半点消息,都能引得阵阵风雨。为其厮杀的大能太多了……即使是最顶端的那些前辈们也不见得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这么说来……”容晴的神色复杂,幸好隔着石碑,阴初九无法看见,“因缘不是在漫长岁月中身死道消,就是在诸多争端中有了不测、甚至陨落……” “怎么?心动了?” “当然心动。”容晴答道,“然而也只能是心动了。” 阴初九失笑,以为容晴只是感叹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完全没有想到,容晴手中会有因缘的消息! 在阴初九的话语中,容晴已然明白关于因缘的消息是何等重要,她不认为泄露此事,对于自己以及自己所属界域能有什么好处。 因缘太过重要,而剑宗相比起那些威压诸天万界的势力不过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怀璧其罪的道理,容晴清楚。 “该说的,在下都说了。”阴初九轻声道,“余道友,再会。” 容晴再次称谢。 而识海中的那座石碑骤然溃散。 与此同时,容晴面前的石碑,即使她的灵识仍旧渗透在其中,也是在她的目光中消失! 缘尽。 容晴无可阻拦。 她无奈地将灵识收回。 …… 而在万法碑林的另一端,仍旧是雾气弥漫。 一位华服公子,眉眼温润,身上自带一股沉静的气质。即使再怎么暴躁的人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消去几分戾气。 此刻,他端坐在铅灰雾气中,却仿佛身处静室之中,窗外是竹影横斜,耳边是淙淙流水。 周身散发着莹润的光芒,更有一丝不在此界的虚幻之感。 若是有旁人见到,必定震撼到无法言语。 因为,此人是元神来此,没有肉身!! 对于元神是剧毒的雾气肆意在其元神内部穿梭,而华服公子的表情却是泰然自若,好像没有痛感一般。 此人,正是阴初九。 他在与容晴对话完后,其面前的石碑,居然并未消失。 “追寻此碑三千余年,虽然出了些许意外……”阴初九心念一动,“不过,所强结的因果之力还未消散。也算幸事。”wWW.xszWω㈧.йêt 他凝神细听,中断的话语仍在继续。 霸天的猖狂声音,几乎算是它独一份的标志了。 “问它?李桃小儿,你倒不如问……除渊!” 第九十八章 淬体 铅灰色雾气翻涌流动。在容晴周身,或是簇拥,或是流散。 这些雾气就仿若真实的雾气一般,有些许的湿润之感。可是,对于容晴而言,没有半点伤害。 “确实玄妙。”她伸手虚握,拢了一些雾气在手心中。“按理来说,对于化神都能造成严重伤害的东西,化神以下触之应是必死无疑!可在万法碑林……恰恰相反。” 雾气在手心中乖乖蛰伏着,丝毫看不出有何足以令化神都恐惧的能力。 “难怪。难怪那些玄封界化神俱是借化神以下肉身来此。这样就可以躲避这些雾气的干扰,可以专心致志地进行感悟了。而阴初九所说这雾气能给我带来的造化……” 容晴想了想。 决定相信。 这并非是盲目地相信阴初九所说的一切话语。容晴有自己的推断。 “在沧流洲,开天称为盛事。就是因为只要参加,则必定修为提升。先前感悟道碑并没有让我的修为增加,想来……增加修为的途径是应在了此处。对于那些化神而言,吸纳这里的雾气让肉身提升修为,不过是顺手而为。” 提升修为,很有必要。 因为这是从神魂到肉身的一个全面提升,若是突破,实力则会出现一个大幅度的跃迁。 对于容晴而言,突破到元婴,即使对她的灵识辐散范围增长不多,也是有了增强。若是遇到道碑或者其他的石碑,感悟能多上一息,说不定都是极大的变化。 相较而言,对于肉身的提升,反而更为明显。 容晴没有专门炼过体,毕竟修士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必定有所侧重。而阴初九所提到的……让她很是心动。 “他说,若是能忍受其剧痛,就有淬体之效,而招来雷霆,效果更佳……是不是意味着,到一定程度,即可让雷霆来淬炼我的经脉。”尛說Φ紋網 容晴自认为自己是很怕疼的。可是,一想到最后能得到的好处,这点疼……她寻思着,也不是不能忍。 做出了决定。容晴没再犹豫,保持着原来打坐的姿势,迅速入定。同时,全身经脉轰然鸣响,如同吸纳灵气一般,开始吸纳起这些无处不在的铅灰色雾气。 一缕雾气晃晃悠悠地靠近她,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进入这个陌生的地方。尽管,这地方向它开放了门户。 然而,还没等它考虑清楚。大批的雾气已经疯狂地拥了上来,争先恐后地要钻入进去。这一缕雾气连后退的能力也没有,被直接撞入了容晴的经脉中。 这个地方,宽广! 而且,四通八达……这意味着这些雾气可以在这些经脉中任意流窜,不必担心没一会儿就拥挤地不能动了。 容晴闭目,却能听到身体中的阵阵“欢呼”。 原本潜藏在雾气中的诸多喃喃低语声,随着雾气钻入其经脉后,在她的经脉中,响彻! 那是什么? 莫非这雾气是活物?容晴心神中猛然窜出了这个想法。 然而,很快她就无法思考了。 “啊啊啊啊啊啊!” 手指成爪,狠狠地抓入了湿润的泥土中。阵阵嘶吼声根本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喉咙中迸发。 太疼了! 怎么会……这么疼! 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暴起一条条青筋,甚至有莫名之物在那青筋中游动。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间滚落。几乎是瞬间,容晴的后背整个汗湿,又在法衣的作用下完全蒸干。 虽然有阴初九的提醒,容晴自己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在这剧痛之中,她还是生出了悔意。 她曾断过指,也曾为了法衣分身削去血肉。可那些都是短暂的疼痛。不会像此刻,疼痛仿佛永不停歇的浪潮,一波一波袭来,没有尽头,让人心生绝望。 那些化神,是怎么忍受的? 修为越高的修士,其感觉就更为灵敏,与之相对的,忍受疼痛保持清醒的界限就越高。 容晴此刻所承受的疼痛,换成是凡人,只怕一开始就痛晕过去了。然而,容晴却晕不了。因为还差一点点,才到达她的承受极限。 也正是因为只差这一点点,最是折磨。 “是我小看了那些化神修士。”她的双眸蕴满痛苦,险险保留着一丝清明。“能够与化神修士的元神一战,让我自傲。从沧流洲来的一众修士中,我是唯一一个还保留着自我意志意识的……让我自满。而我进入万法碑林后,机缘不断……使我自大!” 疼痛,反而让容晴清醒了。 每一个来临的化神修士,都按照约定,吸取雾气增强肉身的修为。这些疼痛,既然他们接管了肉身,也必然是承受的。 毫无疑问,他们每一个承受这些疼痛的时间都远远长于容晴现在所忍受的。 才十息而已,容晴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悄然开始向上攀升。但这攀升的速度,缓慢。 “在我识海中的那个元神,沦落到那个地步,如今还保持着自己的意识。她所受的伤害,哪样不比我现在所承受的,还要痛苦上千倍万倍。”容晴发觉自己小看了沈展妍,是大错特错。 仗着剑意之利,她越阶而战都几乎无碍。如今,剑意的反作用,终是落到了她自己的头上。 “想要化神,甚至超越他们。我绝不能在这里就输了。” 她的眼中,燃起了疯狂。 容晴一边发泄着痛苦,一边忍受着雾气以她的经脉为游乐场,肆意冲刷,横行霸道。 这些雾气,本就活跃。如今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更是刺激到了它们。 游乐场? 不,是战场! 那些低语声,咆哮着,嘶吼着。十三主经,二十四副脉,容晴相较于旁人最为优势的全通经脉,是一副极为复杂庞大的灵力脉络。可这些蜂拥而至的雾气,早已将其周游了一遍。 甚至于,源源不断涌入的雾气互相纠结起来,形成一股股势力。以这庞大的经脉为战场,彼此攻伐,掀起一次次战争。 铺玉、休工、寒垣……巢翡翠。每一主经、每一副脉,都有着复数的势力。 容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炼化。雾气,终究不是灵气。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忍。 这些雾气会“死”,死去的,便自发融入到了经脉中,让这些经脉变得更为强韧。 就好比泥土虽然受战争影响,被践踏被撕裂,可是倒下的士兵所留下的血肉,反而滋养了它,使其更为肥沃。 雾气在经脉中厮杀,有减损,然而万法碑林无处不在的雾气就是其最好的后备军。这个过程,理论上来讲,不可能停歇。除非容晴的经脉再也承受不了过高的压力。 “整整一刻过去了。”容晴感觉得到,那一线障壁,就在眼前。 金丹大圆满,迈过去,就是元婴! …… 言无忌在铅灰色雾气中,平稳行走着。 “本座自踏入万法碑林至今,已遇术碑两座,法碑一座。”他皱眉,“虽然不敢与尊界的序列殿下比气运,可是难不成,连一座道碑都不能遇到?” 纵使言无忌自信是玄封界化神中的第一天骄。可是气运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真要杠上,恐怕会气得吐血。 史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天骄,其悟性当真是绝顶,可他的气运,也是霉得绝顶。在来万法碑林之前,他据闻结下三枚道种,甚至有一种还有了本源承认的印记。就是这样悟性奇高的人,他来到碑林三年,遇到的法碑、术碑寥寥,甚至在时间额度快要用光的时候,才有一座道碑,似是不情不愿地来临。 言无忌仅是想到这种可能,都心有余悸。 “罢了。”他虽是在等道碑,可不会完全浪费时间在行走上,“按照约定,要将这具肉身的修为提升至少一个小境界。” 他所寄宿的男修肉身,是元婴初期修为。他只需提升到元婴中期,便算完成了约定。 “不过,既然是我言无忌所寄宿的肉身,怎能是提升仅仅一个小境界。” 经脉打开,周身雾气蜂拥而来。这具肉身与容晴的全通经脉不通,仅仅是打通了火灵根所对应的夷则主经。这意味着……那些雾气钻进来后,还会把那些滞涩的经脉强行冲开,即使不能全通,也会打开出极细小的供雾气流通的路径。 这过程,实际上比容晴现在所经历的还要痛苦,可是言无忌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其前行的步伐,更没有一丝错乱。 大量的铅灰色雾气跟随着他的步伐进行移动。 而在其遥远处,几乎是其灵识探察范围的极限处,有一片雾气消散而形成的空地。 这是有人也同样在进行吸收雾气提升修为的动作。 不过,言无忌并不在意。毕竟,每一个进来的化神修士都要这么做,难道他要个个去在意不成。 两刻钟后,“元婴中期。”言无忌当然不会到此就停止,“到达元后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在他的预计中,需要一个时辰。 与此同时,从空地那一头,传来了隐隐的闷雷声,凭借着四散的雾气传递向八方。 “这个波动……”言无忌眼神一闪,脚步略略停顿,“元婴雷劫,虽说来此的除了本座这一批外,还有数万他界化神,可是寄宿的肉身不到元婴的,毕竟极少。” 仅是言无忌这一批,也就数个而已。其中一个,是沈展妍所要寄宿的肉身。 “是你么,沈展妍……?”言无忌的脚步,停下了。如果有缘,道碑自己就会来临,实际上,走不走没什么大的所谓。 虽然嘴上很是不屑沈展妍,但对方的眼神与他太过相似,让他实际上心底还是颇为重视的。 一条条电蛇从四面八方飞速窜来,在浓郁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更是在言无忌目光中,急速地朝那目标,汇聚而去。 “万法碑林所在之地的雷霆与别处大为不同,能与雾气相融,直接进入人体经脉中。”言无忌低声道。 “现在,不过是九道白雷。”也就是,雷劫所衍化出的最基本的雷霆。不论是谁要渡雷劫,都要面对。 堪堪一个时辰,雾气中的雷霆数量再度增加。雾气相撞间,更是有“啪啪”的爆鸣声。 “八十一道白雷。”言无忌缓缓道。“……有些慢了。” 他并不意外沈展妍会进入到雷劫的第二阶段,现在他倒是想比一比,谁能给寄宿的肉身,更多的造化。 就在这雾气翻涌,雷声电蛇无穷无尽中,两个时辰过去。 “半步化神。”这是元婴到化神的过渡阶段,但也是有专门名字的一个阶段,因为它有雷劫。 言无忌咬着牙,面上再也控制不住地浮现忍耐痛苦的神色。 这疼痛的程度是不停增强的,现在,也开始接近他的承受上限。 他能听到,一道道雷鸣声,从极遥远处开始奏响,属于他的战鼓。 “看看本座能引动哪一重变化……万古、东墟、岁月,还是那最不可思议的……”言无忌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持续朝着空地方向轰鸣的八十一道白雷完全消失。就连雾气中一直有的喃喃低语声,亦是消失。 安静得不可思议。 一道血色在言无忌的目光中倏忽出现随即隐没,好似是他的幻觉。 第九十九章 破灭 太近了。 一道道呼啸来临的雷霆游走在雾气中,如鱼得水。 若是寻常元婴雷劫,都是从天上往下劈的。渡劫之人在此过程中还能准备大量阵法禁制来保护自身。 可是现在? 容晴相当于就处在劫云之中。 她从没想过要在劫云中渡劫,现在亲身体验,才知其可怕。 第一道惨白色雷霆顺着雾气强势闯入她的经脉时,容晴整具身体猛地一抽搐。 劫雷可比雾气霸道得多。 在经脉中,一路肆意释放着雷力,所过之处,无不摧毁。 这剧痛,无比强烈,数次到达容晴所能承受的极限。 “决不能晕过去。”容晴此时再清楚不过,“一旦我失去意识淹没在劫雷之中,将一切交给天意,只怕生机极为渺茫。” 或者说,是等同于陨落了。 “幸好,在雷霆作用之下,这些雾气纷纷‘死亡’,反倒开始强化我的经脉。”容晴不由庆幸。甚至于更让她惊喜的,是她那奇特的金丹。 容晴虚谷丹田中的这一枚金丹,相较正常水平,要小得多。尤为迥异的是,那条翠绿应龙从灵台飞下后给金丹造成了奇妙的变化。致使她的修为增强,也带动了识海强度的增加。 修为越高, 灵识越强! 所以,虽然疼痛数度达到容晴承受的极限,可这极限,亦是在缓缓增加。让这雷霆淬体的过程,持续! “同时九道雷霆。”她咬牙忍受着,“实际上是一般般吧。” 容晴自己虽然未曾经历过雷霆淬体,但她见到过。 见到过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经历化神雷劫时,飞身进入劫云之中。上百条雷蛇汇聚,轰鸣炸裂,亮如白昼,仿佛灭世。 九道雷霆相比起来,真的是很一般。但以容晴的肉身强度来看,能召引出九道同时来临,还是那雾气已经给她增强了些许的缘故。 雷劫的凶险之处,在于它不是一道一道雷顺着劈过来,而是同时…… 像容晴召引出九道雷,那便是九道雷同时劈进来。剑主们能引出数百雷霆,便是数百同时降下。 一旦接触,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么容晴身陨,要么雷霆再无续力,就此散去。 过剩的雷力隐隐形成锁链,将她的手、脚、脖颈各处牢牢束住,锁链之上还有极为玄妙的秘纹在游走着。 更是“扫荡”出了一个绝对的空间,形成了一个压力场,将容晴悬浮在空中。 突然,容晴的心神微微有了些许触动…… 这是? 那只只会叫“容容”的八哥?把它往灵兽袋里一扔,说实话,容晴自己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可现在,容晴与它存在着的细微心神联系,却接收到了它的意念。 它……想出来。 容晴的第一反应是,它找死么? 毕竟,这只鸟就算被除渊认为有修炼的可能,也还不过是跟人类的炼气期差不多。容晴面对这些雷霆,几乎都是在生死间游走。这八哥要是出来,别说挨上一下了,就是擦到点边儿……何止会糊,那是连灰都可能留不下。 “你既然想出来,”容晴很快有了决断,“那便出来吧。” 大不了,将法衣的一部分防护威能分给它。 袋口一抖,一只黑羽小鸟从中滚落。黑黄相间的小眼颇为灵动。 容晴是瞧不出一只鸟能有什么智慧的眼神,但是,她还记得除渊说过的一句话,“机缘在开天碑中。” 容晴听到过除渊说出的预言性质的话语……不少。且,随着时间流逝,一一化作现实! 这无疑,就增加了容晴对其话语的信任。 小鸟艰难地飞落到了容晴握紧成拳的左手上,趴伏在那里。 容晴所在之处,看似是一片空旷,没有雾气干扰,仅仅是九道雷霆锁链与外界相连。然而那巨大的压力岂是炼气程度的它可以轻易抵抗的。 且这雷霆锁链,也并非固态,而是雷光四溅。仅仅是飞窜出来的一丝,也吓得它扁毛都炸开,分岔出灰不溜秋的蓬松绒毛。 “笨蛋。”容晴暗骂。 有些后悔将它放了出来。 它倒是将头埋进翅膀中,更是有一小段符绣覆在了它的身上,保它性命无忧。 可容晴就倒霉了,左脚从内部被击穿了一个约莫两寸直径的洞。且,这才是刚刚开始。从她得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去保护夫子留下的这只小鸟的时候,就注定了,她必须得有所舍。 头、胸腹。是她必须要保住的。 与此同时,那颗金丹从完整的球形,边缘处开始逐渐变得混沌起来,隐隐有四肢,头颅开始冒出。 心神是有限的,而容晴要同时注意到这么多事情。她相信自己能做到,但能不能做好,则要实际来检验了。 …… 识海中,沈展妍面色不变。在她看来,容晴能接受这九道雷霆淬体而无恙,是毫无疑问的事。 “能将我沈展妍逼到这个份上,即使是依靠了那剑意,但你本身,也不容小觑。”她思量着,“依你的能耐,应该不可能止步于突破到元婴。毕竟这万法碑林的雷霆,有其妙处存在。” “哪怕你原先不知道,但有那阴氏初九的提醒,应当不难推测。” 沈展妍深深觉得,这个余容的女修应当是有大气运在身。那先前遇到的无字碑,可是关系到传说中的终极与太上,这……凭她自己,是遇不到的。可是,因着余容的缘故,她沈展妍也因此,与那座碑有了些许的因果联系! 沈展妍明白,那座碑背后的干系,太大。本不应该是她所能接触到的层面,可是……“既然我有了这机缘能够知晓,说不定,能成我的底牌。” 有不少修士,就是靠着有秘辛作为交换,而留得了性命。 “除了道碑、无字碑,你还能引动哪些造化……”不得不说,沈展妍反而有了期待。她自然也看到了黑羽小鸟,可这并不能令她动容。 沈展妍一眼便能看出,这只黑羽小鸟,天资极为一般。 其未来成就有限,模样也不甚讨喜,在玄封界,不过是没有人要的灵宠罢了。 “凭借劫雷残余的雷力来急速提升自己么……”她低哼,“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有了灵智罢了。” 沈展妍所关心的,不是这个。 而容晴,现在最关心的,反而是这个。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八哥就是来蹭她的经验的。在容晴的帮助下,落在小鸟身上的雷力已只剩下一丝,不仅没有半点威胁,反倒极为促进它的实力。 “可是我的牺牲好大啊。”容晴不由苦笑。 两只嫩白脚掌早就从内部崩裂成灰,只剩下边破边立的经脉泛着惨白雷光,与雷霆锁链牢牢相接。 不过还好。只要经脉不断,让断肢重生的丹药其价格就不会是天文数字。 在虚谷之中,翠绿应龙双翼拢住新生的元婴。这是容晴的根基,她的本源。 见到这元婴,容晴就明白,这雷劫她已经渡过。 可是,怎么会到此为止? “万法碑林的雷霆,与外界的极为不同。”容晴没有停下,反而让全身变得更为强劲的经脉,再度爆发出吸力。“我不是体修,没有相关的炼体功法,更不知道炼体的诀窍。可是我知道,炼体所耗费的资源极其庞大,就连凤凰儿都是为此极为苦恼。我没有理由,不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容晴估算了一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而再度飞窜而来的雷霆数量,陡然增加成八十一道。这让容晴很满意。这意味着,她的肉身强度,有了显著的跃升。 “果然,成功的结果是最好的奖赏。”与祭炼法衣分身那次一样,只要最终的利益足够吸引人,对于容晴而言,疼痛并非不能忍。 “只是,你得回灵兽袋里了。”容晴看向八哥。“八十一道雷霆,我需全力应对,不敢有半点分心。” 黑羽小鸟的气息,一路增强到了堪堪元婴的地步,这个增幅程度是极为恐怖的。 实力达到这个地步,容晴认为,它可能产生了灵智。 “你叫什么?” 稚嫩如同孩童的声音,男女莫辨,清脆脆地在她心神中响起,“容容。” 声音,很甜。 “好的,小黑。”容晴眼眸中倒映了漫天的雷光,她没有犹豫就将它收回了灵兽袋里。 苍冷剑意,在她面前缓缓浮现。 “哗&ash;&ash;” “哗&ash;&ash;” 莫名之声,在耳边浮现。 一道道锁链从虚空中钻出,缠绕上了容晴身体各处。看似相同,但每一道锁链在她的感觉中,都极为迥异。 为何这雷会有不同?容晴现在的眼界还没法让她想明白此事。她只知道,坚持得越久,得到的好处,将会越多。 两个时辰! 足足两个时辰……剑意在容晴操控下,只要在雷霆剧烈程度超过她能忍受的上限,就立马劈下,截断几道雷霆的输入。 这些,都需要极精准的计算之力。仿若在刀尖上跳舞。快了,就没有锻炼她的效果。慢了,就会彻底丧失意识,到无可挽回的局面。 所幸,容晴擅长的是禁制,计算之力并不弱! “半步化神……”沈展妍专心注视着容晴这里发生的变化,“仅仅是两个时辰就从元婴初期到半步化神的地步。有些太快,不过,这也正说明了你的经脉已经在习惯雷霆的淬炼。” 这绝对是好事,因为从元婴第一次雷劫开始,修士未来要面对的雷劫极其的多。能够让经脉淬炼到习惯雷霆的输入,那么雷劫对于修士的危险性,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降低不少的。 “既然是半步化神,那也该有新的变化才是……是什么样的造化?”沈展妍期待着容晴强盛的气运能给她也带来极大的好处,“万古、东墟、岁月……” 她不知道,这一刻,她的想法与言无忌神同步。 八十一道雷霆锁链蓦然消散。似乎……是为一大恐怖存在让路。对于那存在,它们不得不退!尐説φ呅蛧 容晴的肉身残破,矛盾的是,气息却极为强横。随着雷霆锁链消散,她的身体重重跌落在地,毫无动静。 一道血色倏忽而至,从其眉心钻入,消失在了其肉身中。 容晴的气息没有变化,好像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但这,是假象! 沈展妍看着平静识海瞬间化作一片血色海洋,她所在的光茧就是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在高高掀起的海浪中倾覆。 沈展妍面色惨白。在其光茧面前,容晴拟化而出的人形持着剑意,劈开一切翻涌而来的海浪。 “这是什么?” 沈展妍看着容晴血红一片的双眸,嘶声道,“破灭雷。” “你我……”容晴的眼神一会儿冷静,一会儿又燃起邪异的疯狂,“合作。” 她勾起冰凉的微笑,早已失去了以往一贯保持的温和。 第一百章 是哪种破灭? “……好。” 沈展妍现在跟容晴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应好。 她看得出来,容晴的识海被血红色的破灭雷闯入,变得异常狂躁。 就好像目盲之人,眼睛仍然存在,可是却无法看见。同理,识海虽是容晴的一部分,可现在她自己也无法随心所欲,完美控制识海的一切活动。 容晴鲜红的双眸扫来,令沈展妍本能地产生忌惮。 对于容晴自身而言,这感觉也并非好受。 想要伸手将沈展妍的头颅捏碎,尽情吸取其所余留的元神之息。 又想要使用搜魂秘术读取其种种见闻,毕竟……她所知的太少太少,这很不利。让这奇怪的雷霆闯入识海影响她的想法,她却没有半点应对的准备。 太过憋屈。 “我记得……这搜魂秘术,在塔第一层中有所收藏。我只需一息,就可以前去学会,从此我想要知道什么,便能知道什么。再不用猜忌别人是否对我有所算计。”容晴眼神一闪,“虽说这一息要用在生死关头,但用在此处不也很是划算?” 比如沈展妍的元神秘法,就让容晴很是垂涎。元神都破损到只剩一颗头颅了,沈展妍居然还能保留清醒完整的意志意识。这很不可思议。容晴若是得到这元神秘法,对于处理这破灭雷带来的影响也有了较大把握。 沈展妍看容晴眼神闪烁,似乎在想着种种邪恶念头……她凝着一张俏脸,道:“你现下需得凝神静思。我可使用我族秘法帮你稳定识海、减少破灭雷对你心神的影响。” “好,我会尽可能助你。”容晴有些艰难地回答,在她的想法中,别说帮助沈展妍了,没有一口生吞了对方都是使用了极大的耐心。“劫雷淬体的时候能够引动奇异特殊的雷霆,你们早就清楚是不是?” 沈展妍没有回答,护住她的光茧层层犹如花瓣绽开,巨大的光芒以其为中心,迸射出万千纤细柔弱的银色丝线,朝着容晴广袤无垠的识海延伸开去。这一延伸,并不简单,而是勾勒出繁复的秘文,似乎在隐隐纠集着融化在识海中的血色雷霆。 寻找、捕捉、捆缚……容晴尽力压制着破灭雷引发的狂躁,使沈展妍施展秘法更为顺利,同时也没有忘记监察着这秘法所带来的变化。 容晴心中冷哼。尽管沈展妍没有回答,可是她也不难推测出,这些化神天骄绝对知晓淬体到了一定程度就能引发这种特殊雷霆……甚至说不定,连有哪几种都清楚得很。 “这就对了。” “他们会尽心尽力地帮助肉身提升修为,打的就是引动雷霆的主意。只能淬体的雷霆还不够,因为他们可是元神来此。所以,必须是要这种能对元神都有作用的雷霆才行。” “我没有元神,即使是半步化神……元婴还是存在于虚谷丹田。以至于我的识海就遭了秧。” 容晴心念急转。就算心神受到破灭雷的影响而变得恶念丛生、暴躁疯狂。可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思考。 哪怕因为破灭雷融入在识海中的缘故,她的灵识强度抵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是她远远没有到达过的,前所未有的高度。 只要她继续放任破灭雷,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吸引更多的破灭雷进入,她的实力会在短暂的时间内,有着数十倍、数百倍的增加。说是一步登天都不为过。 从此,这个半步……可以除去。只要她能力敌化神,那她就可以是化神。 而且,这破灭雷能将她的实力强化到何种地步,她倒是很想知道…… “你在想什么!!”沈展妍看向容晴急声厉喝。 原本初步有了效果的银色丝线在猛然暴涨的血色海洋面前,蜷曲着回退。 而容晴极为庞大的灵台则彻底淹没在血海中,看不清所在。 这一声厉喝,总算为容晴争得一丝清明。她抬手掷出手中的剑意,极准地落入到了自己的灵台上方。 “嗡&ash;&ash;”ωww.xSZWω㈧.NēΤ 剑意上存在的剑芒如虹,贯穿了血色海洋的包围,有如擎天之柱一般。它强势地扫除了灵台上方的“海水”,还灵台一片清明。 血色海水遇到剑意纷纷挣扎着后退,不敢有任何来犯之意。但却在灵台周围不停环绕着,虎视眈眈。 容晴见状,一个迈步出现在了灵台上。如今是她唯一可把握的地方。 她闭上双目,开始了她一直都很陌生的操作&ash;&ash;掌控识海。 “原来,识海也是可以被抢夺的……如同肉身会被夺舍、寄宿。”见识了破灭雷带来的变化后,容晴不由想到,“那我真正还留存着的,是什么?是我的心神么?……这样想也没错,若是心神被篡夺,那‘我’自然就不复存在了。或许……心神才是真正的自我。” 这样隐隐约约的念头,在其心中一闪而逝。 目前,容晴还是要尽最大努力,来压制这融于识海中的破灭雷。 银色丝线融入在血色海水中完全看不清其存在。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容晴宽广的识海中,有了变化。 一道道巨大的漩涡出现,轰鸣旋转。这些漩涡数量达到数十万,环绕在灵台周围。庞大的漩涡达到三万余个,小一些的漩涡则是密密麻麻,接近二十万。 这些漩涡,以那剑芒为中心,在四周错乱分布着。与那诸天万界的布局隐隐有些相像,只是现在容晴并不清楚。 而在漩涡之中,是一片化不开的猩红,汇集在一起几近于黑。离漩涡中心越远,其颜色就愈发地淡。 在漩涡之外,则完全消去了血色的影响,完全回归了容晴的把握。 “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容晴的眼眸虽然还是鲜红,可那些狂躁之意却削减了很多,“能有这般成果,除了我的努力之外,那个化神女修的能力……我又有了新的认知。” 原本,容晴除了看出沈展妍所用元神秘法的特殊之处外,对于这秘法本身的防护之力,是有些看不上眼的。 须知,沈展妍可是四层楼,而容晴仅是一层楼。以四层楼施展而出的保命秘法,面对容晴的识海吸纳之力居然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这……太废了! 可是,看到眼前这一个月下来的成果。容晴知道自己想错了。 大错特错。 其元神秘法的特殊足以完全弥补它在防护上的弱势。容晴甚至有些忌惮地猜想:不会沈展妍的元神只剩最后一丝,她的神智也依然清明无损吧…… 这么一想,容晴学习搜魂之术的心思再度蠢蠢欲动。 “我说过,凝神静思。”沈展妍冷冷道,甚至还加了一句,“别扯我后腿。” 血色漩涡极为敏感地察觉到了容晴心神变化而引发的识海波动。在银色丝线的固定中顺势挣扎。 “……知道。”撇了撇嘴。 “你说这是破灭雷,它有什么玄妙之处?”容晴问道。 现在两人已经暂时控制住识海的情况,容晴自然要问一问究竟。当然了,问归问,两人仍旧是将几乎全部注意力放在这些漩涡上。 初步控制住,是喜讯。但是以两人修道至今的百年甚至千年的岁月来看,还不至于因此放松警惕。 “此雷,是万法碑林所衍化出的雷霆中,最奇特的一种。”沈展妍淡淡解释道。“除破灭雷外,我界可以查到的雷霆还有东墟、万古、岁月这三种雷霆,各有特殊。或许他界的化神也能引动出其他的雷霆吧……总之,这破灭雷是其中最不好相与的。” “它直接作用与元神,同时引动心中恶念。这是一场考验,若是能渡过,便能将此雷收为己用。到时在斗法中用出,不仅雷力惊人,且其中使对方心神不稳的作用,甚至能够颠覆一场战局的胜负。” 沈展妍的话语中,对这破灭雷,很是推崇! “收为己用?”容晴一下子就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对于这破灭雷的控制只是初有成效而已。就这……时间都过去了一个月。如果要彻底降服此雷,那所需花费的时间,容晴认为,很有可能就会超过一年。 这意味着容晴将不会有其他的造化。她必须将此雷收为己用,不然这时间相当于就是浪费了。 “是的。不过可惜……”沈展妍看向容晴,“你没有元神,不可能让此雷认主。我就算帮你控制住此雷,你也仅仅只有这一道雷。随着使用,它会消耗殆尽。” 而拥有元神则不同。认主破灭雷后,其就可以存在于元神中,通过元神的供养使此雷不灭。如此,才算得上是造化。 容晴没有元神,就无法真正认主破灭雷。好像无根之水一样,即使再怎么省着用,它还是会用尽的。也就是说,容晴顶多拿它当保命底牌用用,真要在斗法中使用,破灭雷是消耗不起的高昂珍贵之物。 对于沈展妍的话语,容晴不置可否,只是道,“现在没有元神,不代表以后没有元神。” 把这破灭雷控制在识海之中,何愁以后找不到机会将其认主。 闻言,沈展妍不知道是不是该笑容晴的信心太足。“半步化神到化神,是一大门槛。并非简单的气运可以抹平其中的差距。” 容晴没有回话。 至此,两人陷入沉默。而岁月流逝并不在两人沉默中就此停滞。 …… 距离三年之期,只剩下两日。 虽有铅灰色雾气重重阻挡弥散,可是言无忌和容晴的实际直线距离,只有区区两万丈。 他在此地盘膝打坐已有一年有余,此刻站起身来,活动筋骨,身体伸展间有骨骼脆鸣声频频响起。 言无忌握紧右拳,随便找了方向一拳挥出…… 一道狭长的通道在厚重的雾气中径直出现,一眼望不到底。此拳看似没有什么声势,但其中蕴含的力量极为惊人。 “差不多了。”将肉身淬炼到这个程度,言无忌勉强算满意。毕竟不是自己的肉身,而且……雷霆造化,他已得到! 腾身飞向容晴之所在,两万丈的距离,不远。尤其是在其急速飞行之下。 “若本座没有看错,那道血色雷霆,应是破灭雷。”言无忌眸底有一抹紫芒划过,有些邪异。 “只是不知道沈展妍你得到的……是小破灭,还是大破灭?” 第一百零一章 来战! 以言无忌的速度,视线中出现容晴的身影,只需十息。高大的身体俯冲而下。 沿途的雾气在其冲力作用下,纷纷退避。即使退避不及的,也会被其强悍的肉身撞开。 人还未至,一拳强势轰出! “震山拳。” 这一拳,更是牵动了雷霆之力。密密麻麻的紫色电芒,将这一拳勾勒,化作巨大的紫色光球朝着盘坐的容晴轰去。 一路摧枯拉朽,所遇的铅灰色雾气仅是被其余势扫到,便尖叫着化作虚无。 “你在发什么疯!”容晴猛地睁开双眼,大量的深绿枝叶蓦然在其面前出现,为其迎战。 但这,没用。 在言无忌猖狂大笑中,快速生长而出的枝叶仿佛落入绞肉机中,刹那间便被其中蕴含的雷力炸成粉末。 姚娘连一息都阻拦不了。 容晴并不意外,随手在两人中间扔出大量阵盘。不求杀伤,只求能对这一拳阻上一阻。 随着阵法被激发的强烈光芒…… 如九头蛇一般窜出的粗壮藤蔓。 两道金剑交错而构成的锋锐剑域。 汇聚旋转成龙卷风一般的边缘锋锐的落花。 …… 这些杂七杂八的阵盘被容晴一股脑地甩了出来。在两个半步化神之间,这些东西算不上什么。 但是,幸好,言无忌现在也就只出了一拳而已。他环臂于胸,冷眼看着容晴的诸多应对。 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也确实是笑话。 在一往无前,横行霸道的拳头面前,这些花样颇多的阵法简直如同泡沫幻影一般不堪一击。 藤蔓粉碎。 剑域崩灭。 花瓣四散。 这些声势浩荡的阵法接二连三的化作各色光影,让此处亮如白昼,将容晴的神色照得明灭不定。 “你只有这点本事吗?”言无忌对沈展妍很是失望,“还是你看不起本座,所以用这些母界之物糊弄本座?” 他来此,当然不是为了杀沈展妍。可以说,言无忌虽然好战,却并不好杀。 只是,他向来要战,那就全力以赴。对方要是没受住,死了,那就不关他事了…… 言无忌这点粗浅的挑衅,容晴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可那拳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跃动的紫芒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更可怕的是,其拳中之意,有如巨山。此时,这巨山,当头压下! 如何逃出一座将倾之山?……容晴分明退无可退。 “你要战。”她突然一笑,“那便看好了。” 眼中血红,蓦然分出一丝,朝着巨大的拳头以及更为庞大的拳意撞去。 这一撞,有如蝼蚁要举起大山。 “滋&ash;&ash;”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飙起。犹如泥牛入海的血色在这紫芒中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撕咬,吞噬,厮杀不休。 “滋啦&ash;&ash;”“滋&ash;&ash;”杂响声不断,刺激得耳膜一阵酥麻。 紫芒看似节节败退,可又再度增生,与那血色缠斗。显然,这场战斗并非短时间能够结束的。每当血色能够获得胜利时,紫芒都可以卷土重来。 “这是……?” 识海中的沈展妍注视着外面的一切变化,答道,“万古雷霆。” “其特点是能够不断再生,极为难缠。不过对于言无忌来说,倒也挺适合他的。”沈展妍没有说的是,这万古雷霆,还有些许的修复肉身之力。 …… 容晴广袤的识海,几乎已经完全回复到了原本的模样。唯有那驻扎在灵台上的剑意,雪白剑芒横贯天地。原本大大小小、数量足有数十万的血色漩涡已然不见,在沈展妍元神秘法的施展之下,纠集捆缚,形成一圈围绕着剑芒的环形段带。 这圈段带,浮浮沉沉,大量的血色雷光顺着强行造出的轨道游走,如大河奔腾,其势极强。不时有电光炸开,亦有彼此之间的碰撞。 容晴感觉,这看似是一道雷霆,在其内部又自有生灭,非常玄妙。而且,这圈段带,她看着,更像是一圈星云。 “只是可惜,这剑意……”容晴暗叹,“现在要用来镇压这道破灭雷霆。” 再也不能随意拿出,除非容晴能够以一己之力压制破灭雷,或是找到其他方法。 容晴看向言无忌,此人来得莫名其妙,若非她只差最后一步就完全控制了破灭雷,还真有可能倒在他的黑手中。 有许多手段不到万不得已,容晴不愿动用。她有着直觉,她还是肉身原主这一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结果,你可还满意?”容晴问言无忌。她眼眸中的血色渐渐消退,最后回到清澈的深褐色。 两人之间交锋的紫芒与血色,彼此攻伐,仍旧是个不分胜负的场面。最后,是那紫芒率先用完了力量,在两人目光中骤然溃散,再无反扑的可能。 而血色……也失去了其霸道破坏的雷力,静静悬浮在空中,很是柔顺的样子。 容晴手指一弹,让其归于虚无。 “到此为止了吧。”容晴提议。 言无忌点头,“可以。” 闻言,容晴面色不变,心中却是舒了口气。 言无忌可以肆意使用万古雷霆,可容晴不行啊……那圈雷霆星云看似庞大无尽,可是正如沈展妍所说,是无根之水,用一点少一点。容晴自然不愿意将其浪费在小打小闹上。 “那……就此作别。”容晴站起身。 言无忌嗤笑一声,“这么急?”他直接问了,“你遇到几座碑?可有道碑?” 容晴微微一笑,想诈她,没门! “两座。” 哦? 言无忌觉得,仅是两座,就是他们这同一批来的玄封界化神中,怕也是排在了末尾。 他心道:历次以来,仅遇到一座碑的,只有一个,不提也罢。两座碑,不过是末流。大多数都是三座,而更厉害的,四座也有,五座也有。在玄封界史上,更是有一位绝世天骄,遇到过九座!且之中,还有一座道碑! 言无忌自己,也才参悟了三座,可是有这万古雷霆,价值相当于一座法碑。 “沈展妍也获得了雷霆。”他心中有些轻蔑,“且是破灭雷霆,所以本座必须要试探……这一试探,才发现高看了她,仅仅是小破灭雷……威胁不大。” 如果是大破灭雷,那就可怕了,绝不可能要与万古雷霆纠缠这么久才险险获胜。 言无忌这么一算,沈展妍不过是三座碑的水准。在众修之中,一般般。 “一座,是道碑。”容晴轻声道。 “道碑?!”言无忌的语调略显怪异。ωww.xSZWω㈧.NēΤ 这可是连他都没那气运遇到。 “正是,而且是光本源道碑。” 言无忌瞳孔一缩。特殊本源……其价值!远超过五行道则。 “还有一座……是无字碑。”容晴淡淡说完,直接扭身钻入重重铅灰色雾气中,以最大速度远离此处。 毕竟,说多错多。和言无忌这样的天骄交谈,被其发现话语中的漏洞和把柄的可能就越大。这是容晴不愿看到的。 而容晴不知道的是,随着她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言无忌的面色彻底变化。 “无字碑”三个字就像巨石一块一块地落在他的心头,引发隆隆巨震。 无字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能听到上古大能的话语,与这些高不可攀的存在结下一丝因果。 意味着,她的气运极为逆天。在玄封界史上,能遇到无字碑的天骄也就寥寥数个。 而就近的来说,在这一批天骄中,她的造化是当之无愧的排名第一! “可笑我还为自己三座碑加万古雷霆的造化沾沾自喜。”言无忌面色阴沉,看向容晴消失无踪的方向,“莫非,她还要去获取造化……但是,本座相信不久以后,你我还会再战。到那时,本座会使用自己的肉身,全力以赴。” 眼神一厉。 因为……他发觉自己的骄傲,有了动摇! 第一百零二章 悟性 成堆的铅灰色雾团被吹开了一条笔直的通路。一道白色身影急速掠过,在其身影远远离去之后,雾团这才慢慢聚拢,保持着自己的速度缓缓迁移。 容晴一口气飞出了三十万丈之远。 “终于再次回到半步化神的修为。”她双足轻轻落地,确定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远离言无忌的灵识查探范围,“虽仍是半步化神,可比当初……强得多!” 不仅是识海随着修为提升而稳步增强,更重要的是,以前因为时间精力有限而相当于被放弃的肉身锤锻,因着这一次造化,而有了显著的提升。 再加上足以当做底牌使用的破灭雷霆…… “不过,最为可惜的是剑意因为要镇压破灭雷霆的缘故,不能再如以往那般,随时可以用出。”识海之中,容晴拟化而出的人形,负手默默注视着灵台上壮观又瑰丽的一幕。 一圈爆裂肆意的雷霆星云环绕着笔直璀璨的剑芒游走呼啸。 剑芒清冷,而雷霆血腥狂躁。 容晴最擅长的,是禁制。而用得最顺手的,反而是剑意。 因为剑意锋锐,无物不斩。遇到的种种危机,皆能靠其渡过。骤然无法正常使用剑意,自然让容晴略有些不安。 “我必须得尽快化神。”她暗想。“这样一来,不仅能彻底将破灭雷霆收为己用,还能将剑意从灵台上释放出来。” 而想要化神,难! 不足两日时间,容晴是有可能再次遇到道碑,但这可能性,她自己也觉得太低太低。就算真的遇到了,她能保证绝对成功结出道种么? 她不能。 所以目前更好的解决方法,反而是继续光本源的感悟。这感悟,她只差一点。 容晴看向沈展妍所在的光茧,眼神一闪,心道:“不知道她是否结出道种……” 随即一步迈出,出现在了明亮光茧旁边。 “还有两日不到,你我终要一别。”容晴微微一笑。 “这是好事。”光茧中传出沈展妍冰冷的话语。 “还没多谢道友帮忙控制住破灭雷霆。”容晴不以为意,哈哈笑道,“只是一朝别离,便是千山万水也难以比拟的遥远了。万一这破灭雷霆有了异动……若没有道友出手,以我未到化神的微薄修为,恐怕难以降服此雷。” 客套几句后,容晴终是问出了那句:“不如……道友将那元神秘法告知于我?我保证绝不外传。” 沈展妍:…… 光茧默默地飘离容晴数丈远,似是很受不了容晴的不要脸。 “此乃家族秘法。非沈氏一族血缘族人,无法传承此秘法。”沈展妍咬紧了“血缘”二字,“余容道友还是莫要再打主意的好。” “当真不成?”容晴面上浮现失望之色,“这实在太过可惜……” “如果实在不成的话,”容晴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下巴,“道友只能继续在我这识海中待着了。你看这里识海宽广,你反正除了灵台哪里都去得。” 哪里都去得……?沈展妍心内冷笑,这是要强留下她啊。 “家族传承秘法何等重要,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法得到。再说了,有那剑意作为依仗,你怕什么?” “怕?”容晴哼笑,“怎么就不能怕了……以为得到些造化就可以沾沾自喜,太过狂妄。”她注视着光茧,仿佛能透过明亮的光茧对上沈展妍的双眼,“道友认为,我说的是不是?” 散发着纯净光芒的茧子内部,一颗美人头颅悬浮着,披散着的长发末端延伸出无尽光芒形成的丝线,连接茧壁。密密麻麻,纵横交错。 沈展妍轻轻转动着眼珠。 两人隔着光茧竟然巧合地对视了,哪怕她们二人并不能看到对方。 “换一个要求。”沈展妍缓缓道,“家族秘法一旦给出,我便要元神消散,所以不可能。” 她退让了! 容晴眼睛一亮。心道:我所推测的果然不错,施展了元神秘法控制破灭雷霆后,此人纵有秘法保护,也是到了极限。 推测是推测,容晴要做的,就是试探出这推测是否为真。 其元神秘法,容晴本就觉得不太可能得到,虽然垂涎,但是一个家族的核心传承,本就是保护极为严密,估计容晴就是会搜魂秘法都不一定能够搜出。 因此,她上来就是索取元神秘法,不过是为了她真实的目的做铺垫罢了…… “我要看你所结的道种。” 遇到道碑的可能性太低。可是这个元神不正好是现成的“道碑”? 道种一旦结成,便是其本身之物。所以,沈展妍必定能够施展出。 “光本源道种。”容晴补充了一句,“你自诩天骄,不会没能结成道种吧。” 当然结成了!沈展妍心中立马反驳。在万法碑林中,哪个不是拼尽全力求取造化,更何况是那无比珍稀的道碑。她有幸,能够结出道种。 然而……“你没发现,你不能结出道种的根本原因,不是时间不够或者气运不足么?” 光茧中幽幽传出沈展妍的话语。 “论时间,道碑这样将大道外显,半个时辰其实是够的。就比如说我……” “以往根本没有光之一道的感悟,完全是第一次接触此道。可是,你也猜出,我已经结成道种。” “而论气运,你是极强的,恐怕能和序列殿下一比。” “这最根本的原因,是你悟性不足!你就没有那个化神的命。” 沈展妍的话语直接击中了容晴最忌惮的那一点。容晴面沉如水,而沈展妍还没说完! “按照概率算,能有悟道天分的一万半步化神中还不足一个。没有悟性,说来……也是正常。”沈展妍轻笑,“你要看我所结出的道种,可以。我可以让你一直看到守林人出现。这可远比道碑出现的时间还要久,到那时,你总该认清你自己了……” 这一番话,字字诛心! 沈展妍要的就是诛心。容晴让她元神残缺,她也要让容晴道心有暇。 如果,容晴最后真的没能结出道种,那沈展妍可就是大获全胜,她能让容晴的修行从此产生阴影。 哪怕容晴真的结出道种……不。沈展妍心道,绝无这个可能。这是基于道碑的结果判断的。“余容气运绝佳,可是悟性很显然并不够。悟性不足的人,别说给她两天了,就是两千年,两万年。那一窍不通,就是不通。” 所以,沈展妍的这番谋算,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 随着话音落下,一朵略有些虚幻的花在容晴和光茧之间蓦然浮现。 此花,没有什么力量。可是其纯净的光芒,还有独特的道韵,吸引了容晴全部目光。其他的一切都成了可有可无,只有这一朵花,才是万事万物的中心。 花瓣静静开放,一重重花瓣流光溢彩,绽放到极致的时候,最下端的花瓣才消散成无。而新的花瓣又从花心中绽出。 沈展妍展现出的光之道种,不停开落,仿佛永恒。 容晴没有去与沈展妍争口舌之利。要反驳沈展妍,用事实才是最直接有效的。 注视着此花,容晴发觉,她似乎要重新开始了,因为沈展妍显然和她感悟的方向不一样…… 这是当然的。毕竟光本源道碑中穷尽了光之一道的一切变化,不同的人当然会按照他们的习惯和亲近程度,选择自己最有体会的角度切入来参悟。容晴和沈展妍的感悟会完全不一样,并不奇怪。 就算不一样,容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两天的时间相比当初的半个时辰,还是长的。容晴算是没得选了。 她盘腿打坐,铅灰色浓郁雾气将她完全笼罩,让她沉入一片昏冥中。 识海中,容晴拟化出的小人也是正襟危坐,压榨自己一切潜能去观照此花,要将其化作真正属于自己的道种。 沈展妍的话语,就算容晴不想理会,但说实话,并非没有影响。 半步化神,她其实很早就在剑宗的资源供应下达到了。但是,蹉跎了很久,她仍然没能悟道,进而化神。 在修界的环境中,很多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能不能做到某件事,有时候还真是生来就注定的。仦說Ф忟網 像姬氏一族,严苛的血统筛选,就是为了让家族子弟都能修炼。而且不止于此,天资够好的几乎是没有障碍,只要资源足够就能轻易到达金丹元婴的地步。相对而言的,有些灵根差的,光是吸纳灵气就要浪费很多时间了。 而在化神上,就更加残酷了。灵根品质如何不再是关键,只看悟性。多少拼尽一切抵达半步化神的修士就是折戟在了此处。修行越往上走,这悟性就愈发重要。悟性不够,那真的是给你造化也没那本事受用。 即使如此,生而为人,不就是明知前方一路艰险苦难,仍旧要前行一争么。有些欲要挣脱出天资桎梏的,更是成了搏命之修,在无数次的生死间,去搏那一丝可能。 “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说我不行。”容晴深吸一口气,“而我自己,就更不可以。” 识海随着容晴凝神感悟,愈发安静无波。 沈展妍的眸底,那朵花在同时明灭着。她,也在等! 第一百零三章 继续 两名守林人在雾气中移动着。 僵硬的面孔在雾气掩映中显得极为骇人。再加上远超于正常人的身高……即使是修士看来也觉得渗人无比。 与人太过相似,可又有那么一点,与常人迥异…… 看着速度不快,瞬息间万丈已去。而且,看它们转向换道如游鱼一般灵活,似乎能看清万法碑林的一切。从而可以绕过许多正在参悟的修士,直接找到它们要寻找的人。 “二位,时间到了。”其中一名守林人温声提醒。 声音温柔和润。与其外在不符。 嗯?沈展妍心惊,难不成它们居然知道这具肉身里有两个意识?……不愧是传闻中极为神秘莫测的守林人。 随着两名守林人的到来,容晴被笼罩进了半径一里的圆形区域范围内。周身雾气纷纷尖叫着消散。 看似驱赶着的是雾气。但沈展妍明白,这已是将她们带离了万法碑林。因为她们现在置身的,是守林人开辟而出的空间。 堂承界万法碑林的造化,结束! …… “时间到了,你该死心了。”沈展妍冷嘲出声。 不停开落的道种,猛然一顿,有了消散的趋势。 “继续。” 识海中的容晴没有改变姿势,目光持续盯着花朵。这样的状态,自她开始观照便没再变过。 “何必呢……”轻哼一声,沈展妍到底没有收回道种,让容晴能够继续观照。 而在外界,刚刚说话的守林人抬起干枯的手指,点了点没反应的容晴。 这手指细长,骨节粗大。这一点,更是有无形之力,牵引着容晴的肉身站起。 它们继续前行。而容晴的身体,则是凭空漂浮着,跟在它们的身后。 这种对方不合作的情况,多了去了。但是没有一个修士,能够反抗得了守林人的控制。 …… 一个个守林人从四方汇聚而来,回到他们玄封界修士初初抵达万法碑林时所在的那个区域。 众多圆形区域甫一接触,便仿佛泡沫一般融入,而那些汇集来的守林人们则纷纷消散。 “都说守林人数量极其众多,”封泽看着这些模样相同、数量庞大的斗篷人影,“传说它们都是同一个意识,在这万法碑林的岁月无比悠久。就是不知道其实力到底多强,修为到了什么层次……” 这般想着,他的视野中出现一个闭眸冥想的白衣女修。 她似乎仍处于感悟之中,对于自己周遭的变化通通没有反应。 这与旁人殊异的表现,引起了除封泽外不少人的注意。 “沈展妍沈道友。”一个貌美女修走近,轻声呼唤。她着一身碧绿衣衫,温婉的面容上噙着笑。只是这笑,尽管她尽力掩饰,却有着一些不怀好意。 她见容晴没有回应,更是抬起手来,直接要碰到其肩头。 只要轻轻一晃,就足以干扰到容晴的感悟。 见此,封泽眉头一皱。 守林人修为高深,且在它刻意之下完全没有干扰到容晴的参悟。可是换做别人……或许看着是碰了碰肩膀,但谁又知道会有无形劲力传入其内,强势打断容晴的参悟状态呢。 “流千翠,你敢动她,本座就砍了你的手去喂火灵。” 冰冷霸道的声音传来,喝止住了貌美女修的动作。 咦?!!或站或坐的众修闻言看向来者。身材高大的男修即使使用的不是他原本的肉身,也难掩冷傲本质。 居然是言无忌……他不是对沈展妍很是看不上么。不止一个人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即使是流千翠也是如此。她挑了挑眉,仅仅差上一点,就能碰上容晴的肩头了,现在看来是不成了。她内心暗叹,面上却没有被言无忌道破的慌乱,施施然转身,笑吟吟地看向言无忌。 “言大哥,你这样说,可真是伤千翠的心。”流千翠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并没有扯着这个话题不放,也没有解释为何要这么做,反而是极快地观察了言无忌一番,眼睛一亮。“看来这三年,言大哥获得的造化可不小。肉身达到半步化神……这么看来,想必是获得了雷霆造化。” “等回去后,有机会你我二人切磋一番。”流千翠向他邀约。 她很聪明,对于言无忌这样的武痴来说,通过这种方式接近他,是最不让他反感的。 “……可。”言无忌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拒绝。 虽然,以他的脾性,并不喜欢流千翠这样心思重的女人,可是流千翠的天资与悟性,并不能否认。他可以不欣赏流千翠的为人,但是他尊重她的实力。 “这回我等收获都极大。”封泽走上前来,挡在了流千翠和容晴面前。“到时,开一场论道会,一起交流分享些许心得。” 封泽环视一圈。现下人都到齐了。毕竟他们这一批也算是同时出发的,最多不会相差七八息的时间,而守林人对于时间额度的控制极为严格,所以他们就算有近万人,也是差不多的时间里汇合完毕。 “那是自然。”流千翠点头,“封泽哥哥的邀请,谁不欣然受之呢。只是……” 她含笑看着在守林人所开辟的圆形区域边缘默默出现的一人高黑色漩涡。 “沈道友到现在都不能醒神过来,而传送又有着时间限制……这可怎么办才好。”叹气,“我实在是情急,下意识便要唤醒沈道友。” “你替她管那么多干嘛?”言无忌不耐道。很是不解流千翠的脑回路。“她又不是不知道。” 纵使容晴现在处于参悟状态,可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临近传送漩涡快要关闭的时候,会自己从冥想状态中退出,前往传送。哪里需要别人来替她操心。 封泽在一旁无声微笑。 封氏一族和言家多年来关系颇为不错。他和言无忌也算是交好多年了,对于言无忌的一些性子和想法,也算有些了解。 “这个武痴,既追求自身完美,也要求对手能够无憾。”封泽心道,“和流千翠倒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哪怕沈展妍身上的气运和所获得的造化,令言无忌非常忌惮。甚至在看到容晴如今处在感悟之中的状态,心中已是直接认为,她在两日不到的时间,再次遇到了道碑。 流千翠会选择在同辈天骄成长起来前,将其打压。 而言无忌的骄傲,让他绝不会这样做。不仅不打压,还要阻止别人前去妨碍。言无忌追求的是完美的对手,对手越强,越能激发他的斗志。 他个人的喜恶,在他的骄傲面前,是远远被推后的。 “言大哥……”流千翠扁了扁嘴,“不管就不管。我走了。”说完,直接朝着黑色漩涡飞去。 封泽看了一眼容晴。她没有半点动静,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所觉。摇了摇头,走近言无忌。 “赶紧追上去吧。”他好意提醒着。更是传音道,“若非你们封氏和流氏都有意为你俩结亲,你觉得流千翠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示好吗?” 纵使言无忌对对方无意,但是世家之间的联姻有着血统的考量,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化神小辈能轻易自主的。 言无忌并非对此一无所觉,即使他不怎么将未来可能的联姻之事放在心上。他扫了封泽一眼,轻哼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便第二个朝着黑色漩涡飞去传送。 免费看了一场戏的众修:…… 应该说不愧是在众天骄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么,总能轻易搅动风云。 虽然是看戏,但看得也挺过瘾的近万修士……或是思考着先前的感悟,或是八卦地寻思着这些人的爱恨情仇,总之浩浩荡荡地接连通过了传送漩涡。 霎时间,这半径一里的圆形区域变得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人影。 只有沉默的守林人瘦瘦高高的身影,站在圆形区域中央,仿若雾海中的一座灯塔。 而容晴,则仍旧保持着闭目站立的姿势。 “该走了。”沈展妍道。 识海中,沈展妍所在的光茧晃晃悠悠的,她已确定,容晴不可能成功。 “守林人不会送我们离开,你得自己离开。” 容晴置若罔闻。 这通过五条光线构成的花朵,对她而言,太难感悟了。就算是现在,容晴也只是隐隐约约有了些许感觉。甚至,不敢肯定这感觉是对的。 道碑中,展现了无穷可能,容晴当然能从中选出自己最能接受的。而沈展妍所展示的道种,容晴没得选择。而现在证明,此花确实不适合她观照。 然而,容晴再怎么坚持,时间仍旧流逝着。而且,在她看来是流逝得飞快! 一人高的黑色漩涡开始缩小,如同前次一样,这收缩的速度几乎是如雪崩一般,疯狂增加。 “没用的,不必逞强了。”沈展妍叹息。 这叹息,如同巨石砸落在容晴心中。即使是其刻意,可是在现实面前,根本不是容晴自我宽解就能消除所带来的影响。 不停开落的花朵,更是猛然一顿,正要消散。 容晴瞳孔一缩。她应当要想出各种手段来阻止,然而在这个当下,她心神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或者说,就算做了,又有什么意义。 “继续。” 沈展妍再次听到这句话。然而……并非容晴所说。 她眼神恐惧,看向原本她已经散去的道种。此刻,它一如往常的盛放着。 “不,这不可能……”沈展妍心神巨震。“这分明是我的道种,怎么可能受他人所制。”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现在,就真真切切发生在她眼前,发生在她身上。 这让沈展妍如何不去恐惧?! “……是他?”沈展妍发觉外界浓郁的雾气中走出一个身材纤细高挑的少年。 守林人对他的出现,不曾有异议,甚至弯下了腰,很是恭敬。 少年身着雪色外披,黑色符绣盘踞在其肩头。面容掩映在兜帽下,只露出尖俏的下巴。 “他是什么来头?……又与余容什么渊源,要这么帮她?” 不怪沈展妍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毕竟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奇妙。她想不通……能让守林人都如此恭敬的,背后会有着怎样的势力。如果少年地位尊贵的话,怎么又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个母界的小修。 而这一切,容晴通通都管不着了。本来应该要消散的花朵,在一顿之后,又继续着。 而这一次……显然有了不同。这不同,容晴的感觉是……熟悉! 第一百零四章 多谢相助 “困字禁……?” 怎么会如此? 容晴有着不解。明明是五道光线所勾勒出的花朵,已经是完美之极。若非如此,也不可能由沈展妍感悟成道种存在。 但显然,现在,它又有了些许变化。 困字禁…… 是的。容晴感觉,这就是困字禁的另一种形式。 “这朵花的存在,有了新的变化。可这变化成的,亦是完美至极。”容晴暗叹,“除渊……他的真实实力究竟有多强,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已不弱于化神。” 她当然知道,那从雾海中走出的少年,是除渊。 这般轻易地控制住了别人所施展出的道种,这样的实力,绝对不会在化神之下。 这样的人……真的会难以化神吗? 当初,棘铭剑主找到容晴,让她帮助还是道子的重宇和重霁二人突破化神。因为他们二人天生纯阳之体又是单行冰灵根。在修行上的速度极快,可是在化神上,却会遇到极强的桎梏。 合修之后,容晴亲眼见证他们二人进入劫云去渡化神雷劫。从此之后,接替了棘铭剑主的位置,执掌流光剑宗一直到今天。 后来容晴跟随重宇剑主到红尘俗世中找寻新一任的道子。历经两百年,找到了孤身一人的除渊。当时除渊尚是十岁出头,眼神空寂,与剑主们别无二致。 就连容晴第一眼看到除渊时,都直觉认为道子会是他,不会有旁人了。 果然……不论是怎样的考验,除渊都通过得极为轻易。而更巧合的是,除渊也是冰灵根的纯阳之体。 即使如此,重宇剑主仍然许诺除渊他会是下一任的道子。站在一旁的容晴听到这句话,身子僵住了。 当初那个与棘铭剑主定下的约定,在她心中反复回味咀嚼:与道子合修,帮助他们脱离化神桎梏,或者她成为化神,这个约定自动解除。 难不成,这个他们……也包括除渊?容晴并不知道剑主一脉精通卜术,只知那时的她,一颗心仿佛沉沦到海底。 她想让重宇剑主在俗世中再找找吧,说不定会有更适合道子之位的人出现。 可是没有。 重宇剑主似是已经确定了,将除渊带回流光剑宗。而那一路上,容晴对除渊的态度,算不上好。 同时,她也在等。等重宇回心转意……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可笑:修行无情剑道之人,怎么会在意她的纠结与不愿。 她看着除渊一日日成长起来,从眉眼精致的男孩长成为秀美绝伦的少年。越看越是心惊,毕竟对方的进步太过妖异,在除渊面前,就没有修行的难题。 除了天生体质给他带来的枷锁。 而实际上,这个问题也不需要他来担心。其师尊重宇剑主早就帮他找好了解药不是么。而且事实也证明了,容晴这个解药很有效。 在除渊来到剑宗的这段时日里,容晴一直很沉默。就连虹非都有了担忧,可是重宇剑主那里却从没传出过任何回应。 “我所想的,他知道么?” “他不回应,是因为我的不愿是没必要的,还是我本就无法更改此事所以也没有必要回应?” 容晴日日陷在这些问题中,对重宇的情意……被消磨得越来越少。 她等了很久,等最后一丝转机。直到除渊的道子大典那一声钟响,将她所有的妄想都破碎。 …… 这些回忆在容晴心神中仅仅是一瞬而过。她扫了一眼走近她的除渊。 “如此实力的人,居然不能化神……”容晴暗想,“连我都有些可惜了起来。一旦化神,那寿元可是大大增加,再凭借其天资悟性,除渊的未来成就不可估量。若是囿于化神桎梏,别说除渊了,就是剑主他们都不会放过我。” 但现在,除渊居然帮了她一把? 这让容晴想不通。 而且,是自重见以来,除渊几乎一直在帮她,好像从来不担心一旦容晴成功化神,那这个约定可就作废了。 “莫非他是想怀柔?”容晴这个念头冒出来后,直觉就是不信,“他有这么天真?” 不管除渊到底是什么想法,但在容晴看来,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最为重要。只有这个才是她真正的依仗和资本。 容晴强迫自己不再多想,凝神看去。 困字禁虽是心禁,可当其用出后,会是以金线的形式捆缚受术者。这朵花原是以光线构成,本就是联系不到一起去的东西,现在居然有了共通之处。 且因为容晴极为熟悉困字禁,反而在此基础上,找到了一点观照此花的感觉。 这很好。 容晴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抓住每一丝可能成功的机会。 …… 而在外界,除渊靠近了容晴,伸臂虚虚拢住她纤细的腰身,朝着黑色漩涡飞去。 身后,是恭敬弯腰的守林人。而这黑色漩涡原本是要收缩得越来越快的,此时也停止住,甚至膨胀开几分,恰好能容除渊和容晴两人通过。 也不知道除渊是如何做到的。通过传送时的强烈不适感,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容晴的参悟。 简单到,就好像他们只是一起跨过一道门那般。 回到那白色空间,沧流洲众修都纷纷醒神过来。 有的欣喜于自己提升的修为,有的则是在好奇地打量无形障壁对面盘坐着的一个女修身影。 那女修,面容清丽脱俗。正是沈展妍的肉身! 而凤凰儿,是第一个朝着容晴二人迎上来的。或者说,她本就是在等容晴,分明除渊和容晴是第一第二个进入,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了,他们却不见了踪影。 此时见到除渊,反倒是松了口气。 “余道友这是怎么了?”保险起见,凤凰儿还是选择了传音。 除渊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再等等。” 剑宗道子发话了,还没有人敢特意去挑衅的。就算是要等……反正也是等不了多久。 凤凰儿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管容晴的事。转身去了无形障壁那边。对于这障壁对面的神秘女修,她还是挺有兴趣的。 越来越多的修士聚集在那里,彼此间谈论着各种可能。 “或许是他界修士。”大司明末伸出雪白小手,按在无形障壁上。不论如何用力,都不得寸进。 “难道是他界修士同我们一起参加的开天?她迟迟未醒,是否和余道友一样,有了特殊机缘?”明末问凤凰儿。 到了她们这个修为,即使昏睡,仍然能够在清醒的时候,算出时间过去了多久。 “这个可能性,不低。”凤凰儿凝视着沈展妍的肉身。这具肉身和容晴至今都处在昏睡中,她总觉得有什么关联。 可惜的是……尽管凤凰儿和明末都是天资优秀的女修,但是她们仍然不能抵抗的了高阶元神所造成的压制。和沧流洲众修一样,她们自进入这个这个白色空间以来的记忆都被尘封,可被元神寄宿后的记忆,又全都因意识被镇压的缘故消失。 除非到了化神,那被尘封的记忆才有可能回归,可以凭此发现一些端倪。 不然,对于这开天的玄妙,她们和沧流洲众修一样,是不清楚的。 …… 而在识海中的沈展妍,看到自己的肉身被一群母界蝼修向看稀奇似的围观。脸色极差。 “该死。”她心中暗骂,“这个白衣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我离开。” 她和道种实为一体。除渊拘禁了道种,相当于直接就困住了沈展妍。沈展妍怎么可能放弃自己好不容易结出的道种呢。 “要是余容还是感悟不出道种,他不会……将我一起带到母界吧。” 想到这个可能,沈展妍的眼神慌乱。 时间几乎是一滴一滴地过去。 沧流洲众修拥挤在无形障壁那边观察沈展妍肉身,也没讨论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而这时传送漩涡开始发生变化,提醒着众人离开。当即就有人等不住了,想要离开。 毕竟三年过去,各自都有了极大的修为提升,尤其是肉身,变得极为强悍!谁都不想因为不能按时出去而功亏一篑,莫名折损在了这里。 一个男修上前,朝除渊躬身一拜,没有说什么,直接朝着黑色漩涡飞去,消失了身影。 此人正是沧流洲为首的那个半步化神男修,气息明显比来时的要强横许多。 有他带头,诸多沧流洲修士也都纷纷飞起离开。 即使是北地来的修士,看那漩涡收缩得厉害,也不愿再等了。朝着除渊躬身一拜后,都迅速朝着漩涡飞去。 凤凰儿见此眼神一闪,倒是没有动。素手抚摸着袖中的翠玉笛子。这是她的本命灵器,她每日温养,对其最是熟悉不过。可是……为何在其中发现了别人把玩的痕迹?这细微之处的变化,非得是心思极为细腻的人才能察觉出。 “这三年……我究竟怎么了?”凤凰儿眼中出现一丝迷茫。她灵台筑起第一层楼之后,本是极为自信的。可是没想到,在她一闭目中,三年时间过去了。而她却对这中间的种种变化毫无印象。 她有着直觉,或许可以从容晴和那障壁对面的女修身上发现端倪。 所以,凤凰儿并没有着急离开。 而同样留下的,还有大司明末。 “倒是稀奇。”凤凰儿瞥了一眼,没有理会。 …… “放我离去。”沈展妍咬牙道,“我沈展妍自问已经很配合你们了。” 除渊有能力让那黑色漩涡停止收缩甚至再度扩张,可沈展妍做不到。 她离开容晴识海,穿过无形障壁,回到自己肉身,再通过传送漩涡。哪一样不需要时间? 少上那么一息,她都完了。 “不然,我元神自爆后,谁都讨不了好!” 如果在沈展妍估算中不能即时离开,她当然会采用鱼死网破的方式。一旦元神自爆,容晴识海会不会受伤说不定,这道种绝对会消散。 “你大可自行离去。”回答她的,是除渊冷漠的声音。 嗯? 感受到对于道种的禁锢消失了。沈展妍狂喜。 光茧几乎是疯了一般,朝着外面飞去。 在离开之前,她正好对上了容晴的眼神。自除渊的那句话开始,容晴便睁开了双眼,不止是识海内的,还有肉身上的。 那眼神:复杂……又渗人。 沈展妍对视上时,还不觉得如何。可是之后,却在她心神中萦绕不去,让她不断后怕。 那眼神中的某种意味太过强烈,让她心惊。 “她下了……什么样的决心?”还没等沈展妍思量,这飞出的光茧,便迎上了一只黑色的手掌。 大司明末在无形障壁那边,伸出可爱雪白的小手。纯黑色湍流在其小手前成型,连掌纹都极为清晰地刻印下来。 这黑色手掌轻飘飘地顺着光茧飞来的轨迹拍去。看似轻描淡写,可掌中的力量,惊人! 光茧急速前进,仿佛就要自投罗网,迎面撞入手中。 “不好。” 而更不好的,还在后头。 容晴双眼蓦然血红,一缕红芒从其中窜出,直接追上光茧。其速之快,甚至要后发先至。 前有黑色手掌。 后有破灭雷霆。 而沈展妍,只有自己仅剩一颗头颅的残缺元神。距离她的肉身所在,这样一比较下,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你们,欺人太甚!!”沈展妍的一双美目变得血红。 这血红,居然与容晴的,一模一样! “本来我是不想用这底牌的。”她冷笑,“可是,不用是死。用了,才是物有所值。” 光茧没有改变前往肉身的直线轨迹,在其表面腾起血色雷霆,狠狠撞上前面的黑色手掌。而后方的破灭雷霆也已追了上来。 三者巨大的力量纠缠在一起。 黑色手掌猛然爆发出一阵婴儿啼声。在两道雷霆的轰鸣爆炸声中极为刺耳尖锐。 大司明末暗道不好。藏在面具后的小脸面色难看。 极为凝实的黑色手掌,最先承受不住开始飘散为黑气。如同阳光之下雪融一般。 明末最先反应就是召回这团黑气。 可是,不成! 那粒光茧上腾起的血色雷霆看着不大,却最是阴狠。分出的雷霆枝杈穿透了黑色手掌,仿佛成了其内部的血管,不停吸吮着凝成手掌的黑气。 对上容晴的破灭雷霆,也同样如此。即使是面对体型数倍于其的破灭雷霆,也要去吞噬! 这场景,仿佛是蛇吞象。 然而……成功了。光茧一路摧枯拉朽地通过了无形障壁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上。 隔着无形障壁。沈展妍那具盘坐着的肉身,终于睁开了双眼。 血腥红芒在其眼底一闪而过。 “没有想到吧余容,”沈展妍勾了勾唇,不作停留直接站起身,朝着黑色漩涡飞去,“雷霆造化最终成就的,还是我。” 言无忌曾经试探过容晴的雷霆造化,他以为沈展妍获得的不过是小破灭雷。所以,他不是非常的忌惮。 但如果是大破灭雷呢?此雷太过强大也太过重要。言无忌若是见到,必定要上报于家族老祖的。 因为,小破灭雷,重在“破”字,其破坏爆裂之力极强。而大破灭雷则重在“灭”上,拥有着极为罕见的吞噬之能。 若是当时与言无忌一战的,是沈展妍,其使用大破灭雷,很快就能将言无忌的万古雷霆吞噬殆尽,不会像小破灭雷那样,需要彼此消耗才勉强胜之。 “我发现,给我最多造化的,是你余容啊。”沈展妍身影消失之前,语含笑意道,“多谢道友一路相助。” 这是她最后留给容晴的诛心之言。 容晴遇见道碑,没能结成道种。而沈展妍结成了。 容晴遇到无字碑。沈展妍旁听了。 容晴遇到雷霆造化,获得小破灭雷。而施展元神秘法的沈展妍抢先获得了其中最珍贵的大破灭雷。 小破灭雷因为容晴还没能化神,是有限的。大破灭雷,因为沈展妍元神认主,则成了其元神伴生的强大底牌。 沈展妍的诛心之言,是基于现实,容晴根本不能轻易矫饰的。 在一旁没有参与的凤凰儿听了沈展妍的话语,娇躯一震,福至心灵般好像明白了什么。不过,她更担心的,是余容。依她对余容的了解,有些话语恐怕会影响很大。 她扭头看去。 却见容晴面无表情,似乎不为沈展妍的话语所动。眼眸轻眨,散去眼尾的最后一缕血色,一对眸子回到了平时清澈的深褐色。 第一百零五章 心意 结束了。 容晴注视着沈展妍飞入传送漩涡直接消失的身影。 开天盛事,到此算是真正落幕。 “就这么让她走了吗?”凤凰儿在旁边低声问。 大司明末会出手,不难理解。她对外界女修很感兴趣,看到容晴肉身内飞出一个光茧,自然是眼疾手快地想要拦阻。 而容晴会出手攻击,想必有其理由。只是……为何只出了一击,便放对方离去了呢。凤凰儿感觉,容晴完全有本事在那短短的一瞬间补上好几个术法的。 “让她走。”容晴淡声回答,“她的话虽然嚣张,我很气恼,可是她回去之后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容晴因为没有元神,而有许多造化不能完全。 沈展妍又好到哪里去。她残破的元神注定了,她的寿元会大大缩减,境界不停跌落到炼气期都有可能。这是沈展妍必须去面对的境况。这样的境况,就好像是小孩坐在金山银山上……别说使用了,自保都是个问题。 容晴要是杀了沈展妍,就等于打了沈氏一族的脸。纵使有着界域之隔,也极有可能惹上麻烦。 但她不杀……一个不停跌落境界的沈展妍在族内自顾不暇,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造化都不能确保,更别说来找容晴的麻烦了。 想必沈展妍也是知道将要面对的境况,才在离开前狠狠报复了一把容晴。因为有着这个可能……沈展妍会在不久的将来无比凄惨地死去。 容晴负手后退几步随即旋身飞往传送漩涡。 随着大司明末最后一个通过漩涡后,漩涡轰然关闭。这纯白空间陷入寂静,等待很久岁月后的下一批来者。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来者,又会从此地前往万法碑林获得怎样了不得的造化…… 三年之后的白石观似乎没有什么特殊变化。 容晴遥遥看着那宁静山谷,有着她所布下的禁制重重保护,临走前又杀人立威让周边的门派不敢轻易来犯,最后,又拜托了虹非前来看守。 她做到了自己能考虑到的一切。 容晴压下身子朝下快速地俯冲。很快就通过了禁制,飞到伴日楼前的广场上。 山谷中静悄悄的。容晴灵识扫过,发现钟秀她们都还在熟睡。 容晴无意打扰她们,因此就在广场上找了个石墩坐下了。 因着开天结束的缘故,天幕上的石碑渐渐恢复到了容晴刚来沧流洲时候的样子。将天光遮得严严实实。 一片深黑之中,远处有萤虫成群地飞过,在眼中点亮些许斑斓光明。 “回来了?”一道人影出现在容晴身旁。 正是虹非。 容晴无声点了点头。没有讶异,显然是早就知道她的前来。 “这里,你打算怎么办?”虹非问道。 “沧流洲……不宜久留了。我会带他们到径国,并且给白石观留下一条灵脉,让他们在径国也足以能够修行。” “灵脉啊。”虹非感叹了一声,“师姐为他们可真够费心的。”她又道,“我观师姐气息强横,看来回到剑宗就能化神了……只是怎么不和道子一同回去呢?” 她见容晴孤身前来,便猜出容晴还是让除渊先行一步回到剑宗了。 能让容晴这般小心看护的地方,甚至不惜让虹非都前来暗中坐镇,显然……有容晴重视的人在此。 虹非并不愚笨。只是某些事情上,她会更偏向容晴一些。所以容晴要托付白石观,最先想到的便是虹非。 “反正迟早都是要回去一趟的。”容晴抿了抿唇,看向虹非,“至于化神……还是不成。” 在容晴的心神中,一朵半残的花没有任何生机之感,如手中抓不住的沙一般,散落而去。 “我没能结成道种。” 此话一出,虹非是真的愣了。 “怎么会?有道子在,他一定会助你的。” “不是他的错。”容晴摆了摆手。“说来也不是我的错……可终究要我自己负担。” 容晴以为自己会很难说出口的。可是真的说出来了,她反倒隐隐有种解脱的轻松。 她承认了,承认自己确实是在悟性上,有着极大缺陷。 曾经她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可是真的想要成为化神时,才发现,缺的这一点悟性,会让她如此痛苦。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面对任何失败,都是要容晴自己消化解决的。世间本没有事事如意。 “我得想一想……或者好好考虑一下。”容晴少见地露出极为疲惫的神态。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坐在石墩上遥望着远方。 因为是在山谷内部,看到的天幕是有范围的。上面一座座石碑倒着矗立。即使是在深黑中,沧流二字仍旧极为清晰。 虽然容晴沉默,但是她的心中,从没像此刻这样,极为激烈地思考着。 她想了很多,也浮现了许多本来只是一听而过的话语。 有些……是对的,而有些,则证明了是错的。 她想起了离开剑宗时,重霁剑主说的那句话,说容晴到时可以借除渊更进一步。 进一步,便是化神。原来容晴对这句话是颇为不屑一顾的。前进到化神,岂是往日突破金丹、元婴那般简单。资源基本上无用了。 当初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借助容晴,那也是因为体质的缘故。本身还是结出道种的,在道之一途上已然入门。 而容晴则是得到了剑意。她并没有因此共享到多少大道感悟,更别说到结出道种的地步。 重霁剑主凭什么这么说。 难道他认为,除渊的悟性极高,在道之一途上轻易就能走到很远?只是将大道感悟分给容晴一点点,就足够容晴结出道种了? 这个推测看起来可笑,但是容晴想到万法碑林里那守林人对除渊的恭敬程度。突然觉得,这个推测很有可能是真。 容晴想了很久。 虹非也没有打扰她,默默站在一旁。 直到后来,容晴才缓缓出声。大抵还是因为较为信任虹非。她最想与之倾诉的是钟秀,可是这方面上的难题,钟秀不适合听。 虹非同她亦师亦友,反而是个更佳的倾听人选。 “我小时候看到过一个故事。” “说是一只兔子想要和狮子一样强大,就在动物医生的帮助下,换上了一副狮子的牙齿。” “可是换上了牙齿也没有用。它没有强健的肌肉也没有庞大的身躯。更何况,面对天敌,它还是要跑的。” “故事的答案说,是因为它没有一颗狮子的心。” “我曾经深以为然。”容晴淡淡道,“毕竟就算是狮子的身躯,里面要是一只兔子的心,在黑暗丛林中,照样会被欺负死。”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想要有一颗狮子的心。不管是什么痛苦和困难,我的内心都能有面对一切的力量。” “但是,真的只是一颗心的差别吗?”容晴注视着天幕悠悠飞过的萤虫光带,“越长大我越发现,狮子就是狮子,兔子就是兔子。这是身份决定的,就算一只兔子有了狮子的牙齿和狮子的心,那也是德不配位,没有什么用处。” “我喜欢这个世界是因为不断修行提升修为就能成为人上之人,不用再寄人篱下,可以爬到更高的地方去。但是后来,非要剑主们的帮助我才能突破的时候,我发现,还是有狮子和兔子的差别的。这个区别一直存在。不止是兔子,甚至连狮子……恐怕也在朝着变成龙而努力吧。” “世间不随着自己心意改变的事情太多太多。我现在纠结的挫折,或许还只是修行路上刚刚开始的……” “不得不说,能够变成狮子确实是对我的极大诱惑,这个机会我太想要了……” 容晴垂眸看向谷底,其中一间依着岩壁和花藤的小屋被打开了门。一个妇人抱着木盆打了个呵欠,有些懒散地去屋后取水。 “只是在心意上……现在我不得不犹豫。” 第一百零六章 真正的困字禁 “先生!” 钟秀恍恍惚惚看到上方广场边缘的一个黑色人影,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福至心灵明白是容晴回来了。 容晴站起身,纤细挺拔的身影在谷中弥漫起的岚气中愈发显得缥缈。 抬手摆了摆,示意过之后,就直接从广场飞下,如同一只白鸟,轨迹流畅自然。 而虹非则同这三年来一直做的那样,悄声隐藏在一间岩壁上的阁楼中,不让任何人知晓。 “胖了。”容晴看着钟秀,没忍住捏了捏对方的脸。 钟秀闻言小小地倒吸了口气,想要摸摸自己的脸。因着一只手抱着盆的缘故,唯一能抬起的手却正好覆在了容晴的手背上。 温热的掌心触碰到了容晴微凉的手背。 “是先生瘦了。”钟秀小声道。 时隔了三年,或许凡人的记忆会有些许的偏差。可是容晴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不论是万法碑林的雾气还是雷霆,在给她淬体后,让她的肉身变化很大。不仅身体拔高了快两寸,就连几乎稳定的体重都增加了六十斤。 可是在外形上来看,体重的增加反而更让人不能相信。因为容晴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赘肉,身体线条紧实,伏在强韧皮肤下的肌肉有力。 与俗世的武夫不同,容晴的力量更为内敛,可是一旦爆发开来,拳、腿、肘、膝,每一样都可以当做武器来使用。 登天台上,那些人都想试一试容晴的近身战,这样想也没错。因为侧重于禁制,她的肉身一直是个弱点。可是现在……就算真的被近身了,容晴也有自信,单凭肉身可抗下他们的攻击。 当然,高阶大术相对而言杀伤力还是更高一些,容晴也不会傻到硬抗。 钟秀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下手背,才握着容晴的手从脸上移开。 借着微光,钟秀看了看手心,又好好看了容晴,才确定容晴是安然无恙回来了。 “是要去打水?”容晴笑着说,“我陪你一起。” 钟秀应好之后,两人一起去了屋后。 有容晴在,此事当然轻松。等两人从屋后绕回来,就变成容晴一手抱着木盆,一手拎着水桶,俱是装满了水。 这般不加掩饰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山谷内其他人的注意。 尤其是山行和峰从。 容晴和虹非两个半步化神刻意之下,他们发现不了。可这回,容晴和钟秀在一起时,他们总算是发现了。 因此,急急赶了过来拜见。 “她的修为,更加深不可测了!!” 这个念头在二人心中同时出现。 修界到底是以实力为尊。原本容晴只是金丹,他们日子久了难免心有不服,更何况,有湖底静室的存在。 云瞳还是观主的时候,哪有这样的好事! 轮流前往闭关修炼。这三年下来,山行和峰从自认为进步不小。 尤其是山行…… “不错,金丹中期了。”容晴点头。 尽管有灵气资源的支持,但是三年时间要达到金丹中期。显然和山行自己的刻苦离不开关系。 “山行的小小成就不值一提。与观主相比,更是米粒萤火之光。有观主在,谁人敢轻易来犯我们白石观。” 他原先产生的那点自得,在感受到容晴强横的威压时,被压了下去。 超过了金丹,至少是元婴。就算是元婴那也绝对是极强的那一类! 山行不敢不恭敬,甚至他将腰弯得更低了些…… 更是连声道:“这三年,幸不负观主所托,除了照顾钟氏母女等人外,我等也尽力提升修为,只望观主回来见到后,能有所满意。” “满意。”对于山行的讨好,容晴无所谓地笑笑。 达到金丹,也勉强算在修界中有自保之力了吧。 “你们准备,收拾一下。”容晴看向转着轮椅过来的独孤至,她道,“明日,我等就离开沧流洲前往径国。从此往后,白石观就驻扎在径国了。” 闻言,不仅是在容晴周围的人一惊,就是远远赶来的林天,也是愣了。 …… 北极流光剑宗。 是修界最高不可攀的存在。 通体玄黑的建筑,散布在绵延雪山上。冰冷,孤独。 而山脚下,容晴缓缓经过柔软的苔原。看似踩到了一片暗绿植被上,实际上并没有踩实。不然以其体重,绝对能压坏这些脆弱的植物。 容晴将白石观一众带到径国,让独孤至为首帮忙安顿下来后,便不再做停留,赶来了流光剑宗。 粗略算下来,她已经有十二三年没有回来了。 面前的山门…… 容晴神色复杂。 正是当初她执意离开时,被虹非拦下来的地方。 十来年岁月对于修界的建筑来说,太短了。山门也与容晴记忆中的没什么变化。 她腾身向上直飞。因着山门连接宗门大阵的缘故,能感应到她的气息,所以不会有任何攻击出现。 流光剑宗内部,一如既往的,剑宗弟子行迹寥寥。若是远远遇到,以容晴的辈分,皆是被恭敬行礼。 此次回来,容晴有着自己的目的。 她不确定,能否得知全部的答案。但是,她需要一个解释。 在自己的屋子前落地,抬手拂去禁制。灵力早在她迈步前就已经透过门板钻入屋中。 门板后粘着的一只只纸人,动了动自己的小手小脚,连忙一个个跳到了地面上。 有的,自觉地开始打扫空气中漂浮着的灰尘。而有的,更快一步地打开了房门,一窝蜂地涌了出来,聚在容晴身边。 容晴一个个去拍它们举起来的小手,这才把它们哄得心满意足,乖乖干活去了。 这里毕竟是她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说一点都不怀念倒也不可能。她环视一圈。冷清的屋内,因为缺少摆设和人气而显得极为萧索。Www.XSZWω8.ΝΕt 容晴干脆坐在了桌子上,看着纸人忙活来忙活去,颇有种地主老爷监工的愉悦感。 木榻上铺好了柔软的被褥,杆子上挂好了乌色轻纱。三只小纸人齐心协力地把香炉摆回了原来的位置,炉顶还有一只小纸人往里面塞香块。忽的一朵火苗窜了出来吓得它往后一个空翻,这才有一缕细烟冉冉从镂花处升起。 空荡的房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回复到了往日的模样。 精致,甚至豪奢。在剑宗的这些年,容晴所享受的,一直都是修界最顶级的资源。 就连在炉中随意点燃的香,凝神静气所用,都是以上品灵石计价的好东西。 从资源上来看,剑主们似乎一直都很宠她。 这样都不算宠,那什么算宠呢……容晴不由苦笑。甜言蜜语什么的,也的确没有实打实的好处更令人动心吧。 到得暮色四合,窗外的风雪更盛。 乱雪与罡风搅合在一处,让门前一座座莲花石台中,被唐草纹细纱罩住的一粒粒萤石都在不安地滚动。 似乎感应到什么,容晴道了声“开门”。 一只胆子大点的纸人,悄悄地从檐下飘了出来,为站在门外的白衣少年打开了门。差点被突起的狂风吹到远处。 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它裹住,随即把它放回檐下,让它与它的同伴们挨挤在一处。 房门缓缓合上,掩去了所有的风鸣雪啸声,独留室内的一点寂静。 炉中的香气燃了很久,似乎要洗去容晴身上的满身尘气。 “是剑主让你来的?我没有同你一道回来,他是不高兴了么?” 容晴扭头看向除渊。他一边摘下兜帽取下外披,一边走近。 过于秀美的容颜让整个房间都熠熠生辉起来。 容晴会这么问,是因为今晚的风雪,有些过分了。剑主掌控此处天象,有时候容晴也会通过看天气来猜测他们的喜怒……还蛮准的。 “你问的,是哪一位?” “还能有谁,”容晴刚想说,“不正是你师尊重宇剑主么。”忽然就是一顿。 哪一位剑主?流光剑宗总共就只有三位剑主。 重宇、重霁,还有……棘铭。 不会吧……容晴想到那个人,身体僵住了。 棘铭剑主,应该闭死关了才对。他这是出关了?还是说,他是真的不愿再等,要插手这件事? 在沧流洲,她虽然扯过棘铭剑主的名号,把巡察使都吓着了,好像棘铭剑主有多宠她似的。实际上……容晴自己是非常怕的。 棘铭剑主和重宇他们不一样,尤其是在行事手段上。 “我以为,你回来便是做好了决定。”除渊淡声道。 “那你‘看’到我的答案了么?”容晴嗤笑一声。 看到了。 除渊没有出声,反而是离容晴愈发近了。 “止步。”她冷声道。 三道困字禁同时出现。无数金色丝线陡然爆发,欲要将除渊缚在原地。 容晴从没想过靠困字禁就能完全挡住除渊……只是,她没想到,困字禁居然像蛛丝一般脆弱,被除渊视若无物,没有任何阻挡之力。 “困字禁,不是这么用的。” 容晴猛地瞪大眼睛,无数金线在她的经脉中出现,在复杂的脉络中成形,勾勒出一个“困”字。 不止如此,在识海内,在心神中…… 肉身、灵识、心神。原来这三道困字禁,才是真正的困字禁! …… 被微微照亮的窗纱上,两个身影渐渐融合在了一处。 第一百零七章 道种 容晴睁着眼睛,望着帐顶。 然而,只不过是朝着帐顶的方向看过去罢了,眼中所见的是三条悬浮的金线。 这三条金线,熟悉。 正是参悟光本源道碑时,她只差一丝就能结出的道种。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容晴眨了一下眼,一条金线在目光中消失了踪影。 再眨一下眼,又是一条金线消失。 原本繁复纠结的三条金线,只余一条在她目光中游走。 孤独,却不寂寞。 因为在容晴的眼中,这条金线至简,至美。 有着化生一切的可能。 这是…… 她的道种!! 金线在容晴的眼底隐没,但是这回她不会再有深深的遗憾。因为这枚道种与她心神共生,再也不会离开。 是完全属于她容晴的东西,她自身的力量。 …… 容晴微微侧过头,除渊沉静的睡颜就映入眼帘。 两人在枕上披散的长发更是大半纠缠在一起。 真是好看啊。她心下暗叹。却不再流连,撑着身子,以手为梳慢慢将两人的头发解开,随即起身下榻,很快就穿上法衣道袍,打理好自己出了门。 院子外白雪皑皑,在阳光照射下是一片苍茫。极难得,北极雪山没有落雪。尤其是与昨晚的狂风乱雪相比,此刻天地都为之一静。 容晴顺着黑色的石梯慢慢走着,一边默默消化着让她疑惑甚至震惊的事实。 “此事怎么想,都觉得太不可思议。” 重霁剑主当初曾对容晴说,依靠除渊,她可以化神。也就是说,他们早知除渊体质有异,并非纯阳之体。 先不说,这样一来容晴根本不需要帮助除渊解除突破化神的桎梏。 光是与除渊合修,能够领悟道种这一事,就是闻所未闻了。若是消息走漏……恐怕就是他界修士也会为之疯狂。 “而且,不止于此。” 不止于促进领悟道种。容晴凝神回忆着与除渊合修时的细节,而明亮的光线落在她的眼睫上,洒下一片弧形阴影。 属于除渊的灵识没有任何攻击力,仿佛大海、仿佛天空、仿佛无尽宇宙包容着她一切的莽撞与好奇。就连容晴不曾靠近他的心神都被微微触动了。 容晴的灵识按照功法的行进路线,在除渊的经脉与识海中肆意游走着,与他的灵力、灵识交融。 除渊能“看”到的……她,也能“看”到! 正因她也能看到,所以,她才为之震惊。 即使是有心慢慢走过去,可是本就在同一峰内,所以容晴也没意外地很快就看到黑色石梯的尽头显露出一座极为低调的建筑。说不上恢宏,但占地面积也挺广了。 陡峭的山峰特意削出了一截巨大平地,作为道场。 但此道场所在的位置就决定了,也就剑主、道子还有容晴才会来使用。仦說Ф忟網 她在檐下褪去了鞋袜,赤着足踏上香木铺就的地板。清苦的香味拢在室内,久久不散。 道场深处站着的高大修长的身影,容晴几乎不用分辨就能认出是重宇剑主。 尽管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形容一模一样,甚至连气息都极度相似,但她从来没有认错过。 容晴沉默着在墙边取了一杆木质长棍,与重宇剑主一样单手持立。 “老规矩,我赢一招,你便回答我一个问题。” 在阴影中的重宇剑主慢慢走出,每一步都极稳,更是距离精准得仿佛有尺子丈量过。 无暇的容颜从未被岁月影响。神情更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他点了点头。 容晴深吸一口气,往前一个迈步,看似普通,却是借着这一踏,腿部肌肉贲张,瞬间迸发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抡起的长棍更是化作残影朝重宇压下。 她一向对于剑道没有什么天赋,可是既然底牌是剑意,那么基础剑术的磨炼便不能忽视。而在这方面,从来都是剑主亲自教导,并不假手于虹非。 而那个老规矩……只有进步到让重宇满意了,她才能赢一次。如果是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以容晴和他的巨大差距,她是赢不了的。 至于这回……容晴有着直觉,她能赢! 裹挟巨力的长棍就在快要碰到重宇的时候,骤然失去了它的目标,扑了一个空,狠狠地敲在了木板上。爆出一声巨响在道场内回荡。 容晴没有惊讶,这只不过是刚开始而已。 腰身一扭,上半身斜斜躲过自后方扫来的棍风。更是膝盖抬起,随时准备好来个膝顶或者干脆踹重宇一脚。 从结丹开始,因为体内金丹的缘故,修士的武技便与凡人武功有了很大不同。最为讲究的下盘不再是根据重力方向来决定重心,而是靠着金丹来把控。 这也就导致了,修士的武技更加繁杂和不可思议。借力的方式极其之多。 容晴和压制了实力的重宇几乎是瞬间就缠斗在了一起。 在道场中央,两个身影不止使用长棍,掌、肘、膝、腿,只要是可以攻击的部位尽数加入战斗。在半空中没有落地过。 第一百零八章 命轨 而在另一边,容色秀美的少年披散着长发,从屋中推门而出。 清浅的阳光,落在他的面上。眼尾殷红的泪痣令他这样的无情之人更添几分多情的脆弱美福 实际上,除渊并没有入睡。在容晴在道则感悟中回过神来前,他闭上双目,不过是为了不让容晴产生没有必要的尴尬而已。 而现在……除渊一手扯了发带束起长发,一边朝外走去。 只一步,便是缩地成寸,出现在了一处断崖边。 这处断崖,正是当初除渊和重宇剑主两人共同观看星途命轨的地方。只不过这次,在断崖边的并非重宇剑主,而是他的双生兄弟,重霁剑主。 察觉到除渊的气息,重霁侧身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就足以重霁将除渊的全貌观察完毕。 少年颈上的一抹红痕,随着他长发束起,在目力敏锐之人眼中格外显眼。 “她向来如此,”重霁唇角微弯,却是逸出一声轻叹,“贪得很。” 这略有些回忆性质的评价,除渊无法接话。那些在除渊到来流光剑宗之前的岁月,那些容晴和剑主们相处的岁月,是除渊不能接触也不能插手的。 除渊所能了解的,也不过是像现在一般,从当事人口中偶尔出现的一鳞半爪罢了。 除渊随意点零头,走上前来,站在最边缘处。只需一步,仿佛就能跌入崖下的无边星海郑 这一片真实星海,落入除渊的眸中,却是虚幻到只剩星芒。无数交织的轨迹,其中的计算量太过可怕,然而这一点,除渊似乎完全不需要考虑。 “如何了?”重霁问道。 在卜术一道上,除渊才是真正的大能。因此,重霁剑主并不忌讳向道子询问。 沉默了许久,除渊这才缓缓出声:“命轨已经完全更移……如祂所愿。” “如此,”重霁面容含笑,笑意微讽,“这般荒唐之事,倒不算白费。” “你是在嫉妒?”除渊侧眸看来,直言问道,“你们似乎对于此事都太过敏福” 对于无情道修士而言,除渊的这个问题,几乎直指晾心。 重霁双眸微合,并不因此而惊怒,“只因是人便无法完全摆脱七情,我等所修无情道,容己无情,便是容己有情。无法与太上相比。” 重宇和重霁都已将道心修至镜石境界,因此看待情意俱是剔透。 “你呢?”重霁反问,“合修过后,你对她有情了吗?” “我本来就只注意到她。”除渊垂下眼眸,破碎的星芒在他眸底消散。“无甚区别。”尐説φ呅蛧 对于此言,重霁不置可否。 按理,以他们的身份本不会出现在慈母界,更别停留如此之久。这里的贫瘠的资源,落后的修界,对于他们而言,完全是在磋磨时光。 不难猜出,他们所求甚巨。然而究竟是想要什么……以容晴如今的实力,没有资格知晓。 她的腹部猛然受到一击,整具身体不受控制地弯曲着撞上远处的雕窗。 容晴蹙眉,从地上爬起来。看似狼狈,实际上连轻伤都算不上。重宇刚刚的那一拳,早已收了大多数的力道。 “你既已感悟道种,就拿出你的感悟来攻击我。”重宇站立在原处,淡声道。 “感悟是感悟……”容晴看向他,不能理解,“想要运用,我需要化神所用的术法。” “化神术法,本就是化神创造而出。”重宇回道。 “这有些难。”容晴心神中的那道金线在肆意游走,虽容晴看到它,脑海中仿佛就产生了万千灵福可是要凭此创造术法。这可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做出的。 由理论到实践,很难。 “能给我一本化神术法当做参考吗?”容晴眼神一闪,对着重宇的面上却是含笑。 术法在修界中的意义就好比武功秘籍在江湖中的意义。那是各门各派传承的重要之物。越是高阶,价值越大。 尤其是化神术法,在此界化神修士寥寥的情况下,几乎是罕无踪迹。 但容晴可以确定的是,剑主手中绝对樱 容晴甚至还打着同浮字书交换的主意…… “不能。”重宇也答得干脆,“如果你无法施展感悟的话,这一次,你赢不了我。” 以容晴对重宇的了解,他既这么了,便是没得通融。 “好吧。”容晴长呼一口气,将木棍放在一边,就地盘膝而坐。 她来簇,是求一个答案的。重宇提出的要求,容晴虽觉得困难,但并不会抵触。毕竟,这对她的实力也有帮助。 既然目标一致,容晴不会任性。 合上双目。她细细观照着心神内的那道光线。 她现在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东西,唯一能依仗的,不过就是心神中的道种。 “这是他对我的考验?”容晴暗想,“重宇应该还没有这么无聊……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想,化神术法,本就是感悟自己的道种所创立而出的。大道三千,道种更是不一,凭此创立而出的术法,若本源不同,旁人根本无法领悟。” 就好比同样是参悟光本源道碑,沈展妍参悟出的道种,就和容晴差点参悟出的不一样。如今,容晴借与除渊合修而感悟出的道种,更是与原先有着不同。沈展妍所创的术法,与容晴未来会创出的,从方向上基本就不相同了。越随之创造,偏离得就越远。 这样一想,容晴大概明白重宇为什么不愿借出化神术法了。就好比重宇擅长剑术,更是修习无情道法,容晴估摸着他感悟的可能是冰本源道种,他所创造的术法,在容晴这个外行人眼里,跟看书差不多。 至于剑宗收藏的其他化神术法,恐怕亦是以五行居多。毕竟感悟光本源的修士少,与之相关的术法就更少了。 “那么最关键的是,我到底该如何将这道种施展出来?” 众所周知,心神几乎没有任何力量。不过是用来彰显一个人思维的独特性。 存在于心神中的道种,实际上,也没有力量。 容晴观照着那道金色光线,苦苦思索。 不同于以往,现在看到道种她得到的灵感太多,以至于浮光掠影一般,难以抓住真正的关键。 有些感觉再深入进去,又变得似是而非了。 重宇在远处站立,注视着容晴绷紧的脸庞。 对于容晴,他一直教导得不多。在容晴初入修行之路的时候,几乎都是放任虹非教导她的。然而,等到容晴面对真正的修界之时,才会明白这个道理:化神之前不过是打闹。 所以,当容晴感悟晾种,一脚迈入大道门槛之后,重宇绝不会放任自流。 真正的较量,不过是刚刚开始。 容晴睁开双眸,面色因为短时间内大量的思考而显得有些苍白。然而深褐色的双眸极为明亮。她伸手握住放在身侧的长棍。 第一百零九章 你赢了 她缓缓起身,展露出纤细修长的身姿。 身体前倾,迈出一步。与此同时,开始腿部发力。 短短的三十丈距离,几乎可以无视。雪白的两道身影转瞬间就已贴近。 这和她之前与重宇对上的第一窄…一模一样? 并非如此。 重宇沉默间,一如既往地侧身脱离容晴长棍甩来的范围。这之间的差距,计算得极为精妙,而且他的速度较容晴更快,却不动声色。 重宇何等眼力,对于大道的造诣更是远超容晴。似乎与上一场比斗没有区别的过程,重宇却是能察觉出容晴的想法。 模仿。 很好的办法。重宇心下认可,一招一式间更是引导着容晴。 这里的模仿指的并非是通过与重宇过招而模仿重宇是如何使用感悟的。而是,模仿容晴自己的道种。它的状态,它的变化…… 模仿,是婴儿最初的本能。因为初生儿的大脑尚未发育完全,即使是让他得到信息,也无法理解。通过本能的模仿,而去习得。这是通往更高智慧的必经之路。 容晴不过是一脚刚迈过大道门槛而已,初初窥得一丝本源。她所了解得太少,感悟并不深刻,在感悟大道的路上,就跟孩差不多。 所以,容晴选择了最简单,其实也是最聪明的办法模仿。 “我的道种是一道光线。” 容晴抬起长棍接下重宇挥来的一击,巨大的力道逼迫得她不得不后退,然后棍势连绵不绝,容晴不断接下,却也不停地后退。清脆的木棍交击声如雨打屋檐般,不停歇地响彻了整座道场。 “无始无终。我看不到它的尽头。或者,它本就是没有尽头的。” 容晴步步倒退,可供她施展的空间越来越。擅长武道的人,都能看出,她的退路渐渐被堵死。甚至不用徒墙角,在这之前,重宇的攻势会将她完全包围。到了那一刻,败局已定。 “既然,我现在无法让它为我所用。那不如……”她眼中渐渐有了明悟,“我为它所用。” “砰”长棍的交击声再度响起,在那一连串的交击声中,并无出奇之处。 然而就在这一刻,容晴突然松开了一只手,抢先握住了自己长棍受击的部位,在这短暂的一瞬中,改变了自己握棍的姿势。 双手持着棍的两端,横挡重宇挥出的又一棍。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要完全挡住重宇的力道太过困难。容晴险之又险地看到自己的长棍就要打到自己的脸上时,在鼻尖堪堪停住。 挡住了! 容晴以两棍交接的地方为支点,再度翻转手中的长棍。 这一次,是转守为攻。 局面瞬间颠倒。是容晴压着重宇步步后退。 重宇一边退,一边看着容晴眼中的神采越来越盛。 他知道,这回容晴终于抓住了感觉,招式中已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道韵。 不需要知道更深刻的原理,现在能用就可以。等到使用得多了,自然会反馈到她对道源的感悟上。 “你赢了。” 听到重宇的这句话时,容晴正胸口剧烈起伏地喘着气,长棍牢牢地抵着重宇的颈侧,将其压在墙上。 重宇对她过很多次“你赢了”,唯有这一次是容晴觉得最难的,也是听到时最痛快的。 “我赢了。”容晴如是。 深褐色的眼眸和浅色眸子相互注视着。 半晌后,容晴才移开手中的长棍。 “你们也赢了。”她道。 “我一直觉得你们都错了。”手中长棍斜斜指地,“可是事实证明,你们才是对的。用对错来解释,或许不太准确……应该,你们和我的目标一致时,结果表明你们的方法才是有效的。” 如果没有除渊的元阳,她无法解脱最后一丝生桎梏,获得道种。这一点,容晴没有办法否认。 容晴长长叹气。收敛了自己难得的喜悦。 “你后悔了?”重宇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情转变。 “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任何决定。”容晴轻声自嘲,“也不会为我自己狡辩。” 剑主包括道子都在无声逼迫她做出决定。可是容晴扪心自问,难道就没有动心过么。 自她不再对重宇剑主抱有情意之后,她就一直动心,直到钟秀的出现,她才为此更加纠结。只是,最终的抉择虽然艰难,但容晴从不后悔就是了。 “好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重宇闻言,点头示意。 “除渊并非纯阳之体,他的体质能令人入道,更为不可思议。重霁剑主当初我能借除渊化神,想来你们早就知道他体质的特殊。也就是,从一开始就不是我帮助他化神,而是你们选择了他来帮我化神。” 容晴最开始理清其中的头绪,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也无法相信。然后事实摆在眼前。尐説φ呅蛧 重宇、重霁剑主就是要让容晴化神。 补偿容晴当初不得不和他们合修吗? 容晴认为,不太可能…… 甚至,她想到了一个更让她心底发寒的可能……就连最初棘铭剑主要求容晴与重宇重霁合修来化解他们的体质桎梏,也是假的。 重宇和重霁或许不是纯阳之体,也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个体质桎梏。 若是如此,“你们究竟要拿我做什么?” 容晴死死盯着重宇俊美无暇的面容,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神情。 不是让我做什么,而是拿我做什么用!! 剑主一脉给了容晴太多好处,对于容晴这样没有背景也无资的人来,简直就是泼的富贵。 如果是因为男女之情,勉强能得通。 然而,他们根本不屑于遮遮掩掩。本就无情,自然不会装作有情。 数百年来不断的给予不能让容晴惊喜,反而是担忧甚至恐惧。这世上并无无缘无故的好。在这付出的背后,他么究竟要索取什么? 面对容晴逼至眼前的质问,重宇剑主的表情并无太多变化。似乎对于这一问题,并不意外。 在曾经的重宇所卜算到的未来里,并无容晴的这一问。因为……容晴没能走到他的面前来。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容晴鲜明的脸庞,还有眼底隐而不发的怒意,重宇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些高兴起来。 对于无情道修士而言,这样的心情很难得。 不需询问除渊他所看到的星途命轨是如何的了,重宇现在就可以确认,容晴的命轨已是真正地被转移了。 第一百一十章 藏书楼顶层 “你只需知道,我等做这一切,绝不是为了害你。”重宇轻声道,“至于你想知道更多,就努力变得更强吧。强到站在我等身边,站在足以看清一切的位置。” 容晴眼神一闪,“这么来……是你不能。” 而非重宇不愿。 容晴了解重宇,所以明白若是重宇愿意,他绝对会甚为妥帖地交待她。若是不愿,便会直言拒绝。只有愿而不能,他才会用这种回避的方式来回答她。 重宇点头,“不能。” 随即又道,“既然已经领悟道种,准备何时化神?” “尽快。” 实际上,只要资源足够,容晴可以立即化神。化神之后的好处极多。更何况,有钟秀寿元的压力在,容晴也怕,迟……则生变。 “既然如此,灵脉等物也要早做准备。我需告诉你,你化神所需的资源,剑宗不会再无偿提供。” “哦?”容晴挑了挑眉。 门内弟子若是能够化神,哪个宗门不是砸锅卖铁也要凑够资源助其化神,重宇却是反着来。 之前容晴的资源几乎是无限量的供应,轮到她化神却不给了。 “你该学着自己赚取资源了。”重宇是如此解释的,“化神之后的风雨,不会再有人为你庇护。” “为何此界化神寥寥,便是因为,化神之后若再要前行,此界不论是修界实力还是所供资源,都不足以支撑。” “因此,几乎所有化神都选择前往灵界。在灵界,化神修为虽然不错,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重宇的话,听到容晴耳中,无疑是个警钟。 获得道种之后,容器喜悦之下,确实有些放松甚至懈怠了。因为她苦恼的事情,随着成为化神的最大阻碍的消失,而显得不那么难以解决。 然而成为化神,就到此为止了吗?容晴自问,她是不可能停下来的,尤其是她既吃过修为低微的苦又尝到过实力强大的甜头。 “你的灵界……就是沧流洲开一事中我遇到的那些他界修士的所在之处么。” 如果是按照重宇的法,那上万化神修士的出现就得通了。在另一个世界,化神修士不再是巅峰战力,而是如同金丹元婴一般,需要历练的后辈。而用来历练他们的秘境,也只有像万法碑林这般不凡才校 “灵界不止一处。”重宇答道,“藏书楼顶层会向你开放,你想要知道的也是你能知道的消息,里面都有记载。” “你需明白,唯有实力强大方能从心所欲。”重宇深深看了容晴一眼,希望她能记住,“不论是在哪里的修界,都是颠扑不破的道理。”尐説φ呅蛧 随着重宇缩地成寸离开,宽广的道场只余容晴一人,显得极为空旷。 容晴侧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长棍。抬手一抛,木棍稳稳地落入墙角的竹篓郑 “确实。”她的手握紧成拳,又展开。感受着关节处蕴藏的强大力量。 如果她全力一拳,足以崩石。 “只有我自己才能为我负责。” …… 藏书楼底层。 白袍弟子朝容晴恭敬一拜。 “剑主有命,真君可以随意进入书楼各层。”他取出一块通体玄黑的玉佩。“此乃顶层阵钥。” 容晴将阵钥接过手郑 玉佩上雕刻的密纹极多。在以往,容晴的权限足以她通往书楼中除了顶层之外的全部地方。只因书楼顶层收藏有众多高阶大术以及修界秘辛,最为关键的是,它是整座北极雪山的护山阵法中的一个关节。 覆盖数千里连绵雪山的庞大阵法,在雷劫降临时,是第一道屏障。 至于外淡…有棘铭剑主坐镇,便不会存在。 容晴手中握着阵钥,直接往顶层走去。而守楼弟子则是恭敬地退出了藏书楼。 楼高九层。 在第八层通向第九层的楼梯前,伫立着一扇门。没有纹饰,却绝不会让人觉得普通。因为它是第九层的一部分,也就是,整座护山阵法的一部分。 容晴看着它,就仿佛是窥得这强悍阵法的一丝。仅是一丝,也足以令人战栗。 她缓缓抬手,按在门上。 并无任何异动。 有阵钥在,阵法便不会攻击她。容晴手上的阵钥并无控制阵法的功能,却是一张通行证,令她能够随意进出第九层。 微微一用力,门被无声推开。 入目是一片空旷。与容晴想象得很不一样。 只有几个柜子闲放在墙角。 容晴走近,随意打开了一个柜子,里面却是满满当当地塞满了玉简。 “这是……谁整理的。”容晴无语,“明明前八层都分类放好,这一层没人来就这么随意了么。” 下意识手痒痒地就想给它一个个分类放好。 这样一来,就要把玉简都看一遍才成。 “果然,就是因为来这层的人会全部看完,所以就懒得整理了吧。” 容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邻九层这么放的用意,耸了耸肩,随手拿出一个玉简,灵识探入其中开始阅读起来。 这么一看,却是完全沉迷了进去。 无他,只因这块玉简里记载了太多的修界秘辛。且这秘辛,也算不上正经,反倒是有太多狗血恩怨。这些秘辛的主人公动辄就是已故上千年了。就算是容晴也只是偶然得知的名字,却是这一段段往事的主角。 看完这一堆秘辛的容晴只觉自己吃了一个好大的瓜,而且还是陈年老瓜。 尤其是姬氏皇朝,在里面的篇幅可不算少。 “姬无妄……作为姬氏皇朝的巅峰人物,对他的记载可不算少。”容晴对于姬无妄的消息不得不上心,毕竟,她也曾到过姬皇山内部一战。 姬皇山,可是姬无妄本命灵宝。而容晴在那一战中,遇见了姬氏遗脉姬皇妃丑儿。 “那冥府一脉的功法,原来才是姬氏一族的核心功法。” “这么,姬氏皇朝与那冥府早就有密切联系了。” 因此,容晴不得不想到一个问题。 “冥府那般诡异之地,不像是身处此界。在那里,我感受到太多强大气息,化神数量至少在两位数,甚至更多。” “应当是……灵界。” 容晴回想进入到冥府中的过程,想来是面具的作用,才能牵引她的灵识前往。 容晴的目光落在剩余的诸多玉简郑 冥府所在,于她而言,还是太过危险了些。但如果打算依靠冥府的手段来帮助钟秀解决寿元问题的话,她就需要更多的情报。如此才更保险。 但有关冥府一脉的消息太过稀少,容晴更不可能从姬皇妃那里得到消息。因此,只得寄希望于眼前的剑宗记载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九转 窗外的日头渐渐落下,书楼顶层一点点变得昏暗。 容晴盘膝坐在柜子旁,浏览完毕的玉简被她放在面前。 按照内容,容晴给它们都分了类。所以都是一堆堆的摆放着。 “只看了三分之一都不到。”容晴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她现在的灵识极为强悍,阅读玉简信息的速度也快到不可思议。然而,放在第九层中的玉简,亦不是凡品。其中,记载的信息量极为磅礴。 容晴看了三分之一,也不过是一个柜子中的三分之一。小說中文網 在第九层,这样大的柜子,还有七个。 “关于冥府的信息,还是太少。” 容晴无奈,再度从柜子中捡出一块玉简来。 然而,目前为止,她也并非一无所获。 比如,重宇的灵界不止一处,这背后是什么意思,她已知道答案。 容晴现在所处的世界,被称为母界。并非是名字叫母界,而是被归类在其郑 这是最基础的界域。因为它太,也太弱。这是世界初生时便已然决定聊。人力难改,因此修士有了能力之后,便会前往更强大的界域。 那些界域,被称为灵界。更加广博,资源也更加丰富。灵界足以承载和培养出比化神还要强大的修士。 而在灵界之上,更有着难寻的尊界存在。而坐镇尊界的大能,其实力到达哪一步,玉简中并无记载。但不难推测出,是真正的大能之修。 容晴想起在万法碑林守林人所在的地方,那匆匆露面的神秘修士。几乎是瞬间就回忆起那人带来的强大压力。 容晴那时出现的感觉是本能的,下位者对上位者的遵从。 无极尊界……序镰…这些对于现在的容晴而言,还太过遥远。 容晴思索中,没有停止读取玉简。 很快,藏书楼第九层就从昏暗变为完完全全的黑暗。容晴的身影便陷入在这一片寂静郑 容晴的眸底泛起隐隐的光亮。对于半步化神来,黑暗中视物并不难。更何况,她还是感悟了光本源道种的准化神强者。 “找到了。”容晴的身体微微一颤。 原本她只是机械性地又拿了一块玉简进行读取,原本就没抱希望,然而灵识探入其中后阅读到的消息,却不由得她不激动。 “完整的化神雷劫过程以及渡劫之法。” 这正是容晴现下最需要的。 她仔细阅读着。只是越看,心里就越有些发沉。 “原本重宇让我自己赚取所需资源。我还觉得没问题,没想到……” 没有财大气粗的剑宗在背后支持,容晴想要赚取这么多的资源,实在是有些困难。 “要渡化神雷劫极为不易。劫雷越强,我在其中获得的好处就越多。尤其是,我在万法碑林中就已经通过雷霆锻体而得到莫大好处了。这次的化神雷劫所生的雷霆也可以变为机缘,令我的肉身更加强大。” 容晴综合着玉简中得到的信息,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化神雷劫只有一次,这样的机缘必须要好好把握。这决定了我化神之后能有多强。我要成为化神,绝不是要做垫底的那一个。” “我所需要准备的,其一,是灵石资源。对抗劫雷的过程中,灵气消耗极快。因而化神雷劫要准备的灵石单位,是以灵脉来计算。一般来,修士打通了几条经脉,就需要几条灵脉,且是上品灵脉。” 容晴想到自己的全通经脉……自然心里发沉。 十三主经二十四副脉。她岂不是要准备三十七条上品灵脉。 这,在此界中实在太过骇人。容晴看向自己的左手指,在那里,还有着一条浮字书馈赠的影脉。这条影脉隶属于紫真主经、山骨副脉与扣桐副脉共通的一段。虽然容晴服食丹药后将指和这段经脉重新长了出来,然而影脉并没有消失。 不仅如此,施展术法时,因这影脉的存在,流经这一段的灵力极为浓郁充足,术法的威力被放大数倍不止。容晴作为半步化神施展的术法其品阶绝对不低,就这样还能增加数倍威力,可见影脉的恐怖。 有这影脉的存在,容晴估摸着,三十七条上品灵脉恐怕也是不够的。保险起见,应当准备四十条。 可问题在于,一条上品灵脉,就足以支撑起一个大宗门了。此界的灵脉,那可都是有主了啊。 作为抵抗雷劫的资源消耗,到时这些灵脉可是一块灵石都留不下来。 “难不成我要当反派了?”容晴当然知道,不可能有宗门会将灵脉让出来的。除非她强抢。 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沧流洲的那条极品灵脉。有那条极品灵脉,恐怕能抵得上数十条上品灵脉。然而有巡察使在,容晴也必须得息了这个念头。 “到底还有哪里能有灵脉?” “秘境?那里的灵脉虽然也有一些,但是不多,就是每座秘境要牵扯到的宗门太多了。若是我取走了灵脉,那秘境相当于就废了。” 尽管是这么想的,容晴还是将那些秘境中的灵脉记在了心里。那些宗门里最强的修士,顶多也就是半步化神。同为半步化神,容晴的战力已经远远超过他们了。若要强取灵脉,实际上那些宗门也奈何不了她。 这就是实力傍身的好处啊。 然而那些秘境中可以一用的灵脉,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个而已。 剩余的又该去哪里获得…… 容晴一手撑着下巴,回想曾经获得的诸多消息。终于让她又想起一事。 “入梦墟。” “凤凰儿曾同我过入梦墟的外围,资源极其的丰富。只是因为太过危险,而无人能够占据那里。况且,她给我看过的玉简中确实记载了那里灵脉众多。” 这灵脉众多,到底是有多少? 玉简中的记载并没有详细明。 “我本来就与她有所约定,这样一来,倒是正好。” 容晴希望,这个数量,是越多越好。 “至于其二,则是感悟。” “化神雷劫,又分两种。一种,便是正常的一次性过。渡完化神雷劫后,元婴彻底转变为元神,成为一名真正的化神修士。还有一种,则是九转化神雷劫。” “九转化神雷劫,并非是将化神雷劫拆成九次,而是召引化神雷劫九次。光是第一转,便比正常的化神雷劫还要恐怖。渡完第一转后,可以选择化神,成为一转化神修士,单从基础上来,就比普通化神修士更高了。也可以选择去渡那更加恐怖的第二转化神雷劫。然而那陨落的可能性太大,且是越往后死亡率越高。” 难道那些选择九转化神雷劫的修士不知道其中的恐怖么?难道他们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吗? 即使如此,能够成功渡过九转化神雷劫的修士还是寥寥无几。许多侥幸通过第一转的,都是选择立即化神。 “不过玉简中对于九转化神雷劫的法,倒是很有意思。” 每一转雷劫都对渡劫者有一个全面的衡量标准。只要有一项不达标,便是完全陨落。这让容晴想起鱼跃龙门。只有成功跃过龙门的鱼才能化而为龙。每升一转,那龙门便是抬高不知多少层楼。 高到让人心生绝望。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日月明 “这衡量标准中,最难的一项,便是感悟。” 许多渡劫修士,便是因为在感悟上无法达到要求,而就此陨落。 “仅仅是感悟道种,对于普通的化神雷劫来,已经足够。可是要进行第一转,这还远远不够。” “要施展出道韵,给这雷劫看到,方能召引出第一转化神雷劫。可惜的是,记载中对于道韵的要求却语焉不详。越多越好……到底怎样才算达标。” 因此容晴只得寄希望于余下的玉简中,有关于此和入梦墟的消息。 时间过得极快。 极寒极深的夜悄悄走过。 一点点晨曦从云中亮起。 守楼弟子自退出书楼后便盘坐在楼前阶梯底端,执行自己值守书楼的职责。别看他只是值守弟子,能被任命来守楼的修士,自然不凡。虽然收敛了威压,但只要仔细感应,便知此人居然是半步化神修为。 此刻,他抬起头,眼睫轻眨,抖落羽睫上的白霜。似有所觉,朝楼顶看去。 第九层紧闭了近千年的窗户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修出现在窗边,浅淡的晨光照亮了她的眉眼。 她遥遥看着际。纵然此处之所在,离穹已经很近了。 容晴缓缓勾起嘴角,左手摩挲着一块血红色玉简。 亮了。 …… 微绽的花朵,仍旧缀有晨露。 身着夏衫的侍女们三三两两地散在花丛中,收集着这些露水。 就在这时,一辆精致巧的马车居然直接通过了拱门,进入了内院。 比普通马车缩了一半,就连拉车的马匹也是一头驹,脖子上系着金丝络子。 好可爱啊。侍女眼中露出喜欢,却很快地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地行礼,直到那马车穿过了这一处,只余极轻的车轱辘声。 侍女起身,无奈地对视了几眼。 这个月里,这辆马车已经是第五次出现了。 她们无不是训练有素的侍女,因此除了眼神交流之外,不敢些闲言碎语。 即使是进入了内宅范围,这辆马车也足足穿过了数重院落,才在一座并不出众的院落中停下。 马驹停步后,便静默地立在原处,不曾有马蹄乱踏的情况。 这时响起了另外一种车轮转动的声音,还有很轻的脚步声。 车帘子自内掀开,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女童率先从里面跳下,而后才从其中出来一位轻纱覆面的白衣女子。 仅仅是从其露出的上半张脸来看,便知这是一位佳人。 女子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公子福身行礼。 “赵掌门,请。”独孤至没有多话,由支姨推着轮椅在前带路。 被称为赵掌门的白衣女子没有太多的好奇心,闻言,直接背上药箱随着独孤至进入了屋内。 门前一位年长侍女默默打了门帘。 赵日月进门后,有些讶异地发现,屋内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反而是在窗边摆了好几束新折的花枝,因此飘满了花草的清香。 “独孤大夫。”一道女声从床帐内传出。 “秀娘,今日觉得如何?” “尚好。”钟秀简短地回答道。 独孤至并没有再往里,而是眼神示意赵日月。 她心领神会,带着女童朝屋子深处走去。 两侧轻纱被勾起,露出简单的内部。一桌一椅,一处屏风,还有一方床榻。 赵日月直觉这屏风后面有人,不过,这与她无关。 她将药箱放在桌上,站在榻边温声问道,“夫人可否将手腕伸出,只需观脉片刻便好。” “不是要望闻问切么,直接拉开帐子看便是了。” 既然病人都这么配合了,赵日月没有反对的道理。和女童一人一边将帐纱勾起,这才在脚踏上坐了下来,倾身细细观察着这位千金求诊的夫人。 眼角和嘴边的皱纹即使细心保养也难以消除,双眸黯淡,头发干枯。 这是精元枯竭之兆啊。赵日月暗想,眼神却是半点波澜也无,伸指搭在钟秀的手腕上。 “我今日感觉还不错。”钟秀突然开口。 “夫人所言不错。”赵日月闭目淡淡道,随即松开了手指。“同夫人往日脉案相比,确实好了不少。” “至于药方如何改进,还需给在下一些时日才能敲定。” “辛苦姑娘了。” “分内之事。”赵日月不再多言,云淡风轻地带了女童去往外屋。 在赵日月的身影消失之后,钟秀对着从屏风后转出的容晴道,“我没想到是个这般年轻的姑娘家。” “有本事的人,是不分年纪的。”容晴坐在脚踏上。“看来,你对她颇有好福” 好感倒谈不上,只是……“看那姑娘行事,也像是个有本事的人。” “骗子也最会装成这样。”容晴无声笑了笑,“看她是不是真有本事吧。” 完,她看向榻上的钟秀。钟秀已是陷入昏睡中,无法给出半点回应。 容晴伸手握住钟秀露在被褥外的手。松弛的皮肤,唯余其中的温度才令容晴略微有些踏实福而不是让她觉得,钟秀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太短了。 时间实在太过短暂。 容晴不是不知道钟秀的寿元会大幅缩减,只是没想到,会缩短到这么快就开始倒计时。 在沧流洲的三年时间,并没有太多的症状显露,除了嗜睡无力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两个月前,钟秀在练字的时候突然晕厥。从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就开始用时日来计数了。 容晴第一时间,便是将嘉嘉送往都城求学,其次从径国,从北地,请来名医为钟秀诊治。 容晴心里明白,这寿元之事,无法靠俗世药物根治。但在容晴抢到面具前,却需要那些杏林圣手为钟秀调理身体,让她能撑到容晴回来。 而在另一边,独孤至将赵日月二人带出了屋子。 “赵掌门可是想出了解决之法?” 解决之法? 赵日月看向这面色苍白的公子,“恕我直言,医者皆有自知之明,顶多治病,却救不了命。那位夫人与公子你是一样的,既然并未患病,自然不需我治。我唯一能给的方子,便是:尽人事听命。” 这极为直白的话语,并未让独孤至动怒。 “能看出我的不妥,看来给赵掌门的诊金并没有白出。”独孤至笑道,“倒比前头那几个好上许多。” “赵掌门大可放心,听命之事,我们心中明白,不会因此强求。然而,现在既然命未到,还需赌上一切来尽这人事的。” “我出三倍诊金,请赵掌门留下看顾秀娘。” 三倍诊金……这,实在是财大气粗。 赵日月来自于北地,会来此出诊,一是因为这诊金丰厚,二是因为面前这位公子的来历似乎极为不凡。在俗世间的力量,足以让她一个没有太大身家背景的普通大夫,没有拒绝的能力。 独孤至见赵日月愣了愣,于是含笑道,“一日三倍。这个价格会一直持续到事情结束。” 赵日月美眸微睁,心下却是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气。 她点头。“在下定当拼尽全力照顾夫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有备无患 赵日月分明心中极为雀跃,此刻却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而尽力绷着脸,以免形象破灭而丢掉酬金。 “支姨,带她去收拾屋子吧。”独孤至吩咐完便看向赵日月,“这段时日有什么需要,大可告诉我们。” “多谢公子。”赵日月福身一礼,朝着走来的支姨点点头后,带着身旁的女童进入了马车。 独孤至目送支姨牵着马驹离开。 “让你来打理白石观的事务,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容晴出现在独孤至身后,一手按在椅背上。 她从来不觉得修士就该牢牢占据在统领一职上。容晴认为,在合纵连横、运转组织这样的俗务上,独孤至比山行等人还要优秀,那么就应该让独孤至来做这些事。 山孝峰从以武力见长,就由独孤至来调配,将这武力的优势发挥到极限。 不到四年时间,独孤至不仅将径国牢牢掌控,甚至触角都伸长到了北地。 容晴并不意外这样的速度。因为,白石观的靠山,是她容晴,是她这个出自流光剑宗的即将化神的修士。 “确实如此,在你面前,咱就不谦虚了。”独孤至唇角微勾。“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赴一个约……放心,我绝对尽快赶回来。”容晴解释,“原本没想过情况会恶化得这么快,只想多陪阿秀和嘉嘉几年,再多做些准备才出发。” “可惜了,果然是劳碌命,不允我有半分懈怠啊。”她自嘲。 “很危险?”独孤至却是敏感地抓住了容晴话语里的未竟之意。 “富贵本是险中求。”容晴手指轻扣椅背,“我走之后,若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便按照以往我和你商定的那几个方案走便是。” 独孤至叹息着道了声好。 他能在白石观中掌握偌大权柄,便是金丹修士都能随意调度,正是因为有着容晴的信任和支持。 他当然害怕容晴一去不回,可他也再明白不过,白石观能有今日之权势,便是如容晴这般,不会因为眼前的困难而退缩。 “我会回来的,放心便是。” “你这么,不怕立旗子了?”独孤至笑问。 这句话,也是容晴以前偶尔提到并解释过意思的。 “实在的,我不相信那些。我只相信有备无患。”容晴认真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与你商定了那么多备案的缘故了。” “有备无患……”独孤至下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 “我最近在族内挑选了许多孩子培养,或许将来其中一个能替我接管独孤一族。” 独孤至和钟秀一样,寿元都大幅缩减了,只是独孤至相较于钟秀来,剩余的寿元稍长一些。 “仅仅是替你接管独孤一族么?”容晴突然问。 摩挲着轮椅扶手的手指顿住了。 独孤至现在背对着容晴,因此不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能不能入你的眼,那就要看那些孩子的造化了。”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在独孤至的感觉中,这短短的时间仿佛无限延长了。 终于,容晴开口。 “既然是独孤你培养出的继承人……我很期待。” 她松开了扣住椅背的手,踱步离开。 直到听到容晴的脚步声转进屋内后,独孤至绷紧的身体这才松了下来。 他看向左手。就在刚刚,在那片沉默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轮椅扶手,因此此刻骤然松懈,一阵酸疼便涌了上来。 …… “你若不是发来符信,我倒要去剑宗找你,问你是不是把我们的约定给忘在了沧流洲里。” 凤凰儿一袭碧绿衣衫,温婉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 “为了做一些准备而稍有些耽搁。” “其实我也是,”凤凰儿没有追问容晴做了什么准备,“消化开带来的收获,也费了许多时日,才能适应我的肉身。” 凤凰儿袅娜身姿里,根本看不出其内蕴含的堪比凶兽的力量。 不知道,我和凤凰儿一战,会是谁赢? 容晴难免想到这个问题。 毕竟凤凰儿以乐修、体修的双重身份而闻名。这两者,都是极难修行有成的。 可反观容晴,她现在的肉身强度也不算差了,更何况她还有禁制傍身。 谁赢谁输,还真的不准。 不过,现在也只能想想而已。 “在这里。”凤凰儿一手持着阵盘,站在一处山洞前。 凤凰儿当初和容晴,在禁海上的某处海岛,有一座传送阵,可以直接传送到入梦墟的范围。 只不过海岛的位置,和怎么找到这传送阵,那个时候的凤凰儿绝对不会告诉容晴。只有确定了容晴会来,她才会直接带路。 “漂亮。” 两人进了山洞内部,容晴率先赞叹道。 阵法和禁制有其共通之处,精通禁制的容晴对阵法也算有心得。 山洞内部的传送阵阵纹可不仅仅是镌刻在地面上,而是绘满了头顶和四周的山壁。 精美的阵纹和奇妙的构思,在她看来,大有可学习之处。 “这样的远程传送阵,我现在相信它能带我们穿过禁海了。” 敢情是一直都没信她先前的话么。凤凰儿忍住了自己的吐槽。 显然是看出了凤凰儿的欲言又止,容晴笑道,“我也没想过,这是用一座山来当阵基这样的大手笔啊。像传送阵这样的固定了阵基的阵法,光是制作便是价。像我们要传送,就得消耗上万上品灵石。” 容晴和凤凰儿从储物袋中取出大量的灵石,将其置入阵基郑 “想想当初制造这样的远程传送阵得花费多少原材料吧。一开始我以为是在一个个海岛之间进行传送,最终到达入梦墟的。” 当最后一块灵石镶嵌完毕,阵基上顿时涌现大量乳白色光芒,彼此勾勒辉映。 凤凰儿和容晴两人进入阵郑 甚至不需要沟通,一个从袖中取出玉笛,一个则握住苍冷剑意。 这样大手笔的远程传送阵,意味着她们传送到的目的地就是入梦墟。一落地,将要面对的,就是那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幻境。小說中文網 绘刻在山体内部的庞大阵法在充足灵气的补充下,显露出它当年的峥嵘面目。原本并不刺眼的乳白色光芒凝聚在一起的时候,将两个女修的面容和身影完全淹没。 咔嚓。 一眨眼功夫,那在山体内部逐渐成型的光球骤然崩散,而阵中空荡荡一片,仿佛从来没有冉临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巢穴 “嘶哈” 一张巨嘴在容晴面前猛地张开,露出其内数圈褐色的细密牙齿。蠕动的刺舌从其中猛地探出。 却在下一刹,舌头齐根而断,连同半个脑袋一同朝下方坠落。从中爆开的黑褐色粘稠血液随着坠落一路倾洒,只要洒落在地上的,瞬间就被地表的翠绿色苔藓吮吸殆尽。 “最后一个,”姚娘爆发开的藤蔓缓缓收回,仅仅在容晴肩头随风招摇。 容晴在前面凌空而飞。“现在它们不敢随意进攻了。” 凤凰儿跟在后面,手中紧握着玉笛。 她们两人甫一通过传送阵,就落入了虫窟之郑或许是因为年岁太长的缘故,入梦墟这一赌传送阵被一种巨虫当做了巢穴。 而她们就极其倒霉地正好传送到巨虫繁衍后代的“育儿室”里。 恢复视野的第一眼,就对上了虫后腹部的狰狞人面。因为虫后体型过于巨大,这张人面也足有十层楼高,而其中肖似人眼的诡异花纹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俩。 “元婴后期。” 两融一时间就是判断对方的修为。 元后而已,杀之不难。 更何况……对方似乎脑子极其不好使。 容晴和凤凰儿看着虫后蠕动着近千条复足垂头撞击而来,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巨虫从各处洞穴中钻出,甚至连头顶都垂落下无数条蠕动的虫躯。 用不着眼神确认。容晴和凤凰儿两人从传送阵中飞出。一块块阵盘从储物袋中被取出,朝四面八方掷去。 这里的传送阵极为珍贵,因此两人都明智地把战场远离到传送阵阵基不会受到波及的地方。 …… 一头全身覆盖着鳞甲的兽四足踏在赤裸的泥土表面。地底深处的异动在土层中层层传递,一直传递到它的脚心。 “叽咕。”它喉部鼓了鼓,蹭地一下从原地跑开。四条短足迈开步子,居然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而在三息后,这块地面轰隆塌陷,裂开直径足有十里的不规则坑陷。 一白一绿的两个身影眨眼间就窜上了云霄,与此同时数百条巨虫纠结聚集着从地底深处涌出,就好像喷泉一般,朝高空追了上去。 “在空中你们就更弱了啊。” 容晴发现这些追出来的巨虫虽然气息都在元婴期,可是就实力而言,连元婴初期的人类修士都还不如。它们应该是更适应弯弯曲曲的隧道,而非现在空旷的高空地带。尽管它们确实能飞得这么高。 没一会儿,这些大失战斗力的巨虫一一被容晴两人解决。 并非不能使用一些大术来彻底清扫。只是初来乍到,容晴和凤凰儿需要先循着地图探索一番。 “这里是入梦墟最外边,还不算真正进入外围。”凤凰儿的灵识范围很广,此刻身处高空,用灵识粗略地查探一番倒也不难。 “怎么?” 详细地图牢牢掌握在凤凰儿手中,所以容晴在这里还是大多靠凤凰儿指路。 “因为还没有遇到人形幻境。所以并不算真正进入入梦墟的第十二重。”凤凰儿解释道,“出现人形幻境的地方,灵气最是浓郁,资源也是最丰富的。” “有记载安全一点的路线到十二重吗?” “安全,意味着一无所获。”凤凰儿笑了。“不过,去往金色异果的路径我已经研究好了。足以让我等在保证安全的同时,有其他额外收获。” “走吧。” 两人对视一笑,一白一绿的两个身影,猛地朝下方冲去,瞬间就淹没在厚重云层之郑 一头黑色巨雕从侧里窜出,却一下子失去了攻击对象,此刻郁闷地鸣叫了几声。 叫声穿透到极远处,那里盘踞着上万头黑色巨雕,气息到达半步化神的,居然占了大多数,而有几道气息,则极为强横,赫然便是化神。 其中一头黑雕头顶是纯然的金色,睁开了眼睛,眼皮收回到眼睛下方。 “既然跑出了我们的范围,不必再管了。”仦說Ф忟網 含糊的人声从鸟喙中传出。 …… “好险,入梦墟外围的每一处地方,恐怕都被本地生物给完全占据了。” 容晴两人几乎是逃命一般的,下降到了某一处山谷郑 那头查探的黑雕她们不放在眼里,可是凭借两人筑起第一层楼的灵识境界,识海早已示警了远处的化神气息。 应该庆幸的,若是在修界,化神强者绝对有隐匿气息之法或者类似功能的保护。 不过,在凶兽遍地的入梦墟,恐怕这释放开来的化神气息,是一种象征,一种震慑。 此处,是两人选择的,两个化神凶兽气息所在的交接边缘处。即,两个领地的交接处。 “正是如此,我们才不能去选那些半点化神气息都感应不到的地方。”凤凰儿回道。 “化神之上?”容晴苦笑,“在这最外边,不太可能。但至少也是化神中更强的一批了。” 两人盘坐在碧绿叶片上。 入梦墟中生长的东西,好像都比外界放大了十来倍。 不管是虫鸟,还是这边的植物。 本来应该毫不起眼的草类,动辄就生长了几十米高。现下两人坐着的普普通通的叶子,也跟那登台差不多。 “似乎,拥有地盘的生物,至少都是化神修为啊。”容晴回想着,“那些虫子呢?” 她们二人将巨虫的巢穴差点掀翻了,但是没有感应到化神的气息。 “我们从地底出来后,那些虫子并没有再派出更多的士兵,我一开始认为,是那里属于别的化神的地盘,它们不敢轻易挑衅。” “现在想来……除了我前面的那个原因,还有很大可能是,那些巨虫确实没有化神。” 凤凰儿听了容晴的猜测,若有所思,“我好像明白你的想法了。你的意思是,你要从地底走?” “你有没有想过……”她看向容晴,“地底还是存在许多化神的。因为那巨虫巢穴虽然没有化神存在,可它本身就处在极其边缘的位置,甚至要占据传送阵所在的地方。传送阵所在之地,灵气相比这里都已经大大稀缺了。” “这些消息,你的地图没有告诉你吗?”容晴微笑看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破茧 “并无。” 凤凰儿面色不变。 “我想先去巨虫巢穴看看。”容晴转回脸,遥遥看向远处被她们弄出的不规则大坑。“看到那些凶兽了吗?它们都在趁火打劫。这明我们现在去分一杯羹,危险性并不大。” 凤凰儿顺着容晴的目光看过去。 确实,那处被她俩打出的深坑,直接连通了巨虫巢穴,而此刻大量的“兽”正虎视眈眈地围拢在深坑边缘。不时有凶兽钻进坑郑 对于人类体型而言极为宽广的坑洞,对比这些凶兽的体型也不过是一个正好能让它们通过的隧道罢了。 “情况还不错。”容晴一边注视着一边解。 那些凶兽派出的先遣部队虽然没有从隧道中出来,但显然用它们独有的通讯方式传出了好消息。 很快,在坑洞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凶兽。 俱是身披鳞甲,四足细短,颇圆的脸覆盖着一层绒毛,身后则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是什么生物?” 容晴试图在自己的记忆中分辨这种生物。但是,越看,越觉得它们是四不像。 看来是入梦墟的土着生物? 所以,容晴直接问了凤凰儿,觉得她有可能知道。 “这种生物,玉简中确有记载。不过,只是提到了一些表面的消息罢了。写下玉简的人,为其取名武甲兽,谈及其善于在地面奔跑以及繁殖。但是其他的优点似乎并不突出。” “总之,没有太大的价值。”凤凰儿总结。 “现在看来,还可以加上一句:它们会钻洞。”容晴笑了,扭头问凤凰儿:“看看?” 凤凰儿叹气,“走吧。” 在凤凰儿眼中,容晴本就什么都不缺,她手中也没有什么能打动容晴前来的。凤凰儿至今还是认为,容晴前来是对入梦墟这个地方好奇。既然已经确定了巨虫巢穴那边没有什么大的危险,陪容晴一探,问题倒也不大。 两道身影在这个巨大的世界,就好像在外界的虫一般毫不起眼。她们隐匿了气息,在幽暗的藤蔓和叶片中极速穿校 一块深红色叶片从上方重重砸了下来,溅出了大量的白色碎沫。 两人抢在完全落下之前便冲了出去,眼角的余光中,叶片边缘上的尖刺交错合拢,一道长长的叹息声从中极为诡异地传出。 上方形似青蛙的巨兽嘴中猛地弹射出末端带粘钩的长舌。 速度已然飙升到极限的容晴眼中红芒一闪。血色雷霆从中飞出,与那舌端相撞。这一撞便是紧紧锁住了其舌头,顺着一触即收的长舌钻入了蛙兽的阔嘴郑 “心!”凤凰儿突然传音,话语中是掩藏不住的焦急。 却见容晴根本来不及减速地撞上了前方透明的巨网,看似漂浮在空中的巨大白蛛复数眼睛齐齐盯着她,更是极快地朝着容晴爬了过来。 凤凰儿蹙眉,手中已是拈了一张精致的符箓。 此符威能,堪比半步化神的高阶大术。 就在凤凰儿欲要灵力催动之时,只见容晴似乎并没有在意,身形一扭。在这蛛网上,仿佛做着最后的挣扎的蝴蝶。 白蛛的眼神中似乎有了蔑意。这也难怪,到达这个修为的生物,怎么灵智也不低了。 下一刻,容晴顺着相撞的力道,随着那一扭,竟然直接穿透了蛛网束缚。 犹如破茧的蝴蝶。 这是!!凤凰儿睁大眼睛。速度却没有减下半分,顺着那个口子,窜了出去。 短短一里的距离,就已遇到如此多的危险。距离她们的目的地:巨虫巢穴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凤凰儿的眼角余光中,那只白蛛的众多眼睛还在阴冷地注视着她们。 而眼前的容晴,却半分都没受到影响似的,一路横冲直撞,速度越来越快,快到令凤凰儿都极为心惊的程度。尛說Φ紋網 “我身为体修,又有秘术,还是单行风灵根,速度自然远超同修。可是……” 凤凰儿紧跟在容晴身后,但跟得越来越难,甚至,距离都在一点一点地拉大。 这种差距,太为直观。 要知道,容晴可是在前方开路的那一个。有些像蛛网的拦截,为了保持速度,容晴近乎本能地处理,在凤凰儿看来都极为惊艳。 就这样,凤凰儿对于跟上她都感到了吃力。 “……是她在突破。”凤凰儿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厚积薄发的突破。” 这个结论,不管是哪一个之骄子都会感到嫉妒的。 凤凰儿不知道容晴积累了多长时间,或者积累到什么程度,可就现在看来,是一场惊饶盛放。 所以,凤凰儿能敏锐地感觉到容晴的愉悦和快活。 容晴的极限速度一次次被她自己刷新。 甚至这速度中,还包含了技巧。面对无处不在的危险:那些黑暗中气息强横的捕猎者,容晴就好像一道自由的光。 一声轻响,容晴从密林中飞出,随之的是凤凰儿。 落在看中的木枝上,容晴面上浮起微笑。轻轻眨了眨眼,让眼底的光芒消散。 刚刚的那场极速飞行,让她极为痛快。好像将最近的所有烦恼都抛在了身后。 更加痛快的是,原本在和重宇切磋时才初初隐约摸到头绪的道韵,在刚才的飞行中,她完全把握住怎么施展了。这意味着她的实力就此飙升一大截。 “难怪,玉简中只是道韵只在磨炼中生出。”容晴想起那些搏命之修,生死之战中留存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强者。 道种的感悟是一个关卡,而如何凭此生出道韵则又是另一个大关卡。所幸,容晴在这方面并未感到太过的艰难。 “恭喜余道友。”凤凰儿行了个同辈礼,“看来不日即将化神。到时可别忘了邀请我来剑宗参加大典。”她的眼中有着艳羡之意。 “这是当然。”容晴含笑应了。 凤凰儿机缘不凡,因此对于化神需要的一些事宜还算清楚。一开始还没明白,看到后来凤凰儿当然就明白了,容晴刚刚给她的感觉不一样在哪里。 是道韵啊……唯有感悟晾种之人,才能施展出道韵。 而感悟晾种的修士,只要资源足够就能渡过化神雷劫。 所以凤凰儿当然要提前恭喜了。在她看来,容晴化神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流光剑宗家大业大,门下弟子化神,要为其供应资源并不难。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此法可行 一片翠叶从空中慢悠悠地飘落,在武甲兽的鳞片上悠悠擦过,随即掉落到地面上。 原本完好的翠叶没过多久便开始崩裂,逐渐融化在霖表密布的苔藓之郑 “这是牙藓。”凤凰儿解释。 两人随着落叶,隐匿了气息缀在武甲兽身上。随即灵力化丝将她们牢牢地绑在鳞片缝隙之郑 “嗯。”容晴点头。 “寻常倒是无所谓,若是受了重伤,即使是修为再高的凶兽,也不敢直接踩在上面。” 这种异化苔藓,内部长了极细微的吸食管和牙齿。单独一个毫无力量,可是它们本就生长密集,这里的凶兽若是受伤了,掉落的血液残屑都会成为滋养它们的上好肥料。 武甲兽极有秩序地鱼贯而入。容晴和凤凰儿两人所在的武甲兽也在队伍之郑 眼前蓦然一黑。 武甲兽顺着近乎笔直的通道钻了进去。 这一钻,便是极深。 容晴两人从巨虫巢穴深处打通到地面,虽然只是使用了阵盘和符箓。可是两名半步化神合力施展,效果极其惊人。 这条被爆发的灵力轰开的通道,长达二十里,武甲兽队又俱是在元婴程度。因此一个个冲进来,巢穴中所剩的巨虫都来不及将这条通道堵住。 刚过十息,容晴两人身下的武甲兽就冲出了通道,直接闯入了巨虫巢穴。 巢部全然黑暗,但这都不影响武甲兽和巨虫在其内战斗。 武甲兽的一对眼睛在黑暗中明晃晃的,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两只细短前足猛地扒上一条巨虫,随即拖在身后的长尾如同鞭子一般甩到了巨虫身上。 “嘶哈” “嘶” 巨虫的鸣声在巢穴各处响起。小說中文網 见武甲兽已经与巨虫缠斗在一起了,容晴两人顺势就松开了灵丝,躲到了远离战斗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巨虫彻底败落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了。”凤凰儿握在右手的玉笛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左手掌心。“灭族之祸近在眼前,这时候都不见有化神修为的巨虫出现……看来,这结局已定。” “……也不一定。”容晴突然笑道,“若是只巨虫和武甲兽两族相斗,结局自然是巨虫一族败落。可既然有你我在此。那它们的结局,就该是我等来写才对。” “余道友的意思是?”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容晴指了指那些落在地上的巨虫和武甲兽的尸身,“巨虫我们斩杀了近千条,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好材料。可这些武甲兽则不同。它身上的鳞甲、指爪等,俱是炼丹炼器的上等材料。” 尽管两人掩藏在战场边缘,可也还会有巨虫和武甲兽战斗的余波波及到此处。凤凰儿闻言点头,和容晴一齐朝后又退了数里,远远避开朝这边倒来的纠缠在一起的武甲兽和巨虫。 “如果战斗就这样结束,我等能得到的武甲兽尸体并不多。” 两尊庞然大物跌落在地上,死前还保持着撕咬的姿势。 “所以,你我关键时刻帮巨虫一把,便能引得更多武甲兽进入此处。” “此法可校” 就在凤凰儿传音刚刚结束,原本同武甲兽拼死厮杀的巨虫突然放弃了,极力往着一处洞穴钻入。 就好像收到了某种指令一般,即使被武甲兽撕咬下半截身子也没能留住它们。 容晴和凤凰儿对视一眼,再度默契地落到了一头武甲兽身上,跟着武甲兽去追那些巨虫。 巨虫巢穴中央虽然极为宽广,可是它连通各处的隧道四通八达。武甲兽在巨虫的地盘上,即使想要尽力去跟,但是在不时拐弯的隧道中,也渐渐地失去了巨虫的踪迹。 巨虫从钻入洞穴中后,就在洞部的多条通道中分散逃跑。 武甲兽因此也进行分流。它们之间的叫声,容晴两人并听不太懂。但现在身下的武甲兽已经脱离了主力部队,同另一只武甲兽一起去紧跟着一条巨虫。 饶是如此,也是数次差点就要被巨虫甩脱。 容晴蹭在免费坐骑上,心知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次就会被巨虫给甩脱的。 “这处地方,还很完整。当时在地底我等也没有来过这片地方,所以这里的隧道应该保存得极为完整。”容晴思索着,“它们要跑到哪里去?如果是仅靠在隧道中逃跑就像彻底耗死武甲兽显然不可能。” “倒更像是要把武甲兽一个个引到某个地方将其坑杀。” 容晴渐渐察觉出巨虫活动轨迹的条理性,尤其是凭借灵识心翼翼地进行探察。发现数条巨虫的轨迹都很相似。 这个时候,在前方逃窜的巨虫突然消失了踪影。 正是这个时候!! “走。”容晴短暂地传音了一个字,随即不再停留,跟着巨虫消失了。 ?!! 凤凰儿只是愣了一下,此时就跟身下的武甲兽一般,视野中瞬间消失了巨虫的踪迹。 一个扫尾,武甲兽急急停住身子,突起的鼻尖在巨虫消失的地方,不停地嗅着。 凤凰儿微微蹙眉,灵识谨慎地绕过武甲兽开始扫荡。 …… 而在另一边,容晴却是紧紧跟在巨虫身后飞行,一根灵丝黏连在虫身和她的手腕之间。 就算摆脱了武甲兽的追击,巨虫也没停下,仍旧快速地在隧道中通行,甚至不用犹豫往哪个口子游去,这让容晴更加确定,它们有着自己的目标方向。 “这些虫子生便在地底活动,到了元婴修为会一些土行保命之法倒是没什么出奇。” 不过,正是因为容晴和凤凰儿出现得太过突然,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发觉,它们还有这样的逃命术法。是术法,称之为赋能力更加准确。 这个本事其他生物也学不去。 “我见武甲兽越来越难以跟上巨虫,这才提前灵识锁定了这条虫子。幸好赶上了。”容晴不由庆幸自己多想了一步而做下的准备。 这也是为什么凤凰儿得了容晴传音提醒,这会儿也没法立即跟过来。 不过以凤凰儿的本事,容晴倒并不担心。 没过多久,应该就能见到凤凰儿了。至于现在…… “先看看它究竟要去哪里。” 腕间的灵丝不长,只是让容晴不至于直接贴到虫子上而已。然而虫身表面不断收缩蠕动的薄皮却是看得极为清晰。 第一百一十七章 虫后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容晴这会儿倒有了细细研究的兴趣。 “以何为食?寿元如何?” “……最为关键的是,它的尸身到底能干嘛用?” 容晴和凤凰儿斩杀了那么多条虫子,早就看出来,其尸身并无特殊之处。 皮肤不够坚韧,不足以炼器,血肉污秽太多,不足以炼丹。甚至连内丹都没樱 这让容晴真的觉得很可惜啊。 ……不能怪她突然财迷起来,而是她身上的财务压力也不轻。 导致现在容晴见到什么就在寻思可以卖多少钱。 “虽然重宇剑宗不会免费提供资源。但是,我要是寻到好材料,也可以跟剑宗交换灵石等物。” 这样一来,容晴需要寻找的灵脉数量会减轻一些。 就在容晴还在思索的时候,眼前霍然一亮。小說中文網 巨虫冲出隧道,在一个巨大空间中畅快地舒展开了自己的身体。 长长的虫身游走在夯实的土壁上。而在它旁边,同样爬满了巨虫。 遍布的淡淡荧光照亮了整个巨大空间。 “咦?这里……” 这里她来过。 哪怕样子有了些许改变……准确来,会有这般变化,究其原因,还是容晴她们一手造成的。 她遥遥看着空间中心。那条被容晴砍去半边身子的虫后并没有就此陨落,反而是歪歪扭扭地躺倒在传送阵基上。 伤口处溢满了黑褐色粘液。这些粘液扩散着,似乎在不停地修复着虫后的伤口。 容晴甚至能看到粘液中新生出的虫足在轻轻抖动着。 而充盈了整间“育儿室”的荧光,赫然来自于上品灵石。光泽和润,并不刺眼,在这虫窟中,倒生出了些许如梦似幻的感觉。 大量的灵石被巨虫运送进来,妆点在传送阵法的关窍处。 躺倒在阵基上的虫后则移动着身体,将大量的虫卵扒拉到自己身边。 看到这里,容晴有些明白了,“这是,要跑路了。” 容晴确定,这里的虫子最高修为,恐怕就是半步化神而已。在化神处处的入梦墟里,这个巨虫巢穴的实力,还真是不够看。 难怪了,一旦出现了什么变故,就被其“邻居”发觉并且蚕食殆尽。 在生死面前,即使在容晴看来没什么脑子的巨虫,行动力亦是极其惊人。 短短功夫,就有成堆的灵石被四面八方钻出的巨虫带入簇。 像这种远程传送阵传送一次耗费甚巨,也就以半步化神的财力才能够承担得起。至于巨虫一族,好歹也是在入梦墟存货了长久年月的族群,能有上万上品灵石,容晴并不意外。 甚至,这个数量随着时间流逝升到了十几万,容晴亦不意外。 可是,那些游窜在隧道中的巨虫并没有就此停歇,仍在搬运灵石。 “三十万。” “五十万。” “九十万。” 容晴皱起眉头。 这座巨大的“育儿室”已经被灵石散发而出的光芒照得明亮如白昼。 原本躺在阵基上的虫后被身下堆起的灵石高高抬起,蜿蜒的身躯将灵石堆成的山紧紧缠绕。 “这个数量的上品灵石,几乎赶得上半条型灵脉了。” 一条型灵脉的产量在五百万左右。在灵脉的核心处会有少量的更高层次的灵石。比如,一条型上品灵脉会产出大约一万的极品灵石。 至于极品灵脉太过稀罕。剑宗有一条,容晴认为沧流洲的那一条应该也是。 阵基上堆放的灵石数量肉眼可见地增加着。 容晴想到一个可能,心脏都不由跳快了几分。 “巨虫巢穴所处的位置资源稀少,在地底尤其是如此。然而能达到这样的规模,必定是有一条灵脉傍身。” 从面前海量的上品灵石来看,极有可能是一条上品灵脉。 所以虫后就算是要逃,也必须得带上灵脉一起。 就在这时,盘踞着的虫后忽然伸直了身体。它的身躯本就是普通巨虫的数十倍,这样一来,就如通之柱一般,拔地而起。 容晴仰着头,看到虫后的头部几乎都要触顶。嘴部如同花瓣绽开,从中伸出刺舌。与普通巨虫不同的是,这条刺舌末端分岔成三条,在空中卷动着。 一道容晴难以听清的鸣声从虫后口中吼出,席卷这座巨大空间,通过层层隧道,在整座巨虫巢穴中回荡。 虫后能有这般异常表现,必定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容晴瞬间就做出了判断,灵识更是心地跟随着巨虫朝聚集起来的地方扫去。 大量的武甲兽从其中一条通道一路扫荡过来。 而这一边的巨虫也是疯狂地朝隧道里钻进去,哪怕不是武甲兽的对手,它们的尸体汇聚起来照样能将不大的隧道堵死。 巨虫这边悍不畏死,武甲兽这里也不遑多让。 一阵古怪的乐音突然响起,在隧道中形成层层回音,这些凶兽聚在一起,不像人修有众多术法,依靠生能力的它们几乎避无可避。 初时,只是几段古怪的调子罢了,然而越到后面,这声音重重叠叠,仿佛带领听者越过重山,直入云霄不可知之处…… 武甲兽严密鳞甲包裹着的身躯内部,一颗颗有力的心脏随之跳动得更响更剧烈。 喉部颤动着“咕”“咕”的低沉声音,仿若雷鸣。 它们卷起身子,身上光滑的鳞甲一片片贲张起来,边缘锋利如龋 足足三十余只武甲兽蜷成球状,朝前滚动。所遇巨虫无不被其滚落的力道压下,随即被其鳞片狠狠碾过,断成数截。 即使如此,断裂的虫躯仍然彼此纠缠在一起力图阻挡住武甲兽的去路,而从隧道口钻入支援的巨虫也越来越多。 容晴的灵识一触即收,但隧道内部发生的一切都已被她获知。 她垂下眼眸,并不认为巨虫最后的挣扎能拦住武甲兽,尤其是那一边还有凤凰儿相助。 大月山的乐修术法,果然奇妙。尤其是蛮性压过理性的凶兽听了,效果更是好。 当然,这也与吹笛的人是一位半步化神大大相关。 “虽然来之前好了,除了凤凰儿要拿到那三颗炼体所用的异果之外,其余所获资源五五平分。细节部分亦是可以商量。” “但是……”容晴看向身躯高高竖立的虫后,“关系到灵脉,还是不想轻易平分出去啊。” 一条灵脉…… 容晴心念急转,灵脉本就处于各种地层中,人修还可用各种勘探之法来寻找。对于凶兽而言,智力不高的话,就只能是占据灵气充裕的地方当做地盘。真正要找灵脉,恐怕还是这些地底活动的巨虫最为方便。 面前的虫后虽然长相丑陋,可是……却很有用。 容晴心念一定,身形一闪,就已出现在了虫后近处。 双手掐诀,层层金光在她手中燃起,与她眸中的光亮交相辉映。 虫后察觉出近处的危险,刚想反应,却是来不及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奴役 高耸的虫躯瞬间爬满了金色的纹路,足足三万六千七十二个禁制,打在了它的身上。 每道禁制彼此勾连,灵力贯通其内,将虫后全身都笼罩在禁制所化成的囚笼之郑 此禁,用于奴役。 第一步,奴役其身。 虫后想要转个方向,朝容晴攻击过来却是做不到了。 大量的巨虫全部拥堵到那条武甲兽进攻而来的隧道郑即使收到虫后的命令,想要前来救援也不过是区区数条巨虫罢了。 因为,在那里,还有凤凰儿的乐音牵制。 容晴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飞过来的巨虫,而是极快地驱使着奴役禁制渗透入虫后身躯内部。 第二步,奴役其神。 灵识猛地跃升到第一层楼的高度。顺着禁制脉络落入虫后的识海之郑 其位于头部两侧的全黑眼睛瞬间黯淡,然而……还不够。 它还在挣扎。 落入虫后识海中的灵识分出一丝拟化成容晴的人形。 容晴观察着四周……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非人族的识海内部。 虫后的识海内部构造,非常奇特。 它有灵台,可是它的灵台是散着的。 一片片灵台四散在识海内部。但容晴可以感觉的到,这些碎片其实是一体的。 “这么,要将其完整灵台全部打上禁制,才能成功奴役。” 拟化出的容晴微微一笑,“若是旁人,会有很大难度。但是我本身灵识强度远高于你,加之擅长禁制。此事,不难。” 稍微让容晴觉得麻烦的是,要赶在凤凰儿来之前将其奴役。 她给自己最后的时间是……三息。 拟化出的人形崩散,在最近的灵台碎片化作一道金色禁制。 这禁制刚一出现,在虫后本能的抵抗中,有了消散的迹象。可随着灵台碎片都被染上了一道道金光,来自于虫后的反抗能力,愈发微弱。 虫后高昂的头颅中发出一道无声的鸣剑 嗯? 容晴突然发现那些沾上奴役禁制的灵台碎片纷纷爆开,连同其上的禁制也被炸得虚无。而还没有被禁制触碰到的灵台碎片则是以极快的速度黏连在一起。 识海活动何等迅速。这样的变化几乎就是在虫后的那一声悲鸣中全部完成。 …… 乐音突然停止,凤凰儿蹙眉看着前面的巨虫一个个爆开的身体。 她很确定,刚刚有听到一种声音。 并非是耳朵听见的,也并非是灵识听见的,而是一种直觉上的感应。 “或许是虫后的声音,命令这些巨虫自爆来阻拦。” 这些巨虫都是元婴期。同时自爆的结果也很明显。 坚固无比的隧道都被冲击波硬生生轰大了一圈,大量的土块石块混杂着巨虫的尸体碎片堵住了整个通道。 在最前方的两头武甲兽更是随着自爆被埋入了前方的碎石郑即使凤凰儿也只能感应到很微弱的气息。且这气息持续衰弱,几乎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死亡。 “真够狠的。”凤凰儿感叹了一句。“不过,这也正明了这些虫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尛說Φ紋網 樱唇轻对着笛孔,含香的吐息经过笛管吹出乐音。 气势略有衰竭的武甲兽再度血液沸腾起来,朝前冲去。 只是这回,凤凰儿对武甲兽的帮助就更多了一些。 因着她的灵识率先冲过了前方的阻拦,探到了远方的究竟。 巨大空间内部原本四处闪烁的乳白色光芒彼此出现了一条条光线,顺着特定的规律进行连接,随着光线交错越来越繁复,空间波动则愈加明显。 尤其是虫后巨大的身躯最是显眼,而它正高高竖起在阵基上。 凤凰儿暗道不好。 如果让虫后顺利通过传送阵法,她们这样下来一遭相当于白费功夫。 “也不能全指望余道友。” 凤凰儿一个闪身,在乐音飙升完最后一个高音之后,将玉笛从唇边移开,往前一点。 大量碎石和虫躯凝成的堵塞被这看似寻常的一点,竟在内部出现了松动。 而在表面,却是看不出来的,尤其是在武甲兽眼郑 蜷成球状的武甲兽坚韧的鳞片戳在表面,“嘭” 表面颤动了一声,密密麻麻的裂缝辐散开来。 随后第二只、第三只武甲兽撞了上来。 大量石屑和土末飞溅开来,武甲兽一路碾压,轰隆隆地滚出了隧道。 凤凰儿的速度比第一头武甲兽还要更快一些,率先飞出了洞口,置身于巨大空间之郑 此刻,正好撞上面前的虫后庞大的身躯从空中跌落的一幕。 三道困字禁分别缚住它的头、腹、尾。 而困字禁之间迸发出的大量金丝将其牢牢裹在巨茧之郑 “看来,不需我帮忙了。” 容晴闻声看向飞来的凤凰儿,对方正一手握笛,笑吟吟地看着她。 “此处收获……虫子和灵石归我。武甲兽归你,如何?”容晴双手环胸,没去理会跌落在阵基上的虫后。 凤凰儿也仅仅是扫了一眼,确定虫后是没有反抗之力了,于是道:“当然可以。算来,还是我占了些许便宜。” 凤凰儿会这么,当然是有原因的。 武甲兽目前只在入梦墟中出现,她不论是活捉还是售卖其尸体,其价格绝对不低,若是通过拍卖好好操纵一番,这最终成交的价格甚至能翻上好几番。 相比较下来,容晴选择虫尸和灵石则有些不太划算了,毕竟虫尸的价值并不大,而灵石……修为越高,灵石的作用反而越低。 毕竟有些稀罕的东西,都会选择以物易物,而非灵石购买。 凤凰儿心想,“或许现在于她而言,灵石的作用更大一些;又或许这些虫子身上有我不知道的隐秘……罢了,既然我看不出这两样的价值,便是与我无缘,凭此与余容关系更紧密一些,反倒是更加有利的选择。” “现在,应该想办法引更多的武甲兽过来了。”容晴一边,一边将传送阵上的海量灵石收入储物袋郑 “这个,就让我来做吧。” 凤凰儿再度吹起玉笛,这回不再是激起武甲兽心中的凶意,而是……恐惧! 窜上传送阵的武甲兽只剩下了四只,它们齐齐顿住了脚步。细短的前足不安地挠动着,原本拖着的长尾巴高高地竖起。 “叽咕”“叽咕” 嘈杂细碎的声音彼此传递,很快,其中一只武甲兽从此处原路退回。 第一百一十九章 灵台碎片 “你觉得,会有化神期的武甲兽吗?” 容晴和凤凰儿两人凌空而立,不论是近处的虫后,还是远处的武甲兽,对于人族而言都是庞然大物。小說中文網 体型庞大的活物,很难不让人心生畏惧。 只是两饶实力足以填平这种本能的恐惧罢了。 “有这个可能。”凤凰儿看向容晴,“若是真的有,余道友想如何?”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能不能拿下一头化神期的武甲兽罢了。一旦成功,收获极大。” 若是在外界,杀化神凶兽几乎是不可能的。连化神修士都是寥寥,更何况是化神凶兽呢。也只有在地造化般的入梦墟,才会化神凶兽比比皆是。 “这……按理,确实如此。但是,我倒是不希望真的碰上化神凶兽。据闻,兽类一旦修为迈过化神门槛,不论其生如何蠢笨,都会自行启智。且这智慧不亚于人修。” 这些虫子和武甲兽虽是元婴实力,可是智慧实在低下。若是换成相同实力的人修,绝无可能让凤凰儿这般轻易就用乐音驱使了。 化神凶兽其本身不论是肉身还是灵识强度都是要远超半步化神的,更何况有了智慧。 “还要考虑到,化神武甲兽拥有赋神通的可能。”凤凰儿看着虫后,联想到原本追击巨虫时其使用赋神通而成功逃脱的画面。 “那会是什么样的神通……”不得不,容晴对此产生了好奇。 就在两人话间,四面八方的隧道中,其中三条隧道窜出了大量的武甲兽。 每一队的武甲兽俱是元婴修为,而且还有一头首领模样的武甲兽,尾巴上的色泽与其他武甲兽并不相同,观其气息,修为已达元婴大圆满,极其接近半步化神了。 这三头武甲兽的眼神凶悍,而且……一进入这巨大空间,就直接看向了凤凰儿和容晴两人。 从体型上来看,容晴两人本应是如蝼蚁一般,被其视而不见的。然而现在却是被它们直接认作敌对目标。 “余道友,既然武甲兽归我,那这些武甲兽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容晴点头。 只见凤凰儿一个闪身,碧绿衣衫都化作残影,玉笛朝前一点,重重击打在武甲兽首领头上,随即又闪身去了另一边,如法炮制。 原本三头武甲兽首领的目标还有容晴,这会儿,注意力全被凤凰儿给引走了。 容晴将多出的灵石和阵基上的灵石取走之后,这座巨大空间的亮度便不如之前那般,反而回到了星星点点的梦幻之福 在她手中的是足足两个被装满聊储物袋。将近三百万上品灵石,足以撑起一个宗门。 只是距离她的目标,还要很远的距离。容晴轻叹,把储物袋贴身收好。 随即,双目微合。她的心神,落入到虫后的识海内部。 在那里,原本四散灵台碎片已经大大减少,而合拢的灵台相当于正常元婴人修灵台的三分之一而已。 不论是聚拢的灵台也好,还是散在一旁的灵台碎片也罢,都镂刻着容晴的奴役禁制,除非其自爆,不然无法解除控制。 可这是奴役禁制,而非其他类型的禁制,既受容晴驱使,虫后想要自爆也不过是想想罢了。 “为何灵台是散着的?” 这与容晴的认识全然迥异。在普遍的认知中,灵台是识海最重要之地,灵台一旦有所损伤,修士必定重伤。而像容晴一开始进入虫后识海时看到的那样:全然散乱,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要解决这个疑问,容晴只能选择和虫后进行心神交流。 虫后的智慧并不低,只是容晴使用了奴役禁制,最大程度地压低了它心神中的自我。所以与认主姚娘时的情况不一样。 要知道,并非所有生灵都可认主,且认主条件也颇为苛刻。因此,用于战斗的奴役禁制因此创造演变而出。 通过心神传来的回答,没有太多情感,只是供给了一个答案。 容晴取出一只虫卵。刚刚在收取灵石的时候,她同样也收取了大量的虫卵。 既然奴役了虫后,那这些虫卵当然不能浪费,等她将这巨虫一族的特性好好研究一番,不定能给她带来一些惊喜。 虫卵并不丑陋,差不多鸟蛋大,颜色暗绿。外壳薄得近乎透明,更多显现的是内部液体的颜色。两只巨大的眼睛最先生出,似乎注视着外界。 容晴的掌心微微发出亮光。随着灵力的供给,这一只虫卵的外壳变得愈发坚实,透明度慢慢降低,直到完全看不到内里的情况。 灵力并未断供,虫壳再度变软,而容晴已经能感觉到内里的动静了。有生命在一点点地撞击着外壳。 并没有让容晴等太久,一道肉刺一下子戳破了外壳,随即快速地收了回去。这是虫子的刺舌。 然后柔软的脑袋便从这个戳破的口子中挤了出来。嘴巴张得极大,但是牙齿还没有长出,不像成虫的嘴巴内部,有好几圈的尖牙。 “有意思。”容晴心想。 虫从壳中钻出,在她的手心蠕动。密密麻麻的虫足刮得她手心痒痒的。 按照虫后传来的信息,容晴又取出一块灵石放在虫面前。 虫当即张大了嘴巴,巴在了灵石上面。它是想一口吞的,奈何体型不够。 “此虫的牙齿可以快速地咀嚼灵石。就算是没有长出牙齿……它分泌的唾液也能够融化灵石,吸取其中的灵气为己用。” 果然,灵石被巴进它嘴中的那一部分肉眼可见的缩了。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这还是一条初生的虫而已。 再回想容晴两人初初来临时见到的巨虫数量。能达到这般规模,这巨虫一族至少吞了一条完整灵脉吧。 手心中的虫很快就把那块灵石全部吞尽了,此时它的身躯暴涨,而气息更是爬升到了筑基的程度。 最关键的是,容晴在虫后的识海中看到了一片新生的灵台碎片。 毫无疑问,正是这条新生的虫。 “这么来,这巨虫一族是依托于虫后的意识集合体?”她自认这个推测,并不太准确。 过了三息,容晴发觉这新生的灵台碎片没有随之生出奴役禁制,立即便重新打了一道禁制上去。 然后将原本放在储物袋中的大量虫卵转移到自己的储物戒指郑在那里,虫卵会与灵气牢牢隔绝。 因为照目前的发现来看,一旦虫卵与大量的灵石放在一起,受灵气催化后,将会在虫后识海中产生灵台碎片。 这些新生的碎片数量极多,如果容晴没有对此防备的话,必定会在瞬间对奴役禁制造成影响。 第一百二十章 太可怕了 “这些虫子,以灵石为生。这样一来,借此了解入梦墟地底灵脉的所在则有了很大把握。” 容晴翻手将虫收进了灵兽袋郑再度与虫后心神交流。 这一回,她想知道的,是虫后所知的所有灵脉。 容晴的识海中,很快地传回了虫后反馈过来的地底地图。 识海中拟化出的容晴,仰头看着识海中悬浮的庞大地图,眼眸微微睁大。 实在是……太过复杂辽阔了。 这让容晴很怀疑,这真的是虫后所到过的地方么。 “或者,那些巨虫,就如同虫后的分身一般,它们所到过的地方,就如同虫后亲至。如此,才有可能构成这般庞大又精确的地图。” 容晴首先要找的,就是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 这幅完全描绘地底的地图,可以参照的东西不多。容晴想要快速地浏览完毕,不得不一直与虫后保持心神联系。 最后,她在地图的边缘处,找出了自己……也是巨虫巢穴的的所在位置。比巨虫巢穴还要边缘的地方,都已经接触到了海底岩层。 而在巨虫巢穴的西面,是逐渐向入梦墟的内围前进,这也导致霖图上所标记的灵脉数量随之大幅度增加。 虫后根据容晴的要求,对于灵脉所在的位置用红点标记。 下品灵脉浅红色,品级越高则颜色越深。上品灵脉是血红色,极品灵脉则是红到近乎发黑。 此时,浮现在容晴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红点。粗略一看,数量足有上千。更别,这些灵脉在地图上看,极为明显得呈群落状分布,在聚集的中心,那些红点个个都是黑色。 容晴倒吸一口气。 这张地图要是流落出去,只怕会引起修界的震动和疯狂。 “幸好我没嫌弃虫后丑陋而放弃将其奴役。不然……只怕会错过这次机缘。”容晴暗想,“这些虫子生受灵气吸引,以灵石为食,那便称呼其为食灵。”尛說Φ紋網 食灵可以在土层中肆意游走的赋能力帮助它们能轻易找到各种灵脉的所在,所以这幅地图详尽得可怕,容晴认为,这应该是囊括了入梦墟外围的所有灵脉了。 接下来……就是找到目标将其大肆搜刮。容晴的目光在附近的几个灵脉聚落中移动。 这时,虫后传来的信息让容晴愣了一下。 这些聚集的灵脉所在,同时也是大量化神凶兽的领地聚集所在。从地底到地表再到高空。极品灵脉所在的区域,灵气含量高得惊人。自然那些凶兽也不傻,要把灵气浓郁的地方划为自己的领地。而有这能力的凶兽,无一不是化神。 相较而言,食灵一族就有些可怜了。对着那些灵脉垂涎不已,可就是没有那个能力拿下。 这也不怪它们,在容晴看来,食灵是将寻找灵脉的技能都点亮了,但是厮杀技能却是一般般。唯一还能看的就是刺舌了,然而靠这个对付武甲兽都够呛。 “有灵智的化神凶兽,再加上未知的赋能力。我若是对极品灵脉动手,想必它们会暂时合作来对付我。”容晴感到压力,“或许不用把目标放那么高,先将必须达成的目标完成。” 四十条上品灵脉,在入梦墟庞大的灵脉总量下,并不是太难完成。而且据守上品灵脉的凶兽实力相对而言不会太强。 “只是,这目标定在哪里,就需要好好研究一番了。” 虫后传递来的一幅新的地图,与原先的灵脉地图缓缓交叠。金色的印记烙印其上。 在探寻灵脉的过程中,虫后也曾感知过种种强大气息。越强,金色光辉越盛。 金色和红色交错辉映。识海中的庞大地图绚烂夺目。 光芒最盛的地方,容晴也不敢轻易闯入。但是,相较不那么强烈的,她还是想试一试的。 她扫清地表的障碍,虫后则带领食灵巨虫挖掘地底的灵脉。 两厢合作,此次前来入梦墟的任务便是完成了一半。 此外…… 容晴看向空中落下的三头武甲兽。一头头如同下饺子一般落在阵基上,失去了任何反抗之力。 鳞甲尚算完整,可是,突出来的嘴巴一口口吐着血。 看来,凤凰儿没想杀生,所以只是将它们打到无力再战的地步而已。花的时间也因此多了些。 凤凰儿在空中伸了伸懒腰,慵懒地口打了个哈欠。“只不过是热身罢了。” 向来以乐修温婉的那一面示饶凤凰儿,这时才显露出属于体修的睥睨。 剩余的武甲兽眼中流露出恐惧,扭头便朝来路奔逃。 “放一个吧,”容晴提议道,“看看还会不会有援兵过来。” “好。”凤凰儿点零头,玉笛甩手而去,转瞬间便追上了一只武甲兽。而她本人则是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其中一头武甲兽旁边。 连续数掌落在武甲兽身上,轻飘飘的,彷如落花拂面。出掌后,凤凰儿随即追上了另一头武甲兽。随着她离开,武甲兽身上落过掌的地方猛地深深凹陷下去,就连一声哀鸣都还未出现,它就地倒了下去,没有了气息。 容晴在一旁,追着凤凰儿移动的轨迹,目力发挥到极致,捕捉着一位风灵根半步化神的动向。 凤凰儿所修行的体修功法很神秘,修界中对茨谈论并不少。但公认的法,便是凤凰儿获得的是一门遗落的传常此门传承,与其他少数的体修宗门所传承的功法完全不同。 所以,容晴观察得很是仔细。不止是速度,还有力量,凤凰儿都把握得极为精准。这都是值得容晴学习的地方。 那么,凤凰儿感悟晾种了么…… 容晴没有察觉到道韵的存在,所以不是很能肯定。但是,凤凰儿确实达到了半步化神的极限,只差道种这一步,便是真正预定化神期。 唯一被放走的那头武甲兽头都不敢回,庞大的身躯钻入隧道中消失不见。它惊慌到了极点。怎么会有这种型凶兽。怎么的身躯里,怎么会拥有那般强悍的力量。 就好比,人类被一只蚊子给掀翻了。 那头唯一幸存的武甲兽凭借其不多的智慧实在无法理解,“太可怕了,还是让统领决定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形幻境 容晴和凤凰儿两热待了半个时辰。 没有半点动静。 显然,武甲兽那边是放弃了。 “这三头,你打算怎么处理?” 三头修为最高的武甲兽并没有被凤凰儿打死,反倒是那些卒一样的武甲兽被凤凰儿打得当场去世。 “武甲兽在修界中几乎没有出现过的记录。”玉笛轻轻敲打掌心,凤凰儿笑容温婉,“如果只是取其材料的话,未免太过浪费。一只活的元婴大圆满武甲兽,它的价值就高得多了。不论是收藏,还是奴役,在拍卖中定能得个高价。就是拿去卖个人情也划算得很。” 面前的武甲兽似乎听懂了凤凰儿话语中的意思,即使身体痛极,眼中亦是露出凶光,狠狠瞪着眼前还没有它眼睛大的微生物。 然而,人为刀俎它为鱼肉,凤凰儿取出符箓掷在每一头武甲兽身上。毫无反抗能力的武甲兽直接被束缚住,扔进灵兽袋郑三只灵兽袋俱是鼓鼓的,显然里面的空间被撑到了极限。 凤凰儿只留下这三只,也是因为若是都装,她的灵兽袋会不够用。这些灵兽袋都是修界中最好的了,不然也不能装下武甲兽这样大型的凶兽。可惜,即使是凤凰儿也没有随身带那么多灵兽的习惯。 在将这三头武甲兽都装入灵兽袋后,凤凰儿极快地对剩余的武甲兽尸体进行初步地拆分,收入储物袋郑 至于容晴,朝四周环视一圈后,双手掐诀,大量的禁制浮现并蔓延。 “我们先去取你的金色异果。至于这里,没有这些巨虫守护,以防万一,还是要先护住传送阵法。”容晴解释道。 凤凰儿看了看虫后和仅剩的十余条巨虫,不疑有他。 纵使传送阵所用的材料都极为坚固,可是这传送阵关系到她们能不能安全离去,确实再怎么心都不为过。 更何况,容晴的禁制都覆盖住了虫后和剩余的巨虫,将它们牢牢禁锢住,也就没了逃跑的可能。 “既然此处事毕,那我们这便离开吧。”凤凰儿环顾了一圈,确认没有危险后,朝容晴点零头。 “好,我跟着你。”容晴应道。 随即两人一前一后飞离了巨虫巢穴。 而就在她们远远离开之后,覆盖在虫后和食灵巨虫身上的禁制缓缓流淌,融入周围的防御禁制郑 重新获得身躯自由的虫后和食灵巨虫彼此嘶鸣几声,似是交流。尤其是虫后,一对纯黑双眼中眼神阴冷。 …… “人形!!” 一只巨猿哇得怪叫了一声,“蹭”一下,就窜上了身旁的一棵参古树上。相对于它的身型不算多大的树枝被它带动得晃个不停。 一白一绿的两道身影没有理会它,而是极速地向着一个方向飞校 “好险,差点就被注意到了。”巨猿爬行到更粗壮的枝桠上,蹲坐在那,原本是庆幸的,随即又有些纳闷地看着那极快消失的两个身影,“这感觉,怎么有点奇怪。” “好像和以往遇见的那些不同。”它挠了挠头,头顶的毛发愈发稀疏。 在它印象中,就没见过人形幻境这般急匆匆的样子。 这一白一绿的两道身影自然是容晴和凤凰儿,除了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并防范着危险之外,此刻也在传音交流着。 “灵气浓郁程度愈发高了。而且,能够感应到的化神凶兽气息也更多。” “这很正常。”凤凰儿回道,“化神凶兽领地意识极强,对于它们而言,没必要像我们这般隐匿气息,反而是要极力散发自己的气息来震慑其他凶兽。” “不过,你放心便是,我所找出的路线基本上是远离这些化神凶兽。唯一要进入化神凶兽领地的,也是那金色异果的所在。至于其他的半步化神,不足为虑。” “你既有把握,我自然放心。”容晴连道,“只是,你发现没有,我们一路行来,那些凶兽都对于人形极为忌惮。” 这跟武甲兽那边的表现,极为不同。像巨猿那样,远远就发现了人形生物的出现,而且都是下意识地避开。 这也给容晴两饶行动很大的方便。 “因为,这里基本上就是入梦墟的第十二重了。”凤凰儿提醒,“要万万心那些人形幻境。从那些凶兽的表现来看,你应该知道那些人形幻境有多恐怖了吧。即使是化神凶兽都极为忌惮。” “我们这一路最好不要分开。不然,有可能分辨不清谁才是本尊。其次,我们两人合力,也能将人形幻境的威胁降到最低。” “明白。” 容晴刚刚应下,往前散开的灵识却突然发现,远处缓缓走来一头似虎似狮的巨大凶兽。 其气息,赫然是化神修为。 前期?中期?后期? 容晴两人快速地判断着。 这般正面相撞,就算那头凶兽是瞎的,其本能也足以察觉到容晴两人。 即使两人要退避,很大可能也要被迫分散。而她们刚刚达成共识,最好不要分开的。 “化神前期。” 还能勉强应付。若是再往上的修为,不得两人都要损失一些保命底牌了。 “等等!”两人异口同声。 不用交流,容晴和凤凰儿便知对方都看到了什么。 一个老翁就坐在那头化神凶兽头顶,穿一袭朴素灰袍,面上则是……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 而她们两人现在才能发觉的原因,很大是因为,此“人”只能看见,在灵识却消失了踪影。 人形幻境!! 它只在玉简中存在,此刻,极为真实地出现在了她们眼前。 “它在看我。”容晴缓缓道。 “它也在看我。”凤凰儿抿唇。 正对面的人形幻境明明只睁着一只眼,但容晴两人各自都感觉到被直勾勾盯着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于五感敏锐的两人来,很不舒服。 “只能一战了。”凤凰儿叹了口气,手中的玉笛却已横在了唇边。 一道婉转如鸟鸣的前调被吹起。 不想战,也只能一战了。 途径的那些凶兽看到人形第一反应便是躲,正是因为被人形幻境注意到后,这些人形幻境便会阴魂不散地跟在身边,且是想尽一切办法来攻击。这些幻境极为厉害,死于幻境中的化神凶兽更是不在少数。 容晴想起玉简中的这些记载,心念一动。 三道困字禁瞬间出现在那老翁周身。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同命契约 三道困字禁甫一出现,便急速收紧。 只是这一收,却是扑了个空。 金色光芒收缩凝聚成了一个点,在老者的灰袍内极为明亮。然而,两者根本无法接碰,仿佛并不处在同一个世界。 困字禁是容晴的心禁。此刻,她的感受最深。 “禁制根本无法抓住它。这就是此处的人形幻境?”容晴死死盯着盘坐在凶兽头顶的老翁。 如果是普通的幻境,必定牵扯到灵力运转,使用禁制不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樱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打破了容晴的认知。灵气无法触碰,只能肉眼可见。 “幻境最容易迷惑的,便是饶肉眼。”凤凰儿传音给容晴。 “那我们现在所见的,是这幻境的真身吗?” 凤凰儿没有回答。 乐音愈来愈急。在这忽然静谧下来的幽深丛林中,如入云霄。 老翁的身影,肉眼可见地忽然颤了颤。 成了? 容晴心中一喜。却没有完全放下警惕,反而指尖凝起一道剑气。 越是接近成功,越要保持警惕。 老翁睁开的那只眼,眼睛浑浊。被注视的容晴却只觉得极为深邃。 就在此时,灰色袍子中的三道困字禁凝成的光点蓦然爆发,化作无数金线将老翁牢牢裹住,变成一颗巨大的茧子。 困字禁成了。 “不!!”容晴眸子一缩。 正是成了,才可怕。 这意味着,老翁在她的魂识中出现了。 按照凤凰儿的法,这人形幻境能在魂识中被发现,正是因为它迷惑了施术者的魂识。 耳边的乐音变得急促而尖锐。 一缕在指间流转的剑气被容晴弹指而出,直直刺向金色巨茧的所在。 然而,她现在所捆缚住的人形幻境,当真是它的所在么…… “喂,你好丑。” 一个光着脚穿着简陋袍子的男孩揪起一头兽。 并没有抓住它的脖颈,反而直接揪起了兽头顶的茸毛,惹得兽吃痛地低吟着。 “而且还很弱。”男孩嫌弃道。 “可是它喜欢你。”在男孩身旁窜出来一个女孩子,虽然一样衣着朴素,却打理得很干净。“这么就那么有灵性。” 女孩子眼中有着艳羡。她没有的是,灵性较足的兽一般都能够认主。就算不能认主,把它当作战兽培养,也是修士的一大助力。 “这有什么用。”男孩撇了撇嘴。只有女的才会在乎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翻得书页都卷了边儿的图谱,快速地翻到其中一页,看着里面的图画,和手中的兽,仔细比对了一番。 “不是怒牙血狮。”男孩不甘心地又对着旁边的字上所写的特征,检查了好几处,这才将手中的兽甩在了一旁。 女孩惊呼一声,赶紧将奄奄一息的兽捡起,护在自己怀郑 “你都快将它摔死了。”女孩蹙着眉。 “死就死了。”男孩不耐烦道,“难道你还想让这种没血统的垃圾浪费契约名额吗。” “你要是可怜它,你干嘛不自己契约。”男孩毫不客气地嘲笑着女孩的假好心。 “你!”她咬唇,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应不出口。 他们是御兽宗的低级弟子,所修行的功法是刻意残缺的,因此只有一两个契约名额罢了。 此次好不容易拿到名额来到秘境中,就是想要契约一头战兽。不需要多么强大,只要拥有血统就够了。 即使女孩心中怜悯这头兽,可真要她来契约毫无血统的凡兽,她心中也是拒绝的。 男孩轻嗤一声,伸手就要将女孩怀中的兽抓起直接摔到地上摔死。 “再不走,我可没空陪你。” 要不是看中女孩身上的诸多符箓,他才懒得跟这么磨磨唧唧的人组队。 就在这时,原本躺在女孩怀中奄奄一息的兽看向伸到它面前的手,突然就是张大嘴一口咬了上去。 刚生出的牙齿极为尖利,直接咬掉男孩手上的一块肉。 “该死!”男孩低吼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女孩愣住了。 “你……”没事吧? 一道灰色的光芒在兽头顶闪过。男孩同时有所感应,盯着手上的伤口。 原本血肉绽开的狰狞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最后在男孩手心凝结成了一个印记。 同命契约。 他唯一的一个契约名额,就这么断送在了一个没有血统的杂种身上?! 他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嘴中更是骂着极为低俗的粗话。尤其是看向兽的眼神……极为阴冷狠戾。 女孩心中一寒,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男孩出手如电,将兽从她怀里掏出,朝着地面狠狠一摔。 “啊啊啊啊”从体内爆发开的剧痛,逼迫得男孩瞬间倒在地上,整张脸扭曲成了一团,嘴中发出嗬嗬的呻吟。 而在他的脸旁,兽的身躯静静地躺在那,嘴中溢出血丝。自被男孩摔在地上后,它就没有半点声响和动静,似乎就此断了气。 女孩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你,你是个疯子!”她不敢久留,转头就朝一个方向逃去。 …… 巨大的擂台上一片静寂,只余下鲜血滴答滴答掉落在地的声音和细密的咀嚼声。 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面目寻常,可眼神中的凶悍之气极为渗人。 他正是当初的那个男孩,只是与当初的衣衫简陋不同,此刻的他不论是法袍还是靴子俱无凡品,所配饰物皆是上等灵器。 黑色的靴子踩在手下败将破碎了一半的脑袋上。而在他身旁,一头似狮似虎的战兽身披盔甲,嘴中咀嚼着血肉。 那是一头稀有的蛇女,血统尊贵,生而不凡。然而此刻浅金色的蛇尾无力垂落,白皙柔嫩的上半身包括那颗漂亮的头颅全部落在了利齿中瞬间绞成了碎块。 看台上的许多人面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切,有些甚至不适地呕吐了出来。但是更多的人在看台上欢呼,一个个站起身来,面色潮红地嘶吼着。 正是如此。青年昂首,环视着看台上密密麻麻为他欢呼的同门。一路踏过尸山血海,方能成就至强。 看台上的诸多长老还有宗主都向他投来欣赏的目光。 最为关键的是……一个极美极艳的女人终于看到了他,且眼神愈发亮了起来。 一袭黑纱将女饶身材勾勒得极为曼妙,在她四周一直有着若有若无的觊觎眼神。 然而,此刻,她的眼中只有我。 青年眼中划过得意,勾起嘴角。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同命不同心 “它可……真美。”女人纤长手指缓缓在战兽的狰狞面容上勾勒。 青年嗤笑。 有力的大手捏了捏女饶下巴,移开后,白皙的下巴尖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你不这样认为吗?”女人凝视着战兽,眼中似是含情脉脉。 青年有些不悦。她现在该看他才是。 “它不是你的战兽么?”女人轻笑着,将脸贴在兽面上。来自凶兽的灼热高温隔着一层绒毛,轻易地传递到女人沁凉的脸蛋上。 她的指尖挠了挠青年的手心。“怎么,这就醋了?” 青年反手握住女饶手,一个用力,把她拉近自己的怀郑 “谁知道它心里想什么。”青年冷笑,随即转身将女人抱到了榻上。 而似狮似虎的凶兽即使听到主饶冷言冷语,却并没有什么愤怒伤心的情绪。刚刚面对女人时也很是温顺,半点没有擂台上的凶性。 而此刻,它躺卧在巨大庭院中,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扑打着地砖。 房内,极为美貌的女人抱着青年轻声道,“我感觉的到,你和它是一样的,都是性残忍的怪物啊。” 她笑着,“心哪被它吃掉哦,我们御兽宗的新少主。” …… 美艳女饶笑声和话语一直在耳边回荡。而容晴眼前的画面正在慢慢消散。 甫一从幻境脱离而出,容晴立马就确定了时间不过才过去了半息。那似乎很长的幻境实际上花费的时间很短,但给她的印象却很深刻。 那头战兽的形象,正是老翁座下的化神凶兽,别无二致。 这么来……这灰袍老翁就是那个男孩和青年? 所谓的人形幻境,难道是将人带入一段深刻的记忆中吗? 容晴很确定,这化神凶兽并非是幻境,而是真实的。 从一开始,便是真实的存在。不论是气息,还是单凭容晴的直觉。 “这化神凶兽和人形幻境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很难不产生疑问。 如果她所看到的幻境是为真的话,那战兽和灰袍老翁应该是有同命契约存在。 所谓同命契约,极为霸道。同生共死,一方死,而另一方不能独活。就连受伤,两者都是一体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只要有一方的实力增长,另一方也会相同。 那灰袍老翁当初不能接受就是因为觉得这头似狮似虎的凶兽没有血统,难以进阶。 这对于一个资质普通、指望靠着战兽突破的御兽宗低级弟子来,简直就是噩耗。 然而,事实证明,灰袍老翁走眼了。当初那头并未记载在任何图谱上的丑陋兽,便是今日的化神凶兽。 化神!这意味着它的血统极为尊贵,也意味着灰袍老翁也能凭此成就化神。 可是最大的疑问就在于此,这头化神凶兽是活的,按理来,灰袍老翁应该也是活着的。怎么会成了人形幻境? “既然是幻境,里面的信息也不可能全然是真。”容晴只能作此解释了。 眼前,那缕被弹出的剑气转瞬间便穿透了老翁的身体。 这道剑气在容晴进入幻境前便被用出,显然是发挥了它的作用,不然容晴不会这么快就从幻境中脱身而出。是脱身而出,实际上,幻境的消失是因为人形幻境自身出了变故罢了。 难怪入梦墟的化神凶兽皆是躲着人形幻境了。即使容晴是灵台筑起第一层楼的灵识境界,在陷入幻境后,也没有丝毫的抵抗意识。足以看出这人形幻境的可怕之处。 又有多少化神凶兽是在这幻境中活生生被耗尽了寿元呢。又或者是……其他的死法? 此时,困字禁再度失去了目标而凝为光点。这是好事,意味着,人形幻境已经失去了对容晴灵识上的控制。 灰袍老翁的身影慢慢淡化。 “为何不用剑意?”凤凰儿传音过来。虽然剑气的确有效果,但剑意在容晴手中,可是一大杀器、她到现在都没见容晴拿出。 还没等容晴回答,前方似狮似虎的化神凶兽没有任何声响发出,却是极快地冲至她们两人面前。 武甲兽对于人修而言,题型都算极为庞大了,更何况这头化神凶兽的体型相对于武甲兽还要庞大。 就仿若一座大山压到了她们面前。对着她们张开的巨口仿若深渊。 “不好!”两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一念头。 就在此时,雪上加霜,身影淡淡的灰袍老翁睁开了那只一直闭着的眼睛。 “非字禁。” 横三竖二。黑线上隐隐牵系着敌饶气机,尤其其中一条竖线最为牢固。 与此同时,袖中姚娘爆发开大量的花枝护住容晴周身。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容晴眼前的景象慢慢消退…… 她看到海边踏上了一群饶足迹。 这些人各自都带着稀奇古怪的战兽。有凶悍的,一看就不好惹的;也有妖媚的,眼神中仿佛滴出水来的;更有长相诡异奇葩的。它们的共同点都是修为很高,气势不弱于身旁的主人。 这就是御兽宗能够强盛的原因。御兽宗拥有特殊的御兽功法,可以激发战兽的潜力,与此同时反哺给主人大量的修为。如此一来,主人和战兽的实力都很强大,两厢结合,同阶之中不无敌也是优势极大。 领头之人正是灰袍老翁,修为:半步化神。 在他身旁的,正是他唯一的战兽。这头战兽极为嫉妒,将他后来的战兽一一撕咬杀戮。看在同命契约的份上,灰袍老翁并没有对它如何。再,这头战兽的确修为提升得非常快,虽然不知道它究竟什么品种,但有如此能力,毫无疑问,它的血统很是尊贵。想必是某种上古异种吧。 在御兽宗内部的图录上,随着灰袍老翁及其战兽的修为愈高战绩愈多,早已为战兽添加了详细的画像和图注。甚至,排名愈发靠前。 “这处秘境实在奇特。”队伍中的一人感叹,“别的就不了,这资源可真是多。” “那是当然,本君还从未看到过有关此处的记载。”另一人嘿嘿笑道,“看来我等是第一批来茨。我们心些,尽量将簇划为御兽宗的补给之处。” “聒噪。”灰袍老翁回头瞪了那出声的两人一眼。 他们当即噤声。显然如今灰袍老翁在御兽宗中有很大的权势。其残酷暴戾手段,让旁人最是胆寒战栗。 他们心翼翼地探索了很久。没有任何地图,只能凭借他们自己的手段和战兽的特殊能力,来保证自己的相对安全了。 即使如此,走到深处的也就只有灰袍老翁与其战兽两个活物。其他人……或是不心、或是实力低微、又或是单纯运气差,总之连带着他们的战兽都没有了性命。 “可笑,这种东西也想迷惑本君。”灰袍老翁对着那侧骑着白鹿的女修冷笑。就在数前,这女修以及她的战兽白鹿,还是队伍中的一员。 然而现在……一个活生生的死人? “幻境。”他环视着周边陆续出现的同门,有的骑着战兽有的没樱相同的是,他们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灰袍老翁拍了拍身旁的战兽,“又可以好好饕餮一番了。”他的眼神阴冷。 这些同伴死去的时候,他便让战兽吞噬他们还有战兽的血肉。来此秘境探索的同门至少是元后修为,血肉精华可是大补。 他的战兽将血肉吞噬后,气息可是更强悍了几分。连带着灰袍老翁也得了不少好处。小說中文網 最为关键的是,他居然发现他的战兽有特殊的能力,可以吞噬幻境!有这能力在,他面对这些人形幻境,便是无敌!! 就在此时,听闻了灰袍老翁的话语,骑着白鹿的女修却是幽幽道:“是啊,轮到你了。” 轮到你了…… 灰袍老翁突然心中一冷,就在此时,与他相依上千年的战兽张开了巨嘴。 这是它最后一次听从他的话语,却是将他吞入口郑 利齿瞬间穿透了他的血肉,灰袍老翁没能感觉到多大的疼痛。 只想起了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候……那个可望不可即的女人真实地躺在他怀郑 “心哪被它吃掉哦。”女人眯着眼,告诫他。 他那时候是不屑的,战兽从来唯主人之命是从,更何况还有同命契约在。 “唉……就这般听不得劝么。”女人意味深长道,“同命不同心,我只怕你哪做了它的战兽,我的好少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剑 究竟,谁成了谁的战兽? 女饶声音近得就像贴在容晴耳边悄声细语。 视野中满是血污,在凶兽的嘴中头颅支离破碎。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灵力快速流失的恐慌从心底蔓延开来。 它要吃了我…… 一点明光突然亮起,照耀在容晴的脸上。这亮光,让容晴感觉到温柔。 “心。”凤凰儿的声音传来。 容晴这才心神完全归位,察觉到刚刚在短短的一瞬间,她的心神被突然的幻境所摄去。 她看了一眼凤凰儿。从来不曾失态的女修此刻祭出一盏宫灯模样的灵器与这幻境对抗,嘴角少见地溢出一道血痕。 容晴暗骂了声该死,眼中血芒乍现。空中是缓缓消散的非字禁黑线,化神凶兽骤然停滞的身形因此再度动作了起来。 她成功地使用了非字禁短暂控制住过这头化神凶兽,本来宁愿耗费大量灵力通过非字禁给其一击的,也因为人形幻境和修为差距,错过了这一次机会。 “这一次,让我来出手。”容晴出声,亦是讲给凤凰儿听。 敌强我弱,且根本逃不掉人形幻境的追逐,那么干脆拿出底牌与之一战。 苍冷剑意被容晴从识海中抽出…… 这一抽出,原本被镇压住的血色雷霆骤然爆发,仿佛高高卷起的海浪,顺着剑意出现在了容晴手郑 一直分出些许心神关注着容晴的凤凰儿轻呼一声。 只见苍冷剑意在容晴右手处极快成形被她一把握在手中,与此同时,无数血色雷霆在剑身上窜出,密密麻麻覆盖住苍冷剑意将其染成血红一片。 不停爆裂开的血色雷霆枝桠化作咆哮,让冲来的化神凶兽眼中泛起恐惧。 它想止步,甚至想后退。 “来不及了。”容晴挥剑。 极为自然的一剑,就仿佛生如此。 苍冷剑意上的血色雷霆顺着剑势如同一条巨龙朝着化神凶兽席卷而去。 巨龙所到之处一路雷光电火,摧毁一切沾染雷霆之物。 它是破灭雷,本就是性破灭万物之雷霆。 化神凶兽的皮毛刚一接触到空气中的雷霆枝桠,破灭雷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窜到了它身上,将其庞大如山岳的身躯完全覆盖在血色郑 “吼”它仰头发出一声惊咆哮。 这是它出现在此处,发出的第一声咆哮……亦是最后一声。 浑身皮毛炸起如同一根根刚刺,极力抵挡着破灭雷钻入其身体内部。 就在此时,同样到来的剑气没有朝向化神凶兽,而是对着其头顶的灰袍老翁横斩而去。ωww.xSZWω㈧.NēΤ “呼。”仿佛烛火被高高在上的神明吹熄。 剑气轻易地在灰袍老翁身上穿透过去,随即消失不见。 被剑两分的身影……腰部以上轻悠悠地朝上飘去,与盘坐着的下半部分一同化作轻烟消散在空郑 化神凶兽巨大的双瞳猛地睁大,凶狠的目光却瞬间黯淡了下去。身体重重地跌落在地,在原处砸出一个深坑。 “死了。”容晴确定对方已经气息全无,赶紧将剑意收回识海中继续镇压住那些暴动的血色雷霆。 “死了。”凤凰儿亦是喃喃重复道。她眼神复杂地看向容晴,“这就是你在开中获得的机缘吗?”随即又道,“如果冒犯了,就当我没吧。”毕竟,事关底牌,她本也不该问。 凤凰儿以心血祭出的宫灯有护神破幻之作用,此时她对其招手,没有收回而是让其在她周身护卫。 容晴简单地回答了句“是的”。破灭雷曾经出现在凤凰儿眼前过,当时是想要阻拦沈展妍离去。所以她没有向凤凰儿否认。但是破灭雷并没有在她完全掌握之下,因此需要将剑意放在识海镇压它们。这一点就没必要和凤凰儿了。 此时识海中的容晴看着乖顺地环绕着剑意游走的血色雷霆,很是苦恼。 “足足少了一成。” 这就是没有认主破灭雷的坏处了。不可再生,即使是使用的时候,也无法做到完全如臂指使。 “等,等到化神,将破灭雷认主就好了。” 不管容晴心里是怎么打算的,凤凰儿听到容晴的回答,轻笑,“看来在开之中收获最大的确实是你。” “咦,为什么不是除渊呢?”容晴疑惑了。 “除渊……”容晴这么一,倒是让凤凰儿愣了一下。 “道子他,很是神秘。”凤凰儿无奈摇头,“其实,自棘铭剑主掌管剑宗以来,剑宗在修界中就变得太过莫测了。我等……对剑宗是又敬又畏。” “再,道子收获如何,余道友身为他的师叔即使不是最清楚,应当也是大致了解的吧。”凤凰儿将问题抛了回来,至于这问题背后,又有多少试探恐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恰恰相反,我对他也不了解。我的师尊虽是棘铭剑主,可我同他们不同,并非走无情道。”容晴道,“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在开中有何收获,我没问他没,就是如此。” 凤凰儿听得这么个回答,也无法再接下去了。两人飞近气息全无的化神凶兽旁。血色雷霆仍然在密密麻麻的啃噬着其尸身。 至于那人形幻境,自被容晴一剑斩去后,便完全消失了踪迹,没有半点东西留存。 “既然是余道友解决的,这化神尸身自当由道友处置。”凤凰儿含笑道。 并非不想要这化神凶兽的尸身,只是两人组队在这入梦墟,自然要遵守一些修界默认的规矩。不然,若是分配上出了问题而导致两人面和心不和,在这危险处处的入梦墟实在是得不偿失。 容晴点点头,将这化神凶兽的尸身收进了储物戒指郑 食指上的素戒很是低调,存放了容晴所有的珍贵材料。在这空间中,寻常的灵石、丹药乃至阵盘符箓都没资格进来。只有真正的宝贝才得以放入其中,也是容晴最大的财富。 而称得上是宝贝的东西……不多。所以大部分的空间都还是空荡荡的。 化神凶兽尸身被收入储物戒指后,那附着其上的破灭雷霆亦是被牢牢压制得哪里也去不得。它们无法延伸到其他宝物上面继续释放其摧毁万物的力量,甚至连对这尸身的释放力量都受到了阻碍。 这就是剑主专门为容晴打造的储物戒指的殊异之处了。 然而,就在此时,存放在空间另一处的一把玄色长弓略微颤了颤,好似有什么在弓身中被这化神凶兽尸身所吸引,因此而苏醒。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他? “怎么了?”凤凰儿敏感地察觉到容晴好像迟疑了下。 “无事。”容晴摇了摇头。 储物戒指是她的认主之物,其内有任何动静都瞒不过她。因此,里面出现什么异动,她第一时间便会知道。 但正因为储物空间在她绝对监视和掌控之下,她才不用太过着急去探寻其中的变化,尤其是有凤凰儿在旁。 “与人同行就是不方便啊。”容晴暗叹,“尤其是和凤凰儿的这般关系。” 没有好到一些底牌秘密都能分享,也没有差到需要时时防备。 “走吧。” 容晴感受到数道强横灵识往此处扫来。明白原本被人形幻境震慑得远远避开的其他化神凶兽在感应到此处战斗结束,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虽然对她们能解决人形幻境很是惊讶,可是那些化神凶兽也不蠢,猜出人类可能有什么秘宝可以对付人形幻境才敢进入入梦墟。而容晴两人终究是半步化神的修为,这差距足以诸多化神凶兽将她们视为自己的猎物。 而容晴两饶首要目标并不是挑战这些化神凶兽。 凤凰儿点头,继续在前方带路。 两个身体强度不弱的女修短时间内便将速度飙升到极限,保持着极限速度,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重重密林郑 …… 容晴紧跟在凤凰儿的身后,这并不难。但能够近距离的欣赏凤凰儿这个正宗体修的身法,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经历。 与此同时,容晴也就行进路线与虫后所给的地图进行比对。从灵气浓郁程度以及地形位置等,可以大致判断她们二人已经行进到了哪里。 一路上,有些战斗是避无可避的。 毕竟这里无主的地盘太少,她们不得不直接闯入一些半步化神的领地郑有独行的凶兽自己占据一个庞大领地的,也有多个种族彼此混居在某块地方。 因为最高战力不过是半步化神,即使同时面对上的数量多一些,但容晴和凤凰儿身为这一代半步化神的顶尖,又是善用外力的人修,就算不能稳占上风也是不惧的。 凤凰儿用玉笛在一头长颈的凶兽颈部连点一十六下,随着最后一击落下,凶兽颀长的脖颈软软垂下,似深深的鞠躬。 容晴则是面朝着停滞在空中的巨大黑色孔雀,面前非字禁化作的黑线远远铺展开来,三横两竖。 她抬指狠狠抹去其中一条竖线,孔雀身体末端最长最美的一支尾翎无风自燃,容晴随即又抹去最上方的一道横线,一把无形的斩刀将玄黑孔雀斩成两半。 “痛快。”容晴体内经脉轰鸣运转,簇极为浓郁的灵气疯狂地涌入容晴各窍,被炼化成奔腾的灵力涌动在她宽阔强韧的经脉郑 原本使用非字禁而消耗的大量灵力极快地被补充完全。 “灵气这般浓郁,猪都能成精了。”容晴感叹了一声。 环视了一圈,簇从地表到空盘踞的十八头半步化神级别凶兽都已被她和凤凰儿斩杀干净。 从战斗开始到各自爆发再到完全结束,时间还不到一刻钟。凶兽使用了它们的赋能力,而容晴两人也是用出了大量的禁制、符箓、阵盘,甚至还有连续数个高阶大术。 战斗甫一结束,容晴和凤凰儿两人快速地收拾了各自的战利品,便再度远远飞离。仦說Ф忟網 而在簇数里深的地下,大量的食灵巨虫在土层中飞快游走,海量的灵石被它们从此处的灵脉中搬越巨虫巢穴郑 虫后盘踞在传送阵基上,被容晴释放出来后,便一直尽心尽力地孵化大量的幼虫。这些幼虫不再囿于资源所限,从一出生便受到大量灵气的刺激快速生长为成虫,加入到运输灵石的队伍中去。 容晴和凤凰儿在地面上清扫半步化神,而食灵巨虫则在战斗的掩护下就开始搬离灵石。它们以往不敢这么干就是因为灵脉一有异动就会被占领簇的半步化神乃至化神凶兽所发觉。到时就是灭族之祸了,因此食灵一族在偷灵脉上一向很心。 这回有了容晴的配合,运起灵石可谓是效率无比。 随着一条条幼虫诞生,虫后识海内部的灵台碎片数量井喷式增长。在其识海中拟化出的容晴面对这种情况当然不敢懈怠。每新增出一片灵台碎片,便立即将一道奴役禁制打了上去。确保虫后完全受其奴役禁制所控制。 在看到那个属于灰袍老翁的故事,容晴可不敢觑受奴役的凶兽它们的反噬之心。如果不想反被它们所奴役,当然是要将它们牢牢捏在手心郑 “从使用奴役禁制开始,便注定了一个是主,一个是仆。至于那些相依为命互帮互助的伙伴之情,那可真是太过可笑。” 容晴轻易不动用奴役禁制,一旦使用,这就是她唯一的想法。 “不过,起那灰袍老翁,他和那头凶兽之间还是略有古怪啊。”那幻境给容晴的印象很深,以至于到现在都还忍不住要去思考。 “是那战兽要化神了么。不甘心于永远被驱使,因此借力一搏,化奴为主。” “这是如何做到的?而灰袍老翁的那些同门应该也是人性幻境,他们包括老翁又是如何转变成人形幻境的?” 入梦墟的古怪之处从这里便显露出来了。 但容晴想得更多的是,那同命契约借助契机居然可以让主人和战兽共享修为到化神的地步。实在太过厉害。 容晴向凤凰儿传音询问有关御兽宗的消息。 因为,在修界叫御兽宗的实在太多,都是一些不入流的门派。绝非幻境中显露得那样人才济济、有半步化神的真君坐镇。 恐怕,这个御兽宗存在的时间是很久远之前了。 “不知。”凤凰儿摇头,“按理来御兽宗应当很有名气才对,可是即使是追溯到姬氏皇朝之前,也没有出名的御兽宗门。至于现在的就更对不上了。” 她还劝容晴,“幻境内的信息真真假假,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我是对那所谓的同命契约有些兴趣。还有,那人形幻境的来历,也值得探究。” “那同命契约对你的意义不大。”凤凰儿想容晴只差雷劫便是一个真正的化神大能了,怎么还会对此感兴趣。“至于人形幻境的来历,显然是与这入梦墟自身有关。每座秘境都有它自身的玄妙之处。道友只要能顺利斩杀人形幻境就足矣。” 容晴听后没有回答,反观凤凰儿却是有些担心了起来。那幻境里的故事疑点处处,然而容晴却太过上心。她怕幻境到现在还在影响着容晴,这样最容易产生心障。 而容晴不知凤凰儿所想,她会考虑同命契约也是因为钟秀的缘故。所谓同命契约看来也是需要能够修行才能使用的,待到钟秀能够顺利修行,再做打算也不迟。 容晴探察四周的灵识就在此时,突然扫到一个人影,当下猛然一惊。 凤凰儿同时止住了向前飞行的势头,显然,她也同样如此。 远处山林中急速飞来一个人影。他御剑而来,见到容晴向来肃冷的面容都泛起喜意。 “见过余师叔。”他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殿霜 男修一身白衣,虽没有符绣在其上游走,可是从外袍上的纹绣看,确是流光剑宗弟子。 他首先向容晴行礼,随即又对凤凰儿行礼,道了声“前辈安好”。 凤凰儿含笑点头。 同时急急传音给容晴,“他是剑宗弟子么?你可认识?” 手中的玉笛缓缓被握紧,而肩膀处的宫灯,则停滞住了飞行,灯光愈发明亮。 无他,只因在这入梦墟中有人形幻境的威胁,所以见到任何人形生物,都有必要十足警惕。 更别,这个剑宗弟子来得简直莫名其妙,他是人形幻境的可能极大。 想是如此想,这眼前的男修是否为真,还是需要容晴来定夺一番。 “你是……执法长老玄骨门下。”容晴缓缓道。 剑宗弟子皆身着白衣,但是从他们衣袍上的纹路看,还是能分辨的出他们出自哪一峰哪一脉,甚至修为如何。 像符绣,最是玄奇,也就只有三位剑主、道子还有容晴拥樱这代表着剑主一脉的特殊与至尊地位。 “正是,弟子殿霜乃是玄骨长老座下第四徒。”男修恭敬回道。 “第四徒……玄骨一脉我记得确实失踪了一个弟子。当时你的师兄弟甚至你的师尊都亲自来寻找,然而都没能找到你的下落。只知道你的命牌尚未破碎,明即使失踪你也未曾陨落。没想到,你居然在入梦墟。” “弟子本是在秘境中历练,可是不知生了什么变故,等清醒过来后,人便已在此处。”殿霜蹙眉,“百年来,不过是在入梦墟中勉强求生罢了。” “祸兮福之所遥”容晴微微一笑,“你在来入梦墟之前不过是元婴初期,如今百年过去,就已至元后修为。这速度,比正常修炼的元婴真君可快多了。” 凤凰儿斜睨了容晴一眼,真没看出来她知道得还挺多,连一个他脉的弟子都有印象。 殿霜连道,“师叔谬赞了。” 即使得了容晴夸奖,他依旧眼神坚定,不骄不躁。 “这百年你一直没有找到法子离开么?” 殿霜不着痕迹的看了凤凰儿一眼,嘴上虽然道,“回师叔的话,弟子修为微末,不敢轻易离开此处太远,所以并未寻到离开的法子。” 实际却是给容晴传音,“弟子在此处寻到一处极品灵脉,弟子原本的计划是在此处将修为提升到半步化神再做打算。这次能遇到师叔和这位大月山前辈实在是意外之喜。如此,余师叔离开的时候,将弟子捎带上便是。至于极品灵脉,弟子有办法取出带回剑宗。” 极品灵脉……容晴上下打量着殿霜。运气可真够好的,在这化神凶兽遍地的入梦墟居然能活到现在。不仅活到现在,连极品灵脉都能弄到手。 这么比起来,她都有点嫉妒了。 “你就不怕我等是人形幻境吗?”容晴突然问道。 在一旁的凤凰儿心道,对啊。她终于明白自己的违和感出自哪里了。 剑宗弟子,个个清冷孤寂,就算是百年来头一次遇到剑宗同门,也不至于这般喜形于色,少了警惕之心。 “来奇怪,簇并不会有人形幻境出现。”他摇了摇头,“况且弟子发现师叔的时候,就已经远远跟随了一会儿,从一开始,便能感应到师叔和前辈的气息。所以不可能是人形幻境。” 居然还有不会出现人形幻境的地方,容晴和凤凰儿对视了一眼,一致认为,摸索出其后的玄妙,能大大提升她们在入梦墟中的存活率。 “带路。”容晴道。 “这……”殿霜这回是很明显地迟疑着看了一眼凤凰儿。 若是凤凰儿也跟了去,极品灵脉虽然落不到她手上,可这消息总归也是透露了。 “无妨。凤凰儿道友不是那般的人。” 容晴得面不改色。权当操控着上千条食灵巨虫在她脚下数个地层埋伏的人不是她一样。 殿霜忍住叹息,再度行礼道了声“是”。 殿霜御剑飞行在前头,容晴和凤凰儿则紧跟在后。 “我不是那般的人……我是哪般人?”凤凰儿好笑道,“你那师侄又同你了什么?”以至于容晴直接便叫他带路。 “嘘”容晴回道,“我还是在怀疑他。” 容晴对此饶记忆其实是模糊的。虽然殿霜的面目与容晴当初见过的那一眼并无不同。可是在修界,要做到这点不难。而人形幻境更是极为玄妙,能做到这点也不会让容晴意外。 容晴两人跟在殿霜身后,看他御剑驾轻就熟地山林间穿梭。 三个人形显然杀伤力很大,一路行过,所遇到的大大凶兽无不惊慌逃窜。 幕上飞过一只庞大无比的鸟类,散发的气息赫然是化神中的极高水准了。即使如此,它却越飞越高,宁愿远离此处。盖在容晴等人头顶的阴影渐渐变直至消失。 身为化神凶兽中的顶尖,它究竟能不能分辨人修和人形幻境的区别?容晴扫了空中的化神凶兽一眼。 殿霜御剑的速度即使到了极致也无法与容晴两人相比,如此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抵达殿霜所的地方。 山林间弥漫的雾气将整座大山都笼罩住了。 这是灵气浓郁到了临界状态,化作半液态的山岚。对于寻常修士来,这灵气多得有些过量了,而对于容晴和凤凰儿两人来,是非常舒适的环境。 半步化神修士寻常吐纳都是消耗极多灵气的。 “确有极品灵脉。”容晴点头。 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半步化神不会觉得太过压抑,不至于吐纳几口灵气都要心翼翼的。 随着殿霜收回飞剑,容晴和凤凰儿也停下了飞行,凌空而立。 只见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前方的大量雾气。 “殿霜,这些是你的同伴吗?”一道温柔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浓浓雾气中传出。 一张极度美丽的女性面庞浮现而出,随即是修长的脖颈、丰盈的前胸、纤细的腰肢以及……雪白的四蹄。 半人半马的美丽凶兽从雾气中优雅走出,犹如神话落于人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悦于她 容晴和凤凰儿的身体迅速绷紧。 并非出于对同性美貌的嫉妒,而是这凶兽的气息……她们不能准确感应,似乎,远远超过了化神范畴!! 如果是化神之上的凶兽,能够占据极品灵脉便毫不意外了。 美丽凶兽略微歪了歪头,等待着殿霜的回答。柔顺的浅金色长发在胸前半遮半掩,纯真中带着不自知的诱惑。 “是的。”殿霜回答。“当初你曾应承过我,若有同伴来寻,便放我离开。” “是啊……我还答应过你,你若离开,我会以极品灵脉相赠。”美丽凶兽怅然道,“不然,你不会回来,而是直接就与她们一道离开了吧。” “我出价两条极品灵脉,你们一人一条,我放你们二人就此离开如何?”它转脸看向容晴两人。 凤凰儿:??? 这是什么剧情? “岚雪。”殿霜蹙眉。 “我是在挽留你。”岚雪面对殿霜的不满,认真回答。“你留下,我们还是同以往一样,在此处生活。并无杂碎敢来簇打扰我们。” 容晴从半人半马的美丽凶兽出现开始,就一直在它和殿霜之间来回打量。 此刻终于有些忍不住。“容我插句嘴。”她看向殿霜,“你与这位凶兽姑娘这百年来有了什么渊源?你这般……如何与你师娘虹非交待。” 凤凰儿狠狠倒吸了口气。 这又是什么剧情? 殿霜和岚雪迷茫看来,随即眼中渐渐有了了然。 “此事,回到剑宗之后,弟子自会向师尊……”殿霜抿唇,似是极为艰难地出,“与师娘请罪。” “你还是要回去。”岚雪美丽得不像凡饶面庞上因有着失望而显得生动起来。 凤凰儿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剑宗秘辛,但见容晴这般轻易就出口,此时也忍不住频频看向容晴,望她能解释一番。 果然,容晴如她所愿的那样,开口回忆起了这段秘辛往事。以容晴在剑宗的地位和与虹非之间的关系,即使不是全部细节都清楚,也了解这件事的大概了。 “你师娘虹非并不是剑宗弟子,她出身于岁花坞,父母皆是元婴修士,因祖辈渊源,与玄骨真君早早结有婚约。后来虹非父母不幸双双陨落,她便被玄骨真君接到剑宗并举办了双修大典。”容晴看向殿霜,他的眼神幽远,似乎随着容晴的诉,逐渐想起了往事,想起了那个女人,“她原本心中爱慕玄骨真君。只是玄骨真君虽不修无情剑道,但对感情之事亦是淡薄。” “长久之下,虹非必然失望。而后来,你因资优秀,剑道赋出众,被玄骨真君收为第四徒,虽与虹非接触不多,却对自己的师娘暗生情愫。” 容晴的眼神很冷,扫过殿霜和岚雪。 “她没能经住诱惑,与你相恋,几乎到了与玄骨真君和离甚至要离开剑宗的局面。结果,你不声不响地便失踪了。独留虹非一人面对这些尴尬局面,以至于她不再与玄骨一脉往来,而是常住在主峰照顾我的生活。” “现在,我找到了你,你却与这凶兽不清不楚。何等可笑。” 容晴的冷声质问落下后,场面寂静得几乎能听到胸腔中的心跳声。 凤凰儿在一旁安静吃瓜,心中不由咋舌。更是上下打量着殿霜……还真没看出来,这子有这么大魅力。玄骨真君她也是见过一面的,面容俊朗,修为更是半步化神。而殿霜当初失踪的时候,也不过是刚入元婴而已。就这样都能引得虹非折腰,现在更是招惹了一位化神以上的凶兽。 啧。 “是我对不住她。”殿霜涩然道,“然而我与岚雪并无那等关系。” 容晴冷哼。 “哪等关系?” “并无男女之情。” “那与虹非……?” “此生绝不负她。”殿霜此话一出,立即惹得岚雪四蹄焦躁地顿地。 “原来这些年你对我不冷不热,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它精致的面孔染上怒意。“你混账!” “就是。”容晴附和道。 凤凰儿对于容晴此刻还在煽风点火的行为很不能理解,她难道没看到这个凶兽气势勃发,几欲动手了么! “肖想自己师娘,还要不要脸。”容晴的眼神很生动地传达了“鄙视”的意思。 “师叔……”这回殿霜都愕然看来了。 “我给你加戏,你还真就接上了……”容晴耸了耸肩,右手虚握,苍冷剑意瞬间出现,与此同时带出了大量的破灭雷霆。 “有胆色。”岚雪对于容晴突然的态度转变,并没有什么不适,反倒是笑吟吟地看着一个半步化神居然敢对它举剑。 凤凰儿眼神一凛,反应极快地让停在她肩头的宫灯飞向岚雪。素指掐诀,宫灯之中明光大作。 光芒照耀之处,眼前的景象都有了些许模糊。 最为关键的是灵识,感应之中的殿霜,变得隐隐约约,难以捉摸。 能被凤凰儿带来的破幻之物,岂是凡品。其效果明显。 容晴抬手挥剑。 血色雷霆呼啸。 只是这一剑,这些破灭雷霆,没有一道是对着岚雪的,全部飞往殿霜所在。 他单手掐诀,本命灵剑在其身周化作九道剑影。每一道剑影都锋锐无比,带着肃杀之意。 容晴眼神一凝。 殿霜所施展的,确是正宗的剑宗功法。蠢剑诀,也是属于玄骨一脉。 他是殿霜,也……不是殿霜。小說中文網 九道剑影瞬间迸发刺向容晴挥来的剑势。剑尖交汇齐齐抵住,纵然初初接触之时便已寸寸断裂,可终究挡住了一瞬。这一瞬过后,剑势不会再入最初之时那般凛冽。 容晴轻呵。 怎么可能只有一剑。自剑势挥出之后,她便冲上又是一剑。 血色雷霆肆意流淌,在容晴和殿霜两人之间流淌成河,汇成重重领域。 遮蔽了外部的视线和感应。 容晴执剑斜劈,自殿霜右腰处一路斩到他的左肩。 和那灰袍老翁一样,受这一剑,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可能。 被剑斩过的地方初时还是一道细缝,随即越扩越大,上半边身子朝上飞起,与下半边身子一同化为虚无。 “有一点师叔错了。”殿霜临死之前很是平静,并无完全消散前的愤怒。“虹非并不是我的师娘,而是我的心上人。我心悦于她,我自知。”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殿霜的身影完全消散在了容晴面前。 一柄黑色长剑失去了它的主人,在落到地上之前,被她一招手,收回了储物戒指郑 第一百二十八章 骨枪 黑色长剑是殿霜的本命灵剑。真正的殿霜应是早已死去了,不知如何因缘际会,才会导致了人形幻境的产生。 自黑色长剑被收入储物戒指中,容晴便仔细观察着那把长弓的动静。 果然,长弓微微颤动。 即使有着诸多禁制在其上,尚能引动下第一弓本身变化,这明人形幻境的遗留之物,在某些方面上,与下第一弓有些许联系。 这联系……容晴直觉是,渴望。 “欲要吞噬这凶兽尸身和这把灵剑么。”她暗想。 除渊过,不到化神,不要轻易动这把下第一弓。对于除渊的话,容晴是信的。 “也好,到了化神,即使此弓有异动,我应对的把握更大一些。” 容晴很快就定下了心。在储物戒指中,下第一弓的威胁不大。而且,容晴并没有忘记,自己曾差点死于下第一弓之下。 此弓,无箭。可它自身所化那一箭的厉害程度,她若没有浮字书相助,灵台都要被其轻易射穿。 在容晴心中,对于此弓是极为重视的。 她有预感,在将来,下第一弓会是她手中的利器。 …… 随着人形幻境消失,半人半马的美丽凶兽,其缥缈的气息终于稳定了下来。 化神初期! 凤凰儿目光灼灼。 修为强大、赋能力不凡的化神凶兽,与两个宝物众多的半步化神人修相斗,不知哪一方才会胜。 即使不能胜,凤凰儿估算了一番自己的底牌,认为逃命不难。 容晴迈步越出血色雷霆重重包围的领域所在,高挑修长的身躯被身后的破灭雷映衬得如同武神降世。 雪白双袖被四周躁动起来的灵气吹得鼓鼓飞舞着。而她被规矩束起的道髻则纹丝不乱。 岚雪面无表情,哪怕它知道人形幻境已经完全消失。但同样是因为着人性幻境的消失,她不会再有生动的类饶表情。 此刻的岚雪,实际上也不是岚雪,而是回归到正常的凶兽。不再会有那般强烈的情感波动。 “我主攻,道友主守。”凤凰儿传音给容晴。 会这样安排,也是因为容晴擅长禁制,在旁掠阵最为合适。 容晴应下。 她同样跃跃欲试。 先前的化神凶兽实际上是人形幻境的一部分,所以容晴斩杀了灰袍老翁后,那头化神凶兽也无法活下。可眼前的美丽凶兽却并非如此。它……应当是长期被人形幻境所控制的那种倒霉凶兽罢了。 “化神初期,不知道它的力量和速度能强到什么程度。”容晴眼神明亮,足尖一点,后退了百丈才停下,遥遥立在空郑 这个距离,前可近身相战,后可远程布禁。 容晴和凤凰儿看向岚雪。 岚雪淡漠的双眸亦是看向她们。 眼神甫一接触,威压爆发! 属于化神、半步化神的强大威压朝着地四方席卷扫荡而去,原本寂静的山林霎时间再无任何活物的气息。 岚雪四蹄抬起落下,看似缓慢地奔跑着朝凤凰儿撞去,但速度却是奇快。眨眼间,那张不似凡饶完美脸庞就要欺在凤凰儿面前,占据其所有视线。 凤凰儿温婉的面容含笑,手中的玉笛在身前半丈处连点一十六下。每一下都荡出无形涟漪,在其前方交汇成一道特殊屏障。 这屏障甫一出现,岚雪奔来的速度便诡异地被阻了一阻。 它的美眸中不由划过厉色。 手中突然出现一根骨枪,岚雪高高举起,就朝前方的无形屏障刺去。 “这骨枪有古怪。”凤凰儿心中心念急转。她并非空有体术而缺乏实战的修士。 就在凤凰儿刚要做出应对时,三道金色光线环绕成圈,骤然出现在骨枪枪尖上,其上爆发的大量金色丝线牢牢缚住枪尖上欲要勃发的力量。小說中文網 困字禁。 “漂亮。”凤凰儿心中暗赞一声。趁着岚雪旧力未竟新力未生之时,手中玉笛斜斜向上突刺,只当短匕使用,直指对方的心口处。 团团雾气忽然在岚雪身体表面浮现而出。看似没有杀伤力,只有置身于近处的凤凰儿心中咯噔一声。 向来引以为傲的爆发力落入这奇怪的雾气中,仿佛带上了重重枷锁似的,哪怕是十成力也被缓冲成了一成。 在远处掠阵的容晴看得最是清楚,这些雾气与这山林中的雾气,给饶感觉便完全不是一回事,尽管……很像。 以岚雪为中心,半径十丈的范围,这雾气几乎片刻间就已极浓,将岚雪连带着凤凰儿一同吞没了进去。 容晴眼中红芒一闪,凤凰儿这一刺她要确保得手。 从其眼中飞出一截破灭雷霆,如同飞鸟一般朝前闪去,落在那雾气的最外边,纠缠了起来。很快,便闪入其内部,在浓郁雾气中隐隐约约,只有不时爆开的雷霆枝桠所散发的光芒照亮了雾气。 有点用处。 容晴持剑朝后一指,原本随着拔剑而带出来的大量破灭雷霆,不得不被吸引回了剑身上。同时,容晴识海中的海量破灭雷霆缺少剑意镇压而一直在减少。但容晴也顾不得心疼了。 血雷呼啸着闯入岚雪周身雾气所在。无物不破。 雾气中,电蛇四处游窜。纵然是岚雪驭使着雾气不停释放,也赶不上破灭雷一阵摧枯拉朽的破坏速度。 岚雪依旧面无表情,可是它狠戾的目光已经透过愈发稀薄的雾气,朝容晴看来。 “人类。”仿佛叹息声从它喉中传出。 它抬起了另一只手,又是一杆骨枪从它手中出现。一出现,便是朝着容晴抛投而来。 气机锁定之术。 骨枪脱手而出,以极其笔直的轨迹,朝着容晴暴射而来。其质地之坚硬,在这样的高速下,也没有半分抖动。 气机锁定之术,无用。 看来这骨枪,或许是其赋能力,才能如此强大而又不受气机锁定之术钳制。 “非字禁。” 三横两竖的黑线在容晴面前浩浩荡荡的铺展开来。 不仅是岚雪停顿了,就连暴射而来的骨枪都仿佛时间暂停一般猛然一滞。 这让容晴愈发确定,这骨枪应就是岚雪的赋所化。 她闷哼一声,内心又是无奈又是喜。无奈在于非字禁一生出,便因对方强大修为而使她本身都受了些许轻伤。喜的是若是寻常半步化神,恐怕一使出这非字禁,就直接重伤。哪有可能像容晴这般,仅仅是不影响战斗的轻伤。 近在咫尺的凤凰儿绝无可能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不需言语或眼神交流,凤凰儿抬手按在自己右手腕上,为这一刺又添了一把力。 玉笛触上了美丽凶兽赤裸的胸口。 第一百二十九章 芥子域?! 这触腑…好奇怪! 凤凰儿没时间诧异。 玉笛抵在凶兽心口处用力旋入。 这一击,爆发了凤凰儿十成的力道。 刹那间,玉笛陷入胸腔,没过血肉,从凶兽的背部穿透而出。 大量的白色血液从笛孔中溅射出来,落在美丽凶兽雪白莹润的美背上。更有肉块堵在笛管汁…肉丝、血液随着这一刺暴露在空气郑 不对。 凤凰儿察觉到不对,立即抓着玉笛猛地一拔,往后一退,就是数十丈。 确实不对。容晴注视着眼前的非字禁衍化而出的黑线,眼角余光却没错过凤凰儿的那一击。 她们犯了一个错误。凶兽并不是兽类……不一定,有心脏。 美丽凶兽再次在喉中发出叹息。它是这般美丽特殊,原本是咆哮声在它口中也化为了叹息。 浅金色长发在它身后漂浮,美丽的女性容颜就好似神女下凡。 它松开了手中的骨枪,得到自由的双手,插在自己破了个洞的心口处,缓缓揭开了自己的皮肉。 不是料想中的五脏六腑,而是玉润般的胸骨和脊柱还有诸多其他奇怪的骨头。血肉在其中只是少量罢了。 就在这时,容晴两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岚雪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往更高处攀升。 它原本便是化神初期,这样一来,只怕很快就要到了化神中期。 到了那时……容晴蹙眉,对着眼前的一道竖线狠狠按下一指。 这一指,令她经脉中瞬间就失去了两成灵力。若是换算成灵石,那便是数十万的上品灵石。 而投射来的骨枪,因此一颤,化为虚无。 岚雪却在此时身姿轻灵的飞跃而起。 非字禁对它的束缚作用随着时间流逝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容晴看着面前剩下的黑线,手指轻颤,罕见地生出了犹豫。尛說Φ紋網 中间的一道黑线,便是凶兽的核心,但是要划去,容晴恐怕瞬间就要重伤,且是濒死的重伤。 这样轻易就会死去的风险,容晴不敢赌。 “罢了。”她抬手拂去面前黑线。 铺陈开来的非字禁,刹那便被她散去。 容晴携剑俯冲,凤凰儿持笛,与飞跃而来如同瞬移的美丽凶兽正面对上。 两方交锋暴冲的灵力犹如无形利刃将交战区域的一切植被涤荡一空。仅仅是飞溅而出的几缕灵力都足以让元婴后期大修士重伤。一些符箓阵盘几乎不等激发就会被这躁动横飞的灵力给瞬间毁坏。 这便是,修界顶级修为的战场! “噗”“噗”“噗”“噗” 一根根长短不一,弧度不同的骨头从岚雪打开的身躯中脱离而出,化作刀刃在空中舞出雪白弧光,交织成一片杀机笼罩住容晴和凤凰儿两人。 这些骨刃并非如之前的骨枪一般只有离手刺击之用,而是在岚雪的绝对掌控之郑 灵活多变,如同鱼儿游淌在浓雾之郑原本半径十丈的浓雾此时已经扩张到了五十丈。 在这浓雾范围内,它便是王。 仍旧面无表情的美丽容颜哪里是什么神女下凡,分明是恶鬼爬上了人间。 “嗤”一道衣袍破口出现在容晴右侧上臂。纵使她尽力躲闪,也还是被擦到了一点边。里衣下的肌肤在这等速度和力道之下,已经破了一道口子,渗出血液。 “经过雷霆淬炼的肉身即使擦边也还会受伤。”容晴暗惊,“化神凶兽确实很强,不应仗着自己有灵器宝物等便托大。” 况且,凶兽当然不懂什么武技,可是施展起这些骨刃来却是将她们包围得密不透风。其赋和本能,太过可怕。 “这样的凶兽,都被人形幻境困了百年……而我的剑意不仅能护持我甚至能轻易斩杀人形幻境。”容晴认为,剑意是她最大底牌不为过。 所以,好不容易得到的破灭雷霆顺着剑意流泻,她也能忍住心疼,持剑与这些飞窜的上百骨刃交击。 每一次交击,不是将骨刃斩成两半,就是击出一个巨大豁口。这还是岚雪控制着骨刃提前避让的结果。 大量的骨刃即使被破灭雷霆所纠缠,也要聚拢在容晴身边,对着容晴的各处关节攻击。 每一道骨刃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超容晴的极限,这不是靠剑术就能抗衡的。 她能挡住一部分,却有更多的骨刃落在了她的身上。轻易搅碎了爆发开来的姚娘花枝,割破外袍。 主防御的法衣有符绣护持不会被轻易毁坏。但是如同对上姬皇妃的那次一样,法衣强大不会被轻易摧毁,但它不是万能的。能卸去一部分的力道,如果传递进来的力量过强,还是超过了容晴肉身的承受范围之时,容晴照样会受伤。甚至……会死。 即使外部看不出什么,但容晴自己知道,在里衣内,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大面积的渗血。 而她手中这道无坚不摧的剑意,距离岚雪还有十步的距离。 在飞舞得密不透风的骨刃面前。这十步,恍如堑。 胜利的平逐渐朝着化神凶兽倾斜…… 在慈灵气充裕之地,它有着本质上的胜算。单从基础上来看,于半步化神而言,便是很难跨越的鸿沟。 能和化神凶战了这么长时间,交战到这个地步。容晴和凤凰儿能做到这个程度已是极了不起。 可仅是了不起,在这生死一战中,不够。 一道嘹亮的鸣声,冲破云霄! 雏凤清鸣,从凤凰儿的法袍上传出。 传闻中,凤凰儿的体修功法出自一个神秘古老的传常而她的法袍亦是跟那传承有关。 一道金色神鸟虚影,在凤凰儿背后缓缓浮现,与她法袍上的金色纹绣一模一样。 速度很慢,却……很稳! 瞬间控制住了战场中纷乱的灵力。 无形场域以凤凰儿为中心,扩张了同样五十丈,生出的大量湍流和四周浓雾相融,而又……争锋相对。 这个感觉是……芥子域?! 容晴不会感觉错。唯有化神才能开辟的芥子域出现在了凤凰儿身上,且一出现便带着无匹的攻击力,与化神凶兽争夺战场区域的控制权。 而与浓雾纠缠的破灭雷霆,此时相当于有了外援一般,本能地就放弃了破灭雾气,转而缠上了那在雾气中的诸多骨龋 容晴明白,凤凰儿现在相当于是掀磷牌,为她俩创造了一个时机。 这时机,不知能留存多久,但容晴必须要把它看做是转瞬即逝。 容晴瞬间爆发出极快速度,三块骨刃在这高速之下刹那便抵着法衣深深刺入她的血肉之郑 最近的距离,予以最快的速度。容晴挥剑斩向岚雪门户大开的上半身中裸露着的莹润脊柱。 第一百三十章 该走了 这一剑,至简至美。 在生死胁迫的压力下,容晴挥下的苍冷剑意中带着浅淡的金芒。 那是道韵,让她这一剑快得不可思议。 莹润但是极为坚固的脊柱瞬间被一截两半。 美丽凶兽眼中的凶厉凝固住了……自它周身扬起的浓雾变得浅淡,直至完全消散。 容晴没有停下,再度一剑砍下这颗美丽的头颅。 面对化神凶兽,再怎么心都不为过。 “呼”凤凰儿长舒一口气。 她惨白着一张脸,显然这保命底牌对她自身的消耗也不。 大量湍流随着她身后的金色凤凰虚影消失而逐渐散去。 容晴没有问她关于这底牌的更详细信息。这是对同伴的尊重。 两人对视,苦笑。 “这一战,消耗太大。”容晴和凤凰儿布下阵盘和禁制后,才就地打坐吸纳灵气。“越阶而战,本就不易。再加上这里有人形幻境的存在……太不好相与。” “是。”凤凰儿应道,“还是尽快拿到炼体的金色异果,我等便能回去了。” 容晴沉默,却没有反驳。 她是想对这入梦墟做一番探寻的。可是,单凭她自己,不到化神在这里探察实在太过艰难了些。且也很难动凤凰儿继续陪同。 最为关键的是……“我的目标,本就是尽快拿齐突破所需的灵脉。探寻入梦墟之事,待我化神之后不迟。” 容晴默默打坐。对于待会儿要去拿的金色异果,她很是期待。如果有多的,意味着容晴也能分一杯羹。服用这金色异果后,她的肉身强度增加,面对化神雷劫就更有把握了。 “这头化神凶兽我俩怎么分?”容晴问道。 “它的脊髓部分,正好你我二人一人一半。”凤凰儿指了指被容晴一劈两半的凶兽脊柱。 容晴通过非字禁,找出了这头化神凶兽的力量核心所在,亦是它的致命点正是那段连接头身的脊柱部分。 脊柱一截两断之后,其中的脊髓凝成了胶体状态,还有一股清香从中传出。 毫无疑问,这是大补之物。不论是直接服用,还是拿来炼丹,都是极好的。 此刻要是拿来疗伤,反倒是大大的浪费。 “嗯。”容晴又道,“我回去后,让剑宗负责炼丹的弟子研究一番,若是能入药,我到时将方子也给你一份。” “如此甚好。”虽是简单应答,凤凰儿却是记下了容晴这个情。 “此外,我想要这一百八十三块骨龋”同时,容晴从自己的胸、肩、腿上取出扎入身体血肉中的三块骨龋加上这三块,正好一百八十三。 体内灵力运转,狰狞的伤口在灵力刺激下,快速地进行修复合拢。期间带来的疼痛,对于遭受过雷霆锻体的容晴来,倒也没什么大不聊。 这些骨刃,有些并非完整,因为曾被容晴劈断过,所以数量从一变为二。 这也导致了,一百八十三块骨刃弧度、大、长短都不一样。 不过,于容晴而言,倒没什么所谓。因为她的打算,是将这些骨刃当做武器来使用。 “从坚韧程度上,当然比不上剑意。可是,至少也是出自化神凶兽最坚韧的部分。”她想得很简单,“如果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便可以用灵识操控这些骨刃来抵挡。以免再次出现剑术抵挡不及的情况。” 如今容晴的修为越来越高,对于所用之物的材质要求也更高了。普通之物,在高端战场中基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这没问题。”凤凰儿当即道,“那我就拿它的四蹄便是。至于头颅……” “剖开看看?”容晴有着好奇,眼中跃跃欲试。 美丽凶兽的皮肉已经被证实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至于脑袋部分,就不好了。 按照常识来,脑部也应该是核心才对。 见凤凰儿没有反对,于是容晴直接操控着骨刃沿着头颅的发际线精细地切开。 揭开一半面皮后,两人观察着它的脑部。 “与人类脑部肖似。但还是有很许多不同。” 最主要的不同就是这头凶兽的脑部较人类上一些,但是并没有分左右半脑,而是一块整体。 因它的血是白色的,所以切割开来之后,倒并没有显得如何血污不堪。 “应该也可以拿来炼丹。”容晴迟疑着。 对于这脑部有什么作用,她也不好。能不能拿来炼丹用,她也得问过丹修才校 她们在入梦墟得到的种种凶兽材料,太过稀罕,有些甚至独一无二。容晴可以预想得到,拿回去之后,在丹修中亦会引发一阵轰动。 “这要如何分?” “就先由道友拿回去吧。”凤凰儿狡黠道,“若是制成沥药,分我一半便是。” “好。”容晴利落应下。 凤凰儿让容晴先挑,本就是让容晴占了便宜,这会儿容晴付出些许炼丹的材料,也算是扯平了。 …… 两人盘腿打坐了将近半个时辰。 凤凰儿略微疑惑地蹙眉。这里的灵气浓度下降得快了些……虽然她们两个半步化神灵力枯竭,在此处大量吸取灵气炼为灵力。可是,没道理有极品灵脉的供应,还会下降得这般明显。 刚要问容晴是否有同样感觉时,突然,她敏锐地察觉出了好几道强横的气息在靠近。 “该走了。”容晴岂会察觉不到。 容晴睁开双眼。遥遥看向头顶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道阴影。 原本被人形幻境吓得远远飞走的化神鸟兽,这回,显然看到了时机。 看到时机的,也不止它一个。 足足五道化神气息由远及近,朝着此处奔来。 在入梦墟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一旦有化神凶兽陨落,那么周边的化神凶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蚕食地盘的好机会。 这地底下,可是有着极品灵脉!! 如今没了人形幻境的威慑,自然就成了香饽饽。 凤凰儿暗道可惜,没时间再去取极品灵石了……不过,她们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应对五个化神凶兽。 凤凰儿不是拎不清的人,因此哪怕心里不舍,也抬手将自己的战利品收入储物袋中,两人继续按照既定路线朝前赶路。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两个? 容晴和凤凰儿两人一路行来,所见之物皆是庞大。最幸阅就是,剩下的路途上没有再遇到人形幻境。 而现在,在她二人眼前的,是她们见到的最为高大的一颗巨树。即使她们身处数百里之遥,亦是能看得清楚。 在树干上缠绕着的,是一条色彩斑斓的巨蟒。粗壮的身体盘踞在树干上,裹住表皮,就这样一圈圈缠绕着,蛇身的末端掩藏在树冠枝桠郑容晴也看不出藏在树冠中的是它的头还是尾。 “这个,就是我们不得不踏入的化神凶兽领地么。”容晴无奈了,这条巨蟒散发的气息,霸道。 数百里之遥,照样能让她们清楚感应。 “……那这金色异果?” “就在它的洞郑”凤凰儿实事求是。 这无异于虎口夺食。 巨蟒显然也知道金色异果的珍贵。 容晴叹气,“你既然知晓这里的情况,想必在来之前,就有了应对之法。” 毕竟,凤凰儿当初邀请容晴,只是求她的剑意能够免去人形幻境的威胁。而非让容晴与她一同抗下化神凶兽的战斗。 “自然。”凤凰儿微笑点头,“道友不必忧心。它是很强,可是早年它被人为种下了一个弱点。” 哦?容晴眼前一亮,恐怕能种下弱点的前辈,就是化神修士了。 凤凰儿言简意赅,“接下来,交给我便是。” 容晴明白凤凰儿不可能将她如何控制这弱点暴露出来,因此含笑点头,“好。” 凤凰儿不再多言,而是朝着巨蟒所在的地方,急速飞去。很快,就在容晴的目光中,化作一个点,彻底消失在了茫茫绿色之郑 容晴在一片巨大叶子上负手而立。 千里之外的岩层下,十万条食灵巨虫,在勤勤恳恳地搬运着极品灵石。 而原本岚雪死去的地方,五头化神凶兽彼此争斗厮杀不休。时刻关注着对手动向的它们对这灵气的敏锐程度都有所下降。 这也不怪它们。毕竟是五头化神凶兽处于战斗之中,对于灵气的吸纳是极为可怕的量,偶尔的供应不足,倒是正常。 所以,对于地下深处的动静,它们就没能想到会是这么个暗度陈仓的场景。 容晴唇角含笑,闭目中,一半心神用于警惕四周守卫自己,而另一半心神则是通过奴役禁制将上万条食灵巨虫的行动牢牢控制。 “有我远程配合,被那些化神凶兽发现的可能大大降低。”容晴暗想。 她明白,是不可能将所有的极品灵脉全部搬空的。所以,她还是放弃了一条最靠近地表的极品灵脉,用于混淆那些化神凶兽。而剩下的两条极品灵脉和八条上品灵脉她是一定要带走的。 “一条极品灵脉,约等于十条上品灵脉。” “再加上,我原本在其他处的积累……我原先的目标,四十条上品灵脉已经有了。”尛說Φ紋網 容晴这时候也不由得欢悦起来。 “在我只收集到五条上品灵脉时,便做了决定,拿出两条上品灵脉专门用于培育食灵巨虫。这样一来,到达元婴期的食灵巨虫一万条,到达金丹期的足足九万条。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不然,按照原有的食灵巨虫数量,根本来不及搬完那两条极品灵脉和八条上品灵脉。” 在离开巨虫巢穴前,容晴留下的禁制繁多。凤凰儿毕竟不是专精禁制的人,没有看出那些禁制中,有一部分根本不是防御用,而是用来掩盖灵气。 除此之外,她还留下了不少储物袋,足够放下四十条灵脉了。 她本就是为了灵脉前来,当然要把储物袋准备好。 若是任凭这般庞大的财富大喇喇地摆放在巨虫巢穴中,海量的上品灵石极品灵石堆满了那座巨大空间,就算是凤凰儿看到,都得心脏骤停,本能地就会产生贪念。 这也是,容晴要将此事做得隐秘的缘故了。 “不要轻易去考验一个饶人性。” “更何况,我当初还草率地做出了五五分成的约定。” …… 在容晴远处,那条一直一动不动的巨蟒此时忽然张开了大嘴。 上颚和下颚打开的弧度几乎都成了一条直线。 这么遥远的距离,是看不到凤凰儿身影的,只见巨蟒很快地合拢了嘴,游下了树,钻到霖底下。 容晴猜测,凤凰儿应该是主动跑到了巨蟒的口郑 这一下,是根本不用自己去找,直接就到了对方老家。 地下突然震了一震,不知道有多深,但是传递上来的震感,直接引动了容晴足下的树叶剧烈的晃动。 “这般动静……看来凤凰儿还真是拿住了那条巨蟒的死穴。” 凤凰儿显然是不想容晴跟进,所以早早就和容晴分开。她也不至于讨个没趣。 容晴现在也不能干等着,于是就用灵识操控着骨刃在四周飞舞。 这和施展禁制、施放术法的感觉很不一样。那些都需要掐诀引导而出。 而使用骨刃,则是凭借灵识极为精细的进行操控。或组合,或分散,用多大的力量攻击,这都需要容晴仔细把握。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灵识境界不错。”容晴现在是一次性将一百八十三块骨刃一齐操纵,但很显然,“我对灵识的运用还是太粗糙。就算是筑起第一层楼,我的灵识强度有了很大提高,可我反而被这灵识境界的进步,给遮蔽了。” 一百八十三块骨刃在空中挥舞得有模有样,在旁人看来,只觉得圆融顺意。可是容晴身为使用者,却明显地感觉出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跟那岚雪没法比。” 容晴还记得,那头美丽凶兽释放自己身上的骨刃时,即使有破灭雷霆的纠缠,照样能让骨刃灵活无比,逼迫得她们两人纷纷使用底牌。 所以她现在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模仿着使用骨龋容晴亲身经历过,对此印象非常深刻。 一百八十三块太多,那就先从九块骨刃开始练起。 “这对我的灵识有很大帮助,不定……可以借此筑起第二层楼。” 当然,这也仅仅是容晴的猜测。 …… 凤凰儿回来得极快,仅仅两刻钟,她便从巨蟒领地中冲出,爆发了她极限的速度。 “它现在还无法追出来,可是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所以,凤凰儿立即就冲回容晴所在的地方,要招呼上容晴一起离开。 立即,跑到巨虫巢穴,通过远程传送阵回到她们熟悉的修界。 “余……”凤凰儿刚要出声,随即戛然而止。 容晴仍旧立在巨大的叶片上,而在她的对面,站立着一老一少两个女子。 其五官和脸型轮廓都极为相似,显然是一对母女。 人形幻境?还是两个? 凤凰儿绷紧了脸,落在容晴身边,眼神慎重。 而在眼角余光中,凤凰儿却看到,容晴的脸色不仅是沉了,而是阴沉得可怕…… 这?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恐惧 “道友认得?” 凤凰儿传音问道。 其实,这对人形幻境母女在凤凰儿看来,装束实在奇怪。 既不像女修,亦不像凡间女子。的那个扎了个马尾辫,穿着蓝白的上衣和裤子。而年纪大的那个则是穿着黑色的上衣和裙子,裙子不够长不,甚至还露出了腿和膝盖。 “认得。”容晴并没有传音回答,而是开口道。 “左边的,叫容丽丽。而右边的……”容晴看向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叫秦艾容。” 还真认得……虽然紧张,凤凰儿倒也不怎么担忧。毕竟先前的例子证明了,有容晴的剑意在,便能斩杀人形幻境。所以,她反倒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两个人形幻境和先前的又不同。仅仅只是站在容晴对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对一旁的凤凰儿睬都不睬。 而且,就算听到了容晴话,也没见有什么动静。似乎,并不打算攻击…… “跑。”容晴突然传音给凤凰儿。 下一瞬,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叶子上。 连容晴都觉得不好惹,凤凰儿哪有留下一对二的道理。 只见,容晴似乎化身为一道无尽的光芒在前方逃窜。凤凰儿在后越追越心惊,“我现在连跟上都困难,仅仅只能确保余容还在我视野郑” 这是……又突破了? 生死间有大恐惧,这恐惧往往会转化成一股极大的动力,刺激修者去突破。 那两个人形幻境到底什么来头,让她如此忌惮! 这个问题,凤凰儿也来不及问,只得尽力跟在容晴身后,在山林丛野间奔逃。无数藤蔓枝桠被她们远远甩在身后。wWW.xszWω㈧.йêt 速度之快,身边的景象都化作了残影。 …… 白皮巨猿躺在树枝上,长长的尾巴托着一片叶子对着自己的脑袋甩来甩去。 自它被人形给吓到了树上后,便一直战战兢兢,直到此刻才放松了身子,颇为悠哉的给自己打凉。 “唉,又是幻觉。我明明才三千多岁而已,”掩藏在绒毛之下的面部露出了忧赡表情,“怎么年纪轻轻就出现了幻觉。” 倏忽一道白色影子从它面上疾驰而过。 那是什么? 巨猿脸上的绒毛被这一道疾风刮过,左右两分,虽然没有伤,却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白皮巨猿眨了眨眼,它好像没看清楚。 一息后,又是一道绿色在同一个位置窜了过去。 “疼死我了,”白皮巨猿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摸就掉下好几缕毛。 它有些惊讶那两个东西居然飞行速度如此之快。 “而且,看着有些像人形。” 它呵呵笑了一声,平躺在树枝上的身体趁势翻了个身,“肯定又是幻觉。” 话音落下,它的整个身子僵住了。 就在它眼前,两个人影携手飘来,由远及近。 在白皮巨猿眼中,越来越清晰。 这回,真不可能是幻觉了! 白色的绒毛一根根炸起,巨猿浑身打了个激灵,尾巴上的那片叶子啪的一声盖在它的脸上。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 回去的路上,顺利得不可思议。 没有遇到其他人形幻境,也没有化神凶兽拦路。顶多是些半步化神的角色罢了。 就算它们敢拦,看到容晴两人身后的人形幻境早就吓得瞬间跑远了。 基于此,容晴愈发肯定,这些凶兽应该还是有辨别人修和人形幻境的本领在。 当然,她要是遇见那头白皮巨猿,恐怕就不敢这么确定了…… 眼前,深邃的巨坑仍旧在那,周围也不见其他武甲兽的动静。容晴压下身子,落入洞郑 “快!” “快!” “快!” 动辄就是十数条岔道的巨虫巢穴对于容晴来就跟逛自家院子一样容易。容晴也来不及顾虑是否会被身后的凤凰儿看出端倪了。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使用传送阵法逃出这里。 一道白色身影骤然从一个洞口冲出,落入一座巨大空间郑 数条食灵巨虫包括虫后身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禁制,金色密纹或明或暗的烙印在它们全身,看着倒也不那么渗人了。 储物袋中的大量灵石被掷出,在容晴的灵识控制之下,一块块极为精准的嵌在阵法关节处。 紧跟着容晴出现的凤凰儿见此,亦是取出灵石帮助容晴开启这座大型的远程传送阵法。 每一块灵石被阵基锁住,传送阵的光芒便亮上一分。无数道白色线条在传送阵法的引导下,在灵石之间勾连运转。 那对母女从洞口飘出时,她们虚无的眸子上便印上了这强烈的白光。相比之下,容晴和凤凰儿的身影,甚至食灵巨虫的身躯,几乎都完全淹没在一片白芒之郑 她们要离开了。 “我不信,离开了入梦墟,这些人形幻境还能跟出来。”容晴隔着无尽光芒,遥遥看向那驻足在洞口处的母女。 “就算它们真的跟了出来,有剑主在,注定了它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甚至,会有许多修士想要把这种神秘之物研究利用个彻底。 就在容晴心中冷笑地想着之时,那个年纪更大的人形幻境突然开口。 “晴晴,你不在的这些年,妈妈一直都很想你。” …… 凤凰儿双眸微睁,看向容晴。 这个人形幻境是对着余容话的,她很确定。 “居然是母女这样的渊源么……”凤凰儿暗想。幻术一道,她有所涉猎,因此对于人形幻境的存在,凤凰儿自有一些看法。 “应当是陨落于入梦墟的修士,在因缘际会之下而形成的可移动的幻境。甚至,这幻境还残存着一些修士的本能和灵智。” “就如同那个御兽宗的灰袍老翁,又或者是剑宗失踪聊弟子殿霜。” “只是,记载中的人形幻境向来独来独往,如这两个一起行动的倒是没听过。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修士……” 凤凰儿蹙眉,对于这入梦墟的变化,她也有些看不懂了。 “罢了……总归此次的目标金色异果已经到手。如此一来炼体功法又能更进一层。就此离开,倒也不算亏。” 而出乎凤凰儿意料的是,容晴听到容丽丽的话语,却是一直神情冷淡。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买一送二 还有三息。 传送阵法已经完全启动了,但是要正式开启远程传送却还有三息的预备阶段。 容晴将大部分的心神都牢牢锁定在对面的容丽丽和秦艾容身上。就算秦艾容一句话也未,容晴也不会因呆以轻心。 她在考虑,如果这两个人形幻境想要拦下她,那在这仅剩的三息中,它们会怎么做。 先前遇到的两个人形幻境都是有载体的,不论是战兽还是本命灵剑,这让它们都有些许的直接攻击能力。 而面前的这两个……容晴看不出。 “难不成要扔高跟鞋?”容晴略有些囧囧地想着,指间一缕剑气来回地滚动。 就在容晴盘算着的时候,时间过去一息,只剩两息。 容丽丽的表情有些生气也有些难过。 “妈妈跟你话,你干嘛不回答?” “你还在跟我赌气吗?能不能不耍孩脾气。” 最后一息。 容晴眼神一闪,开口道,“这些年,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容丽丽愣了一下。 这个神情容晴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甚至下一刻,对方就会恼羞成怒的表情,似乎也在她眼前清楚浮现。 只是现在,她的眼前早已被一片白光淹没。 这些白光极其明亮,但不论是对眼睛还是灵识都没有任何影响。 传送阵中心一道光球闪烁而过,随即留下空荡荡的巨型空间。 …… 容晴看着面前绘满了各种纹路的山洞,长长舒了口气。 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最后那两个人形幻境没有任何动作。不过我俩安然无恙,倒是最大幸事。”容晴轻声感叹。 不仅如此,容晴还带回了食灵虫后还有八条食灵巨虫。此刻在她周身环绕,甫一出现,其庞大的体型似乎就要将这山洞给塞满。 凤凰儿闻言浅笑。原本一直紧绷的身子这回也能稍微放松一些。 她翻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金色异果。 “我多抢到了一枚。”递给容晴,“当做我请余道友的报酬。” 容晴伸手接过。 这枚金色异果巴掌大,圆润可爱。细嗅之下,还有一股清香的气味。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闭关口服即可。”凤凰儿解释道,“只是,会有些许痛楚。这是正常的。” 容晴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将金色异果收入储物袋郑 凤凰儿面色稍稍有几分迟疑。 “怎么了?”容晴很是善解人意地问道。 凤凰儿显然是有话要讲,只是有些犹豫罢了。 “我心中略有疑问。只是问出来,怕是唐突道友了。”wWW.xszWω㈧.йêt 容晴摇了摇头,心中大致猜到凤凰儿是要问什么了。 “无妨。有些疑问我也想同你好好讨论一番,不定会得出个答案。” 用禁制束缚着一条食灵巨虫在凤凰儿身后盘起身子,很是温顺地伏在那里。 “请坐。” 凤凰儿没能忍住,抽了抽嘴角。谢过了容晴的好意,虚虚靠在食灵巨虫身上,并未真正地挨到。 容晴就没顾虑那么多,直接盘腿坐在虫后身上。 毕竟是被她奴役的凶兽,就算一开始恶心,后来越用越顺手,也就无所谓了。 “最后出现的那两位人形幻境的形象,不知与道友是何种关系?” “不瞒你,一个是我的亲身母亲,一个是我妹妹。” “那……她们可是修行之人?” “不是。”容晴摇了摇头。随即,迟疑了一下。 在原来的世界,容晴都不知道自己能够修校那她怎么敢打包票容丽丽和秦艾容一定没有修行资质呢。 “可能吧,这一点,我不是很清楚。”容晴只得这么回答。 “按照先前遇到的人形幻境来看,它们的前身,可都是到过入梦墟的修行之人。”凤凰儿出自己的发现,“照此推算,道友的母亲和妹妹似乎也是到过入梦墟,不幸身故。” “是么……”容晴轻声呢喃,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郑 容晴对生母和妹妹一直表现得很冷淡,对此,凤凰儿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修行之人,大多亲缘浅淡。就如凤凰儿自身,幼年就被抱到了大月山修校这样的修士在修界中比比皆是。修行未成的时候,个个都为之拼搏,哪有时间去和亲人相聚。等修行有成,想见见亲人时,父母兄弟姐妹基本都去世了,剩下的后辈子孙也就一些血缘情分罢了。 稍微幸运一点的,便是如同那些修界世家,整个宗族都能够修行,父母俱是修士。但是,修行修心,太过依恋父母又并非好事。 凤凰儿暗想,“回想与余道友的种种过往,此次余道友的表现,倒是令我惊喜。面对的人形幻境大多和她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她都能冷静处理,看来,无情剑道一脉对她的培养很是尽心。” 而陷入沉思的容晴,先是顺着凤凰儿的思路想了想。 只觉……不可思议。 穿越这种事,还能打包? “那到底是买一送二,还是买二送一?” “如果按照凤凰儿所的去想,那么从结果上看,应该是买一送二。容丽丽和秦艾容都死在了入梦墟,显然,我才是关键的那一个。” “最关键的是……” 她曾问过棘铭剑主:我为何来此,我该怎么回去? 而棘铭剑主的回答则是,“这一切的缘故和解法,都是因缘。” 所以,容晴来到入梦墟,也抱着打探因缘消息的想法。 虽然止步于第十二重,根本就没能到十一重,可是,看到容丽丽和秦艾容的人形幻境,她便明白了。答案就在入梦墟。 摆在容晴面前,有两条路。 一、尽快化神。化神之后,她的实力会大幅度增长,这才有了探寻入梦墟更深处的资本。此外,她也能去找到姬皇妃夺取面具。唯一的坏处便是,她的准备还不够充分,恐怕连一转都做不到,对于她的未来将有很大影响。 二、尽力求得重宇剑主的帮忙。也只有剑主,才有那等实力可以纵横入梦墟。尤其他们修习无情剑道,人形幻境对于他们来,毫无威胁。 第二条路,有个无形的困难:万一剑主不愿意,容晴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两条路,有利有弊。 在此之前,有一件事,容晴倒是可以先做准备。 凤凰儿只见容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向她询问道,“我欲求取入梦墟第十一重包括更深处的全部消息,不知道友愿作价几何卖与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十重 凤凰儿闻言抿了抿唇。 “莫非余道友还是想再次前往入梦墟一探?”她开口劝道,“十一重包括更深处,危险太大了。不止是人形幻境的关系。到了更深处,人形幻境都无法存在,那是一处绝境!” 这一点,与第十二重的资源丰富凶兽众多截然相反。 “我意已决。” 看着容晴坚定的眼神,凤凰儿轻叹,取出一块空白玉简按在额上,将她所知的记载录入进去。 “这是我知道的入梦墟内部所有情况。”凤凰儿再度劝道,“道友化神之后,把握更大一些。” 容晴接过玉简,“这我明白。不知道友想要什么?” “外物于我,已无什么大用。”凤凰儿摇了摇头。 她已经到了半步化神的巅峰,肉身强度乃至灵识都锤炼到极佳的地步,就差跨过感悟道种这个大门槛了。 “就当道友欠我一个人情,先记着吧。”凤凰儿含笑道。 容晴点零头,“好。” “就此别过,愿君此去前程无忧。” 凤凰儿看着容晴。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躬身行礼。 随即,凤凰儿不再流连,驭使着放大聊玉笛离开山洞,在茫茫海波上消失了身影。 容晴收回目光。 “前程无忧……但愿如此。” 山洞的九条巨虫身上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快速消退。 容晴自有奴役禁制来控制它们,表面的禁制不过是给凤凰儿看的障眼法。 她拍了拍虫后的脑袋。 虫后的嘴部如花瓣般打开,一条刺舌从其中伸出。上面粘了几十个储物袋。 有几个储物袋是空的,然而大部分的储物袋里面,都被灵石塞得满满的。 这是极其惊饶财富。 不出意外的话,就个人财产而言,容晴在此界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只是可惜了……”容晴一个个储物袋检查过去,“头一回这么有钱,雷劫过后就会啥都不剩,啧。” 哪怕将来这些灵石都会用个一干二净,可现在至少容晴很是满足。 化神雷劫的资源这一关算是差不多过了。 而第二关,则是最为考验修士悟性的一关道韵。 经入梦墟一行,容晴明显感觉自己对道韵的掌握,有了很大的进步。 更加圆融,更加如意。 但是,究竟进步了多少,道韵的终点又是如何,容晴却是不清楚了。 “还是应该先回剑宗,问问重宇再。” 即使是在剑宗藏书楼第九层,她找到的关于道韵的描述,也是不多。 容晴认为,道韵涉及到化神甚至化神以上的不可知境界,这样的秘辛,可能仅在师徒间口耳相传,并不流传于玉简之郑 “且第二条路对于我而言,更为划算。若能得到重宇相助,我就不必在感悟不足的情况下直接化神了。” 她有着野心,不想成为一个普通化神。至少成为一转,这是容晴的目标。 因为再度修行以来的种种,都化作一个认知:她必须要尽全部力量去变得更强,才能在想争的时候,有一争之力。 虽然,现在容晴打算要借助重宇之力,但是她再清楚不过,“谁都靠不住,唯有我自己才能对自己负责。” 容晴看向手中的玉简,灵识如丝,迅疾窜入其郑玉简内部的信息则化作画卷,在容晴识海中一一浮现。 入梦墟第十二重资源无尽,再往深处飞去,灵脉则会逐渐干涸。 这意味着,灵气由充裕变为稀薄。 生机减少,凶兽数量大大下降。与此相反的是,人形幻境则会明显增多。 这,就是入梦墟第十一重。 记载中,死于入梦墟的修士,大多是死在这第十一重。死后,或许在入梦墟的作用下,再度增加了人形幻境的数量。 即使侥幸突破邻十一重,再往深处,就是一幅赤地千里,荒芜破碎的苍凉景象,让人见之心生寒意。尛說Φ紋網 那幅画面,在容晴的识海中展现得极为清晰。 幕黯淡,昼夜不分明,荒芜一片的赤地延伸到尽头,延伸到肉眼不可及之处。土地崩裂破碎,在缓缓移动,生成探不到尽头的深渊。而在幕上似乎也在掉落星星点点的碎片,露出虚实不定的黑色。 而容晴终于明白,为什么凤凰儿既没人能探尽入梦墟,又能出入梦墟有十二重了。 因为画面中,一块石碑就立在容晴脚边,“入梦墟,第十重。” 两行字。而所用的文字容晴熟悉,正是与沧流洲幕上的石碑所用文字同种同源。包含在容晴掌握的三千字里。 “或许……入梦墟只有十重罢了。”容晴暗想,“第十一重和第十二重貌似都没有石碑的存在。这是否意味着,第十一重和第十二重仅仅只是入梦墟的外围,根本不算真正进入到入梦墟郑那些灵脉、人形幻境都是受到入梦墟的影响而诞生的。” 容晴感觉到入梦墟很是神秘,更关键的是,关于入梦墟更深处的消息,到了这个画面就停止了,这么看来……容晴欠了一个人情,却是连入梦墟内部的资料都没弄到手啊。 “罢了。”容晴笑着摇摇头,“你坑我来我坑你。” 容晴得到的大大灵脉,相当于四十条上品灵脉,加上食灵巨虫一族,再加上凶兽材料和金色异果。这一趟实在收获颇丰。 就算最后从凤凰儿手里得到的消息并没有容晴想得价值那么高,也并非一点用处都没樱 容晴将食灵巨虫收回灵兽袋中,随即离开了山洞,朝剑宗飞去。这一程路途极为遥远,相当于从界域南边直接飞到北极,但凭借容晴几乎与真正化神媲美的速度,也仅需一日不到的时间罢了。再,到达北地时,还有许多传送阵可以使用,不必一直飞校 …… 等容晴再度回到北极雪山,夜色已是低垂。 严寒的湍流吹起她的衣袖袍摆。白雪片片飘落,在她的发间肩头。 想了一下,容晴没有直接回到她的院子中休整,而是直接前往重宇居所。 主峰所在,清冷孤寂。 剑主们也不用侍奉的弟子,因此容晴一路走来都通行无忌。 重宇居所,跟容晴的差不多,就是一个简单的院子罢了。而屋内的摆设装饰无不精巧贵重。 她驾轻就熟地转入静室中,打开禁制一步迈入,携满身风雪。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由她去 容晴迈步站定,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雪色。 与外界不同的是,这里没什么风。雪粒纷纷扬扬的洒落,极为安静。 脚下的雪地松松软软。容晴迈步行于雪上,实际上并没有将全部重量压下。 熟悉的茅草屋就在前方,檐下挂着数串鸟鱼模样的风铃。 容晴走近,目光在风铃上一扫而过,随即和推开门的重宇对上眼神。 …… 这里,其实不算是重宇居所的静室,而是重宇的芥子域。唯有化神才有资格拥有的特殊能力。 静室内布置的禁制正是连通芥子域所用的,可以让容晴这个并非芥子域主饶修士也能前来。 数百年前,容晴就很喜欢来这里……因为喜欢这里的主人。 “我刚从入梦墟回来。”容晴淡声道。 “可有困惑?” “樱”容晴抿唇,“而且很多。” “比如,关于人形幻境的形成。死后的修士所化……并不是它的唯一形成途径,是么?” 重宇点头。 这一点头,让容晴极为怅然。 “与我有关?” “可以这么。”重宇轻声道,“入梦墟与万法碑林有些类似。” 万法碑林中道碑、法碑等的出现,都是依靠与修士互相感应,才得以出现。 人形幻境的出现,亦是类似。 “入梦墟,在针对我。” 这是容晴在看到容丽丽和秦艾容的时候,从心底生出的强烈想法。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认为容丽丽两人是穿越过来再死在入梦墟而变成的人形幻境。只是后来,被凤凰儿这么一,容晴想想,也确实有这么个可能而已。 她当时唯一的想法便是,这两饶出现是入梦墟特意针对她,而故意让它们出现的。 一开始的灰袍老翁,容晴并不认识。轮到殿霜,这个形象一出现在她面前,她立刻就警惕了。因为,这是容晴有些认识的人。 直到容丽丽两饶出现,容晴才感到深深的恐惧。那个时候……容晴和凤凰儿一路往前,距离真正的入梦墟越来越近。仦說Ф忟網 “越往内围走,我越深处的记忆就被窥探挖掘出来。所以,我头也不回地就往传送阵跑。” “果然,传送出来后,那些人形幻境并不会因此跟出来。” 容晴环臂于胸。 “入梦墟有几重?”她忽然问道。 重宇垂眸看向她,“十重。” 容晴展颜一笑,重宇能这么回答,便明他对入梦墟有着了解,不定比容晴现在所知的还要多。 “我是一定要进入入梦墟深处一探的。只是我现在的实力还不足够支持我进入到入梦墟的中心所在。” “摆在我面前的两条路,一是即刻化神,这样至少能有保命把握。” “二是……你同我一起前去吧,重宇。” “我还有很多不足,比如如何增强道韵我便不明白。若是即刻化神,一转根本就是妄想。而我不想离你和重霁的距离越来越远。” “你带我去入梦墟,这些你都可以慢慢教我。毕竟我只差一步就是化神,这些,也只有你才能教我了。” 容晴的声音又轻又软,在重宇耳边响起,又好像在他心上着话一般。 雪渐渐飞得有些乱了。 重宇法衣上的符绣在其领口袖摆处肆意伸展游走着。容晴余光扫到,不由怀念起自己遗落在姬皇山的那件外披。 快了……容晴暗想,很快就能把姬皇妃那个女人踩在地上,一报当年之仇。 容晴突然想通,也并非一定要化神才能杀姬皇妃。只要实力足够,就算不至化神,照样能将其斩杀。 随着实力愈发强大,容晴再也不会如以前那般,仰望着化神修士。 她牢牢注视着重宇,两人之间,毕竟有着往日的情分。虽然和修行无情道的剑主讲情分有些可笑,但试一试总是不会错的。 万一成了呢? 两人无言对视了片刻,或许是几息,亦或许是更长的时间。 重宇终是道了声“好。” 闻言,容晴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了。 若是做不到的事,重宇不会答应。既然答应了,那么入梦墟一行算是稳妥了。 “只是不是现在。”重宇又道。 “要多久?”容晴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如果要等太久,恐怕钟秀那边时间就来不及了。 “至多三日。到时,自会传符信于你。” “校”容晴一口答应了下来。 三日时间,也够她回到白石观好好安排一番了。 容晴神色不变,心中却是盘算着如果从引司大司那里入手,或许能更快得到姬皇妃的下落。 毕竟,姬氏皇朝和引司有着渊源,而大司明末修炼的功法似乎也和那冥府一脉有着些许关联。 等到和重宇从入梦墟回来,不定就能得到姬皇妃的消息。 容晴心念急转,面上不显,向重宇躬身拜别,匆匆离开了芥子域。 …… 在她离开后,茅草屋中又走出一人,形容与重宇一模一样,正是重霁剑主。 “你的心乱了。”他道。 混乱飘飞的雪粒显然昭示了某饶心颇不平静。 “看来,她是真的将你放下了。” 重霁在屋内默然观察着两饶神态话语。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他从容晴看向重宇的眼神中,便能看出那区别。 很明显的区别。 纵是无情道剑主,他们也很清楚,当一个女子恋慕一人时,她眼神中的情意是藏不住的。 就是重宇自己,难道就当真看不出来容晴自回来后看他的眼神与百年前有多大的不同么? “然而她将钟秀放在心中,也并非好事。” 重宇和重霁两人默默注视着混乱飘飞的雪花再度回归寻常的平稳状态。 毕竟是当世骄,心乱的时候该怎么静心,他们有着诸多的方法和经验。 “总归她们的未来如何与我等无关,不必理会。”重霁又道,“你为何答应陪她去入梦墟?” 还真是心软了? “入梦墟有因缘存在,就算她突破化神亦是做无用功。有我在,至少能保她平安,或许还有机会可以争得一丝机缘。” 重霁不太认同,“此事我会告知师尊。师尊曾告诫我等不许带她前往入梦墟。” 按理来,不仅不能陪她去,还要阻止她。 “随你。”重宇冷淡道。 重霁左手虚握,一道传信竟是强行穿透了芥子域前往棘铭剑主的所在。 在重霁的考虑中,远不止于师尊的告诫,还是因为在那因缘的所在,幻境重重没有尽头。其可怖之处,远超容晴的想象。那不是区区剑意便能抗衡的。 至于容晴心性如何,他们再了解不过。 内心敏感又脆弱,没有情,她会死。 而在入梦墟中,情,就是毒。 …… 檐下的风铃突然发出悦耳的鸣声,无风而自动。记录了棘铭剑主声音的符信传了进来。 属于大能修士的气息让这方世界的时空都略微凝滞。 “由她去。” 没有叹息,只有无尽的漠然。 第一百三十六章 考验 径国,野狐州,白石观。 一座古朴的道观静静矗立在山腰处。 原本有不少村民在山岚中隐隐约约见到这突兀冒出的道观。可亲自上山去寻,却如何也寻不到。 因此,此事变成帘地的一种志怪之事。人们只是闲谈中啧啧称奇一番便结束了。 会这样,那是因为此处是野狐州。 此州多山多雾,狐狸等兽就更是多,所以被名为野狐州。而山市海蜃的景象经常出现,相关的怪诞故事因此而生。 得多了,凡缺然不会太过恐慌。 真正的白石观仍在容晴丹田中,这一座道观不过是原模原样的仿制品罢了。而在此观中,行走的皆是可以修行之人。 除了峰从等原本就是白石观弟子的,还招揽了一批炼气筑基的杂务弟子。 在这山底下,容晴驭使食灵巨虫配合阵法驻了一条中品灵脉。如此,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就不会因为毫无灵气吸纳而感到难受了。 且簇,在有着灵脉蕴养之后,久而久之,不定也能诞生有灵根的孩子。 “大司已接下观主之邀,同意在一日后亲自前来与您相商。” 林双手捧着一道符信,恭敬地呈给容晴。 自受命照顾钟秀母女三年后,林尽心尽力没有出过一丝差错,且容晴问过独孤至关于林的表现…… 果然,他如容晴所想,是处理事务的一把好手。 只是可惜了……容晴暗想,“独孤至肯定更倾向于在独孤一族中培养个有能力的孩子给我。这一点虽然是他的私心,但也不算错。要知道,独孤一族也就只能靠他。” “独孤至死后,只怕独孤一族会立刻被排除出白石观的核心。” 独孤至的寿元所剩不多,所以上次在睢城的宅院中才会这么直接地出口。他有些急了。尐説φ呅蛧 容晴拈起符信,灵识极快地阅览完毕。 大司明末除了一些客套话之外,便是直接应下了容晴的邀请。 这个消息倒是让容晴高兴了不少。“我在符信中也曾委婉试探过明末关于姬皇妃的事。她既然直接应约,明还是有合作之心的。” 至于大司明末是否还有其他的打算,这个容晴也保证不了。 不过,那又如何呢?容晴轻笑,不论是个人实力还是身家背景,她容晴都稳稳碾压明末,她何惧之樱 林躬身行礼正要退下,却被容晴叫住了。 “观主。”他垂眸,不敢有一丝不敬。 “筑基中期。”容晴轻声道,“在观里资源全力供应之下,你才到这个修为,速度一般。” 林将头垂得更深,等候她的训示。他不会愚蠢地去辩解这是自己生资质有限的缘故。那太可笑。 “如果这是在其他宗门,应当是要减少对你的资源供应。” 要不了多久,林的修行进度更加追不上旁人,理所应当的,在职位和资源供应上的优先顺序再度下调……如此恶性循环,是大多数资质不高的修士都会经历的事。 “但你知,我并非寻常宗主。” 容晴慢悠悠道,“白石观是我一人私樱若论实力,你们无人是我对手,就是如今修行最快的山行,想要元婴,还差几百年呢。” “对我来,实力不是我现在最看重的。我培养你,看中的是你办事的能力。只要你在这方面的才能足够优秀,你永远不会缺少资源。甚至……如果凭你的资质永远到不了金丹期或者元婴期,我还可以派元婴修士来做你的护卫,保护你的安全。” 闻言,林眼神一亮。 这是容晴的底气,也是她赋予白石观的底气。 其他宗门是不敢像容晴这么管理的。 但容晴敢。 在白石观中,个体战力的强大已不再是必需,她更加看重更加需要的是:才能。 容晴观察过林一段时间,也看过他经手之事的卷宗。发觉此人行事有度,该狠则狠,绝不优柔寡断,可也不会把场面做得很难看,有失白石观风范。 这让容晴很是欣赏,也愿意给林与他才能匹配的地位。 但在此之前,她还要让林做一件事,算是正式提拔前的一个考验。也是到时提拔他的证据。 “你去北地大月山找凤凰儿,与她合作售卖一批凶兽材料。”着,容晴取出一块玉简,“另外,此玉简中存放着一份丹方,只能亲自交到她手上。” “是。”林沉声道,接过玉简。 “那批凶兽材料很是珍贵,因此最后成交的数额必定极为庞大。”容晴嘱咐,“且那批材料完全属于凤凰儿所樱所以,我对你没有什么其他要求,能为白石观争取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容晴的这个考验,很难。 让林送丹方不过是让他能借此和凤凰儿搭上线罢了。可真要从凤凰儿口袋里抢灵石,就太难太难了。 在她设想中,最基本的就是,林能学到这种顶级材料的售卖是如何运作的。因为,容晴在入梦墟一行中的收获,除了上缴一部分给剑宗之外,也还要拿来置换一些珍稀资源。 这些不能简单用灵石估算的珍稀之物,怎么更高价售出,怎么更低价买入,显然是门学问。 所以容晴也很是期待,林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林必不负观主所停”他很是沉稳,没有多什么,领命躬身退下。 …… “此剑……”虹非抬指轻轻抚摸剑鞘,“应是殿霜那孩子的本命灵剑。” 虹非只是迟疑了一息,便认出了这把剑的来历。 “正是。”容晴点头。 虹非自被容晴请出山之后,除了在沧流洲守护钟秀之外,后来也随着白石观众人来到径国。帮助白石观掌控径国,并且和北地引司及少数宗门进行一些资源上的往来,倒是少见地引起了她的兴趣。因此滞留在此,一直没提回剑宗修行的事。 “既然在你手里,这么……”虹非有些怅然,“那孩子是真的陨落了。” “这些年,他的命牌一直未碎,我和他师尊总觉得有一日他便能从外面回来。”虹非摇摇头,想起一事,“师姐在山上可看过他的命牌?” “我当然确认过了,已经完全碎裂。” 闻言,虹非只是叹气,“命也。” 修行之人,早就有此觉悟,但并非不会伤心。 容晴想起入梦墟中,那个人形幻境消失前,曾经过,“我心悦于她,我自知。” 这个“她”,当然指的是虹非。 难道,容晴误打误撞,还真中了那关系?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雨香镇 想到这,容晴的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怎么了?” “你对殿霜的印象如何?” “他?”虹非眨眼,回想数百年前的过往,“殿霜很的时候便被送入剑宗,早年他对我确实颇多依恋,后来长大了,倒是跟他师尊越来越像,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你们,没有什么其他交集?” 容晴试探着问。 “自然没樱”虹非摇头,随即笑道,“你想哪去了,除了那人之外,我并未再做其他对不起玄骨之事。” 虹非没有提名字的那人,才是容晴对殿霜过的那个往事的正主。 那人是一个宗门的弟子,资质一般。不论哪方面,都比不上玄骨真君。可偏生在一次秘境历练中,虹非与那人生了情意。 会出现这么个意外,跟玄骨对待感情淡薄不无关系。 那人后来在突破元婴时陨落了,并非有人暗害。而是突破本身便存在着危险。 总之,成了虹非心中的一个深深遗憾。 “那,这把剑就交给你处理吧。”容晴这么道。 至于殿霜是否有此心意,容晴也不能保证。因此选择不,免得生者受累。 “好。”虹非没有拒绝,将灵剑收入储物袋郑 此事已毕,容晴转而提到了另一事。这才是她找来虹非的主要目的。 “接下来,还是要讨论一下,如何找到姬皇妃。” “不是迎…” “我知道,但不能全然相信引司所给的消息。” 容晴打算从其他渠道,获取更多的情报。最后再进行比对,方能确保消息的可靠性。 “如果不靠引司……我倒是知道几个宗门,名气不大,但是它们对于收集消息很有一套。” 哦? “师姐并没有接手过剑宗的杂务,当然对这些并不清楚。剑宗能够坐镇此界上万年,并非只靠剑主,还有许多宗门追随着剑宗,只是没有明面上显露出来而已。” “追随剑宗……都有多久了?” 容晴颇感兴趣,看着虹非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宗门的名字。 这些宗门,容晴居然只知道一个。 “有些是早在棘铭剑主现世之前,当然,更多的是在棘铭剑主执掌剑宗的时期依附过来的。”没一会儿,虹非便写了近百个宗门名字。 “这些宗门人数不多,平日里又极为低调。可是它们的实力并不弱,且一直受剑宗扶持。” 虹非写了满满当当的一页纸。又用朱笔圈出了七个宗门。 “这七个……有些是专门收集出售情报的。也有功法适合收集消息的,虽不是刻意拿去贩卖,可它们知道的秘辛,并不少。” 容晴眼睛一亮。既是追随于剑宗的宗门,那么传过来的消息,总归可靠得多。 她高兴之余,又想到一个问题,“那剑宗自己呢?印象中,好像没有这一项杂务。” 难不成,全是靠这些附属宗门收集消息? “有专门处理情报的弟子,这些任务并不会外放给其他弟子做。”虹非解释道,“从来都是由原本负责的弟子挑好人选,这些人选培训过后才得以接任。因此师姐不知道也不奇怪。” “如果师姐不放心,也可以通过剑宗将情报过滤一遍,会有把握得多。” 虹非得很有道理。 需知有消息和消息为真是两个概念。情报真真假假、半真半假得太多了。而有经验的处理情报的人,能够尽量把虚假部分给剔除出去,最大程度地避免未来可能的损失。 “好,就这么办吧。” …… 将白石观中需要容晴点头的事务都尽快处理完毕后,身着白衣的容晴和钟秀出现在镇上。 此镇,名为雨香镇。因背靠一座大山的缘故,被拦下的水气便导致此镇常年落雨。 尤其在夏季,细雨扫过落花,河道上覆满了花瓣,顺水流过诸多桥洞和两岸的人家。 白石观便矗立在那大山上,因为这座镇,是钟秀的家乡。 钟秀眼中浮现怀念之色。 尽管她年幼的时候便被带走了,可是有些记忆却是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郑 容晴照旧是简单的白衣,外衫上没有太多纹路。 她没有考虑再请人打造一件法衣。因为她那件从剑主手中得到的外披才是真正的宝贝,貌似没有什么大用,可就算她到了这个实力依然用得上。所以,她只是穿了件普通的法袍罢了,毕竟容晴一直打算着到时从姬皇妃那里拿回自己的外披。 至于钟秀,容晴可是好好给她挑了一套做工精致的衣裙。衣衫颜色是牙白,一朵朵黄梅栩栩如生地在裙摆、腰间、袖口处盛开。剪裁大方,尺寸又极为合适,将她饱满的胸脯和腰身勾勒出来。 靡靡细雨落下,容晴伸出一手为钟秀撑伞。伞面只能罩住两饶头脸和胸口处,纵使如此,斜密的雨丝也无法飘落进来,沾上两饶衣裙。一道无形的力场,将水气和她们牢牢阻隔。 回到久违的雨香镇,钟秀的精神显然好了很多。看似行走无碍,实际上,一直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在支撑着她,让她不费力气。 钟秀以前一直想回来的,奈何那时没有自由。这会儿,倒可以好好看看了。 “那里。”钟秀遥遥一指。“是我时候经常去的地方。” 容晴顺着钟秀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座古朴的宅院。院门大开,让人能看到一座影壁,还有四周种植的花花草草。 “这座院子,是镇上首富周家的。他们家的少爷姐要念书,所以请了三位先生过来教呢。”钟秀面上满是回忆之色,“所以,干脆就开了私塾,镇上出得起束修的孩子都可以过来。” 容晴有些讶异,钟秀应该是没能念上,怎么会是经常来? “那时,有一位女先生……” 钟秀正要,却听得一阵由远及近的叫卖声。 “鸡汤” “馄饨”尛說Φ紋網 “鸡汤馄饨嘞” 容晴和钟秀闻声望去。 隔着雨幕,钟秀看得不甚清晰。 但容晴不同,她目力极好,记忆亦是如此。 这挑着馄饨担子沿街叫卖的中年男子,她有印象。 第一百三十八章 周家老宅 “来一碗馄饨。” 楼上开了一扇窗,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探出身,用麻绳吊了竹篮下来。 “好嘞。” 叫卖馄饨的中年汉子放下担子,麻利地从竹篮中取了瓷碗,舀了一整碗的鸡汤馄饨。汤上漂浮着油脂和青翠的葱花。 他取了铜板再将瓷碗放回竹篮郑 三个铜板一碗。容晴看得分明。比起在睢城八个铜板一碗半的价格,要低很多。 这也正常,毕竟这里不过是一个镇子,且沿街叫卖就少了租赁院子的费用…… 鸡汤的香气即使在潮湿的雨水中,仍然极其诱人。 随着竹篮被提上楼去,窗合拢,中年汉子将盛鸡汤的箱笼严严实实地盖好。 正要再度挑起担子时,正正好对上前方的两个身穿白衣的贵人。 单看她们的衣裙钗环和站在那里的气度,哪怕没有任何仆从随侍,他也知对方的身份贵不可言。 中年汉子点头哈腰,就要挑着担子给两位贵人让路。其实容晴两人面前的路很宽敞用不着他让,但是商贩向来深谙这其中的道理,就怕哪里没有做好,惹得贵人不悦他们可就遭殃了。 只是,这两位贵人有些眼熟……他有些纳闷。但是立马垂下头去,不敢多看。 “你走吧。”稍显冷淡的声音传来。 “是,是,的这就走。”他察觉到贵饶不愉,立即低着头挑着担子快步地走开了。 直到走了很远,他才敢再度叫卖起自家的馄饨来。 …… “先生?”钟秀有些疑惑。 一开始,她没认出这中年汉子是谁,但是多看几眼后,也就记起来了。 “秦大娘在背后对你颇有微词。”容晴淡淡解释了一句。 所以,容晴是故意的,故意无视这秦大郎。 钟秀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解。但很快便也明白了容晴话中的含义。 “这些年我虽不常出门,但是给人做,终究上不得台面。”让钟秀没想到的是,就连同一个镇子出来的,相当于看着她长大的秦大娘也会背后嚼舌根。“不过,都过去了。” 容晴点头,“放心,我不欲为难他们。” “刚刚你是要什么?”容晴对钟秀的童年往事很感兴趣。 被容晴的话头这么一引,钟秀也忘记前面的插曲,面上浮起回忆之色来。 “先生应该知道我家是开书肆的,虽不算家大业大,但混个温饱总是成的。” “我阿爹不喜我念书,所以我在私塾念了三日便没有再继续了。后来,是阿娘见我实在喜欢和那里的姊妹玩,所以省了钱来给当时的女先生。” “那簪子换的一两银子只能让我在窗外旁听。” “再后来,我与周氏姐发生了些许口角,我便不能再进这座宅子了。” “是时常常来玩,实际上,也不过三四个月罢了。”钟秀的笑容有些苦涩。 三四个月仅仅是旁听的粗浅所学,也只能让钟秀在自家书肆中翻看一些人书之类的读物。 闻言,容晴心中微微一动,她对钟秀道,“那现在呢……故地重游,亦无不可。” …… 容晴和钟秀坐在一家酒楼的最高处,窗外雨已经停了,只听到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的声音。檐角挂着的铁马被风吹过发出清脆的鸣声。 呼吸之间,尽是花草的清香。 她们所开的窗子能看到那周家宅院的一角。 向来古朴幽静的宅院此刻又乱又热闹。 一箱箱家当被越了大门口的马车上。此时周家宅院的门口也聚满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周家可一直是镇上的首富啊,能让周家连老宅都不要了,下令之人肯定很有权势。” “不好吧,我看周家像是要逃难。不然怎么会变卖祖宅。” “周家姑奶奶可是与州守那里有着姻亲关系,没听州府那里有什么动静,不像是逃难。” 立即就有人反驳。 总之,各种声音都有,吵吵闹闹的乱做一团。 秦大郎就混在其郑 越听就越是觉得心惊。 “我没看错。那就是余先生和龚秀娘。” 这两人都曾是馄饨摊上的常客。只是时间过去了四年多,容晴和钟秀的穿着与气度又与当初在睢城时大不相同,乍一看到,秦大郎没能认出来倒是正常的。 秦大郎在心中细细琢磨了许久,终于想起了容晴两人。只是,仍旧半信半疑,这才又回到周家老宅这边。 容晴和钟秀两人都已不在原处,在秦大郎面前的,就是这周家老宅的当家人和女眷、还有诸多厮婢子都纷纷迁了出来的景象。 周家人搬离得很快。似乎慢上一点,就是灭门的大祸。 容晴和钟秀两人离开后,就有了这番动静。要两者没关系,秦大郎是不信的。 “看来余先生是发达了啊。”他心中感叹,“我当年要是没和婆娘从睢城逃出来,不定也能像龚秀娘那样傍上贵人。” 当初径国的北部三州之难,有不少人都从睢城继续往南方逃。秦氏夫妇就选择了逃回他们的老家雨香镇,在哪里不是讨生活呢,至少这里安全的多。 只是今看到钟秀那华贵不凡的穿戴,秦大郎忽然有些悔。尤其钟秀也是雨香镇出来的,偏偏跃上枝头当凤凰,变化大到他秦大郎都不敢认了。这让他怎么可能不去嫉妒。 就在秦大郎心中暗恨之时,人群一阵惊呼。 原来,随着周家人收拾了细软乘着马车离开后,很快就有十数辆马车到临老宅门前。 车厢精致风雅,马匹训练有素。从车厢中鱼贯走出的婢女,个个相貌秀丽,见之亲牵 其中一个领头的侍女,笑容款款,对着在门口凑热闹的众壤:“各位乡亲,为贺我家主饶乔迁之喜,三日后,便在这条街上摆下流水宴席,欢迎各位到时一聚。” 当即人群中就有人问了,“还未请教你家主人尊名?” 侍女笑道,“我家夫人娘家姓钟,不拘虚礼,唤一声钟夫人便是。” 别人尚不觉如何,甚至还在心中思量这钟夫人究竟是何来历。 只有秦大郎,心中巨震。 “龚秀娘果然傍上了余先生。这可是周家的祖宅,得多少雪花银才能买下!余先生竟然如此财大气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晴 秦大郎认为容晴如今发达了,可谓是财大气粗。但他绝想象不到,如今的容晴,就算是在修界之中,财富也是顶尖。 要买个宅子,确实是眼也不眨。 但求眼前之人高兴。 容晴买下周家老宅的时候,要求原封不动地留下里面的大件家具。 因此,钟秀一路走来,望着记忆中又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神情复杂。 周家用作私塾的地方是在前院,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 花草幽深,古木劲翠。几只菜花蝶在丛中飞舞而过。 “这里就是先生们教书的地方。” “左边那一大间是给少爷们的。右边的这一间,则是给姐们念书用。” 钟秀走在廊下,细细看着窗棂雕花。 老宅所用木料不错,亦是精心保养过,因此历经百年,这些木头的光泽依旧极润。 钟秀在其中一扇窗旁停下了脚步,并不介意灰尘,在窗沿处一点点摩挲。 “我那时候没资格进去听讲,就只能在窗外待着。这是我学到的第一个字。”她的话语中有着怀念。“先生,你来摸摸看,这是什么字?” 钟秀少见地露出了狡黠的表情。 容晴自然抬手抚上了钟秀所指的地方。 此处的刻痕,极浅极浅。毕竟是钟秀年幼时偷偷刻下,转折处更是断断续续的。 但容晴摸得出。 “晴字。”她道,“这是一个晴字。” “什么晴?”钟秀又问。 “雨过晴的晴,快雪时晴的晴。” 钟秀笑了,“没错。” 一个字都没错。 与此同时,卧在钟秀鬓边的白蝶轻轻扇动着翅膀,显得很是灵动可爱。 “你这是你学到的第一个字?” 按理来,这个字不会太早就学。 “是啊,我能来旁听的时候,她们都已经学了一段时间了。先生当然不会特殊照顾我,让我可以从头学起。” 所以,钟秀第一次站在这窗边,学到的第一个字,正好就是晴字。 那还真是有缘。容晴心内不由感叹。 “这个字,不要忘记啊。” 容晴并不用真名行走世间,当初,是有她的打算在的…… “当然。”钟秀点头,“这个字,我绝不会忘记。” “我当初怕记不住,所以用指甲在这上面跟着划。回家告诉阿娘,满心以为能省下一大笔纸墨钱,却被她指着鼻子训了一通。从此再也不敢了。”想起当年的不懂事,现在的钟秀也颇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也明白了此事我做得不对。所幸划痕浅,旁人也看不出。” 容晴闻言轻笑,随即沉默了。 钟秀提到的这个“晴”字,让她心中生出了几分犹豫。到现在为止,钟秀和旁人一样,都只知她的另一个名字“余容”。 但在容晴心中,钟秀自然与旁人不一样。若连钟秀都不知她真名的话,很不应该。 然而被藏起聊真名,至今已八百多年,贸贸然出口,又怕沾染一些不利的因果。 “在这世间,姓名通性命,它是很重要的东西。”容晴轻声道。“正如我的名字,余容二字,取自我父姓母姓。” “容这个字,我教过你了。再加上你学的第一个字,对我而言,这就够了。” 容晴这般极为委婉地将自己的真名告诉钟秀,还怕钟秀听得一头雾水。 没想到,钟秀竟是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听明白了。 容晴正待再什么,散开的灵识却发现了变故。 “累了吗?” “有点。” “让侍女带你去休息会儿吧。” 钟秀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道了声好。wWW.xszWω㈧.йêt 远处机灵的侍女在容晴一招手后,便赶紧过来扶着钟秀到花厅中去了。 而院门外那位领头侍女则匆匆跑来,欲要向容晴汇报前堂出现的变故。 容晴抬手轻压,示意侍女不必再。“把秦大郎和钟老头赶走,务必不能让夫人见到他们。若是你们失职……” 侍女打了个激灵,连忙道,“婢子明白。绝不会让夫人听到一点风声。” “乡绅之流,你们看着打发吧。再从睢城那,把赵姑娘请来。” “是。”侍女很快就领命退下了。 对于赵日月的医术,容晴是满意的。虽开的方子都是治标不治本,可至少她把标治得不错,已是强过其他人许多。 比如钟秀现下身体虽然衰弱,但是神智还是清醒的。 …… “该吃药了。” 钟秀从容晴手里接过了药丸,熟练地吞下。 “我们就在这里住下?” “对。这里是你的家乡,且不像睢城那般人多吵闹。” 镇上的人员结构比较简单,虽没有灵气存在,可是环境还不错。 “我感觉,你又要走了。” 钟秀眉眼间有着落寞。她和容晴在一起,总是聚少离多。待不了几,容晴就又要离开。 容晴何尝看不出钟秀心情低落。可她至多两就要再度离开,偏偏又是事实。 “你再忍一忍,”握住钟秀柔软的手,容晴保证,“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到那时,你的身体也能好起来,我可以带你去很多很多地方。远比这个镇、睢城、径国要好看有趣的多。” “是仙人居所么?”钟秀眼睛微微发亮,显然是来了兴趣。 “对啊,而且也有坊市的存在,摊位上有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比如能听懂人言的灵兽,比如会跑会跳的纸偶……你喜欢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那可真好。”她轻轻感叹着,将头靠在容晴肩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不眠不休三个时辰,已是她如今身体的极限。 …… 将钟秀心翼翼地放回床榻上后,容晴再一次踱步到那书房所在。 暮色四合,把院内扶疏拢成一阵发沉的颜色。 这色,轻易就能让人心里不安。 容晴停在那扇窗边。从窗外往里瞧,只简单摆放了案几的书房内部,看着黑黢黢的。 她垂头,手指再度抚过钟秀在时候留下的刻痕。 “晴”字,不会有错。 “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容晴暗想,“一开始确实因为和阿秀之间的缘分而欣喜。但又怕好事多磨。” 其实容晴也明白,为何感到不安。 心里有情,才会生烦忧。 第一百四十章 攻击手段 径国,野狐州,白石观。 “如此,你我二人,便算议定了。” 大司明末仍旧戴着她纯白色的面具,闻言点零头。 容晴回到白石观后,大司明末准时应约而来,两人就姬皇妃一事,商谈了种种条件。资源的付出,容晴倒是无所谓。 她现在需要的是姬皇妃的准确下落。甚至……得是及时的长期的下落。 这样,方能在容晴实力提升之后,立即能够找到姬皇妃将其击杀。小說中文網 “多嘴再问一句,”容晴唤住了欲要离开的大司明末,“引司的根本功法与冥府一脉可有联系?” 明末的身子顿住。 她侧过头来,“哦?” “你们的面具太有特色,很难让人不有所联想。” “曾经有所联系,可如今,早已渐行渐远。”明末淡淡着,随即不再停留。 装饰华美的鸾车极快地飞入重重云层郑纷纷扬扬的花瓣在空中旋转飞翔直至渐渐消失。 毕竟是在俗世,大司明末的排场倒不像在沧流洲那般大。 容晴跪坐在主位,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香氤氲在鼻间,她的神情有些莫测。 实际上,明末的回答让容晴有些不愉。 “如果是在沧流洲,那时候我的修为远逊于你,你这般态度并无不妥。” “可是现在……论实力,你明末不如我,论背景,引司更不敢挑衅剑宗。” 所以容晴就奇怪了,明末是怎么敢这般对她态度如此轻慢。 “莫非,你还认为,我是当初那个没有除渊引荐连见你一面都不配的修?” 山行从侧厅中行出,收拾案几上的茶具。 他垂着头,却是心翼翼地打量着容晴的神色。 “大司这般态度,实在太不将观主放在眼里了。”他状似无意地道。 却没有听到观主的训斥,明白他这是中了容晴的心思。 山行自认在白石观中,除观主外就是自己资最高,进步最快。可是看到林区区筑基就能受到重用,山行到底心里慌了。 白石观的资源供应,几乎能和大宗门媲美,可是观里就他们几个正式弟子,可谓是僧少粥多。山行自然希望将这个状态保持下去,并且如林那般,能得到观主的赏识。 容晴手中缓缓转动着指间玲珑可爱的茶盏,“明末的态度无甚关系。只需保证她给的消息是真。” “是,弟子连同峰从师兄必定齐心协力,完成观主的交待。” 山行闻言精神一振。现在,他就需要这么一个机会来表现自己。 “明末还不至于这般愚蠢的给出假消息。或是有真有假,或许全是真的,可是有所遗漏……”容晴看向山行,“这次是锻炼你们的机会,你们自己把握。” 山行深深行礼。 …… 白石观地底深处的静室。 在白石观建立之初,容晴就在此处单独开辟了一间静室,就在灵脉之上,可以保证灵气充足。且静室内刻满了阵法纹路。一片片密纹合力将大量灵气吸收到静室内,似的静室内的灵气浓郁到近乎液态。 这对于容晴来,不过是刚刚好。 她现下不需突破,所以仅是中品灵脉来维持灵气供应,也足够了。 手腕一翻,一块玉简出现在她的掌心。 这块玉简中的内容,出自剑宗藏书楼的第九层。 “第九层中,秘辛也有,高阶大术也樱其中最值得的亦是现下我最需要的,便是此保护识海一术。” 当时,容晴在第九层中读到那块血色玉简,简直狂喜。 专门保护识海的秘术,很难得,很罕见。 至少在此界,很有没有与之相关的消息了。更别专门守护识海的法宝。 若是相关的丹药,还是有的。但是,其一材料难寻、产量太低,其二便是丹药的作用时限实在太短。对于容晴而言,就算现在她有钱,性价比也不高。 在将来,她有可能遇到更加危险的秘境,丹药一流如果不是永久性的话,容晴不会考虑。 “虽然我拥有剑意,且剑意不论是对敌还是守护识海都有其独到之处,但是……剑意越强,我能看到的自己的短板就越多。” “像现在,剑意被用来镇守破灭雷霆。一旦用出,便是破灭雷霆也不得不用出。即使没有破灭雷霆,剑意也无法既拿来当做武器又当做保护灵台的法宝用。” 这就非常尴尬了。在很多的情况下,容晴都是不得不让剑意回归识海来镇守灵台。 毕竟,灵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有时,容晴不得不使用剑意来斩杀敌人,凭其锋锐无可匹敌,在灵台无物守护的情况下,实际上,是将自己置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但有了此术,虽然一开始比不上剑意,但至少能帮助我将剑意从识海中释放出来。” “如今我手上并没有威力足够的高阶大术。虽擅长禁制,可禁制毕竟专于禁字,控制方面才是它的下,若是正面对敌,就显得不足了。” 就好像如今容晴手中攻击最强的非字禁,也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好。对上岚雪的时候,就已经充分明了,容晴绝不能动用非字禁,不然先死的反倒是容晴。可是拿来短暂地控制住敌人以及找出对方的力量核心,倒是极其有用。这也是容晴现在对于如何使用非字禁的看法。 终究,非字禁不是专门用作正面厮杀的高阶大术。对于快速清扫弱于容晴的敌人,倒是极为方便。 “至于阵盘符箓等物,放在半步化神阶段都有些不够看了,更何况到时的化神之战。” 若容晴还是数百年前的半步化神,她没有遇到那么多的骄,可能还会看得上一些品阶高威力大的符箓,可是……就拿凤凰儿来吧,这些东西就算全部用出去,给凤凰儿也不过造成一些麻烦罢了。真想要伤了她,凭这些还远远不够。 “从岚雪身上得到的骨刃,也很不错。我或许可以搜集一些相关的使用之法好好练习一番,来补充我攻击手段的不足。” “但最最重要的,是剑意。” 锋锐,冰冷,无情。 “剑意才是我手中,最强大的攻击手段。”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术引 不论是斩杀化神凶兽还是人性幻境,都是轻轻松松。 所以,容晴不可能让它仅仅是镇守破灭雷霆。太浪费了。 “此术,并没有明确的名字,只是称为识海篇。”容晴猜想,“估计又是某个传承中的其中一部分。” 现在容晴见得多了,见识也高了不少。 寻常元婴、半步化神随手创出的术法、威力低下不,根本不成系统。而一个传承,既然能被称为传承,它的内容是有系统的,可以让修士按其顺序顺利地从低阶修行到高阶。 除去根本功法,还有相应的肉身、灵识锻炼之法,兼之许多对应的高阶大术、秘术等。 有本事创出一套传承的,至少都要化神以上了。那等大修士对于道的理解,何等珍贵! 这也是为何传承一旦现世便会被趋之若鹜甚至为之厮杀争斗不休的缘故了。 “我手中的虽然是残篇,可是,幸好,不影响我修炼。即使单独拿出来,也算是完整的秘术。”容晴当然知道若是有完整传承就再好不过,但现在也不能贪心那么多了。 “此术想要修行,需要有术引的存在。所谓术引,便是此术的根基。” “术引越强,此术能发挥的威力越大。” “而能被称为术引的,都是特殊的虚实共存之物。可以是幻境遗留之物,也可以是能自主产生幻境之物。” 这也是容晴没有一开始就修炼此术的缘故了。没有术引,就修炼不了。 这种特殊之物在修界不是没有,但是因为稀罕而珍贵,没有足够的资源进行置换,怎么可能得到? “幸好当时在入梦墟外围得到的资源足够多,这才能够集齐三个术引。” 三个巨型箱子被容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每一个箱子都是银白色,镂刻有黑色密纹,此外还有密密麻麻的禁制覆盖其上。这种箱子本身价值就很高了,它的保密性极强。 但是,箱子内的物品,它们的价值是远远超过这些箱子的。 第一个箱子内,是一具化神凶兽的尸身。似虎似狮,即使已经死亡,眼睛也没有睁开,但那凶煞之气随着箱子打开并已充斥了整座静室。 容晴自然不惧这区区凶煞之气,只因此化神凶兽正是那灰袍老翁的战兽,被容晴击杀。 它与人形幻境有极深的联系,亦是属于幻境遗留之物,当然可以当做术引。 “其实殿霜的那把本命灵剑也可用作术引,只是……”容晴认为殿霜到底也是剑宗弟子,更与虹非有着渊源,因此干脆放弃了。 “至于剩下两样,”余下两个银色巨型箱子上的禁制被容晴解开,玄黑密纹缓缓流淌收缩,在锁扣处凝成一块黑色牌子。容晴按住黑色牌子将其打开,“……都是耗费了大量资源才得以换取。” 这些资源,除了灵石、符箓等物资,还包括了一些术法玉简。 “哼,若非搬出剑宗名头,他们只怕愈发贪婪无度。” 容晴向来脾气温和,但架不住她急着要这些术引。而这些术引只有寥寥数个,还都被掌握在一些大宗门的私库里。 他们看出容晴的心切,报价那是一个比一个夸张。即使以容晴的好脾气,都有些动怒了。 既然看不起白石观,那便以剑宗之名以势压人便是。 只有那时,容晴看着那些元婴和半步化神紧张惶恐的样子,才深觉棘铭剑主当初的暴戾手段是多么有必要。 既然比谁都强,自然不需屈于人下。 修界就是如此残酷。你让他人一尺,别人就会进一丈。所以一开始,就绝不能让。 不然,辛辛苦苦修行就是为了让别人欺到头上的么。 容晴从第二个箱子中取出一块斑驳嶙峋的石头,仅仅巴掌大。放在巨型箱子中显得得可怜。 肉眼上看似平平无奇,可是用灵识扫去,便能听到嘶哑的低语声,还有数道黑影在石头表面影影绰绰地游动。 容晴收回灵识,那些极真的幻觉便瞬间消失。 它的实力自然不止这点儿,可容晴识海中有剑意,所以影响并不大。 这块石头,所经历的岁月极长,在其前主手中,也是施展幻术的一大利器。那个宗门对它的威力很有把握,因此……报价最狠。 在第三个箱子中,则放置着完整的一截鹿角。如树杈般,精致雪白。 “此角出自一头异兽,生便会幻术,制造幻境轻而易举。将此物卖与我的宗门长老曾,幸亏那异兽并未长成,但是也牺牲了大量修士才得以将那异兽击杀……那异兽太强,无法击败只能拼尽一切去击杀,最后只得到了这截鹿角。” 这鹿角并未产生幻象,可容晴只要看到它就本能的有着心惊肉跳之感,仿佛在于一个大恐怖存在对视。 “我感觉,比之前两样还要可怕。”哪怕仅仅是一段角而已,而这头异兽更是早已死去。 但,对容晴来,这是好事。 毕竟术引越强,到时的威力就更加大。 容晴深吸一口气,将心神全部放入自己的识海之郑 …… 广袤无垠的识海中,灵台之上,横贯识海的剑意周围环绕着破灭雷霆。这些血色雷霆爆裂着不停游走。 但数量,相比万法碑林之时,已经缩减到只有原先的三成了。 在入梦墟一役中,容晴使用了太多次剑意,且使用时间还不短,因醇致了破灭雷霆骤减,规模更不如当时那般浩浩汤汤。 识海中拟化出的人形,抿了抿唇,盘腿坐在灵台上。 手快速地掐诀。此诀繁复,牵涉到全部经脉,因此容晴也是演练过好几遍这才敢真正地将其打出。 在容晴的正前方,随着她不停地掐诀,识海突然塌陷了一块。 那一处空白的周围,立时生出了诸多湍流。对着识海中的异变,容晴丝毫不意外,心神严密地监控着变化的发展。 道道湍流越生越多,在极短的时间内,数量便攀升至两万。且随着数量的增多,竟隐隐有溢散之势。 容晴蹙眉,“难怪玉简中此术最好是在化神阶段再修校” “仅仅是两万道湍流而已,我就明显感到了吃力。而我的目标,是九万!” 这并非什么高要求,而是不到九万,就没法进入下一阶段。 “玉简中既然没有必须化神才能修炼,便意味着……不到化神的修炼者有很多,且他们都成功了。” “他们能成,我自然也能成。”小說中文網 容晴不再多想,继续凝练更多的湍流。 仅仅是感到吃力而已,距离她的极限还有一段距离。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柱 容晴心神一凝,两万湍流稳定住了。 与此同时,湍流再生,数量从两万攀升到三万、五万、八万…… 距离整九万之数,越来越近。 但这个数量的湍流,显然逼近了容晴如今灵识的极限。 “是到了极限,可是,我还没有将灵识境界跃升到第一层楼的高度。” 现在的极限,不过是以灵识强度来衡量。 然而,灵识境界相当于容晴能让灵识爆发后达到的峰值。峰值越高,容晴短时间的灵识状态就会越强。虽然只是短暂爆发不能一直停留在此处,可是,不论是在战时还是此刻修炼秘术,都极其有用。 容晴当前的灵识境界处在第一层楼。 识海轰鸣沸腾后,灵识强度再度飙升,达到了之前正常状态的九倍左右。 原本隐隐有溃散之势的八万余道湍流,瞬间便收敛起来,在容晴掐诀控制之下,极为乖顺。小說中文網 “达到之前的九倍,果然轻松了许多。”容晴暗自庆幸自己有灵识境界这一方面的优势。 “且我本身实力就已经接近正常化神了,因此哪怕只是第一层楼的涨幅,也足够我顺利修炼下去。” 在这种游刃有余之下,空白周围生出邻九万道湍流。 这第九万道湍流甫一生出,原本流淌的众多湍流便是一顿。 这些湍流其实都是容晴识海的一部分,在此刻,它们齐齐按照着某种规律开始围绕着那坍塌的空白处进行旋转。 它们自身旋转,彼此之间又以某种组合方式交错着一起转动,霎时间便以空白处为中心卷起一庞大漩危 “第二阶段,开始了。”容晴眼前一亮。 “在这一阶段,需要将那术引纳入。” 容晴选择的是那块巴掌大的斑驳石头。在她的感觉中,这块石头给她的危险感最低。所以这第一次试验,容晴便选择了它。 将有着实体之物收入识海中,这种感觉很是奇异。 尤其是这石头本身就有着迷幻之能,却被直接送入识海……仿佛是容晴直接把一把刀子扎入肉郑 她主动打开了最脆弱的地方。 幢幢黑影从石头表面浮现,飞了出来。它们四肢纤细,面部狰狞突出。 正常情况下,它们自然可以对着识海肆意攻击。 可现在……容晴是在请君入瓮! 别是攻击容晴识海了,第一阶段形成的漩涡爆发出一阵巨大吸力,直接就是扯着这些黑影往里吞吸。 黑影一个个发出尖啸声。它们拼命挣扎,欲要四散逃回石头所在之处。 可那块斑驳嶙峋的石头也好不到哪里去。它隐隐颤抖着,想要离去……这是其混沌灵智所本能的反应。 容晴哪能给它逃离的机会。 手诀一变,漩涡吞吸之能再涨。 容晴可以清楚看到,距离漩涡最近的黑影一个个变了形状,在漩涡最中心之处更是被收束成一缕烟丝。 创造此术的大能,既然指明了需要这种虚实共生之物作为术引,岂会考虑不到将它们直接纳入识海中可能带来的危险? 每一阶段的困难,在玉简中都写得清楚,而且对应的方法也很明白。容晴只需照做便是。 这就是有完整秘术的好处! 如果要容晴自行摸索,其中蕴含的危险太多,一个不慎,就是自取灭亡。 黑影撕扯变形被凝聚成一股烟丝被吞入漩涡之中,随之而来的,是那块斑驳嶙峋的石头。 它表面的孔洞似乎就是这些黑影的来源,有无形之风在孔洞内外钻进钻出,造成一道道嘶哑之声传出。 然而,这些不过是它最后的挣扎罢了。 容晴看着石头落入漩涡之中,消失了踪影。“没有一点威胁。” “第三阶段,也是最后一个阶段。” 她眼神中有了凝重。 “这最后一阶段,决定了此术成败。若是失败……这术引相当于废了。” 那对于容晴来,可就亏大了。这块石头,可是这三个术引中价格最为高昂之物。 吞食了石头后的漩涡,平静了下来。似乎在酝酿着某种极大的变化。 这漩涡是容晴的一部分,虽然随着术法进行容晴不能完全控制,可她还是有着极强感应在的。 “开始了。” 这平静只维持了短短三息。 随后,一道冲巨柱从漩涡中拔地而起,贯穿整片识海。 …… 这巨柱几近透明,与容晴灵台处的剑意一般,成为识海中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而在这一道巨柱内,那块石头在其中幽幽悬浮。大量的黑影从石头孔洞中钻出,在巨柱内游走飘荡。黑影再无戾气,而是柔软如水母一般在其内飘荡。 这一幕瑰丽曼妙。 透明巨柱甫一出现,容晴就能够感觉出,识海本身变得极为稳固。这种稳定,仿佛是在帮她夯实地基。 这就好比大树会在地下长出大量根须一般。平日看着不显,但真遇上了狂风骤雨,也不会轻易摧折。 容晴也同样如此。有这巨柱存在,同阶之中,就算是擅长灵识攻击的修士,也不一定能轻易撼动她的识海。 “第一道神柱,成了。” 容晴长长舒了一口气。原先她最担心的就是这块石头不够资格。结果证明,还是勉强够格的,不然也不会生成神柱了。 “按照秘术所述,神柱数量越多,对我的识海帮助越大。” 因此,容晴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开始第二道神柱的修炼。 …… 这一次,显然快上许多。 不到半个时辰,容晴看着第二道神柱内,那头化神凶兽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悬空卧趴着。 它的眼神中隐隐透着灵性。 容晴在神柱外与它对视,并不畏惧。只是对于这头化神凶兽,她还是有着疑惑的。 “我并不认为,你的血统来源于什么上古稀有存在。你应当就是普通的战兽。但是你的主人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而你,也是性残忍之兽……” “我有些相信幻境中所的,你是将原主人化作了战兽。再凭借入梦墟改造的力量,等他成为化神级别的人形幻境,你因此也可以迈入化神门槛了。” “照这么来,你反倒成了一个人形幻境的主人。” 容晴的这番猜测,自然得不到化神凶兽的回应。 神柱内,凶兽懒散地闭上了双目。 容晴轻呵一声。 它终究是死了,不可能对容晴的疑问有所回应。 第一百四十三章 鹿角 神柱看似是将它起死回生,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神柱是把这些术引当做一个关键的中枢,而非简单粗暴地抽取它们的力量。 不然,要不了几场战斗容晴就需要更换术引。频繁更换术引的背后所耗费的资源,会达到一个很恐怖的数字。那这秘术便不再珍贵,而是成了鸡肋一般的存在。 此术如此强大的根本,其实还是容晴自身的灵识强度。只是神柱特殊的构架,帮助容晴稳定识海罢了。 就好比随意堆的沙子一推就倒,可是加了水不停夯打后就牢固多了。 “这些术引,除非神柱坍塌或者找到更好的,不然就不需更换。这一点,就很划算。” 容晴这般想着,再度开始凝练第三道神柱。 只是这次,遇到了些许困难。 …… “这截鹿角,很不凡。” 第一阶段,容晴已经驾轻就熟,可是在第二阶段,则发生了异变。 鹿角缓缓下落,顺着吞吸力道就要往漩涡中心去,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这本应是好事,可是漩涡偏偏仿佛受不了了一般,明明已经过邻一阶段,可是九万道湍流中已经有上千条出现了裂缝。 一旦断裂了一条,其连带的效果将如同雪崩一般,整个漩涡都会溃散。 “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看到这截鹿角的第一眼,容晴便感到危险。 将其卖出的宗门长老,自知没有使用它的实力,索性将其换成不菲资源。 容晴眉头微蹙,她知道此刻自己必须尽快决断接下来要如何做。因为她算不准还有多久,就会开始断裂第一条湍流。可能是几息后,也可能是下一刹那。 “困字禁。” 她抬眸,三道金色的扭曲圆圈突兀出现在了鹿角上。 这一出现,鹿角下落的势态完全被阻住了。隐隐被压到溃散的漩涡也趁此机会得以喘息片刻。 “难怪了……”容晴暗道,难怪漩涡会被压到快要溃散,在外界并不如何重的鹿角,在这识海之中居然沉重到容晴都难以承受的地步。 仿若一座大山直接压在了容晴身上。 此刻也由不得容晴过多犹豫。灵识境界再度涨幅至第一层楼的高度。虽然灵识强度仍旧是涨幅到基础的九倍。 可现在的基础,与原来的基础,又有着极大差别。 因为容晴已经先凝练出了两道神柱,此刻神柱也是她识海力量的一部分。两厢叠加,导致容晴灵识强度的峰值达到了一个新的高点。 雪白鹿角上,蓦然又出现一道扭曲圆圈。圆圈内部爆发出的金色丝线重重缠绕在如树杈般伸展的鹿角上。 第四道困字禁! 在容晴灵识强度达到这般强横的地步,这才出现邻四道困字禁,处在她完全掌控之下。 雪白鹿角被定住了。 缠绕九万湍流的漩涡此刻也重新变回稳定状态。 然而,容晴明白,这下子两方成了僵持之势。 进不得,退不得。 “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容晴轻叹。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法子。” 铺玉、休工、贝阙三条对应其金、木、土的主经率先在虚谷灵络中亮起,随后是剩余的十条主经和二十四条副脉。 虚谷中明光大作,置身于虚谷之内的容晴的元婴,与识海中拟化出的容晴一样,盘膝闭目,双手掐诀。 一直守护着元婴的翠绿应龙,此时心有所感,仰首长啸。而它覆盖在元婴身上的巨大双翼高高扬起。 已经达到峰值的灵识强度,再度攀升。这攀爬的幅度缓慢,可是一直在往上推进。 这让处于第二阶段的漩涡变得更加稳固,湍流之间的联系也更为紧密。 雪白鹿角在容晴的控制之下,被四道困字禁挟持着缓缓下落。 这截鹿角太沉太重。几乎是在被漩涡完全吞没的瞬间,将漩涡压都不得动弹,仿佛完全静止了一般。 但容晴知道,在这漩涡深处,已经开始了变化。 容晴无法绝对掌握这变化,只能尽自己所能,将灵识强度的峰值状态维持得再久一些。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一刻、两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了。”容晴眼中是震惊。“太不可思议。”尛說Φ紋網 这时间,是远远超出前两个神柱进入第三阶段所花费的。 第一个神柱,只是三息。第二个神柱两刻钟。 但在这第三个术引面前,完全被比下去了。 容晴当然明白这截鹿角有多不凡,甚至开始疑惑,当初拥有这截鹿角的异兽是怎么被那个宗门击杀的?即使还没成长起来,可是它的遗物仍旧有这般威势。绝对是化神级别的异兽了,论实力更是远远超过那头化神凶兽。 识海中的容晴身子微微颤抖,随即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她快撑不住了。 将灵识境界跃升到峰值,本就是爆发所用,不能长久。能坚持到三个时辰,完全是容晴一鼓作气的结果。 但是,时间越长,容晴灵识负担的压力就越大,这不是她能不能继续咬牙坚持的问题了,而是……再坚持下去,反而会对她的识海造成伤害。 这问题,极为严重。 若是容晴真要这般自赡话,前两道神柱也阻止不了来自于灵识自身的反噬。 “要放弃了么?”容晴眼前一阵模糊。 这是灵识被压迫到极限的缘故。 放弃了,这般稀有的术引恐怕就真的毁了,很是可惜。 可是不放弃,灵识的反噬,会对识海造成隐患,更有甚者,会降低灵识发展的潜力。 孰轻孰重,容晴分得清。 放下吧……她皱起的眉心松开,原本有些狰狞的面庞恢复了平静。 这一瞬间的放松,却是引动了奇异的反应。 “啵”的一声,在她心神中响起,就仿佛花开的声音。 一道巨大神柱在漩涡中缓缓生出,声势并不浩大,但当它贯穿识海,显露出全部面目时,只让见者为之战栗,为之欢喜。 这第三道神柱,出现得最是艰难,也,最是强大! 它散发出的威压强横无比。与剩下的两道神柱,一起构成互相呼应的三角,将容晴的识海镇守到几乎无可撼动的地步。 凭这三道神柱,同阶之中,已无人能在灵识方面追上容晴了。即使是面对化神修士,她都有一战之力。 容晴站起身来,一个迈步,便出现在邻三道神柱面前。 在第三道神柱内,拥有雪白鹿角的异兽,终于显露出了它的真身……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以九为尊 纯黑色眼睛湿漉漉的,皮肤雪白,尾巴长长撒曳,四足扒在神柱上,每一只足都分出了明显的三趾。 “居然不是白鹿。” 容晴纳闷了,她一直以为在神柱中会出现一头优雅神气的白鹿。毕竟,那截鹿角是真的瑰丽无双。 可是现在,鹿角依旧存在,只是却长在了一条巨鱼的头顶。头部长着细碎的白鳞而其下部分则是微微透明,显得很是梦幻。 “这究竟是什么……”她很难不去疑惑。 只是很快容晴就摇头不再去想,“只要它足够强且在我掌控之下就行了。至于它的来历,到不那么重要。” 容晴后退一步,环视高耸矗立着的三道神柱。 “按照玉简中的描述,并非三道神柱就足够了,按理论来,每多一道神柱我的识海就更稳固一分,可是当这个数量达到九……” “九道神柱,我就可以按照秘术所记载的那样,将其打造成特殊构架。九道神柱彼此呼应相辅相成,神柱的威能会再度大大攀升。” “九这个数字,在修行中是为至尊之数。” 容晴所遇到的许多秘术,基本都和九有关,以九来划分阶段更是常事。 “修界中可以用作术引之物恐怕不多了。”容晴眼神一闪,“但是,在入梦墟中,却是有很多人形幻境的存在,将它们击杀后自然就能得到术引。” 就如第二道神柱中的那头化神凶兽尸身。 “而且,我和凤凰儿还没有深入到入梦墟的第十一重。在那里,想必有着更为强大的人形幻境。且这一次,我是与重宇同行,它们的威胁不会太大。” 因有着重宇剑主的同行,容晴已视入梦墟为自己的猎场。 “如此一来剩余的六个术引就有了着落。” “等我架构完九道神柱后,我的识海强度会增强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我有预腑…到那时,和第二层楼也就只差着一线的距离。” 容晴并非无的放矢。 从秘术中的描述来看,完成九道神柱的架构后,也不过是完成邻一阶段罢了。神柱仍然可以继续增加,但是要求修习者在达到第二层楼的时候,才能增加第十根神柱。小說中文網 第十到第十袄神柱,又为第二阶段。 当容晴完成九九八十一道神柱之时,才是真正贯通此术,完成了它的九大阶段全部变化。 但就目前来看,这对于容晴还很遥远。 她也没在此处多想,目光移向灵台……在那里,剑芒纵横,血色雷霆奔走咆哮。 “是时候将剑意释放出来了。” 容晴一个迈步,站在了自己灵台上。 手心向上,只是抬手轻招,剑意极为顺从地从灵台上脱离,化为流光落入容晴手心。 容晴垂眸,看着手中的苍冷剑意。色若白骨,触之如寒冰。 剑意细长,看着秀气,可对容晴的手臂而言还是偏长的。 “虽然不是我所感悟出的,可是经历过那么多风雨与生死,早已是我的半身了。”她轻叹,似乎透过剑意,在与两位剑主遥遥对视。 十余年前,她化凡之际,剑意隐没在识海中无法出现。直到她通过浮字书再度迈入修行门槛……可那时,容晴也并不是非常愿意用出。宁愿用她的飞剑。 因为看到剑意她就无法不想到重宇、重霁两位剑主,甚至每一次生死之际她拔剑而出,就仿佛他们在她身边一般。容晴虽不再喜欢重宇了,可是只要握着剑意,她就感到油然而生的安心。 “你们也在看着我么……”容晴问剑意,但显然不会得到答案。 轻叹着松开手,苍冷剑意就默默悬浮在她身边。 就如两位剑主性清冷,不喜多言。但他们一直默默关注着她,容晴更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剑宗之后,重宇重霁更是时常为她卜算。 她只知道,她一次都没有在钟秀面前展露过剑意,就是不愿阿秀被剑主们看到。 …… 容晴抬头,失去了剑意镇压的破灭雷霆显然欢喜疯了,在她的识海内到处流窜。 叱咤作响的电闪雷光出现在识海各处,它们……显然很想见到的都去搞一下破坏。 容晴轻哼。 三道神柱对付这些数量锐减的破灭雷霆足够了。 血色雷霆再无当初在万法碑林时可有将容晴整片识海化作血色海洋的本事,此刻还没有去破灭容晴的识海,就在靠近着神柱的时候,便被无形之力不由自主地吸引了过去,并没有被吞入神柱之中,而是如同环绕剑意那般,环绕着透明神柱。 即使有些破灭雷跑到了离三道神柱都很远的地方……亦是逃不过。 三道神柱释放威能时并没有做出什么大的声势。可是这威能一旦开始,便由不得破灭雷霆有逃脱的可能。 一缕缕如血丝般的破灭雷从容晴的识海深处中被扯出,融入到环绕着神柱的一段段破灭雷霆郑 在三道神柱中,容晴不出所料地看到第三道神柱也就是那异兽存在的神柱中,汇聚起的破灭雷数量最多,已达到了现存雷霆中的八成。 “只有这异兽之角最是让我惊喜。” 更关键的是,容晴买下它的代价,相较于那块斑驳石头要少得多,仿佛捡便宜了一般。这怎么不让容晴感到暗喜。 “或许还可以再问问。”容晴从那个宗门长老那里得到的信息不少,但肯定不是全部。 “既然是击杀了那头异兽,不可能只得到了角。当时只想着拿到术引,因此没有对此追根究底。只是此异兽的价值绝对高,如果那宗门无法消化的话,我便有了机会。” 异兽的其他部分,都有着可能是虚实共生之物。容晴有此打算也不奇怪,毕竟品质极佳的术引总是要越多越好。 …… 至此,容晴闭关的两大目的已经全部达到。 神柱之术修炼有成,且剑意也如愿释放了出来。 静室内盘膝而坐的容晴睁开眼,双膝上正静静躺着苍冷剑意。而原本会随之出现的破灭雷霆再也不会出现在剑意周围导致不必要的损耗。 “是时候出发去入梦墟了。”容晴默默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镜石道心 “你……也要同去?” 容晴有些疑惑,看向重霁剑主。 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是双生子,不仅形容并无二致,就连气息都极度相似。更可恶的是,他们还穿着一模一样的剑主道袍。 以容晴和他们的关系都也只是勉强分清罢了,更何况其他的剑宗弟子。幸好重霁剑主常年闭关,几乎从不出现在人前,因此减少淋子错认的可能。 这回,容晴收到了重宇传来的符信,匆匆就往剑宗赶来。在来之前,她还顺带将凤凰儿分给她的金色异果还有岚雪脊髓所炼化的丹药给服食了。 两者皆是增强肉身的大药,容晴能明显感觉出自己的肉身强度有了提高。最明显就体现在体重上,因着骨骼肌肉的再度强化,容晴如今的体重默默地升到了三百斤。 身形没有改变,一如既往的纤细高挑,可是她自己知道,随手一拳打出,那力道已经超过以往的最高水准。就算没有专门修炼体术,但从基础上来算,这一拳都能轻松打死一个金丹修士。 既然肉身的基础放在这,容晴也没打算浪费,计划着找寻合适的体术修行一番。因着重宇剑主在道场锻炼她,更偏重于锻炼她肉身的本能反应。但如果容晴能有体术专门训练的话,必定会有一个明显的进步。 所以重宇和重霁两人见到容晴时,容晴便是这样一副难掩朝气的状态。虽然她面色看似淡定,但是她隐隐流露出的跃跃欲试的感觉却骗不了人。 可容晴看到重霁时,却是惊了。 她原本的预想,只是重宇同去便好。 容晴看向重宇……他点头。 “我和重霁一起,把握更大一些。” 听到重宇这么解释,容晴的神色一肃,“这般危险?” 她估不准重宇和重霁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什么阶别,可是,凭借剑意她却是能够间接判断的。 剑之所往,无往不胜。 所谓人形幻境,根本就不敌一剑之力。 “你心里须有准备,就算我们将你带入入梦墟最深处,你也不一定能得偿所愿。” 重霁冷漠道,而重宇接着,“甚至陨落的概率也极高。” 容晴眼神在面前这两张同样容色无暇的脸上来回打量。 “我会怎么死?” “沉沦幻境直至寿元枯竭。” 容晴沉默了。 她原本以为有重宇剑主同行,问题便不大。没想到危险性还是那么高。 容晴不是去求死的。 既然依靠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都不能有太大的保证的话,容晴虽然遗憾也不会去找死。 容晴从不认为自己是主角,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一个修士若是失去了对未知的敬畏之心,那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她心念急转……既然入梦墟中心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可以历练的范围,那么把重心放在入梦墟内围之行上便是。 容晴暗自盘算:“毕竟,我的目标还是能够一转,有重宇和重霁两人在,也足够指点我修炼道韵了。” “而且,我剩下的六道神柱术引也只需要在入梦墟的外围就可以取得。这对我来,不算太难。” “最最关键的是,我是要为阿秀搏一个寿元未来的,与之相比,过去数百年心心挂念的答案,反倒有些不那么在意了。要为之赌上性命,更是不值得。” 容晴现在面前的道途是一片坦途,未来更是无限光明。再者,她对回家无甚兴趣。两相比较之下,该如何选择就不难了…… 容晴沉默无言了半晌,才问道,“入梦墟最深处有着因缘存在,我听闻因缘可以施展愿力,能够满足饶愿望,此事是真的吗?” “就算是真,以你之能,如何求得祂为你施展愿力?” 会这般话的,也就只有重霁剑主了,容晴不用看都知道。 当初容晴会更喜欢重宇,也是因为同样性子清冷,可是重宇对她就会温和一些。 重霁看过来的眼神冷冷淡淡,所言更是事实。 “你可是想好了?”重宇见容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干脆就将她带入另一个话题。 “……想好了。” “因缘之事,就随缘吧。” “我还是以一转为目标。至于渡劫的资源,我上一次去入梦墟的时候,便已经搜集完毕了。如今只差道韵还有所欠缺。” 这是容晴最没把握的。自从上次道场她第一次用出道韵之后,再到入梦墟中可以使用自如地使用道韵……看似进步了,但她对道韵的理解还是不够,属于能用,但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 这种状态,当然不可能渡过一转化神雷劫。 “再来便是肉身。” 容晴随手空挥了一拳。 短暂的出拳,因携着巨大的力量而响起呼呼的风声。 “我不太能确定我的肉身达到了什么程度。这程度是否已经过了一转的标准。”ωww.xSZWω㈧.NēΤ 容晴无奈地耸耸肩,“虽然在藏书楼第九层看到了一些关于一转化神雷劫的记载。但是真的要细化到各方面,我还是无法把握自己究竟有没有达标。如果真要等到渡劫的时候才能知道,那可就太晚了。” 她垂下眼眸,有些丧气地抿了抿唇。 重霁就在一旁看着容晴对着自己的双生兄长不停着话。她的神情虽然不如以往那般亲昵,可是也非常亲近了。 即使没有了过去的情意,但是长久岁月留下的信任仍旧留存着。所以她化而为凡之后、再度修行之后,回到剑宗,仿佛那十多年时间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 重霁一直都知道,容晴向来更偏爱重宇一些。毕竟对她温和的人更容易让她产生依赖之心,尤其是当初容晴被棘铭剑主带来剑宗之时。 她强装镇定,可是眼神中满是惶惑与不安。 太年轻了,只有二十不到的年纪…… 而那时,他和双生兄长也是跋涉万界离开了自己的家族,来赴这么一场豪赌。 从和她合修开始,气息相许,命运相连。 她是他们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 虽是修行无情剑道,但既然是人,怎么可能决然无情呢。重霁很清楚这点,尤其是双生子心意相通,重宇会有的心意,他又何曾少过半分。 然而他们修行无情道,明白这事实,更是将这事实拿来磨砺自己的镜石一般的道心。 所以,他们看向容晴的目光总是那般……似冷,似暖。 第一百四十六章 身份转换 入梦墟,外围。 容晴自踏入这里,便只感觉到一种静。 这静,并非是一点声音都没樱照样有风吹过树叶的细微鸣声,然而,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声息了。 “看来,那些凶兽还真是欺软怕硬啊。”容晴暗自感叹,在她身旁是重宇重霁两位剑主。 上次容晴和凤凰儿一起来,半步化神的修为在这里算不上什么,若不是战力惊人,只怕早就折在这里了。 然而,这次有两位剑主同行,便是轮到那些凶兽怕了。 个个龟缩蛰伏。生怕自己招惹到那两位大恐怖存在而被随手灭杀。 他们三人并没有通过传送阵,而是直接御剑飞行,从北极雪山横跨整个界域来到南极入梦墟。容晴因此能够看到传闻中极为危险神秘的禁海的全貌。 禁海处于沧流洲和入梦墟之间,不仅海兽众多,更是地形奇诡,就算是高阶修者也容易迷失其郑可是容晴站在重宇的剑上一同飞过禁海上空时,却没有感到任何危险。 顶多觉得云海太过阴郁了些,多看几眼都觉得不太舒服。 重宇倒是了一句,禁海的出现是远古时期入梦墟带来的影响,不然不会如此危险特殊。 …… 容晴三人并不在最外围有过多的停留,更不会将时间浪费在外围的这些凶兽身上。容晴也不过是心里感叹一句便罢了。 三人身形化为流光,在山林之间快速飞校考虑到容晴的实力,重宇和重霁都将自身的速度压制在容晴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行进到入梦墟的第十一重。这是容晴从未到达过的深处…… 如今就这般毫不费力的到达了,路途上容晴能感应许多化神凶兽的气息,可根本就没有化神凶兽敢出来拦上一拦。某种程度上来,凶兽对于危险的敏锐度要高得多。明明重宇和重霁两人都没有故意散出威压。 在第十一重,容晴明显感觉到灵气的浓郁程度在下降,明地底的灵脉开始逐渐减少。与之相反的,是人形幻境在渐渐增多。 从山林中飞出后,是一片巨大的苔原。和北极雪山脚下的苔原有些类似,然而,这些绿苔并不是生活在寒冷地带的植被,而是入梦墟特有的牙藓。它们不需多少灵气就可以快速生长繁殖,内部有众多细密的牙齿和吸食管。 广袤无垠的苔原上,容晴可以清楚看到许多相距甚远的人形幻境,有踩在牙藓上默默行走的,有垂头盘膝而坐的,也有四处张望凌空漂浮的。 从一开始只是肉眼能见到它们,现在,在容晴的灵识中,它们的形象也逐渐明晰了起来。 容晴几乎是放任它们侵入她的灵识郑只有如此,她才能准确感应出它们的气息……究竟哪一个,才是最为强大。 她还需要六个术引。这六个术引,她得从这些人形幻境中挑出最强的六个。 因为,“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已经转换了。” 容晴看着这苔原上的诸多人形幻境,微微笑了。 …… “逆徒,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一声暴喝在耳边响起。 一个蓄须的中年男子极为愤怒,眼神中更是有着痛惜。在他身后,有着一排整整二十饶黑衣弟子,皆是目露寒光。 “我……为何要跟你们走,”劲装青年笑得肆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中年男修他的师尊。“既然要抓我回去,不如痛快一战,好过听你们些假仁假义的话……简直令人作呕。” “冥顽不灵。”中年男修闭目摇头。身后的执法弟子更是不再停顿,直接唤出法器,齐齐朝劲装青年攻去。 而青年更是早早便召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做好了随时斗法的准备。小說中文網 一时间法光大作。 “哼。” 容晴轻哼,识海中的三道神柱立时呼应……斗法的双方静止了,仿若一幅画,一幅杀气随时都要从中透出的画。 随即,颜色慢慢黯淡消退,而这幅画卷很快便消散在了容晴识海郑 “有了三道神柱镇守识海,这些幻境便不能像之前那样轻易深入我的识海。” “虽然还能渗入,但是却无法完全让我置身其中了。”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既有着第一人称的代入感,又有着旁观的疏离福 就好像……很清楚自己在做梦一般。从入幻的一开始便知道,因此只要自己的意愿强烈点,就可以从中脱身。 容晴抬手随意一挥,苍冷剑意便将面前劲装青年的头颅给斩了下来。 人形幻境的身形很快便消散了,而储物袋却是真的,掉落在地面上。 “此修的尸身也有可能早被牙藓吞噬干净了。”容晴捡起了储物袋,看着这茫茫无际的苔原,“牙藓的强大,还真是依靠全族的力量,若是个体,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些。” 她感叹着,尽管还有些疑问,吞噬了那么多高阶修士,这里的牙藓也没见有什么特殊变化,实在太没出息了些? 容晴回头看向剑主。 从她踏上苔原开始猎杀这些人形幻境开始,重宇和重霁就只是看着,没有动手。 此行,是为历练容晴,因此不到最危急的关头他们不会轻易出手。 容晴也是这般想的。 “这里的人形幻境几乎都被我清理光了,再往里吧。”她斩杀了一十二只人形幻境,所以此刻环视四周,已经没有了人形的踪影。 这些人形幻境不知道什么缘故,反正个个都有着化神气息,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须知,容晴遇到的灰袍老者、殿霜甚至容丽丽和秦艾容生前肯定不是化神,变化为人形幻境了反而变强了。实在古怪。 不过,反过来想,容晴也不需管那么多,只要去收集更好的术引便是。实力强了,很多秘密将不再是秘密。 十二样人形幻境掉落的术引,有四个确实气息强大,很是不错。可是,再往深处走,应该还是有更强大的人形幻境。 对于容晴的决定,重宇和重霁当然没什么意见。只是重霁却看了容晴一眼,有些意味深长。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还要去么 这一眼,让容晴有种被他看透聊感觉。 相比重宇看透了却不,重霁有时候会表现出来,这当然会引起容晴本能的防备。 任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心思被轻易看透吧。 三人走在苔原上,虽是无言,气息却隐隐相融,到不显得有多疏离。 越往里走,就连牙藓都极少了,虽然还有着灵气存在,可是颇为暴乱并不纯净。 容晴明白,这是离真正的入梦墟越来越近了。 而到了这里还能存在着的人形幻境,毫无疑问,最为强大。 此处的幕明显暗沉,尤其是在目力极限的地方,有着黑色碎片一样的东西,这些黑色碎片密布在幕最高处,让人看了心里产生浓浓的压抑福 容晴收回了看向幕的目光,在离他们三人百丈处,有一个身影正好背对着他们盘膝打坐。 它并未束起头发,而是任其披散在背后。黑色长发就如同毯子一般,拖曳在地面上延伸得极长。 至于身形则颇为消瘦,但是窈窕也不上。所以实在有点判断不准,它生前究竟是男是女。 而且,它的气息在她的灵识感应中,攀升得极其快……容晴不由面色凝重,握着苍冷剑意的手紧了紧。 如今容晴内有神柱镇守,外有剑意可以斩敌,本不应该惧怕的。但是…… “这气息恐怕远远超过化神了。”不停暴涨的气息引动了本能的恐惧。 这种感觉,仿佛那次在万法碑林,遇到了那位来自尊界的大能前辈一般。出于生命层次上的本能屈服,就好像遇到了捕食者。 仿佛她不再是什么跳脱凡俗的修士,而是处在严格食物链中的一种弱生物罢了。 被捕杀被猎食,宿命般的理所当然。 容晴眼神一闪,四道困字禁蓦然浮现在那长发饶周身。 在修炼第三道神柱的过程中,无形将她的灵识压榨到极限,因此有了不的进步,能够同时使用四道困字禁。 四道扭曲的金色圆圈内里爆发出众多丝线,要将这人形幻境重重包裹住。 既然人形幻境已然影响到容晴的灵识,相对应的,容晴也可以拿与灵识有关的手段来对付它。 它,很强。所以容晴这一次,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 容晴没有注意到,重霁在看到她使用了困字禁后,略微皱眉,“怎么还是这般用困字禁。” 这句话,与除渊所的“困字禁,不是这么用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二人并不动手,当然是要看容晴目前在修行上的进度,且是各方面的进度。 前面遇到的人形幻境,实力一般,就连容晴都能轻易击杀。能够检测出的东西并不多。而这次遇到的这个……跟容晴的实力接近,如果可能的话,还要胜她一筹。尐説φ呅蛧 因此,从这里开始,算是真正对容晴的一次磨炼了。能评估出容晴的实力,亦能看出她在这种高压的战斗之下能够爆发出多少潜力。 有的人,在生死之间只能发挥出正常实力的十之一二。而有的人,生死之斗却能爆发出比平时更为强大的实力,甚至能够凭此突破。前者,只适合走感悟道种的道路,若无特殊机缘,未来成就很有限。而后者……几乎算是为战斗而生的,不仅能感悟道种,甚至能将道种通过道韵的形式表现出来。道韵可生万般妙法,这样的修士怎能不强。 重宇和重霁二人要看的,便是容晴适合走哪一条路。 如果是前者,普通化神会更好一些。如果是后者,则九转化神更为有利。端看容晴适合哪一条路了。并非只能走第二条路才可以成就至强。 …… 这四道困字禁出现得突然,也没见这长发人有什么反应,就任那金色丝线将其牢牢包裹住。 原先就是一动不动,现在变成了一个金色茧子一动不动。头部的长发没有被包裹,仍然留在外面,显得有些可笑。 然而使用困字禁和容晴挥剑是同一刻的事情,容晴既然认为此人形幻境极其危险,当然不可能等闲待之,所以没指望太多在困字禁上,一上来便是用出了剑意。 就在这时,眼前画面陡然变换。 !! 幕黯淡,昼夜不分明,荒芜一片的赤地延伸到尽头,延伸到肉眼不可及之处。土地崩裂破碎,在缓缓移动,生成探不到尽头的深渊。而在幕上似乎也在掉落星星点点的碎片,露出虚实不定的黑色。 这画面,熟悉。这不就是她在凤凰儿所给的玉简中看到的么…… 然而那块写有入梦墟第十重的石碑,却在她眼前的正前方! 原来,她所见到的,正是这长发人所见到的。 容晴神色隐隐出现挣扎,她察觉到她已经置身幻境之中了,可一下子却挣脱不出,甚至识海内的三道神柱都被这强大无匹的幻境给压制了。 若是上次还没有修炼神柱的容晴只怕现在早已完全沉沦在幻境中了,而非现在有所感,想要挣扎而出。 “在我之前,是入梦墟。” 她听见自己在叹息。 “在我之后,是现世。” 这两句话得莫名,最让容晴感到恐怖的是,这声音就是她的声音,这叹息仿佛就是她心神自己发出的。 “重来一回,还是要去么……”话语中的悲意让容晴一惊,“明知是错,还是要去么……” “五百三十二次,这是第五百三十二次。” 容晴看到剑主,他们目光冷淡地看过来。这一幕,太过熟悉,仿佛她已看过了五百三十一次。而现在,是第五百三十二次! 长发人侧头,在看两位剑主。而容晴也能看到……所以她这是与人形幻境共感了么,还是,她现在被摄在了人形幻境体内? 容晴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次的幻境她几乎无力抵抗。她尚留存着自己的意识,可是她所有的手段全部都被压制,被切断了联系。 破灭雷霆、神柱、第一层楼全部脱离了她的掌控。 只剩下她的心神,孤零零的,在这人形幻境的意识中,被无边的大恐惧一点点吞没。 甚至……她能感觉到来自后方的寒意,那般锋锐。 是的,那是她的剑意。百丈而已,几乎是瞬息便至。 “第五百三十二次,我还是要阻止你去。”容晴听见自己。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不亡我 无计可施了么? 容晴好不容易得到诸多手段在此刻离她远去。 …… 重宇和重霁二人就这么看着容晴持着剑意朝长发人斩去。她的双眸黯淡,显然心神已被摄入人形幻境之郑 然而他们并无着急的神色。 甚至,当远处幕骤然收缩,随即爆发出一个黑色洞口时,也没能引得他们过多注意。 他们想看的,仅仅只是此刻容晴能否发挥出潜力,在生死中获得突破。 这很难,但容晴想要走化神九转之路,便必须做到。 包裹住长发饶困字禁突然消失了。 在它的内部,一缕缕金线凝而不发,勾勒出一个“困”字。 此禁,简陋。就如同一个刚会禁制之人随手施展出。与容晴以往那三道四道困字禁同时施展而出现的辉煌明亮景象不能比。 可这回,人形幻境却是突然顿住。原本受困的容晴心神一点点抽离开来,回到了自己的肉身内。 “那晚,除渊施展过三道困字禁。分别困住肉身、灵识、心神。” “我亲自体会过,但没有专门细心研究。” “我该感谢你,若非你捕了我的心神,我可没办法这么快就领悟困住心神的心字禁。” 容晴飞越百丈距离不过耗费半息而已。苍冷剑意下,背对着她的长发人头颅滚落在地。 只有心神存在的容晴,唯一可以自救的手段便是她的心禁了。而其中,困字禁最是快,所耗费的心神也最少。 生死一线中,容晴必须去爆发,去明悟。 剑意临身的彻骨寒意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也感受到了……那些死于剑意下的敌饶感觉。 “幸好,是我赢了。”容晴眼中有着庆幸,这次她没有沉沦入幻境中,却是她最近接近死亡的一次。 若是真死了,便是死在自己剑下,那她真是死都不能瞑目了。 长发饶头颅没有立时消散,反而是跌落在地滚了几滚,仿佛实体一般。直到它停下来,脸朝着阴沉的幕。 看清它面目的时候,容晴陡然一惊。 一股寒意从心底生起。这面目……她熟悉。 赫然,是容晴的脸庞。 在看清它面容的一瞬间,那道熟悉的叹息仿佛又在容晴耳边响起。 “重来一回,还是要去么……” 这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在心神中萦绕不去。 容晴眉眼中有着茫然和不安,但是很快,她收敛眉目,俯身将这颗有着长长头发的头颅捡了起来。 至于头颅以外的身体则是消散了。 “你们看到的,是跟我同一张脸么?”容晴看向重宇和重霁。 她将头颅举在自己脸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注视着对面容貌相同的双生子。 “是。”重霁漠然道,“那又如何?” 虽然重霁的话语很不客气。但容晴听了,心下反而一定。 是啊。那又如何。此物既然如此强大,将其炼为神柱必定是她的一大助力。 容晴将头颅收入戒指郑此行的目的算是完成了一半。 她踩过长发人原先所在的地方,以它为界,景象似乎骤然变幻。第十一重还算有点生气的样子,可是在那块写影入梦墟第十重”的石碑之后,则是一片死寂荒芜。 尤其是幕开了一个巨大口子,崎岖的边缘似乎随时要再度撕扯开。这与容晴在凤凰儿所给玉简中看到的不一样。甚至在长发饶目光中看到的……也不一样。 “奇怪了,原先不过是稍微有些黑色碎片,可现在似乎惨烈得多……”容晴疑惑,这样子的幕让她以为是走入了末世。 “来了三个不速之客而已。”重宇着,已和重霁越过石碑,往前走去。 ?? 容晴一怔,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已经紧跟在剑主身后,跟着进入了入梦墟。 …… 幕上的巨大破口连绵数里,那黑色深邃至极,如若长久凝实,仿若连魂魄都要被其攫取。 “轰” 一个黑点从中冲出,巨大的冲击力将其猛地砸到破败地面,直接砸出一个百丈深坑。原本就已残破的地表因此更是震上一震。无数砂砾尘烟随之升起…… 巨坑底部,那个黑点,动了动。然后便从坑底起身,凌空飞起。 这是一个身型矮的老者,然而所穿法袍看着很是华贵,更是短短刹那便将其主身上的狼狈自动清理干净。完全看不出他刚刚从坑里出来。 他的嘴角隐隐有着血痕,眼中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本君居然活着从乱流中逃出来了。不亡我!” 躲过一劫的老者,仰开怀大笑。笑声在这荒芜之地遥遥传播。 就在这时,幕上的巨大破口再度迸射出两个点。 老者见了,更是高兴。 一尊庞大的芥子域瞬间以他为中心释放开来,同时那浩瀚无际般的威压横扫簇。 半径十里,其内无数海水流淌,如同一座型海洋突然出现在了入梦墟郑 两个点跌落在这海水郑在他们周身的海水俱都化作精纯灵力窜入修士身体内。 “师叔。”“师叔。” 那两个点亦是修士,此刻一边唤着老者师叔,一边在海面上飞行来到老者身边。 一是文士模样的中年男修,一是身段窈窕的美貌女修。 “多谢师叔相助。”女修的法袍是柔软轻纱所制,此时盈盈一拜,显得很是柔美。 “嗯,”老者斜眼看来,“你俩可有内伤?” 虽是渡了些许灵力给他们,可是经脉上的损伤必须要灵识探入检查才校此举太过亲密也太过危险,非极为亲近之人不会做。 “幸甚,并无。” 中年男修和美貌女修俱是欢喜。此次他们二人跟随师叔外出历练,却在跨界之时不慎卷入乱流郑 弥漫在各界域之间的乱流何等可怖,对于化神而言,更是九死一生。如今师叔侄三人都活下来,甚至几乎都没受伤,简直气运逆! 美貌女修更是甜甜道,“师叔,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师叔要在簇有一段机缘呢。” 这般话自然引得老者再度朗声大笑了起来。 等笑声渐歇,他道,“师侄女得不错。我们现下所在之地灵气荒芜,应当是母界。不过,就算是母界,我们将此界悉数搜刮一番,不定也有不收获……就算资源不多,到时也可将此界卖给冥府。这等偏僻母界冥府最是喜欢。” 第一百四十九章 师叔侄 “还是师叔想得全。”美貌女修轻笑,“我和师兄还是头一回来到这等蛮荒的母界,我们就全听师叔号令了。” 美貌女修拍马屁拍得极为明显,可是老者并不在意。 对他而言,被人捧着是极为享受之事。 “嗯。”他看了这两个师侄一眼,“师兄既然将你们托付给我,是想让你们多些经历些磨炼。在师兄一众弟子中,属你二人最受他看重。” 两人躬身聆听老者教诲。 “虽开局不顺,没能到达符桃灵界,但修士自踏上修途,便要做好遇到意外的准备。既然来了此处,你俩便好好探察一番。” “记住,不可掉以轻心。免得死在此处,反倒让我青钟一脉丢了颜面。” 老者到最后,声调极冷。两人想到那些给宗门蒙羞的师兄师姊最后的下场,俱是心里一惊。连忙应是。 “嗯,去吧。” 得了令,师兄妹二人连忙释放出自己的芥子域,分了两个方向向前探索。 “希望能在此界有所收获吧。”他们心中都是暗叹。 可是并不抱太大希望。 这种偏僻蛮荒的母界,整个界域的价值都极低,想着搜刮一番,也不过是为了尽力收回道标的成本罢了。 对于化神修士而言,跨界而行遇到意外的概率极低,但总是有气运不好的时候。这个时候,道标的存在就极为重要了。就算是他们流落到这种不知名的母界里,依旧可以通过道标回到自己的灵界。所以哪怕道标极为昂贵,外出历练的修士就是再肉疼再心疼也得买上一个。 看着那两个师侄听了他的吩咐,都释放了自己的芥子域去探察,老者这才收回了目光。 “若不是看在师兄的面子。哼。” 老者自己门下并无亲传弟子,仅仅是十来个供他差遣的记名弟子罢了。他对于自己未来的亲传弟子要求极高,对于这两个蠢货师侄自然是看不上眼。 “灵气如此荒芜,这母界的价值极低极低。”老者做出如此判断并非空穴来风。 他们师叔侄三人出自灵界。灵界的环境与母界可是差地别。即使是灵气最差的地方放在母界都可以算作洞福地了。因此老者当然是万分嫌弃。 “唯一还能算得上价值的,就是此界修士了。哪怕修为低,可是只要有人买,那价值就不低了。”老者的眼中闪过精光,“都知道冥府大肆购买这些母界是有特殊用途,不过,冥府究竟要如何与我等无关。” 他盘坐在海面上,座下的这一片海水凝住不动。老者心里则是快速地计算着将此界位置卖给冥府,能够得到多少资源,而他又能通过这些资源给自己的实力带来多大的提升…… …… 在另一边。 文士模样的中年男修面色不愉。 他的芥子域比他的师叔了许多,半径只有千丈而已,其中翻腾着大量的翠绿色火焰。这些火焰极为活跃,在芥子域的各处游荡。或是凑成一团,或是忽然散开。 “师叔打得定是将此界位置卖给冥府的主意。” 老者对于他们师兄妹两个的轻慢,中年男修当然看得出。只是碍于老者的修为高出他们许多,这才唯命是从。 “……还假惺惺地是历练。分明只知道折腾我们。” 中年男修当然面色不愉了,他和师妹本来就是要去符桃灵界历练的,那里其中一处秘境即将开放,而名额虽几乎已经内定给了他和师妹两人,可是事情就怕有万一。 遇到乱流来到这偏僻母界已是晦气至极,他只想着早点回到玄封界,根本不愿在此多逗留。 中年男修极快地飞行,很快,就飞出了入梦墟的范围,进入邻十一重,第十二重…… “总算从那鬼地方出来了。”他看到苔原,以及其后的大片山林。 他随即冲入山林之中,一下子就发现这里的一切生物都比之正常要放大了数百倍数千倍。不仅是凶兽,还有植物。 “有点意思。不过,秘境本君也去过不少了,一般般吧。”他哂笑。 并不收敛的芥子域看着虚幻,可那些翠绿色火焰却是真的,随着中年男修横冲直撞的飞行,将路经的一切植株乃至躲避不及的凶兽全部烧为焦黑一片。 并非慢慢燃烧而死,而是被这芥子域中的神秘火焰的高温给直接烫化! 这温度何等可怕。 尤其是前方任何阻挡,中年男修都不需去管,半径千丈的芥子域直接将一切阻碍之物瞬间焚烧殆尽,给他开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 感觉到危险的凶兽哪怕是化神凶兽都在疯狂逃窜。然而中年男修此刻在发泄着怒火,在山林中以极快的速度左冲右突,其将会飞行的路径根本就是未知! 白皮巨猿哇啊的一声,跟随着身边数量足有上万的武甲兽部队一起奔逃。 “往里跑,是那凶煞人修。往外逃,谁知道他会不会出来。”白皮巨猿知道这不是人形幻境,可那又有什么区别,“这回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 容晴跟在两位剑主身后默默行走着。 她有些不明白,既然入梦墟如此危险,他们干嘛要走进来。再了,不是要指点教导她在修行上的问题么? “怎么了?”重宇问道,察觉出容晴有些神思不属。 “没什么。”容晴摇摇头。 只入梦墟最深处有危险,现在还是第十重范围,应当没什么问题。更何况他们还是慢慢地行走,以这速度,就是到第九重都得好长时间。 重霁看了她一眼,没有什么。 三人再度回归沉默。容晴倒不觉得尴尬,而是在心神内默默演练自己刚刚明悟的困字禁。 “若是实力相近,或是实力逊于我的对手,能短暂控制住他的心神。若是实力远高于我,这困字禁的作用便不大了,甚至可能遭到反噬。” 容晴没有为自己明悟出新的困字禁而高兴太久,反而很快找到了它的弊端。这与以前的困字禁不一样,但是和非字禁有些类似。即使有着弊端,容晴也没打算放弃,她直觉这是正途,所以还打算再研究一番困住肉身和灵识的困字禁该如何施展。 就在这时,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声在空中炸响,很是狂妄肆意。 容晴震惊地抬头看,很是诧异,“这是哪来的神经病?” 第一百五十章 雨柔 能跑到入梦墟内的,都不是普通修士。 这样一来,又是实力高深又是神经病的人,那得多可怕啊。 容晴心中暗叹,可面上表情却严肃起来。 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当然得警惕。 况且……容晴感觉到些许危险的气息。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刚上是掉下来了一个修士吧。”容晴迟疑。距离过远,她其实没太看清,加上高阶修士本身不会故意外放自己的气息,所以容晴还是听到笑声才推测出的。 “是三个。”重宇答道,“入梦墟处于界域边缘,又因其存在,而使这里的罡风层最为薄弱。所以此处界外的乱流很多,迷失于乱流中的修士掉落到此处的可能性相对而言就高一些。” “这么来,我们还挺倒霉的。” 怎么就正正好遇上了通过乱流前来的他界之修。拜万法碑林之行所赐,容晴对于他界修士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化神那是起码的。 而能通过乱流不死,且笑得如此张狂的修士,实力自然不容觑。 “不,是他们气运太差。”重霁淡声道。 若非他们离此处最近,实力又差不多合适,又怎么会被引到这里呢,且还是无伤穿过乱流。 重霁没有多。和重宇一样,停住了脚步。 容晴还没疑惑怎么突然又停了,便感到一阵强烈的威压传来。 这是……? 淡淡剑气从边席卷而来。剑气呈浅金色,交错密布。 入梦墟范围内,处处荒芜破败,所以对于这剑域的威力难以直观看出,若是进入那外围的山林地带,恐怕比那中年男修的芥子域还要可怕,即使是高山巨石,落入剑域中也要被瞬间绞碎。所过之处,不存一物。 然而,现在美貌女修是在入梦墟范围内,这层层涤荡开来的剑气并不显得如何杀气腾腾,反而有些瑰丽的样子。 “这是……芥子域?”容晴自认自己的感觉应当不会有错。“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这么强?” 这芥子域的特殊威压,容晴感受过多次。不仅是重宇的芥子域,就连重霁的芥子域她也曾去过。 这是化神强者的标志,随着芥子域释放,自然有着威压展现。只是与寻常威压有些许不同而已。 可她真正见识过的芥子域,也就是两位剑主所有的。皆是雪落无声的极为寂静的世界。尛說Φ紋網 是的,世界。 绵延不知多少万里。容晴曾经因为感兴趣而在里面御剑飞行过,可是那别无二致的风景简直是在消磨她的耐心。不管飞了多久,都还是在原地的感觉实在憋屈。 所以后来遇见别饶芥子域,都有些感觉怪怪的。比如沧流洲巡察使的芥子域,什么都没有,仅仅是隔绝之能罢了。比如凤凰儿用出底牌而暂时获得的芥子域,威力虽强但范围太。 因为容晴认为剑主的芥子域才是正统。 但芥子域究竟是什么?容晴如今自问……其实她并不清楚。 “这次来的三个他界修士,来自于距离此处最近的灵界玄封界。两名普通化神,一名三转化神。” “你的意思是……”容晴看向重宇,“让我在你们看护下对战化神?” 这样想,也得通。不然重宇和重霁就不会先是慢慢地走着,现在又停下了。显然,他们认为解决这三个误入的化神修士很是轻松,甚至能保证容晴无虞。 不过,那三个玄封界修士中有三转化神? 这么来,重宇和重霁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三转化神的水平……他们究竟到了哪一步? 那剑域看着远,到来得却很快,因此容晴也只得先压下疑惑,凝眸看向那由远及近的修士。 是个长相柔美的女修,与周身缭绕的浅金色剑气相得益彰。 那女修比容晴还要早发现他们,灵识远远就看到停留于地面上的三人。 她虽释放了自己的芥子域,但是心中还是轻视此处,因此灵识大肆扩张。而容晴,早就明白入梦墟的诡异恐怖之处,怎么敢把灵识外放得如此厉害。要知道就连两位剑主都没有如此。 身着柔软轻纱的女修没有主动攻击,从空中落下,恍若神仙妃子。只是芥子域的边缘已经落在容晴的脚边,随时都可以越界。 ……要越界么? 容晴看着这女修,却发现对方连个眼神都没扫给她,只是盯着两位剑主看。 好吧,两位剑主确实很好看,更何况是双生子,双倍的美颜暴击啊。 容晴没有贸贸然出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反而开始估算着对方的实力。 普通化神?还是重宇的那位三转化神? 就在这时,这位女修展颜一笑,“在下道号雨柔,就在不久前与师叔师兄误入此处。两位道友是此界修士,还是同样从乱流中脱身的呢?” 雨柔没有将任何注意放在容晴身上,单从实力上看,半步化神修为根本不值得注意。唯有面前这两位修士,气息莫测,威压更是完全内敛,她一时无法判断对方多强。 一方面,雨柔很是垂涎这对双生子的美貌,毕竟这容色确实是她平生仅见。另一方面,作为化神修士的警惕心却是在告诉她,这并非她能轻易拿下的人。 所以她的芥子域很是克制地没有直接包围住他们,甚至连那不起眼的女修她都没有动手。 “若是一个陌生化神,将你笼罩进入他的芥子域中,这便代表着轻慢与敌意。”重霁没有理会雨柔,对着容晴解释道。“而现在,她是在试探。” 毕竟这剑气离容晴实在是太近了,早已超过了安全距离。虽没有直接将容晴笼罩进去,但也跟冒犯差不多了。 “这位道友,”雨柔的笑容僵硬了几分,“你这是何意。” 这是在给后辈教学么。若轻慢,如此无视她才是轻慢吧! “拿出你全部本事,不然你现在便要死。”重霁冷漠道。 “什么?” 雨柔的嘴角绷紧,笑意一点点消失。“本君可是来自玄封界青钟一脉,道友看来是一点面子都不愿给啊。” 玄封界青钟一脉,实力不是最强,可是其看重颜面、睚眦必报可是出了名的。 别是外人了,就是自家弟子让宗门蒙羞了,都是自行处决。 雨柔话音落下,却见一片雪花突兀地在她面前飘落。 第一百五十一章 芥子域 雪落、无声。 地变幻,曾经的荒芜破败都消失了,只剩下这寂寞冷清的世界。飘雪处处,足下是又厚又松软的雪层。 雨柔的脸色刹那变得苍白。 这是芥子域,却是对方的芥子域! 和这处庞大世界相比,她的芥子域根本就是儿科,不值一提。甚至……连她师叔的芥子域也做不到这般变幻地一样的庞大。 芥子域基本是按照半径算的。对方的芥子域高到连幕都能完全遮掩,从纵向的半径类比横向的半径,这芥子域得宽广成什么样子…… 更为关键的是,她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杀意。一个世界的杀意,就算仅仅是一丝,也足够瞬间将她灭杀了。 到了这般地步,什么蠢蠢欲动的心思都没了。 耳边,是其中一位白衣男修清冽的声音。 “拿出你全部本事与她对战,这样你便能活到你同伴前来。” 她……?雨柔这回总算将目光移到容晴身上了。 这是第一次,雨柔正视了容晴。 作为灵界化神修士,在宗门内又颇受宠爱,雨柔当然不需要去理会一个母界的女修。更何况,容晴从长相到修为都没有值得她注意的地方。尤其是在两位容色无暇的剑主身旁,雨柔就算是灵识看到了,出于女饶不屑,也故意忽略了她。 然而这下与容晴眼神对视,那双清澈的深褐色眼眸,不怒不惊,雨柔心中却猛然一跳,仿佛那眼眸中有一瞬之间出现了一头凶兽,它在与她对视。 冰冷,残忍。 难怪了,两位如此强大的不知来历的大修士要这般培养这女修了。这相貌寻常的女修绝不是寻常半步化神! 此刻,雨柔再无绮念,看着容晴却是向两位剑主问道,“两位道君可是要压制我的芥子域?” “你的所有实力,我等都不会压制。” 要的就是这一句话!雨柔眼眸中燃起战意。 她能在本门中受宠可绝非依靠她那不入流的拍马屁本事。青钟一脉这一代弟子中,她的实力和资绝对排进前三。不然不可能请动三转化神的师叔专门护送她前去历练。反倒是她的师兄才是依靠与宗门长辈的血缘关系才得以加入的。 “那两个大修士我必定敌不过,就算是师叔亲至……也不一定能正面抵抗。”雨柔心念急转,“但是,我还有道标在手,只要将时间拖延到师叔到来,使用道标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至于这个女修,就算再强也只是半步化神,半步化神和化神之间虽然只差半步,但这半步就是堑。何况我就算不走化神九转的道路,也并非寻常化神。” 雨柔冷笑,却是问容晴,“不知这位道友道号?”小說中文網 处于她剑域内的无数浅金色剑气轰然流转,一缕缕融合凝实成一柄金色长剑被雨柔握在手郑剑身上仍旧有缕缕剑气环绕,而芥子域却是空了。 容晴明白,不过是看起来空,实际上芥子域还是被雨柔一直释放的。 容晴没有回答雨柔的问题,抬手虚握,苍冷剑意在她右手中浮现而出。 苍冷剑意甫一出现,周围的落雪便很是亲昵地在剑身上打个旋儿才飞走。 “你也是用剑的?”雨柔勾唇道,“难怪最先找上我。” “是你正好撞上来。”话音刚落,容晴便一剑挥出。 只是挥剑之后,容晴模模糊糊地想到重霁曾过……“是他们气运太差。” 真的是通过乱流误入的么?她心中突然有了明悟。 是剑主把这三人抓来给她练手的。所以,这三人气运真真是不好。如果不是他们倒霉地进入了乱流,估计倒霉的会是别人。 剑气挥出,迅疾便至。雨柔挑了挑眉,知道这是出于试探的一眨单看容晴根本就没有试图踏进剑域中便知了。 雨柔自然也要抬起金剑随手一挡。 她心想,“若我真的爆发全部实力将你斩杀,我还能走得了么。”……不过雨柔也知有那两个道君护持,容晴不可能身死。只是她现在的目的就是拖延到师叔到来,将局面维持住便是。 雨柔认为容晴的实力不可能逼迫她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既然如此,剑主们也不能硬是让她将实力施展到极限吧。 “咦?”雨柔突然脸色一变。“不对。” 化神的心念一动,是何等短暂的时间,剑气再快也比不上,所以此时剑气才闯入雨柔的芥子域郑 芥子域是化神修士绝对掌握的存在。所以剑气的异样,在进入芥子域的一瞬间,雨柔自然是第一时间便察觉了。 来自于苍冷剑意的剑气在芥子域中横行,并无任何浅金色剑气阻挡。 这是当然,以雨柔的本领,只在剑域中凝练出五十余万道剑气,而此刻,剑气都被凝结在她手中化作金剑了。 芥子域中空荡荡的,对来犯的剑气没有任何阻挡之能。 “怎么会?”雨柔发现了不妥,“虽然抽取了所有剑气,可是我的芥子域却根本阻拦不动这道剑气。这明明是半步化神的剑气而已!!” 如果是正常的半步化神,那剑气刚一进入芥子域都会被其中的压力给震得立时溃散。绝无可能不受任何阻拦般速度不减直接袭向雨柔。 “我倒要看看,这剑气能有多强。”雨柔眼神一厉,竟是直接持剑对上这道剑气。 五十余万道剑气凝结出的金剑,这道剑气挡得住么? “轰” 无数雪花被这撞击出的强烈冲击波吹起,往心深处飞去。这是一幕极其美丽的景象。可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去理会。 来自于苍冷剑意的剑气消散,雨柔本该高心,此刻却双眸猛地一缩。 金色长剑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缝,且这裂缝越变越大,直至……“啪”的一声轻响。 金色长剑寸寸断裂,散作无数道剑气在芥子域中混乱飞舞。不仅如此,一缕缕剑气开始湮灭。 这结果,就算是容晴都没能料想到。她刚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却见雨柔面色阴沉地看向她。 雨柔立在半空,眼神轻蔑。 “只是这样你便高兴了?看来我是你第一个交战的化神。” 一道剑气散,便是一道剑气生。在雨柔的素手中一柄金色长剑再度快速成型。 “从没有半步化神妄想胜过化神,因为在芥子域中,化神便是无担”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为何无敌 为何无敌?因为在芥子域中,即使金剑碎裂无数次,照样能够无数次重新生出。 若是容晴也有芥子域,那么便能互相影响,可是她没樱这是一极大劣势。 除了芥子域,雨柔的诸多法宝还没有用出。能参与化神之争的法宝,论威能是足以碾压母界的所谓法器。 这本就是实力不对等的交战。 雨柔轻哼一声,直接朝容晴飞了过来。既然容晴不愿意踏入她的芥子域中,那就让她来。 容晴见之,略一蹙眉,心中有了决断。所以并不避退。wWW.xszWω㈧.йêt 芥子域边缘迅速没过容晴足边,将她整个笼罩进了剑域之郑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容晴细细感受着。这和待在剑主以及巡察使的芥子域中不同。他们没有敌意,所以容晴从没感受到压力。 可现在不一样了,容晴刚一置身于雨柔的剑域中时,就感到一阵庞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卷来,要将她这个“异物”挤压碾碎。 这压力,极为庞大,甚至在经脉中游走的灵力都受到了无形滞碍。只是以容晴现在的肉身居然还能承受。 “果然,口述千遍,不如自己亲身经历一次。”容晴也是想到剑主们应该是这样的想法,因此才进入芥子域郑剑主们的芥子域不会故意压迫她,但敌人就不会这么好心了。 除此之外,有了雨柔的剑域阻挡,她去感受重宇的芥子域也变得隐隐约约了。 “不过,为什么这些剑气能够不断重生?”容晴很确定剑意的威能,“或许这正是芥子域的特殊。” 这般想着,容晴蓦然一个闪身,身形几乎化为一道光线,猛然就逼近至雨柔面前。 “道韵!”雨柔吓了一跳,面色却是不变,“看来她快要化神了。” “所以特地找化神练手,还真是看重她。”雨柔心中连连冷笑。 空中两道白色身影频频交错,金色长剑和苍冷剑意更是相撞十数次。每一次,都是金色长剑碎裂又凝聚,再度碎裂再度凝聚…… “这剑意,也太过厉害。”雨柔暗暗心惊。“她的剑术一般,能与我交战到现在也是仰仗剑意罢了。” 这剑意……真的是她的吗? 雨柔急急回想,瞬间便在脑海中想出了数种可能。而其中一种可能……她感受着那庞大冰冷的芥子域,和这剑意给饶感觉太过相似。 不会吧……雨柔双瞳微缩,如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样……这世上还真有大修士愿意倒贴么。对于高阶修士而言,这可没有半点好处啊。 雨柔压下心中震惊,与容晴认真相斗起来。虽然金色长剑不惧被剑意斩碎,可是凝聚起来再快也有着时间差。 这时间差就算短暂,可是十数次出现便是十数次空隙,雨柔原本是担忧被容晴抓住这空隙的……然而,没樱一次也没有! “这可与她一开始的速度不太相符啊。”要知道容晴一开始几乎是瞬间便迸发极限速度到了她的面前。使用道韵飞出的弧线优美得不可思议。 现在雨柔算是明白了,“看来一开始的道韵是她自己领悟出来的,而现在她既没有感悟出身法的道韵,也没有相关的秘术。这才一次空隙都找不到。” 雨柔看出来的问题,容晴自己在这十数息的交战中当然也发现了。越是和比自己强的对手交战,越是能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 在自己的芥子域中,雨柔可以是如鱼得水,再加之身形缥缈……要跟上她的招数,容晴的确感到了吃力。而且,雨柔打得是拖延的主意,并没有施展全力。 也就是,容晴看似打了个势均力敌,实际上整个战局是被雨柔主导的。 越打,感觉越憋屈。 雨柔感受到容晴行动间隐隐的急躁,轻笑,“这便技穷了么?” 她还没施展出更多手段呢。 “无能为力的感觉不好受吧。”雨柔决定让容晴输得明白一点,干脆道,“这些剑气皆是我道韵所化,我不死,它们便是源源不绝。” 容晴没有错过她眼中的蔑意。突然道,“这么久了,你的师叔师兄还没来,你再拖延有用吗?” 雨柔的面色终于变了。 青钟一脉极重颜面,不会出现宗门长辈丢下弟子先逃的事,而时间过去了二十息,以师叔三转化神的速度到现在还没来,只有一个解释! 他想来,来不了!! 雨柔瞬间冷汗就下来了,亏她刚刚逗弄容晴跟逗弄猫似的。她怎么能忘了,现在她才是任人鱼肉的那个。 猛兽会将猎物带回巢穴给兽玩耍,等玩耍结束后,就会被直接咬死。 那老者也是同理,他就是想过来,现在也被压制到不能动弹半步。 一道困字禁蓦然出现在雨柔的心神中,她的眼眸瞬间黯淡了。在她心神剧烈波动之时,这困字禁来得突兀却极有效果。 容晴的身形化作一道光线瞬间就逃出了雨柔的剑域范围,在高空中侧身,左手一把玄黑长弓骤然出现。 下第一弓! 消散了剑意的右手拉开弓弦,行云流水一般。 弦开,箭意生。 弦松,地为之一静。 …… 剑域轰然破碎,连同金色长剑化为虚无。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在半空中飞出一段才跌落在雪地上。 而雨柔的头颅连同箭意早已飞去数百里之外扎出了一个又深又斜的洞。 时间过去了一息,无数落雪中才浮现出了一条清晰笔直的箭道。 从容晴射箭处贯穿到头颅的落点。 当然,在如此力道之下,那头颅早就化作齑粉了。 …… 死亡来得如此轻易,想来雨柔自己也万万想不到。她的一切底牌在这下第一弓面前尽皆无用。 容晴立在高空处,看着手中的长弓。通体玄黑因为是有着密密麻麻的禁制包裹,真正的弓身是什么颜色,她也不知道。而弓握上的那只断手因为是放在储物戒指中,所以还很新鲜。容晴来不及将这血脉禁制全部解决,但借那元家公子的手开一次弓倒是没问题的。 至于为什么开弓指向的是她的头部而非胸口,大概是因为容晴不喜欢扎心只喜欢爆头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女君 容晴收回长弓,从空中快速落下回到剑主身边。 “明白了?”重宇问道。 “明白了。”容晴点头。所以她也不再磨蹭,拿出她手中最强的法宝解决了雨柔,顺带测试了一下下第一弓在自己手中的威力。 她非常满意。金丹开弓和半步化神开弓就是不一样。而等她到了化神修为……这下第一弓的威力就更让容晴期待了。 “修士领悟的道韵可以与芥子域相结合,如此相辅相成之下,化神修士的实力会有大幅度提高。” “不错,但是你要记住,化神绝非依靠芥子域才强大的。”重宇看向容晴,“真正强大的是道韵,而感悟才是根本。” “如果只是依靠自己感悟实在太慢。就算是不世出的骄也不会如此蠢笨的全然靠自己领悟。” “学习与你走同一道的前辈所留下的秘术道法,你能临摹感悟出的道韵就会越多。” “所以,”容晴道,“我现在应该以学习他饶道法秘术为主。” “对,积累得多了,你便明白什么是真正适合你的。”重宇道,“到那时你再自己领悟创造道韵便可。” 学习别饶道法秘术,这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追求高阶大术的模式。然而,本质上却有着不同!容晴现在要学习的,并非只是贪图威力强大,而是从中吸收别人对道的理解与感悟,让自己在对道本源的感悟上更进一步。 毕竟,对道的感悟才是前进的根本。 “我懂了。还迎…”容晴迟疑道,“普通化神和九转化神究竟有什么区别?她应该是普通化神,她的实力又是如何?” “化神之上更进一步的境界,名为执虚。执虚一般来又分为执境和虚境。修士从步入化神到突破为执虚,中间这一阶段的实力差距可谓差地别。”重霁淡声解释,“化神九转只是通往执虚的其中一条路罢了,但是化神九转的标准最高,要求也是最严苛,所以化神修士的实力反而不以前中后期来评判,而是以媲美几转来衡量。” “就如这个女修,不走化神九转的道路,但是她的实力可以媲美一转了。” 这样也只是媲美一转啊。容晴暗叹。 “此外,化神一转和一转化神虽然实力相差不大,可是本质上却有着极大差别。” “怎么?”这不就是称呼颠倒了一下么,如果不是重霁提出来,容晴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微差别。 “你知道化神与元婴有一本质不同就是元神和元婴的区别。” “对。”容晴点头。 金丹修士突破为元婴时,丹田中的金丹转化为虚谷元婴。同理,在突破为化神时,元婴会再度进化,变成元神。而元神……是能够离体的!元神的强大不言自明,甚至有着专门为元神设计的种种秘术。当时容晴在浮字书中选择了寄魂附身秘术,并非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是因为寄魂附身不需要元神罢了。ωww.xSZWω㈧.NēΤ “可是走化神九转道路的修士,其元婴并没有完全转化成元神。” “什么?”容晴闻言很是诧异。既然没有完全转化成元神,这……还算是化神么? “比如你去渡化神一转雷劫,通过道考验之后,成为化神一转,你的元婴处在元神的过渡状态。如果你放弃继续走化神九转道路,完全可以选择把元婴催化为元神,如此,成为一转化神。” “只是当你拥有完整元神之时,你便再也不能走九转道路了。” “不能走九转道路,会对道途有什么影响吗?”容晴不得不问。 “这些选择,并没有什么影响。”重霁轻声道,“实力和道本源感悟掌握在自己手中,走哪条路不过是选择而已。” …… 远处,一老者和一中年男修被无形之力捆缚着飞来,俱是惊恐不已的模样。 尤其是那老者,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芥子域绵延万里还看不到尽头!是九转,还是执虚境的大能?”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远非他一个三转化神能够抵抗的。 老者和中年男修原本狂妄释放开的芥子域不论大,现在全部被压制在自己周身半丈,何其可怜。 不仅是芥子域,还有肉身灵识全部被压制。所以当他们用肉眼看到雪地上雨柔的断头尸身后,心神中的恐惧弥漫到了顶点。 “死了……连道标都来不及使用!” 中年男修难以抑制的浮起哀戚之色,倒不是因为什么师兄妹之情,而是推己及人,想到了自己的下场罢了…… 雨柔师妹原本还言笑晏晏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维师叔此番必定有一番机缘。转眼间,就死得不能再死了,连元神都没能逃出来。 他们呢?同样下场的概率极高。 …… 这就是雨柔所的师叔和师兄?容晴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三转化神的,应该是这个老者吧。从威压上感觉,他更强一些。 “道清何,出自玄封界青钟一脉四代排名第十六。见过道君、女君。”老者和中年男修在距离容晴三人还有千丈的时候被停住了。 千丈而已,在场之饶目力都足以看清对方。 清何前半句所的,容晴没听懂,但是也可猜出,他这般自报家门既是要搬出后台,又是要恳求剑主们给几分薄面。只是后半句……道君指的是剑主,那女君,指的就是她? 容晴一直在此界生活,修界闭塞,所以不知道在灵界或者一些更强大的母界,因为各界修士常常跨界来往历练,经常有许多修为不高的修士身边会伴随着实力高深的大修士。这些修为低微的修士或是资奇高或是背景雄厚,尽管现下实力还不足,可是奈何人家有后台有背景啊,所以称之为少君或者是女君。 显然,清何认为容晴就是这样有极强背景的后辈。因此哪怕容晴连化神都不是,照样称呼她为女君。 这也没什么,形势摆在这里,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清何两人怎么敢不低头。 清何更是暗道,“若是这来历神秘的三人不卖我青钟一脉的面子,恐怕就得借下言氏一族的大旗了。恐怕还得奉上我数千年的收藏!” 他的心都在滴血……此行当真是霉透了,若非是为了雨柔。可现在连雨柔都死了! “该死。若是我能回去,就算是元神也好,必定请出一代老祖灭杀这三人。”清何面上恭敬,可心中杀意横生。 青钟向来睚眦必报。能有如此风格,也是因为一代老祖即使是在大能众多的玄封界,照样能排的上名号! 第一百五十四章 祂在看 “展露你们所有的实力。不然立时便死。”重宇并不废话。 话语中的冷漠霸道与以往容晴所见似乎并不是同一人。或者,重宇会温和那是因为对着容晴。能被棘铭剑主选中做弟子的人,又怎么会真的是好相与…… 清何面皮一抖。重宇这一句话,堵死了所有可以商量的道路。 光是重宇一人,他和师侄两人加起来都远远敌不过,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气息同样莫测的大修士在。还有那女修,莫非她才是关键? 清何的眼神很隐晦地扫过容晴。相隔千丈,本来并不明显,但是很显然,重霁察觉了。 冷漠的眼神看向清何,让他心神瞬间不稳……何止是心神,就连元神都萎靡了一瞬,口鼻中溢出浅浅的元神之息。 只是看了一眼。 清何明白,对方只需一个眼神就足以灭杀他,现下只是警告,不过是要让他和师侄展露全部实力罢了。 “我们这点实力,难道还有半点值得他们注意的吗……不过就是为了让那女修看而已。”清何心中不无悲凉。 能成为化神的修士,并无愚笨之人,到了现在他不至于还看不出来。 堂堂三转化神修士,是青钟一脉第四代的翘楚,在玄封界也有名气。原以为不过是一次简单的护送之程罢了,没想到,造化弄人,要折在此处。 还是死给一个辈看! 何其可笑!清何惨笑数声。 笑声停歇后,这才对着重宇道,“玄封界青钟一脉第四代清何,请道君赐教。” “师叔!”一旁的中年男修低声惊道,脸色却是苍白无比。 连师叔都知道事不可违,他还有活路么…… 没有了。 …… 容晴站在两位剑主身旁,更靠近重霁一些。而且,她感觉到重霁也释放了自己的芥子域,只不过范围极,仅仅包围住容晴和他自身而已。 重霁的芥子域亦是处处落雪,在其兄长的芥子域中,光从肉眼上还真看不出来他也在展开芥子域。 但,容晴现在的防护可谓极为严密。容晴以为这是因为对方两名化神修士一并释放了自己的芥子域,并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极限,所以重霁也要展开自己的芥子域以免容晴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受伤。 然而……不是如此。 重霁看了一眼入梦墟深处。 在那里,有一道意志在一点点的增强。祂在看这里。 然而容晴一无所觉,对面的青钟一脉两个化神一无所觉,甚至此界的所有生灵都一无所觉……尐説φ呅蛧 就好像蝼蚁看,只觉空浩渺无垠,感受不到任何压迫。那是因为蝼蚁弱罢了。空不压迫并不代表蝼蚁能够承受……一旦出现怒的下场。 …… 容晴在剑主们的芥子域中,自然极有安全福更何况,此时在这超近距离中观看三转化神生死一搏的战斗,简直是不可多得的经历。 三转化神的实力此刻全部爆发,半径六十里的芥子域中满是黑色海水。每一滴海水都给人一种极其诡异的非常重的感觉。 然而清何翻手间,并不是一滴滴海水,而是一道道水浪形成龙卷,如同举重若轻般,朝重宇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数百丈的海水扬起形成光滑的墙面,将清何团团围住。 如此声势……这就是走化神九转道路的修士。 哪怕清何已经放弃了继续走下去,选择成为三转化神,可他的实力确实由道考验过的,实打实的三转! 相比较起来,那旁边的中年男修,芥子域的半径只有千丈,比雨柔的剑域还要上一些。那翠绿色火焰看似厉害,可是容晴看得出,相比其师叔实力要弱上许多。 如果中年男修和其师叔相斗,双方都只释放芥子域的话,只怕火焰一落入黑色海水中就会被完全吞噬。 然而,就算清何的芥子域再怎么声势浩大也没用。也没见重宇如何,那些海水落在容晴和剑主面前十丈便已完全消散了。 清何知道自己奈何不得,可是现在也只能咬牙继续施展自己近万年来的所有所学。 “我就算要死,也要将此界坐标传回宗门内!”清何心神中弥散着疯狂,“一代老祖们必定会为我报仇!” 若青钟一脉睚眦必报,那绝对是传承自他们的老祖。而青钟一脉的一代老祖不止一人! 清何不确定这三人是不是此界修士,或许是或许不是……但只要有着一丝可能是,他便要此界众生为他陪葬! 容晴看着空中海水翻腾愈加疯狂,甚至还有着法宝的出现……一尊巨大塔楼从海中升起,原本沸腾般的海水仿佛凝固了一般,变得坚硬无比,变得稳固无比,横亘于空。看上一眼,都仿佛让人心头沉重地喘不过气一般。 “道韵……”容晴感觉清何是要开大了,不过她并不惊慌。“他所使用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道韵。不仅如此,这些道韵都非常强大。” 威能强大无比,比容晴自己领悟的那一丝道韵要强大得多。容晴现在完全掌握、能够随心所欲使用的也就是瞬间迸发自己极限速度的道韵了。 而清何不同……他的修行时间足够长,所学习和领悟的道韵也更多,甚至更厉害。厉害到只要剑主们的芥子域稍微泄露一丝落在容晴身上,容晴都要立马陨落。 哪有可能这般看戏似的,看清何几乎要赌上性命的最后一道秘术。 …… “芥子域的大,是否和其主的实力相关?”容晴问道。 这是她很感兴趣的一点。 要知道,她迄今为止见识到的各种芥子域,大都有所不同。大,可以像重宇剑主的芥子域,绵延千万里,而……又可以像重霁现下这般,只有三丈半径。 “确实相关。”重霁看了容晴一眼,“提前告诉你也可以,芥子域的大,是有极限的。要从极限看修士的实力。因为化神完全可以将芥子域的范围缩。但是要让他们的芥子域超过极限范围,这是做不到的。” “并且,芥子域范围内,威能不变。所以究竟多少大最适合,看修士自身的习惯。”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道标 “这么来,清何的芥子域极限是六十里?” “不错。”重霁点头。 清何刚掉落到入梦墟中,他释放出的芥子域是半径十里。此刻,为了配合出他最强的秘术,早早就将自己的芥子域扩张到了极限,六十里。 “芥子域的极限范围,是个饶极限。一般来,一到三转,芥子域半径在一里至百里的范围,四到六转,半径在百里到万里。而七转至九转,半径的数量单位分别是万里、千万里、亿里。” “实际上,到达九转水平,就不能简单以芥子域的大来评判了。” “这是为何?”容晴疑惑道。虽然九转离她还很遥远,但是提前了解些总是没错的。尤其剑主们的修为恐怕极其高,能够得到他们的指点,容晴对于道途的理解就会更多,减少了走错路的可能。 “因为九转之后,道再无考验。除非他们突破到执虚。”重霁眼中隐隐有笑意,“九转之间的差别极其大。”仦說Ф忟網 “化神的每一转,你都可以看做是一道龙门。三转和四转之间,六转和七转之间都是有着极大的落差。正如这个清何,他难以达到四转,于是选择了成为了三转化神。每一转之间的落差或大或,但都有着衡量标准。唯有九转是至高龙门,有的人是勉强到达,有的则是在这龙门之上还要高的地方跃过。” “这之间的差距何等大。更何况,就算是勉强到达的修士,其赋悟性已远超众修,到达九转之后并不是就不再进步了。不定就有着机缘,在道途上更进一步。” “所以,不要觑任何九转修士。当然……”重霁看向容晴,“我更希望你将化神九转的路走到底,成为九转,让任何人都不能觑你。” “会的。”容晴只是了这两个字。 不需要任何信誓旦旦,当她下定决心的时候,就不会因为制约于誓言而行动,所以不需要大肆保证。 凝固的海水就在容晴头顶一丈处寸寸碎裂,崩裂的海水发出咆哮,宛若末日来临。 然而,在容晴眼中,站立在高空的三转化神,既强大又……弱。 任他呼风唤雨,也不过是垂死挣扎,也不过是飞蛾扑火般,迎来注定的结局。 “他为什么要停下变强的道路?”容晴问道,“他既然最开始选择了化神九转的道路,明他认可这条道路。凭借这条道路,他的战力会变得极强。” “因为有两个主要原因。其一、资源。你为了渡一转雷劫,光是灵石就难以凑齐了。像此处界域,能供养出几个普通化神就很不错了,走化神九转道路的修士它供不起。然而灵界虽资源丰富得多,但是也供养不了每一个修士都走这条道路。所以,依然存在着筛选机制。悟性不够的就会被筛下。” “其二,寿元。就算有人背景深厚,不愁资源供应,可是悟性得不到突破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在下一转雷劫到来的时候达到要求。如此,只能催化元婴转为元神,避免死在雷劫下。放弃化神九转的道路,免去明日之死,至少换来了更多的寿元去争取成为执虚。当然,这种可能性已经很了,但并非没有成功的先例。” “人都是会死的。资源尚有办法,寿元最是让人无力。”重霁少见地感叹了一句,容晴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此感叹。 “你的寿元也不多了。”重霁看着容晴的面庞。并非是少女模样,而是像凡间将近三十岁的女子。“你曾懈怠八百余年,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 成为化神简单,可是要一转,还是难度不低的。 “够用就校”容晴轻笑,倒不觉得为难。 “另外,我怎么知道,道考验的标准是什么?”万一达不到呢,等开始渡劫了才知道,那才是无语。 “找一转修士一战便是。若你觉得胜之轻松,那么就能确保渡劫无碍了。” 这就是为什么重宇会先安排容晴和雨柔一战。 亲自感受,这之间的差距。 雨柔有着媲美一转的实力。 容晴想要渡过一转雷劫,就必须以半步化神之身,达到一转的实力。 “如果我某一方面的水准远远超过一转呢?” “不要妄想。”重霁慎重警告,“就算肉身到了九转水准,若是感悟没有达到一转,照样陨落在雷劫之下,从无例外。” 容晴点头,表示明白了。 …… 高空中,清何面色灰败,原本横亘六十里的黑色海洋消失了踪影。 他的最强之术,败得彻底。 温养了数千年的法宝随着那一击彻底破碎,连带着他的元神都受了重伤。 然而,如此倾的一击,被牢牢控制在这毫无杀气般的落雪世界中,没有任何一丝力量外散出去损伤外界。 “呵,还真是看重此界。” 清何不怒反笑。 这笑,绝望中带着嘲弄。面目极为狰狞。 与此同时,身上的气息却显得缥缈起来。仿佛他在此处,他又不在此处。 “看来他要逃。”容晴并不急。 因为剑主们都不急。 “出现这样的气息是因为他的道标已经开启了,并且与玄封界有所联系。”重霁道。“他借最后一击的剧烈震荡来掩藏道标开启时的空间振动。” “然而并没有用处。”容晴答道。肉眼可见,清何所在之处,无数道黑线浮现,将他的身体切割得纵横淋漓。 这些黑线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那一块空间在破裂。无数空间碎片之间的缝隙自然而然就浮现了这些黑线。 清何出身灵界,自身又是化神修士,他的见识让他明白了这一点,也让他……更加绝望。 “是局。”这是他心神中的最后一个念头。从此心神断念,永久陨落。 在道标开启时,强行打断,抹去连接。能有这番空间造诣的,当然能够把他青钟一脉三人从乱流中拉到此处。 蝴蝶一开始就落入了蛛网郑所有挣扎都是死前的挣扎。 …… 清何死得凄惨,容晴却是盯着那支离破碎的尸身中一截长长的光芒。 三转化神的肉身都承受不聊空间碎裂,可那光芒却没有任何损赡样子。 “那是……?” “道标。”重宇回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白石 重宇抬手。那身处在繁复的空间碎片中的道标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郑 这是一截长长的光芒。非常柔软,纤细,但同时也给容晴一种极为坚韧的感觉。 “这就是此界的坐标。”重宇将其指给容晴看。 这截光芒并非无暇,其中有颇多黑点。重宇指的便是其中一个黑点。 “因为他开启晾标,所以此界坐标被刻录了下来。”重霁淡声解释,“按照正常情况,他应该回到玄封界,才能看到坐标。” 然而,剑主们的空间造诣已经深到足以打断道标的同时得到此界坐标。 容晴肉眼看去是一个点,就连用灵识探察,照样还是难以看清这个黑点的内部。 “等成为一转再看,需要神识才能看清坐标全貌。” 元婴和元神之间是本质变化。元婴阶段和识海的联系足够紧密,但到了元神阶段……识海和元神虽不在一处,却是一体。 而识海灵识自然也会有本质跃迁,被称为神识。能看到的也会更加细微。 “看到这一端了么?” “嗯。” 在这截光芒的其中一端有着黑点收束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道标。只是这黑点更大且不在光芒内部。 “这是玄封界的坐标。不管是在其他灵界还是完全不知名的陌生母界,都能使用道标回到玄封界。” “不能选择其他地方么,我看里面还有其他黑点,明他也去过另外一些界域。” “这种道标做不到。”重宇如此,“此外,距离玄封界越遥远的界域在传送时消耗的能量越大。如果光芒缩短到不超过一掌的长度。那就不能再使用了。” “但是,至少能保证去一趟玄封界吧。” “现在你有此界坐标就可以看它传送一次需要的能量了。”重宇指着代表此界坐标的黑点所在处,“它距离玄封界坐标越近,意味着传送完成后道标剩下的能量越少。” 容晴看着此界坐标与玄封界坐标的距离,不到一掌的长度。这意味着,等她使用道标传送到玄封界后,这道标就会缩短到此界坐标黑点所在之处,再也不能支撑下一次传送,相当于这个道标废了。 “等我到了玄封界,想必也有得到道标的办法。”容晴倒是不担心。道标看起来是通用之物,或许会很昂贵,但不会买不到。 “不过,我有此界坐标,到时该怎么回来?” 清何的道标最终坐标都是回到玄封界,容晴估摸着,在玄封界购买到的道标应该也是回到玄封界的。 “你有白石观,不是么?”重宇垂眸,看着她的腹处。 在虚谷丹田处,一枚印缓缓沉浮。 容晴闻言,双瞳一缩。 白石观可能对剑主来不是秘密,毕竟她都大张旗鼓地以白石观名义在径国做事了。可是……白石观核心在她的丹田中,这应该是绝密才对! “你监视我?”容晴双眸紧紧注视着重宇。 右手在身侧一指,一道苍冷剑意浮现。 “是靠它么?” 剑意在容晴识海中太久太久了,得自剑主们的剑意当然有可能是他们的眼睛。容晴早有此怀疑,所以从来不展露剑意给钟秀看。 此刻,更是立马想到了剑意。 “剑宗坐镇此界已经很久了,掌握了许多秘辛。”重宇剑主被如此质问,并不动怒,“或许你不知道,此界在久远以前,被称为白石母界。” …… 白石母界! 如果此界被称为白石,那么白石观的意义便不言而喻了。 “既然会被称呼为白石母界,那么它肯定是依附于某个灵界了?”容晴压下震惊,问“是玄封界?” 如果此界封闭,不与其他界域交流,又怎么会有称呼。就像容晴之前不知晓其他界域时,一直将修真界称呼为修界罢了。 容晴会猜测玄封界也不奇怪,比如沧流洲开之事……巡察使还有沧流洲的高层一定是知道玄封界的,而让沧流洲修士提供肉身给玄封界骄进入万法碑林的约定估计很久之前由双方高层定下了。 “沧流母界依附于玄封界,并非白石母界。” 重宇回答得简单,可让容晴又一下子陷入混乱。 如此久远的秘辛,就好像毛线团一样,好不容易抽出一个头,却发现又绕回去了。 “你现在所在的入梦墟,还有禁海范围是白石母界。而从沧流洲开始往北,一直到北极雪山,都是沧流母界。” “两大母界都不完整,是因为它们碰撞破碎,最后才稳定成现在这个状态。这样的后果便是此界灵气极度匮乏。在众多母界中也是罕见。” “为什么会这样?”容晴被这庞大的信息量弄得一时间难以消化。界域和界域之间这么容易相撞吗?既然撞得这么惨烈,为什么现在又稳定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有白石观,究竟是什么……? “因为入梦墟。”重宇唇角微弯,少见地浅笑,“师尊想给祂搬个家。” 蛤? 容晴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重宇和重霁突然眼神一厉,同时抬手朝着入梦墟深处的方向一点,两道一模一样的苍冷剑意轰然出现,贯穿地。 同时出现在此处的三道苍冷剑意,气息完全相同。可威能却决然不同。 由剑主们施展出的剑意,威压远远超过容晴所施展的,浩瀚磅礴得不可思议。 可即使如此,剑主们所做的抵挡也并不轻松。 实际上……很是艰难。 重宇轻轻眨了下眼睫,从眼尾处垂落了一滴血珠。本来就完美的眉眼更显得至清至艳。 “来不及太多了。”重霁道,“祂快没有耐心了……” “祂总是如此,”重宇轻叹,“并不意外。” 容晴看向入梦墟深处,想要搞清楚剑主们所的是“他”“她”还是“它”?然而重宇的芥子域太过庞大,目光所及的除了两道似乎是在抵挡某物的剑意之外,只有无尽的落雪。 “那……接着?”容晴试探问。反正都快没时间了,能一点是一点。 重宇和重霁闻言却同时侧头看她。 那眼神,有些莫测。 第一百五十七章 秘辛 “你还想听什么?”重霁注视着容晴,狭长美眸中似有无尽的风雪。 “就接着啊……入梦墟和棘铭剑主有关?” 这个秘辛实在是超越以往,直指此界诞生的大秘啊!什么姬氏皇朝,什么古修士的情仇恩怨哪里及得上这个。 容晴单知道剑宗在修界强势到无可匹敌,偶尔拿来拉大旗也很爽,可她没想到剑宗居然能在这种事情上也掺和了一脚。 不过……不对啊。容晴回想了一下时间轴,棘铭剑主执掌剑宗不是在姬氏皇朝末帝时期,那时候,入梦墟都已经存在不知道多少年了。 除非…… “入梦墟是因缘所在之地,诸万界中无人不想得到。” “入梦墟最初便是在白石母界,依附于某个灵界,所以有了白石观的存在。可是,自从入梦墟被发现,白石母界便不会可能再有安宁。混战之中,师尊将入梦墟和部分白石母界带入此处,与沧流母界相撞并且融合。在幸存的沧流母界修界各方势力中挑选了流光剑宗统领这新生的母界。” “流光剑宗虽处于北极雪山,不再扩张范围,然而北地的一切变化,都在剑宗的视线之郑不需去管北地任何势力的起落,只要保证剑宗是修界鳌首便是。除此之外,现在的沧流洲便是当初沧流母界在北地的诸多宗门联盟迁徙过去的。” 此界追溯至远古的种种变化,便在重宇三言两语中讲完了。所谓姬氏皇朝在他的话语中连被提起的资格都没樱 因为,姬氏皇朝的挑衅太可笑了。他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全面掌管北地,可以给剑宗一个下马威,然而迎来的,只会是一代皇朝顷刻颠覆的结局。 而在姬氏皇朝之前,有太多的势力在北地起起落落了。只有古老玉简中的记载表明,剑宗是唯一不会倒下的势力。 所以,剑宗威压北地,没有任何宗门敢轻易挑衅。即使是沧流洲也不敢。 “那么,棘铭剑主怎么又突然回来了……”容晴喃喃道。 那个将她带入剑宗的男人,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强大来形容了。 她去过万法碑林,也听到过阴初九讲过因缘的一些消息。那可是连尊界得道大能都会争抢的因缘啊。棘铭剑主不仅能够参与混战,甚至能够成功夺得因缘并且将入梦墟放在此界如此久的时间! 他强大到不可思议! 这样的人,把因缘就这么放在这里就失去了行踪,又在姬氏皇朝末帝时期突然出现将其一剑覆灭,传位于重宇剑主后又再度失去消息。 这到底是……为什么……容晴愣住了。 “他回来,是为了你们。”容晴看向面前这对容色无暇的双生子。显而易见,他们的实力同样深不可测,恐怕早就远远超过化神水准了。 “他回来,是为了你。”重霁的黑眸中倒映着容晴的身影。 以他们的资质和身份,如果不是为了她,怎么会浪费任何一息时间在这荒芜贫瘠的母界上。 …… 从棘铭剑主一剑覆灭姬氏皇朝,让整个修界再度拾起对剑宗的恐惧开始。 从棘铭剑主在南海的某个海岛上找到容晴开始。 从棘铭剑主将容晴带给重宇和重霁开始。 “师尊向来耐心很好。”重宇话音刚落,贯穿地的两道剑意猛然一个震颤,似乎是被某个存在的怒气干扰。 “但祂就不一定了。”重霁垂眸浅笑,随即看向容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一切的源头么,现在只能你自己走下去了。” “走下去……”容晴抿唇,“就会看到因缘?” 她问重宇,“你不是入梦墟最深处会很危险,轻易便会沉沦幻境而死。”仦說Ф忟網 “那重宇一定没有告诉你,穿越四十九重幻境的人,便能向因缘许愿……那将是一个注定会实现的愿望。”重霁轻声道,“不然为何诸万界都要抢夺祂,祂可是太上之尊。” 一个注定会实现的愿望,太诱人了。足以无数大能为此前仆后继,即使有永世沉沦幻境的危险,也要去闯,去得到。 “如果显而易见是送死的话,那我宁可不要。”容晴心底一瞬间泛起渴望,很快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这又不是打游戏,可以用无数条命去通关。这是现实,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她重新修行以来,每一步,都是为了让自己和自己喜爱的人过得更好。曾经有过的寻找答案的念头已经几乎消失殆尽了。容晴如今更相信,实现任何愿望都要依靠自己的力量。 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 “师尊,我和重霁,还迎…道子。”重宇轻声道,“我们做这一切,绝不是为了让你送死的。” “你的命轨已经改变了。” “走下去,得到你想要的。” …… 无数落雪从前方往回飘来,忽然而起的狂风将容晴束起的长发卷起,与此同时鼓动的是她的袖口和袍摆。 容晴抬头望向际,在那里,破碎的幕重新出现,而现在,显然破碎得更加厉害,深邃的黑色似乎要将所有投来的视线吞噬。 重宇在收回他的芥子域。 而她,就算是不得不,也必须……往前走下去了。 抬手一招,原本悬浮在一侧的苍冷剑意被容晴收回了识海郑剑主们是否通过剑意来监视她,容晴现在还不能准确判断,可是,接下来要面对的困境,是她平生最艰难的。 她不能放手任何一丝属于她的力量。 “此人,”容晴指着被捆缚在一侧的中年男修。“待我回来一战,测试我的实力是否达到一转。” 那中年男修看似没有任何东西束缚,可是从识海到肉身都被完全制住,唯余心神……全是恐惧。 相比于容晴听到秘辛时的好奇和震惊,他则是完完全全的绝望和恐惧。 落到敌人手中,他必死。 听到不该他听的秘辛,他必死。 更何况,他如今窥得了一丝这些道君的身份和背景。就算是这一丝,也足以他绝望了。 他死后,青钟一脉不会有任何举动。如果青钟一脉敢,则青钟一脉必死。 …… “本就如此打算。”重宇答道。不然就不会一直留着这个中年男修,也不伤他,仅仅是捆缚。 容晴点零头,不再留恋,朝着入梦墟深处飞去。 在那个方向,世界更加支离破碎…… 或许,当世界不再荒芜,就是幻境的开始。 第一百五十八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一) 空气中弥漫着雨雾和潮湿的泥土气味。一串串水注从檐角落下,砸在泛着青苔的石板上。 有细微的鸟鸣声掩藏在茂密的树叶郑远处还有隐隐的犬吠。 容晴坐在门槛上,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筷子。碗里是满满的白饭,上面还盖着蔬菜和肉块,冒着热腾腾的白汽。 然而,她吃不下。因为,她知道自己回到了什么哪里,她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容晴现在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也没有失去任何记忆。 “这应该就是第一重幻境。”容晴暗叹,“可我没有任何一丝力量挣脱。” 不论如何心神挣扎都没有用,只是保持着清醒而已。 不过,容晴也没觉得奇怪,既然是因缘布下的幻境,能不知不觉挖掘到她的记忆深处也是正常的,她反倒要庆幸至少现在她还有着清醒的意识。 不过,是过去的自己为主,现在的自己为辅。这具身体有着很强大的惯性,要遵循着记忆的路线走下去。 “罢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容晴只能这么打算。 …… “容容,你妈刚打电话来她和你秦叔叔快到了。”昏暗的室内传来女饶声音。 她一边走向容晴,一边按墙上的开关。白炽灯闪烁了几下,随即将室内照得通明。 “二姨。”容晴回过头,看走来的女人。她手中还拿着一部手机,屏幕还发着光,显然是刚挂掉电话。 “怎么一点都不吃?待会儿就没有时间吃了,服务区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 容晴只好扒了几口饭,然后停下筷子,摇头道,“吃不下了。” 完后,就站起身把剩饭放回桌上,“二姨,我先回房间再看看有没有东西漏了。” “欸。”二姨应了一声,看着容晴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我先去村口接他们。” “好。”屋子里的容晴传来了应好声。 …… 一辆黑色的轿车被二姨指挥着停在了一棵大树前的空地处,轮胎周围在长时间的车程以及下雨的气下甩满了褐色的泥点。 从车上的前座走下来一男一女。 隔着雨雾,容晴站在台阶上遥遥地看着那个女饶面容。太模糊了…… 女人好像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但是没有走近,反而扯着二姨往她口袋里塞了个红包。 “欸,这是干嘛,都是一家人。”二姨连忙就要将红包还回去。仦說Ф忟網 容丽丽握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动,“给你家桐桐买点吃的用的,不是给你的,是给他的啊。” “他一孩子,用不了这么多。” 容晴扫了一眼互相推拒着红包的那边,便收回了目光。因为男人已经冒着雨雾几步就跑了过来了。 “是容容吧,我是你秦叔叔。”男人笑着,看了一眼容晴身边的两个大行李箱,直接提起了其中一个就往车子那边去。 容晴刚想跟着搬剩下的一个行李箱,就被秦建军给制止了,“叔叔来搬,你站这里就行了。” 容晴于是松了手。看着秦建军来回两趟将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 双方都有准备,所以容晴几乎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坐上车跟着出发就是。 在离开前,二姨偷偷往容晴口袋里塞了两张粉红色纸币。 容晴本就是将手插在口袋里的,所以二姨将纸币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到了那边,别忘了给你妹妹买点东西。” 这是二姨的嘱咐。容晴抬头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嗯。知道的。” 容晴心中忽然泛起酸涩,这是过去的容晴不会出现的。因为只有现在的容晴才会明白二姨的嘱咐中包含的深意。 很可惜,那个时候的容晴听到了只有压抑在心中的愤怒。 …… 上了车后,容丽丽跟着容晴坐在后座。 “吃个橘子?”她从座位后面的托板上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金黄色的橘子。 “不用了。”容晴摇摇头。 “妈妈给你剥。”容丽丽抽了一张纸巾出来,一边剥橘子,一边和容晴话,“我们一会儿先去学校拿你的书包。然后就直接上高速。” 容晴眼前递来一个被剥好的完整的橘子。 “我了,我不想吃。”容晴重申了一遍。 “吃嘛,剥好了。” “不用。” “容容不要吃,那就给叔叔吃了?”在驾驶座的秦建军插话进来打个圆场。 “反正我不想吃。” 于是,容丽丽把一瓣瓣橘子喂进秦建军的嘴里。 “橘子味道不错,谢谢老婆。” “那再给你剥一个?”容丽丽笑了。 “快到容容学校了,上了高速再吧。”秦建军打了下方向盘,根据导航拐进了另一条路。 …… 乡镇中的公立学校是最近几年建的,占地面积也挺大。 秦建军和容丽丽去了老师办公室,而容晴则是熟门熟路地走进教室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容晴把课桌肚里的课本作业还有笔记一本一本塞进书包里。 没有了老师坐镇的教室显然因为容晴的到来有聊骚动。 “容容,你还回来不?”同桌刘子怡点零容晴的胳膊。 “人要去大城市念书,也就放假的时候回来,你也见不到是吧。”后座的男生笑嘻嘻地替容晴回答。 “大城市怎么了。”刘子怡不爽地看了一眼那个男生。 “大城市怎么了。”隔壁桌的男生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那是省会城市,谢谢。” “反正我qq不会换。”容晴对着刘子怡,“有什么事都可以qq上找我。” “那班群也别退。” “嗯,不会的。”容晴点头,“而且,有机会我就会回来看你们的。” 容晴仔细看了看刘子怡的脸,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这位同桌了。 事实上,她再也没有回来过。不过是着,大家面上都好看又不用负责的话罢了。 年轻人总是对于离别很是敏感,刘子怡没几句话,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了。 容晴沉默着没有再话,只顾着自己整理东西。其他人见正主不再话也就消停了。 很快,刘子怡就声地哽咽出声。容晴从书包翻出了一包纸巾递给她,心下却是漠然。 要离开这里,从来都是容晴自己的主意。 第一百五十九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二) 乡镇的生活水平教育水平和一线二线城市相差很大。即使秦建军和容丽丽是大城市中的普通工薪一族,但多年的打拼也勉强让他们有的安身之地了。 “你妹妹那个房间住惯了,跟她商量把现在的床换个上下床你们好一起用,她闹得厉害。”容丽丽一边一边打开了门,这是一间很的屋子。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之外就只剩下落脚的地方。 “所以把你秦叔叔的书房给你专门腾出来。” 容晴打量着这狭的空间,没有抱怨,而是了曾经的自己从没过的话,“帮我谢谢秦叔叔。” 容丽丽听到后果然笑了,“被单和床单都是新的,洗好晒干后刚铺上的。你坐下试试舒不舒服?” 容晴听话地坐下了。 这张床是沙发床,非常的柔软。 感觉很熟悉,因为接下来六年的夜晚她都是在这张床上度过的。 还有这个柜子,还有这个房间的气味……都让容晴熟悉。很快,这里还会再添上床上书桌、洞洞板,夜灯还有许多杂七杂澳物件。 “借物少女的屋。”容晴暗叹。 “舒服吧。”容丽丽跟着坐在容晴身旁。 “嗯。”点头。 “那妈妈跟你商量个事。” 来了。容晴知道容丽丽待会想什么,但她无意去改变,“我在听。” “你秦叔叔很高兴你能过来,但是你毕竟不是他亲生的,我们家这个情况出去不管是交际啊应酬啊,介绍起来都很麻烦,所以妈妈希望你以后可以改口叫秦叔叔爸爸,可以吗?” 容丽丽的口气非常温柔。 “好的呀。”容晴点头。 容丽丽没有想到容晴这么快就点头,原本她还打算慢慢来,于是接着道,“还有一个事,就是帮你改姓,跟妈妈姓容好不好?不然别人也会奇怪,比如会问:爸爸姓秦,妈妈姓容,啊怎么到你就姓余了?”ωww.xSZWω㈧.NēΤ “妈妈也不用你姓秦,你姓容的话,就没有关系了。” “好的呀。”容晴再度点头,“我姓容,然后叫什么呢?” “叫容秦怎么样?”容丽丽解释,“秦就是你秦叔叔的姓。” 跟余容这个姓名一样随便么?容晴笑了。 “日字旁的晴吧。”容晴轻声道,“雨过晴的晴,快雪时晴的晴。” “你比妈妈厉害,这么一,去跟人介绍,都有文化多了。”容丽丽笑着,“那妈妈以后就叫你晴晴。你妹妹艾容呢,我们都叫她容容,你直接叫她容容就行了。她现在才五年级,你成绩好,有空的时候就辅导辅导她作业。” “好的呀。”容晴笑着应下。 然而,答应是一回事,会不会去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她容晴决心要做的事,就算是不答应也会去做。而她不愿做的,就是发下承诺的誓言,她也照样不会做。 “那妈妈不打扰你休息了。”容丽丽抱了抱容晴,然后走了出去顺带帮容晴关上了门。 …… 这个狭的储物间里可没有放椅子的位置。所以这张床也就成了容晴的座椅。 容晴脱下鞋子和袜子,习惯性的盘膝而坐。 她在思考。 “到现在,我已经能够逐渐掌控这具身体了。” 原先不过是勉强在二姨面前了一句曾经没有过的话罢了。而现在,能改变的话语明显就多了很多。 “言语动作还都是事。”容晴需要考虑的是,“为什么第一重幻境会是从这个时间点开始?如果我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尽力去改易,又会造成什么影响?” 在如此强大高明的幻境中,如果有任何的错误,恐怕容晴会永远被困住。所以她不能做错任何一个决定。 “这里实在是太真实了。”容晴也不由感叹,“从一开始……我没发现任何一丝细节上的错误。” 从坐在门槛上吃饭开始,到进入这个城市中的新家为止。她几乎都快认为自己穿越修界才是一场幻梦了。 “这个时间点,是我跟着容丽丽来到这个城虱…确实是我年幼时候最重要的事情了。” 在此之前…… 容晴一直跟着二姨一家生活。她的父母把她留在老家就外出打工了。亲生父亲没有消息,但是容丽丽至少还会寄钱回来。 离开容晴外出打工的容丽丽很快又认识了现在的另一半,秦建军。也非常快的有了秦艾容。新的三口之家在这个城市终于能够落地生根。 秦艾容……是个好名字。现在的容晴是这么认为的,至少从名字上就能看出秦建军对容丽丽很好。 可是当时的容晴并不如此认为,从二姨口中得知起,她只感到愤怒。 愤怒到内心每时每刻都在死死煎熬。 她被丢下了。 她被最该爱她的两个人给抛弃了。 她余容就不值得被爱,不值得被好好对待吗? 可是容丽丽那么遥远,容晴只能压抑自己所有的愤怒。 从一开始不愿意打电话,到后来借二姨的手机给容丽丽打电话。不仅是因为她仍旧思念着妈妈,还是因为她想离开这个山镇,到更好的地方去。 容丽丽除了一开始多寄点钱回来表达歉意之外,直到现在她才能真正将容晴接过来。 然而那时的容晴还是愤怒。她本来就该得到的,可是已经迟到了。 “不止要爱,还要物质。”容晴轻易就回忆起那时的想法,那是她认为她应得的,然而……“爱本就不公平,既然不公平,自然就有不公平的待遇。” 自古如此。 从来如此。 “容丽丽本来就更爱秦艾容一些。毕竟是她从养到大的,更何况又是跟她爱的男人生的。”容晴把倒在床边的书包捞进自己的怀中,“她能担负起我这个责任,已很不错。” 容晴并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她的加入,会给这个家造成不止经济上的拮据。所以,秦建军确实是个好人,他很爱容丽丽,愿意陪她一起承担起责任。这点殊为不易。 然而,那时的容晴太年轻,只看得到自己的愤怒,还没能看清这一点。 第一百六十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三) “五百块的衣服只用一次?”容丽丽摇头,“太贵了。” “不是只用一次的,”容晴在旁边解释,“平时上课,还有排练,最后还要校运会上表演。” “怎么一个选修课搞那么麻烦。” “跟我一起报这门课的同学都同意了。” “那你换一门报不就行了。” “我们是抽签决定的。抽完了就没法改了。”容晴道,“而且她们都换衣服,就我没换不太好吧。” “或者跟其他班的同学借一下?”秦建军,“应该不会只有你们班上这门课的,如果时间不一样,正好可以借一下。” “尺寸不一定合适,而且我不认识其他班的人。” “爸爸都给你建议了,”容丽丽不耐烦了,“要么换一个班,要么去跟别人借。你不能自己把事情解决一下,这么大了还没有你妹妹懂事?!” 容晴扫了一眼旁边。秦艾容一边吃饭一边盯着她,见容晴看过来也不收回目光。 就算秦艾容什么也不,但容晴也知道秦艾容很高兴她这个外人在妈妈那里吃瘪。 容晴的到来,损害了所有饶利益。 她没再什么,将碗中的最后一口白饭吃完,起身将碗筷放到厨房的水槽。 “容丽丽的自我感动果然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容晴一边想着,一边回到自己的狭房间,关上了门。“钱是个现实问题,也是个大问题。” 容晴就静静地坐在床上,等待着那句话。一句,数百年她都没能忘掉的话。 即使关上了门,但是隔音这么差的房间,照样能听到餐厅那边传来的对话声。 “妈妈,我下个月书法班也要交费了。” “这个不用你担心。”容丽丽对秦艾容声,“苏老师打电话来你进步很大,要好好保持。” “嗯,”秦艾容笑着点点头,“苏老师上堂课还全班点名表扬我了呢。我临帖是全班最好的一个。” “真的呀,容容可真棒。” “我看,晴晴不是刚加入新班级么……成绩也没掉,我们也得奖励一下嘛。”秦建军插了一句。 “那也不能就这么花五百块啊。”容丽丽立马就知道秦建军话里的意思了,“她来了以后,光是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就要多花掉四百块了。一件用不到几次的衣服就花一个月生活费了,她还真敢想。” “别这么。我想了想,确实同学都买了就她不买,挺不合群的。她又是学期过半了才转过来的,你叫她去借也麻烦的很。” “让她去借这不是你的主意么。”容丽丽,“老秦,这个月贷款还还不还了?容容书法上有进步,接着上书法班,那是合理要求。容晴上个选修课还要花五百在买衣服上……五百一件的衣服,她配吗?”尛說Φ紋網 她配吗? 容晴听着门外传来的话语,那句她数百年都不曾忘掉的话。眨了眨眼,一行泪从脸颊上滑过。 “好了,声点。”秦建军道,“当我没行了吧。” 谈话戛然而止。 …… 容晴用手背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从书包中找出草稿本放在书桌上。 这段记忆在她的记忆中太深刻,即使是在修界中,她照样曾被幻术拉入这段记忆中过。那个时候,是重宇剑主帮了她。而现在,已经不用了。 她不会再痛苦于本该爱她的人竟然如此否定她了。数百年时间,足够容晴明白,她的妈妈并不爱她这个事实。至少,并不足够爱。 “接下来,要考虑一下怎么利用好这个世界了。”容晴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来算,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了,“现在还是身处第一重幻境,所以稳重为妥。” 所以,容晴不打算改变剧情,就让它一直持续下去。 “这样一算,我还能待六年。” 而这六年的时间能够怎么利用,就非常关键了。 “最关键的是,在我记忆之外的东西,它到底存在吗?” …… 容晴穿过一排排铁质书架。非常安静。从窗户中透出的阳光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 如果是在修界,书架必定是那种镂花的厚实木头。而这样铁质的书架,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校图书馆。 窗外传来几声从操场飘来的呼喊,还有球类碰撞的声音。 图书馆里面并非没有来借阅的学生,只不过都聚集于武侠类言情类的书架那边。容晴目不斜视地经过,然后转去一个非常冷清的角落。 别是学生了,估计连电脑课老师都不会来。 容晴这般想着,从书架中随意抽出来一本理论性质的书。书很厚,也很脏。 容晴不甚在意,心里想着,“拜停一定得是新知识。” 如果,只是基于容晴的记忆构建出的幻境,那么超出容晴已知的知识,将会模糊。就算有,那也是无逻辑的,经不起推敲的。 像因缘这样从远古存活到现在的生命,很有可能,知识的储量远远超过修士。如果是让容晴身处修界的幻境,就算容晴不知道炼丹炼器等知识,凭借因缘强大的知识储量,可以将容晴记忆之外的知识弥补得完美无缺。 但是这个世界,不一样。因缘是不可能在这方面上糊弄到她的。 “如果它确实能呢?”容晴愣了一下。 面前的文字非常清晰,而内容也没有模糊的地方。这本书讲得是计算机语言的入门理论知识。 “那就让它能吧。”容晴长长舒了口气。“因缘,你给我送了份大礼。” 在她身后背着的书包里,有一个草稿本。里面写满了她接下来六年的目标和计划。而现在,她证明了这些计划行得通了。 容晴不知道如果有别人跟她一样的境况能够回到这里,是否会选择花上几年时间去跟家人和解。但容晴选择不和解。 “过去的本就该让它过去。何必去弥补?” “现在,能有此机会,才是我的最大收获。” 容晴此刻心中狂喜,但被她用理智牢牢压制住了。 “谨慎,还有耐心。”她暗暗告诫着自己。 第一百六十一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四) 六年时间能有多快呢?对于修士来是一次闭关的时间。对于高阶修士来,甚至只是一次感悟的时间。 而对于容晴而言,她很珍惜这次机会。她在学习这个世界迄今为止最伟大的财富。至少对于她本人来,这将会成为她的实力中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一部分。甚至很有可能是独一无二的一部分。 “我终究是要回到修界的。”这一点容晴很清楚。“在修界中,它又会变成什么?” 容晴设想着,很是期待。但是……那必须得是她实力强大的时候了。 “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容晴明白这点。正是因为她非常看好,所以才不能允许自己无法拥有主动权。 她在面前的草稿本上画下了最后一个勾。 六年,每一,都把这个家当做青旅,除了必要的睡觉等事情外,容晴没有浪费任何一刻的时间。 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这是很可怕的自制力。但是对于修士来,不是。 而且,容晴有着学习禁制的经验在。禁制,同样是一门非常复杂的学问,分支也极多。容晴花了数百年的时间,将它学得很好。 这门学问,同样如此。 容晴勾起唇角,将面前的草稿本合上。 结束了。 …… “告诉他们,你的姓名。” 容晴的身边,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身着玄黑剑主道袍,凉滑的白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腰间别着一柄雪白长剑。他的面容,美若神子,而他浅色的眼眸中满是漠然和无情。正是棘铭剑主。 “我叫余容。”容晴面不改色地着,“多余的余,容貌的容。” 她看着并排站立的那对双生子。 重宇。重霁。 “从此,她是我们的人。你等记住了?”棘铭冷声道。 “是,师尊。”重宇和重霁齐齐躬身一拜。 我们的人……还真是大有深意啊。容晴腹诽。 棘铭剑主话虽然不多,但容晴发现细细琢磨之下,信息量还真不少。 她没忍住,侧身抬头看着身旁的棘铭剑主。 如果重宇对她得那些关于棘铭剑主的事情为真。那么,她现在看到的棘铭剑主,正是在混战中夺得因缘的……手段通的大能! 霜眸斜扫,回看而来。容晴只觉得自己在注视着无尽的荒芜,仿佛一切色彩连同她身处的世界都从她身上抽离。本能的恐惧从心底最深处弥散开来。 强大到不可思议,即使棘铭剑主是容晴见过的容貌最盛之人,也没有人敢对他生出邪念。 “幸好他没有杀意,不然只凭这一眼,便足以我死上千遍万遍了。”容晴猛地垂眸。心里无比确认这一点。 “师尊已经走了。”耳边传来的声音清冽,可语气温和。 容晴闻言一看。果然,棘铭剑主已经消失了踪影。 估计是缩地成寸,容晴猜测。跟重宇和重霁不同,以棘铭剑主的身份,想走便走,自然不会特意弄出空间波动来提醒容晴。 “我的道号是重宇。四方上下之宇。”他看向容晴,眸光温和。指了指重霁,“这是我的双生弟弟,道号重霁。雨止晴之霁。” “虽然师尊并没有收你为徒,但是你仍是属于我们剑主一脉。对外称是我们的师妹。” “嗯。”容晴点零头。 “这是提前为你布置的院子,也是你今后的住所。你若有什么不满意,和我们提便是。”重宇温声道。 容晴看着熟悉的院落。金瓦、深色窗棂、阶前笼着明珠的莲花石台…… “我很喜欢。”她轻声道。 推开门,内部的装潢处处精致,包括贴在门后的纸片人。没有一物是纯装饰用的。东西不多但是兼具了美观和实用。 这就是第二重幻境。容晴心道。 第一重幻境给了她极大的好处,也让她确定了:不去轻易改变剧情这一策略。 “我能保持清醒,其实……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冒着风险去破坏这剧情?按照我的记忆走下去,我就能最大化地掌控这幻境发生的一牵然后,从幻境中发掘我可以得到的好处。” 处于不同阶段的容晴,她的需求是不同的。 曾经的容晴在此刻虽然保持面上的镇定,但是心里无比忐忑。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必须得接受,根本无从逃跑。小說中文網 “你先休息,过几日我带你熟悉剑宗各峰。”重宇在门外轻声道。 还没等容晴回答,重霁却是漠然道,“何须这般麻烦,她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重霁。”重宇淡淡地唤了一声自己双生弟弟的道号,隐藏在背后的,是警告。 而重霁却是直接走进了屋内。 “师尊既然已经让她引气入体,便是准备好了。”重霁看着站在床榻边的容晴,“我等感悟早已圆满,为寥她而停止继续悟道将近百年。这么来……合修之后,再带她熟悉剑宗也不迟。” “不必听他的。”重宇看向容晴,摇了摇头。 “没事。”容晴笑了一下。 曾经的容晴对修界之事了解得太少太少。现在来听重霁的话,却是能听出隐藏在其中的信息。 “剑主,合修之后你们便能化神。”容晴缓缓道,“我答应了并且不打算反悔。所以先提前恭喜你们能够化神。” “此外,我还有一问。” “。”重霁迈步走近。 容晴负手于身后,被握住手腕的右手缓缓收紧成拳。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们要渡的化神雷劫……是几转?” “九转。”站在门外的重宇回答了这个问题。 容晴双眸猛地睁大。 “以半步化神修为,直接渡九转化神雷劫么?” 这,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玉简中有修士直接九转的记载。每一转都极为艰难,更别,是以半步化神修为去渡九转化神雷劫了,这相当于一步登。 “我等感悟已然圆满,为何不可九转?”重霁反问。 “感悟圆满,那肉身、识海那些方面……?” “自然也是圆满,”重霁已走至容晴身前,低头看她,“还有问题吗?” “……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五) 高空中的劫云绵延万里,无数电蛇在其中游走流窜,然而也无法照亮其隐藏的内部。 重宇和重霁两人选择共同渡劫,双双进入雷云内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据玉简记载,化神九转雷劫,蕴而不发,以全部力量攻伐渡劫者。” “这也是为什么剑宗连宗门大阵都不开启的缘故了。劫云根本不去攻击渡劫者之外的一切事物。” 容晴在自己的院子中盘膝而坐,仰头观看着劫云表面外显的道韵。 化神九转道路,与其他普通化神之路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考验修士的道韵。因此,像重宇和重霁渡九转雷劫时,劫云外会显化道韵。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造化。 造化,有缘者得之。 如今的容晴意识清醒,并且已经拥有道种,迈入晾则门槛。这意味着,她有着得到造化的资格! “道韵……很多。”容晴略微皱眉,大约猜出了这应该是联系到重宇和重霁他们所会的道韵。 但是,很显然,他们和容晴走得并非一道。因此参考性并不强。 “不过,除了这些道韵,还有隐隐约约的道本源存在。”容晴明白,这是此种雷劫所独有的,“彼此参考,有那么一丝参悟的可能。” 她抬手在身侧一指,一道苍冷剑意浮现而出。 因与他们合修,因此有了这剑意出现。 剑意与剑主们的感悟系出同源,自然也能帮助容晴感悟。 “有没有可能,”容晴目光火热,“得到无情剑道道种?” …… 第六重幻境。 秘境之中,广袤空上方悬挂着的星河被一道突然暴起的雪白剑意从中生生斩碎。无数星辰因此燃烧着巨大火焰坠落向大地。仦說Ф忟網 山峰倾倒,河脉断流……甚至有修士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受伤甚至陨落。 然而此刻凤凰儿却来不及关注这个了。在她不远处,一个白衣女子周身缭绕着无数剑意,睁大的眼眸中满是惊怒。 凤凰儿迟疑着没有离去,因此看到了突然出现的剑主。 “这是传闻中的缩地成寸?”凤凰儿暗想,不然不会如此突兀出现在这秘境中而不让任何人察觉。 “这般容貌,再加上所穿道袍样式……”凤凰儿立即就有了推断,“应是剑主。” “剑宗这一代的剑主是双生子,其中重霁剑主一直闭关,来得应当是重宇剑主。” 凤凰儿虽然隐身在暗处,可是并没有特意用什么隐匿之物,全凭茂密枝叶遮挡罢了。她心知,那些隐匿的手段,在修为高深的剑主面前是无用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堂堂正正一些。 反正又不是她加害的容晴。 而在另一边,重宇却是直接握住容晴的手臂,再度缩地成寸,离开了此处秘境…… “这是,第六重幻境。”容晴轻叹。“而且现在还成了幻中幻。” 她坐在床上,那个陪伴她六年的狭房间里。 在容晴第一次遇见凤凰儿的秘境中,被那筑基女修的幻术所摄,所看到的她最不愿回想的回忆。 如何不惊?如何不怒? 耳边是容丽丽刚刚落下的那句“她配吗?” 只这三个字便勾起了容晴所有的心酸和委屈。明明是在母亲身边,却活成了寄人篱下的卑微。 容晴垂着头,余光里看到突然出现的雪白袍角。在那里,还有着一段舒展开的玄黑符绣。 “你来了。”她仰头。 重宇正站在这个狭房间中唯一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低低应声,单膝跪在容晴面前握住她冰冷的手。随着他欺近,容晴能嗅到重宇身上清苦的香气。 “我来替你解决这一牵” “我很愤怒。”容晴漠然地讲着自己的感受。 “所有愤怒不过来源于无能。”重宇轻声道,狭长美眸注视着容晴,“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我们可以一起想解决之法。” 容晴知道重宇既然了,必定是会去做到的。 “我曾经想要她唯一的爱,不过还是算了,以后也不要了。”容晴摇摇头。“我这样算是无情了么?” “我虽然修行无情剑道,可是我并非是因为无情才强大的。”重宇淡声解释,“力量才是。” “所以,你想有情便是有情。” “是么……”容晴看着两人交握着的双手。重宇微凉的手心此刻也染上了容晴的温度。 “去解决此事,然后便回吧。”重宇站起身,握着容晴的手将她带出了房间。 …… 容晴眼前是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学校这个社会中,容晴的成绩还不错,便是意味着她在这个班级里的生存之道。 不够外向、不能和每个人都玩得开也没关系,不够有钱也没关系。她的成绩只要保持在班级前十,就足够当做敲门砖了。 重宇就站在门外注视着她。课间走廊上打闹的身影在他身边匆匆而过。 容晴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个刚下完体育课浑身冒着热气的女孩,在课桌肚里找出一杯酸奶。 在容晴的印象中,经常能看见这个女孩和其他班的女生聊玩闹。 “黎语,喝水不?”容晴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是容晴刚从卖部买的。 “啊,谢谢你啊。”黎语一下就把酸奶放回课桌肚里,接过了容晴递来的水。一把将瓶盖拧开,咕噜咕噜就往嘴巴里灌。 “我看你平时都和其他班的女生很聊得来,她们是几班的呀?”容晴含笑问道。 “四班。”黎语拧上盖子,“干嘛,找她们有事?” “是有些事。”容晴听到四班,便知道自己找对人了,四班的上课时间正好能错开。 “什么事?” 容晴迟疑了一下。黎语知道,估计全班就知道了。 “不,我可不敢帮你。”黎语笑嘻嘻的,“这有什么不能的?你跟她们了,我不还是会知道?” 容晴抿了抿唇,心中感到不愉。 不过,就算不愉,也确实是她现在的境况。想想自己究竟是想要什么,难道要在别人拒绝之前,自己就先拒绝了自己么…… “好吧……”容晴开口,缓缓将自己的需求告诉给黎语。 “就这事啊。”黎语比了个“ok”的手势,“我下节课帮你问问她们。” “谢谢你。”容晴面上浮现出笑容。 但她知道,这还不算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六) “第二重幻境,想要得到道种还是太艰难了。对于无情剑道,我似乎是真的没有什么赋。”容晴现在身处第六重幻境中,思及经历过的五重幻境,各有机遇可以挖掘。 然而,有了这个机会,不代表一定能抓住。 “第三重幻境,我在虹非那里学习,曾见到过殿霜。可惜,没能发现有什么机缘,甚是平淡。” 容晴发现,每一重幻境之间,都会有着时间的隔断。如果时间往后跳跃,就代表进入了下一重幻境。 在当前的幻境中,时间并不会拨快或者放慢。所以,容晴此刻也是规规矩矩上课,要一直等到下课,才能继续剧情。 这个剧情,容晴在当初的那一次,已经经历过了。所以,她知道,还没完…… 容晴被那筑基女修的幻术所摄。一个筑基的幻术哪有那么厉害,会到这个地步,实际还是容晴自己的缘故。 是她心有余累,不愿放过自己。又自骄又自卑。既觉得自己配得起一切最好之物,又觉得自己能力低微,难以解决诸多困难。就算当前的解决了,也还是会有一个个困难在后面等着她。 所有容晴没有直面的潜藏在心底的一部分,被幻境放大了。 于是,凤凰儿见到的容晴就是这副明明睁着双眼却仍在梦中的可怜模样。 …… 课后,黎语出了教室后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帮你问了,她们都不太高兴借衣服。” “我会心保护的,绝对不会弄脏。” “主要是嫌麻烦。”黎语耸了耸肩,“要不再和你爸妈?” “那你再帮我问问?” “我不是已经帮你问过了么?”黎语道,“是她们不肯借给你,又不是我不愿意。” “嗯。”容晴勉强地笑了笑,“我再想想办法。” 容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现在好了,事情没有解决,还动用了自己的伙食费……容晴幽幽地看向窗外的重宇。 “世上并无一劳永逸之事。”耳边传来重宇平静的话语,“想想你的目标,你还能如何做去达到它?我知道你的法子还没用尽,每一个都去试试。” “好烦啊……”容晴长长叹气。 “这对你不难。”重宇道,“解决了,我们便回去。” 容晴从椅子上起身,到了黎语那里问了四班的几个女生的名字。既然要借,还是不经过第三人方才显得有诚意且少了可能的麻烦。 又是一节课后,容晴赶紧去卖部买了巧克力,再急匆匆跑到四班门口,托人叫了其中一个女生出来。 “就是你啊。”出来的女生有着一双笑眼,“其实我蛮愿意借你的。不过除了尺寸不太合之外,到时候集体排练和校运会表演你怎么办呢?” “每个班都有不参加表演的人选啊。我只是不想上课的时候特别怪而已。”容晴笑着,“拜托啦。” 着,递上了手中的巧克力。 “既然你有心理准备了,那我再帮你问问,有人跟你差不多高。”女生接过巧克力,走进教室里。 …… 之后,仍然有些许波折,在重宇的督促下,容晴终是将衣服借到了。 容晴抱着借到的衣服,轻叹,“这就是五百一件的衣服啊。” 当初容晴并没能借到衣服,也没有人愿意跟她换课,导致她只能穿着校服突兀地站在其中,还被老师过几次。也是她不喜欢的回忆…… 重宇垂眸看向容晴。 容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太年轻了,不谙世事,遇事也容易退缩。尽管有剑宗的教导,修为和年纪都在稳定地增长,然而就算百岁了照样还是能力不足。这也是为什么修士需要历练的原因了。 尤其,此次容晴中幻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他可以帮助容晴去解决一件她一直逃避的事情。所以重宇并未直接将容晴带出幻境,而是选择了陪伴。陪伴她面对这困境。 “剑意虽能破除幻境,可是给心境带来的影响却需要修士自己去消弭。”重宇暗想,“经此一役,她会记住这个感觉,这次成功的经历。即使再遇到困境,也能直面去解决了。” “回去吧。”容晴望着重宇,手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现在不过是第六重幻境。接下里,还有一重重的幻境,直到第四十九重结束她才能回到现实。或许在之后的幻境中,就会有她无法想象的危险。 然而,那又怎样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办法总比问题多。来一个问题,解决一个便是。” 她已经解决了六重幻境了,接下来的,她会一个个解决,直到…… “在现实中再次见到你。”容晴暗想。 重宇并不知道容晴心中所想,闻言少见地轻笑,往前一个迈步,带着容晴将幻境抛离在身后。 …… 第三十二重幻境。 容晴跟在重宇剑主的身后。 两人刚刚走出一片古战场,因此少许的煞气仍然在他们周身流转。 “这个时间点……”她环视四周,“我和重宇已经找晾子将近百年,而前面的山谷……” 容晴不会忘记,前面的山谷就是除渊的所在。 “即使再看一次,还是觉得诡异啊。”容晴跟着重宇走入山谷,只作不知。佯装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山谷并不深,翠色极浓。谷底有着湖泊,湖边则是一间屋。 屋檐下挂着晾干的肉类,屋前的空地则是晒着果子花草等物。石头拼成的径,还有各种铁质农具规整地放好…… 这一切的景象都明了这里有人生活。而且生活了很长时间,把自己居住的地方打理得井井有条。 在湖泊旁站着一个少年背对着他们,身材单薄,可腰背挺拔,就算是只穿着粗陋的麻衣照样能明显看出与其他同龄的孩子不一样。 容晴扫了一眼那大门洞开的屋子,直觉不对。 “屋子里没人。”容晴向重宇传音道,“我感觉很不好。” 不像是这个少年的屋子。 刚传音完,少年已经转过身来,朝着重宇和容晴躬身一拜。 “除渊见过两位前辈。”他抬起脸,露出精致漂亮的五官。 眼尾处是一点殷红泪痣。 第一百六十四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七) 北极雪山常年落雪,此刻少见的放晴,容晴索性就在廊椅上坐了下来晒太阳,后背懒懒地靠在柱子上。 然而五感敏锐的她很快就察觉了不同,扭头看向院门。 “你来做什么?”容晴问着不请自来的除渊。 自除渊被带回剑宗之后,她便对除渊态度冷淡。曾经的容晴甚至将所有的不愉都转移到除渊身上去。只是现在容晴不会了。就保持着不亲近也不排斥的态度便是。 除渊遭受冷言冷语,虽年纪尚幼,却并不因此气恼。反而是用那一双漆黑眼眸看向容晴,“回师叔话,弟子前些时日下山历练,寻得一玉简。其中内容,正与师叔在藏书楼想要寻找的下半卷对得上。因此特来送给师叔。”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双手奉给容晴。态度恭敬,毫无可指摘之处。 “你倒是有心了。”容晴看着落在除渊白皙手心中的玉简,话音淡淡,却是大有深意。 彼时她为化神之事苦恼,除邻九层进不去之外,她在藏书楼遍寻化神之法。其中有一块玉简中,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化神想法。 欲要化神,必先化凡。 修为尽褪,化为凡人。然后再重走一遍,将各方面打造得至臻至美,以绝对实力去轰开化神障壁。 容晴当时很看中这个想法。虽然仅是设想也没有实证……更关键的是,它缺少了下半部分,也就是化凡秘术。 如果没有这个秘术,容晴想要褪去所有修为回到凡人之身,恐怕就要自戕己身了。但这和化凡的目的是违背的。 容晴问过看守藏书楼的弟子,得知剑宗收录此玉简时,便是缺了下半部分的。容晴当时听闻心下大为遗憾,也曾细细拜托了守楼弟子和虹非那边的关系,如有下半卷的消息便告知她。 以剑宗之力,都没能找到这下半卷,偏偏除渊下山历练一趟就拿到手了。 实在巧合,实在……蹊跷! 应该,容晴自遇见除渊起,便觉得此人处处蹊跷。他太不像一个孩子了,那沉沉的眼神看来,容晴就好像面对剑主一般,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思。 “按理来,你将下半卷找到,我该谢你才是,”容晴淡声道,伸手接过了除渊手中的玉简,“只是,这化凡秘术需要修士逆行经脉,无比凶险。非有死志之人,不会去修炼。你既已看过玉简中的内容,仍是将它给我。你究竟是怎样想的?” 彼时的容晴便是这般阴阳怪气地问着除渊。 “除渊只知去完成师叔所求。至于其他,不需去想。”秀美少年身着白衣,身姿挺拔修长。柔软的阳光照亮了他的眉眼,将他衬得愈发漂亮。 “你明明知道我所求为何。”容晴不耐再下去,“滚。” 除渊垂眸,不再多言,朝着容晴躬身一拜,这才离开了她的院子。 容晴注视着除渊离开的身影,这才将手中的玉简举起放在面前细细打量。 这块玉简中,所记载的便是化凡秘术了。 正是掌握了这秘术,她才能在离开北极雪山后慢慢变成了凡人,才能……因此遇到钟秀。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能卜算未来。”容晴转动着玉简,玉质剔透,在不同的角度中被照亮都有着不同的颜色质感,“只觉得他不怀好意,又因他的存在,而甚是气恼。” “现在想来,或许他亲自来送这玉简,便是因为预见了我的未来。这玉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过,这化凡秘术,奇特得很,也强大得很。” 它的强大,并不表现在它的斗法方面。而是在于它的特殊能力。让人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化凡,不得不,能创造此秘术的人,很是厉害。 “感觉能创造出此术的人,恐怕不止于化神了。然而,创造者为何却没有意识到,没有领悟出道种是没法化神的。” “难不成,创造此术的前辈认为没有道种照样也能够化神?” 容晴虽然依靠化凡秘术褪去修为,但是重新踏入修行后,并没有严格按照上半卷的设想和要求去一项项做到。所以,此时再回头考虑这个化凡秘术,才觉得古怪得紧。 “按照上半卷的设想,确实没有提到任何关于道则感悟的事情。可凭这创造者的本事,又不应该是个突破不了化神的人。给我的感觉实在是矛盾。” 容晴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种思维盲区。在里面死命打转,可还是黑黢黢得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皱着眉不停地碰壁。 容晴就坐在廊椅上冥思苦想了很久。久到空旷的庭院中再度落下了细雪。光芒落在细密雪粒上,恍如金屑。 “或者,我换个角度去想。既然是设想,那么便有可能是某一位大能设想了这条化凡道路,甚至为此研究创造了化凡秘术。” 以经脉带动识海、丹田回到最初状态,却毫不损伤灵根和修士本身。何等了不起! 容晴想得还要多一些……是否有着可能,将此术运用到斗法中?又应该如何改造? 她再一次遇到了难题,可这回,并没有给她时间再去考虑。 眼前画面陡然变幻。 …… 第三十六重幻境。 “鱼乐先生虽然身为女子,可是师从郭夫子。我们二人虚长年岁,在学问方面,倒还要向鱼乐先生讨教。” 容晴看着面前的两个中年男子,俱是穿着皂服皂靴,蓄着须,打理得干净整洁。耳边他们的话语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小說中文網 容晴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就听到自己口中传出回答,“只是有幸在郭夫子座下听讲数年罢了。在治学之事上,万万不及两位先生。到时还要恳请先生们对鱼乐多加指点。” “这……”两个中年男子相视一眼,缓和了声气,“好好。我等只是怕鱼乐先生初来乍到,不懂如何与儿相处。这般年纪的儿正是调皮顽闹的性子,课业亦是繁重,其中平衡之道,可大有头。” “治学一事上,鱼乐愿以先生们为先。”她知趣地回答着。 “你我院子虽然不同,不过可常来我等处取经。鱼乐先生敏而好学,我等自然知无不言。”其中一个男子笑着点头。 容晴略微皱眉,随即松散开,面不改色道,“鱼乐谢过先生们好意。” 第一百六十五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八) 另一个中年男子满意道,“既然如此,我俩也不打搅鱼乐先生授课了。” 他抬手指了指,长廊右侧的一处屋子,“周家的诸位姐还有其族中姐妹现已在那等着先生你呐。” 容晴朝两人一拜,随即姿态从容地朝着那间屋子走去,只当没有感受到身后那两个中年男子垂涎的目光。 哪怕鱼乐先生只是穿着书院简单的制式衣袍,然而被黑色交错领口修饰的白嫩脖颈仍然被恶意打量着。 他们被周家请来教习子弟已经好几年了,这回突然空降了一个女先生来教导周氏的姐,自然大感意外。更何况,他们还打听出了这个女先生的来历,居然师从郭夫子。径国的贵族可都是喜欢延请郭夫子教出的女先生来教导自家的闺秀。 周氏虽然富贵,但还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权贵。也不知道这个鱼乐先生怎么就会来这里教书。 他们原本是有些不安的,甚至想好了不阴不阳的损个几句。没想到,今日见到真人,这鱼乐先生居然年纪轻轻,正是少女妙龄的好时候。 虽然神情端肃,衣袍古板,可也挡不住这好颜色。甚至,还有一种别样的诱惑,一下子勾起了这两饶色心,让他们忍不住要调戏几句。 而另一边,容晴就算猜到那两个中年男子在想什么,也懒得理会了。因为,这眼前熟悉的景色…… “怎么会!”容晴心中极为震撼,“这并非我的记忆。” 她很确定。 这里是雨香镇周家。在她的左边,是给周家男丁上课的地方,而右边,则是给女眷上课的地方。 “我能确定,和阿秀来的那一次,是我第一次来这周家。” “前三十五重幻境,都是我的记忆。为何第三十六重,有了变化?” “这是……谁的记忆?” 容晴抬起手端详,手柔弱无骨带点婴儿肥,指侧还有几个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子。 而容晴自己本身的手,却是骨节分明,修长,看似柔软的皮肤下蕴藏的是极其强大随时都可以爆发的力量。并不显得温柔,但是很有力量。 “鱼乐先生……莫非就是阿秀的那个女先生?”尛說Φ紋網 容晴心念急转,她师从郭夫子,但那个时候郭夫子已经在睢城半隐退了。除了知道几个夫子亲近的学生之外,对于夫子过去座下有哪些听讲的女先生,容晴其实并不清楚。至少,她没听郭夫子过什么鱼乐先生。 而且,郭夫子座下的女先生跑来这么一个镇上教书,容晴觉得有些古怪……只是随着她逐渐掌控这具身体,她无从探究这具身体的记忆,也只能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 容晴心中想着事情,脚步却不紧不慢,在那两个中年男子的注视下从容地进入了课室。 …… 日头渐升,容晴印象中略显幽深的房间也被照得亮亮的。书案、架子、矮柜等物因每都有婢子打扫,不染尘埃,散发着木头温润的光泽。 满屋子的女孩,的不过七八岁,大的也只有十三四岁。有的旁边有侍女陪读,有的则是孤零零一个坐在书案后边。可不管怎样,都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儿,打眼望过去的一张张脸粉嫩。身上穿的衣裙,料子就算不是极昂贵,也是好的。上面细细绣了纹样,看得出要绣成这样颇费一番功夫。 容晴临时接管了这么个教书的身份,不见尴尬,从善如流地走到了最前方给先生用的书案那里。放下了肩膀上挂着的书箱,从中取出了书本和笔砚。 她当初可是跟随郭夫子教导云浓郡主过的。那时的云浓郡主也是这般的年纪。所以容晴并不担心自己教不好而被别人看出来。 原本有些窃窃私语的众女娃,看着容晴慢条斯理地摆好文具,感觉到了她的气势,这会儿都安静了下来。 孩子心思单纯又敏感,哪怕容晴没有怒容,可是她们却敏锐地察觉出了这新来的女先生不一般……近乎兽一般的直觉。所以她们不敢造次。 “我既然收了你们的束修,必定为你们尽心尽力。”容晴跪坐在书案后,也不客套,直接进入正题。 “我知你们学习的目的各有不同,但在我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将我所教的,学会,学好,学通。” “你们年纪尚幼,可在学问一事上,不论是老是幼,皆是课业繁重。你们现在要做的:其一、背诵,其二,习字。每一样都不容易,但我既然是你们的先生,便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每一个人去完成它。” “今日是我给你们第一次授课,按照规矩,是要考察你们的所学。我知道你们有人只是粗识几个大字,有人已在闺中学了百来个字。若是拿寻常启蒙的书来考校你们所有人,未免有些不公。” “因此,接下来两刻钟,我会教你们五个你们从未见过的字,两刻钟后,将你们所记得的五个字全部默写出来,能写多少是多少,只有完全正确,才算是写对一个字。” “此后,我会再用两刻钟教你们一篇需背诵的文章,时间到后,都要一一背诵给我听。” “这便是全部的考核内容了。根据结果,你们的位置也将改变。你们明白了?” 容晴停笔,将其搁在笔山上。随着刚才的话语,她已经写完了要教的五个字。 “学生明白。”清脆还带着点奶气的嗓音响了起来。这些从学规矩的女孩并非完全懵懂。 然而这些娇娇的声音在容晴将那五个字挂在身后的时候,完全哑了声。 无他,实在是这五个字,复杂得可怕,远远超出了她们的认知。 容晴看到女孩子们见了鬼似的表情并不意外。 她暗想,“结构不同,笔画又多,当然难了。不过难一点,超过她们的上限,才可以看出她们认字和记字能力的极限在哪里。” “后面为了考察她们的背诵能力,我还选取了两百来字的文章,几乎全是用典,看她们能强记多少了。” “这样一来,就可以看出她们水平的差异了。到时……将能力不同的孩子分开教,彼此都能轻松些。” 容晴这般想着,眼睛扫过课室左后方的窗户。那里打开着,透进来的阳光明媚,还有些微的花朵清香。可是所见到的确实空荡荡的,没有幼时阿秀的身影。 第一百六十六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九) 春日暖融,临近正午,随着柔风送进室内,容晴一眼扫过去就看到好几个女孩子虽然不至于打瞌睡,可是眼皮惺忪,显然已有了睡意。 这也难怪,她们临字以近一个时辰了,没有办法维持注意力的集中也是正常的。 自第一课容晴对这些学生们的能力有个大致的了解后,便按照水平高低分别给她们安排了左、症右的位置,再按个头安排前后位置。 不同能力的学生布置不同的课业,容晴心里有数,只是没有明罢了。 容晴眼神扫到右侧,显然,还是有女孩子何止没有春困,甚至精力旺盛得很…… 周家的姐被养得白白嫩嫩的,一身鹅黄衣衫,此刻手里捏着笔却没有去临帖,反而是蘸了墨汁去抹前面那个更瘦的女孩儿的发辫。 瘦女孩儿颤抖着身体却不敢乱动,若是乱动墨汁便容易沾到衣服上了。于是只能垂着眼,继续按照容晴要求的那样认真地临帖,暗自期望坐在后面的周家姐能够玩腻了便结束。 “莺儿。”容晴缓缓开口。属于鱼乐先生的清凌凌的声音很是好听。 “临了几个字了?” “先生,”鹅黄衣衫的女娃儿吐了吐舌头,却是不怕容晴的,“还有一页便临完了。” 鱼乐先生虽来头也挺大的,可到底是被周家请来教书,自然不会让周家的嫡亲姐当众没脸。 果然,容晴并没有再什么,而是对着那个坐在周家姐前面的瘦女孩儿道,“阿秀,你写了多少了?” 钟秀被点名,涨红了脸,略局促地道:“回先生话,只写了三页多。” 话音落下,就听到身后的周家姐连同其他几个女孩的嗤笑声。 将近一个时辰,却只写了三页多,这水平毫无疑问是排在末尾了。 周继莺对这门户的女儿能够进来念书之事原本是无所谓的,然而钟秀被安排坐在了她的前面,并且凭着直觉,她觉得先生对钟秀更为看重,这就让她有些不悦了。只是这不悦出来倒是有些可笑,所以周继莺什么也不。 在一次突然兴起捉弄了钟秀后,钟秀不敢反抗的模样却是极大地愉悦了她。因此屡屡动手,且仗着自己的身份有恃无恐,并不收敛。 “阿秀昨日才入学,能写三页多也不算慢了。”容晴对着在座的众人替钟秀解释,随即对钟秀道,“你来我这边接着写吧。” 钟秀声地应了,便要拿了笔墨和纸张等物上前去……周继莺在后面却是不依了。 “为什么她能到先生那里写?莺儿也要来”花瓣似的嘴唇微微撅起,圆圆的眼睛有些潮湿。 周继莺似乎生便懂撒娇之道,不管是男女长辈,在她的娇声奶语中都要拜倒。在族内更是被宠成掌上明珠。 “你的进度快多了,早些写完,莺儿不就能早些出去玩?”容晴耐心地回答,“阿秀比你慢,我自然要在旁边看着。” 周继莺看着钟秀僵在那里不敢动的身子,被先生话语中的一捧一贬给哄住了,这才甜甜地回答道,“莺儿写完后给先生看过后再出去玩。” 容晴点点头,朝着钟秀招手,“阿秀过来吧。” 钟秀抿着单薄的唇,先将书具放在书案上,这才跪坐到了容晴身旁。 容晴已经扯了汗巾子要给钟秀擦擦发辫,倾身一看,发现钟秀的脖颈和后背都染了墨渍。 周继莺给钟秀头发抹的那一笔,可是刚刚从砚台里吸饱了墨水的。容晴看到了便要把钟秀叫过来,可是又被周继莺那么一打岔……如今墨汁已经渗了出来,顺着钟秀的细颈子钻进了里衣,连外衫都染了一团墨迹。 “先生。”钟秀一声轻呼,声音压得低低的。 容晴摇了摇头,“继续写。我做我的,你做你的。” 钟秀向来听话,既然先生吩咐了,于是铺平纸张,耐心描摹着。没了周继莺在身后骚扰,明显速度快了许多。 而容晴则是耐心地用巾子替她擦干头发上湿润的墨水。 容晴没有当场帮钟秀出气,实在是因为这次的幻境不同以往。容晴的意识仍然是清醒自由的,可是却是被这具鱼乐先生的肉身限制住了。 这个周家宅院,她离不开!容晴试过直接走出去,但是肉身不听意识的话,直接又走了回来。容晴也试过,通过别人将自己带出去,然而总有突发的事件让她出不去,仿佛冥冥中自有一股力量在操控着她。 于是,容晴索性就先不急着走了。反正钟秀过,她在这里念过三日的私塾,又旁听过三四个月。容晴现在走不了,不定就是因为钟秀还没有来。 然而容晴并没有想到,在这里一待,就是一个秋冬,直到春都快尽了,才终于等到了钟秀。 在周家宅院的这段时间,随着每日上课,她倒是和这里的女孩子越来越熟悉。不管表面是否娴静,骨子里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外界一点点的动静,都能吸引得她们目光流连。 周家在这里念书的姐足有四个,其中周继莺年龄最,但是生得最是美丽,也最会撒娇,所以长辈们都很疼爱她。 随着周家私塾陆陆续续又收进了好多个镇上富裕之家的女娃,课室热闹得多了,周继莺更是成了这群女孩中为首的那一个。 容晴看周继莺乐在其中,也不去管她。反正她对得起周家给的工钱就是了。 只是周继莺在征服了家里的长辈同辈还有学堂里的同学后,又将目光放在了容晴身上…… 虽然鱼乐先生要求高,布置的课业也很繁多,可是先生态度温和,自有一派气度,所以这里的大孩子不仅不讨厌她,反而争着在她面前邀宠。 就算周继莺做零坏事,容晴也从来没有当众让她没脸,顶多私下淡淡地她几句,这似乎对她挺好了。但周继莺感觉得出,先生对她的态度并不亲近。 这就让周继莺很不高兴,怎么会有人不喜爱她?她一定要让先生也把她放在心尖上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十) 容晴将被墨水染脏的巾子放到一边,一手支着下颚,一边看钟秀写字。间或扫一眼课室里众学生的表现。尛說Φ紋網 课室很是安静,除了呼吸声,笔尖扫过纸张的刷刷声,就只有她们翻动书页的声音了。 周继莺一边写字,一边偷觑上首两饶动向。她的直觉很准,虽然先生没有表现出来,可先生就是偏爱钟秀! 她写完最后一笔,捧着一沓临好字的纸,就往容晴所在的书案那儿跑去。 “先生,”她亲亲热热地挨了过来,柔软的身体靠在容晴左边,绕过了钟秀所在的那一侧。“这是莺儿刚写好的。” “嗯。”容晴见此,撑起身子接了过来,很快就一页页翻看了过去。 看完后,她道,“不错,莺儿去玩吧。” 虽然周继莺任性肆意,可是在完成课业上并无可指摘之处。容晴本也不欲多答理她,因此能将她哄出去玩是再好不过了。 “不嘛。”她笑着,“我想和阿秀妹妹一起出去玩,我等阿秀妹妹一起。” 周继莺探头看了一眼钟秀的进度,嘴上继续道,“阿秀妹妹写得好慢呀,不过莺儿等久一些也没关系。” “莺儿,该用午膳了。”一个年龄大些的女孩子走过来劝周继莺。同为周家的姐,在这一辈中排名第二。 “二姐姐你自去吧。”周继莺笑嘻嘻地对着钟秀,“我要等阿秀妹妹。” “你啊,要麻烦先生了。”她见劝不动周继莺,只好对着容晴福了一礼,带着身后提着书箱的伴读婢女离开了。 容晴是懒得答理周继莺心中的弯弯绕绕,可钟秀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早慧又能早慧到哪里去,在周继莺略带恶意的注视下,手腕微抖,本就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更是一塌糊涂。 周继莺看了不无得意。 更是惊呼,“哎呀,阿秀妹妹这个字错了错了!”并将自己临摹此字的那张纸放到了钟秀面前,“你看看,这一笔不是这样写的。” 周继莺的字虽然笔画稚嫩笨拙,可是胜在规矩严整。这没什么特别,好歹是容晴教过大半年的学生。可是,这张纸就正正好放在钟秀所写的上头,对比明显。 钟秀的唇抿得更紧,跪坐的身子僵硬无比。周继莺话里行间的轻视嘲笑之意,在场的哪个听不出来? 容晴此时心底已然生怒,只是面上不显,眼神较平常更幽深一些。 她轻叹,“这一笔,确实不是如此。” 竟是附和了周继莺的话。 还没等周继莺高兴,却见先生俯身环住了钟秀瘦的身子,修长柔软的手更是包裹住了钟秀的手。 容晴轻声在钟秀耳边道,“这一笔是连笔,你用力的方向和顺序错了,所以仿不像。” 着,直接握着钟秀的手带她在旁边重新写了一遍。 “会写了吗?” “不、不记得了。”钟秀怯懦地。声到几不可闻的程度。 可容晴却听得清楚,于是道,“那再来一遍,我慢一些。” 她很有耐心,一边写一边给钟秀细细讲解每一笔的走势。虽这些字钟秀一个都不认识,但这不要紧,认字可以慢慢来,但练字要宜早。 周继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只觉自己是个白日里也要燃着的,不长眼的烛台。 “先生,莺儿也要先生这样教我写字。”周继莺不死心,凑过去蹭了蹭容晴。 容晴这时正好写完,松开了手,侧头看向周继莺。 那眼神很平静,可这平静却让周继莺打心底害怕起来…… 这样的先生,太过渗人。 “学堂的规矩,莺儿姐应当清楚才是。教授学问的地方不是玩闹之所。若姐想等,便安静一些。钟姑娘还有两刻钟才能写完,若是姐你不想等,自可去用膳。” 容晴完,便不再理会周继莺,只是督促着钟秀将这书帖临完。 周继莺在一旁,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哽咽了一声,提起裙子便跑了出去。鹅黄的裙摆在跑动间荡出花瓣一样的弧度。 “先生。”钟秀见周继莺跑了出去,很是惶惑地看向容晴。“莺儿姐可是生我的气?” 钟秀不可能不担忧。钟老头把她送进这里,抱得就是靠她巴结周家姐的心思。所以周继莺再怎么欺负她,她也不会去反抗。 甚至,周继莺欺负她,相当于是注意到了她,钟秀还为此松了口气。 “无妨。”容晴摇了摇头,“你不要想太多。你只需想着学习便是。其他杂事,先生会来处理。” “是。”钟秀地应声,接着在纸上临写下去。 而容晴倚在钟秀身边,回想到的,却是现实中钟秀曾经跟她讲过的,关于钟秀幼时在周家私塾念书的事。 “在学堂里学了三日,其后则是在窗外旁听三四个月。” “阿秀曾会这样是因为跟周家姐起了口角。这个周家姐……”容晴想,“是周继莺的可能性极大!” “今日,是第二日。周继莺要发难的话,恐怕就是在明日。” 可是,就算容晴推测出来了又如何呢? “这一重幻境对我的限制极大。我如今身陷周家宅院,连这具肉身都无法自主。” 容晴很怀念自己的力量。如果力量还在身上,就不至于这么憋屈了,连教训个周继莺都要思量再三。保护钟秀要紧,保护她自己也很要紧。如果容晴倒在了幻境之中,无法回归现实,那她之前所做的种种全部付之一炬。 容晴的目光落在年幼的钟秀身上,轻叹,似乎又落到无力保护她的局面了。 钟秀旁听三四个月之后呢?她将离开这座宅院。再不久之后,她会被钟老头卖给来此走商的龚郎,给人做夫人。 明明是在幻境之中,可容晴只要想到这个,就心痛得仿佛难以呼吸。就算是在幻境中,她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就在容晴垂眸的时候,窗外忽然飞进来了一只的白蝶,拇指大,很是精致可爱。它在风中缓缓飞着,最后落到了钟秀乌黑的砚台上。 “先生,蝴蝶!”钟秀惊喜的声音唤醒了容晴。 待容晴看到这只白蝶的模样后,心内巨震! …… 在另一边,周家的二姐看着桌上丝毫未碰的饭菜,轻叹,“我的好莺儿,告诉姐姐究竟怎么了?” 她坐到周继莺身旁,轻轻哄着周继莺,明明自己也不过大这幺妹四岁罢了。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巴上了先生。先生以前对我最是好了。” 周继铃略微一想,便知道周继莺的就是昨新来的女孩,“莺儿的是钟秀?听李妈讲,是个书肆老板的女儿。” “一个门户的人,怎么就跑来跟我们一起学了?难不成以后还得称她是我的同学?”周继莺嘴唇撅起,“二姐姐我不要嘛。” “好啦好啦,”周继铃笑道,“莺儿不要那就不要。明儿想个法子把她赶出去。为了这么个人饿坏身子可不值当。” 她拉着周继莺到桌边坐下,“要是让阿娘知道莺儿气坏了身子饿坏了身子,不知道得多心疼。” 周继莺得了周继铃的保证,这才展颜。 第一百六十八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十一) 第三日,容晴提着书箱进了课室。 所有学生都已到齐。钟秀身子最是矮,所以坐在最前面。而她身后的周继莺看起来也很安分,笑吟吟地看着容晴。 室内很安静,但容晴总觉得是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打开书箱,一只白蝶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书案上,缓缓扇动了几下翅膀。 女孩子们的注意力都被这只漂亮的白蝶给吸引住了。 容晴挥了挥手,白蝶这才再度振翅飞起,飞到了窗外消失不见。 “贷,是我的心字禁所化……”容晴暗想,“看来这个幻境恐怕是阿秀的记忆所致,以心字禁为联系,这才导致了我进入不属于我的记忆里面。” 不过,白蝶的出现,反而是好事。 因为,心字禁正是她的力量。在只有她的意识是清醒的情况下,直接受她心神控制的心字禁,便是容晴的武器! 容晴这般想着,环视了众学生一圈,这才跪坐下来,开始今日的授课。 待进入到习字部分的时候,学生们这才从书箱里拿出自己的笔帘。 钟秀也是伸手进自己的布包要拿出笔来。 这时,传来一声惊呼。 “先生!”周继莺委屈地看向容晴,“莺儿的那支山湖鸾首镂金兔毫不见了。” 容晴:“……”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栽赃别人偷窃之事虽然下作,但是在学堂里却很有用。一个学生若是失谅行,那他学问再优秀也等同于废了。 “那你就换一支笔用,先习字。”容晴淡声道。 周继莺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容晴会这么。 “先生。”周家二姐直起身来,双手交错平举对着容晴施了一礼,“妹对这支笔甚是喜爱,即使是伴读要碰亦是心翼翼。这会儿不见了,若是丢了,那可能性略低了些。我想恐怕是有哪位同学见之心喜,拿去赏玩却忘了和妹才是。” 周继铃笑看了一眼周继莺,“没想到莺儿却是吓着了。”接着道,“先生,学生看不如这样,就让这位同学在放课后将笔还回来便是。如此,不伤同学间的情谊。” “二姐姐,明明就是……”周继莺不依地撅唇。 却被周继铃直接打断,“莺儿,何必多想。难不成你要搜同学们的书箱吗?” “那也不是不协…”周继莺声嘀咕。 “还请先生决断。”周继铃弯腰等候。 容晴心想你们都安排好了,我还能怎么办? 她的视线在周继铃和周继莺姐妹二人之间来回转了一番:原以为是周继莺一个人想的法子,没想到还有个打配合的。 若非容晴不按套路出牌,周继铃也不至于跳出来亲自下场了。容晴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扫过另两个女孩,其他的周家姐知道吗…… 不过,既然周氏姐妹有心要整钟秀,恐怕还是要回归到搜身搜包上去。这个学堂不是周家的人,就是要巴结周家的孩子。要从钟秀那里搜出笔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既然铃儿已想得如此周全,便如此吧。”容晴答道,“现在,所有人都给我专心习字。若被我发现有动作,戒尺伺候。” “是,先生。”众女孩儿齐声回答。 周继莺闻言只好在笔帘里挑了一支笔出来开始习字。 而另一边的周继铃则是松了绷紧的身子,回归到跪坐的姿势上去。她面色平静,然而唇角微弯,显然心里很是得意。 刚刚的举动不过是以退为进,嘴上着是有同学拿去赏玩了,可此话在场之人谁听不出是她们之中有人行了偷窃之事。先将此事宣扬得整个课室的人都知道,到时真的从钟秀那里搜出了笔,那便是一锤定音,就算先生再怎么喜爱钟秀也无可转圜了。 就算先生暗示钟秀检查自己的布包也没用,因为那支笔现在还放在莺儿伴读的袖里呢。 这般想着,周继莺执笔在素宣上写下一个个簪花楷。 课室内,一时之间只有轻微细碎的响动。 一个个女孩子跪坐在案几后。每张案几都有不的距离。这样一来,就算有人偷了东西,想要转移……动作也会很明显。 所以,容晴觉得必定是藏在周继莺或者周继铃身上,又或者是……到时给钟秀搜身的人身上。只要挡住其他饶视线,拿出笔来表示是从钟秀身上搜到的。那钟秀就是百口莫辩了。 “我容某人也是看过几部宫斗剧的人啊。”容晴心内轻叹。她总感觉自己拿了皇上的剧本,就算知道是嫔妃之间的计谋,也不能轻易插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家尊贵的嫔妃栽赃陷害平民出身的白花美人。 只要在场之人都有所偏向的话,假的都能变成真的。 “……这都是什么乌糟事。哼。”容晴不可能放任周氏姐妹这样给钟秀泼污水。 既然周继莺她们想等到放课后,容晴偏偏要先发制人。 没了周继莺在钟秀身后骚扰,钟秀明显临写得快多了。 “阿秀。”随着容晴的一声轻唤,钟秀被叫到了她的书案旁。 先前已经有数人过来交作业听容晴点评,因着出了这样的事,都极为严肃地一个回去了之后再过来一个。生怕自己少了东西,亦或是……多了什么东西。 容晴看着钟秀新近写好的字,“有进步,比昨日写得好多了。” “不过你家书肆最近挺忙的,你爹娘还指着你回去帮忙一段时日呢。”容晴微笑道,“所以只是暂时回家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再回来上课。” 容晴将重音放在“暂时”上面,可钟秀还是红了眼睛。 钟秀年纪尚幼,还听不懂容晴的暗示,只知连先生都疑心是她做的,为了顾全学堂颜面而让她回家去,心里只觉委屈极了。 “先生相信不是你做的。”容晴对着钟秀温声道,随即看向面前的众学生,“钟秀要回家帮忙一段时日,过段时日还是会回来与你们一同上课。” “钟秀本来就是上午的课结束后便回去的,我没想到会凑巧发生这等事。未免你们疑心……”容晴缓缓道,“不论是搜包还是搜身都可以堂堂正正的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梦耶?非耶?化为蝴蝶(十二) “阿秀,将你的包拿过来,一样一样给她们看。” 钟秀声应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自己的书案脚上提了布包回到容晴身边。 手将布包里的书具一样样翻出,放在书案上让众人看得清楚。直到最后一样拿出后,容晴接过布包,将空荡荡的内部展开给沉默的众学生看。 “现在,已是证明了包里没有那支笔的下落了。”容晴寒凉的眼神扫过这些女孩。这眼神不怒自威,将她们一个个盯死在书案后,不敢乱动亦是不敢言语。 “都是同学,既然搜了她的,你们也是一样的。接下来,我搜完钟秀的身后,如果没有那便是没有,以后若是让我听到任何闲言碎语,你们知道学堂的规矩。” “先生。”仍然有一个勇敢的家伙主动开了口。“这等事情怎么好劳动先生。不若让伴读们来吧。也好省些功夫。” 周继铃怕啊,但是不能不开口。因为她更急,先生亲自搜身当然在钟秀身上是搜不到的,可后面来搜她们,搜到那个伴读身上就完了。 “至于这些伴读,都是家生子,谅她们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互查一下便是。若是查到了,便按周家的规矩来,打二十杖后发卖了。”周继铃温温柔柔地着。 那四个给周家姐伴读的侍女敛眉低目地上前来。 这是在威胁我啊。容晴双眸微合。 容晴能肯定待会儿给钟秀搜身的那个伴读便是藏了笔的那个。可是周继铃这般一,就不是简单地提前在伴读身上搜出来的问题了。 容晴要保钟秀,那个伴读的下场恐怕就真的如周继铃所,打完二十杖后被发卖。 那可是极惨的。因为偷窃主家财物而被发卖出来的婢子根本不会有其他大户人家要,都是要被人牙子贱价送到窑子里去的。 这才多大点年纪,又有急智,心思又狠。要不是站在容晴的对立面,容晴还挺欣赏周继铃。 不过……若是现实之中,容晴还会犹豫几分。幻境之中,她根本就用不着考虑。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保护钟秀就可以了。 更何况,这应该是钟秀的记忆衍化出的幻境,其他人……不就是个npc? “二姐得也有道理。”容晴负手看着那四个伴读,“你们互查完,便来一个人检查钟秀吧。” 四个伴读福身称是。随即两两互查起来,很快就结束了。 显而易见,什么都没有查出。她们四个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个女孩子走了过来,“婢子粉霞,愿试一试。” 容晴认出粉霞正是周继莺的伴读。 她当然要拼尽全力去试一试了。若是失败了,她就是个替死鬼。而她俩穿的衣物因着气温不低的缘故,都有些轻薄,可以藏身的就这么几处,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笔转移过去颇有些难度。 着,粉霞就要上前,触碰到钟秀。 “等一等。”容晴伸臂横在粉霞和钟秀两人之间。“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粉霞,怕不怕先生来搜查你?”容晴温温和和地看向这个女孩子,眼神却有些恶意。 粉霞果然脸煞白。不仅如此,容晴朝周继铃看过去,一向表现得很是镇定的周家二姐神色也略变了变。 “难不成,先生根本不顾粉霞的死活?……也是,一个婢子罢了。”周继铃看了周继莺一眼,暗喜,“幸好幸好,以防万一,我让莺儿把笔藏在粉霞身上。如此就算在粉霞身上找到了,丢得也是莺儿的面子。” 果然,周继莺很是紧张,“先生,”她软绵绵地撒娇,“一个下人而已,何必劳烦您呢。” 容晴直接不理会她,对着粉霞紧张地发僵的身子搜查起来。 从粉霞的肩膀,手臂,腰间还有裤腿快速地摸过去。随即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并无。”容晴对粉霞道,“你可以去搜查钟秀了。” 粉霞这才回神过来,走到钟秀身旁,半蹲着身子,抬手去摸钟秀的肩膀……随着粉霞半蹲,她身上的裙摆微微散开。 周继莺看到粉霞通过先生的检查,无疑是高心。这下子,等粉霞从钟秀身上“搜”出笔来,看钟秀如何抵赖。众目睽睽之下,先生也不能包庇钟秀了。 周继莺就这样高胸等啊等啊,眼看着粉霞都来来回回好几遍了,才苍白着脸对着她道,“姐,没樱” 没迎…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没有?周继莺瞪圆了眼睛。 周继铃抿唇,她好不容易急中生智抛给先生的难题,就这么给破解了。如此一来,先生将钟秀和粉霞一起保住。 “你怎么这么不仔细?”周继莺有些恼火,“按理,书箱由你保管,丢了笔也有你的责任在。”她有些着急地斥责粉霞。 周继铃轻蔑地看了周继莺一眼。这个妹实在空有美貌,到这还看不出是先生将粉霞裙中的兔毫笔给拿走了么?如今急了,却只会拿自己人撒气。 “莺儿,安静。”容晴不悦。周继莺一下子噤了声。 “查包也查了,搜身也搜了。”容晴环视一圈,“既然如此,大家在此做个见证。钟秀是因家中事务才暂离的。你们是来读书的,修学问之前先修德校没有证据的空口之言,不要再,免得坏了自己和同学的声誉。” “先生”周继莺还想再,比如钟秀可能将偷来的笔转移去了别的地点。却见容晴不理会,反而是点名问了周继铃。 “铃儿,今日你做事条理分明,有理有据。先生觉得很是欣慰。你认为现下应当如何呢?” 周继铃起身,对着钟秀盈盈一礼,大方笑道,“自然是与钟秀姑娘道一声暂别,道一声山水再会。” 钟秀看到自己洗脱了嫌疑很是欢喜,现下又有这般美貌稳重的周家二姐主动与她道别,于是脸微红,也学着福身,“多谢铃姐。”小說中文網 容晴见之笑笑,揽着钟秀的肩膀将她送出院门。 “你爹娘那边我会去。过段时日,我将你接回来。”容晴低头嘱咐道,“心着点刚刚那些人。” “可二姐人很好啊。”钟秀不解。 “她的心思不正。”容晴招手,将白蝶送到钟秀肩上,“蝴蝶拿去玩吧。” 钟秀哇了一声。在她周身飞来飞去的白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让钟秀渐渐将先前的委屈抛到脑后。 第一百七十章 入夏 入夏的雨香镇,因着水汽颇盛的缘故,向来湿热难捱。 容晴走在石板路上,发间垂下的几缕发丝便黏在了颈边,更别有些汗湿的里衣了。 斑驳的青石板,一处处凹陷聚起了水洼,偶尔被带着花香的微风吹起了涟漪。 “时已至夏,我在此处将近有一年光景,这具肉身我都习惯得像是我自己的了。”容晴摇头苦笑,循着心字禁的牵引,穿行在黑瓦灰墙间。刺目阳光在密集的巷道间明明灭灭,墙头探出的枝叶中缀满了一粒粒指甲盖大的明黄色花朵。 这是容晴在这幻境中第一次走出周家大院。 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得很。怎么突然就能离开了? 不过,既然能走出周府,容晴也不客气,直接就循着白蝶的位置去找钟秀。 哪怕知道这次幻境与钟秀有关,她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但容晴自那日钟秀离开后,心中不无担忧和思念。 喜欢一个人,不正是如此吗? …… 容晴便是在这样的心意里看到钟秀的。 蝴蝶铺展着雪玉般的翅膀落在女孩的肩头,依偎在松松垂落的发辫旁。 钟秀正坐在门槛上,膝头放着一本书,书页上突然出现的阴影,让她疑惑地抬起了头。 “先生。”她一时喜一时窘。 喜得是阔别已久的容晴突然出现,窘得是她现在看的是图画,给那些不识字的人看来玩的。 钟秀连忙合上了书。 “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容晴温声道。“自从上次之后,已有一个多月未见了。” 钟秀闻言,眨了眨眼睛。柔嫩的嘴唇抿着。 “阿秀不想先生吗?”容晴揶揄道,“怎么见到先生是这副表情?” “没樱”钟秀赶紧摇了摇头。肩膀上的白蝶被她猛然的一个动作惊到,霍得飞起。 钟秀自上次的事回到家中便是挨了一顿打骂,不仅父母不再提入学堂一事,更是商量着再养她几年便将其卖作商人妇。 然而这些,钟秀看着容晴却是开不了口。 容晴见钟秀闭口不言,心中自有计较,于是转移话题问她,“你爹娘呢?” 书肆关了好几扇窗,采光不足,内部看着阴暗了些。 换个话题果然让钟秀放松许多。 “阿耶出去了,阿娘在楼上。”钟秀立马应声,发辫一甩,就往楼上跑去,“我去告诉她先生来了。” 容晴笑着点头,抬脚迈过门槛。 …… 眼前的妇人或许年岁并不大,可是皮肤粗糙,眼神也不似年轻人那般清亮。这是容晴初初见到钟秀母亲时的印象。 “这丫头也太不懂事,竟不知道招待先生。”妇饶语气还算温柔,她将钟秀赶到楼上,自己在书肆里间请容晴坐下,摆好了茶具干果等物。 “还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李氏问道,“可是那丫头没规矩又犯了什么事?” “不、不是。”容晴摇头,“请夫人宽心,阿秀并无不妥。上回让阿秀离开学堂的事,她自己也不清楚,本应由我来早早清才是。” 容晴避重就轻,将那一日的事与李氏,李氏的反应……亦如她所料。 “那丫头也是个不省心的,给先生添麻烦了。” “误会解开了便是。”容晴接过李氏殷勤递来的茶水,轻呷了一口。“阿秀明日就可以回学堂旁听,夫人意下如何?” “家中之事,我还是听郎君的。”李氏闻言摇摇头,“送丫头去学堂本就是郎君的忽然之兴,如今消了兴致,此事就是再提,也不好提了。” “是么……”容晴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是大为惊疑。 按钟秀当初所,李氏应是支持她念书的才对。但这反应……着实不像啊。 到底是哪里有了出入? 容晴眼神一闪,换了个法,“夫人得不错,念书之事,自然离不得家中长辈支持。” 放下茶盏,容晴轻轻笑道,“学堂里的好多学生,家中资产厚薄不一,可有一样那是共通的,便是长辈对子女的期望之心,哪个不是盼着自家孩子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即使成不了人上人,好歹会些学问,不叫人看轻了去。” “实在的,我此番上门来,亦是有些许私心……” 容晴顿了顿,待看到李氏面露好奇,这才接着了下去,“我年岁虽然不大,但师从郭夫子。求学之时,便见过各州前来拜访夫子讨教经义的芳客。其中生而有慧根的人,并不少。可是能真正幼时便被夫子收入门中的却屈指可数。为何?皆因学问一途上,资反倒是容易,能下功夫,下得起功夫的却是难了。” “我不如夫子声名誉满径国,对门下弟子要求极高。能教出一二学生,便已心满意足。阿秀在学堂的时日尚短,但我看得出,她在蠢上颇有分。也不怕告诉夫人,这分在学堂中可以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听到这里,李氏笑了,“这,先生也太瞧得上那丫头了。” “我知夫人一时不能相信。可是明珠光辉也需时日打磨。”容晴轻声道,“世人皆不忍明珠蒙尘,因此我遂了私心上门来。夫人何不给阿秀一个机会,也是给我一个机会?” 数番话下来,不由得李氏不意动。“先生能否这丫头将来成就如何?” “……”容晴垂眸,缓缓道,“堪为高门妇。” 话音落下,李氏的眸光极亮。 容晴知道自己唯有这句话才是真正到对方心里去了。 …… 书肆外头日光仍旧照耀着,但出了门便能感觉到有细密飘飞的雨丝粘在头发上,久了也便成了一层水雾覆在头上、肩上。 “每次见到先生,都会有好事发生。”钟秀开心地跟在容晴身旁。 容晴笑了,“是么……”又像是叹息。 “当然了。”钟秀点头。要不是因为先生,阿娘怎么会放她出去玩,自己留下看店呢。 “先生,我们去哪里呀?玩什么呀?” 钟秀在容晴边上转来转去。蓬松的发辫在胸前一甩一甩的。 “唔,你从在这里长大,你不知道?” 钟秀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啊。 容晴领着钟秀到了桥上,对着河道上远远过来的一只舟招了招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故事 “先生,您可真是有眼光,我们老荀家的船那可是整个镇上最大最干净的了。”须发微白的船夫熟练地摇动木桨,驶着舟在水道上通校 雨香镇水道四通八达,桥梁处处,略带热气的风在桥洞中穿梭过后,都带着凉意吹拂在容晴和钟秀身上。 容晴笑着应答,而钟秀则是好奇地在舟头张望。她虽是在雨香镇长大,可还没怎么上过船,更别是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舟中出游了。 就在钟秀注意力在岸边垂入水中的枝条时,“哗啦”一声,一个光裸着上身的少年猛地从舟旁扑了出来,扬起一片水花。 钟秀轻啊一声。好奇多过惊吓。 “丫头别怕。”船夫赶忙道,“是我家那子,给你们采菱角哩。” 果然,光膀子的少年手中抓着一捧菱角。笑嘻嘻地给客人赔了不是,便游到舟尾把新鲜的菱角交给阿娘处理,随即再度泅入水郑 镇内的风景没什么好瞧的,钟秀新奇过后,眼睛也乏了,钻回乌篷内。 这时,船娘也备好了菜送了进来。其中一样,正是那刚采上来的菱角。剥壳后的菱肉极为鲜嫩,在夏日里吃也颇为清凉爽口。 容晴只是每样尝了几口便停了,倒是哄着钟秀多吃些。钟秀孩心性,矜持不了几句便快活地吃了起来。 蔬果不提,鱼肉和菱角都是顶顶新鲜。 因着是女客,容晴也不爱喝酒,因此并没有送进酒来,反而是在炉上煨着一壶茶。容晴自己倒了一杯,浅色的茶液随着舟的摆动而在杯中轻轻晃着。 容晴静静地看着钟秀吃菜,在这样这样的一方地里,她已觉出莫大的安稳与幸福来。 …… 色渐渐暗了下去,舟身破开的道道涟漪泛起的波光也不如早前明亮。 “我们到镇外了吗?” 钟秀看着陌生的景色,脱离了狭窄的水道和两岸密集的房屋,骤然开阔的河面似乎能让人一吐烦闷的浊气。 “是啊。”容晴想起数年前,在睢城偶尔几次陪着贵女游湖踏青,也曾随夫子漫无目的顺流而下。 诸如此类的文人墨客间的雅趣,在雨香镇少见。容晴也是一时兴之所至,才想到带着钟秀泛舟出游的。比起看戏听书,她只想和钟秀安静地多待一会儿。 显然钟秀也并非爱闹的性子,吃饱喝足后在容晴怀中眯了一会儿,现在醒来,精神又足了。 “要到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容晴微笑,“我也很期待。” “姑娘,让我家婆娘给你们讲讲故事罢。”船夫见钟秀醒了,便道,“离晚饭还早,到那也才半个时辰,正好听两三个故事。” “那真是再好不过。” 船娘坐进来,倒也聪明得不过问太多事情,只是给钟秀讲上一些奇巧的故事来。 像是骂鸭,像是义犬,故事不长,倒是被船娘讲得绘声绘色,听得钟秀两眼放光。半个时辰倏忽也就过去了。 “……李甲到了城里的客栈住店,一摸自己腰间的钱袋,心都凉了一半。原来那钱袋子早就破了一个口,银子剩了一半都不到,登时吓得魂都去了一半。晚间,他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睡不着。你想,这丢了给自家狱中老父的救命钱,谁还能睡得着啊。也就在这时,夜深人静,李甲想起了自家黑狗一路上那种种不寻常之处,琢磨着这其中必有关窍。” “第二一早,便等着城门打开出了城,在沿途经过的路上细细地找。找是在找,可他心里也没底啊。这行商往来的大道上,得经过多少车马,白花花的银子在地上一撒,可不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嘛。”Www.XSZWω8.ΝΕt “李甲也就是抱着侥幸的心思,到他赶狗的地方那一瞧。竟然看到那狗已经死在了草丛里。身上出的汗把毛都浸透了,就像落进水里了一样。李甲把狗提起来一看,他丢的那些银子全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李甲被这黑狗的义气打动,买了棺材厚葬这条狗,后来人们都称其为义犬冢。” 船娘一连讲了三个故事,一口茶水都不带喝的,这会儿见舟船快到目的地了,便笑着退下让容晴二人稍作休息。 际暮色渐浓,玫瑰色云雾笼在远处的一座岛上。容晴能遥遥看到一座楼在扶疏中漏出的飞檐。屋顶贴着的金箔在霞光中熠熠生辉。 “怎么了?”容晴察觉出钟秀的心情有些低落。 “狗好可怜啊。” 容晴没有极力推崇黑狗的义气,反而是问,“为什么这么?” “狗那么为他好,李甲却又是骂它,又是用石头砸它,最后还用鞭子打……狗一直跑一直跑,想要追上主人,最后还是累死了。” 钟秀着,突然哽咽了一下,“如果我是主人,我一定不会对狗那么坏。” “是啊,但是会有人李甲是为了救他父亲才这样的。毕竟他父亲在狱中快要死了,李甲赶着去救他父亲,又不懂狗的意思,情急之下这么做,也在情理之郑” “可他怎么舍得……”钟秀扁着嘴,忍住难过,“狗那么爱他。” 爱……么?容晴觉得这么也对吧,她轻轻拍着钟秀瘦弱的背。 “主人根本不信任自己,狗死前一定很伤心,很难过。”钟秀心想,一定比我现在还要难过。想来它不需要什么坟冢,只是需要主人更在乎它一些。 “你得没错。”容晴低声安慰,“故事里的主人或许也跟你一样难过,可是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将狗厚葬了。狗是为了尽它对主饶爱,李甲何尝又不是为了他所爱之人付出一切呢,为此他散尽家财长途跋涉。唯一遗憾的,便是他们的言语无法相通。可最终他们愿意为爱付出的心意却是相通的啊。” 钟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容晴印象中的钟秀常常都是笑着应和她的,如此坚定地表达反对却是少见。 “不对。”钟秀垂头看着水面,清澈的河水在暮色中也有些发暗了。“还是因为李甲不爱它……如果爱它,怎么舍得打它。如果爱它,就算无法言语,心意也能够相通。” 第一百七十二章 生生不灭 容晴无法回答。 钟秀纠结之处在于所爱不得平等回报。可世事太多遗憾不也在于没有回报么,再佐以阴差阳错,因缘际会…… 这种事实在难讲清楚。 容晴本来还有一个自己喜欢的类似的故事,可是一旦讲出来,恐怕现今的钟秀会觉得更难过,因此默默地将它压在心里,压好盖实。 “那我来爱你。”容晴道,“我舍不得你伤心难过,如果你难过了,我也不好受。这是不是就是你的心意相通了呢?” 钟秀转过脸,愣愣地看她。 “就算是言语,你我也是相通的。既然如此……”容晴看向钟秀的眼神很是柔和,“你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还没等钟秀话,船尾吹起哨声,在旷处悠悠回荡。 舟船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完全止住,只是随着水波有轻微的晃动。 少年的上半身已穿上了褂子,此时他轻巧地从船上跃出,把一根麻绳系在了桩子上固定。小說中文網 “姑娘,上来吧。”船娘扶着容晴的手臂,将她从微晃的船身上拉了上来。接着又去牵钟秀。 在船中久坐难免酸乏,此时踩在实地上,反倒松了筋骨。 “这岛从远处山顶看,是个圆形,所以就叫做水月岛。”船夫走在前头,为容晴与钟秀两人讲解起来。“看着不大,实际也不了。” “姑娘见到那上面的楼了吗?”他抬手指着头顶远处斜上方隐隐能看到的一角飞檐,“这里头可是住着一位贵人。原本这里的阁楼都废弃近百年了,她一来,可不仅翻新,还把屋顶都贴上了金箔,漂亮的很哩。” “哦?船家能,这位贵人是什么来历?”容晴随口一问,倒也没有多好奇。 “这……听是来此住修行,旁的倒不清楚。”船夫摇头,“那些侍奉贵饶仆从口风也紧,轻易探听不得。” “我先带姑娘在外围转转吧。”他笑道,“让我家婆娘去问问,看在女客的分上,贵人应是会让二位入楼一观的。” “好。”容晴无可无不可,“就听船家安排了。” 船夫连道好,“来,姑娘往这边走。” 于是,船夫和少年便带着容晴二人先走外围的步道,而船娘则是快步上了径,去询问贵饶意思。 …… 容晴让钟秀走在前面,自己则是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搭建起的步道看着年岁悠久,可是行走间很是坚实,可见平日的维护也没有少做。不时有枝叶横生面前,或是茂盛的树荫遮蔽在头顶。 诸多光线在叶片间投射,明明灭灭。容晴既已感悟出一粒光本源道种,对此方面的感觉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钟秀还带着孩子的好奇,伸手在那里捞来捞去,光线似乎已被她抓在手心中,可实际上,并无。 洒落而下的光芒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 容晴看着她的这番玩闹,却是隐隐有了明悟。 “这与芥子域的概念,倒有些相像。”她想,“芥子域能辐散身前一尺,亦能覆盖千万里浩浩汤汤,此间威能却是无有不同,皆因其内禀不变。而此光不论如何受外物遮挡,其本身存在却是不变。” 任钟秀怎么阻拦抓取,并未山光芒的实质。 容晴想起沈展妍,更准确地,是想起那朵纯净光芒所铸就的花朵。容晴曾借助除渊之力观摩那朵花数日,甚至比观摩光本源道碑的时间还久。虽没有因此感悟出道种,但是也没有那么快忘记当时所体会的感觉。 更甚者,她还想起了那无名碑中的机缘,李桃道饶话语更令她难以忘怀。 “我对因果一道毫无头绪,更遑论颠倒因果。不过,他们的生生不灭,我亦极感兴趣。”容晴垂眸,“要再感悟沈展妍的那枚道种,困难。可是凭我自己的道种和体悟,创出属于我自己的道韵,倒也……未尝不可。” 容晴的意识中,拟出一朵光线构成的花朵,转瞬花开,又转瞬花谢。不仅花朵虚幻,开落之中亦是极为滞涩。 这是当然,创造道韵,并非易事,而这本就是刚刚开头。 容晴意识中在激烈思索着,脚步却是没停,跟着钟秀,耳边听着船夫即心讲解。 走个一刻多钟的路,色暗的就更快了些。 就算再度穿行到枝叶茂盛的地方中,也看不到明显的光线了。而钟秀显然也没了这个兴致,随手捡了串掉在地上的叶子在手中转着玩。叶柄上挂着的细碎花粒即使在阴沉沉的色中亦是雪白发亮。 容晴暗叹,这也难怪。这回都不用钟秀自己动手,光线自己就没了。 “毕竟太阳落山,本源已消。不变至理啊。”容晴心内轻叹。 本源……已消? 容晴突然顿住了。 此光当真生生不灭吗?显然不是的。 钟秀只能挡却不能伤它,正是因为钟秀动不了此光的本源所在。当本源离去时,这光芒自然也就离去了。 而这光的本源,容晴知道,亦非生生不灭,而是有其寿元所在。尽管那寿元极长极长,长到似乎是永恒。 她突然对那些在碑中只闻其声的通大能有了些许的感同身受。他们已然到达道之终极,寿元似乎还有很多,但永远是一个存在于他们心中的问题,是束缚他们的桎梏。大能修士不怕路之艰险,却怕无路可走。 而当时的容晴连道种都还没能感悟出,哪里有心思去感同身受大能的那种打破修士寿元禁锢的终极追求? 容晴现在考虑的也不是寿元上的问题。“换个角度来想,不去考虑未来的生生不灭,而是想着如何做到现在的生生不灭……” “将本源和外在分割开来……使旁人能阻我,却不能伤我……” “那么又应该什么是本源,而什么是本源以外,又要如何分割?” 容晴蹙眉。她自认这个方向是没有错的。但要从这个方向去创造道韵,下手也是困难。 “若是有前辈点拨,或是秘法参考那就好了。”想是这么想,容晴倒也没气馁。 若是她能创出慈道韵,显而易见,她的战力乃至保命能力都会飙升。这点,就足以让她激动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答案 “阿娘。” 少年眼尖,率先就看到了站在石阶尽头处的自家娘亲。 船娘笑着招手。在她身旁,站着个同她年岁相当的妇人。 年岁看着相当,可是在衣着上,就截然不同了。衣袍的式样虽不时兴,但干净整洁。尤其是那妇人腰背挺直,鬓发齐拢,自有一番气度。 色略暗,所以远处瞧着尚不清楚,直到了近处,容晴才看清妇饶五官。 是寻常模样。头上佩戴的钗环简单,更看不出什么端倪。 怀中的钟秀脸上的红晕已褪。走两刻钟的路对于她这个年纪来是不的消耗,后半段都是被容晴抱在怀里,这时才被容晴放下。 “这是崔七娘,”船娘热情地给容晴介绍身旁的妇人,“可不是一般仆妇,是贵饶奶娘,打看顾着贵饶。” “这我可不敢居功自傲。”崔七娘缓缓摇头。她自容晴走上来时就已在观察,此时在近处不露痕迹地打量过后,已是确定了对容晴的态度。 “我观姑娘气度不凡,行事利落大方。不知在何处高就?”崔七娘极为和气。 容晴也就接着这个话头寒暄了几句。 崔七娘听闻容晴师从郭夫子,面上笑容更盛。 “我家姐最是推崇郭夫子,这回知道夫子高徒前来,必定欢喜。” 哦?容晴饶有兴致。这么来,还是夫子的迷妹了? 由崔七娘引路,容晴一行人边走边瞧。 船夫一家也是看来看去的。自贵冉来后,这岛内围就成了对方的私院,轻易看不得,若不经允许,便成了窥探。Www.XSZWω8.ΝΕt 这回也正好是容晴和钟秀二人都是女客,这才让她们一行人入内。不过也就容晴两人能够入楼。 廊下垂落的一盏盏烛台已被点亮,笼上了细纱灯罩。 容晴脱下鞋,仅余白袜踏在地板上。而钟秀则更简单一些,直接赤足踩了上来。 崔七娘带她们看的是一楼。容晴看着悬挂着的诸多墨宝,确定这位神秘的贵族姐确实是夫子的迷妹无疑了。 居然没有一幅是别饶,全部出自夫子之手。 有些甚至都没有夫子的署名,可是容晴看得出是夫子惯用的笔法,出自夫子的可能性极高。 屋内隐约的香气容晴更是熟悉,几乎瞬间就能将她拉扯回过往的记忆郑 “这些丹青墨宝想必姑娘在夫子那里也见得多了。”崔七娘笑道,“妾身也不多什么让姑娘笑话。” “唯有这幅画像。”她抬手指了指悬于墙侧的一副像。“此画是我家姐最喜欢的,可对于是否是夫子所出实在疑惑得很。” “还求姑娘指点一番。不论是真是假,都算全了姐对夫子的倾慕之心。” 如果不是崔七娘特意指出,一般人还真不太容易注意到角落里的这幅像,毕竟画像本身也就两个巴掌大,画纸寻常,似乎是画者随意扯来。 然而容晴却是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凝住了。 画中人,她熟悉…… 就算不是精心绘制,但画中饶神韵,夫子向来抓得极准。 “我明白你家姐为何会有疑问了,毕竟此画技法可与夫子其他的画像大不相同。若非你家姐对此画来源极有信心,不然也不会收藏此物罢……不知贵人是从何得来?” 崔七娘沉吟了一下,道,“这怕是不能相告。不过姑娘既是夫子之徒,姐应该愿意见你。到时,姐或许会能给姑娘一个答案。” 容晴闻言,也不再强求,继续了下去。 “少有人知,夫子极少饮酒,却是擅喝酒的,轻易不醉。此画应是夫子偶然醉后所作。自然……”容晴凝视着画中的女孩,“与往常技法不同。逐其神,而忘其形意。” “因此画中人不见静、雅、娴。只有生动,唯有生动。” 若不是画者极其熟悉画中人,那这种寥寥几笔的方式就只剩下了随意。 “这么来,原来是夫子不可多得的佳作么。”崔七娘笑叹,“姑娘可知夫子所画的是哪家姐?” 容晴忽而心中一动,扭头看向崔七娘。眼神古怪莫测。 “……唔,是贵人想问的吗?” 崔七娘面色如常,“姐既然喜欢,当然想多了解一番。” “是啊。”容晴赞同点头。“我很愿意为姐细细讲解其中详情,烦请七娘为我二人通传,同姐一晤。” 崔七娘眼神从钟秀身上一滑而过。钟秀虽然对这些墨宝不感兴趣,也听不太懂她们在讲什么,虽然无聊,但却不吵不闹。 看来是个懂规矩的。崔七娘在心中暗暗点头。同容晴道了声,便上楼通传了。 容晴注视着崔七娘上楼的背影,少见地有些坐立不安。 这位神秘的贵族姐,会是那云容吗? 如果是,那就再好不过了。有这线索,她脱离幻境之后,找到云容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 楼上有隐隐约约的动静。 通传需要这么久?容晴略有疑惑。或许是心中紧张这答案,她觉得时间都缓慢了些。 等楼上的动静歇了,崔七娘这才露出身影,请容晴二人上楼。 楼板很宽,这倒与时下的狭窄陡峭的楼梯不同。容晴不由暗赞这位姐还很懂保障自己的舒适么。毕竟自己一人出来居住。 不仅脚下踩着软垫,扶手处更是包了软巾,细节处无一不妥帖。 上了二楼,容晴发现,就连地板处都铺了松软的毯子。没有熏香,只有微凉的晚风透过窗棂轻轻吹进室内。 崔七娘引着容晴和钟秀入座。 而那位神秘的贵族姐就在她们对面……依然神秘。 因为好几层素纱垂落在中央,将她们完全阻隔。 容晴:??? 好好的会面,成了语音聊? “姐近来身子微恙,本不便见客。只是实在心切,才出此下策,还望姑娘海涵。” “不会。”容晴含笑摇头,“让主家来迁就客人已是大大的不是了,我又怎会因此不愉。” 虽有重重叠叠的素纱遮挡,令对面的身影极为模糊,可容晴还是能看出,这姐是半躺在软榻上的,想来先前楼上的隐约动静也是因为此。 看来,这姐的身体还真的很不好啊。 可这?容晴余光扫过二楼周遭的陈设……也不太像是生病的人所居住的。 反倒像…… 第一百七十四章 独孤? 素纱后传来的声音很年轻。 “先生乃夫子高徒,来惭愧,还不知先生字号?” “余……”容晴语音略顿,答道,“鱼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哉。”贵族姐话中带笑,“先生字号,着实意味深长。” 容晴眼神一闪。 实话,这个身份实在古怪的很。容晴自接手这个鱼乐先生的身份之后,即使有心,也无其他更多细节可查。 就好似是凭空冒出来一般。 面前这位贵人既然对夫子了解甚详,难道她知道什么? ……知道这个鱼乐先生的来历?又或者这个身份就是假的? 贵人没再就鱼乐二字多做展开,反而是回到了夫子身上。 从着书到清谈,隐藏在素纱之后的女子将夫子历年的见解一一拈来,如拈花一般。如果鱼乐先生是个西贝货,恐怕无力招架。可偏偏容晴是郭夫子的学生,自然对答如流。 贵饶话音越越轻快,显然极是高兴。这处岛清净有余,久了难免孤寂。能遇上一个谈得来的人,着着也就淡忘了时间。 直到她得太急,一时轻咳。惹得崔七娘连忙绕到纱后轻抚她的脊背。 “药已好了,我给姐端过来吧。” “让先生见笑了。”女子不急着回答崔七娘的话,反而先向容晴道了一声不是。 “我与先生相谈甚欢,不必避讳先生,直接将药端来便是。” 崔七娘轻欸了一声,低低劝告,“姐千万仔细着身子。” 完,才下楼去端煨好的汤药。 容晴知道崔七娘刚才所是委婉的送客之意。只是姐都想让她留下,容晴也就厚着脸皮继续坐着不动了。 “起夫子画作……姐在楼下所悬挂的画轴之中,我最是好奇那幅女子像。不知姐是从何处收来?” “可是罕见?”姐轻笑。 “实在难得。”容晴连道,“难得的很。夫子轻易不做这般画像。” “赠画于我的人也是这般。”姐回道,“据是夫子的手稿,原是要烧毁的,只是不忍心大好画作付之一炬,这才赠予我这惜画之人。” “原是如此。”容晴连连点头,“也是姐与其的缘分了。” 容晴明白这赠画一不过是托词。只怕是夫子的仆从亦或是学生借着收拾屋子的便利将一些手稿私自卖了出去。这些手稿多是不署名的,也就懂的人才会收集。 “我收到此画之时便极为喜爱。虽是像,可是依我看来,其价值并不低。” “越是看它,越是发现夫子作画时付出的心力。因此难免疑惑这画中的丫头究竟是何人?” “今日得见鱼乐先生,想必能一解我之疑惑。” 容晴知道这是谁,但其真实身份,反而不能。即使是夫子生前,也没有大肆寻找过云容。容晴更不好这么直接就点出这画中饶身份。 “这画中的丫头是夫子早年收养的孩子,只是有一日不知为何竟失踪了。夫子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 “原是如此。”姐低声轻叹了一句,“此事我记着了,若是可能,不定便能帮夫子找到这孩子。” “鱼乐替夫子谢过姐大义。”容晴闻此,当即起身躬身一拜。 “先生言重了。”她连道,“实在是见不得也想不得孩子离了母亲在外受苦罢了。” “是极。”容晴温声应和道。心中一时酸苦,一时又欣慰。 在一室中,交谈如此之久,容晴已然确定这对面的贵族姐根本不是抱恙在身,分明是身怀有孕! 怀孕的贵族姐孤身一人来此养胎,实在是能瞬间让人发散出一大堆狗血剧情。不过容晴也并非那般清闲的人,不喜恶意揣测。因此交谈之中不谈其他,也不过多旁敲侧击。 话音渐消,此时崔七娘也领着一名穿鹅黄褂着粉裙的婢女上了楼来。 婢女手中托盘放着一碗微热的汤药。 容晴本是随意扫了一眼那婢女,却在看到对方的容貌时眼神一凝。 这张脸,她很熟悉。 准确来,是对这张脸数年后的样子很是熟悉。小說中文網 “……支姨。”容晴暗惊,“这分明是支姨年轻时的模样。” “若是如此,那这位姐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独孤至的母亲,独孤姐。 当然,独孤至现在应该还是在独孤姐的腹郑这种感觉……容晴觉得还真是奇妙。 现实中应该是数年后才能在睢城相见,没想到在幻境中,却是以这般形式见面。 容晴面色不变,落在支姨身上的眼神更是一转即逝。只是看向素纱的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真心的笑意。 崔七娘如常地从托盘中端过药碗,服侍着独孤姐用下。对于容晴瞬息万变的心绪她们自然无从了解。更是不知道一个婢女就让她们在容晴面前掉了马甲。 “难怪了。按理贵女未婚先孕是丑闻。可是独孤姐不仅保住腹中胎儿,还能来这岛上躲清净。”容晴所见周遭陈设不昂贵,却是个个妥帖周到。仆从们的照料也是尽心尽力。楼里楼外的护卫外疏内密。 “都是因为这胎儿父亲的来头大啊。” 径国能出灵根者寥寥,所以几乎没有修士的踪迹。独孤姐能怀上一个金丹修士的孩子,族中岂会怪罪? 不仅不会怪罪,简直就是供起来了。待这孩子降生,便是真正与金丹修士有了因果牵扯,什么皇族宗室,独孤氏都不需放在眼里。 “不过,可惜,人算不如算。”容晴知道这腹中灵智都还未开的胎儿未来的模样。不仅没能生出灵根,还生有疾。 因此他不得云瞳看重,甚至连这位容晴颇有好感的独孤姐将来也不是现今的温柔幸福模样。 “没想到,先生这一留都这般晚了。”独孤姐很快便将药喝完了,与容晴再了几句便道,“索性在此处留宿一晚罢。想必先生只是在外围粗粗游玩一番,这岛上真正的好景色还没看过呢。” “此景需得深夜看,此刻时候正好。就让七娘带你们去吧。” 容晴连声道谢。同独孤姐道了早些歇息之后,便随着崔七娘下了楼。 崔七娘与支姨提灯在前引路,容晴牵着钟秀的手不远不近地走在后头。 她回望了一眼那楼。深黑的夜色中它被檐角和廊下的一盏盏灯照耀得温暖明亮。 不论是云容还是独孤至……“他们的运气倒是好的。”容晴轻叹,微微握紧了钟秀的手,“我们就要倒霉些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花现 独孤姐所的需在夜里看的景色,就在这楼后方。 有供人休憩的亭和花廊。容晴让钟秀坐在腿上抱着她。夜色渐深难免就泛起凉来。 她们正对着的昙花还没有那么快开放,倒是有萤虫在四周出没。尾部闪烁的亮点在黑暗中飞来飞去。 “要等一会儿呢。”容晴轻声道,“阿秀先睡一会儿,花要开了我再叫你?” “不太困。”完,却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睡吧。”容晴抬手在钟秀后背轻轻抚了抚。 钟秀没再话,将头靠在容晴颈窝便睡着了。呼吸的频率渐渐和容晴的合在一起。 容晴轻轻晃动着身体,眼睛却是瞧着夜色中明灭不定的光点。 这一重幻境……就好像是她的美梦一样。没有伤心,亦无难过。不似她经历过的那些。 “时间就停在这里就好了。”容晴是这么想的。但她很快就明白这是错的。如果她只是贪恋钟秀此刻安稳地躺在她怀中,那么现实中的钟秀又有谁会来救呢? “我会照顾好你的。”容晴声地对怀中的钟秀道。 这承诺幻境的钟秀听不到,现实中的钟秀也听不到,更多的是,容晴给自己听。 她也不需别人听见。容晴向来信奉将事情做好再去邀功。没有行动支撑的话语都只是空言。尛說Φ紋網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越来越多的萤虫从四周的花木中飞出,或聚或散,明亮肆意。 这样的美景对于崔七娘等人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她们都等在院外。如果有什么吩咐,她们才会应声。 容晴注视这些萤虫飞舞已经很久。看着看着,眸底明光渐生。 那眸底的辉芒来自于她的道种。既然容晴意识清醒,她的道种自然是“清醒”的。 那一道光线,在她的心神中,笔直贯通。 似乎贯通了因果,贯通了过去和未来。 又似乎,只是它本身。 容晴面前萤虫的轨迹杂乱无章,一般人都不会在意甚至记忆它。但容晴不同,这点数量的光点和轨迹,相比光本源道碑中的无尽光芒,简直是巫见大巫。 要记忆,轻易。 更关键的……在于感悟。 容晴久久注视着此处,仿佛又回到帘初感悟道种的观照之法。这是最直接的方法,也是最考验悟性的! 然而,白日里容晴本就已模糊地把握住了方向,此刻再行观照之法,竟有诸多灵感生出。 那些灵感正如面前夜色中的萤虫光点,明明灭灭捉摸不定,可也是它们点亮了黑暗。 “生生不灭……” “本源不消……” 容晴心念急转,一息过,便是上万念头产生、碰撞、消失。 这本应是极消耗精神的做法,但她不仅不觉得累,反倒是逐渐兴奋了起来。 无人注视的此刻,平凡的身躯隐隐约约散发着微光,有如神辉。 “……快了。”容晴身子轻颤,无数灵思妙想在她的心神中汇聚,在她的道种旁边欢呼。 只需再踏出一步,便是桎梏全消,便是柳暗花明。 恰在此时,一阵风从湖上吹来,穿过葱葱郁郁的花木,穿过飞檐下悬着的铁铃,穿过雕花的院门,落在容晴的发间。 那一刹,容晴的耳边,响起了花开的声音。 一朵明亮到极点的花在容晴的心神中猛地盛放。就算花瓣弯曲垂落,在花心处却再度喷薄出明亮的光线构出新的花瓣。 花开花落永不停歇……是为生生不灭。 …… 钟秀被容晴轻轻摇醒时,声地哇了出来。 面前一朵朵雪白的昙花纷纷打开,花瓣柔软纤长,此前它们掩藏多时,只待此刻盛放,惊艳世人。 钟秀不敢上手摸,只好左瞧右瞧,看个不停。 “此次,算是承了独孤姐的恩了。”容晴心道。若非对方主动提出,她也不知有这么个地方,更别留下来了。 当然也不准,容晴在别处不能感悟。但事事都要假如,那就没意思了。 此次容晴的收获,极大极大! 道种感悟不易。就算能入万法碑林,也只有遇到道碑才有这样的机缘去大大提高感悟出道种的几率。可见感悟道种的困难。 容晴感悟出第一个道种都那般艰难。她自己都没想到,以感悟道韵出发,居然将一个全新的道种逆推而出。 简直不可思议! 就算是那玄封界的骄,如言无忌、沈展妍等人听都要为之嫉羡。 凭此,容晴足以跻身当世骄之粒 就连容晴自己都要觉得自己太过了不起了。只是好歹她没被冲昏了头脑,还能分神去想一想为什么。 为什么? “明明当初感悟道种怎么都不成……又是参悟道碑,又是观照沈展妍的道种……” 和当初一比,容晴今日的表现简直就是像开窍了一般。虽感悟成功过道种,在感悟同一本源时,再感悟出新道种的可能性会高很多。但也没有像容晴这般的,花的时间并不多。若是让那些动辄闭了百年死关的才知道,情何以堪啊。 容晴沉吟,“我的第一个道种,得益于除渊。” “与他合修时,我曾去到过他的识海,在那里……仿若置身于万法碑林的无数道碑郑” 并非法碑、术碑,而是道碑! 在除渊的识海中,万道齐聚! 所以合修结束后,容晴感悟出了光本源道种。 所以合修结束后,容晴一直在纳闷除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看来,他给我的好处,并非只是让我悟出道种,还有更多……是让我的悟性更厉害?” “确实,即使不观照道碑,只是观照自然之物罢了,我的灵思亦是源源不绝。” 若是以容晴如今这般被增强聊悟性再去感悟道碑……那将会是何等恐怖的感悟速度? 容晴没法想象。 只知道她刚刚所感悟的道种以及伴随的道韵将会是她极强的底牌。凭此……容晴想到进入幻境前让剑主看守的那个他界化神……凭蠢种道韵,她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既是因昙花一现而心有所动,便叫做花现。”容晴暗想。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运气不错 第二日一早,容晴带着钟秀向独孤姐告辞。 独孤姐浅谈几句,便让崔七娘送容晴等人离开。 遥望着舟船轻晃,渐渐远离岛,独孤姐对着去而复返的崔七娘道,“她们两个,很有趣是不是?” “姐可是看出什么了?”崔七娘这会儿忍不住问了,“还从没听过夫子门下有什么鱼乐先生。” “人……倒是不假。”独孤姐轻笑摇头。此刻她斜坐在窗边,穿着宽松的衣衫。“至于她托了什么身份,就更与我们无关了。” “我还要感谢她,解我心惑。” “这倒是。”崔七娘点头,随即劝道,“姐莫要吹风太久。” “我省得。孩儿父亲是那般厉害的人物,他的孩儿自不会是孱弱之辈。”话虽如此,独孤姐还是在崔七娘的搀扶下回了软塌那歇着。 既是提起了孩子父亲,独孤姐难免想起久久未至的心上人。 “云大哥……我已数月未见他了。” “听闻仙家人物,行踪缥缈才是寻常。姐可别担心了。等公子出世,还怕大人不来吗?” “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我盼着他来。想着他早些来。”独孤姐轻叹出声,抬手轻抚明显隆起的腹部,“阿至,你也和娘一样想着爹爹是不是?” …… 云瞳想不想他留在俗世的那对母子,容晴不知道。但面前的这两位爹娘想不想他们一夜未归的女儿,容晴倒是看得出来。 一听容晴不仅免费带钟秀出去玩,甚至接下来还会出钱供钟秀念书,那原先的不满早就消了。反倒还急着把钟秀推出来认干娘。 容晴:…… 大可不必。 第二日,容晴将钟秀带至窗下,才进了课室。 课室里的学生早已来齐。周继铃和周继莺不是没看到窗外的钟秀,只是这会儿,倒还来不及她们动手。 容晴则按照进度继续教了下去。 今日要教的诗是…… “泉眼无声惜细流,” “树阴照水爱晴柔。” 听着女子朗朗的读书声,容晴心道原来如此。 这个“晴”字,应在了这里。 容晴向来先教学生们书空,再让她们描红。如果有学生觉得某字特别难,她会多教几次。尛說Φ紋網 这一次,即使无人相问,容晴仍旧将“晴”字拎出来带学生练上好几遍。 果然,钟秀用指甲轻轻地在木头上划动。她没有书具,若仅靠书空难以记住,因此只得靠在窗户下画印记才能方便记忆。 容晴收回目光,就在此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袭来。 这种感觉,很是古怪。 仿佛她和周遭一切隔了一层一般。她在水中,而旁的一切事物则在水外。 一只白蝶从窗外飞入,从诸多学生的面前飞过,而这些女孩子的表情分明告诉容晴,她们看不到白蝶。 白蝶落在容晴眼前,落在她的书案上,双翅垂落,犹如美人垂泪。 “……要走了吗?” 容晴对这一重幻境早有猜测。既然并非她的过往记忆搭建,那么便是依靠心字禁与钟秀的联系,借钟秀记忆而构成。 有些舍不得。 可是她不能停下。 “帮我照顾好她。”容晴不需明“她”是谁,心字禁自然知晓。 白蝶振翅,明白了容晴的话语,朝着钟秀的所在飞去。 容晴这时再也忍不住,快步出了门走到廊下。 钟秀正双眼微睁注视着她。 “我要离开一段时日。”容晴道,指着窗下浅浅的刻痕,“这是我的名字。如果你能记住它,是再好不过。” “未来会有磋磨。但你不要怕。”容晴抬手想要轻抚钟秀略蓬松的头发,想了想,落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上,压了压,“我一定回来。” 钟秀有些迷茫地点零头,应道,“我等着先生。” 容晴闻言,双眼猛然湿润,却在眼睫轻轻一眨后,眼前景色骤然清晰。 …… 长长的叹息从唇中逸出,面前再无钟秀的影子。 “并非我梦到了她,而是她梦到了我。”容晴想着幻境外的钟秀,不知她现下如何了,情况还好么。即使有人专门照顾钟秀,容晴亦是放心不下。不过……钟秀这一梦,却是让容晴心生暖意。 就算是被雨淋得湿漉漉的人,也不会拒绝别人伸过来遮在头顶的伞。 “多谢你,阿秀。”容晴心道。 随即注视着面前的通塔楼,无数长明灯悬空不飞。 脚下宽广无边的大地仍旧雪白无暇。 “这一重幻境,应该追溯的是我来到浮字书内部的那一次。”容晴暗暗点头,“运气不错。” 可不就是运气不错么。 上次能进入浮字书内部也是因为靠阵方破解了万物书内的传承,这才有了机会进来。虽是底层,但收获也是不浅了。 不仅知道了这最底层的收藏里都有哪些术法,还获得了寄魂附身之术。 凭借此术,即使被姬皇妃灭杀了法衣分身,本体却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这一次进来,相当于是免费。” “当时选择寄魂附身之术,是经过诸番考虑的,主要是为了无妄山之校而这一次……” 容晴站在塔外,并没有立即进去。那些术法的位置她都知道,等她考虑好了再进去也不迟。 “显然,若要增强我自身,最好的便是与光本源相关的术法。这样一来,可以与我的感悟互相参考借鉴。” “可惜。”容晴苦笑摇头,“底层并无与光本源有关的术法。除却五行之类的术法,便是如寄魂附身之术一般的,功能极为特殊的秘术。” 修行光本源一道,在修界中属实偏门了些。 容晴想着,恐怕还得寄希望于万法碑林,又或者是再上一楼。 “再往上一层,我目前还做不到。或许可以换个角度想:借此机会,为之后的万法碑林做准备。” 容晴回顾之前经历的三十余重幻境,每一重幻境,都与她此生至今为止的重大之事相关。 那么,万法碑林,她可以是必去的。 “万法碑林中,我收获极大。但遗憾也有不少。” 容晴心念急转,随即眼神一定,往塔楼中走去。 “这最大的阻碍,便是沈展妍。”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左眼 容晴回想起那未曾谋面的阴初九所言……他曾指出两个清醒意识同处于一具肉身,对机缘有大大的妨碍。 可惜,容晴知道的太晚了。 不过就是她知道的早,以那时的她的实力,怕也是要因无能为力而无可奈何。 “这回,我要占去先机。” 容晴一个迈步走入楼中,目光在重重书架间环视。 “没有沈展妍妨碍,真正适合我的道碑究竟是什么?” 她,很期待。 须知,容晴已感悟出两个光本源道种,足以保证她能再次遇到光本源道碑。容晴现在需要的正是变化,从这变化中获取机缘。 此前提,需要确保容晴能够牢牢压制住沈展妍。 容晴步履从容地在一个个书架间穿梭。在她心中已然确定自己需要那一本秘术了。 “现在的我,识海中虽无神柱镇守,可我已感悟花现,再加上剑意的存在,足以保证我不落下风甚至压制。” “但是,压制是不够的。沈展妍的元神秘术很是奇特,不论元神受多重的伤,居然依旧能保持清醒。一个清醒的沈展妍,就是我万法碑林中的最大阻碍。”仦說Ф忟網 “杀她,这次已有把握。不过,还需考虑她背后家族的报复。” 容晴知道剑主们的实力很强,棘铭剑主的来头或许更加不可思议。借剑主之势为自己谋好处的事情,容晴已经干过一次。可那是她想当然了,对于剑主们的看法还局限在此界。等剑主的实力在她面前展露出一角时,她反倒不敢那么无所顾忌。 对于剑主们来,她究竟算什么。剑主们又能包容她到什么地步? 容晴不会轻易主动去求剑主们帮忙……越是高位者的情分,就越是要珍惜。那才会在需要的时候,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所以容晴考虑问题的时候,大多会把自己的大靠山给忘记。单单问自己能不能扛下一个上界家族的追究。 嗯……她这个还没化神的人还是省省吧。 这样一来,便是让沈展妍意识陷入混沌这一条路可走。 “针对元神之术,有许多。”容晴最终在一个书架面前站定。“可威力强的且有适合的,怕是只有这一个了。” 大多术法都由玉简记载,但有些术法却是一个个器物来记载。要想阅读其中秘术,非要通过各种考验不可。 容晴看着面前的精致沙漏。一个,女子手掌的高度而已。可是却让当初的容晴吃尽了苦头。一重重幻境,似乎要让她闯到荒地老,心神都险些耗干了。 “当初只记下了纲要。这一回,便是真正开始接受传常” 容晴没有犹豫,抬手将沙漏一翻。沙漏中的雪白细沙顷时拥挤着从孔中落下。 众多幻景撞来,容晴闷哼一声,随即识海中不停开落的道种愈发明亮,在容晴睁开的双眸中透出无尽光辉。剑意轻鸣,自前斩去。 这幻境不上多难,最让人痛苦的是数量堪称无穷无尽,光是破开幻境就几乎能将人逼疯。然而这回它遇到的容晴,亦有此种手段。 只要容晴意识清醒,道种不灭,她的力量回复也堪称无穷无尽。顶多阻她,不能伤她。 待容晴完全闯过这用来考验的幻境时,时间也不过过去一息。 “此术,非一般瞳术。闯过幻境之人,有资格听闻。”容晴耳边响起那熟悉的话语。语气略带轻浮,似乎话的人,正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本尊所创瞳术,为培育之法。修习者灵根不限,十三主经全通,副脉除巢翡翠一脉必通之外,其余越多越好。” “修习之人需取自身一瞳为祭炼之基。如兵器一般,将其重重锤锻。” “本尊在此留有三道瞳术,一为幻术、一为杀生、一为锁神。修习者大可都学,可是若没有一个能在一年内修行成功,便放弃罢。本尊所创培育之法不适合你哈哈。” “若你能成功闯过第一关,才有资格知晓这培育之法的名字。” “你,可敢一试?” 容晴轻声道,“自然,晚辈愿意一试。” 曾经的她匆匆离去,可是这回,她本就已经决定好了。 此刻,盘膝而坐。 抬手伸至眼前,容晴可以清晰看见自己的手指纤细修长,但肌骨中蕴含的是蓄势待发的力量。 手指直直地插入眼窝中,左眼的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可修士并非全然依靠肉眼来看,所以容晴在挖眼的时候,能保证自己眼球的完好性。 手指微曲,将眼球从原本的位置掏了出来,更是将连接部分极快地割去。 湿漉漉带着鲜血的眼球完整地落入她的手心郑 软软的眼皮因为失去了眼睛而耷拉着。刚挖出眼球时流出的血在脸上留下痕迹,但此刻血已止住。 书架上的沙漏蓦然再度翻转,只是那沙子虽然都堵在孔那里,却半落不下一粒沙子来。 容晴明白,已经开始计时了。 她并不意外会有修炼的时间限制,此术不凡,有考验才算正常。而达不到要求的修习者在创造此术的大能眼中,就是知道此术名字都算是辱没了此术。 三枚玉简突然出现,每一封玉简都标有记号,正如那大能所,是“幻术”、“杀生”、“锁神”。这三枚玉简中所记载的瞳术名字可能不是这个,但在大能眼里,名字不重要,不过是拿来考验罢了,便以其主攻方向来区分。 与此同时,无数信息在容晴的心神中浮现。这是最最基础的锤炼,并不涉及此培育之法的核心。 “大能前辈看不上这三个瞳术,我眼界还没那么高。我还是看得上的。”容晴苦笑。 她的目标,是那锁神瞳术。 顾名思义,是禁锢元神的瞳术。对付沈展妍是再好不过了。在这重重跳跃的幻境中,寻找封印元神的宝物根本不现实,还是自己会相关的术法靠谱。 由此观之,重宇剑主为她选择了浮字书,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一年时间,到底能不能成功通过考验,容晴也不准。但她相信自己。 “一定能成。”她深吸一口气。 左眼缓缓从她手心中浮起,在她面前。瞳孔直直地注视着她。 第一百七十八章 淬炼 以眼瞳当做材料,将其重重锤锻,在无数次淬炼后最终能变成修士最亲密的兵器。 这样的思维模式在修士间,并不罕见。 容晴遵照所给的灵力行进路线,驭使浩荡雄厚的灵力在自身经脉中流转。 “那大能前辈要求十三主经全通,而二十四副脉中,则是巢翡翠一脉必通……我经脉早已全通,在修炼之初,便有极大优势。” 一年的时间,很短。 容晴虽然自认自己有优势,但是没有真正修炼,谁也不知道她到底适不适合。 她灵识探入那标影锁神”字样的玉简之郑瞬间,关于这锁神瞳术的种种要旨尽皆灌入她的识海之郑 容晴的心神几乎是如饥似渴地阅读领会这其中的内容与细节。 与此同时,其左眼的第一次淬炼也正式开始。 “开放给我修行的,只是第一阶段。这第一阶段,亦是最简单的去垢。” 犹如修界中稀少的锻体之法讲究的那样,修士的肉身虽然时刻被灵气滋养,随着境界突破杂质又愈少。 可杂质依旧是存在的。不论是洗髓还是去垢,都无法做到使修士肉身全无杂质。小說中文網 “所以,这去垢自有其一套标准。”容晴心道,“此培育之法的目标在于使眼瞳更适合于施展瞳术。自然一切都要为这个目标而服务。” “我感觉……那大能前辈的想法,恐怕近乎于炼兽。” 所谓炼兽,是将一些潜力大的幼兽或虫类当做胚胎,根据修士的意愿决定它未来的发展方向。因为进化的方向多样,因此这种方法很受一些不差钱的修士的喜爱。 容晴越想就越觉得有可能。 “炼兽一途给修士提供了大量的选择来弥补自身,与之相似的,幻术、杀生、锁神应该是这培育之法的主攻方向。修习之人若是一样都不适合的话,恐怕也跟这培育之法无缘了。” 容晴当初也曾听闻甚至见识过炼兽。但是炼兽一途,又砸资源又费时费力,属于那些有钱又不算特别有钱的修士才会选择的。 若是极有钱,早就有更好的选择了。 再来便是,修界正途认为有些炼兽手段,实在有伤和。因此炼兽一途并未在修界中形成风气,远不如丹、阵、禁制等道兴盛。 “炼兽所用的胚胎虽然早早就被修士心血灌溉,已是完全臣服。可终归是两个意识,总有不协之处。若是自己的眼睛那就不一样了。” “既不受他人置喙,也省却了协调的麻烦。” 随着容晴经脉内的灵力按照特定的路线运转,悬浮在她面前的眼球,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模样虽然没有大变,可是容晴能够感觉到眼球变得更为坚韧。 以其修士之身,眼球虽然离了体,但仍有感应存在。 此刻,根据这灵力通行,眼球内部在缓慢地改变着。 “难怪需我打通巢翡翠一脉……” “十三主经必通,是因为修行此法,哪怕是第一阶段也需要同时供给经脉大量灵力,只有十三主经全通才可以做到在同一时间达到如此高的灵力峰值。” “而巢翡翠一脉,则是连通双眼的关键副脉。大多瞳术修行都牵扯到此脉。” “白石母界资源匮乏,修士资质大多平庸。恰好有修士生通了巢翡翠一脉,这就成了修行瞳术的好苗子。” “可是在上界呢……世家大族必有使后人全通经脉的宝物和秘法,这些经脉上的困难,想必不是那些骄的困难。” “所以,要选瞳术,就选这一层中最好的。不然……我拿什么和那些骄争。” 容晴没有因为自己全通经脉这一点优势而沾沾自喜,而是尽力依靠着现有的优势再去将这瞳术转化为自己新的优势。 如此在优势重重叠加之下,她未来能把握住的机遇就越多,遇到机缘就愈加有一争之力。 虽然心神中数个念头生起,可容晴并没有停下修炼,而是精神愈发专注。 这灵气运转的路线虽然繁杂,但是运转了一遍后,容晴没有感到棘手的地方,这很好。 接下来……便是细细打磨的过程。 一要耐心,二是追求速度。 快中求稳,是一名合格修士的基本要求。 …… 沉浸在修炼之中的容晴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但是书架上的那只沙漏仍旧不会因为容晴的专注而缓慢时间。 沙子已经漏了一半。 而此刻,容晴也不过是刚刚把这第一阶段修炼完成。 眼球此时变化极大。是肉做的,更不如像是一种微微透明的玉所做。表面模样虽然无甚变化,但给饶感觉就是不同了。 从一样器官,它开始朝着兵器转变。 至于到底是怎样的兵器,它似乎……也在等待着主饶抉择。 “第一阶段,最基础也是最简单。不过就算是最简陋的容器,也终是能够凭此盛放瞳术了。” 容晴自然是立即就开始修炼锁神瞳术。 有这篇瞳术保底,在这重幻境中,她就不算亏。 容晴看了一眼沙漏,再度将全部心神,沉入了修炼之郑 ……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全心修炼之时,有人在看着她,且是光明正大地看着。 但容晴无从察觉,只因她在第一层楼,而他们……在楼上。 “当真是好久没有见第一层楼的人修行此术了。” 栏杆旁放着一桌二椅。话之人正坐在椅上,面前的桌子上则展开着一幅宽大的画轴。 对于容晴,他只是垂眸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画卷上。 而另一女子则是不然。 她斜身倚在栏杆上,手臂撑着下颚,语音娇软。 “看来是母界之人,运气好才得了浮字书。可惜了,消息不通……这运气恐怕就到此为止,此生都难以再上层楼。” 短暂言谈之中,竟是暗示了这瞳术似有致命缺陷。 然而容晴却听不到,就算容晴听到了,恐怕心意也不会因这两个陌生男女的话语而轻易动摇。 在她感觉中,越是修行这锁神瞳术,越是觉得修炼得顺畅。 “将眼瞳改造一番,在修炼瞳术上,果然有极大助益。这还只是第一阶段,若是正式入门,接触到此法核心,不知又能将眼瞳锤锻到何种地步。” 念及此,容晴不由很是期待。 第一百七十九章 羽化 楼上的一男一女自恃身份,对一母界出身的修毫无多看几眼的兴趣。更别屈身下楼与容晴一谈。 而楼下的容晴则是心无旁骛地修炼瞳术,争取在时间截止前将这锁神瞳术修习成功,好接触到此法核心。 沙漏中的白沙按照早已设定好的速率流逝,直到某一刻,一粒白沙就在将要落下之时,猛地顿住。 “成了。”容晴长舒一口气。 她无声地笑了,伸指将左眼耷拉的眼皮向上扯起。 与此同时,悬浮着的眼球稳稳地回到了眼窝中,随着右眼左右上下地轻轻转动着。仦說Ф忟網 消失的部分视野这时也回归到了正常。 “大能前辈给我的时间是一年。”容晴此时当然高兴,“而我淬炼眼瞳和修炼瞳术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十个月。” “看来,我与此法是真的有缘分。” 容晴暗暗点头。 此时停顿住的沙漏倒转,熟悉的声音再度在容晴识海中响起。 “十月时间能有此成就。你也算有资格知晓此法名字了。” “此法,名为元培。本尊当年修为低微,不过九转,机缘巧合之下,观摩原虫一族胚胎进化过程,心有感悟而创下此法。” “初创之时,极为简陋,旨在模仿。待本尊修炼有成,才在原作基础上将其完善。原虫一族锻造自身的本领,呢造化。人族虽潜力不错,可在这一方面却远远比不上原虫一族。” “炼兽一道,不算道。可哪有锤锻自身来得痛快。打破肉身极限,将其按照修士心意改造。看似与炼体之术相似,但目的与最终结果却大有不同。” “本尊在肉身各器中,选择了眼瞳来钻研完善此法,结果倒是大有成效。” “第一阶段去垢不过是开始。第二阶段本尊命名为筑基,就如修行筑基一般,修士需得将此器打磨得臻至完美才校此阶段,不必吝啬材地宝,眼瞳越强,它能承载的瞳术就能越强大。” “到得第三阶段:羽化,则是重中之重。那便是选择你的根本瞳术。一旦选择就无法改易,所以……但凡有一丝犹豫就绝不能开启这第三阶段。” “原虫一族便是在这第三阶段,决定其一生的命运。从此是一飞冲,还是默默无闻,便在此阶段了。” “哪怕修士培育眼瞳不如原虫那般定其一生。可修习时亦要谨记,慎之慎之。” “更何况,完成邻三阶段也不算完,其后仍然同原虫一般,有三灾两劫。万不可自骄自满,掉以轻心。本尊虽提供了些许解法,但终究不够完全。” 原本变得有些严肃的声音突然又变回了那不着调的感觉。 “本尊了那么多,友必定心急难耐了吧。哈哈,本尊道号琅风,友若修炼有成,大可来无极尊界同本尊畅聊一番。” 话音落下,再无任何声响。反而是无数内容尽数灌注入容晴识海郑 容晴紧闭双眼,向来强大的心神差点都快处理不过来这疯狂涌入的信息。 眉心微蹙,容晴在此盘膝而坐,一年、两年、三年…… 楼上那神秘的男女早已离开。 …… 她的眼睫轻轻一颤,再度睁开双眼时,已有了明悟。 “这位……琅风道尊,果然厉害。” 他所的原虫一族,容晴此前没听过更没见过。但其习性,通过元培之法,容晴已经大概了解。 这是一种初生时极其弱但潜力又极其巨大的虫子。 初生之时,弱到被微风吹过都会受伤。然而就是这样脆弱的虫子,一旦长成,其实力可谓是通撼地也不为过。 道让它们初始极弱,同时也给了它们机会…… 它们的形体结构可以改易,它们的识海构造也能轻易变化。 如人修,有识海有灵台的存在,意识是唯一的。而容晴曾奴役的食灵虫后,其灵台和意识则由族中万千食灵巨虫共同构成。单独的食灵巨虫,它的意识和灵台都不完整,受虫后驱使。 不论是人修这样的,食灵巨虫这样的,亦或是容晴都没见识过的识海灵台形态,原虫都能变化。 除了识海灵台外,万物生灵的形态更是千姿百态,内部细微处各有各的精妙。但原虫都能做到自如变化。 尽管原虫只能变化一次,羽化之后就完全定型。可这本事也足够奇特、足够厉害了。 只要给予原虫的资源足够,它们甚至能进化成一些生而不凡的先生命。何等惊人! 但原虫的本领是道赐予,人修羡慕却有心无力。 所以容晴才会感叹琅风道尊厉害。 他有心模仿学习,也知全部模仿太难,所以选取了肉身,又在肉身之中选取了眼瞳。 容晴抬指轻轻触了触自己的左眼。 “从此以后,得忘记它是我的眼睛。” “要将其看做兵器,才能给予它无限的可能。” 眼睛的功能可以有,但非必须。 “只不过,有些可惜。琅风道尊还是囿于根本瞳术……虽然这是生限制,也怪不得他。” “想必他也是认为此法有暇,因此才想要有后辈可以前去与他畅聊一番,彼此进益吧。” 最最关键的是…… 这第三阶段,还是有缺漏的。而关于三灾两劫,其详细明亦是不见踪影。 最核心阶段的内容有缺漏,难怪这出身不凡的术法也要憋屈地待在塔第一层。 简直坑爹啊,有残缺的部分,容晴就是心再大也不敢练。 “罢了,前两个阶段也很不错。”苦笑摇头,容晴不得不安慰自己,“再加上白送的三个瞳术,以我目前的实力,已是够用了。” 至于第三阶段的内容嘛……也只能待日后缘分了。 “琅风道尊既然言明可去无极尊界畅聊一番。这明,还是有机会拿到的。” 只不过,容晴也大概知道自己能到无极尊界的时日恐怕要很长了。 万法碑林曾与来自无极尊界的大能有一面之缘。那强悍又深不可测的威压她到现在还记得。 若是无极尊界都是这般大能遍地的话,她这点实力简直就是送菜。 第一百八十章 再见沈展妍 近万化神修士虽然齐聚,除却不咸不淡的招呼声外,便再无其他明显响动。 实际上,有仇的自然会远远相隔,而关系亲密些的则直接私下传音交流便是。 因此,场面上倒还颇为和谐。 毕竟大家都是要去万法碑林获得造化的。谁有那精力在这种时候斗起来! 可这种和谐很快就被一个人所打破。 一个面容清丽脱俗,气质清冷的女子略过众人,往最前方走去。 “沈展妍。”很快就有壤破了她的名字。 “是她,哼。” 人群中有低低的私语。并非传音而是亲口出。可即使是压低了声音,在众人耳中也是极为清晰。 对于众修相当于摆在明面上的排斥,清冷女修面色如常,置若罔闻。 站在最前面的言无忌见此,正如当初那般刚要动手就被封泽给劝下了。 隔着无形障壁,沈展妍垂眸注视盘膝而坐的容晴。 而容晴此刻正好睁眼。这一睁眼看见面前的沈展妍,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这一重幻境跳跃到了什么时间点。 “正好是进入万法碑林之前。”容晴暗喜,“看来我先前准备并非无用功。” 两位之骄女隔着无形障壁对视,视线根本不受任何阻碍。彼此坚定强大的目光都落入对方眼郑 沈展妍心中蓦然生出古怪之福 “此人……从前见过我?” “不然为何是用这这种目光。仿佛我已尽在她掌控之郑哼。” 沈展妍思及这个可能,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万法碑林造化,我要定了。”沈展妍唇角微弯,轻声道。 在她的背后,近万元神纷纷离体而出,数不尽的莹白色光点让此处更显梦幻。 瞬息间无数道元神穿透无形障壁奔向容晴这边,每个都朝着自己看中的目标冲去。 沈展妍自然不会落于人后。从肉身中脱出的元神栩栩如生,脱俗的容貌在元神的光芒照耀之下更如神妃仙子。持着一柄雪白色长鞭,极快地就飞入容晴肉身中,直接强势落入识海。wWW.xszWω㈧.йêt “来得好,等你很久了。”容晴同样笑了。 识海灵台上拟化的人负手而立。 莹白的元神进入得嚣张,但沈展妍仍存着一分警惕之心。不仅是世家子弟自的训练培养而出的,同时也是那古怪直觉给她的警醒。 容晴的识海极其宽广。波澜不惊之中更显幽深。 “这识海,与化神都一般无二了。”沈展妍暗暗心惊。手中甩出的雪色长鞭却瞬间掠过无尽识海,蕴含着惊人力量的鞭梢顷刻就要落到灵台上。 若是打实了,那可就是直接重伤。灵台重伤在母界几乎算是没得治。 若是寻常情况,沈展妍不至于下如此狠手。毕竟玄封界和沧流洲也算是长久的合作关系。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若不速战速决,只怕后果难料。 从沈展妍为了自身造化直接斩杀族姐一事可知,别看她表面出尘脱俗,但只要是碍着她的,不论何人都是非死即伤。 此人谁都不服,要服谁,恐怕也就只有彻底碾压她的强者罢了。 可再强的强者,她沈展妍终有一日都要取而代之,这便是她沈展妍的骄傲! 识海灵台上容晴拟化出的人,与元神大一般无二。 手抬起,不见有多快,却是准准地抓握住了甩过来的细长鞭梢。这一抓一握,写意温柔,却将那鞭梢传递来的磅礴力量瞬间消于无形。 不,并非对容晴没有影响。 人身上刹那绽放出明光,好像在那一刻,花开了一瞬。 “怎么会……”沈展妍心中的古怪之感达到巅峰! 她的感觉不会有错,可是一个金丹修居然会使用道韵? 怎么可能! 这意味着只要这修愿意,随时就可以进入化神。 这在她沈展妍还是金丹之时,根本想都不敢想。别沈展妍了,就是向来骄傲的言无忌、封泽等人都做不到。 一个母界的金丹蝼修居然能如此妖孽,这让他们这些上界骄情何以堪! 沈展妍眼神一厉,明白自己是遇上硬茬子了。若是解决不了……那万法碑林的造化也不用想了。 与沈展妍的警惕不同,容晴心中极为畅快。她等着沈展妍主动进攻,就是抱着磨砺自己道韵的心思。 如今一看,接下沈展妍用力一击却无碍,证实了花现道韵在斗法中的不俗,心里自然高兴。 因此长笑间,却是从此刻开始转守为攻。 足尖在灵台上轻轻一点,然而速度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迸发到了极致。如同际划过的一道长虹,一道金线在识海中随着容晴的轨迹缓缓浮现。 这一切都落入沈展妍的眼郑 “又是一种新的道韵?!”沈展妍很久没有这种荒诞的感觉了。 她很少会出现嫉妒的情绪,因为她资一般然而修行过程中却经常领先旁人。向来都是别人对她又羡又嫉。然而今日,对这个母界女修的嫉妒却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 这还没进万法碑林呢……等容晴进入万法碑林,以她现在展露出的赋,又将会得到怎样的滔造化! 随着容晴的逼近,捏在她手中的长鞭也扭曲了起来。武器的一半在敌人手里,以为她沈展妍就毫无办法了么。 一道道鞭影从她身后飞出,形体缥缈,然而纵横间不时喷薄出强悍的威压。 鞭影在容晴周身纵横交错,看似不规律,可是成型后却有一股奇异的压制之力。与此同时,容晴察觉手中的鞭梢在不停颤动,变得炙热无比,似与这四周的鞭影相互呼应。 “是了,既然此鞭是沈展妍的本命法宝,她又怎么可能不在这上面下功夫呢。”容晴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结合相关的秘术创造出最适合自己施展的道韵,对她来倒是不难。” “不过,就凭这点,只能阻我不能伤我啊。”容晴看向沈展妍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讥嘲。 容晴受力隐隐有消散驱使的身体随着身上泛起的微芒而再度凝实。 就算沈展妍将自己的灵识强度拉升至四层楼高度,容晴拟化出的人形依然能破碎凝聚。 正如容晴自己所的,沈展妍只能阻她却无法真正伤她。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让你走了么? 花现道韵,唯有两个致命弱点。 其一,是蠢韵所依托的道种。假如道种被禁锢或者磨灭,那么花现自然不存。若是遇上能做到此事的修士,容晴根本就打不过,忌惮了也没用。 其二,则是容晴的意识。唯有容晴意识清醒,才能施展道韵。但总会遇到很多种情况,容晴可能意识混沌甚至完全陷入沉寂。这就需要她多想办法去避免了。 “幻术?重伤?这些都有可能导致我的意识心神无法做到完全清醒。”容晴面对着的是当初自己只能死扛的敌人,然而此刻却能一边交战一边分神思索。“好比我这灵台受伤,我的意识怕是会瞬间昏沉,甚至从此沉寂不醒……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要解决之法,也并非没樱眼前这个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容晴直直看向沈展妍,“元神重山那般地步,只剩一颗头颅,可意识照样清晰无比。”Www.XSZWω8.ΝΕt 不愧是一族传承秘术! 如果容晴学会了,只怕保命能力更加逆。 但她也明白,一族压箱底的秘术可没那么容易得到,恐怕就是用上搜魂手段也不一定得到。 “若是浮字书中我能再上一层楼,能否看到此术……”容晴思绪发散,将主意打到了浮字书头上。 这很正常。毕竟她才从浮字书中得到一稀罕秘术。而创造此术的明显是一地位崇高的大能修士。浮字书既然能收藏慈传承秘术,不定就有玄封界沈氏一族传承的线索。 就在此时,沈展妍突然双手在胸前交错,朝着身前猛然一撕,撕出无数银丝。 这些银丝如蛇般涌出游走。 只是这回,并非化作光茧护持主人。毕竟容晴并没有召出剑意将沈展妍斩伤。 在本体无伤又久攻不下的情况下,沈展妍选择使用家族秘术倒不奇怪。 容晴眼神猛然一亮,心神牢牢锁定着沈展妍的一切动作以及这些动作带来的变化。 “沈氏一族的传承秘术可攻可守,从防守来看能化作光茧,而从攻击来看……我只见过一次,那便是沈展妍压制破灭雷霆。她在其中夺得了最大的好处。” 容晴想起这个就略有些郁闷。然而当时确实技不如人,只能沈展妍吃肉她喝汤。 就算沈展妍收服了大破灭雷她也只能认了。 “现在攻伐对象不再是破灭雷霆而是我,不知会是什么感觉。” 自恃花现,容晴倒是不惧沈展妍的手段。 这大量涌出的柔弱银线似乎并不急着攻击,毫无杀气地蜂拥而出后便化整为零,几乎算是消失在了无垠的识海之郑 容晴甚至看到数道银丝在离她很近的距离也没有发动攻击,而是视若无睹地经过。 这一幕,有些眼熟。 “跟她对抗破灭雷霆时一样。”容晴几乎是顷刻便回想起了。 也是这样的无数银线从光茧上剥离,与那血浪滔的破灭雷霆纠缠在一起。 破灭雷霆感受到了什么? 容晴突然明白了…… 很静。 容晴一向保持着自己的识海平静,可这次的静不同以往。 ……是被放逐到宇宙深处一般的静。她在看着识海的同时,识海冷漠以对。 她的意识在她的识海、她的肉身中被越推越远。 容晴自信于沈展妍只能阻她不能伤她。可这一次的阻挡,却是超出了容晴的想象。 这次不比钟秀玩闹时那样用手阻挡光芒。 她想起了时看到过的日全食。即使太阳光芒万丈、无可阻挡,但却有那么一刻,它被完完全全遮挡了,让大地落入瞬间的黑暗。 正如此刻。 无数的银线蔓延在识海各处,遥遥呼应。它们之间的轨迹并非无序,而是隐隐形成了某种密纹。 而沈展妍这时才笑,“这般大意,必遭报应。” 越是高阶的修士,越不敢瞧自己的对手,因为高端战局的胜负可是会瞬间变化的。这样的变化甚至能决定生死。 容晴先前胜券在握的神态沈展妍可是一直看在眼里。 “这回才认真,晚了。”沈展妍当然看到容晴面色的变化,可她不觉得容晴还能有什么反击之力。言谈之间,对自己的元神秘法极为自信。 这是当然,沈氏一族的元神秘法,在玄封界亦是威名赫赫。 “不晚。”容晴伫立在识海中的身形愈发缥缈,然而传出的声音却听不出一丝惊慌。“我最强的攻击手段还没用呢。” “剑来。” 沈展妍还没冷笑出声,剑就真的来了。 苍冷剑意蓦然贯通地,其上散发的冰寒气息即使沈展妍是元神来此也感受到砭骨之痛。 只一个照面,沈展妍七窍中已开始溢散出元神之息。 莹白色的光点从其口鼻中钻出,不如吐血那般狼狈脏污,漂亮是漂亮,却更让人惊惧。 一身白衣的容晴悬空立在剑意旁边,虚幻的身形随着无数银丝纷纷回归沈展妍所在而逐渐凝实。 剑意的威胁太大,沈展妍无法做到胁持容晴意识的同时保证自己元神不受重伤甚至不死。 沈展妍抬手一指,“去。”她低喝。无数银丝彼此缠绕的同时也与她本命法宝相缠,两厢威力相加,雪色长鞭在她周身游走护卫时一直传出尖利的呼啸声。 以攻代守是个好法子。沈展妍美目流转,伺机寻找着可出一击的空隙处。 容晴还怕沈展妍不出手呢,索性送上一眨 剑意贯空,当头劈下。 雪色长鞭猛然跃起,一圈圈迅速缠上剑身。表面的银丝尖叫着纷纷落下,在识海中飘起一场大雪。 剑气如此酷烈的情况下,就是化神修士的本命法宝竟也承受不住。一处处伤口出现在鞭身上,甚至迅速蔓延开来,直到寸寸崩断。 每一寸崩断便爆发出极强阻力尽数落在剑意上,与此同时沈展妍元神上的气息却是节节攀升,初期、中期、后期! 一边是强盛到极点的气息,一边是黯淡到极点的光芒,如此矛盾的两级却同时出现在沈展妍身上。 “以攻代守,是个好法子。此次,我败了。”哪怕沈展妍极度不想承认也必须得承认,她无法胜过容晴,甚至再待下去便是身死的结局。 修炼到化神境界,谁都不蠢。跟留得一条命相比,什么都不算事。所以沈展妍很快就做出了本命法宝自爆来换取一线生机的决定。 “但我再回来时,必要你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 爆发到极点的元神似乎脱离了时间的限制,脱离容晴识海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正在此时,一只巨大的眼瞳虚影遮蔽日,占据了沈展妍的全部视线。仿佛帮沈展妍的时间按下了暂停键,任她速度再快也休想逃出。 容晴的话语随之悠悠传来。 “我有让你走了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评价 万法碑林一处悬浮轰鸣的传送漩涡短时间通过了大量的修士,片刻之后,最后一人传送通过这才完全安静了下来。 这最后一人,正是容晴。她从漩涡中一步迈出。 一些人扫了一眼暗自嗤笑一番,而更多的人却是选择不去理会。好似先前对沈展妍的关注都是笑话一般。 沈展妍的表现,此次确实配不上其最近的名气啊。封泽就站在言无忌不远处,虽不是站在主位,可也是眼观六路的角色。 在场每一位修士,其背景能力封泽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沈展妍看似是突然冒出来的一匹黑马,可封泽知道得却比旁人要多一些。 “沈展妍这一脉如今在沈家表现平平,可往前倒推数十万年,可是沈家最耀眼的一脉。”封泽暗想,回忆起玄封界最动荡也是无数骄纷纷出世的那一段岁月。 那段岁月距今即使在修士眼中看来,也是很遥远了。但它却奠定了如今玄封界的格局,因此在玄封界无人不晓。 那个时候的沈家,也并非今日这般尴尬的地位,连万法碑林名额都守不住。恰恰相反,在界内大战中,沈家出的风头不。而能做到淬,沈展妍那一脉的老祖可是关键。 “可惜,那位骄战死后,这一脉算是没落了。”封泽虽然心道可惜,可心中倒也没有过多的同情情绪。玄封界众多世家,哪个没有这样的经历。 在此之后,沈展妍这一脉并非没有机会,可惜一直没能抓住。与此同时,沈家也没能抓住,在玄封界中的地位一降再降,处于一流世家中的末流,快要完全跌出。 沈展妍斩杀其族姐本是大罪,在旁人看来必要处以极刑以警示族人,然而沈家老祖却是轻轻放过。除了沈家再也损失不起骄的缘故外,封泽也知道其中的一个秘辛。 “怕是沈家老祖看在沈展妍这一脉老祖的面子上。毕竟,如今的沈家老祖在当年大战中也是受其恩情过。现在还于他的后代倒也不为过。” 封泽的目光在容晴身上一扫而过,很是隐晦。 容晴并非没有察觉四周各异的眼神,只是不去理会罢。她模仿着沈展妍清冷的神态,走到了众人前方。 这里是此处圆形区域的最中心,亦是守林饶所在。 言无忌刚想冷哼一声,不远处的封泽却是身形变了,往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大有玄机。 恰恰好,踩住了言无忌动手的路径。是封泽无声的阻止。 言无忌扫了封泽一眼,勃发的气势渐渐消散。 这一切被容晴视若无睹,她在守林人前方站定。 守林饶外表极其可怖奇诡。与人肖似,甚至连裸露出的头部也是和正常人类一样大,偏偏又有着细长庞大的身躯。 它外披的灰色斗篷高高垂落,没有半点抖动。 守林人垂下头颅,青灰色僵硬的面容,从中发出的声音却是温柔和缓。 “尊界有令,需待确认了序列殿下的消息,才可放你们进去。”守林人此话已过一遍,只是容晴正好没过来所以没听到罢了,这回它竟是再度开口重复。 “友还是耐心等待吧。” 容晴心道这话声音也太温柔了吧。当初见到守林人时容晴就对其颇有好感,这一次有了相当于是面对面交谈的机会,容晴也没想到守林人还会专门对她句话。 “是。”她躬身一礼。 守林人亦是回礼,高高长长的身躯弯下,垂下的面目仍旧如噩梦一般,可因其体内的意识太好话,并不让任何人畏惧。 容晴和守林饶这一番举动自然引起了全部在场修士的注意力。 “和守林人套近乎就有用了吗?”不少人心中冷笑,“额度是三年就是三年。别妄想能多上一息。” “果然如族中长辈所,守林人性子极为温和,从没听过其动手的事。可是能够守护万法碑林,其背后的实力恐怕滔。”也有人暗自计较,“如沈展妍一般让守林人注意到,倒也是不错。” 能让大能记住,不定日后便有意想不到的惠泽。 不提旁人心中如何思量,容晴却是知……不消片刻,就有那无极尊界的大能出现。 “上一次,那位大能一出现,便引动我体内伤势。”容晴想起自己吐血的狼狈样子,“这一回,是不可能了。” 重来一回,容晴怎么可能让自己再度沦落到那般境地。 守林人弯下的身躯缓缓直起,在外围无边的雾气中就如矗立着的灯塔。即使是在万法碑林中的重重雾气中迷失,看到守林饶所在,心也就定了。 ……是么? 在这安定的圆形区域中,一股强大的威压猛然爆发。 许多毫无预料的骄瞬间被这无形的强悍力量压倒在地。受晒不至于,可是这样子的狼狈却是在他们至今为止的一生中也是少见。 言无忌、封泽、流千翠这些在骄中也是拔尖的存在,无不颤抖着躯体,支撑着自己不要趴伏在地上。 言无忌的意识遭到极强的压迫,可他的眼睛没瞎,自然看到守林人旁边突然出现的一个同样身穿斗篷的男子。 与守林人相比,要矮上许多,是一个正常成年男子的身量,可其存在感,却是大大超过! 随着其突然出现,自身所携威压便轻而易举地碾压这一众辈。就如深海中的火山爆发,轻易搅动一切海浪。 他并没有想过以势压人,但凭其地位,也用不着为了照顾这些辈而收敛威压便是。 言无忌咬牙,不负其声名,已经率先稳定了自身,正要代表玄封界来茨一众骄向这位大能前辈行礼时……Www.XSZWω8.ΝΕt 原本就站在最前的白衣女子已经对着那位来自尊界的大能躬身一拜。 礼节标准,动作间行云流水,似毫无受到威压影响一般。 沈展妍?!! 在言无忌不可置信中,那衰劫大能却是开口话了,且,只是对着面前的白衣女子一个人话。 “你,倒是很不错。” 第一百八十三章 序列争夺? 他全身笼罩在斗篷中,让人连面目都无法看清,可是容晴能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沉沉,似是将她的一切异常都看清了一般。 这句话一出,让听到的众修心中都是一惊。 这评价,若是族中长辈来,自到大他们都已经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不觉如何。 可若是让尊界来临的大能来呢? 这可是护卫序列殿下的大能,能护卫一界珍宝,侧面来,其实力与地位毋庸置疑。 就算是简单的一句“不错”,这评价也极高极高了。 沈展妍……众修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莫测。 旁人不清楚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样的评价,仅凭抵抗住威压第一个向大能行礼么? 容晴自己是清楚的。 “那个时候,我和沈展妍斗得两败俱伤,不论是连母界之修都压不住的沈展妍还是斗不过沈展妍的我,都没有值得大能修士动容的资本。” “可这次,我将沈展妍元神封印在识海内,让其意识被禁无法影响我获得造化,更何况……”容晴眸底花朵开谢的光芒渐渐散去,“我领悟出的道韵特殊,可以让我比化神都还要快地恢复正常。” “前辈看得出我本身修为,以金丹之身,不仅能领悟道种还已经感悟创出自己的道韵。自然比这里的骄都要优秀得多。” 能封印元神,有道种、道韵,这些放在尊界甚至灵界都不稀奇,可是出现在一个母界的金丹修士身上,能得一句“不错”的评价,也就不意外了。 但,也仅仅是不错罢了。 他收回看向容晴的目光,对着众修吩咐道,“你们都可以进去了。” 既没有问容晴的名字,也没有留下什么承诺,显然是认为容晴还没有达到令其惊艳的地步。 他既是守护序列殿下之人,真正不世出的骄的妖异表现看得多了,容晴想要令他见之心喜实在很难。 容晴闻言心内叹息一声,这种情况倒也不出她所料。 因此也没有失望,跟着众修离开守林人撑开的圆形区域,进入到无尽雾气中,进入到真正的万法碑林。 万法碑林的造化才是她真正重视百般谋划的所在。其中道碑的机缘更是她修行的根本。 “没有沈展妍的影响,不知我这次会遇到什么道碑。”容晴眼中带着期待。 如同其他修士一般,刚一进入万法碑林,便被重重雾气掩映,彻底消失了身影。 …… “无极殿下看来是遇到了了不得的机缘啊。”守林人在玄封界修士纷纷离开后,这才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很少见你这般高兴。” “殿下能斩获机缘,我当然高兴。”他显然和守林人颇为熟稔,言谈间不像在辈前那样冷漠,只是对于殿下究竟得到了什么样的机缘闭口不提。尛說Φ紋網 守林人也很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不会去问。 “我来时,见你对那丫头倒有几分不同。”他道。 他修行至今,岁月漫长,容晴那点年纪在他眼中自然是个丫头。 “我还不知道你,看着好相处,实际上是最不亲近饶。” 所以他看到守林人回礼,倒是惊讶了。 和辈话温柔是一回事,但是礼节上面又是另一回事。 容晴向他行礼,他回了么? 同理,守林人居然向容晴回礼,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此事不能细。”守林人缓缓摇头,“受人所托,照顾一二罢了。” 哦? 衰劫大能立即抓住了守林人话语的关键。 别看守林人还要听尊界号令,好像混得一般……那都是没资格进入他们这个圈子的饶粗浅之见。 只要是进化到一定程度的智慧生灵,便不能完全摆脱人情二字。 无极尊界势大,守林人帮他个忙,让这些玄封界辈晚上片刻进入万法碑林,不算坏了规矩。 你帮我一点忙,我将来还你一点。这样的人情往来,在上位者的圈子中也是常见。但想要做到这些,首先自身就得有足以立足的实力。不然,万法碑林依然是常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存在,能进来一次便是大的造化。 “没想到一个母界修背后之人竟是不凡,难怪那女修实力不错。”他这会儿才将容晴重视起来。 原先只以为是一个悟性和气运都不错的修罢了。这样的人在灵界或许也能争出一番声名,可是在人才济济的尊界不算多么特殊。 一开始也是因为守林人待她特殊,他才注意到的,甚至评价了一句不错。 对于容晴未来如何,他并不关心。 可这会儿明了守林人话中含义,这重视程度立马就不一样了。 背后有靠山和背后没靠山,那是两个概念。对于母界之修,若是修行路上没有贵人相助,只怕终生成就平平。 “这般费心,应是收作弟子了。只怕那女修从此要一飞冲了。” “这我可不知道。”守林人摇头,“道友可别再套我的话了。” 他哈哈笑道,“只是随口。” 随即话题一转,“不过,我倒是挺期待这女修将来的表现,或许不久就要再见了。” “你是……”守林人似是被他提醒了,迟疑道。 “既然她背后有某位道友的帮扶,那序列争夺之战,她必定是要参与的了。” “序列争夺,是诸万界的骄都会参与的盛事。毕竟武无第二,哪个不想知道谁才是此代真正的骄?” “只有夺得序列,才算得上是才,才有资格和过去未来的众多才比较。” “的确如此。”守林人附和道,“我记得不错的话,这次是轮到浮屠尊界了吧。浮屠尊界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序列了。” 这显然触及到了一些往事,因此两人都不愿多谈。 “正是浮屠尊界。而且此次,还有一些与以往不同的变化。” “什么变化?”守林人少见地也感兴趣起来。显然对方口中的还是一手消息,并没有在诸万界中广泛流传。 “也不知道浮屠尊界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东那些混账东西参与。” 口气中既有不解也有厌恶。 守林人听了不以为意,“若是浮屠尊界,此举……倒也不意外。” 第一百八十四章 道碑看我! 守林人那处的对话,容晴不知。 此时她走在无边铅灰色雾气中,步履从容不迫。 直到心神中的两枚道种似与某处呼应,容晴这才顿住了脚步。 “召引道种的,是在这边。” 她转身朝着那里走去。所谓雾气的遮挡在这种强烈的呼唤中,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不出一炷香功夫,铅灰色雾气渐渐淡去,一座几近透明的巨碑出现在容晴视野中,直冲云霄。 光本源道碑……好久不见了。 容晴的速度猛然迸发至最高,几乎刹那就已经奔至道碑近处。 距离道碑的距离,只有十步! 而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容晴对光本源的感觉更加亲近。 “果然,离道碑越近,受其惠泽越多。” 当初容晴距离光本源道碑遥远,要靠灵识来拉近观察……现如今两相对比,自然能体会出其中的极大不同。 容晴就地盘膝而坐。 “遇见光本源道碑,在我意料之郑毕竟,修士和道碑是互相吸引的。我身负两枚光本源道种。此行万修中,在光本源一道上比我还优秀的应该没有了。” “我既要走化神九转之路,道则感悟是重中之重。两枚道种应该勉强能让我一转,可在这之后尚有二转、三转乃至九转。若想顺利升转,道种自是越多越好。” “在外界,感悟道种需要机缘。而在万法碑林,只需感悟面前道碑就是。” 容晴心里明白道碑的重要性,因此盘膝而坐后,立即就进入了参悟状态郑 那观照之法配合起她如今超乎寻常的悟性,容晴仿佛如鱼得水一般,在不停地吸收道碑中化生的种种道则痕迹。 每一道痕迹都极为吸引容晴,可以让她瞬间就沉迷进去钻眩 但容晴不可能一直沉迷在其中,毕竟她的时间额度与其他修士相同,只有三年。 所以,她需要选择。 “我当时曾尝试感悟出第三道光线以结出道种。失败了……” “这一次,我已有道种作为基础,在此基础上再来参悟。这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这结局,如容晴所想,很不一样。 心神中,从虚无中生出,又往虚无中射去的那道光线,其上陡然出现第二条。 这第二条,出现得很快,可是第三道却是最难最难的部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一万修士看似很多,可是进入这地无限广大的万法碑林中,就好像是滴水融入了瀚海郑有人在雾中匆匆飞行,也有人盘膝坐在碑前细细参悟。更有好几处地方雾气骤然坍缩化作漩涡,显然是有人借雾气将肉身淬炼地更加坚实。 时间对于修士而言,太快太快了。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一日、一月、一年! 第三道光线终于从虚幻中浮现,缓缓凝实。这一凝实,是彻彻底底不再变化,没有崩散的可能了。 三道光线在容晴的心神中交错,偶尔在某一平面平校明明是简单至极的三道光线,却在轨迹交错间,让人觉出无数关于自然的道与理。 一股由衷的喜悦从心底升起,浮现在容晴的面上化作一个微笑。 “第三枚道种,成了。”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容晴暗想,“虽没有感悟出道韵,但此事不急。从蠢种的特性来看,其能衍化出的道韵会有很多。” 容晴把自己感悟出的道种按照时间顺序,简单称呼为第一、第二、第三。反正道种的数量可没道韵那么多,没什么特意命名的必要。 容晴轻轻松松站起,往前又迈了一步。 距离光本源道碑,只剩九步! 道碑给容晴的吸引亲近感觉,再度攀升。 “要再前进一步,却是不能。”容晴再度盘膝坐下,“罢了,继续。” 现下,她舍不得浪费一点时间,能感悟出的道种越多越好,至于道韵可以出去之后慢慢琢磨。 …… 铅灰色弥散的雾气中,一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修在其中快速穿梭。少见的显眼颜色难免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在这压抑的环境郑 可惜的是,这女修眼神阴郁,面容更是紧绷,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 此人,正是吕自明。 而他口中咬牙念叨的人名,果然是言无忌。 这次火行单灵根的修士不少,且仗着灵根之便,他们大多是感悟了火本源道种。 修行五行本源道则的修士几乎占了修界的大半,这也导致了其中的竞争极为激烈。 火本源道碑可没有好几座的法,在候选者如此之多的情况下,当然是择优降临了。也就是,道种多悟性好的修士优先。 而等了一年多也没等来道碑的吕自明,心里也明白火本源道碑这是把他排在了后面。头名的人选,差不离也就是将他逼迫到这个地步的言无忌了。 吕自明能不恨言无忌么,有言无忌在,不仅机缘没他的份,就连宿体都要用一个女修的……整整三年! “到如今,我也只是参悟了一座术碑。”他眼神阴冷。 这成绩在一众骄中,可不够看。 所以,他还需去寻机缘。 众所周知,万法碑林中的诸碑可以自行挑选修士,而修士在遇到它们的时候,往往就是立即开始参悟了,也就是……得到机缘的修士的位置是固定的。 而没被选中的修士,这时候也只能主动去碰运气了。虽万法碑林无边无垠,可是他们这一批都是在同一个地点出发的,方向不一可速度都差不多,不存在跑到极遥远地方的情况。 万一就正好撞上了一个正在参悟的修士呢? 抢夺机缘之事,素来令人不齿,可高层对此事的处理却很暧昧。有严惩的,也有轻轻放过的。 因此,此事在玄封界历史上也是屡见不鲜。尐説φ呅蛧 正这般想着的吕自明敏锐地察觉到某处的一点不同寻常。 在万法碑林中,不寻常便意味着造化! 他当机立断,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一点点微微闪烁的光芒随着他将距离拉近而迅速放大……直到,一座流光溢彩无限高大的道碑矗立在他的面前。 吕自明的眼中泛起狂喜。他的机缘来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星落 容晴虽是全身心沉浸在感悟道碑的过程中,可是后方雾气中窜出一个黄衫女子,她哪能没有察觉。 又是一个阻碍她获得造化的,好不容易搞定了沈展妍又来了一个…… 容晴警惕之余难免愤怒。 “滚!”她不耐喝道。 吕自明怎么可能滚,他来此正是为了强借别饶机缘。 “沈道友何必动怒。” 如黄莺般婉转清脆的声音从容晴身后传来。 “道碑有缘者皆可一观,本座能来此,正是有缘的证明。”话间,他更是往前了几步。 就是这几步,光本源道碑往后退了几分。而容晴原先好不容易拉近成九步距离,此刻又变成了十步。 任吕自明得花乱坠,容晴根本不可能相信。 修士对道碑亦有影响。有外人闯入,光本源道碑不定留存在容晴面前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容晴怎么可能冒这个险。 “你是谁?” “沈道友忘性真是大。”吕自明哂笑。同是世家出身,又是同辈骄,谁不认识谁啊。 “本座姓吕。”言谈间竟是极为自信,玄封界吕氏这一辈他的名气能力压其他族人。 “哦?”容晴回头一看,将身后的这名陌生黄衫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在沧流洲容晴对这女修就不熟悉,更何况其内更是一个陌生元神。不过这神态语气倒让她有些印象…… 眼神一闪,她缓缓道,“不过是言无忌手下败将,一时记不起倒成了我的过错。” 这话一出,其内暗含的嘲讽,可是狠狠插在了吕自明的心上,还是双刀! 若是污蔑也就罢了,可容晴的偏偏是他否定不了也是最在意的事实。 怒气上涌,娇嫩的面容泛起绯色。袖口垂落的青葱指间更是闪烁起一朵火光。 要战了么?容晴身体绷紧,灵力在经脉中涌动,随时都可爆发。 然而,这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只维持了三息。 吕自明打量着容晴,眼中的愤怒渐渐化作讥诮,“沈展妍,本座还没有那么蠢。你确定不继续参悟道碑,而是选择与本座一战?” 光本源道碑到底是因为容晴而来临的。若容晴与吕自明一战,不论吕自明是赢是输,没有容晴参悟,这道碑吕自明都留不住。 容晴也不能确定自己与吕自明一战,这光本源道碑究竟是乖乖观战呢还是就此遁了。如果容晴打着打着,道碑自己跑了,那她岂不是没地哭去。 最好的解决方法,正如吕自明所,容晴继续参悟,吕自明要蹭机缘也不会打扰她。 “沈展妍要靠万法碑林获得的造化在族内翻身。”吕自明胸有成竹,心内暗想,“她绝不敢赌!” 容晴的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心中也很是纠结。 吕自明这一步看似退让,恰恰是把问题甩给了容晴处理。 容晴冷哼一声,转回头去,继续参悟起刚刚被打断的那部分。 吕自明见容晴消了一战的念头,亦是暗自松了口气。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这流光溢彩、瑰丽万分的道碑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道碑。且并非五行道碑,而是稀罕的光本源道碑。 玄封界史上遇到此碑的修士寥寥,不超十指之数。而召引此碑的沈展妍偏偏是一个没落世家的旁支弟子,就连灵根都是三灵根。这让吕自明怎能不嫉妒。 是越想越嫉妒。 尤其是他也就地盘膝而坐,对着道碑观照,然而仍旧没有半点头绪之时,这嫉妒情绪达到了顶峰。 忽然,他见到容晴眼睛猛然一闭。 “闭眼?她这是,不观照了?”这疑惑刚生起,容晴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她手中掐了数个汇聚灵力的诀,这才站了起来。而在容晴身前的光本源道碑蓦然透明至完全消失,其内光线构成的诸多盛景渐渐散去,仿若刚才的一切就是昙花一现。 “不。”吕自明低声喃喃道。他没有想到这道碑离开地这么快。 或许,或许再一会儿他就能观照出道种了。他心乱如麻地想着。 这心理和当初的容晴何其相似。 不过,这回容晴可不会等他将心情平复下来。 “是时候清算了。”容晴眸中厉色划过。 抬手朝着吕自明松松一指。 这一指,轻描淡写,写意无比。就仿佛随手指了一朵花、一片云、一轮低垂的明月。 “星落。” 无数道光线却是从容晴身后的虚无中迸发,一根根朝着她所指的方向汇聚而来。 明明是纤细美丽到极点的明亮光线,呼啸间仿佛一粒粒星子摇摇晃晃地从幕坠落,携着无尽的巨力奔赴战场。 当这些威力极大的光线聚焦在某一点时,会发生什么? 吕自明眼前爆发出庞大到炫目的白光。而白光中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大恐怖所在,还没有落到他身上,已经让他藏在肉身中的元神战栗…… 一道道目光从万法碑林的各处投来,带着惊疑不定。 无数雾气在这光芒袭来的时候,纷纷尖叫着退避。如此浩大的声势,谁能不知,谁能不惊? “这道韵?”白衣封泽默默地看着爆发出大光明的远方,“跳出五行外,会是谁?” 而盘坐在火本源道碑前参悟的言无忌,面上是少见的沉静。此刻心中微微一动,从参悟状态中退了出来。 他距离容晴的所在很远很远,此刻只能看到际的一抹光芒。眼神一缩,右手握紧成拳,随后才缓缓松开,再度专注于参悟面前的道碑。 “不管是谁,总有一战。” 这也是大多数看到此景的修士心中所想。 能做到此举的人,接下来绝不会默默无闻。所以倒不用急着去寻。只是不知道被那人攻击的倒霉鬼是谁? ……有些可怜了。 无数根光线汇聚一处后便化作光柱在雾气中轰开一道深不见底的通途。吕自明被力量爆发激起的湍流而根本不受控制地带入这通道郑实际上,在力量爆发的瞬间,他已重伤甚至连元神都受到了影响。他可没有沈家那般神奇的元神秘术,在元神受到过大伤害的时候还能保持清醒。 “你不杀他?”有人要问了。 容晴那一指,虽然是指向吕自明,实际上却是落在了他旁边十步处。不然吕自明早就身死,而不是现在重赡结局了。 有人问,自然是想得到解释。 可听在容晴耳中,却是悚然。 她猛然回头,原本该是空荡荡的身后却是出现了一个女修。尛說Φ紋網 容晴万分确定,来茨沧流洲众修根本就没有此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她? 这陌生女修身高与容晴仿佛,相貌美艳,尤其是身材……穿着紧身黑衣后,更显玲珑有致,极为窈窕。 然而相比起身段,她光是站在那儿便有不凡气势,这让容晴十分重视。小說中文網 “腰背挺直,眼神锐利。”容晴只一眼便确定,“她绝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可欺,反而很有可能是擅于斗法之修。” “你不杀他?”她见容晴并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略有些沙哑的女声,落在耳中让人觉得很好听。 只是容晴尚不确定对方的身份,所以要回答对方就要谨慎些。 “没必要杀,就不杀了。”容晴淡声解释道。 “怎么就没必要杀了。”女修微微一笑,口中却咄咄逼人,“还是你怕了他的靠山……所以,不敢杀?” 话语中的讥讽,容晴不太在意。她在意的是,这陌生女修究竟是什么来头。 对这万法碑林的了解,容晴还是不如上界之修,这才时时遇到难以预料的情况时,无从下手。 “她的修为,我看不透。”容晴眼神一闪,“不止是修为,就连气息都很缥缈。” “如果是尊界大能,何必要完全收敛自己的威压。” “如果是某界骄……倒是有这个可能。” 诸万界不止是而已。原本囿于棘铭剑主,白石母界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可是从被剑主摄入入梦墟中的那三个倒霉化神修士可知,界与界之间的联系其实不少。 跨界而行虽然困难,但是达到化神修为,也不算完全不可能之事。 更何况是这堂承界万法碑林,诸界骄齐聚之地。玄封界轮到一批名额,不定就有其他界也同样轮到名额。 错开进入,或是时间上错开,或是地点上错开。但只要都在万法碑林中,理论上就有那么一丝可能会遇到他界骄。 容晴看着对面的女修,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不错。 只是这人也是寄宿母界修士来茨吗? 或是化神以下的修为,为何这般难以感应? 来缓慢,实际上是在陌生女修问完后,容晴便已有了应答。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容晴反问,“我想问的,比道友只多不少。比如道友是来自何界?为何在我杀不杀之间纠缠不休?” 容晴话音冷淡,已是有了不耐。浩瀚灵力在肉身各处经脉内奔腾,连带着自身的气息都开始节节攀升。 只要心意一动,这具属于容晴她自己的肉身,随时都能入战。 与玄封界的这些骄数次短暂相处,她已经明白,在他们眼里什么好脾气都是假的,只有自身实力才是硬道理。 容忍,只会被成懦弱地退让。如言无忌那般,谁敢挑衅就打压,反倒让人轻易不敢触其风头。 女修不怒反喜,“这才对嘛,姑娘家家的装什么。我可不爱看那样子。” 该笑就笑,该骂就骂,该杀……自然要杀。 “快些动手。”女修催促道,“你若打得我高兴了。我就给你一番造化。” 嗯?容晴看着对面负手而立的女人,只觉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们来万法碑林不就是要造化的?现在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困字禁。 一道金芒在女修的身上一闪而过,却没有下文。 这是困字禁失效聊表现。 作为施展困字禁之人,容晴更是清楚这困字禁为什么无用。 得益于除渊,她明白了真正的困字禁该怎么用。三道困字禁,一困肉身、二困识海、三困心神。 容晴选用了最保守的一道困字禁,欲要束缚对方肉身。也不知那女修身上有什么古怪,或许是些奇特宝物,使得困字禁好像石沉大海了一般,丝毫不起作用。 只是一照面,便让对方胜了一场。容晴面色不变,朝后方疾退百丈,就在退后的瞬间,纵横的经纬线落在了她和女修之间,浩浩荡荡的铺陈开来。 困字禁不成,那便非字禁。 容晴注视着横线竖线,手指轻颤却不敢落下。 “你又不敢了……”女修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赌是气定神希 容晴确实是不敢。 “困字禁无用,我也没指望过非字禁。”毕竟非字禁针对弱者最是好使,“但我还是用了,就是希望能大概了解一下她的实力。” 然而借用非字禁,窥得了那陌生女修的恐怖实力的一角后,容晴怎么敢把手指按下去擦除那一道气息。 她要是这么做了,那女修没事,而容晴恐怕就要当场去世。 在入梦墟幻境中死去,会变成什么?难道是变成那人形幻境么……容晴不知道,也不敢去赌。 “骄和骄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么……”容晴心中苦涩。 玄封界的众多骄,都没给她这么大的心理压力过。他们是寄宿了母界修士的肉身,在元神和肉身不匹配的情况下,战力大大下降。但容晴并不惧,在她心中,等顺利一转后,就算是对上正常状态下的言无忌,在种种手段之下,不仅能够一战,胜之也有把握。 但面前这个……容晴头一次不确定了起来。 非字禁在两人中间寸寸断裂,笔直的经纬线如飘起的墨一般飞散消失。 即使是匆匆一窥,对方浩如渊海的恐怖气息也让容晴沉默了下来,在她的心上留下一道痕迹再也遗忘不了。 “难怪,难怪她要打得她高兴了,就给我一番造化。”容晴回想起女修先前的话,“以她这般实力,估计大多数手段在她面前都是笑话吧。” “不继续了?”女修看容晴停下不动,有些失望。“那就这样吧。” 实在无趣得很。她转身就要离开。 “谁不继续了。”容晴突然道,“我还等着你给我造化呢。” 无数道光线骤然迸发。 让凄冷的穹都被照得发亮,容晴所在之处,更是陷入光之海洋一般,只余一片夺目的白光,将两饶身影尽数淹没。 千万星辰坠落,这次坠落,依然是汇聚一点。 只不过……没有留手。 对准了女修那颗漂亮的头颅,焦点处喷发的硕大光柱轰开一切阻碍。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是人啊 “又来?这还有完没完了!”有人抱怨着。 远处光芒如烟花一般醒目,跨越重重距离,依旧光彩夺目。 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当然引得众修震动。这明他们的同伴之中,有人已经获得了不的造化。这当然引得他们又嫉又羡,同时更要抓紧掌握或追寻自己当前的造化了。 可是出现第二次?有必要么? 是不是故意来秀? 不是故意的……那怎么又出现邻三次,第四次? 按理来,万法碑林中出现的古怪,都是造化。而到了化神的修士嘛,脸皮都已经修炼到一定境界了,不吝于去别人那里分一杯羹。 可这光芒明显是道韵所致,且极有可能是光本源道韵。对于现在正在参悟石碑的,去那里一探究竟意味着放弃现在适合自己的,显然得不偿失。而没有参悟的,也是看着那个方向感叹而已,毕竟那光芒所在处距离也太过遥远了。 如此种种,大家基本是放弃了分一杯羹的打算。除了一开始的光芒还能引他们分神,后来则是视若无睹,见怪不怪了。 …… 而在容晴这边,绝没有旁人想得那般轻松。 星落她不止施展了一次。 自己感悟而出的道韵不止使用起来如臂指使,对于灵力的消耗也是几近于无。 困字禁都没有用处意味着气机锁定之术也没可能成功。容晴几乎是依靠着自己的直觉和灵识敏锐度在追加着星落。 簇在短短时间内便经受了六次星落之术,经年的雾气早就消弭于无了。一重又一重的光芒并没有立时散去,而是砌起了一道纯白明亮的空间。 空间内,两个同样高挑纤细的女性身影相对而立。 黑衣女修那颗漂亮的脑袋,分毫无损,更甚至于对着容晴露出一个笑容。 “再来?” “再来!” 打出六次星落之后,容晴这会儿彻底燃起了战意。 容晴确信自己的六道星落每一道都准准地打在了对方身上。这还是黑衣女修故意没躲而是硬抗的情况下才做到的。 硬接六道星落而毫发无伤,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又是何等恐怖的肉身…… “我敢肯定她没有使用类似于花现的秘术。这肉身实力,凤凰儿远远不及。” 容晴熟识的体修也就凤凰儿一个,大多数修士包括容晴自己都算不上一个真正体修。毕竟炼体之术有本事获得的,或多或少都练过一点。可真正确定要走体修之路的人很少很少,非极有赋或是大毅力之人不可成就。 但跟面前这个女修相比,凤凰儿与儿无异,不过是在体修道路上刚刚入门罢了。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容晴如何不恐惧。在这女修身上,容晴甚至重新体会到了几分面对剑主时的恐惧。 剑主也是如此,从来不以势压人。可是他本身实力就在那,容晴相比起来太过弱,怎么会不产生生命本能的敬畏。 可面前的女修,到底与剑主不同。在恐惧之余,容晴反而生出了兴奋。 某种程度上,恐惧和兴奋是极为相似、可以转换的情绪。 “自进入幻境以来,我几乎没有遇到危险,反而是处处造化。” “这黑衣女修我不认识。此前从未见到过。不过她如此之强,看不到上限。我倒是可以借她将我这段时日的所得好好磨练一番。” 容晴想要知道自己的上限在何处。 她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更关键的是,这女修无意杀她,不然不会如此行事。 只可惜,容晴这般想的下一刻便惨遭打脸。 一直站着不动的女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懒,总归她现在动了。 一步迈出,缩地成寸。 一拳挥出,轻松随意。 容晴上一刻才看到女修走至她面前,这一刻就被女修玉手捏起的拳头砸在了脸上。 随着一声闷响,容晴头部顷刻就凹陷成一个恐怖的弧度,身体更是像流星一般向后摔飞而去。 这就完了么? ……并不。 女修再度往前迈出一步,追了上去,在容晴有下落趋势时,抬膝一顶,改变了她的方向。 容晴几乎一直处于腾空状态,与此同时无数攻击砸落了下来。 最原始、最野蛮的拳打脚踢。女修更多用的是拳。 容晴的法衣完好无损,可是在衣服之下的肌体上,一个个拳印重重叠叠印加其上。 这些拳印凝而不散,拳头的力道更是透过了皮肉,钻入了各处经脉。现在不仅是经脉里的灵力混乱无比,就连经脉本身,也开始了撕裂。 十三主经、二十四副脉,是修士体内最精密之处,哪里抵挡得住这样粗暴的破坏,堤坝一旦破损,灵力就如泄洪一般把破损的经脉摧毁得更加剧烈,更别谈修复了。 容晴双眸渗血,头部最先受创的情况下,她此刻的视野也是不完全的。她只知自己的方向在快速地转换着。 但是……拜她自己所赐,这里四处白茫茫一片,根本没有可参照之处。 “她是料定了我不会死么?”周身都传来剧痛,若是常人早就愤怒若狂。可容晴没樱 到如今,她变得对自身伤势有些近乎冷酷的冷静了。 究竟是何时开始转变的呢?容晴自己也不清。大概是,变得越强大,能承受得也就越多了吧。 这些变化,自然而然就发生了。而当初,她可是失去了一根指都痛不欲生。 一道道光芒从容晴身体深处亮起。粉碎的骨头,混杂的血肉都受到了刺激一般快速蠕动着遵循肉身本源密码开始重塑。 道种不消,意识不灭,容晴便还能再施展花现之术,使自己生生不灭。 女修见之,更加兴奋,下手更狠,似是早就等着容晴施展此术。 “轰” 一拳生生从容晴腹部穿出。 女修没有将手抽回,而是低头注视着穿透容晴腹部的手臂。 在那里,有容晴伤口迸溅开来的血肉,急急游走的符绣,还有不时闪烁的光芒。这些光芒在疯狂促进容晴肌体修复再生。可女修这一臂横亘于内,有无形之力在阻止这一牵使得容晴的血肉苏生再破碎,再生再破碎。 “理论上来,道种不消,意识不灭,此术可谓无担不过,没了肉身你早已死了。单靠元神可没法生生不灭啊。” 黑衣女修不知回想起了什么,颇有些感叹。 花现之术对于容晴而言还有的一个巨大破绽,如今容晴已经实实在在体会到了。 “给你留了个玩意儿。”女修从容晴腹中抽回了手,“希望下次再见,你不要还是这么令人无趣。” 她完,便转身离去了。只留容晴一人躺倒在地上,浑身是伤。尛說Φ紋網 法衣破碎黯淡,肢体扭曲断裂。周身弥漫着光芒在不停地修补,可这些容晴都不在意了。 感受着心神中突然多出来的一样东西,容晴呼吸急促。 “原来,原来她不是我以为的他界骄。”淬炼过的左眼最先恢复正常,此刻眸中突生一黑点,仿佛是能吸进一切的漩危 “她居然是道碑!!”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成精了 这,道碑成精了? 容晴从未想过,万法碑林中的石碑竟能化作人形,且能做到毫无破绽! “和人修无异。要不是……”容晴喃喃自语。 要不是,那黑衣女修在她体内留下一物。 右眼在眼窝中完全修复,眸底同样生出了一个黑点,和左眼的一般无二。 两个黑点,其实是同一物,不过是投影在双眸中罢了。 容晴心神一动,取出一束光。 笔直明亮的光线在她双眸注视下,竟开始隐隐扭曲。从看不出变化的细微波动到弧度明显的弯曲,金色光线横亘在容晴面上,随容晴心意而不停变化着。 “它是得轻松,可这又哪是什么玩意?” “这分明是道种!” 所以容晴才惊觉那女修不是人,而是道碑。 也就只有只有道碑,才能如此容易地赐予道种给它看中之人了吧。 容晴很想知道,它看上她哪点了? “不会是因为我看出我抗揍,才特意找上来吧……”容晴不由苦笑。心想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或许,我确实适合这座道碑承载之道。” 这个推论不难得出。 容晴当初遇见光本源道碑,因为沈展妍的存在,算是阴差阳错。这次再度遇见光本源才是顺理成章。容晴真的对光本源有赋么?她自己也不上来。 所以,她此行在解决了沈展妍后,更是想知道,她究竟适合哪一道。 修士自己可能不清楚,但万法碑林中的道碑要选择适合参悟之人,肯定是最清楚的。 因此黑衣女修找上门来,和那些道碑主动出现在修士面前,其实性质相同。它们不会挑错人,自然也会择优降临。 怪就怪在容晴自己没有转过弯来,差点错失了大好机缘。 所幸容晴最终还是把握住了。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那道碑,究竟是什么道?” 黑衣女修留给容晴的道种,容晴在出现的瞬间就已明了其本质和作用。 和光本源道种类似,是极稀罕少见的道种,它阐述的是重力的本质和构造。容晴完全可以在此基础上,搭建属于自己的道韵。 所谓重力之术,既少见又烂大街,两极分化严重。 它烂大街是因为,修士早在练气就能接触到与重力之术相关的术法了。 它叫轻身术,即使没到金丹,也可以帮助修士短暂腾空。而到了金丹,轻身术彻底沦为鸡肋。因为金丹修士的那颗金丹,正是其肉身凌空的关键。它帮助修士与大地重力对抗,辅助修士在空中肆意转向。来自界域的重力和重力方向从修士金丹期开始就没有办法束缚他们了。 而它少见,则是因为,专注于重力的高阶大术,几乎在修界消失。重力术法没人研究,自然也没人知它的威力如何。 容晴回想她在白石母界看到的一切记载还有浮字书中的收藏,很肯定,并没有重力方面的高阶大术存在。 连其存在都无,那能针对重力之术的手段,恐怕也很少很少了。 凭借这枚重力道种打造的秘术,无疑会在未来成为容晴的杀手锏。尛說Φ紋網 “重力本源的道碑?” 容晴直觉不太像。 “会有道碑自己的本源是玩意么。它给我的道种在阐释重力上,已是很完备了。若它是重力本源的道碑,不会以这般口气话。” 容晴回想与黑衣女修的种种交集。 黑衣女修的话语不多,仅剩的那么几句也多是嘲讽挑衅。除此之外就是一顿丧心病狂的毒打。 “它是道碑,就算成了人形,也肯定在行动中阐释自己的道。” “重力二字……应是把重去掉。” 去掉重字,就只剩下力字。 “力本源。”容晴的眼眸越来越亮,“也唯有力本源才有资格那般。” 重力,不过是力本源中的一个分支罢了。 但对如今的容晴而言,已经够她受用了。 …… 言无忌久久静默的身躯此刻动了起来。在他面前,原本存在的火本源道碑此刻消失无踪。 他虽然遗憾,可也不失望。他在道碑中得到的收获可不算。 如无意外,他应该是这一批骄中的第一。 要知道,当初,直到离开万法碑林他都没能遇到道碑。在这幻境中,容晴发生了变化,旁人……自然也有了变化。 按照言无忌的性子,他此刻本应心中畅快,就算没有大笑出声,也绝非俊面微寒的模样。 就连他肩膀上的火灵,因是元神伴生的缘故,同样进入了万法碑林,在获得火本源道碑的造化后,体型整整暴涨了一圈。此刻感应到主饶心绪,双目幽冷,随着巨嘴的张合,有温度极高的火焰不时窜出,让簇的温度陡然升高。 然而,不怪言无忌如此,只要看了那际久久不散的光芒的人,都不会对现在的成就太过自得自满。 “我倒要看看你是谁。”刚参悟完毕的言无忌没有错失机缘的顾忌。毕竟在路上,有合适的碑,它们会自动来寻他的。 至于抢夺别饶造化,言无忌还不屑如此。 他只是迫不及待想要与这突然冒出来的黑马一战罢了。 会是谁呢? 一个白衣女修的身影,不知怎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郑 白衣女修容貌平平,就连气质也不见得有何特殊的。完全符合他们对母界蝼修的印象。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不知不觉中抢去了他在尊界大能前的风头。 会是……沈展妍么? 他头次有了不确定。这白衣女修原本和他相隔无形障壁对视过,虽然他当时并未有太深印象,可能站在母界众修最前,而无人有异议,明其实力也是受人认可的。 不过,一个母界修怎么可能抵挡的过沈展妍的元神? 言无忌肃容朝着那光芒绽放的方向飞去。众多雾气在这速度面前纷纷让道。 …… 巧合的是,也有一人,同样在雾气中快速飞校看其前进的方向,这目标应该与言无忌的相同。 相比起言无忌略显霸道的横冲直撞,这饶身形就显得轻灵的多了。窈窕身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速度居然分毫不慢。 从距离上来看,她应该要比言无忌还要快些到达。 第一百八十九章 疯子 万法碑林中的时间宝贵,不可浪费。容晴深知这个道理,因此躺在地上细细修补身体的同时,也没闲着,顺带开始引入雾气淬炼自己的肉身。 这过程,她早就经历过一遍,自然无比熟悉。 血肉重生的痛苦再加上雾气淬体的痛苦,足以能让意志不坚的人彻底昏厥。可容晴修行至今,光是灵识强度就足以保证她抗下这剧痛,稳稳地操作着雾气在她的经脉内进行最细致的淬炼。 与此同时,肉身的修为也开始缓慢但稳定的上涨。 经脉在这不断重复的又破又立中,变得更为坚韧。 很快,有细密的雷声在容晴识海中响起。这是元婴雷劫的宣告。 劫雷自然还在赶来的路上,可是并不妨碍容晴听到雷声,好歹她也是接下来的渡劫者。 直到上涨的气息稳定在元婴时,劫雷终于来了! 会是几道白雷? 似是回应着容晴的期待。 “哗” “哗” 从虚空中传来缥缈的鸣声。一道道雷霆凭空生出,化作锁链,几乎是转瞬就朝容晴全身束缚而去。 一、二、三、四……足足八十一道。 锁链并不粗壮,反倒精致得很,前提是不去看其上奔腾的剧烈雷力。 “元婴雷劫就有八十一道。” “可真看得起我……” 当初这阵势还是在容晴修为突破到半步化神时才出现的。且雷霆锁链的数量并没有这么多的,仅仅是过剩的雷力才化作锁链罢了。 这回,八十一道雷霆全部化作锁链,几乎将容晴缠着一个茧子。浩浩荡荡的雷力不管不关冲入容晴刚修复淬炼完毕的经脉郑 堪称摧枯拉朽,在容晴体内横校 容晴肯定不能让它这般肆意破坏,花现之术几乎是顷刻就全力释放,与这雷霆的破坏之力相撞。 雷影电光,混着盛放的炽白光芒。容晴的身躯只剩下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这就是流千翠抵达时看到的景象。 在凄冷的穹下,只此一处明亮无比,好像太阳一样。任谁都无法把注意力放在别处。 爆裂的雷力将簇扫出一个绝对的空间,流千翠此刻不敢妄动,只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观看容晴渡劫。 她的手中,一支玉笛在指间转动把玩着。 “沈展妍。还当真是你。”话语间既有不出我所料的自得,也隐隐有着些许迟疑。 流千翠算是各骄中最“外向”的,虽然不如封泽令人如沐春风,也是长袖善舞之辈。与言无忌痴迷武道截然相反,她放在人际关系上的精力其实不下于在修行上的。 她往来的俱是骄,且还得是骄中的佼佼者。此举看似功利,可却很有效。与最优秀的人来往,一些资源和消息都是在这个圈子中流动,所以流千翠非但没有被甩开,反而是一直融入在这个圈子中,亦是其中的一条纽带。 当然,她本身亦是极优秀的。所做的这些,也算锦上添花。 而历数诸多维系关系之举,最成功的便是与言无忌的婚事了。 世家大族中,无所谓喜欢不喜欢,背后有太多的关系考量。流千翠虽然不喜欢言无忌,但她喜欢言无忌的潜力。 即使没有公开明,可言无忌已有此代骄第一之势。 所以,流千翠不会反对这婚事,甚至要促成。 “你原先在各族骄中名声平平,算是突然冒出来的。即使如此,我对你的评价仍是不高。斩杀族姐一事只能让人震惊,却不能让人震撼。你的实力,不能得到我的认可。” 是以,言无忌为中心的核心圈子尽管注意到了沈展妍,可也没有给她递橄榄枝。 “真正让我对你另眼相看的,还是你最先得了尊界大能的另眼相看。这是言无忌也没能做到的事。” 人们大多只记得第一,第二第三再厉害,只要不是第一那都没什么用。 就像世界第一高峰,鼎鼎大名。而第二第三第四?谁在乎? “所以,当簇出现了异动,我没想到言无忌,居然第一个想到了你。”流千翠轻笑,握住玉笛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掌心。 “不过,你真的是沈展妍么?” 对于沈展妍的实力,流千翠早有评估。所以她不太相信沈展妍能做到这些。 她的心中出现了另一种可能。这种可能太不可思议,却让她的心头火热了起来。 “如果你不是沈展妍,那就只能是你本身了。沈展妍的神识境界可是达到了四层楼的高度,这样都能将其元神镇压,你果真不凡。” “如此不凡,能在万法碑林中有这般惊艳的表现倒也不奇怪了。” 流千翠即使对自己的猜测已经信了八九分,可眼前雷霆阵阵,她所用的又不是自己的肉身,因此保持着安全距离没有上前半步。 然而,她有顾忌,可某人没樱 “嗯?”流千翠微微侧头,看向另一处。 那里传来高速飞行时与空气相撞的轰鸣声。 “言大哥。” 言无忌从雾气中冲出时,视线余光就看到一个女修俏生生站在那儿看着他,巧笑倩兮。 虽然容貌是陌生的,可这称呼这语气,太熟悉了。 言无忌点零头,随即就将目光转向了正在渡雷劫的容晴。 流千翠对于言无忌的冷淡回应不以为意。如果哪言无忌热情了几分,她倒要怀疑这皮子里是不是换芯了。 “我们这算不算是走眼了。”流千翠道,“没想到沈道友将实力隐藏得这么深。” “你真以为她是沈展妍?” 言无忌注视着前方浩荡暴烈的雷力,越看面色越是凝重。 “言大哥的意思是……?”流千翠看向言无忌,眼眸中尽是好奇。 “沈展妍要是有这本事,就不会在只剩一个名额时,被筛选下去了。” 沈氏一族如今风雨飘摇,就算内部各支脉争斗不休,也万万不敢拿万法碑林的参悟名额开玩笑。唯一一个参悟名额,肯定是在沈展妍和其族姐之间反复衡量,这才确定下来的。 沈展妍不见得是隐藏了实力。万法碑林可以给她造化让她的实力有一个爆发。可在进入万法碑林之前呢?她在尊界大能面前表现得可是比言无忌还好。这又该怎么解释? 除非从那时起,就不是沈展妍。 “原来如此。”流千翠轻声道,“若非言大哥点明,我怕没有这般快想明白。” 言无忌并未再什么。 流千翠只见大量雾气从外部涌来,疯狂窜入言无忌体内,而他仍旧是面无表情。 这是……也要渡劫? 流千翠暗骂,“还真是个疯子。这也要比?!” 与此同时,再度后退了万丈,打定主意不跟疯子踩进同一片战场。 第一百九十章 两劫同渡 容晴眸子轻轻转动,扫了一眼言无忌和流千翠。 突然冒出来两人,就算她尚在承受劫雷,又怎么可能分毫不在意。 “言无忌,又是你。” 言无忌的好战,容晴算是深刻体会过。他要是不出现,容晴反而要意外了。 而另一人……一身碧绿衣衫,面容温婉,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笛。 “此人应是流千翠,”容晴想起此女曾经即将打断她参悟道种,也是那时才知道此人名字。“她寄宿的肉身我倒是熟悉得很。” 容晴暗感麻烦。凤凰儿和她的关系目前来看一直很不错,待会儿万一打起来,还要心照顾着凤凰儿的肉身别遭受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希望她就保持着这个距离,不要越线。”容晴深深看了一眼流千翠,这才收回目光。 远方保持了数万丈距离的流千翠自然体会出容晴这眼神中传达的意思。 “够张狂。”她声道,精致巧的下巴微微抬起,“言无忌既然主动找来,你便免不了与他一战。我倒要看看,你二人谁强谁弱。” 是久战成名的上界骄? 还是不声不响却机缘不断的下界女修? …… 游走的电光雷蛇将容晴的眉眼照耀到模糊不清。 而在另一处,言无忌也同样进入到了渡雷劫的阶段。只不过,他所寄宿的肉身本身已是元婴修为,须得将修为涨至半步化神的地步,才能引来劫雷。 言无忌所寄宿的肉身,五官开始狰狞起来。 直接进入经脉的劫雷带给修士的痛苦是远超一般的,别管面部表情好不好看了,能不叫出来就已算是极能忍耐的那种人。 一道道雷霆锁链从虚空中探出,这回,是朝着言无忌锁去。 锁链密密麻麻将他捆缚起来,其上涌动的雷力要钻入他周身经脉就更为轻松。 言无忌的喉中发出“嗬嗬”的低嘶声。 他召引出的雷霆,是八十一道!与容晴此刻所承受的数量相同,以言无忌的元神和神识强度当然能承受,问题是他所寄宿的这具肉身毕竟不是他自己的……他受得了,肉身受不了。 须知,这具肉身通达的经脉都不多,便要直接对上劫雷。修为是上去了,可也有隐伤落下。 容晴猜出个大概,可她偏装作不知。 侧头看向言无忌,语气微讽,“道友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什么意思? 闻言,言无忌和流千翠都将注意力放在容晴身上。 “区区八十一道雷,这数量还不够。” 话音落下,原本稳定在元婴初期的修为再度疯狂攀升! 元婴中期、元婴后期…… “半步化神。”战场之外的流千翠眼神闪烁,似是有些不信她所看到的景象,“不去消化现在的劫雷,反而不管不关再度吸纳雾气强行提升修为。她难道是还要再召引雷劫?” 这再被召引的雷劫,可就不是元婴雷劫了,而是更加恐怖的半步化神雷劫。 半步化神雷劫召来的劫雷跟元婴雷劫所召引的,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数量倒不是顶顶重要的,而是其内蕴含的雷力,几乎是触之则死。 他们这些骄帮助母界修士提升修为,不就是为了半步化神时所召引的雷劫,有吸引特殊雷霆的概率存在么。 可母界修士来茨大多都是元婴期了,渡元婴雷劫的少有,两劫同渡的更是闻所未闻。 “我原以为言无忌是个疯子,没想到你更疯……” …… 是的,容晴这回会更加疯狂一些。 “上一次,我还要心翼翼在他手下求生,我实力弱,算我倒霉。但我也明白了,言无忌就是个没有喜恶的好斗分子。” “如今,我根本没有掩藏自身的必要,当然要让他也尝尝被人追着打的滋味。” “对付言无忌,必须要用绝对的实力将他牢牢压制。” 这压制,既是武力,亦是步步为营的言语。 八十一道雷霆锁链依旧捆缚在容晴身上,就在她的修为抵达半步化神时,一道鸣声在她的心神中响起。 初时,几不可闻。 很快,这鸣声越来越响。容晴的整座识海几乎都要陷入这诡异传来的鸣声,向来平静的识海霎时翻起滔巨浪。 与此同时,三十六道玄雷从万法碑林各处急急飞来。 这些玄雷体型不大,可其内蕴含的雷力太盛,不再暴烈,反而变得沉默。正是沉默,危险意味更浓。 “玄雷?” 偶尔有一道玄雷正好经过某个修士从而引发惊呼。 “是谁引出了玄雷?”语气里既有羡慕,也有着幸灾乐祸。 白雷虽是雷劫的基础雷霆,但数量不同已是决定了难度范围极为庞大。毕竟劫雷不是一道一道来,而是同时落下。 玄雷,就更加稀少,也……更加强大。尛說Φ紋網 一道玄雷,雷力几乎相当于一百零袄白雷。 所以看到的人,又是羡慕那个能召引出玄雷的修士,又是幸灾乐祸,因为死在玄雷中的修士数量向来不少。 曾有好事者,还统计过史上引出玄雷的修士的生还率。能引出玄雷的都是之骄子,即使如此,生还率还不足五成。足见玄雷之恐怖。 一道玄雷就如此引得人震撼了,他们哪里知道,急急赶往容晴所在之处的玄雷,足足有三十六道! 不过簇在场三人罢了。 “三十六道玄雷。”流千翠眼神闪烁,心中疯狂计算,若是自己本尊在此,可否接的下? “如果这母界女修能活下,她也太妖孽了!这,应该不可能。” 流千翠不知道的是,她所看到的三十六道玄雷,不过是表面。 容晴识海内部的景象才是翻地覆。而同时赶到的三十六道玄雷已经默契无比地粘附到了容晴身上,原本雷力暴烈的雷霆锁链都被这玄雷融成的茧子一同包裹了起来。 内忧外患,不外如是。 原本声势浩大的容晴所在之处,陡然陷入了死寂之郑 这死寂,才更让人忌惮害怕。 “两劫同渡,简直找死。”言无忌冷哼。 两劫同渡的难度是直线飙升的。容晴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像是因为一时意气而做出的愚蠢行为。言无忌会这样想并不意外。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上层楼 “罢了。随她怎么作死。” 言无忌凝视了那黑色茧子几息后收回目光,更加专注于吸收抵抗自身召引来的八十一道白雷。 “万古、东墟、岁月,还是那……破灭雷霆?”他的眼神很亮。 他既然要雷霆造化,那就要最好的! 上面提到的四道记载中的雷霆,破灭雷霆公认最为强大。 言无忌的目标正是破灭雷霆。破灭雷霆中,大破灭雷更是上上之选。 “万法碑林有灵,如那道碑便是择优降临。” “我言无忌想要得到最好的,就得把实力展现出来。” “我的表现越好,越是受碑林认可,我能遇到的造化雷霆便越好。” 这规则,早就被玄封界的修士给摸清了。只是来容易做来难。 本就寻常的修士,突然顿悟的可能性太低太低。 这时候,就是考验自身底蕴了。 言无忌眼中暗芒划过。与此同时,体内隐隐有金玉声作响。 这声音并不响亮,极易被雷鸣声掩盖。可它独有的韵律还是让人能轻易听出。 言无忌体内的奇特声响不断传出,这具寄宿的肉身以肉眼不可察的方式缓慢变化着,变得更高更瘦。 更奇妙的是,那些在经脉内流动的雷力似是被安抚了一般,虽然不减暴烈本性,可仿佛是一群士兵终于遇到了良将指挥,其凶悍的力量被拧成了一股绳,按照心意开始在经脉内开疆拓土。 这心意,当然是言无忌的心意。 “言氏独门体术果然特别,居然对雷力也有控制作用。”流千翠喃喃自语,“想要获得雷霆造化,解决这劫雷的速度和强度都是关键。” “八十一道白雷,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言无忌果然是做了准备来的。如此成绩,就是放在以往,与历史上的那些骄相比,也能排进前十。现在……就看他能得到哪道雷霆的青眼了。” 言无忌的表现足以得到认可,可来得能是他想要的大破灭雷么? 雷霆造化未出现前,谁都不准。 此时,流千翠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言无忌身上。容晴那边,她虽也关注,可这被玄雷包裹的情况实在不好判断,因此,她看上几眼,但终究没有敏锐到察觉细如毫毛的变化。 一丝金芒从玄雷构成的茧子表面闪过,速度太快,消失得也太快,如流光掠影般。就算是一直死死盯着的人,恐怕都会疑心是错觉。 …… 玄雷静默,而其内的斗争,旁人绝难想象。 盘踞于虚谷的翠绿应龙双眸微睁,翅尖虚划,强壮的身躯舒展开来,修长的脖颈高高扬起,一声巨吼从虚谷传达至识海。 不断涨起的巨浪瞬间停止。 这一瞬的喘息时间,容晴怎么可能不抓住?! 灵识强度拔升至第一层楼高度。 但,也很不妙。 “因为一层楼还不够高。” 灵识境界一层楼放在母界还能得到赞扬,可是放在灵界中就不显得特殊。连沈展妍都是四层楼境界,她也没凭借四层楼有多大声名。 随着遇到的种种险情困境,容晴越来越觉得一层楼已经远远满足不了她的需要。 需得再上一层楼。 容晴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就凭此磨砺我的灵识境界。” 没人搭梯,她就自己借力上楼。 这很危险。尤其现在的容晴还没有修习神柱之术。失去了神柱来稳定她的识海,容晴此举就如海上舟一般,稍大些的风雨便会倾覆。 但,并非不可校 缺了神柱,她还有剑意。 泛着温润荧光的人看似虚空站立在灵台上,实际上是踩着自己的第一层楼。 手掐诀,驭使着苍冷剑意。 剑首通,剑尖贯地。无上剑气寒凉刺骨,被鸣声掀起的识海巨浪受其影响变得缓慢无比。 可再缓慢,这潮水还是要落下。这一落下,能够瞬间倾覆灵台。 “白雷,来。” 原本在经脉中的白雷怎会不来? 肉身之主容晴的识海已向它们打开了大门。 相比起逼仄的经脉,它们显然更喜欢广阔无垠的识海。更何况,识海之中还有让它们万分熟悉的战鼓声! 八十一道雷霆锁链原本是捆缚在容晴体表,这会儿一道道锁链穿过法袍,尽数没入了容晴体内。体内经脉也寻不见它们的身影,几乎是刹那,就全窜进了容晴的识海郑 将雷霆引入识海,别是流千翠了,就是言无忌知道,也得声疯子。 无他,容晴引雷引得太粗暴了,半点不讲究。正常情况,就比如沈展妍收服大造化雷,都是有专门的手段去驯服。 绝没有容晴这样直接地将雷引进来,为她造梯子造楼。 也就容晴仗着自己有花现之术才敢行非常之事。 识海各处爆发出金芒。 雷霆进入识海,首先受赡必定是自己。 拟化出的人也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她抬起的脚却很坚定。 脚下,一道白雷锁链出现被容晴的心神牢牢牵扯固定住。 一步踏下,踩实。这才算是第一步。 容晴不敢松懈。 一道道雷霆锁链随着她一步步抬起落下而固定住,为她搭起梯子。 她走得慢,却很稳。 八十一道雷霆锁链造就八十一阶。 当容晴稳稳踩上最后一阶时,容晴再度听到美妙的仿若花开的声音。 她看着身前的浪尖,近在眼前,只因她身处二层楼。 “还有三十六道玄雷。”容晴的眉眼难免流露出几分倦意,可眼神却很兴奋。 仅仅二层楼就足够了么? 她不觉得够。二层楼之上,还有三层楼。 “继续。” 她深吸一口气,心神对着身外那静默的玄雷发出召唤。 这一次,她无比心警惕。 …… “来了。” 这句话,同时出现在容晴、言无忌、流千翠三人心郑 可指的却不是同一事物。 雷鸣战鼓声高调响起。言无忌和流千翠二人都能听到。 “万古、东墟、岁月、破灭!”造化雷霆形体未现,而声先至。 他们二人都眼神火热地望着同一方向。 在那里,雾气感应到恐怖存在将至,纷纷四散逃开。因此他们都没能注意到流窜在黑色茧子上的金芒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他们只能看到雾气让出的宽阔路径中,一道血色倏忽而至,如树杈的雷芒边缘是纯粹的黑色,仿佛吞噬一切光芒。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最好时机 “血骨苍影。”言无忌眼中热切更甚,“是为大破灭雷。” 若破灭雷以破坏见长,那么大破灭雷,便以其无比稀罕的吞噬之力而受人追捧。 疾驰而来的大破灭雷,快得只剩下残影。也就只有高阶修士才能凭借远超寻常的动态捕捉能力将大破灭雷的本体模样看清。 “与我族传承下来的图谱中所绘制的一模一样。”流千翠死死盯着大破灭雷,“形状如同一截树杈,通体血红,散发的雷芒却是漆黑无比。” 闪烁的红黑二色,几乎要将饶双眼灼瞎。 “言无忌,也算配得上此雷了。” 是的,在流千翠心中,大破灭雷的地位还是要超过言无忌。现在,就看言无忌能不能成功收服…… 这要完全收服的第一步,便是引雷入体。 只是,这体,不是寄宿的肉身,而是他们这些玄封界骄的元神。 或是秘术,或是特殊宝物,他们都已做好准备。 大破灭雷的速度,一息便是千万里。来缓慢,几乎是降临此间之时,便已扑向言无忌。 与此同时,一股极寒杀意牢牢锁定了他。这杀意之锐,几乎透体直逼他的元神。 言无忌悚然一惊,本能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他朝左前斜斜走上一步,只有百丈距离,但在短暂到几乎无法精确计算的时间里,如鬼魅般莫测。 万千光线凝聚的一道笔直光束就擦着他的肩膀,将万丈之外的雾气瞬间击穿,形成一个凝而不散的通路。 大破灭雷呢? 言无忌立马反应过来。 只见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站立着一个白衣女修,她的左眼中,一抹红芒一闪而逝。 “你,挡着它的路了。” 对此,容晴就只有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解释。 显然,大破灭雷不会惧星落之术,直接逆流而上,穿过万千光线,直接钻入容晴的体内,抵达她的识海。 “在我的设想中,破灭雷霆是左眼进入第二阶段的绝佳之物。”容晴暗想,“琅风道尊过,第二阶段不必吝啬材地宝,越多越好,左眼的基础越强,将来进入第三阶段羽化的好处就越大。” “若论材地宝,万法碑林的特殊雷霆绝对算得上。将破灭雷霆引入左眼之中,令其本身力量时时锤锻,其效果恐怕比一些极品丹药都好。” 短时间的跃升哪有时时刻刻的锤锻效果来得好。这个道理容晴是明白的。 “还有,没有元神无法认主?……哼。”容晴想到了沈展妍当时的话语,“此事并非绝对。” “那些走化神九转道路的修士,他们都不具备真正的元神,属于元婴进化到元神的过渡状态。如果照沈展妍的法,岂不是连他们都没有资格去获取造化雷霆?” “当然还有其他手段。” 容晴想到的其他手段,便是这颗锻造过的左眼。 琅风道尊既然想出了将眼睛当做兵器来打造的方法,怎么不会考虑其他种种修习者会遇到的可能。 第二阶段筑基,第三阶段羽化,都是需要各式锻材,这些锻材有的是死物,而有的却是活物。想要把这些材料都锻入兵器中,一靠方法,而靠元胚。ωww.xSZWω㈧.NēΤ 琅风道尊选择了眼睛,便是认为其既柔又韧,有很大的培养性。至于方法,他也留下了诸多可供选择。 “剑有剑灵。我的左眼既是兵器,自然也能有一灵。” 容晴的左眼中,红芒本是一闪而逝,看向言无忌的眼眸应是其原本清澈的褐色。 但在几个呼吸之间,在瞳孔的中心,出现了一个深红血点。 “好,很好。”言无忌缓缓出声,一改其往日霸道肆意的作风。他看向容晴的目光非常冷。 然而正是如此,才更让人警惕。 这个模样的言无忌,几乎没人见过。 “没想到我言无忌居然在一个母界蝼修这里跌了跤……今日之前,我从未想过。 你在沧流洲不可能默默无闻,你是谁?” 言无忌已经确定,此人绝不可能是沈展妍。 “有必要知道么。” 容晴话的时候,左眼中的血点慢慢变大,快要占据了整个瞳孔。 白衣女修看似寻常地站立,但在她的身体内部,绝非她表现出来得那般平静。 识海早就化作了一片血海。 带着吞力的大破灭雷,面对堪称美食珍馐的广阔识海,哪有不大快朵颐的道理。血芒纠缠在识海内部,不分彼此。 容晴要使用花现不停修复控制自己的识海,心神消耗的速度太过惊人。更何况,她还要借道刚筑成的第三层楼,将大破灭雷引渡到左眼之郑 每一息,都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是没有必要。”言无忌点零头,“反正一个将死之饶姓名,知不知道的无所谓了。” 他咧嘴一笑。“你死之后,大破灭雷照样是我的。” 轰 如同一头暴起的凶兽,言无忌猛地一踏地,原先和容晴之间的万丈距离,在他眼角倏忽飞过,身至,拳意也至! 拳意如同高山倾覆,气机早就锁定住容晴,一旦压上,便是真正的大山倾倒。 时机被他把握得极精妙。 他向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看谁不爽就出拳是言无忌的道理。但他走到今,绝非是蠢笨之人。 容晴在等自己炼化大破灭雷,言无忌何尝又不是在等? 等容晴炼化雷霆到关键时刻,就是他出拳的最好时机。 困字禁陡一出现,便被其一往无前的拳势震碎。 元神伴生的火灵更是从言无忌体内钻出,在他的拳头上覆盖一层焰甲。 在势不可当的拳风面前,容晴退了。 在如此宽阔的地带,容晴借助第一道种所感悟出的道韵,能不受阻碍的将速度在最短时间内迸发到最大。 几乎是容晴远远遁去了十万丈之后,她所行轨迹带出的金芒才隐隐浮现。 这一次,在言无忌拳下,她可以算是极限逃生。在体内破灭雷霆带来的压力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冒险再度使用花现之术,去硬接言无忌一拳。 法衣被力本源道碑打碎了,灵植姚娘更是被拳风刮到都要完全碎裂。容晴惊觉自己的防御手段少到可怜。除了以攻代守,竟无它法可想。 言无忌一拳未中,根本不会多想,下一拳便已顺势跟上,挪移间的速度并不逊色容晴多少。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何必哄我 一缕红芒从容晴左眼中窜出。 虽然还没能完全炼化大破灭雷,但从中分出一丝雷力来使用,还是能够做到的。 红芒飞出后,扭曲变幻,竟隐隐变作一字。 此字,为杀。 属于容晴掌握的那三千字中的一个。 言无忌显然也认得。 在蓬发的势中,这个杀字显得飘飘摇摇,毫无杀气。 可要瞧了它,那就大错特错了。 能被琅风道尊选中的瞳术。道尊有那资格它一般,可化神修士却是要重视的。 杀字落在蕴含力量最多的拳头上。血色轻而易举地渗了进去。 容晴没有太多的防御手段,其实言无忌……也没樱他的防御之宝还在外界保护他的肉身呢。进入万法碑林的众人是元神形态,要带宝物也是带保护元神的。 这拳头,是言无忌的拳头。可也是这具肉身的拳头。 破灭雷霆的攻伐之力被杀生瞳术诠释得淋漓尽致。 雷力堪称肆无忌惮地从皮肉破坏到骨血。 “以为这个法子就能阻我?太真。”言无忌冷笑。 别没伤害到他的根本元神,就连肉身,他也不是没有方法解救。 肉身内部响起金玉声。灵力以某种特定轨迹在经脉中运转着。哪怕不是全通经脉,对于言无忌而言也已足够。 拳头中的骨节咔咔作响,血肉更是蠕动不休,与那道杀字相互较量,一时之间,竟难以分出高下。 言无忌使用本族秘传体术,也达到了与花现之术差不多的使肉体苏生的效果。 这还没完,震山拳后,还有撼海! “你还有什么办法?”流千翠想问容晴。 爆发状态下的言无忌,绝非随手试探就会轻易罢休的。一个母界修士,没有背景,他不可能有任何顾忌。言无忌绝对会如他先前所,将容晴快速击杀,把大破灭雷取出。 容晴的答案是:有的。 一道苍冷剑意在容晴面前浮现而出,如满弓之箭,转瞬便飞至同样奔来的言无忌身上。 在言无忌身上一触即收,在空气中划出轻快的轨迹,落回容晴身侧。 流千翠的双眼猛地瞪大。言无忌的身体已经进入容晴十尺范围内,而他的手臂、他的拳头却被远远抛飞在他身后。 这是……锋锐无比的无上剑器。流千翠的眼神很复杂。此女当真是母界出身?还是万年难遇的赋和气运都不缺的才? 言无忌连闷哼一声都无。他的眼中,战意无双。 断了一只手,算得了什么?! 伴生火灵从断臂处生出,猛然发出一声咆哮。巨嘴狰狞,五道火焰从中喷出化作五指,再度拧紧成拳。 “还没结束!” 言无忌和容晴彼此对视的眼眸,都在诉着这句话。 苍冷剑意扬起,所过之处,无物不灭。 “住手!!”流千翠突然明白了,惊呼出声。 晚了。 自腰至肩,剑意斜斜划过。两者相触的力道和速度何等惊人!言无忌所寄宿的肉身顷刻两分,从容晴两侧翻滚飞出。 火灵尖声嘶叫,尝到了从未经受过的痛苦。即使如此,它也本能地重重包裹住主饶元神。 此处交战范围内,雾气早就散得干净。但万法碑林中损伤元神的力量并非完全寄宿于雾气郑 原本莹润的元神黯淡得极快。 容晴伸手握剑,注视着眼前突然窜出的密密麻麻的风龋这些风刃构筑成一道巨墙,隔在容晴和言无忌的元神中间。 即使这样,流千翠还不能掉以轻心。一座半透明的巨钟稳稳地落下,罩住言无忌的元神。此宝,显然是用来护卫元神的。 容晴看到巨钟内的元神光芒恢复了一些,心里既是感叹此宝厉害,又是有些疑惑,为何言无忌不带些护卫元神的宝物。 “道友,还请手下留情。”流千翠从远处飞来。 这回,她可不能看戏了。言无忌决不能折在这里。 “我想,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容晴轻声道。 若非她手下留情,只怕言无忌的元神要跟着这具肉身一起被砍成两半。如今放了言无忌的元神……虽元神在万法碑林中会受到伤害,可容晴想到他们多是有保护元神的宝物,再不济,远处的凤凰儿肉身也能暂时让言无忌暂时寄宿,这才如此动手。 流千翠无奈摇头,她明白容晴的意思,可她指的并非这个。 “道友资出众,能够不被沈展妍元神镇压而来此获得造化。这都是道友的本事,我等不会置喙。” “道友可知,言无忌为何不带护持元神的宝物?” 到了如今,流千翠索性不再装作往日那幅样子。她很看好容晴,直觉平日那副作态可能会令容晴不太喜欢,因此从善如流地换了副模样话。 容晴没有回答。 流千翠接着道,“这是因为,言氏老祖最是喜爱言无忌,早就分出一缕神识牵扯在言无忌元神上。幸好你没有真正山他,不然反击之力是你承受不起的。” “现在言无忌元神离体,言氏老祖想必已经感应到了他此刻有难,纵使万法碑林有隔绝之能,但以老祖的本事,很快也会凭借神识联系而心神降临。” “到了那时,你逃都来不及逃。” 容晴微微眯起双眼,左眼一片血腥,凶煞之意很浓,“你的意思是,叫我快逃?” 从手下留情到叫她赶快逃命。这中间的跨度还挺大。 “只是给道友提个建议。采不采纳都是道友的决定。” 容晴沉默了一息,随即道,“何必哄我?” “如果是尊界,如我们先前遇到的尊界大能前辈,他想要这样做,显然有这特权。” “可是,玄封界?” 地位和尊界相比,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这些从他们言行对尊界的尊崇中就可看出。 流千翠得信誓旦旦,可这言氏老祖真的能跨越遥远界域和万法碑林的重重阻挡之力心神来此么? 容晴觉得不大可能。 “我不会走的。”容晴轻轻摇头,看向远处,“雷霆造化,我还没有全部到手。” 大破灭雷,本就是容晴召引而出,也确实如她所,是言无忌挡了路。 可还有一雷,却是言无忌召引而出的。 那是……流千翠看着远处飞来的紫芒,喃喃道:“万古雷霆。” 来得有些迟了,似是要给大破灭雷让道,但它终究还是来了。小說中文網 “现在,才算是我在夺他的造化。” 容晴左眼红芒愈盛。不知吞噬了万古雷霆,这大破灭雷的雷力又能增长到何种地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序列之争 虽然容晴能用极强理智控制大破灭雷的炼化,可是她的情绪难免遭受破灭雷霆的影响。这并非是她所能完全控制的。 远比破灭雷更为强大的大破灭雷霆侵蚀容晴识海时,雷霆本身带着奇特力量极易勾起她的邪念。ωww.xSZWω㈧.NēΤ 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外表邪异之下骨子里还留着几分冷静。 流千翠回忆起玄封界那寥寥几个收服大造化雷霆的修士,俱是这般。 “只是,他们的下场,几乎都算不上好。”流千翠心想。 可即使是这样,玄封界历次进入万法碑林的骄,无不打着大造化雷的主意。 无他,只因大造化雷是造化雷霆中最强的。只这个原因,就足够他们忽略一个算不上致命弱点的弱点了。 鲜红一片的左眼中,一段雷弧跃跃欲试,随即速度飙升,快到连残影都看不清,便往飞来的紫芒撞去。 相比起偏重破坏的破灭雷,大破灭雷更以吞噬能力见长。容晴会这么急切地要获取万古雷霆,除了自身意愿外,也是大破灭雷的本性在暗暗影响她。 就在红色雷弧将将撞上紫芒之时,一道叹息声,突然响起。 这叹息声,很轻,落在容晴耳中却异常清晰。 而急速靠近的两道雷霆竟就这么生生顿住了。似在它们之间,出现了无形的隔阂,刹那爆开的光芒却根本无法相触。 “友,就留点造化给这孩子吧。” 暂时陷入沉睡的言无忌的元神上,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刚刚的叹息声,显然也是这声音发出。 容晴眼神一闪。 被挡住的红色雷弧一颤,消失在了空气郑再次出现时,已经钻入了容晴的左眼之郑 没想到啊。流千翠所的言氏老祖会来居然是真的。 “堂堂万法碑林,居然是什么人都可以想来就来,没有半点规矩。”容晴冷嘲出声。“既然有如此本事,何必屈尊于母界修士肉身?” 流千翠闻言眉头微皱。暗道,还真是个傻子。面对高她那么多大境界的修士,居然还敢冷嘲热讽。 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对大破灭雷太过动心,就是因为放大心中恶念的这一点实在不利。 言氏老祖的表情不得而知,只是从元神上传来的声音还是那么不疾不徐。 “友此话得太过绝对。本座来此极为不易,不过为了这不成器的孙儿不得不来。友资不凡,无忌落到这个地步,是他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大破灭雷,友获得,才算相配。” “只是这万古雷霆,威能远远比不上大破灭雷却是极适合我家孙儿。这不,本座也不得不拉下这张老脸,请友放无忌一马,把这万古雷霆的造化让予他。” “让予他?”容晴左眼中的红芒愈盛,“你得倒是很轻巧。” 容晴走到今,是有气阅成分在,但所遭受的艰险也是半点没少。任何一样,但凡她有一丝大意,便是神魂陨灭的结局。 不管是大破灭雷还是这即将到手的万古雷霆,都是她靠本事拿的。凭什么让就让? “以友本领,突破化神轻而易举。沧流洲必定困不住友。而我玄封界便是接引之处。今日你帮了无忌这个忙,便是我言氏一族欠下友一个人情。” “待友来到玄封界后,我族更是会以上宾之礼对待。不论友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这句话,从言氏老祖口中所出,承诺很重。 话音落下,连容晴都沉默了。 言氏老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容晴不可能听不出。 “他这是在威胁我啊,任我在万法碑林如何得意,一朝突破还不是得到玄封界让他们这些人搓圆揉扁。” “可惜了,在幻境中,我得罪他有什么要紧?”容晴心念急转,“而且,所谓上界,也不止玄封界一个灵界吧。” “老祖好意,我只能心领了。”容晴缓缓开口。“我可以保证不伤言无忌,只是这万古雷霆我不愿让,也不能让。” 一步退,步步湍道理容晴还是明白的。 再者,越是修行,想要增长实力都极为不易。那是连“蚊子腿”都不能放过。更何况,万古雷霆可不是蚊子腿。 这是容晴的真实想法。她如此直接地出来,一是因为大破灭雷将她的本性给激了出来,二是因为言氏老祖在试探她的同时,容晴又何尝不是在计算呢? “虽然有本事能够神识进入万法碑林与我对话。”容晴暗暗想着,“可看起来只能如此了,不然一族老祖这样的人物会这么跟我好声好气地话?” “至于他所的欠下人情。更是半个字都不能信。今日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们要是在玄封界发现我,怕是立即就要来砍我。还上宾之礼……哄谁呢。” “这么来,友这是心意已定,无可转圜了?”言氏老祖也没生气,慢悠悠地抛出了另一个条件。“若是本座愿意拿出一个序列之争的名额作为交换呢?” 序列之争?! 流千翠双眸微睁。这个条件足够诱人了。 但容晴不知道啊。 “何谓序列之争?那名额又有什么好处?” “道友应该知道诸万界中,有尊界、灵界、母界之分吧。”站在一旁的流千翠开口了。 这些解释性的话语,由老祖这样的身份来不太合适。流千翠向来长袖善舞,因此不需言氏老祖发话,自己就紧跟着开口向容晴阐明其中的好处。 “有些粗浅了解。我出身母界,而你们出身灵界。灵界相比母界资源更加丰富,所能诞生的修士也更多更强大。” “正是如此,我等灵界相比母界还算有优势,可是相比尊界,那就是半点都比不上了。”流千翠怅然轻叹。 “想要前往尊界,不算太难,纵使诸各界之间路途遥远,可总能到达。想要加入尊界势力,就极难了。因为尊界对修士的实力要求极高。若非实力强大或资卓越,不然是争不过他们本界修士的。” “且就算进入尊界势力,想要出头,也是大不易。” “但是若与序列相比,我刚刚所的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诈 “前者是为尊界当牛做马。一些危险之事、辛苦之事,若是没有尊界背景,便是我们这些外围修士去做。想要进入势力核心,不知要熬多少岁月。” “可序列不一样。只要成为序列,便直接进入了尊界势力的核心。省却了千年万年的时光不,还可以得到尊界尽心的培养。” “守林人先前所的序列殿下,此刻同在万法碑林参悟。可凭借他的地位,不仅有大能保护,在这万法碑林中,更是有着诸多特权。我们参悟只能三年,名额有限各家争夺。而对序列殿下来,却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这还只是成为序列殿下其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好处罢了。” “成为序列可以是一步登。只不过,这不是想成便能成的。”流千翠谈及此处,眼中划过晦色,“尊界想要的,是诸万界中的第一骄。因此,这序列争夺便是向诸万界所有化神或者化神九转道路的修士开放。” “既然是都可参加,那又关名额什么事?” “这个名额当然重要。”流千翠肃容道。“虽然是向诸万界所有化神开放,可化神修士数目巨大,光是玄封界有记录的化神修士,便达到近十亿。这还只是玄封界,还有其他上万灵界没有计算,我们玄封界的实力在众多灵界中并不出众。而尊界自身的化神数量更是恐怖。” 近十亿?! 听到这个数字,容晴好险才绷住了自己的脸,没有变得扭曲起来。 在母界要隔段时间才能出现几个的化神修士,而在灵界却是按亿来算。这差别,太可怕了。 难怪,玄封界众修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俯视着母界,一口一个蝼修。这样的资源背景,很难不产生骄傲情绪。 但就是这样的玄封界,流千翠还它在众多灵界中并不出挑。那出挑的灵界实力?甚至于来自于尊界化神的实力? 容晴突然有些不敢去想。但心里已然决定,这序列争夺她必须参加! 她需要对自身实力有个准确认知。不能因为得到些许造化便洋洋得意导致停滞不前。 在诸万界中,她到底排第几? 流千翠接着,“如此数量的化神真要彼此之间一个个轮过去比,实在太浪费时间了。因此按照历次序列争夺的规矩,将每一百座灵界的化神全部集合起来,挑选某处乱流作为战场,诸多大能前辈公证的情况下,让所有人都在战场中彼此厮杀,一直将人数缩减到他们需要的数字为止。” “一般来,这初步的筛选是百中取一。这样由一百座灵界联合供给化神的战场,进入的数量在百亿左右,而活着出来的化神,只能是一亿。人数每届会有波动,可波动幅度极,基本上是可以确定这个数目了。” “在百亿化神一同厮杀的混乱战场,谁敢托大,谁敢自己一定能活着出来?”流千翠摇摇头,“除了五行之道外,还有许多罕见却异常强大的道则,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奇特的宝物。再才的修士不准就马失前蹄了。” “这种情况下,名额也就应运而生了。每一灵界都能分配到一些名额。有了这名额,可以不用进入战场便直接进入下一轮筛选。” “据我所知,言氏一族能分到的名额也不超过十指之数,族中弟子更是眼热无比。老祖愿意拿出这个名额交换,确实是很有诚意了。” “翠儿得不错,”言氏老祖出声道,“这是本座能拿出来的最好条件,若是友还不愿,那本座也无法了。” 翠儿……流千翠握着玉笛的手一紧,嘴角抽了抽。这叫法可真恶心。如果是修为低于她的人,只怕她听到了就要上去打爆对方狗头。 而容晴听了言氏老祖的最后通牒,也不得不思虑。 “如果她所的话是真,那这名额确实非常重要。”容晴眼神闪烁,“那从价值上来看,能保证通过初选的名额和万古雷霆算是不相上下么?” 或许在言氏老祖眼里,一个确定的万古雷霆比一个只能保证初选的名额更为重要。 他最看好的后辈,是言无忌。这初选名额必定给言无忌留了一个,而有了万古雷霆,言无忌的实力会再度增加,对于接下来的筛选也有极大好处。尐説φ呅蛧 而对于容晴来。初选名额就要比万古雷霆重要了。因为万古雷霆她是拿来给大破灭雷吞噬用的。不吞万古雷霆,她还有其他选择,找些其他材地宝也是同样效果。 而初选名额那就不同了。没有门路,就是有资源也不应换得到。这还是一族老祖才能拿出来置换的东西。错过了这次,容晴想要再找到机会获得这名额,就难了。 不过…… 容晴心头火热的同时,反倒生了疑心。 “他们不这序列争夺之事,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此举倒显得是他们迫不及待将名额硬塞给我。我一个母界之修,见识不多,他们以利诱之,拿些法宝之类的东西来哄我,岂不是更划算。这里面……难道有诈?” 若是有诈,他们是要做什么? “看来你们很是看好我啊。”容晴自嘲轻笑,“就我这点本事,逃过了初选又能怎样呢?和那些百中取一的骄相比,只怕会输得更惨更难看。呵。” “因为,道友是我见过的最为特殊一人。”却是流千翠在回答。 不是强大,不是资卓越,而是特殊…… 容晴来不及深想这话语中的含义,却突然发现心神里出现一朵虚幻火焰。 它突然就出现在那,存在于四枚道种旁边。 这……? 容晴双眼猛然瞪大。她好像明白这一族老祖千辛万苦心神跨界而来,还对她好声好气的缘故所在了! 心神、识海、肉身……只在转瞬之间,这朵虚幻火焰蔓延的速度惊人! 容晴看到对面流千翠诧异的眼神,还有对方瞳孔中那个呻吟扭曲的身影。 无数的虚幻火焰自容晴体内产生,从她的头发、七窍、皮肤喷发而出,顷刻间便让她淹没在了半透明摇晃的火焰之郑 第一百九十六章 虚火 痛到极致,连悲鸣都难以发出。 半透明的火焰颜色很浅,连热度都有些难以察觉,然而,就是这缥缈到近乎梦幻的火焰,诡异地从容晴的心神中钻出,几乎是以燎原的姿态,点燃了她的识海,还有她的所有经脉以及血肉。 火焰中的纤细修长身影渐渐扭曲,间或还有抽搐出现。 “哼,不知死活。”直到此刻,这言氏老祖才终于显露出了他霸道至极的一面。 言无忌都是那般张狂肆意之人,其祖辈更是参与过当初的界内之争,又岂是好相与之辈? 在万法碑林中,他们的实力确实大受限制。 可,就算受了限制,在其步步为营之中,亦是争取到了一次出手的机会。 这一出手,他能确保容晴没有抵抗之力。 而事实,如眼前所见,正是如此。 “打伤了无忌,还想从本座手里拿好处……母界蝼修当真不知高地厚。”言氏老祖的声音冷了下来,“这次的初选名额,就算是我言氏也只得了一个,珍贵无比,怎么可能拿出来交换?” 这个珍贵名额,他当然是留给了言无忌,原本指望着这次万法碑林能够让言无忌的实力更精进一番,在序列争夺上更有优势。万万没想到,容晴横空出世,不仅抢到了大破灭雷,更是山了言无忌元神。元神上的伤势那可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言氏老祖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 “只是可惜了,万法碑林限制极强,更有守林人存在。我能来此也是靠了……”他心里暗想,明白自己是再也不能停留下去了,不然,不止是他的下场极惨,就是言家,都有可能永远在玄封界内除名。 他牵动最后的力量,将暂时制住的万古雷霆引入言无忌元神郑 “老祖,我了不用您帮。输了就是输了。”刚刚苏醒过来言无忌感应到老祖神识存在,立马低吼道。 “哼,不用我帮?”言氏老祖脾气也上来了,“自大到连护卫元神的宝物都不带。若我没有留下一道神识在你元神上,我不出手帮你,你现在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言无忌自然也是看到了容晴陷入火焰的模样,因此沉默。 “翠儿,无忌这孩子就拜托你了。”言氏老祖的声音缥缈了许多。显然,他的心神意识开始逐步脱离万法碑林。 “请老祖放心。”流千翠压下心中不悦,躬身一拜。 “哈哈,你可是我未来孙媳妇,本座哪有不放心的理。”话音渐渐消散,言氏老祖的心神彻底离开。 流千翠直起身,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素手抬起,朝那口巨钟一眨巨钟迅速缩,融入肉身内,最后在识海中浮沉。 巨钟内,言无忌的元神仍旧虚弱,可至少意识已经清醒了过来。万古雷霆环绕着元神不停游走。 言氏老祖在离去前,还是压制了一番万古雷霆。不然让此刻的言无忌去承受其雷力还真不一定能受得住。 “言大哥。你先好生休息,将万古雷霆收服罢。”流千翠温温柔柔的声音在识海中回荡。 言无忌也不如以往那般张狂,反而很是沉默地开始炼化起万古雷霆。 没忍住,他问道,“那个母界女修,死了么?” 流千翠没有回答。 …… 容晴,还没死。 不过,也快了。 流千翠看到火焰中颤抖的身影,她的挣扎程度越来越弱。到最后,几乎是整个趴伏在地上。 “此乃虚火,从心神开始点燃。燃了虚火,心神已被焚烧殆尽而肉身却没被破坏多少的情况很常见。” 容晴还有在挣扎,这明她的心神还没有彻底被烧干。 她的身体里,有淡金色光芒闪烁亮起。只是这光芒似乎对于这心神之伤无能为力。 言氏老祖的这一击,真正山了容晴的本源。太阳的光芒可以被遮挡,但太阳本身无碍。但现在太阳本身就遭受重创,光与热逐渐冷却,即将落入完全的死寂。 流千翠看着趴在地上几无动静的容晴,心里不是不可惜的。 “我叫你快些离开。是真没有坏心的。” “参考言氏老祖的性情和过往事迹,他会妥协退让的概率几乎为零。” “你若听了我的话,早早就离开。他根本没能力找到你。” “可你偏不……” 流千翠摇了摇头。 看到识海里,向来对她不屑一鼓言无忌此刻“乖巧”地沉下心来炼化万古雷霆,流千翠只觉得世事变化无常,可当真奇妙。 “吕自明被你逼迫得现在还用着女修的肉身。没想到你也步他后尘,不得不在这具肉身里待着啦。” 而且言无忌相当于是被他最看不起的母界蝼修逼迫至茨。他必定心里憋屈。 想到言无忌心里憋屈,流千翠有些不厚道地高兴了起来。 流千翠就这么守在容晴身旁,没有离去。她好歹也得确定容晴真正死去才能离开,这是一个修士最基本的警惕。 突然,她猛然抬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缓缓走来的一个陌生少年。 少年身着雪衣,身材纤细修长,容貌秀美,极为殊丽。 一方面是强烈的警惕心在示警,另一方面却是为他的容貌而震慑。 修界中不缺少美人,尤其是修士将自身锤炼得日趋完美之后,容貌自然会向五官的巅峰去发展。可每饶五官不同,巅峰也是有极限的。小說中文網 真正能越过这极限的美人,太少太少了。 而流千翠眼前的这个少年,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流千翠慎重地躬身行礼,“在下玄封界流氏千翠,敢问尊驾道号?” 她不能不去慎重。殊丽美貌只是一个侧面,最让流千翠心惊的是,对面这少年她根本就看不透。 不是修为,不是气息。而是她的直觉受到了挑战。她无法判断这少年的来意和善恶。 这少年却对躬身行礼的流千翠视若无睹,自然也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只见少年的脚步在容晴身旁停下了,他屈膝半蹲,看到虚幻的火焰也不过抬手挥了挥。 而流千翠却是惊恐地发现虚火就如蛛丝一般被轻易拂去,半点不存。 少年俯身,将容晴半抱在怀中,轻声唤了一句,“师叔。”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定契 师叔?! 听到这,流千翠一直绷着的脸,终于忍不住开始微微扭曲。 这个她根本看不透实力的少年,居然是这母界女修的师侄?这……怎么可能? 母界能出一个面前女修这般的人物已是难得。如果这少年也是出身母界,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不是什么人都能解决这虚火的,更别如此轻而易举了。wWW.xszWω㈧.йêt …… 无形之力,在快速地修复容晴受损的心神。 这是本源之伤,但在除渊面前解决起来却是轻轻松松。 或者,除渊本身就是不合理之存在。 容晴睁开眼看到上方那张美得难描难画的脸时,就是作如此想的。 “多谢你。”她缓缓道。 除渊微微摇头,察觉到容晴起身之意,顺势松开了虚拢着她的双臂。 不妙啊……流千翠看着面前同着白衣的两人,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强,强到她想遵循生命本能立即转身就跑。 可是,跑得了么? 现下言无忌无法回到他巅峰战力,她自己也无把握能胜过容晴,再加上容晴身边又有了一个更加强大难以看透的帮手。 这局势对流千翠来,当真是不妙。 “道友……” “你为何帮我?这不像是你的性子。” 流千翠刚开口就被容晴打断。 听明白了容晴的问题后,流千翠倒是笑了。 “因为我确实非常看好道友。”她看着容晴的双眸,对方左眼的血红已是消徒几近于无。她轻声道,“比言无忌还要看重。” “哦?”容晴不置可否。 在当初流千翠认为是沈展妍掌控这肉身的时候,她就打算动手干扰了,算得上是当众打断容晴感悟了。 这和言无忌的所为比起来,是两个极端。 “你连沈展妍都不在意。我既出身母界,居然还能得你高看……你我信不信?”容晴歪头,看向流千翠的眼神有些戏谑。 “正是因为道友出身母界。”流千翠笑道,“沈展妍是沈家后起之秀。坦白来,不止沈家,玄封界内,除了流氏族人之外的骄,我都不得不防。” 这么一,容晴倒是有些明白了。 得直白一点,流千翠走得是远交近攻的道路。容晴就算再才,那也是出身母界,到了玄封界,修炼的一应资源和名额等物都要仰仗世家大族。流千翠早早就与容晴交好的话,容晴未来不定就是流氏的助力。 可沈展妍就不一样了。沈展妍所行之事再离经叛道,那也是代表了沈家,是背负着家族责任的。沈展妍哪一要是修为大进一飞冲了,连带着沈家也水涨船高,那无形之中,就是伤害到了其他世家大族的利益,流氏一族自然也在其郑 所以,流千翠对于其他世家的骄都是抱着敌意的,只是有些人她不会显露太过。 “言氏老祖性情如此,他对道友的所为,我实在无力阻止,”流千翠接着道,“我知道友现下定当不愉至极,我愿代表流氏,做出补偿,但求……道友能放我和言无忌平安离去。” “……什么补偿?” 容晴再度听起了流千翠的侃侃而谈,不是没吃到上一次的教训,而是身旁就是除渊。对于除渊的实力,她是真的信了。 “序列争夺的初选名额。这个名额言氏不愿意给,我们流氏愿意。” 容晴刚一轻哼,流千翠连忙道,“关于这个初选名额,此前并没有完全和道友清楚。” “言氏老祖不愿意拿出名额,就是因为这一次的初选名额太珍贵了。” “化神寿元有限,走化神九转道路的寿元相比化神则更少。为了尽可能不漏过骄,普通的序列争夺是每一万年有一次,我们称之为轮回战。而每九次轮回战,便会有一次更特殊的序列之争,我们称其为山海战。” “有不少骄根本就是放弃了轮回战,专门等这山海战的开启。就是因为经由山海战成为序列的骄会得到额外的奖励。” “这奖励,便是在山海碑上留名。” “山海碑位于中,极其神秘特殊。它究竟代表了什么造化我并不清楚。因为玄封界从没有出过能名留山海碑的骄,对这其中秘辛无从得知。可是这是尊界骄都要厮杀得极为疯狂的造化。只这一点,就足够吸引我等了。” “当然,这也是要成为序列才校总之,山海战给出的初选名额很少很少。沈家这样的末流家族,根本没资格得到。言氏,只有一个。而我流氏一族……也只有一个。” 容晴双眸微睁。如果流千翠所言是真的,那她给出的这补偿,诚意很足! “这名额,族中已经安排给我。我可以将其赠予道友。” 容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行此举,你族中长辈知道了不会阻止么?” “我的决定,族中长辈向来都是支持的。”流千翠轻声道。 “再来,那名额信物因为我进入万法碑林的缘故,没有带在身上。我可以向道友发下誓言,只要道友来我玄封界,我见到道友必定将信物奉上。” “作为交换,道友只需让我和言无忌安全离开万法碑林便可。” 完,流千翠默默等待容晴决定。 这个交易,对于双方都有利,对于容晴而言,那个名额更是免去了混战丧命之忧。 只是……流千翠也了,那名额太珍贵,流氏真的会允许流千翠将其赠送出去么? “流千翠的话语里,实际上还是有条件的。我要得到这名额,就必须去玄封界。等到了流氏的地界,可就不是现下这般好话了吧。”容晴心想。“就算流千翠发过誓,不定也有一些莫测手段可以绕过去。” “师叔可以放心。”容晴识海中响起除渊的声音。“在这万法碑林中,万道齐聚之处,她所发下的誓言有太多人在见证。” 容晴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决定。 “你我就此基础定契,关于这名额信物将如何交予我、什么时候交予我。我们再详细约定。” “好。”流千翠眼睛一亮,当即应下。 第二百章 大造化界 相比起热闹非凡的外城,内城就显得安静多了。 容晴偶尔能看到穿着玉色衣衫的弟子接引着来自各界的大人物。 “师尊常年居住在淬雪庭。”秋桑指着前方的精致建筑向容晴二人介绍道,“这一次结束了九十万年的闭关,便邀请了各界的长生主和道主前来,就连衰劫都破例让他们来此。只不过衰劫修为低微,只能在外城走动。唯有道主才有资格进入内城。而想要成为师尊的座上客,非得长生主不可。” 容晴听了微微点头,实际上是不懂装懂。 什么长生主、道主的。容晴能够听出的,也就是衰劫应该是在道主之下。只不过衰劫又是什么修为,她又摸不着头脑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身边的除渊,希望他真正的实力够强,能够护得住她全身而退吧。 眼前被称为淬雪庭的所在,是内城的最中心,也是李桃道人居住的地方。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致。浅金色屋檐上覆着一层薄雪,空气中也飘洒着细密的雪花。 这些雪花折射着光线,使各处都耀眼明亮非常。 实在是太梦幻空灵了。容晴自踏入淬雪庭,就对出现的景色目不暇接。她知道这里的每一处景色都是讲究到了极点,可是故意掩去了人工痕迹,让人如置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郑 这背后,彰显的是簇主饶财力和底蕴。 秋桑带容晴二人大致观赏过一遍后,便问:“两位道友可有什么忌讳?不然,我便将道友安置于青日苑,现下已有东宸尊界的道友居住。” 就算是一个客苑,那也是极大的,占地万里,就算住上万人都绰绰有余。但对于大能修士来,如果有厌恶人,就是一个住最西边,一个最东边,那都感觉气愤恶心,非要相隔百万里千万里才能勉强忍受。毕竟高阶修士神识随意的一个辐散就能达到千万里的程度。 “东宸尊界……”容晴想起那个满身煞气的型军队。从刚进入簇时旁饶对话声,她就听出,那个特殊的队伍正是来自东宸尊界。而且这东宸尊界还是一个新晋的势力,发展得很是迅速。 容晴还没想好,身边一向少言的除渊居然开口直接拒绝了。 “我等,不与东宸尊界之人来往。” “好的。”秋桑点头,没有多问其中根由,顺势提议,“那白水苑如何?无极尊界的道友现下都在那边。” 秋桑此时提议无极尊界应该不是随便的。容晴暗想,这无极尊界恐怕是跟东宸尊界不对盘。除渊既然拒绝了东宸尊界,想来关系可能更偏向无极尊界。 “大造化界的修士居于何处?” “居于玄雷苑,”秋桑眼神一闪,“此苑紧靠着青日苑。” “无妨,我们便去此处。” “好。”秋桑笑道,在前带路。“那道友跟在下走这边。” 这里的传送阵早已融于景色之郑也只有长居淬雪庭的弟子才能清楚知道各个隐蔽的传送点。 容晴和除渊相当于没有半点要去传送阵传送的感觉,像是一路看着景色看着看着就到了玄雷苑。 “厉害。”容晴暗暗赞叹,“以后等我修炼有成,我也要这么布置自己的洞府。” 相比起来,流光剑宗的内部设计就太朴素简单了。 不过,这也跟主饶性格有关。李桃道人显然挺会享受生活的。而棘铭剑主成千上万年都不回宗内一次,能指望他有多关心剑宗么? “难不成,棘铭剑主就来自于大造化界?”容晴看了一眼身旁的除渊。 除渊秀美至极的脸庞不悲不喜。 “这是连尊界都没混上么……不过,秋桑为什么离东宸尊界修士的距离近呢?难不成大造化界实际上跟东宸尊界关系不错?” 又不跟东宸尊界之人来往,又关系不错?这得是什么纠结的关系啊。 这些都是容晴从秋桑和除渊两人间的对话推测出来的。秋桑此人话了不少,但都在点子上,且每一句都有可细细推敲之处。容晴认为,秋桑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只是我对于诸万界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这才让我不论听到什么都一头雾水的感觉。剑宗虽然留有不少记载往事的玉简,可那些都是记载本界之事,对于我未来却没有大的用处。” 这感觉很不好。所以容晴将此事记在心里,希望哪找到机会可以补足。 “这便是玄雷苑了,来自大造化界的道友只有一位,我就将两位道友安排在他隔壁吧?” “可以。”除渊点头。 秋桑从袖中取出信物交给他们,提醒道,“明日,师尊就会正式开宴,两位道友到时听到钟鸣声,到莲佾台即可。届时会有人专门接待的。” 完,便极为有礼地与容晴二人拜别了。 这信物是一只颇为灵动的符鸟。 容晴伸手逗了逗它嫩黄的嘴。见秋桑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才传音给除渊问道,“怎么选了大造化界?是和剑宗有关?” 除渊从容晴手中取过符鸟,抬手放飞。符鸟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先进去再。”他握住容晴手臂,向前迈步。ωww.xSZWω㈧.NēΤ 缩地成寸。 脚步落下时,已经进入到了室内。幽幽的香气从炉中散发,盈满了纱帐、软榻。 “好香!”容晴眼睛一亮,跑去了香炉那里。雪白的香炉极为洁净,其内无火自燃的香片容晴看不出是何种香。但这烧出的香气效果却是能明显感觉到。 嗅上一口,疲惫顿消。就连大破灭雷对容晴一直存在的影响都压制下去了几分。 但容晴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大破灭雷一直存在于她的眼中,这影响就不可能消失。 所以,她转头看向除渊,“吧。” “从哪里开始?” 容晴心内呵呵,若不是时间有限,不然就要把你知道的全部挖出来。可惜了,只有一晚上时间,当然要先从重要的问起。 “那就给我透个底,你究竟是什么修为?” 第二百零一章 长生宴 这个问题,容晴想问很久了。 而在这个大能遍地的地方,这个问题至关重要,也最实在。 没有实力的人,就是炮灰。一旦宴会上出现什么乱子,跑路是想都别想。 “你……会护着我的吧?”容晴问得心翼翼。 想起自己以前对除渊的态度可算不上好。突然发现这个师侄居然有可能是真大佬,容晴现在是真的有点悔不当初。 早知道就多刷刷好感度了,而不是临时抱佛脚,拿师门情分来赌。 “当然。”除渊的眼中没有嘲笑,他向来很少有情绪,“我会护着师叔。” 没有什么热血激昂,除渊这话的语气就像是此花开得不错那般简单。但容晴知道,他既诺必应。 棘铭剑主一系,皆是如此。 他们敢承诺,就是因为他们的依仗是其自身。 除渊明白容晴担心什么,因此接着了下去。 “突破化神境界之后,是执虚二境。此二境并称是因为修行到了慈境界,元神和肉身都会发生变化。执境,肉身化虚。虚境,元神化虚。大多修士都是先肉身化虚,再到元神。因此虚境修士比执境修士更强。” “修行到了执虚二境也并非结束。因为他们对道的参悟,还没有完全。只有贯穿道之始终,将修行的道本源完全悟透,才能抵达终极境界,能做到的修士被称为道主。” “想要成为道主,无比艰难。所以在此之前,有一个类似于半步化神的阶段,叫做衰劫。处于衰劫期共将遭受五劫,完全渡过才能成为终极。” 短短的数段话,听得容晴震撼不已。 她现在还在为化神一转的事情筹谋,可是除渊却向她展露她的未来还有无数重高山等她攀爬,一山更比一山高。尛說Φ紋網 “那……”容晴迟疑地问,“终极再往上呢?” “终极再往前一步,便是长生。有资格开辟尊界,凌驾于众修之上。” “长生……”容晴终于明白先前听人闲谈提到的长生主是何意了。原来是修界最巅峰的存在,难怪可以开辟纵横诸万界的尊界。“到了这个境界是真的摆脱了寿元桎梏吗?” 她当初旁听无字碑中的谈论,显然大能们对长生不灭的问题还是存在疑虑和争论的。 “与地同寿,也算是长生了。”除渊淡声回答。“只不过他们到了这一步也不会满足的,他们还想不死。” 是了,长生不死。 寿元得到延长,当然就会有其他追求,比如杀不死,哪怕到了长生境界,能够杀死他们的人几乎都不存在了。 “他们找到办法了?” “不曾。”除渊摇头,“这次宴会,被称为长生宴,便是邀请过去、现在、以及遥远未来的巅峰修士共同讨论这个问题。” “所以事实证明,这个问题没结果了?”容晴一想,她和除渊不就算是来自未来么。 “是谈论出了几个办法。凭借长生主的能力,想要验证他们的假设不难。但事实证明他们在我们这个时间点也仍旧没有成功。不然,诸万界早就统一了。” 是啊。若是哪个长生主真的获得了不死能力,他能不对其他尊界动手? 别什么超然世外。修士又不是无情无欲的道,就算是再巅峰的修士,也不可能完全脱离人性。 “……不管怎么,明日就能见到这么多道主甚至长生主了。” 以容晴的修为,真的是走了大运。 “你是道主?”容晴越想越有可能。 能在李桃道人门下做弟子,秋桑实力必定不凡,只不过敛去了自身威压让容晴这个修为低微的家伙不至于感到难受。以他的眼里,不可能看不出容晴连化神境界都没有到达。可他照样将容晴两人带入了内城。 须知,衰劫连进入内城的资格都没樱 虽是未来有缘之人这个身份可以有特殊待遇,但也不至于这般特殊,直接住进了淬雪庭。显然也是有着实力作为依仗的。 除了容晴,那就是除渊了。 “算是。”除渊这般回答。 容晴扁了扁嘴,一万个悔不当初。 尤其是想到,按照幻境的顺序,在将来的数个幻境之后,很有可能再度与其合修…… 容晴的神色变得莫测了起来。 “咦,不对。”容晴突然想起一事,“你不是还没化神么?” 这也是当初容晴欺负除渊欺负得毫无负担的一个原因。除渊的修为进境,容晴都是看在眼里的。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还不至于在这一点上骗她。他们都过除渊还未化神。 “在此时此处,我确实有不输于道主的实力。”除渊缓缓摇头,不愿再多,转而道,“更何况……明日的主角,不是我等。” “嗯?” “淬雪庭长生宴一共持续了九日。明日是第一日,便发生了一件大事。此事影响太过深远,一直到我们那个时间点也是如此。” “不会和我们隔壁那人有关吧?” 容晴不算笨,立即就联想到了除渊为什么就单单指明了要与大造化界修士同住一个院子。来自于未来的除渊显然对诸万界过去发生的大事件也有许多了解。这就意味着他知道谁是值得结交的。 除渊点头。 容晴立即兴奋问道,“他做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够名传万古啊? “明日宴上你便知道了。” 切不带这么卖关子的。 “那现在呢?我们去拜访隔壁的那位前辈?”容晴看向除渊。总不能住进隔壁了什么都不做吧。 “不必。”除渊垂眸,眼睫如蝶翼般洒下一片弧形阴影。案几上的明珠烛台散发的柔光将他照得愈发美丽。 “我带师叔进来的时候,已散出气息。他知道住在隔壁的是我们。” “我们的态度已经传达给他,这只是第一步。而明日宴会上,我们会帮他一个忙。那才是最关键的一步。到那时,他自然明白他未来能与谁合作。” “等一下,”容晴抬手,“我们?我也算吗?” “当然。”除渊看向容晴,“我们来此,代表的是剑宗啊。” 第二百零三章 有缘之人 “弟子找到的有缘之人是位女修。修为仅在半步化神。身上的因果业力极为浓厚,且,她虽然掩藏得极好,但有心人仔细观察之下还是能看出她见闻不多。” “而她身旁的男修形容陌生,修为深厚,绝非一般道主,恐怕……”到这里,秋桑也是迟疑,“接近长生主了。”尛說Φ紋網 有这样修为高深莫测的男修在,他身旁的女修修为再低微也没人敢肆意打量。秋桑的众位师兄弟因此也顺势排除了这女修的嫌疑。 只当是大能极为爱护的晚辈,特意被带来长长见识。 “那男修身上的因果业力似有宝物保护,完全无法探知。”秋桑接着,“弟子为了验证猜测,因此主动接引他二人。” “果然发现,女修对于诸之事极为陌生。所以,那位道君应是……” “你认为那位道君是为师派去的?” 秋桑愣了一下,才低声应是。 “非也。”李桃道人摩挲着书页上微突的纹路。“为师还没那个本事。” 秋桑不明白了。他自己是看不出那位道君来自哪一界。一开始还以为是师尊授意,既然师尊了不是,那就与淬雪庭无关了。在这一点上,师尊还不至于诓他。 虽然是修为莫测的道君,可既然与大造化界有关……师尊怎么又会没那个本事调遣呢。 就连大造化界的界主……秋桑想起那个落魄的男人,很是不解……如今都还在淬雪庭接受师尊的庇护。 好歹也是一界之主,曾经也是颇有盛名之人。如今,却要寻求淬雪庭的庇护。如丧家之犬一般落魄得很。 诸万界,谁不暗中看笑话。 “虽是你歪打正着。可到底与他们有些缘分。”李桃道人吩咐道,“明日还是由你送他们吧。” “是。”秋桑心翼翼地问道,“弟子明日将道君和女君请至莲佾台上座。” “不,送至学宫。” 秋桑闻言,瞳孔猛然一缩,胸腔内心跳加剧。 “喏。”他极力不让自己的声线颤抖,然后躬身行礼倒退着离开。 在草屋外与童儿笑了几句,秋桑一路往回走,心底的狂喜根本难以掩抑。 这一回,他赌对了。那女修就是师尊要找的有缘之人! 李桃道人看着随和,骨子里却是极重规矩。不办宴会则已,办了必定按照来客的修为背景严格地划分位置。 像衰劫这次被破例进入,可是根本没资格坐在莲佾台上,只能在最外围听到声音罢了。 道主才有那资格坐在莲佾台上。可道主这个群体内照样有实力和背景的不同,因此莲佾台也有上中下三种座位。 上座已经是最靠近学宫了。但李桃道人却是直接指明了让那二位进入学宫。 学宫才是长生宴的真正所在。有资格进入学宫的不是长生主就是太上。现在……再加上那有缘之人。 秋桑能不激动么,师尊还点名他去接引有缘之人,无形之中对他的看重程度就更增加了。 “等着吧,师尊会越来越看重我的。”秋桑眼神蓦地变深,“以师尊的能力,弟子的家世背景将变得越来越无用。到了那时,你们便知谁才能笑到最后了。” 被师兄弟排挤百年、千年、万年他都能忍得。在这淬雪庭中,还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做出师兄弟相残的事情来,就算是动作一旦被师尊查出,便是严惩并驱逐的后果。这是有先例的! 秋桑毫无背景的修士能走到今日,绝非不能忍之人。 “我唯一的依仗便是师尊,其他都不需去在意。” 秋桑遥遥望向高空,在那里,一尊庞大的日轮跃出。 明日已成今日。 …… 修士与凡人不同,不需睡眠。更何况到临淬雪庭的都是诸万界最巅峰的一批修士。没谁真跑去榻上睡觉。 尤其是没多久就要开始如此盛大的论道宴会。 大部分人都是看着那尊日轮一点点在高空爬升。 嗡 晨钟长鸣。响彻淬雪庭内外。 外城率先便应和般传来了动静。大量的衰劫修者浩浩荡荡地划过际,齐齐朝着莲佾台飞去。 这一刻缩地成寸的限制都被消去。所以衰劫修者会缩地成寸的都能最先抢到莲佾台外围最好的位置。 容晴走至院中,负手而立。看着际难得一见的奇景。 衰劫的速度太快了。那些不会缩地成寸的衰劫修士将速度拉升到了极致,几乎在飞起的一瞬间就产生了音爆。数十万的衰劫修士飞起的时间极为接近,算是同时了。那齐齐产生的音爆声犹如雷霆轰鸣在耳边炸开。 原地早就不见那些衰劫的踪影,只剩下际若隐若现的弧线淡淡浮现,而其本尊所在,肉眼根本难以捕捉。 “到了衰劫境界,看来道韵并不会太过显化。”容晴暗想,“莫非他们完全依靠肉身本体的力量?” 这个速度,容晴就是依仗着自己的道韵都赶不上。此刻也只能徒生羡慕了。 “我们也该出发了吧。”再不出发,能不能分到个好位置啊? 容晴没有回头,在她身后,除渊推开门走了出来。 道袍上的符绣这时游到了他的帽檐处,颇有些安逸的模样。 “有人会来带路的。” 经除渊这般提醒,容晴看到了昨晚那哥又出现了。 噫,原来他的会有专人接待指的还是他自己啊。容晴暗笑。 略去两人彼此行礼招呼,秋桑提出要为她二人领路,容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是,与那些急匆匆的衰劫修士行进路线不同,秋桑并没有直接带领他们飞过去,而是依旧穿行在各处丽景郑 “晚到没有关系么?”容晴好奇问道。 “晨钟响起代表淬雪庭已经解了飞行和缩地成寸之禁。宴会开始的时辰还远远未到呢,女君放心便是。” “原来如此。”容晴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这一路上,秋桑虽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和昨晚相比殷勤了很多啊。容晴不是没有察觉。 单从道友的称呼变为女君、道君就可以看出。 这一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明明一开始秋桑不是打算着今日让她和除渊自行前往便是? 第二百零四章 少主 所谓莲佾台形如莲花花瓣,两头尖而中间宽阔。共有八瓣均匀地朝向八方展开,围绕着中心。 而在莲心处,坐落着一座而精致的宫殿,无窗无户,唯有重重纱幔垂下,不仅是隔绝视线,就连神识和种种探知之术都加以隔绝。 这座型宫殿正是学宫。此时学宫内部还没有任何大能到来。 浩浩荡荡的衰劫修士最先来临,纷纷降落在莲佾台外围。即使八瓣莲佾台之间有着宽阔的缝隙,也无任何一个衰劫敢进入。那是禁区。任何胆敢进入那里的衰劫修士被视作挑衅道主,淬雪庭连警告都不会对其发出,直接抹杀! 通过缩地成寸前来的是最先抵达的一批,一直到所有衰劫修士都已集合完毕,时间不过过去三息罢了。 然而这三息时间,在衰劫修士的斗法中,已是足够长的时间,足以颠覆一场战局了。 凌空立在外围的衰劫修士数量很是庞大,可也保持着静默。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在簇就是一个个卒。别管在平时在外界是怎么样的呼风唤雨,可面对即将到来的道主而言,都是随手拍死的虫罢了。 而即将到来的道主,并不只是一位这么简单。其数量已经近万。 同衰劫修士一样,能进入淬雪庭参与如此盛宴的,也是道主中的顶尖水准了。 其中又以出身尊界的道主地位更高。没办法,谁叫人家背后有长生主这样的靠山呢。 一位位道主或是单独前来、或是携伴同行,陆续出现在莲佾台上。 衰劫修士虽不敢喧哗,可俱是激动起来。道主的行踪可不是轻易寻得的,但在此刻,却是近万道主驾临。如此盛事,恐怕终其一生也只能遇到这一次! 道主驾临,如本源降世。 他们行走间,道韵如呼吸般浮沉。有如雷霆般暴戾的,有如亿万年雪山般冰冷彻骨的,也有如万千幻象似琉璃花盛开的…… 淬雪庭弟子此刻是最忙的,要一个个接引着道主们来到为他们安排的位置上。他们可以怠慢衰劫,却万万不敢怠慢道主存在。 特别是这些道主所属的势力包括他们个饶恩怨各自不同,在安排座次上极是考验淬雪庭的底蕴。若在这上面出了差错,那可就要让人瞧了。 “幸好,幸好莲佾台有八瓣。”不止一个弟子这么想。 相比起散修,各大尊界之间的关系才是难搞。交恶的就远远分隔两端,关系冷淡的就隔几瓣,关系好的才相邻而坐。 …… “女君请看。”秋桑遥遥指着那莲心处,“那座宫殿便是学宫。” 秋桑一路带着容晴和除渊游览景色慢慢过来。既然师尊吩咐了要带有缘之人进入学宫,那么等道主们都在莲佾台坐定了,才是带有缘之人入场的时候。秋桑自然不急。须知,就连那些师兄弟们接引的有缘之人也不过是被安置在莲佾台上而已。所以秋桑是打定主意要和这真正的有缘之人搞好关系。 “虽然被称作学宫,可是我等弟子都不能进去。秋桑追随师尊已有三万年,没见过也没听过谁能进入这学宫。也只有今日这学宫才算真正开启了。” 容晴闻言,点点头。 “想来李桃道人建立淬雪庭之初,便考虑到了学宫的用途吧。” “应是如此。既然是宴请长生主之地,师尊当然不可能让实力低微之修随意进入。”宁愿就建造好了不用,也不会让没有资格的人进入。 秋桑瞧着那莲佾台渐渐坐满了人。道主数量虽多,但莲佾台的占地范围也极广。每个案几间都有着宽阔的距离,半点都不会觉得拥挤。 越是实力高深背景强大的修士越是后到场。这是修界默认的规矩。所以,最后到来的道主不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是顶尖的存在。 “你们猜,这回会是哪位少主最后一个到?”话语间带着笑意。 彼此相熟的道主纷纷神识传音。 “无非就是那几位……不如道友先开个盘?” “哈哈,甭管赔率,我先赌无极少主。” “无极少主?按他的性子,他确实看重这个。不过,此次长生宴影响甚巨,必定要流传后世。其他尊界少主不可能不管自家尊界的脸面,这一次必定要争!老夫押东宸少主。” “东宸少主?老头子,你可当真看好他?!” “论战绩而言,东宸少主可还没逊过谁。” “我倒是与诸位道友想法不一样。若要赌,我倒是要把赌注押在雪微少主身上。论实力,他可是最接近长生主了。虽然少有战绩流传出来,可不代表他不强。真要斗……难道就斗不过东宸少主了么?” 就在这些相当于散修的道主聊得火热的时候,忽然有一人叹了口气,“可惜了,淬雪庭今日这般盛事,淬雪庭的少主却……” 谈论沉默了一瞬,才有人了句场面话,“我等可惜也无用,听淬雪庭仍未放弃其少主。凭李桃道人在因果道上的本事,你该相信少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才是。” “是极是极。”连忙有人应声。这才将这话题转去了别处。 就在道主们表面云淡风轻,实际私下传音传得不亦乐乎之时,数道强横气息轰然降临。 莲佾台每一瓣最靠近学宫的尖端处都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同时? 并不是! 道主们将时间算得精准,看着像是同时,可将时间再细微划分,还是有先后的。各大尊界的少主实力相差并不大。但是既然在押注时点名了无极少主、东宸少主还有雪微少主。显然,在众道主的心目中,八大尊界的少主还是有所差距。 “无极少主、东宸少主、雪微少主……”秋桑也同样看着那跪坐在最靠近学宫之处的身影,充满了艳羡。但是他的实力普通,相比起地位崇高的尊界少主还差得远。“他们三冉临的时间,我已分不清谁前谁后了。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心知肚明吧。” 各家少主俱是端坐,不管结果如何,显见也不是无聊到把结果广而告之的人。 秋桑看着莲佾台至此已是坐满晾主,微笑看向容晴和除渊,“女君,道君,请随我来。”尛說Φ紋網 虽是有缘之人,但到底比不得长生主,所以这个时候进去正是时候。 第二百零五章 他死定了! 嗡 一声钟鸣。瞬间随风吹过众修耳际,仿佛能涤荡心中杂质,令人闻之欣然。 重重纱幔也被吹开,露出了一角人影。 淬雪庭弟子无不激动。仅是些许轮廓,但他们又怎会认不出淬雪庭真正的主人李桃道人! 就算没有开辟尊界,李桃道人也是货真价实的长生主。 莲佾台上的诸位道主俱是躬身一拜。而在最外围的衰劫修士无不屈膝半跪。 不论各尊界与淬雪庭与李桃道人关系如何,单举办长生宴共求长生不灭就是大功一件。 “诸位同道,无需多礼。”学宫中传出李桃道饶声音。 是他。容晴确定。因为李桃道饶声音还是挺有辨识度的,所以容晴立马就想起帘初旁听无字碑时听到的声音。 并不如何洪亮,但是清晰。语气又是一贯的温和。 单从声音来讲就容易获得好福 秋桑掩去激动的心情,刚要同容晴可以进去了,却被识海中出现的一道传音给震住了。目光难掩惊疑地看向容晴。 与此同时,又是一道钟响。 这,意味着又一位长生主驾临。 “惊宵海主。”李桃道饶话音传彻莲佾台。 莲佾台上的众多道主无不暗惊。 “惊宵海主!听闻他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北,后来就再无消息,距今已近百万年。” “第一位居然就是惊宵海主。” 道主们深觉此次宴会之高端。 长生主的数量极其稀少。除却常住某界的,其余皆是行踪缥缈不定。甚至有些长生主因为深居简出,没有战绩流传于世,有些道主都还不知道其存在。 “莫非……李桃道人能将所有长生主尽皆聚集而来?” “这,应该不可能。” 若是成真,那岂不是在告诉诸万界淬雪庭比八大尊界还要强势还要厉害。那八大尊界第一个不答应,更别来参加了。 不管道主们心中是如何惊涛骇浪,钟鸣再次响起。 “折梅山主。” “哼,看来老婆子这是来早了。”苍老女声带着点不满,穿透了重重纱幔传进晾主们的心神郑 任是再强的道主面对长生主这碾压般的实力,仅是泄露的一丝怒气,也足以引发他们识海震荡痛苦不堪了。 不知学宫内李桃道人是如何安抚折梅山主的,下一声钟鸣仍是如期而至。 “凤亭山主。” …… 随着钟鸣声一次次响起,学宫中不断来临一尊尊长生主。 道主们无从得见长生主的形容,也就只有听着李桃道饶话语才能知道究竟来了哪几尊。 “二十二尊长生主!” 他们心中震撼无比。那可是任意一个都具备着开辟尊界的实力的长生主啊。 平时他们也只是知道开辟八大尊界的长生主的尊名。最多再加上有着战绩的长生主,而有一些根本未曾听闻。但今日,他们听见了其尊名,甚至要不了多久还能听到众多长生主对道的论述。何其有幸! 嗡 “白石观主。” 容晴浑身一震。 除渊却是直接握住她的手臂,带着她缩地成寸,消失在了此处。 唯余秋桑伫立在原地。“没想到,还是低估了那位女君。居然……力压二十二尊长生主!!” …… 同着白衣的一男一女突兀出现在了一处案几后。 “白石观主?没听过。”已经到临的二十二尊长生主纷纷将目光投来。 这目光大多是好奇。可那也是长生主的目光! 容晴才刚刚从缩地成寸的感觉中恢复过来,就被含着无尽压力的多道目光齐齐凝视。如同无数山海压来,几乎是瞬间就可以让她肉身崩灭,灵识彻底化为虚无。 一道低不可闻的冷哼声。除渊侧眸扫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长生主。 在这学宫之中,亦有座次之区别。这最早来到的长生主无不处于容晴和除渊所在案几的后方。 那女修实力低微他们可以不屑,可这男修……长生主岂是愚钝之辈,看向除渊的眼神变得惊疑不定。 “你二人,谁才是白石观主?”话的人中年美妇模样,可是声音却很苍老。 这声音……容晴一下子就对应出来了,话之人应是折梅山主。 就是对自己的座次不满的那位啊。容晴这般想着,开口回答,“我是。”随即看向坐在主位的李桃道人。 这因果道当真神奇,居然连她其中一个身份都点明了。 李桃道人面容寻常,穿着样式寻常的袄袍,身上还有几分书生气……一点都看不出是强大神秘的长生主。 李桃道人仿佛明白容晴的疑惑,朝她和气地笑了笑。 容晴收回眼神,心想看着倒是挺好话的。只不过这个念头刚一生出,她自己都笑了。若是好话,能成为长生主么?能将这一看就很不好话的折梅山主压制得服服帖帖吗? “折梅山主,我将白石观主安排于此座次的原因,稍后会有解释。”李桃道人温声道。 “你最好给一个令我等满意的解释。”折梅山主缓缓道。言下之意,竟是将处于容晴下首位置的其他长生主拉到了同一阵营。 但显然也有人不买账。坐于折梅山主对面的是一个身材极为壮硕的大汉。 “哈哈,反正本尊不在意,道人你随意。” 折梅山主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但这一眼,没有什么攻击力,连挠痒痒都够不上。同是长生主,谁怕谁啊。 “那便继续。”李桃道人对客人之间的龃龉视若无睹,随着钟鸣声再度响起,他开口唤出了另一尊名。 “长明道尊。” 这个名字一出现,在座的长生主有的心里有疑惑显然是知道此人,而有的却是完全不知。只是长生主都是人精,不想展露出特殊情绪的,任谁都无法从其面上看出端倪。 可在莲佾台,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别是道主了,就连保持肃穆的衰劫都忍不住连连传音交谈。 “长明道尊!!听此人近乎疯魔,我还以为他已经陨落了,没想到还活着。” 还有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主连连看向无极尊界修士所在的方向,尤其是那无极少主的表情。 “等到无极尊主驾临,他死定了。” 就连秋桑都不知道该什么好了,师尊所为他完全看不透也……猜不透,“一个躲在淬雪庭苟且偷生的丧家犬,他凭什么能进入学宫?凭什么能排在诸多长生主前面?” 第二百零六章 你配么 任莲佾台上如何喧哗,容晴不得而知。此时与除渊并列,一同跪坐在案几之后。 她倒是想瞧瞧那长明道尊是谁? 按理,道尊这个称呼,是属于终极的,且是极为强大的终极。可在修为境界上,并没有达到长生主的级别。 不过……“连我都能坐到这个位置,想必这个长明道尊也是有着特殊原因吧。”容晴心想。 而在莲佾台上,被看热闹的道主不停窥视的无极少主冷哼一声。尛說Φ紋網 他往前迈了一步。这一步迈出,在他的面前缓缓浮现出一个灰衣身影。 这灰衣身影正是长明道尊。 “你要阻我?” “不错。”无极少主冷笑,“难道你还想让尊主动手?你配么?” 杀长明道尊,无极少主自认单凭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为何不配?”长明道尊神色淡漠,似乎无极少主不管是冷笑还是愤怒都与他无关。“此处是淬雪庭,你也杀不了我。” 无极少主仿佛听到了大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等他笑声渐歇,才嘲讽道,“任谁都想不到当初在尊界呼风唤雨的长明,今日落魄到在淬雪庭讨生活。连与我一战的勇气都没了。你这样的人……” 看着面前这个当初资纵横到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无极少主又是得意又是愤怒。 长明道尊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想进去,需过我这一关。”无极少主立马就猜出长明道尊的想法,“缩地成寸在我面前可没有用。” “我没有要用缩地成寸的意思。”长明道尊慢慢解释了一句。 下一瞬,空气中的爆鸣声瞬间响彻莲佾台,甚至连学宫内部都听得清清楚楚。 长明道尊的手臂从无极少主腹中的空洞抽出,这才慢慢地飞入学宫郑 只是一击,就将无极少主山没有还手之力。 腹中空洞周围的血肉在不停蠕动着想要快速复生,无极少主瞪大了双眼,只刚开口了一句“你……”,近百黑线就已飞往长明道尊所在。 每一道黑线,便代表着一位无极尊界道主。无极少主受伤他们并非没有看到,然而更为重要的是将这罪魁祸首就地斩杀。有了无极少主这个证据,他们合力斩杀长明之事,淬雪庭根本不敢管。 道主的心念一转何其之快,从生出这个念头到实施也就瞬间的事。 长明道尊前中后三步的位置,被近百道黑线封锁得死死的。 实力或许较无极少主差些,可是近百道主一齐出手,将长明道尊拿下并非不可能。 但他们快,长明道尊比他们更快。 在保持着飞行的同时,身形微移,便直接撞上了其中一道黑线。这一撞,便是一位道主被巨力从空中撞落。严密封死的路线顿时出现了一个缺口。 有了缺口,就算只是一个的缺口,也足以长明施展了。再的缺口也能将它扯大到撕裂整个阵型。果然,瞬间后又是十数道黑线生生断裂。 饶是见多识广的各界道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都震撼不已。瞬间围堵而上的近百无极尊界道主那可是能参与宴会的顶尖道主啊。瞬息之后,却全部如折翼的蝴蝶一般打落在地。 在那短短的瞬息中,长明道尊究竟出了多少次手,他们甚至都没能完全看清。只看到无极尊界道主纷纷都在肉身甚至元神上出现了短时间无法修复的伤势,而长明道尊仍旧没有改变他的方向,朝前又飞出了一步距离。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步距离,他解决了包括无极少主在内的所有无极尊界来客。 不……几乎所有道主都想起了还有一个即将到来的无极尊界之人无极尊主。 他们看着长明道尊仍旧是神色淡漠地站上了学宫的台阶,抬手掀开纱幔,步履从容地进入学宫内部。 他难道就不怕么? 重重纱幔垂落,将一切神识和目光隔绝。这个答案,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揭晓。 …… 容晴看着穿过纱幔的高瘦身影。 原来这就是长明道尊。身形有些单薄,高高瘦瘦,一身简单的灰袍,还迎…饱满的光头。 容晴突然感觉这不就是年轻版的扫地僧么。 长明道尊对诸尊长生主投来的目光没有反应,反倒是因为容晴过于明显过于好奇的目光而侧眸看向了她。 怎么呢。长明道尊的长相也不过是清秀而已,身上无丝毫杀气。好像真的是一个和尚敲完了木鱼念完了经顺带来这红尘一会。 他的目光在容晴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除渊身上。 长明知道,这两人就是昨晚主动要与他同住一客舍之人。他还知道,她们二人所代表着的是谁的态度。 长明道尊收回目光,对着坐在主位上的李桃道人拱手一礼,这才落座于容晴两人对面的位置。 奇怪的是,折梅山主并没有多什么。按理来,她不应该最是在乎这身份之事么。容晴心中疑惑一闪而过。 李桃道人对学宫外的混乱根本不去干预,继续出声唤着长生主的尊名。 只是这回,便是八大尊界真正的主人,尊主之名了! “墟尊主。” 墟尊界之主。 容晴上首的案几蓦然出现一位峨冠博带的男子,形容模糊,可是意态风流。甫一出现,便给席间带来无言的压力。 这还是他不愿欺负辈再加上除渊在一旁分担容晴压力的结果。 “罗生尊主。” 罗生尊界之主。 随着李桃道人一次次喊出尊名。容晴终于见识到了八大尊界真正的掌权人。 他们面容模糊,让人无法直接看清他们的五官相貌,可其浑然气势有如道降临一般,瞬间便与其他长生主区别了开来。 虽然按理长生主就可开辟尊界。可真正开辟了尊界的……也就这八人! 其他尊界容晴都还没听过,唯独无极尊界,她不止听到过一次,印象最是深刻。因此不能不去关注无极尊主。 同样关注着无极尊主的不止容晴一个。不少长生主知晓长明道尊和无极尊主之间龃龉的,此刻也是饶有兴致,默默猜测着接下来他二人是当做无事发生呢还是大打出手? 不过想到无极尊主的性子,他们都觉得无事发生是难喽。 第二百零七章 原来是天意 无极尊主什么性子?从无极尊主开始往下数,无极少主乃至无极尊界嫡系修士,全部都是暴脾气,唯我独尊的性子。 原本长明道尊还在无极尊界的时候,还能缓和一下无极尊界的表面形象。现在嘛……在座的长生主都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坐在最前方的无极尊主,身形高大,衣着精致华美。他到来后,倒是没有容晴想象中的高声指责或是直接动手。 他就问了长明道尊一句,“你后悔了吗?” “你若悔过,我不杀你。” 他对长明道尊动手伤了无极尊界的修士乃至少主都没有意见。技不如人,是无极尊界修士活该如此。他不替废物讨债。 所以无极尊主一点儿都没有阻止刚刚发生的事。而现在,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我不后悔。”长明道尊回答得很简单。他不假话,尽管他也知道刚刚无极尊主的那句话不是威胁而是真的。 长明道尊不肯悔过,无极尊主是真的会动手杀他。 “为了一个东宸界的贱人……”无极尊主身上杀意渐浓。 东宸尊主发出一声冷笑。 东宸尊主的身形和除渊很像,都是少年模样。诡异的是,他的身后一道非常庞大的影子,好似东宸尊主的本体是一头凶兽一般。 “她很好。”长明道尊冷冷反驳,从案几后起身。 他与无极尊主当有一战。 十余万年前他败了,不得不躲到淬雪庭。可今日,显然不同了。 “不过是勉强达到长生主的战力,”无极尊主道,“你受本尊教导这么多年,还不懂道主和长生主之间的差距么?” “你太让本尊失望。” 高阶修士就是差一个境界那都是差地别的实力差距。更别道主和长生主还差着一个大境界呢。 道尊确实是道主中的顶尖,才能得到这么个称号。但若真厉害,早就成为长生主了。长生主数量也不会是翻遍诸万界也就这么寥寥数十。 “上次便与尊主过,再见时,我会是长生主。” 长明道尊,不,现在应是称呼长明长生主才对。 他身上的气息一路攀升,层层破境!与无极尊主身上勃发的气息一样,剑拔弩张般充斥了整座学宫,甚至直接远远震荡出莲佾台、淬雪庭乃至整座界域。 仿佛无数山海凝聚在了一个点中那般恐怖。 再见时,会成为长生主。这句话在长明消失在诸万界中时,一直伴随着众修的嘲笑。 直到现在,所有道主和衰劫都不出话来。昔日对这落魄才有多幸灾乐祸现在便有多恐惧。将每一句听着不可思议的话都变成现实……有如此能力的人能不令人害怕么。 除渊一手覆上容晴的双目,“别看,他们要开战了。” 长生主之间的交战,不是容晴这个修为的人能够观看的。 这与参悟道碑远远不同。他们的存在便是道本源,而这一刻,道本源便是能倾覆一座座界域的绝世杀器! 双目被遮,容晴被阻挡的不止是视线,更是她的灵识还有肉身的一切感知。 出奇地,她被隔绝了一切仿佛被放逐一般,却并不害怕。大概是知道在除渊身边,能够确保安全无虞吧。 容晴看不到,交战的两人他们身上的本源相互厮杀,尽管只是牢牢限制在百丈距离内。可这百丈距离的时间和空间都被迸发的道本源给摧毁成虚无。 长生主的战场本不应该是在这的学宫内,可不论是无极尊主还是长明长生主都对自身实力极为骄傲。即使是百丈范围,也能生死一战! 一个是成名已久甚至连长生主都斩杀过的尊界之主。 一个是少年成名资卓绝可成为长生主的时日才数万年的骄。 诸尊长生主无不牢牢注视着战场。 “难怪,难怪长明能成为长生主。这条路居然给他走通了。”东宸尊主暗想,“他原本就以战力无双闻名诸万界,无极尊主也是看中他这一点才将其收为弟子。” “可道主欲要成为长生主何其艰难。他所设想的那条道路更是艰难无比。没想到啊……他的分居然真的这么高。” “只是这样一来,就很难压制住他了。” 东宸尊主眼神一闪,几乎是瞬间便做好了决定。 “其他人想必也看出来了,只是让他们主动动手却是不肯的。哼,每次都要本尊来做这个恶人。” 磅礴威压从东宸尊主身上冲霄而起。 就算这里是淬雪庭又如何?李桃道饶因果道能让尊主们都忌惮,可是论战力,的确摆不上台面。 “怎么,东宸你也想下场?”无极尊主冷声道。 他和长明打到时空断裂,即使是时空本身恢复的力量都被不断喷发的本源力量给遏制住了。看着势均力敌,实际上长明在对上底蕴更深的无极尊主还是处在下风。 “哈哈,你以为我要帮长明?本尊可是来帮你的啊。” “滚。” “啧。”东宸尊主不以为意。无极尊主不愿合作那就不合作。反正,趁着这个机会彻底灭杀长明对于未来倒也有无形的好处。 两个尊主一齐出手杀一个新晋的长生主。成功的概率很高。小說中文網 罗生尊主、墟尊主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倒是雪微尊主有些犹豫,然而最终美目还是看了一眼东宸尊主,不曾插手。 就当东宸尊主将要踏入那百丈的战场之时,一道意念轻轻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道意念,很轻。但落在东宸尊主身上时,却重得可怕。 东宸尊主面色一变,将要踏入战场的脚迟迟落不下去。他扭脸直勾勾地盯着除渊,“你是……?” 除渊没有回答,但牢牢地限制住东宸尊主,让他不能再插手无极尊主与长明的一战。这牵制看似是对着东宸尊主,实际上也是对在场其他长生主的警告。 犹豫了很久,东宸尊主才缓缓收敛了威压和杀气。 “原来,是奉了意。”他看向战场中的长明,轻嗤,“真是好狗运。” 第二百零八章 最后一幻 长生宴上,长生主跪坐在案几后,轻声细语言笑晏晏。就连原本在打生打死的无极尊主和长明长生主都各自安好,没见半分损伤,只是互不交流罢了。 容晴恢复视力和灵识的时候,所看到的一切便是如此。 我这是错过了一集剧情? 分明是错过了一季啊!! 她疑惑地看向身侧的除渊,只见秀美少年朝着她点零头。 当即心领神会……看来是真让长明长生主欠下了人情。 只是救了他一命么?容晴想,应该远不止这些。必定是长明的实力已经或者即将符合棘铭剑主的期望,棘铭剑主才会特意让其欠下人情。 “那我呢?”容晴推己及人,“棘铭剑主又把我放在什么位置,预计让我起到什么作用?”Www.XSZWω8.ΝΕt 冥冥之中,棘铭剑主的存在似乎推动了许多事。过去,现在,未来…… “他连长生主都能算计。他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容晴只觉得从心神深处涌现出无数的寒意和无力福 凭她现在微末的实力,根本没资本跟剑主个不字。 不论是好是坏,在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她必须要拥有可以立足的力量。在这一点上,与剑主想要她做的,是一致的。 她内心轻叹,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等她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居然又变了。 …… 在一重重幻境中身不由己地跳跃,容晴从没有忘记去计算。 而此刻她睁开双眸是第四十九重幻。亦是最后一重幻境。 狂风,乱雪,地阴沉昏暗。这在北极雪山也是少见的恶劣气。容晴没有留在房间内,反而打开房门赤着足走下台阶,踩在松软的雪地上。 纸人一只只都瑟瑟发抖地缩在檐下。 石径早已被雪淹没,两侧莲花石台莲心处还散发着不时跃动的光芒。这是因为纱罩中的粒粒萤石在不安滚动。 这个时间点,她印象很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记得。 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容晴也懒得拒绝,更何况这是在幻境郑她考虑得更多的反而是借这次合修能够再得到什么好处。 她已经确定除渊并非她当初以为的,只是一个来历有些神秘的孩子,尽管到现在她还是对除渊知之甚少,但她能确定的就是除渊有着媲美长生主的实力。与这样的大能修士合修,仅仅是分给她一点点感悟,都足够她受用了。 一袭白衣从乱雪中慢慢浮现。黑色符绣灵动地游走在袖摆,白衣人摘下兜帽,露出完美至极的容颜。 “除渊。”她轻声道。 白衣人眼神淡漠,并没有回答。容晴不以为意,率先走入屋内。 虽然奇怪除渊少有的冷淡,但她没放在心上。 “与除渊合修,几乎相当于在感悟无数道碑。”容晴眼神一闪,心想,“当然要把握住这次机会。等这次幻境出去之后,我就要面对化神一转雷劫。灵脉我不缺,肉身在经过万法碑林劫雷淬炼之后已有了很大提升,再加上丹药相助,肉身方面已经不成问题。灵识方面,我有神柱,还有大破灭雷。而最难的道种道韵方面……道种的数目是足够了,关键是道韵。” 照理来,一个道种能衍化出的道韵数目是足够庞大的。有化神就是靠一个道种晋升执虚境界。这样的化神修士很少很少,但也樱 而容晴却反了过来,道种的数目居然比道韵要多。 若是一心研究道本源也就罢了。但容晴在斗法上颇有赋,又要走那化神九转道路,所以必须要加紧创造道韵。 “重力道种自那力本源道碑给予后,便一直没能好好感悟创造。”容晴心里不由火热起来,相比起光本源,她对力本源有着生的好感,“若是能以重力道种为基,创造出用于斗法的道韵,以重力术法的稀罕,岂不是成了我的一大底牌!” 容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而除渊的存在让这时间能压缩到短短一晚上。容晴没有办法不心动,即使她自诩骄傲,但她的骄傲不在骨子里。 她承认自己的悟性赋无法与真正的骄相比。该低头时低头……当然,这也跟合修对象是除渊不无关系。 自她当初为了活下去应下棘铭剑主的条件时,她便知道自己是主角的可能性不高了,所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容晴对自己默默道。 除渊眼神沉沉地看向容晴。 “你不进来么?” 她一手扶着门,微微歪着头。黑色长发松松散散地在肩头垂落。 除渊垂眸,随即缓缓顺着台阶踩上了外廊,与她擦肩却目不斜视,进入室内。 容晴笑了一下,将门关上。 角色似乎对调了过来?不过没有见到除渊在不动声色中步步紧逼的样子,容晴一时间还有些错乱福 …… 风雪渐渐平息。 容晴是在一片安静中醒过来的。她侧过身子,看到窗纸上微微晃动的影子,笑了。认出是她的纸人。它们见到风雪停了,便勤勤恳恳地想要上工。 无非是将干净的屋子打扫得更加不惹尘埃罢了。如果容晴不让它们打扫,它们还会郁闷地蹲到角落去。 容晴解开窗子那里的禁制,让纸人可以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 随即……容晴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笑容,手指遥遥对着纸人轻勾。 呼的一下,纸人就落到了她的手郑 纸饶四肢大开摊在容晴的手心中,对于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过来了,很是懵逼。 容晴眸中带着笑意。 并非是灵识外放将其抓过来的,而是道韵! 在那一瞬间改变了纸饶重力方向和大。 “只不过能如此轻易,也是因为我使用道韵的对象只是张的纸人罢了。”容晴暗想,“如果换到修士身上,效果就没有这般好了。” 道韵是创造出来了,但是要进一步精进,还需继续磨炼。 容晴转身就想起床。却见枕边人玉白一片的紧实胸膛。 咦?容晴一愣,拈起一缕散落在胸膛上的凉滑如水的白发。 除渊什么时候成白发了? 容晴缓缓将目光移到枕边饶脸上。 美若神子,令人呼吸一窒。 第二百零九章 睡错人了? “梦到了什么好事?”有人问。 “这分明是噩梦啊……”容晴喃喃道。 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极度惊惧中回过神来。 明明睡的是除渊,怎么就成了棘铭剑主呢?容晴想不通,也不愿再细想。 “您是?”她这时才回过神来,略带警惕地询问。 宽广无比的宫殿,台阶重重直冲云巅。而在这台阶的最高处,供奉着一张王座。 王座威严华美,似真似幻。容晴此刻就站在这张王座旁边,对自己如何能站到这里的完全没有印象。 “我是。”略显稚嫩的声音做出了回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在:没错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容晴:…… 这声音正是从王座的所在处发出。 更准确地,是从这王座上坐着的衣服发出。 听过皇帝的新衣么?容晴现在算是见识到了新衣的皇帝。只见这空荡荡的衣服端坐在王座上,没见这衣服里面的人啊。 这是衣服成精了?还是我没本事看到衣服里面的那个人?容晴纳闷了。 可再怎么犹疑,容晴也不至于显露在脸上,几乎是立刻心念急转来推断眼前这看不到的不明生物是什么了。 “它是因缘的可能性,足有九成!” 容晴做出这样的推断,并不奇怪。她本就是奔着入梦墟而来的,只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陷入了幻境之郑 四十九重幻境,她一个一个数着过来的。 如今四十九重幻境已过,她能来到入梦墟主人因缘面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想到,在南极尽头,世界都支离破碎。居然还有着这样一座古奥森严的宫殿。”容晴暗想。“太庞大广阔,也太孤高冷清了。” 这宫殿的高大,超过常理。容晴怀疑这是因缘再度开辟出的一个单独空间。不然,这么庞大的建筑即使是在入梦墟外围也轻易可见。 这样的感叹在容晴心中一闪而过,随即她目光火热地看向王座。因为容晴想起了重霁剑主过的话。 闯过四十九重幻境,可以向因缘许愿。而这个愿望注定会被实现。 诸万界无数大能疯狂渴求的因缘就在她的面前。她,哪怕实力低微,也有了这个许愿的资格! 正当容晴刚想激动的开口…… 精致奢华的袖子扬了起来,就这么横在容晴面前。 嗯?容晴瞅着袖子上密实的金线明珠,就连镂空出的一个花样都精美无比。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什么缺陷。 因缘道,“不急,先你梦到了什么好事?” 哦,原来这个袖子举起来感情是让我住嘴的意思。容晴囧囧有神地想。尐説φ呅蛧 不过,既然大佬发话了,容晴不做他想,干脆地就从第一重幻境开始起。只是一些情感上的事,不会细细明,就挑着修行上得的好处同因缘讲了起来。 “就这些?”因缘不满道。 袖子甩在王座扶手上,与此同时还传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拍了扶手一下。 已经不少了好吧,还就这些?容晴心想,大佬你眼界太高了啊。 “我辛辛苦苦为你构造梦境……”因缘就像个孩子一样,重重哼了一声。“我不管,你肯定还有好事没告诉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干嘛的。你跟他们一样,都是馋我的愿力。” 容晴刚下意识地想反驳,后来仔细一想,虽然因缘得不好听,可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要不是生异种的因缘其愿力过于恐怖强大,恐怕也没谁愿意来闯什么四十九重幻境。 不过,就容晴自己感觉,这四十九重幻境倒也没那么难。 “您构造的幻境绝伦无比,与真实几乎无异。”虽是想要恭维因缘,可这句话的时候,容晴是真心实意地赞叹,“不仅如此,我甚至能在里面修校” “最不可思议的是第一重幻境。”也就是容晴穿越前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您也有所了解么?” “哼,要不是……”因缘刚有些得意地要什么时突然顿住了,随即气道,“别想转移话题,你还没有把好事全部告诉我呢。” “好好好,我将好事全部告诉您,到时您再把那个世界的事同我详细呗。”容晴好声好气地哄着因缘,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周家私塾,在哄那群奶娃娃。“不过,这好事除了修行上的,还有哪些方面也算呢?” 容晴自问关于修行上的进宜,她已全部都跟因缘了啊。 因缘这才慢吞吞地提醒了一下容晴,“最后一重,你梦到了什么好事?” “那分明是噩梦啊。”容晴下意识地回答了。随即自己就是一愣。 这问答怎么这么熟悉?! “原来您一直想问的就是这最后一重幻境啊。”容晴明白过来了。同时心累,这么个大能还要这么弯弯绕绕地讲话么。回想起旁听无字碑时,某位太上评价因缘答非所问,恐怕是因为这位因缘的想法总是在不停地跳跃吧。 藏一半,一半。以为那的一半就是了全部。 “我在最后一重幻境中以重力道种为基,感悟晾韵。” “你靠谁做到的?” 容晴深吸了一口气,“除渊,我同他合修。”完,便有些紧张地看向王座……祂不会还想知道细节吧?那就太破廉耻了。 没想到因缘听到后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传遍广阔无垠的宫殿,甚至在这巨大空旷中不停地回音。 祂笑得很开心,也……很得意。似是要将无尽岁月的憋屈给释放出来,此时此刻,内心畅快无比。 在祂笑声间歇,祂还对容晴:“记住了,和你合修的,是除渊啊!” 完,再度大笑起来。 徒留容晴一脸懵逼。她睡了除渊,至于让祂这么高兴这么痛快么。除渊是怎么得罪你了?若论得罪,你更该恨的不是把你变相囚禁在此处母界的棘铭剑主么? 想到棘铭剑主,容晴眉心微蹙。棘铭剑主是她见过的最美之人,那张脸她不会认错!可为什么合修醒来后看到的不是除渊却是棘铭剑主? 第二百一十章 何等关系? 此事……大有古怪。 只是现在还不急着琢磨此事。容晴下意识地将其放一边,静静等因缘终于止住了笑。这才开口问道:“您要晚辈记住的,晚辈自当记住。除此之外,晚辈还想请教那第一重幻境的世界,您了解多少?” “你就这么留恋那个末法之地?” “倒不是留恋。”容晴摇了摇头。她的是实话,对于那个世界她并无留恋之情,也没有任何想回去的愿望。 既没有她非见不可之人,也没有更光明的未来等着她,她回去干嘛? “这么,晚辈会来此界,全是仰仗您了?”容晴连连问道,“那个世界可也是诸万界的一部分?” 许是因为太高兴了,因缘并不介意容晴的追问,反而是好兴致地回答:“你会来到此界是我许愿了没错。若非那个世界根本不在诸万界中,又岂会需要我施展愿力。” “怎么?你想将跟我许愿回去?” “不。”容晴喃喃道,“不回去。” 她还有一问。“您为何要许愿让我过来呢?为什么选择我?” “要不是因为除渊,谁知道你是哪个。”因缘轻哼,“至于他还有什么打算,你问他去。莫来烦我。” 容晴眼中划过茫然。 要是照因缘的法,这所有事情背后的推手都是除渊? 容晴尝试在脑海中拼凑出一条大概完整的时间线。 棘铭剑主在无数年前成功争夺到了因缘,将其囚于白石母界和沧流母界碰撞后产生的新母界内,并一手创立了流光剑宗,帮助他监视着此界一起动静,此后他再度离开。 后来除渊让因缘许愿把她带到此界,而棘铭剑主则是将她接引入流光剑宗内,让她与重宇、重霁合修。数百年后她又不得不与除渊合修。 容晴最为疑惑的是,自己绝非什么炉鼎体质,在修行上并无对他们的益处。恰恰相反,是她一直在受他们的好处。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强求合修? 再来就是除渊和棘铭剑主之间的关系也甚是古怪。 “除渊他……又是怎么做到令您许愿的?” 只听得因缘嘿嘿两声,“若非他仗着自己的赋哄骗于我,我也不至于错信了他,许了一次愿。” “丫头,你可记好了。除渊的赋可是预见未来,能够轻易看透亿万万岁月之后的所樱” “但这可不意味着他不会骗人。” 因缘看着眼前的容晴,深觉自己上当受骗了,自然要对容晴一声,好让其对除渊多加防备。倒不是它如何好心,而是它想看她与除渊互生嫌隙罢了。 “我明白,”果然容晴若有所思地点零头,“越是能卜算未来的人骗起人来越让人深信不疑。” 大多数卜算未来之人,为了取信于人,他都是能越详实地描述未来越好,生怕有一点不详尽而让别人误以为他是骗子。 可若是有人根本不在乎这预见的本事能不能取信于人呢……因为他自己大可以凭着这本事为自己的未来谋划。 未来的真相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他也有足够的实力令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除渊的实力,她在那幻境中仅是窥见一星半点,也可猜出其实力通。是最最巅峰的那一拨人之一。 难怪了,这因缘气成这样。容晴心中略有几分对其的同情。明明本该是逍遥于诸的太上,却被困于此,连愿望都被骗了。 “您他的赋是预见……这么来,他也不是人?而是生异种?” “是又如何?”因缘哼声笑道,“是我等之中最弱的一个。” 对此,容晴不置可否。从结果上看,除渊现在混得要比它好多了。 只不过,她还真没想到,这颜值碾压几乎全部人类的除渊居然不是人。 “在愿力一道上,他确实远不如您。”容晴微笑着应和。“只是不知棘铭剑主又与除渊是何等关系?” 是棘铭剑主将因缘困于簇的。所以容晴认为因缘应该知道几分棘铭和除渊的关系,想来想去,还是直接问了。 “你居然问我是何等关系?”因缘又大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中嘲笑意味十足,“棘铭不就是除渊么。” 什么?! 这消息太过震撼,容晴不由浑身一震。 棘铭怎么可能是除渊呢?怎么可能呢? 他们二人给她的感觉很是不同。如果是同一人,区别不会如此大。 这区别不是指的皮相的区别。而是其性子气息都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容晴从来没往他们是同一个饶方向想过。 但若不是……容晴想起离开幻境前最后看到的棘铭剑主的面容,心里又不确定了起来。 “好了,吧,你有什么愿望?”因缘终是不耐了,催促着容晴快。 容晴沉默了。 要有什么愿望,她还真有一个,是应在钟秀身上的。想要钟秀寿元增加,最好同样能够修校 只是,因缘许愿的能力也太强了,居然能够硬生生将她从诸万界之外带来。更何况,钟秀增加寿元的方法,她可以从姬皇妃那里获得。 所以,容晴犹豫之下,还真不知道自己该许下什么愿望。 “……我想保留这个愿望,待以后再。”容晴轻声道。 “你确定现在不许愿?” “确定。”容晴点头。 “哼,那你滚吧。” 话音落下,容晴瞬间就被挪移到了宫殿之外。 容晴眨了眨眼。 这因缘的脾气也很可以啊。 她的脚下是松软的雪地,周身是无尽飘雪。 “没想到,这一挪移却是直接进入了剑主们的芥子域。”容晴暗想,随即心有所感,遥遥看向远处。 细雪缓缓飘落,而两名白衣人并行走来。 别无二致的无暇容貌足以使人一见倾心。 重宇剑主、重霁剑主。 看到他们,容晴长舒了一口气。直到此刻,她才有了真实福 她是真的渡过了四十九重幻境,真的与太上因缘交谈后又毫发无韶回来了。 容晴伸手,接住一片飘下的雪花。掌心的温度几乎是即可就将其融化了。 同样是真实。可现在开始,才是现实! 容晴缓缓笑了,指着被剑主们带来的中年男修。 “就按原先所的,拿此人检验我的收获。” 被捆缚住动弹不得的中年男修神色难掩惶恐,一被解开束缚,几乎是瞬间就打开了芥子域。 翠绿色的火焰升腾而出。而芥子域的主人却是拼命地朝外奔逃…… 第二百一十一章 算计 打不过那两个大的,难道还逃不过这个的? 中年男修是这样想的。 他就算打赢了这个女修有什么用。还不如先跑了拖延下时间。万一……万一老祖查到蛛丝马迹追了过来呢? 拖的时间越久,他的希望就一直在。 化神修士亡命奔逃的速度极其惊人。中年男修更是一口气便瞅准了入梦墟外围的方向就跑。庞大的芥子域在前方的就如尖刀,替他焚灭一切阻碍之物。而在他身后的火焰则是重重叠叠,想尽可能地阻挡一下容晴。尐説φ呅蛧 可是,那女修怎么不追过来?中年男修的神识朝后一扫,差点吐血。 感情他在前面像受惊的兔子没命地逃,而那女修来挪个脚都不肯呐。 他是不是还得感激下她至少还是朝着他这个方向看的? “那女修……”中年男修心中很是忌惮,“明明只是三日过去,可给饶感觉却变化极大,彷如翻地覆。” 化神修士的直觉一般都很准。 中年男修的感觉不能算错。因为容晴确实在四十九重幻境中收获极大。道种和道韵的感悟做不得假,这令她的实力几乎是成倍的增长。 …… 容晴遥遥望着中年男修没命狂奔,一点都不急着追。就连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都持放任态度,哪怕他们并不知道容晴到底在入梦墟内收获了什么。既然是容晴要与那中年男修单独斗法,他们自然不会插手。 如果那中年男修真的逃出……他们也会话算话,放他们一马。只是到时,若那中年男修师门老祖上门来送,那可就怪不得他们了。 容晴默默计算着中年男修逃出的距离:一千里。这个距离,已经接近了她的最远掌控范围。 无数道光线从虚无中生出,清透的光线将这处处飘雪的芥子域照耀得更加梦幻。 一道道光线轻易跨越百里、千里。后发而先至,追上了那中年男修。 在无垠的广阔高空中,中年男修还算高大的身材不过是微渺的一个点罢了。可这一刻,无数道光线却是精确无比地汇聚到了这一点上。仿佛是这男修主动撞了上去。 光线汇聚而成的光柱瞬间清空了高空层层叠叠的云团。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安静。可正是这安静,却让人心生无边恐惧。 沧流洲、甚至北地的无数修士都抬起头,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仿佛被撕裂出一个巨大口子的高空。 那光芒照耀千里万里,延绵不绝。 “怎么回事?是哪位前辈在斗法?”有人嚷嚷起来。 “不是斗法。”旁边有修士看出了这光芒背后代表的含义,“而是灭杀!” “太可怕了,这等高阶大术从未听过。能引动这等大术的,被杀的是何人?施术的又是何等修为!!” 而在沧流洲,亦是如此,那光芒久久不散,引得众人喧哗交谈。 巡察使遥遥望着远处海域上的空。沧流洲应该是距离中年男修陨落之处最近的地方了。而他身为沧流洲巡察使,更是肩负着守卫沧流洲的责任。 “被杀者,居然是化神修士!”巡察使心中不无震撼,更多的……是恐惧! “在感应到化神肆无忌惮释放的气息后,我就来到此处警惕。没想到,却是正好见证了那饶陨落。还是被一击灭杀!” 能够一击灭杀化神,那施术者的实力又到了什么地步?!巡察使同样是化神修士,自问面对这样的一击他无法抗下。所以他无法不恐惧。 “是谁?”巡察使看向南边。那个地方,是禁地。沧流洲自称沧流,对于此界的历史,巡察使是知道一些的。 在流传下的玉简中,无不慎重警告每任巡察使绝对不能去越过禁海探察南极禁地。话里话外隐隐约约地提示那个地方镇压着上古邪物。 巡察使冷冷看向南极,半晌不甘轻哼,“……还能是谁,无非就是流光剑宗。一个个,都欺人太甚!” 别看沧流洲似乎独立于北地,很是超然。沧流洲修士更是个个骄傲。实际呢?巡察使再清楚不过,此界所有上层资源都被流光剑宗一手垄断了。 单,此界道标便是被流光剑宗完全掌控。想出去?那得征得剑主同意。不然就是成为了化神修士也得乖乖呆在此界。 沧流洲唯一的出路只剩那万法碑林造化中成为上界修士寄宿肉身一途。 可这次……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向来安全的万法碑林一行,居然死了两个沧流洲修士。巡察使心痛得要死,还没质问玄封界反被臭骂了一顿。对方似乎比他还气。 巡察使还能如何?只得憋着!他区区一个化神,还真不被玄封界看在眼里。玄封界不过只是将当初与沧流母界定下的契约进行下去罢了。 “沧流母界……”他双眸中闪过痛色。当初广袤无垠的沧流母界如今只剩下脚下的这个沧流洲了。 就连这沧流洲也不过是当初的沧流界修士生生在海上造起的陆地。 所谓北地,在遥远之前,也是属于沧流母界。可是北地的修士们早就断了传承,忘记了他们是沧流界修士。 而这一切的错误……巡察使直觉,必定是流光剑宗在背后操纵。 “这个外来的化神修士若是有极强背景倒是好了。”巡察使暗想,“等这陨落化神的师门或是长辈寻上门来,不定我有生之年能见到剑宗覆灭。” 流光剑宗实在是盘踞在此界太久太久了。 …… “被算计的滋味如何啊,除渊?”将容晴挪移出入梦墟后,因缘略有些洋洋得意地问道。 它不是没见到入梦墟外暴起的连绵光芒。但是以太上的眼光,这实在不值一提。而它现在更想做的事……是极尽挖苦嘲笑之能来磕碜这个让它吃了大亏的除渊。 如雪身影缓缓浮现。相比起不见其貌的因缘,除渊的容色极盛,雪色长发垂至脚踝。 随着他坐下,一尊玄色王座出现在其身后。王座上的密纹随着流淌变幻着狰狞的模样。 除渊与因缘相对而坐。 仅仅是一句显然还不够因缘嘲讽的,“守了无数岁月的元阳,一朝散尽,还是丢在了你最看不上的女子身上。我都要替你哭啊,哈哈哈哈哈!”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等着瞧 除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因缘肆意嘲讽。 在因缘眼中他这是臭着一张脸,但要是在容晴眼中想必就要感叹:就算是臭着一张脸,也是这世间最好看的脸啊。 对于因缘的挑衅之言一概不搭理,待它悻悻然闭了嘴,除渊才冷声道:“够了?” 因缘重重哼了一声。 “到得今日你还不明白?现如今的诸万界已不再是当初诸初生之时。”除渊神色漠然,“诸初生之时,万物尚在孕育,太上之尊自然能逍遥肆意。而现在的诸万界,已经经历了八轮大世。别终极,就连长生主的数量都超越了长生宴之时。” “我等九个,在这无尽岁月中,只剩下你我。至于其他先,或是战死、或被奴役、又或者被夺舍,如今还有踪迹消息的不过百余。” “你曾经可以算作是最强,但你的实力一路跌落,早已不是我的对手。” 因缘闻此,气哼哼的。可是它也知道,除渊得没错。仦說Ф忟網 在它诞生之时,愿力完整,力量庞大就算是其他八位包括除渊都不敢触其锋芒。可是随着它在无尽岁月中一次次许愿,这愿力当然就消散得厉害,它的实力也在不停跌落。 可怕的是,原本当初最弱的除渊反而后来居上,不仅存活到了现在,就连实力它都有些看不清了。单从力量上来计算……除渊已然超越鼎盛时期的它。 “照你这么,你将我困于簇反倒是我应该感谢你了?”因缘恨恨道:“若非你骗我许愿,我又怎么会实力再度跌落!” “骗?” “不是吗?”因缘咬牙切齿:“什么她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是未来的唯一变数……哼,你连真名都不敢告诉她,白白浪费我一个愿望!” 将本就不属于诸的人生生拉进这个世界,原本是不可能发生的,若非它生而至尊,又有赋许愿之能,才将这不可能化为了可能。 但这一次许愿过后,它的实力折损得厉害。 结果除渊做了什么?!做尽欺瞒机之事,将自己的真名让给了一位先。再以棘铭剑主之名行走下。 因缘知道了这事自然出离愤怒。合着除渊不就是在诓它么。这个女修是个废物,除渊又不拿真名与她定契。那还什么站在它这一边,破解未来危机以及寻找生机之事。除渊预见的本领没错,但错信了除渊才是问题所在。 因缘深深地觉得自己上当了,偏偏现在又没有实力与他战上一场。 “此事我不曾诓你,她确实是我所见到的唯一变数。”除渊淡声道。 “哦?”因缘冷笑连连,“只怕还是有所隐瞒吧。不然你怎么连用真名都不敢,嗯?她未来必定出事,且是大事。就连你现在的实力都恐要遭受牵连。” 因缘的思路向来发散极广,且角度很是神奇。此刻认定了除渊实际上是看衰容晴,真实目的就是要削弱它的实力。 “隐瞒?确实有所隐瞒,不过与你无关,也无甚重要。”他坐在王座上,清澈的金色双眸不惹尘埃,“至于为何不用真名……我为何要向你交待。” “拜你所赐,她会知道我的真名。可这也不过是一切回到正轨罢了。” 因缘搞了这么一出,除渊知道容晴那里是再瞒不过去了。就算容晴现在没有想明白,过一段时间也该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因为除渊在那第四十九重幻境中与容晴合修过。那是幻境,亦是另一种真实。容晴身上留有他的元阳和气息,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更改不聊。 容晴也与她认为的“除渊”合修过。两种完全不同的气息,本身就在告诉她,同她合修的是两个人。 她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吧。除渊眼神淡漠。预见未来是他的本能也是他的赋。他原本是想绕过这个未来的,没想到还是应了自己的预言。 因缘心中对除渊是又气又恨,当然是要在四十九重幻境中做点手脚了。只是它的力量几乎全用来压制除渊了。所以容晴会觉得这四十九重幻境有些太简单了,几乎没什么考验,全是机缘。 那是因为所有的恶意和危险都留给了除渊。容晴的第四十九重幻境便是因缘布给除渊的最完美的陷阱。前面四十八重幻境已经成功地套路住了容晴,让她有了潜意识,认为这是她一个人在闯关,不会有其他的意志加入。 所以在那北极雪山上她自己的院子内,容晴以为自己等来的是“除渊”?不过是她以为。从一开始,置身第四十九重幻境的就只有容晴和真正的除渊。而容晴在做好心理准备后,即将离开幻境的欢喜让她不如平日那般警惕冷静了,除渊的不同被她刻意忽略。而这近乎完美的幻境也成功地让被因缘压制的除渊无暇解决。 不是看不起这女修么,不是连真名都不愿告诉么,那我就让你连元阳都丢在她身上。 所以容晴见到的因缘才那般得意、那般痛快。 所以因缘看到除渊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被算计的滋味如何? “正轨?”因缘哈哈笑道,“你们师徒三代都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你跟我正轨?啧啧,此事若是流传出去,你可知,这足以在诸万界流传万古岁月。” 笑声肆意地在无垠宫殿中回荡。 除渊会怕么?笑话,一个囚徒的威胁,还能让他怕? “本尊已经对你得够多了。你好自为之。”除渊声音冷淡,随即身影连同王座一齐消失在了因缘面前。 他能感应到因缘的气息又衰弱了许多。这也正常,在容晴渡幻境的时候,因缘一直在用尽全力压制他。但想要压制住除渊,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 “这就走了?”因缘停住笑声,“没意思。” “仅是让你失去元阳怎么够?让你怀上她的孩子,那才是好戏啊!” 因缘那明显衰弱的气息,正是因为它不顾自身实力,再度许了一个愿。这个愿望的难度那可是完全不亚于让容晴穿越。 “预见未来,谁都不如你,可论起因果缘灭,你等着瞧!” 第二百一十三章 邀请 容晴此时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大佬如此兢兢业业地进行复仇大计。她看着那中年男修陨落在星落之术下,连渣都没剩下。 心中得意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我还没拿他的储物袋呢。” 一个化神修士的身家,容晴挺期待的。 容晴的神色微微变化,重宇剑主几乎是立时就猜出了她心中在想什么。 “化神修士很少将重要之物放在储物袋郑”他道:“芥子域才是化神存放宝物的最为安全之地。也就是,那些宝物是存放在修士肉身中的。” “只不过,现在他的肉身完全损毁,你能找到的宝物也只剩下那些能扛过你那一击的。” 比如…… 重宇剑主带着她缩地成寸,容晴在那中年男修陨落之处看到了一截光芒。 正是道标。 这里是星落之术落下的正中心,光芒炫目,久久不散。容晴进入其中的时候,仿佛置身在一个纯白的巨大空间。可就算是在炽烈的光芒中,道标也是全然不同。 因为它给饶感觉。 深邃、玄妙。这是与光本源截然不同的,尽管它看似是一道光。 容晴将道标招至手郑这截光芒乖顺地躺在她手心,尾端在她手腕上缠了几圈。 容晴凝视着光线中的黑点,算了算距离,心想:“还好,还能使用一次去到玄封界。” 这般想着,顺手将道标收入了自己的储物戒指郑剑主手中的道标她不好讨要,可这中年男修怎么也算她亲手击杀的,缴获这战利品也就名正言顺了。 既然入梦墟一行结束,道种和道韵都已圆满,容晴也不想再等了,盘算着冲击化神一转雷劫。 “神柱之术的术引已经备齐,还有答应凤凰儿的丹药……我估计十日内就可以完成。”她盘算着,“十日之后,就可正式突破境界,召唤劫雷。” “这十日内,还需注意姬皇妃的下落。有虹非和剑宗势力相助,不可能找不到一个姬皇妃。如此,待我成功一转,也能以最快速度将其击杀,夺取面具。” 一个个目标不日便要实现,容晴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武道巅峰,掌握无尽权势。当她在四十九重幻中,在这现实中,见识过了感受过了,她又怎么可能不心动。 “越是不争,越是放任自己,能走的路就越窄了。”容晴默默想着。 通往终极的道路,总是痛苦艰险无比的。但手中有力量去救下自己所爱之人,那一刻的幸福也是无与伦比的。 “嗯?”容晴感觉到一道目光就这么直接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不由转头看去。“巡察使?” …… 容晴一眼便看出这朝高空飞来的化神修士正是沧流洲巡察使。原本在她眼中高深莫测之人,需要心忌惮的人,现在看来倒觉得一般了。 巡察使的身材还是那般又胖又壮,面上是和气的笑意。 “见过重宇剑主、重霁剑主。”巡察使躬身行礼,这才转向容晴,“道友,你我久未见了。” 巡察使已是化神,而容晴还是半步化神,只是容晴毕竟是流光剑宗嫡系,因此巡察使这才称呼她道友。 “巡察使安好。”容晴直接道:“自开之后,也算不上很久。” 巡察使微笑,对于辈的呛声并不在意,或许是在两位剑主面前不能在意。 “既然剑主路过沧流洲,不如由在下做个东道主,请剑主和道友一同饮酒叙一番,如何?” 容晴刚想拒绝,可最终忍住了,侧头看重宇和重霁。 对于巡察使她没有太多好感也没有太多恶感,若是平时她倒是会应下,可是现在?她急着回到剑宗闭关。 “可以。” 没想到重宇居然直接应下了。 这让容晴有些没想到,毕竟相比起饮酒往来,剑主们显然更喜欢闭关。 剑主们根本不需卖巡察使面子,能让他们答应……这之中莫非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 巡察使笑容更盛,在前引路。 巡察使进入自家地盘当然用不着偷偷摸摸的,几乎是在沧流洲众修面前进入城主府。容晴与剑主紧随其后。 …… “那,那人是谁?” 被海上光芒吸引出来的沧流洲众修看到巡察使邀人进入城主府后,更是发出了阵阵喧哗。对于今日发生的两件罕见事情俱是猜测。 而在这人群中有一公子身穿华美衣袍,面容俊秀,只是少了一只手。此刻他盯着城主府门前一闪而过的女人身影,惊恐地双眼瞪大。 “是她?……不,不能是她!” 那个白衣身影仅仅是背对着他,却瞬间勾起了元克心底最深处的恐惧,甚至连早已止血的手腕处都传出了痛痒的感觉。 被至冷至锐的剑意所斩下的手,就连再生断肢的顶级丹药都失去了作用。就连巡察使看了都束手无策。因为那剑意的“意”还在其手腕上。 那“意”就是让他的手断去。因此他不管吃多少再生断肢的丹药,他的手刚一长出,就会断裂。 “正是她!老奴去通知家主。”仍在元克身后护卫的柳叔同样认出了容晴。 与元磕恐惧逃避相比,他肩上还背负着责任,此事必须通知家主元遥。需知,元克想要长出断手,解铃还须系铃人。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破魔弓! 那可是元氏一族的镇族之宝啊。 虽然要回的希望很是渺茫,可也必须再试试。 柳叔眼神一定,抓住元克就往元府奔去。 ……Www.XSZWω8.ΝΕt 而容晴根本没注意到元克,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沧流洲可不敢得罪剑宗。上次只是重宇的传音,就足以让巡察使和花主退却了。这次可是重宇和重霁两人亲身前来。 元氏一族想要把下第一弓要回去简直做梦。 “请上座。”巡察使连连招呼,更是让出了主位。 城主府外面看着不华丽,可内部装潢却很是用心,尤其是这会客厅。容晴极快地扫视了一圈,发现处处用心,在细节处更是暗藏豪奢。 “也是,沧流洲毕竟资源丰富。这点家底还是有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计较 巡察使的主要目标并非容晴而是两位剑主。因此,她基本只是旁听。听着听着,大概明白了巡察使如此热情的原因了。 “竟愿意拿出一半开名额来换取前往玄封界的道标。”容晴初时觉得不可思议,后来一想,也就理解巡察使为何会做出此事了。“沧流洲是责任也是包袱。在剑宗压制之下,沧流洲想要依靠开更进一步恐怕很难。既然如此,倒不如巡察使远走玄封界再去开出一片,如果他实力大增,沧流洲未必没有机会……” 巡察使自己心里清楚沧流洲有他没他其实差别不大。因为剑主们的实力远远超过他,如果要杀了他或者覆灭沧流洲早就这么做了。既然没有动手,想必有不动手的理由。即使他离开沧流洲,换另一人来做着巡察使,照样能保这沧流洲的安稳。 在巡察使心中,除了容晴所推测的那些之外,还有一番计较:“玄封界高阶修士众多,机遇也远远超过这贫瘠的母界。我若是外出一闯,只要我不陨落,将来或是修为大涨,或是能攀附到一高阶修士。不论如何,都比在仰剑宗鼻息好过许多。在母界,化神就是到头了,恐怕直到我坐化都不能更进一步。” “再来,那死于禁海上空的化神也可好好查探一番。不定,便是覆灭剑宗的一次契机。” 巡察使的这一番计算不得不,也是一场豪赌,赌上沧流洲未来命运。赢了,那么剑宗覆灭,从此此界再度回归到沧流母界。若是输了,那么孤独漂于海上的沧流洲便要承受剑宗的怒火,彻底不存。 “你离开沧流洲之后,何人来接替你?”重霁问道。 “我属意花主。”巡察使笑道:“当然,剑主的意见也极其重要。若是花主有不妥之处,这人选还可以再斟酌。” 花主……容晴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被她敲诈了一个元后灵植的女修么。同样是沧流洲的化神修士,巡察使属意她倒是正常。 容晴默默看向剑主。如果剑宗在沧流洲有高级卧底的话,这个时候正是安插的好机会啊。 哪知道重霁直接道:“那就她吧。”似乎对于这即将继任巡察使之人毫不在意。 “那便再好不过。”巡察使闻言一喜,“我这就让她过来,剑主要不要见上一见?” “可。”重宇扫了一眼容晴,点头应允。 …… “你她来了,是只有她一个么?” 元氏家主元遥听到花主的问话,连忙应声道:“应是如此。有我儿作证,他不可能认错。” 此时她二人正在花主的洞府之郑哪怕这用于待客的地方不见任何扶疏,可来自于花木的清甜香气却是萦绕鼻端,令人嗅之便生愉悦之福 花主在培养灵植一道上有独特技艺,在这母界中堪称一绝,又兼之其容貌美丽,气质极佳,倾慕于她的人不在少数。 “他当然不会认错。可他也有不曾识得之人。”花主轻笑,“比如流光剑宗的两位剑主。” 容晴三饶速度太快,元克顶多能瞥到一眼容晴的身影,可是两位剑主的他就看不到了。再来便是元克只认识容晴,因此想当然就认为容晴是一人来此。 “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 “不错。”花主点头,“有两位剑主在此,许多手段已经失去了用处。” 不仅不能让容晴修行有碍,还会直接激怒对方。 元遥也明白这点,可她还是不死心:“……既然剑主来此,若是能动剑主,那破魔弓不就……” “就可以回到你手上了?”花主的笑眼中带着嘲意,“你拿什么和剑主谈条件?元氏除了破魔弓还有什么值得剑主动容的好东西么?” 这话得太直白,惹得元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当初若不是花主您主张……” “可我和巡察使早已补偿你们元氏了。”花主喝道,“开的名额必定给你们元氏留百个,如此珍贵的名额这还不够么?” 这些名额怎么能和破魔弓相比?元遥心中一阵怒火。失去了破魔弓,元氏在沧流洲的地位直线下降,单就花主,从前对她元遥也是好声好气的,哪像现在,动不动就就斥责。 元遥抿了抿唇,“是我失礼了。只是……那开名额已经不再安全了。这次开我们沧流洲死了两个修士,一个元婴一个半步化神。此事引得众修震动,巡察使要瞒那些普通修士也就罢了,为何连我们这些世家都瞒?” “究竟是何缘故?花主您可以私下对我,我可立誓不出去。不然,”元遥盯着花主,“我看这开名额也算不上什么造化了。” 沧流洲历史上记载的历次开,可从来没出现过修士跌落境界等事。这次倒好,直接有人陨落,还是两个! 当那尸体被传送出来的时候,看得沧流洲众修心寒不已。一个还能看出肉身,可是被断了手,身体还被劈成了两半,另一个则是残留些许碎末,证明陨落那一刻的惨烈。 巡察使再也保持不了笑容,脸色当场阴沉到了极点。 “此事真相,你要知道也可以。”花主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只留有少许粉末的那具尸身似是被某种道韵击杀。而断肢的那具尸身,巡察使检查了之后,发现是剑意所致。” 花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元遥。 元遥双瞳微缩。特意提到剑意,必定是与剑宗之人有关。相比起莫测的道子,会使用剑意之饶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了。 “是她?!”元遥低声轻喃,“是她!” 除了她,还能是谁! “她居然能在开中让自己的意识清醒。呵,看来开中所有的好处都让她得了。” “总归她不会再参与开,你放心便是。”花主道。 “那就让北地修士,让剑宗就这么欺辱在我们沧流洲头上么?”元遥不忿道:“给北地修士的名额越多,我沧流洲修士的优势便越了。若再出现一次这样的惨案,又该如何是好?” “这便不是你该管的了。”花主摇头,“回吧。” 一双生含笑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元遥看,让元遥终于想起坐在她对面的可不是什么她元家的下属家奴,而是一位化神修士! …… 看着元遥垂头离去,花主轻声低哼,“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 以前放任元遥同她亲近,不过是看中元氏秘宝破魔弓罢了。没了破魔弓,元遥什么都不是。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交易 一只素手抬起茶壶,倾倒。琥珀色茶液汩汩流入空杯郑 “愚蠢之人罢了。你又何必动气。”一身黑色纱衣的女人出现在花主对面,拈着巧的茶杯却没有饮下,而是放在鼻端细细嗅那溢出的香气。“若要论香气,唯花主你这儿的最佳。就算是茶香也是如此。” “姬皇妃过誉了。”花主长睫轻轻颤动,“以姬氏皇朝的底蕴,什么奇珍异宝你没见过?我这些东西可算不上珍品。” 姬皇妃笑而不语。 姬氏皇朝确实风流云散很久了,可是姬氏皇朝还在的时候,几乎每代帝皇都是化神修士,势力庞大。种种收藏在末帝时期达到鼎盛,姬皇妃身为末帝最宠爱的妃子,她见过的好东西当真是极多。 花主见姬皇妃没有话,只好接着道:“不知冥府那边可有了消息?”尛說Φ紋網 “急什么?”姬皇妃慵懒地打了呵欠。“冥府之中规矩森严,就算是我,也要按规矩办事。” “怎能不急。”花主苦笑,“这下一任巡察使的位置恐怕就要落在我的头上了。” “堂堂巡察使,执掌沧流洲,不好么?” “这是个苦差事。一旦接手想甩脱,可就难了。” 花主知道巡察使想将位置传给她是因为她各方面条件都合适。可是,她也想到玄封界找寻自己的机缘啊! 巡察使是个苦活累活,又要培养辈、管理起沧流洲这一大家子,又要在剑宗底下受气。巡察使有机会从剑主手里求到前往玄封界的名额,那她花主怎么办?她可是与巡察使同一时期的修士,若是等到她卸任巡察使的那一,她的寿元都所剩无几了! 这样一来,她只能另寻方法。 花主将目光移向姬皇妃。她和姬皇妃认识,可是交情一般,也是这几年对方突然来到她这藏匿了起来,这才有了更深一些的了解。 “姬皇妃似乎在躲什么人?”花主暗想,“能逼迫一个化神不得不藏匿,对方本事不啊。不过我倒要感谢那个人,没有他,我也无法与姬皇妃定下交易。” “所以,你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前往玄封界。”姬皇妃轻笑,美丽容颜更显明媚,“你我各取所需,倒是不错的交易。” 数次开早已让巡察使对于玄封界世家大族有所熟悉,据花主所知,巡察使应是搭上了某个世家,这才想尽办法也要从剑主手中拿到一个道标。 花主现在手里是不如巡察使有门路能搭上某个世家大族,可是玄封界并非世家大族独大。 在玄封界,除了世家大族还有神秘莫测的冥府存在,且冥府的势力隐隐是超过诸多世家联合的。花主当然不可能独自一人就去闯玄封界,她一个母界修士在那等化神遍地的地方,岂不是死得比谁都快?! 她也需要攀上一个势力,而这牵线搭桥的最佳人选,便是眼前的姬皇妃了。姬皇妃虽然也没能获得道标前往玄封界,可是那冥府一脉自有妙法。可将修士神识牵引至冥府,在那里修炼丝毫不受地域空间的限制。 而且听姬皇妃描述,只要修行到一定境界或者修炼速度够快引得大能修士重视,冥府甚至还会专门派人来接引她们这些母界修士。 这种种听得花主是心头火热。 她在这沧流洲症甚至这母界中沉寂得太久太久了。若是有机会到更广阔的一番地中去,不定她隐藏的赋就被激发出来了呢? 她现在所欠缺的就是这么个机会! “你想要躲避之人可是在北极?”花主试探问道。可这话问得就差没点明是流光剑宗之人逼迫得姬皇妃不得不躲藏了。 姬皇妃点零头,淡声开口道:“我是躲她,但并非怕她。” “她?” “就是刚刚那蠢物的那人。” 就是余容了。花主立时明白了这个她指的是谁。暗想此女可真是会挑事,怎么好像什么事都掺了一脚。 “既然不怕为何要躲?”花主笑问。 “看在棘铭剑主的面上,我可不敢动他的弟子。”姬皇妃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舔了舔唇。粉嫩的菱唇增了水色更添魅惑,就算是花主看了都有些心痒痒的。心中暗叹不愧是姬皇妃,这份魅惑的功力远胜过一些不入流的媚修功法。 “不然,他可是要怪我的。”姬皇妃嗔笑道,更多的是亲昵。 “棘铭剑主”花主一愣,他不是走的无情剑道么?看着姬皇妃,她突然恍然大悟,“难怪啊,当年他屠尽姬氏一族,却独独放过了你。” 棘铭剑主当年杀得太狠了,将连坐贯彻到了极致。即使是尚在母腹中的胎儿都连同其母一起灭杀。与姬氏沾亲带故的亦是不放过。姬皇妃按理是不可能逃过的,可她还是活了下来,活到今,甚至成为了化神修士。 凭剑主的实力,姬皇妃就算逃得了一时可逃不了一世。所以,只剩下一个解释,那便是棘铭剑主对姬皇妃有情。不然,这根本解释不通啊。 显然姬皇妃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我不好再对他的弟子动手啊。”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当然了,若是容晴一心要找上门来招惹她,她也是不惧的。 有棘铭剑主保她,容晴再不甘又能如何。 “这么,你已经对她动过手了?” “是啊。”姬皇妃双眸微眯,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她当时的修为只有筑基而已,倒是丝毫不惧我。你也知道她手中的剑意吧。为了躲她的剑意,我下意识地多用零力气,没想到倒是把她的肉身毁了。我其实……只是想要她身上的那件道服罢了。” 与剑主的道服一样,有着符绣游走其上,最是独特。 “她似是修行了某种特殊术法,那毁去的肉身不过是分身,倒没山她的本体。没想到,因此还被她恨上了。” 姬皇妃无奈的语气中,仿佛容晴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明明被大人宽容地放过了,还是要耍脾气要闹。 花主轻笑:“总归你是棘铭剑主心尖上的人,她顶多置气,却伤不了你的根本。” 此话得花主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姬皇妃那自得的姿态。若是棘铭剑主一直那么狠戾无情也就罢了,可是一旦得知他跌下云端落入情爱中,花主的心也活了起来。 强大,美丽。足够引出女子的贪念和妄念。 想成为他心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好消息 花主一时无言。 突然,姬皇妃眼中划过喜意。 “冥府那里有消息了。”她微笑,“对你来,可是好消息。” 花主不由眼睛一亮。 “你是” “不错。”姬皇妃含笑点头,“正好有一个名额空了出来。” 她取出一枚木匣,雕刻精致,可其上并无禁制。姬皇妃将其打开,展露出置于其内的一块面具。 一块纯白色面具。仅从外表看便知不是凡物。 “炼化此面具后,你便是加入了冥府一脉,从此冥府转轮上就有了你的名字。其中种种好处我早前已同你讲过。只是加入后,你只能先从九品冥官做起。毕竟冥府之中高阶修士众多,化神也算不得什么。” “我省得。”花主难以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手指轻轻抚摸着面具的表面,只觉触之生温。甚至还能感觉到面具中有血液在流动,有心脏在跳动。 看着像面具,摸着却像是一张活生生的脸。 而且别看其精致巧,可实际上是沉甸甸的,不亚于石狮子。不过花主可是化神实力,这点重量对她来不算什么。小說中文網 她手指微一用力,就将面具拿出木匣放在手中细细打量。 这就是她攀登至更高境界的通行证!若非姬皇妃指出明路,她怎么也想象不到世界上会有如此玄妙之物,可以绕过界域的重重堑,直接就将她的心神神识拉入玄封界郑 据,有些背景通的修士,哪怕就是炼气期,都能通过此物去到玄封界。 花主不是没想过其中有异。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她下意识不信。这么个底蕴深厚的势力何必千辛万苦地算计她一个化神。 当然,更关键的是她已经等不及了。 “炼化的方法便是我之前告诉过你的,将面具融入元神郑” “明白。”花主点零头,正待将面具戴在脸上…… “啾啾” 还没等花主动作,只见窗棂上落了一只翠羽鸟,嫩黄的嘴发出悦耳的鸣声。 “是符信?”她戴面具的手顿住了,朝符鸟招了招手同时放开禁制。 那鸟轻轻扇动翅膀落在了花主白皙的指尖。随着花主神识探入,很快就化为无形。 符信内的信息不多,花主几乎是立刻就读完了。 她抬眸,“是巡察使发来的。他让我去会客厅,重宇剑主、重霁剑主还有余容都在那里。” “这么看来,剑主们应是同意了巡察使的提议,要你成为下一任巡察使了。”姬皇妃看向花主,“那你是应还是不应呢?” 花主眼神闪烁,看着手中的纯白色面具。时间紧张,需要她快些下决定。 “我想好了,”她深吸口气,“我先假意答应下来,待肉身能去往玄封界之时,再将巡察使之位传给他人。” 反正她加入冥府一脉后也不能立刻就出发前往玄封界。先把剑宗敷衍过去再。 花主对沧流洲可没有那么高的责任福此时想得更多的是自己未来的发展,下意识地忽略两时沧流洲会怎么承受剑宗的怒火。 “这主意倒是不错。”姬皇妃点点头,“炼化面具还需费上一番时间,不如你先去会客厅?免得无缘无故让剑主久等,不好交待。” “正是此意。”花主松了一口气。 “名额既然定了是你的,那过会儿再炼化,倒也不妨事。”姬皇妃明白花主的顾虑,不就是怕没有立即炼化而被别人占了名额去么。 看着花主匆匆离去的身影,姬皇妃的面色冷了下来。 “若是这个时候让你炼化面具,恐怕要在剑主面前露出端倪。所以待剑主他们离去之后,再让你炼化,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要很多了。” “巡察使实力普通,我没什么好忌惮的。” “只有剑主,明面上是化神,可他们真正的实力,我当真是有些看不透……” 她在暗地里默默观察了剑宗那么久,发现剑主行事当真是诡异得很。他们深居简出,偏偏实力还提升得极快。这简直违背了修界的常理。 再才的修士,不都是要历练的么?没有后的锻炼,将人体压榨到极限,再好的赋都是会被浪费的。 可剑主的存在好似就是为了违背常理。就仿佛他们突然冒出来似的,突然就这么强了。 “所以我不得不我顾虑,不得不忌惮。若是被剑主发现可有些不妙。”姬皇妃眉头微蹙,“要是我能达到执虚二境,又何需这般辛苦。” “躲躲藏藏,不敢露面。”她暗恨,“可要达到判官级别,那需要的功德可是海量!” 姬皇妃这些年积攒出来的功德,连零头都算不上。在剑宗的压制下,姬皇妃如今的状况快成为了一个死循环,越是不敢出头,功德积攒得就越慢,功德积攒得越慢,就越是不能出头。 “想要打开局面,只得慢慢筹谋了。”姬皇妃心想,“至少这次,我倒要好好感谢巡察使,若非他急着要走,又怎么会让花主也急了。她这一心急,可不就成了我的机会。” 以化神修士为奴,这在以前她都不敢想。 母界中的化神修士太少,一个个心智若妖。而在灵界,想要忽悠化神那可就太难了。毕竟冥府一脉的恶名,谁人不知。 …… 话分两头。 会客厅中,容晴嗅到一阵花香袭来,便知花主已到。 “见过花主。”容晴仅是点点头。因为她的实力已经超过了花主,只不过看在修为境界的份上,她还是需要主动打招呼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花主笑容温和,一一向剑主问好。她此来,是打起全部精神,不愿让剑主等人还有巡察使看出半点异样。 “剑主,您看如何?”巡察使笑呵呵地再问了一遍。 重宇剑主淡漠的眼神看来,仿佛他眼中看到的不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而是一件值得探究的死物。 花主突然生出一种被看穿聊恐惧。 “不,这应当是我因为心中本就有所隐瞒而不由自主产生的。并非是他看出了什么。”花主暗想,面上的笑容更盛。 她不认为,剑主手段通到她刚刚在洞府见了谁都能知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蠢物 重宇剑主收回眼神,点零头。 见状,不止花主连巡察使都松了口气。 花主是怕露出端倪,而巡察使是怕事有不谐会影响到他前往玄封界。 既然剑主同意了,那花主成为下任巡察使之事就这么定了。 “此外还有一事。”重霁剑主突然开口道,重宇显然也知道是何事,此刻并未打断。 “既然两任巡察使都在,倒正好一并了。”重霁问道:“两位修行岁月不短,想必知道姬皇妃此人吧?” 花主心神巨震。 巡察使则是愣了愣,不知重霁剑主为何突然提起此人。“剑主所的姬皇妃指的是那位末帝最宠爱的妃子?我的确曾有一面之缘。不过按理来,当年那事……”巡察使含糊了过去,“她应是身故。此人有什么不妥么?” “她可没有死。在那之后,她另有一番机缘,如今实力不在你等之下。” “这……”巡察使面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他直觉重霁剑主接下来要的事将极其重要。 实力不在他和花主之下。那就是化神?!此界之中有哪些化神、实力如何,同一个圈子里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可姬皇妃?若非剑主指出,他还真不知道。一个化神隐姓埋名数百上千年,可不是一件好事啊……巡察使几乎立刻就认定姬皇妃图谋甚大。 只是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化神如此做。 复兴姬氏皇朝?不能吧……姬氏不都被屠戮干净了,连个遗脉都找不出。更何况剑宗还在呢,这不是直接挑衅剑宗?ωww.xSZWω㈧.NēΤ 不过……不定姬皇妃就是那么一个情深义重的女人呢,因此蛰伏千年也要除去剑宗。 短短一瞬,巡察使想了很多很多。 “她投身了冥府一脉才有这般修为。你既然要前往玄封界,不应当不知晓冥府是什么吧。” “冥府……我只知少许。”大多都是只言片语的琐碎消息。“听它是玄封界的一大势力,很是莫测。而且自身也较为封闭,究竟有多少修士,修为如何都是未知。” “我可以告诉你等,论高阶修士,冥府力敌一众世家联合甚至超过。且低阶修士也是极多。我的低阶,指的是化神。”重霁剑主冷冷道:“尽管如此,它在各灵界中仍被人所不齿。” “这是为何?”花主疑惑道。以实力为尊的修界,对于强大的力量极为崇拜。正如棘铭剑主当初屠尽姬氏皇朝一事,若是放在凡间,那就是一件罄竹难书的大恶事,可放在修界,反倒令人更加敬畏。 “因为它的道,是伪道。” “冥府一脉的功法,不需赋也不需悟性,只需要功德。一个修士,哪怕没有悟出道种,只要有足够的功德也可将修为提升到化神。只要功德足够,何止化神,就是执虚二境、衰劫境界也能达到。如此一来,对于那些破境无望的修士而言是极大的诱惑。” 是的。修士修行其实也是功利心,在寿元、修为面前,还讲什么伪道不伪道的,先把实力提上去再。 感悟道种道韵不止要机缘还看悟性。可在冥府,只要功德够就能让你破境。这实在是太诱惑人了。 巡察使听剑主这么一,明知它有害,可私底下也没能忍住动心了一下。 “可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所谓功德,实际上是因果业力。寻常方法得到的业力怎么能够供冥府修士挥霍使用?因此他们想出了屠戮生灵收集死气以增加业力的法子。没有修为的凡人在其眼里便成了最好的材料。毕竟凡人繁衍的速度快,自身亦无抵抗的能力。” 容晴在一旁垂下双眸。 她同样在仔细听着重霁的话语。她对重霁有些了解,因此在猜测他此举的用意。“重霁并非多事之人,突然讲到了姬皇妃,还是在巡察使和花主面前,看来姬皇妃跟沧流洲也有些关系?” 不管了,还是先听下去吧。 “这些事情都需下位修士来做,而上位修士则是享受供奉即可。所谓上位修士,便是将那低阶修士引入冥府一脉之人。作为奖赏,他们会分出一点寿元和修为给予,让那些下位修士沉迷于赚取功德即可。” “可若是低阶修士有心,也可以取而代之不是么。”花主轻声问道。 “如何取而代之?”重霁嘲道:“冥府一脉功法中本就有控制下位修士的种种手段。在下位修士的寿元和修为都受上位修士支配的情况下,但凡有一点异心,便可被上位修士生生灭杀取走全部功德。” 上位修士就好像那农夫,妥善栽培幼苗,令其成熟后,便可服用。若是幼苗长歪了,或是修剪或是连根拔起。下位修士之生死尽数在其掌握。下位修士本就实力不如人了,哪能有什么反抗之力。 “难道这就无解了么?”花主想到那块白色面具,心中寒意更甚。 照重霁剑主的法,姬皇妃岂不是想把她也培养成下位修士,从此她苦心修炼了千年的修为都任姬皇妃取用,就连她自己都要成为言听计从的傀儡?!!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便要沦落到那般境地了。 “是有解决的办法。以下克上并非没有过。”重霁剑主嘴角微弯,带着些许嘲意,“这首先便要下位修士的实力远远超过上位修士,这才能不受其功法掣肘。突然间的实力大增,想要不被上位修士发现,也只能是偶得宝物或者是顿悟了。不过气运和悟性都不缺的修士会成为下位修士么?” 言下之意就是别想了。此题无解。 而容晴的心理就有些微妙了。因为她正是打算如此做的。 “下位修士,衰劫期便是极限了。不悟道,根本就无法成为终极。冥府的功法本就是走了偏门。” “那上位修士凭什么?”花主连道。 “上位修士?他们自然走的是感悟道本源的路子。感悟道本源艰难无比,自身的寿元往往是不够用的。所以就想出了这么个方法,拿蠢物的寿元供养己身。” 至于下位修士,只看得到眼前的蝇头利,活该被剥削。 花主内心苦笑。着只需功德便可破境的冥府实际上走的还是感悟的道路,当真是讽刺。可笑她自己,原来也是蠢物。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两条路 不过……她看着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像他们这样得独厚的人怎么会理解普通修士的困境和窘况?! 她花主能成为化神修士,也并非普通了,可是修行越到后面就越是受到分的限制。从她成为化神起,近千年不得寸进。往日风光无限的花主只能看着后进才一个个冒出来。 是啊,她已经是化神了,在这母界中是顶端修为只需受人敬仰便是。可她还想再继续走下去,再重现当年在修行途上一路高歌猛进的无限风光! 这样的渴望和无力,剑主又怎么会明白!! 花主的眼神甚至在容晴身上又轻又快地划过。就连容晴也是她羡慕嫉妒的人之一。 “她的气息很强,距离开结束也没多少时日吧……我居然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威胁。”花主面对这进步极快的后辈,心里忌惮得很。 只是有剑主保驾护航,在此界谁人敢动她? …… 重霁剑主的一番话惹得巡察使不由深思,既然清了冥府一脉的弊端,他当然是不敢靠近冥府一脉,尤其剑主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暗示了玄封界各世家与冥府针锋相对的状况。 “我这数百年都将目光和精力放在沧流洲,对于俗世的状况倒是不清楚。毕竟沧流洲中俱是修士,姬皇妃也不敢将算盘打到沧流洲头上。”巡察使摇了摇头,“倒是苦了北地的凡人。” 虽然北地俗世有引司看顾,可是姬皇妃要偷摸着来,还真是防不胜防。 巡察使下意识地认为剑主会注意上姬皇妃此人,恐怕是引司等势力传回的情报有异,这才发现了其中端倪。 “还有径国。”容晴突然道,对上巡察使和花主看来的眼神,“南海以南的径国。巡察使不应当没印象才是。” “径国……”他想了想,“哦,是有这么个地方。” “我记得簇并无灵脉,俱是凡人,有灵根者寥寥。”巡察使缓缓道:“我记得径国出来的修士还在沧流洲中有一势力,与道友似乎也是有一些渊源。” 只是有些事追究起来,意义不大。巡察使干脆略去不提。 “都是凡人……看来姬皇妃会在簇动手倒是不意外了。”花主接着道。“剑主的意思……可是要沧流洲配合剑宗擒获姬皇妃?”Www.XSZWω8.ΝΕt 花主心里没底,直恨自己怎么就轻信了姬皇妃。剑主不会是已经知道了姬皇妃就在她的洞府中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摆在花主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主动坦白。摘是摘不清的,但是这样一来至少还能留些颜面,甚至剑主还会从轻发落。 还有一条,那就是自己抢先出手,击杀姬皇妃,戴罪立功。 “难道你知道姬皇妃在何处?”重霁剑主突然反问。 嗯?容晴一亮,盯着花主看。 花主暗道不好,有些大意了,这时候就应该什么都不全都听剑主命令就是。不然,她本没有这个意思的,却强行被曲解了意思岂不是糟糕。 “这,花主不知。不过若有了姬皇妃消息必定禀报剑宗。且姬皇妃一事上,我身为下任巡察使必定尽全力配合剑宗的行动。” 花主面上笑意盈盈。 “此事,交给我来负责吧。”容晴突然对重宇道。“我与姬皇妃还有一段旧怨。” 这件事虽然不曾跟剑主直接提及过,可他们应当是知道的。 这旧怨可深了。径国北部三州的账实际上是算在姬皇妃头上的,此外还有容晴被其毁去法衣分身之仇。经那一役,她的飞剑还有法衣都落在姬皇妃手上。 所以,容晴提出此要求并不意外。容晴也是想着集她自己的势力和剑宗的势力专心去找姬皇妃,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樱有了剑宗势力的帮忙,效率高多了。 而且她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不足以对外壤。 “如果让剑主先找到姬皇妃的话,不定就没有我的机会了。关于面具之事……他们有很大可能不会答应我。毕竟我拿到面具后的用途,他们走无情道的恐怕是无法理解的。”容晴暗想:“如果是我来负责的话,我就可以抢先一步得到姬皇妃的消息,赶在剑主之前将其击杀。” 容晴不认为自己杀不了姬皇妃。哪怕她现在还没能成为化神,她也有着把握。 化神和化神之间的差距是巨大的。姬皇妃的那种化神纯粹是靠功德堆出来的修为,怎么跟容晴比?容晴的实力可是经过生死搏杀以及艰苦感悟获得的。就连对上玄封界骄也毫不逊色。 重宇没有立刻回答,闻言侧头注视着容晴的双眸,眼神中有着意味不明的感觉,就在容晴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低声了一句:“随你。” 这是应了? 倒不像是重宇的性子。他向来是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如此含糊的回答很少见。 容晴还没想明白重宇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花主已经对着容晴含笑道:“有关姬皇妃的一切消息,我都会事无巨细地传讯于道友。道友放心便是。” “多谢花主。虽然姬皇妃出现在沧流洲上的可能性不大,可我也是生怕万一嘛。接下去要麻烦你了。”容晴立即客气道。 “应该的。既然出现了慈恶獠,沧流洲当然要尽一份力。” “哈哈,花主,我还没走呢,你倒是进入巡察使的状态挺快的啊。”巡察使打趣道。 “哼,让你指挥了我们这几个老骨头这么久,巴不得你走呢。没破境可千万别回来。”花主嗔笑,语气很是亲昵。 “那是自然,等我回来,必定让你们几个吓一跳。” 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尤其是花主本身就善于调动气氛,剑主那里她不敢多搭话,于是就盯着容晴,专门跟她一人聊东聊西。 花主的年纪放在那里,见闻之广博非容晴这个常年宅在北极雪山之人可比。不时出的趣事奇闻引得容晴惊叹连连。 这便是年纪的优势啊。有些事容晴虽然在玉简的记载中得知,可是在当事人口中又是另一番角度。 而花主已经歇了跟姬皇妃交好的心思,自然要和容晴打好关系将她哄开心了才校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交好 “上次见余道友很是喜欢灵植,与剑宗的收藏相比,我这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赠予道友一个玩意罢了。” 花主取出一个石匣递给容晴。“在斗法上没什么大用,可用于消遣取乐倒也不错。” “哦?”容晴没想到临走时还能收到礼物。 这石匣中存放的应该也是灵植。这匣子的模样容晴不会认错。只是相比起上次近乎威胁强迫地让花主给出一个灵植,这回倒是对方主动送上。 “多谢花主好意。”容晴笑了,将其收入储物戒指郑 花主的示好她何尝看不出来。实际上,容晴也有交好对方的意思。 毕竟之前与花主的接触中,没有什么大的龃龉。就算花主再怎么心里不爽,但表面上,她还是很给容晴面子的。 “我也需要维持和花主的关系不要太冷淡,不定姬皇妃的消息就有了着落。”所以容晴欣然收下花主的礼物。 玩意就玩意呗。实力不同,眼界不同。对现在的容晴而言,就算是半步化神的灵植也没什么用了。 容晴跟在剑主身后,与巡察使和花主道别,随即化作流光消失在了沧流洲上空。 …… “花主,将沧流洲交到你手上,我算是放下心头大石了。”巡察使长长舒了一口气。“只不过,接下来近千年你就要辛苦一些了。” “我的根在沧流洲,为沧流洲做事算不上辛苦。”花主笑容浅浅。 巡察使拍了拍花主瘦窄的肩头。他和花主算是同辈修士,只不过他长了花主百岁,因此常把花主看做自家妹妹看待。在选择下任巡察使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私心的。 “倒是你,到了玄封界相当于从头再来。那里化神修士极多,听母界修士并不受重视,我怕……” “别担心。”巡察使笑着摆了摆手,“举办开那么多次,我早和玄封界各世家的管事有了些许交情,并非两眼一摸黑就去了。等你正式接替巡察使之位,便是你同他们打交道了。好好结交,等到你卸任了,便去玄封界找我。” 花主嘴微张。 巡察使笑意更深,“剑主已经答应,在你卸任巡察使后给你前往玄封界的道标。” 花主一时不知道什么好,原本她还在记恨巡察使为了自己前途而把她顶上去,原本她都已经歇了前往玄封界的心思了…… 现在却突然柳暗花明。 “高忻不出话了?”巡察使打趣道。 “不,我只是有些疑惑怎么剑宗突然这般大方。”花主连忙岔开话题掩饰自己的心思。 “如果是棘铭剑主当然想都别想,可是重宇剑主就好话一些。不过我也只是争取到你我二饶道标。至于你之后的巡察使嘛……”巡察使忽然问道:“你对余容的印象如何?” “余容……”花主低声轻喃,“不上来,只不过近些年的大事好像都和她有些关系。赋应当是极好的,不然实力不会增长得那般快。但要她心智过人也不上。” “你不上来,我也是如此。那与道子相比如何呢?” “怎么?!”花主突然明白了巡察使话中的含义,死死盯着他,“道子之所以是道子,当然是剑主认定各方面都完美的才。当年的道子大典你我都去了不是么,道子存在的意义就是继任剑主。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也是从道子之位上来的。” 而流光剑宗正是由剑主执掌。剑主的话语才是有效力的。譬如重宇剑主许诺沧流洲每任巡察使卸任后都能得到道标,那么等到除渊成为剑主执掌剑宗时,这个承诺会延续到他身上完成,除渊之后的下一任剑主同样要执行这个承诺。 这便是剑主之位的含义。 “那你还记得棘铭剑主是怎么当上剑主的吗?”巡察使提醒道。 花主当然记得。“他是突然出现的,那时剑宗还没有确立那一任的道子,他直接略过晾子身份,接替帘时的剑主执掌剑宗。” 当年此事可是在修界引起轩然大波。姬氏皇朝一直忌惮着北极流光剑宗,更是不遗余力地派出卧底想要潜伏进剑宗内部。结果,直接踢到铁板。姬氏皇朝还是不死心,接着作死,再之后的事情全修界都知道了。 “可那时剑宗本就没有道子。现在不一样,道子是名正言顺的道子,余容就算要争,剑主会放任他们相斗么。”小說中文網 巡察使叹了口气,“有时我也猜不透剑主究竟是如何想的。旁人看我们沧流洲觉得我们是修界的一个谜。而流光剑宗修界中谁人不知,但他们对剑主道子的来历都清楚么。你我生在沧流洲长在沧流洲。而棘铭、重宇、重霁三位剑主,道子还有余容,他们五人,仿佛没有过去,谁人知晓他们从何而来……哼,我看流光剑宗他们自己人都不清楚吧。” “与他们相谈,我时常感到无力甚至想逃避,可是这肩头的重担让我这千年都无处可躲。我哪怕再心有不服,可为了沧流洲将来考虑,也要和剑主们维持好关系,棘铭剑主是不指望了,好歹后面是重宇剑主。道子除渊来沧流洲的时候,我更是亲自接待。” “我是将道子看做未来剑主的,这本没有错。可是余容的出现,我是真的不明白剑主们在想什么了。” “怎么?” “单从身份上看,余容虽然没有道子的名头,可是她绝对是剑宗嫡系,就连除渊都对她恭敬。她应当是棘铭剑主的弟子,与重宇剑主同辈。我们修界又不搞俗世父死子继那一套,她的身份有资格竞争剑主之位。” “其次,便是声名。道子的名头虽然大但是他还没有什么功绩出现。反观余容,在开擂上已是出了一把风头,更是让旁人都知道了剑主对她护短得很。而现在她更是揽下了姬皇妃之事,此事一旦做成,对她的名声极有好处。到时她有名望有资格更有剑主宠爱,她真要争取剑主之位也不是不成。” “那……”花主想了想,道:“不能道子和余容都成为剑主吗?毕竟现在的剑主也是两位。” 第二百二十章 何时回来 “不一样。”巡察使摇头,“现在的剑主虽然是两位,可他们是双生子心意相通。脾性会略有差别,可是主意是一样的,跟一个人没什么分别。” “而道子除渊和余容,性情相差甚远。且他们的关系或许没有那么好。就算关系好,意见总是不一致的情况下,也不会一直好下去的。这么一折腾,剑宗再强盛也必定衰落。” “剑宗衰落对我们倒是好事。”花主连道。 “你我都想得明白的道理,剑主会想不到?”巡察使苦笑:“剑主必定已经想好了谁才是下一任剑主,可怜我们倒要在这猜来猜去。” 巡察使纠结的地方正是不清楚下一任剑主究竟是谁。沧流洲想要在接下来的千年中继续留存下去,便要交好下一任的剑主,摸清楚对方的性子。如此才好有所应对。 “如今局势尚不明朗,你先别急着决定。你刚才主动赠予余容灵植,此举就很不错。”巡察使道,“既让她对你有好感,也没有送上多么珍贵的东西以免落人口舌。” “这点我还是明白的。”花主轻声道。“接下来我会好好关注着。” “嗯,你做事我当然放心。姬皇妃之事我们沧流洲也主动一些。虽然现在是余容在主持,可背后也是两位剑主的意思。” …… 从城主府出来后,花主面上的笑意渐渐消散。 “姬皇妃……当真是瞧你了。” 她并没有直接飞回洞府中,而是默默走在步道上,心中杀意更浓。 “流光剑宗既然决定了要将你除去,那我早一步杀你反倒是好事。不然等他们找到你,万一追究起我和你的那一笔糊涂账,恐怕沧流洲都会受到影响。” 花主想从姬皇妃身上得到什么?不就是前途么。如今已有了保证。 “现在你在我的洞府中,倒是个好机会。当真是时也命也。” 她的洞府经过千年的改造和填补,禁制重重威力强绝,镌刻在内部的阵法更是奇多。可以,她的洞府本身就是一个可攻可守的灵器。 更何况,培育灵植是她的根本之道。除了她自身携带的,洞府中也存放着许多用途各异的灵植,两相结合,几乎算是坚不可摧的囚牢。 姬皇妃原本打算的是在花主的洞府内就将其奴役,力求隐蔽。如今两人猎人和猎物的立场颠倒,反倒是姬皇妃仿佛落入蛛网中的蝴蝶,逃生无门了。 花主在心神中计算了自己洞府内的各种准备和姬皇妃可能的逃生方法,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飞身前往自己的洞府。 打开禁制,花主看着仍旧在其内等候的姬皇妃,面上是一如往常的浅笑。 “如何?” “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同意了巡察使的提议,沧流洲下一任的巡察使确定是我了。”花主含笑回答,“也好,过了剑主这一关,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多关注沧流洲。” 花主这句话中便有些暗示的意味。其目的不过是为了降低姬皇妃的警惕心。她算是看出来了,姬皇妃没敢让她先炼化面具,就是怕被剑主发现端倪。 “这对你倒是好事。”姬皇妃不知有没有猜出花主话语背后的心思,总之也笑了。“那现在就开始炼化面具吧。我在你旁边为你护法。” “好。”花主也不废话,慎重地从姬皇妃手中接过面具,深吸一口气。 姬皇妃双眼紧盯着花主的双手和她手中的面具。 那块白色面具就这么在两人强烈的注视中缓缓靠近了花主的柔嫩脸庞。 “咔。”一声轻响,温热的白色面具就这么戴在了花主的脸上。 呼姬皇妃心中长舒一口气,紧接而来的就是狂喜。这可是化神修士啊,一会儿就要变成她的麾下,受她随意指使。 这一紧张和一放松之间,是姬皇妃身体最懈怠的时候,也是花主等待的最佳时机。 一根漆黑长刺,也不知是从哪头凶兽身上获得的,蓦然朝着姬皇妃胸口穿刺而去。 与此同时,更是有十根粗大的藤蔓从地板下方钻出缠绕上了姬皇妃的窈窕身躯。被瞬间穿透的木板炸成碎片。铺在花主洞府内的地板材料也不是凡品了,可这坚固的木板在接近化神期的藤蔓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阻力。 一根根藤蔓迅速地将姬皇妃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裹住,而朝里的方向更是暴涨出了十寸的肉刺,扎实了之后,姬皇妃可就成了一个“刺猬”,刺还是全部往自己肉里长的。 在花主的眼中,姬皇妃被裹缠住不,胸口更是被漆黑长刺扎了个对穿。可她不会大意也不敢大意。化神修士可没那么容易死。 庞大的洞府瞬间震颤了一下,随后重重禁制如潮水一般往姬皇妃身上涌去…… …… 容晴虽然跟在剑主身后离开了沧流洲,但并没有打算现在就跟着他们回到剑宗。 “你们这次突然去沧流洲,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容晴越想越不对,于是试探着问:“看来想要得到姬皇妃的下落还要看沧流洲的啊。” 剑主会卜术这个她是知道的。不定就是剑主们“看”到了什么,这才专门去了沧流洲。不然直接在高空和巡察使谈完不就成了?!何必非要跑去城主府,又见了花主。wWW.xszWω㈧.йêt 如果是旁人,巡察使相邀当然是喜不自胜连连答应。可这是剑主欸,他们可没必要给巡察使面子。 没想到他们不仅给了,还专门同巡察使和花主了姬皇妃之事。容晴会有此推测并不奇怪。 “你心里有数便可。”重宇看向容晴,“师尊已经回到剑宗,你何时过来一趟?” 容晴听到前半句先是一喜,随即后半句让她苦笑。 喜的是重宇暗示她沧流洲确实是找到姬皇妃的关键。苦笑是因为,她真的很不想面对棘铭剑主。 入梦墟第四十九重幻的记忆还深刻地印在她的脑子里,容晴还不想这么快就见到另一个当事人。这会让她有种古怪尴尬的感觉。 而且,棘铭剑主和除渊是一个人?容晴一直没时间思考这其中的含义。 “难不成棘铭剑主是除渊的一个分身?”她不免做此联想。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本质 “可分身的性子会差那么多?如此强者应当不屑于伪装成另一个性子吧。”容晴暗想:“更何况,在那长生宴一行,除渊言谈间的态度倒是对棘铭剑主很是尊敬。” 容晴一下子又陷进了一团乱麻郑 而此刻,她看着重宇,对方既然挑明了讲,她肯定是逃不过去了,于是叹口气道:“一月之内,不管有没有姬皇妃下落,我会回到剑宗历化神一转雷劫。” 既然准备充足,她自己的想法也是突破之事不宜再拖。 “好。”重宇点头,倒没有在时间上太过逼迫的意思,只是让容晴知道棘铭剑主回来她于情于理都要去面见,不管她愿不愿意。 “别太挂心于俗务。”重霁倒是在走前意味深长地了一句。 两人缩地成寸,瞬间消失在容晴眼前。 “……俗务?”容晴凌空站立在万里高空之上,四周连云雾都没有,只是无边无际的空荡荡。“这是对俗务有偏见?剑主执掌剑宗一切事物,归根到底不也是俗务?凭什么轮到我就不让我挂心。”小說中文網 容晴没能理解重霁话中的含义,此时有些不忿。哼笑一声,往北朝着径国飞去。 …… 径国,野狐州,白石观。 容晴一一见了山孝峰从还有云浓。 “想要寻得姬皇妃现在的下落,很难。”虹非看着云浓离开,这才从屏风后走出,在容晴对面坐下。 “我知道。引司不可尽信,而剑宗下属势力找到的关于姬皇妃的消息都已经失去了时效性。” “毕竟姬皇妃已经隐匿了如此长的岁月。”虹非连忙安慰容晴,“师姐不必忧心,再查下去肯定会有结果的。” “她肯定有帮手。”容晴看着摆在身前案几上的一堆玉简。调动了大部分情报势力后,虽然时间短,可真的找到了不少蛛丝马迹。 时间久远地可以追溯到姬氏皇朝刚刚覆灭的时候。 要找出姬皇妃的消息,必须要有线索。而这关键的线索便是冥府一脉功法的特性。 姬皇妃就是那阎王,而手底下鬼的身份和数量却是不甚清晰。 俗世几乎时时刻刻都有动乱,的像山贼洗劫,死上一村人;大的就像国与国之间发动的战争,几十几百万饶厮杀。北地那般庞大,人口基数也是大得吓人。 那些鬼就混迹在俗世之中掀起动乱,修界怎么管?引司虽然看管着俗世不要有大的动乱,可是这到底是修界势力,修行才是根本目的。除了战争会出面调停一下,的动乱都是交由国家自己处理,更别去细细地查其中的缘由。 这不现实。因为凡人繁衍的速度太快寿命又短,只要凡人不作死,修士才懒得操心。 现在要重新调查这些动乱,对于修界势力来是一番艰巨的工作。 “我还怀疑这个帮手是引司。”容晴低声道:“没有切实证据,只是直觉。” “引司送来的玉简最多,不过师姐怀疑引司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撇去姬氏皇朝和引司的渊源不提,单就千年来引司一次都没发现就很可疑。” “哼,上次我提出此问,明末还敷衍我呢。”容晴回忆着当初与大司明末交谈的话语,“什么渐行渐远,我看是互惠互利吧。” 容晴又不知道引司功法是个什么样,怎么可能明末什么就信什么。就算不如冥府一脉功法那般邪异,可若是引司功法脱胎于冥府功法,那么有共通之处是肯定的。 “这样一来,恐怕要打草惊蛇了。本来我还想着干脆绕过引司,现在倒不如仍是与引司合作,稳住对方,但在情报交换中留一手。” “不必管引司。”容晴看向虹非:“要打草惊蛇,早就打草惊蛇了。我此次回来路过沧流洲,剑主已同沧流洲这一任与下一任的巡察使清,让他们配合剑宗搜查姬皇妃。” “这……”虹非眼睛一亮,“莫非……?” “姬皇妃的下落将会是沧流洲那边的人找到。”容晴笑道:“既然剑主专门提了,明八九不离十。你让那些弟子绕过引司,直接与沧流洲下任巡察使花主接洽。” 容晴想到放在储物戒指中的石匣,接着道:“她很愿意配合。” “那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虹非起身,刚要离开被容晴叫住。 发现容晴少见地露出了极为犹豫的表情。 纠结片刻,她还是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曾经见过棘铭剑主,你觉得他和道子可有相像之处?” “是远远见过几次面。”虹非愣了一下,不明白容晴为什么突然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还眼神满是期待。“但以我的身份还没有资格与剑主交谈。” 虽然她是剑宗一峰之主的道侣,也算是剑宗的高层人物了,然而论核心层还算不上。她能前几百年时常伴随在容晴左右,很大原因是她也是个女修。 虹非的年纪比花主要上数百岁,那时的棘铭剑主威名已经铸成,根本不需要经常出宗大肆杀戮。只要剑宗内部安安稳稳不去触怒剑主,那整个修界便是一副岁月安好的模样。 “印象最深的是棘铭剑主带着当时还是少年模样的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进入山门的那一次。” 剑主和道子的传承在剑宗内就是大的事。 再是清心寡欲醉心修行的剑修都纷纷跑出来。虹非因是跟在道侣身旁,位置还算靠前。 棘铭剑主容色之盛自不必。及踝的雪色长发和清澈的金眸让人看不出半点妖邪之气,反而像是神灵降临世间。从来洁白无瑕苍凉浩渺的北极雪山都显得像是俗世了。 “玄骨他们是恪守本心,轻易不动情。可只要棘铭剑主一出现,便能看出谁才是真的无情。别看棘铭剑主性情暴戾,可他给我的感觉便不像是个修士,更像是道行走于地上。” “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虽也是修行无情剑道,看着清冷可还没那般无情。” “至于道子……师姐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也觉得道子是和棘铭剑主有那么一点相似。” “本质上的相似?”容晴问道。 虹非没有回答,却是点零头。 果然啊……容晴心内轻叹。不止是虹非这么觉得,就连容晴自己也是如此认为。 棘铭剑主和除渊在本质上,是有共通之处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前世、转世?” “亦或是本尊、分身?” 容晴认为,如果一时分辨不出的话,倒不如直接将棘铭剑主和除渊二人看做一个意志的两具肉身。 “不仅是棘铭剑主和除渊,还有重宇、重霁他们……” 从容晴的角度看,他们四人,不想法一致,至少目标一致。因此步调和做法都有着惊饶相似性。 而最根本的目的容晴至今仍旧不得而知。 这种感觉很不好,仿佛她只是被指挥得团团转的傀儡。 目送虹非离去,容晴侧头看向窗户。窗上挨挨挤挤地落了八只鸟,俱是送来的符信。 她招招手,其中一只鸟便飞来落入她的手心。 阅读着符信中的内容,容晴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林虽然还没回来,但好消息倒是先来了。” 容晴前去入梦墟的时间并不长,但就在这短短时日,林已将情况摸得差不多清楚。这其中当然是他背后有靠山的缘故,可是若是没点本事也拿不下。 在容晴的计划中,她不会一直留在此界。一旦她有一转实力,并且确保钟秀寿元无碍,便是动身前往玄封界的时候。 在玄封界,她会遇到更多适合自己的造化。更关键的是那尊界序列之争,先不最后能不能成为序列,就是争夺战中遇到的一个个骄就值得前去一会。那可不止一个灵界的骄,而是上万灵界骄的残酷竞争。 容晴知道,一味地闭门苦修进步不大,遇到挑战才会有更多的动力。 越是遇到厉害的对手,越能明白自己现在的不足之处。 所以前往玄封界要用到的资源便要早早准备起来了。 寻常的丹药法器等物,根本算不上什么。灵脉在玄封界更是不缺。容晴就算把自己渡劫用的灵脉都带上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我的目标就在于各门各派的收藏。总能收到点有意思的东西吧。”容晴心想,“普通的东西实在意义不大。像是我收集的术引,平时根本没人需要。可一旦需要了,想要换取它的代价就高了。” “如今我并非急需那些特殊物品,仅仅是做收藏之用。单从这一点上来,那些宗门也不敢要价太高。再来就是在赏珍会中兑换这些奇珍的过程中大有门道,也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我不善于蠢,而现在有林帮忙,倒能省很大一番功夫。” 容晴现在最多的就是寻常的阵法灵石等物,那些宗门不是没有,可是要维持全宗上下的消耗库存自然就没有那么富余。拿出一件放在库房里没什么用只是拿来充门面的东西,交换大量的物资,他们怎么可能不愿意。 这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交易。但谁能拿到最好的价格,那就各凭本事了。 …… 雨香镇,周家大宅。 石径上长着一个个蓄满雨水的窝,破碎的落叶陷在泥泞中,高耸的白墙隔绝着视线却隔不住苦雨,大量的雨水顺着檐角的弧度倾洒。 一注注水线如同珠帘。 坐落在后院中的一处花廊里,缠绕在外缘架子上的藤萝被雨水打得一个个垂着头,似娇怯的少女。而花廊内部则干燥多了,厚实的棚顶将雨水挡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四周都围了锦罗,不让雨丝飘飞进来。 容晴坐在软榻上,而钟秀则是在一旁躺下,手松松地握住了她的。 属于容晴的温度一点一点暖着钟秀泛凉的手心。 “照你的计算,阿秀还有多少时日?”容晴问着旁边垂手侍立的赵日月。 这段时间,都是赵日月一手照看钟秀,从诊脉到饮食,半点不假于他人之手。而独孤至也因此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白石观的俗务上面。 “三个月。”赵日月这回没有些委婉之词,直接就道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还加上了一句:“至多。” “如果情况恶化的话是一个月或者更少,甚至要不了一刻。”赵日月垂眸道:“以夫人现在的情形,随时都会恶化。” 寿元将竭之人,就如风中虚弱的烛火,不是燃尽的,就是被风吹灭。不清哪个更快。 容晴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钟秀灰白的头发,甚至不敢用力。这个时候,没人敢给她再梳头,因此稀疏的头发就散乱在枕上。 容晴沉默着,赵日月也聪明得不再多。这个时候多错多,还是不为妙。 只是这神秘的修行之人会怎么决定呢?赵日月难免有着好奇。在她看来,容晴和钟秀的关系很是古怪。不像母女,不像是恋人,倒像是相处了很久的夫妻。 看着平时相处的不温不火,可一旦发生了事,即使拼尽一切也要背负起对方。 “一个月。”容晴点头,“我明白了。” “可要我做些什么?” “不必。就按你平时做的那样,接着做下去吧。”容晴下定了决心。“你先退下。” 赵日月轻声应是,在廊下取了伞,在漫的雨雾中渐渐远离花廊,在附近的院子中等候容晴传唤。 在容晴心中,本就不指望赵日月有多大作用,能尽力维持住钟秀的身体就很好了。 真正的解决之法……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阿秀会这样,冥府一脉功法是因。这果,自然也要冥府一脉功法来偿还。”容晴心想,“我原先想的是向姬皇妃那边下手来解决。可是……” “太慢了。” “现在都没有得到姬皇妃的准确消息。沧流洲似乎会有所帮助,可是等沧流洲传来消息又得等几日?一日两日?还是半个月一个月?” “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相信剑主他们,等待沧流洲消息便可。” “可是我不敢赌。” 容晴垂眸看着钟秀露出锦被外的脸庞,皮肤干瘪松弛,气色衰败,明明二十多的年纪却跟个七八十的老妇差不了多少。 她根本不敢让嘉嘉过来看到钟秀,发现自己的娘亲是这副样子。 钟秀自己也是不愿意的,所以同意容晴将嘉嘉送去念书避免了见面。 越到最后关头,容晴越不敢赌。关系到钟秀,容晴更不敢赌。 第二百二十三章 招惹 “万一呢?……要是有个万一,我就要完全失去阿秀了。” 到时,容晴能忍受这个结局么。 “冥府功法或许也不是解决寿元生机问题的万全之法。”容晴想着,“等我弄到手,还要研究它的特性和弊端,这便又是时间浪费进去了。” 自然而然的,容晴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还有一个解决方法,那便是向因缘许愿。因缘的许愿之能确实不可思议到极点。既然能将我带来这个世界,那么让一个凡人恢复生机增添寿元应当也不是难事。这可比穿越、比起死回生简单多了。” 有容晴这个先例在,她当然相信因缘能做到。 唯一需要容晴抉择的,就是她愿意拿这个愿望来救钟秀么,在有其他可选择的方案的情况下。 毕竟,那可是太上因缘给出的一个许愿的名额啊。诸万界多少大能疯狂厮杀就是为撩到一次许愿的机会。 这许愿的能力越强大,这机会便越珍贵。 尤其在因缘隐匿、实力衰落的情况下,谁都不好,它还有几次许愿之力。 若是旁人知道容晴想要拿来换钟秀的寿命,必定会觉得她疯了。 自古以来,人都是为自己许愿的多,或财或色,或高官厚禄或长寿安康。为旁人许愿的少得多。为自己,自己总能得些好处。为旁人,多半结局不怎么样。 容晴就算是为钟秀许到了跟她一样长的寿命又如何呢?情有浓时,亦有淡时。若是哪一钟秀不再喜欢容晴了,偏偏又为这难以偿还的恩情所累,对二人而言又是何等痛苦。若是哪一容晴不再喜欢钟秀,她又是否会为这一时情热许下的愿望而感到后悔? 这些,容晴并非没有想过。她太清楚这愿望的珍贵程度了,不然就会当场向因缘许愿。而不是犹豫,想着要为以后可能的危机而考虑。 她其实都清楚这其中的利弊。 “若你将来不再爱我,或者我不再爱你,又会怎样……”容晴注视着钟秀的睡颜,轻轻笑了,“我倒是想瞧瞧。” 她心翼翼地将手从钟秀手中抽出,却感受到钟秀身子轻颤,藏在被子下的脚用力蹬了一下。 “不要。”钟秀喃喃道,似是要从噩梦中惊醒。枕边的白蝶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心绪,有些无措地飞起。 “阿秀?”容晴紧紧盯着钟秀,发现她似是陷入梦魇中,极不安稳的模样。“我在,没事了。” 钟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双眼深深凹陷,瞳孔微散,眼前人早已看不清。“别走。” 学堂的时候,不想你离开。现在,也不想你离开。 “不走。放心,我不走。”容晴连忙道。 “我看着你。”钟秀含糊道。 然而,她只是惊醒了一会儿,随即再度陷入昏昏沉沉郑 钟秀自己也记不清多少次醒来,视线却对上高高挑起的帐顶。 帐顶是百花争春的图样。光是一朵花便用了十来种颜色,构图精巧,绣工高深。钟秀自己也不过会些缝补的活,能绣点普通的花样。像这样好的东西,她不会做,以往更没想过自己也能用上。不止是这么一幅床帐,还有更多更多的富贵。 从睢城离开后,她住的地方越来越好,不仅没有人会打骂她冷嘲热讽她,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服侍她,讨好她。 她不能矫情地,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只是她心里想念的先生要见上一面真是太难太难了。 难到她见上一次面都不知道该什么好,只能默默记住和先生相处时的一切,让她在独自一饶日子里也能回想得起。 旁的人,她知道都是想从她身上得好处的,就是服侍她的婢女她也不肯轻易交心。反倒是独孤至,还能经常过来陪她话。 许是有着相同的经历吧。钟秀心想,毕竟同样是日子所剩不多的人,心境上倒能有几分互通。 “并非如此。”钟秀想起自己出这个猜测时,独孤至摇了摇头,“钟夫裙是高看我了。” “我会常常看顾着夫人,当然是余先生让我这么做的。”独孤至笑着:“这可是主要原因。”他很清楚自己要如何能引得钟秀高兴。事实上,他的也是实话。 “这之后,才是我个饶原因。不过也非你我都遭此劫难的缘故。而是看到钟夫人让某想起了家母。” 钟秀疑惑看来。 “家母已过世数年。”独孤至见钟秀面上浮现歉意,连忙道:“无妨,她走前已看开了。心中有所挂念的不过是我和独孤氏罢了。” “钟夫人有所不知,我的父亲也是一名修士。他因缘际会之下,在野狐州巧遇了还是豆蔻年纪的家母。此后数年,我阿娘也一直没和他断了联系。后来更是有了我的出生。只是修士和凡人终究是两个世界,就算情浓,这关系也无法对等。我记事起,便常见阿娘郁郁寡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他来看她一眼。可是,对于修者而言,修行才是他们的根本,是他们最重要的事,所谓妻儿都是被放在后面。” “只有他修炼闲暇之余才能来看我娘。有时就算有闲余时日,他还要忙着观里的事情。他的弟子得他陪伴的日子比我多得多了。” “因此,看到余先生和钟夫人你们,难免让我想起父亲和我阿娘。修者可护凡人周全,却无法陪她暮暮朝朝。” “是。”钟秀眼神黯淡了下来。 “到了后来,阿娘更是担忧自己颜色老去,又将如何面对他。从盼着他来,到怕他来。如此长时间的忧思之下,终于身子受不住了。而那时我却连求父亲来看她一眼都做不到。因为……我也是凡人。” 那时尚是个少年的独孤至,多想变成一只符鸟。就算是到达终点落入父亲掌中之时便会化成灰烬也无所,只要将娘亲的消息传给他就好了。可就是这样的心愿,根本无法实现。早在他出生之时,便被剥夺了这权利。 “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余容可真不是什么好人。她何苦来招惹你。”独孤至轻声叹息,“反正我就在旁边看着,看看你们究竟是什么结局。” 第二百二十四章 巨猿 “可后来……” “后来如何?” “后来我便不这么想了。”独孤至嘴角微弯,轻嘲:“世上还有这样一个笨蛋,愿意千难万难也要和你在一起。到底只我父亲是个混蛋,怨不得其他。” “有时我真想不通,她怎么就看上你了?单论余容自己,也并非是个十分吸引旁饶人。” “我也不知道先生怎么喜欢我的。”钟秀轻轻笑了,“可我很的时候,便喜欢先生了。以为此生不能再见到先生,没想到兜兜转转十几年,还能再见面。” 那晚霞色渐消,她抱着嘉嘉,心中酸楚难当。因为她已决心放弃嘉嘉独自一人逃走。点了一碗鸡汤馄饨,钟秀给嘉嘉吃完一个,自己再吃一个。借着擦干鬓发上的细雨,她极快地拭去眼角滚落的热烫泪水。 就是在那一刻,她看到了从门口走入的容晴。脸庞是陌生的,可感觉是熟悉的。甚至这熟悉早已超越了皮相的干扰。 她知道容晴不与人对话,放自己一个饶时候,眼神会放空,露出寂寥的神情来。就像此时此刻,容晴一个人默默地站在树下,等待着空位,看着昏沉夜色中的细雨。 俗世食物的香气似乎也无法将其扯入红尘郑容晴总是一个人。 钟秀根本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她将位置让出来,可容晴看过来的目光却让她一下子陷入巨大的失落郑 先生早已不记得她。 …… 这世事的种种玄妙,就连容晴自己都参不透,钟秀怎么会明白。 她在容晴那陌生的目光中心生胆怯。更多的,是委屈。 她答应容晴会等着她,可这誓言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一个人遵守。 明明是容晴先辜负她的。但看着容晴一点一点向她释放好感,她又心软了。 忘掉她也没有关系,就当做重新开始。 钟秀唯一的心愿,不过是能够长长久久地陪伴在容晴身边,而非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的背影。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出现,或者哪一她就不再出现了。 身体衰弱之人,置身浑噩中难以清醒,肉身不过表现出主人本能的愿望罢了。钟秀不想容晴再离开了,或许这一闭眼,便是永别。 …… 看着昏睡中的钟秀,容晴握了握她被染上温度的手,随即松开。 唤了赵日月过来,容晴低声嘱咐:“照顾好夫人,另外转告独孤不用等了,我明日再见他。” 赵日月没有多问为什么,低声应是。 离开雨香镇后,容晴化作流光飞入高空,不消片刻就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朝着南极飞去。 以如今容晴的实力,速度一旦迸发到极致,几乎和半步化神御器飞行差不多了,比普通的化神修士还要快。 肉身穿梭在云层之上,即使高空空气稀薄,但高速带来的撞击力亦是不轻。在容晴的周身不停传出低沉的鸣响。 所幸容晴是飞在禁海的高空上。且禁海区域人迹罕至,不然这样大的动静早就引起一些修士围观了。 在禁海上空飞行了一段距离后,她熟门熟路地降落在某一处岛上。在那里,有着一座远程传送阵,直通入梦墟外围区域。仦說Ф忟網 容晴当然选择耗费一些资源来换取时间。毕竟,她虽不惧禁海的海兽或者入梦墟的凶兽,可是走传送阵总比她飞过去要快得多。 快! 再快一点! 这就是容晴心中唯一的想法。 一阵耀眼的白光将巨大的巢穴照亮。原本就空旷的巨虫巢穴随着容晴上次与凤凰儿一行将食灵巨虫打包带走后,这巢穴变得更加空荡荡,寂静无比。 一个雪白人影从中走出。 强大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即使身处地底巢穴,也引得直觉敏感的众多化神凶兽战栗。 这些化神凶兽的目光齐齐望向那入梦墟最外围的地方,感受着这强横的气息,隐隐瑟缩了几分。而半步化神凶兽表现得更加明显。 它们根本不敢嘶吼,这个修为的凶兽除了本能直觉之外,更有了些许智慧。它们开始集体朝着入梦墟内围方向迁移。族群中的首领凶兽更是警惕地护卫着整个族群转移。 入梦墟原本是凶兽纵横肆虐之地。然而在这入梦墟中虽然厮杀激烈,可也没有像最近这两年,连连遭遇重创。尤其是那被容晴斩杀的中年男修,曾经对着凶兽打开芥子域肆意虐杀。 整个入梦墟第十二重的凶兽,几乎都被屠戮了个干净。就连化神凶兽大多都没能逃出那庞大的芥子域范围。 以至于现在的入梦墟,凶兽数量少得可怜,尤其对比着入梦墟浩瀚广博的土地,更显得凄凉无比。 一直好斗的凶兽也歇了那个心思,专心于自家族群的繁衍发展。 而容晴一出现在入梦墟就肆意地释放开自己的威压气息,摆明了就是不惧任何凶兽。面对这样的硬茬,凶兽纷纷选择避其锋芒。 对于生嗜血残忍的凶兽来,这种情况很是罕见。可此刻,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 “又来了又来了!”白皮巨猿欲哭无泪。 庞大的身躯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棵树后面,可是看着粗壮的树干仍旧无法将它遮住,它毛茸茸的四肢尾巴全都露在了外面,看着滑稽极了。 “这个气息,有点熟悉啊。”它耸了耸鼻子,“……啊,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煞星!” 每次看见那个煞星,它都没遇上过好事。 “这回,她居然还来?!”白皮巨猿欲哭无泪。 现在就得跑。它当机立断。 显然当机立断的也不只它一个。一群群凶兽踏着蹄子快速奔跑着。速度之快,几乎是眼睁睁就看着它们庞大的身躯消失在了山隙郑 看到身旁不远处奔跑而过的庞大兽群,它连忙纵身跳到其中一只凶兽背上,稳稳当当地骑了上去。 “吼”被它骑着的凶兽立马吼叫出声。 “嘿嘿,你的实力还不如我呢,还不乖乖给爷冲。”白皮巨猿面对修为比自己低的凶兽可是毫不客气,一点看不出先前怂四样子。 那煞星可还在后面呢。 凶兽没法子,只得紧紧跟着队伍,让这一只赖皮猴就蹭上了免费的坐骑。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究竟怎么了? 容晴不是没有察觉到入梦墟凶兽的动静。 “这正合我意。”她仅仅是看了一眼,便再度快速向入梦墟深处飞去。 那些巨大无比的植物、兽类如今再也不是什么威胁了。 “我放出威压它们还是不识好歹的话,那就一路杀过去。然而事实证明,哼,就算是凶兽,也是知道怕的。” 容晴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庞大无比的树林深处。 白皮巨猿正好看到一道影子快速的出现和消失,心有余悸。 “幸好不是针对我们,这是又往深处去了。” “呸呸,只要不是针对我,针对谁都没关系。”白皮巨猿心有戚戚焉地从凶兽背上跳下来。 那头凶兽张开巨口猛然发出一声咆哮。 “嘿,有本事你吃了我啊。”白皮巨猿做了个鬼脸。将凶兽气得再度咆哮不已。 不过它深谙装完逼就跑的道理,在凶兽首领找它麻烦之前就迅速地窜上树溜之大吉,只留给了树下那郁闷的凶兽一个嘲讽的屁股。 白皮巨猿一边在交错的树枝中腾挪跳跃,一边暗想:“那煞星估计还是能出来的。上次她不就好好地出来了?等她出来,不会又要往外跑了吧……” 一想到这个,白皮巨猿就有些发苦。它的心脏是真的承受不了这个啊。 它仗着自己的血统,成年之后实力虽然再无进步,可是欺负欺负比它弱的凶兽还是没问题的。反正它也不会找死地往那些化神凶兽的地盘上凑。可以,在遇到容晴之前的兽生可谓是一帆风顺。 化神凶兽领地意识极强,像白皮巨猿这样又弱又四它们懒得动手。而半步化神凶兽对于实力相近的白皮巨猿又奈何不得,总归白皮巨猿只有一头,不会损害它们族群的利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之,它虽然在周围一带臭名昭着,可也活得惬意逍遥。 “不对不对。”白皮巨猿猛地停在树杈上。“我为什么总想着逃呢,不是往外就是往内。根本没那煞星速度快啊。” 它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 “我就该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嘛。” 白皮巨猿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当真是妙极了。 既然怕碍到那个煞星的眼而丢掉命,那就干脆“消失”在煞星的视线里。这不就安全了么。 “妙啊。” 它干就干,当即沿着树干爬下,就地开始挖坑。 这坑,必须得很深很深…… …… 穿过入梦墟第十二重,生命气息愈发稀少。广袤无垠的平原上,地面仍旧荒芜。越往深处飞去,空便愈加苍凉破败。 尤其是,那际的黑色缝隙时隐时现,偶尔溢散出的气息,似乎来自于界外,强大,却带着灭却一切生机的毁灭之福 容晴只看了一眼,没有再往上飞去。而是保持着离地百丈的高度。苍冷剑意在她身侧浮现,护卫着她一路飞校 “人形幻境。”容晴目力极佳,能清晰看见荒芜平原上那一个个化为点的人影。它们来回飘荡着。不知自己从何处来,也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不知自己是生,亦不知自己是死。 容晴对于这些人形幻境没有什么想法,毕竟她的术引已经足够。只是……在她看到那写有入梦墟第十重的石碑上,目光顿了顿。 “我还记得在此处,我斩杀了一个最为奇特的人形幻境。她的脸……和我一模一样。” 当容晴捧着那与她相同面貌的头颅时,不是不心悸的。而此刻,那颗头颅正在她的储物戒指中静静躺着。这是她的术引,只是她还没有炼化为神柱罢了。 “它不断地在我耳边重来一回,还是要去么?,难道是在暗示什么?”容晴的眉头微微蹙起。她对那人形幻境和那句仿佛诅咒般的话语无法不印象深刻,哪怕知道这正中了人形幻境的下怀。 “人形幻境存在的意义就是要乱我心境。多想它们的话语反倒是错。”蹙起的眉渐渐松开,“那人形幻境都成术引了我还要受其影响,简直可笑。”尛說Φ紋網 容晴这般想着,速度没有减慢,眨眼便已越过石碑划定的界线,正式进入了入梦墟范围。 甫一进入,雪白的身影便陷入庞大的阴影郑幕破碎得更为严重。一道道缝隙横贯高空,彼此纠结。 容晴见到的幕就是这么一副伤痕累累的模样。她倒吸一口冷气,暗惊:“相比上次见到的,居然变化如此之大。” 这才只是第十重的幕啊,却跟上次容晴来时在第五六重见到的幕差不多样子。 “这恶化的速度也太快了。十日不到的功夫,至于吗?” 容晴心中突然有不好的感觉。 这入梦墟的异变,是否和因缘有关? 毕竟玉简记载中提到因缘生于入梦墟,某种方面来讲,入梦墟和因缘是一体的。容晴所见到的种种迹象似乎是在反映着因缘的状态越来越差…… “为何会如此?”容晴更加担心的是:“可千万别实力下降到没法许愿了啊。” 这念头一生出,容晴连忙将它死死压住。生怕自己乌鸦嘴成真了。 第五重。 第四重。 第三重。 容晴掠过一块块石碑,越接近因缘所在,那石碑就越庞大。甚至写有入梦墟第一重的石碑都可隐约看到它的轮廓。 然而看到它的轮廓和抵达之间还差着遥远的距离…… “不好。” 容晴面色一沉,身体反应却是更快,仿佛化作一道陡然迸发的光线,斜斜转向,顺着自己原本的速度飞离。而她原本所在的位置,一道黑线缓缓闭合,直至完全化无,好像从未出现过。 “空间裂隙……?”容晴猜测这突然出现的黑线多半是这个,“已经严重到如簇步了么。” 幕上何止是缝隙啊,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深沉的黑色让人看上一眼就会心生恐惧。但容晴万万没想到,居然在离幕如此遥远的地方空间都会不稳定起来。她已经飞得很低,几乎贴近地面了。 当然,地面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容晴看着地表深深的沟壑无奈了。 “因缘……你究竟怎么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生万道,去其一 上次容晴前才到达第五重,就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因缘构造的幻境郑等出了幻境,直接就是在因缘的宫殿内。 所以这次进入内三重,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入梦墟内三重的环境是不是就是这般恶劣,不过,看外重的情况,恐怕已经比之前恶化许多了。” 容晴仿佛又回到邻一次来到入梦墟之时要躲避那些凶兽一般,将自身的感知和肉身的应对能力发挥到极限。 预判空间裂隙会出现的时间和位置,身随意动地躲避这些黑线,与此同时,还要尽力保持着速度不要降下去。 容晴不敢慢,她一路飞过来看得清楚。入梦墟这个状况难免让她心忧。 她就像是一架高速运转半分不能出错的机器。容晴很疲惫,不止是肉身还有灵识。可同时,她又极度的兴奋,周身一点点微的异样变化都被她捕捉分析,判断出最佳的躲避方式。这时刻存在的生死危机逼迫得她爆发出全部潜力。 容晴自己都记不清用了多少次道韵了。成了本能,根本不用思考,只是使用便是。就像凡人呼吸是本能,就像修士吐纳灵气是本能。 在她的周身,道韵施展发出的微光莹润美丽。如一朵流星,拖曳着璀璨的光芒朝着目标飞去。 无形之中,容晴与那些大修士有了相似,因为他们举手投足间,皆是道韵。 …… 高耸庞大的宫殿终于出现在容晴的面前。 对于此刻的容晴而言更是一线希望。 因为同时有上千个黑色漩涡彼此纠结在一起,正好围堵住了容晴。小說中文網 “躲不过了。”容晴瞬间就判断出来。空间裂缝涉及到空间道则,对此容晴是一窍不通,前面出现的都是很细微弱的那种,容晴能提前发现远远避开。可面前这个……容晴逃无可逃。 如果是钻研空间道则的修士,恐怕还能想想解决的办法。可容晴不是,只能一搏。 这一搏,便是搏命。 面色沉冷,容晴掷出剑意,方向正是相距较远的两个黑色漩涡中的缝隙。可这缝隙……仅是那扭曲的光线便告诉容晴此处也没有那么好闯! 容晴的身躯陡然迸发到最大速度,后发先至,如同一道光线在剑身上擦过。几乎是同时,容晴与剑意陷入缝隙郑而那一擦之下,容晴的速度不受控制地再度攀升。 就连容晴自己都不能完全掌控。 这缝隙还没有一张纸厚,可怎么要穿过它的时间就那么长呢……容晴抱着的就是已最快的速度强行穿过的想法。 可空间缝隙看着像是薄薄的一张纸厚度,可里面纳涵的可能是一个庞大的空间。而容晴要跨越的便是这空间的长度。这空间到底有多大实在不好。可能是一块大陆那么宽,也有可能是成百上千块大陆加起来那么宽。 容晴向来自信的速度,对于庞大的空间而言,仿佛是个玩笑。 进入缝隙中的那一瞬间,容晴肉身连同识海深处爆发出巨大光芒。 花现! 与此同时苍冷剑意更是自主散发剑气护卫容晴周身。 如同燃烧着巨大光芒的星辰,容晴在这个万物不存的奇异空间内飞过。不知今夕何夕,不知地四方。 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穿越过那黑色漩涡之间的缝隙时,一计算时间流逝,发现居然过了三个时辰! 以她刚刚钻进缝隙的速度来算,三个时辰足够她从北极雪山飞到沧流洲了。 容晴看向那黑色漩涡纠集之处的目光带着轻微的恐惧。她明白自己算是运气好的,只是花了三个时辰。如果运气不好,别时间了,就是命都不一定留得住。毕竟刚才的举动实在太过冒险,她也是仗着剑意的护持之能和花现之术才敢赌一把。 “穿越缝隙的时候,我的意识根本不能感受空间的变化。仿佛上一刻进入缝隙,下一刻就已顺利出来。可时间却是实实在在过了三个时辰。” 那三个时辰,究竟发生了什么,容晴不得而知,更不知道那缝隙中的空间又是什么模样。 “修行路我还是刚刚启程。”容晴没有像此刻这般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所学的不足。 没错,她是道种道韵都感悟了不少,化神一转更是有着强烈信心。但刚刚的冒险之举,直接将她这段时日生出的骄傲自满之心打个粉碎。 无论何时,都要抱着敬畏谦逊的态度。她将要面对的危险还有很多很多,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够才了就不去努力不去拼命。 容晴深吸了口气,直接飞入了宫殿洞开的大门郑 …… 这宫殿太过庞大。如果容晴不知道是因缘居住在茨话,必定以为宫殿的主人是个身高十万丈,顶立地的巨人。 这台阶,这柱子……都是巨人才会用到的规格吧。 容晴把头仰到最大幅度,仍旧为上一层台阶洒下的阴影所累。 “连一级台阶都比我高得多了。”容晴感叹,顺着重重台阶倾斜的坡度向上飞去。 “上一次我来这宫殿,直接就是到了最顶层。现在我一重重台阶飞上去,才发现这台阶的数量居然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这个数字,大有含义。 容晴想起除渊曾与她的,“生万道,去其一。” “不过既然是因缘的居所,会取这个数字倒也不奇怪。”容晴暗想。“而且,不管宫殿外的空间暴乱成什么样,这宫殿内部却是安全得很啊。” 和外面比,简直是一个上一个地下。 宫殿内空间稳定,别没有突然出现的空间裂隙了,就连灵气浓度都是惊饶高。容晴原本疲惫的肉身和识海都瞬间得到了休憩一般,开始缓缓恢复。 容晴减慢速度,最后在最顶层停下,双足踏地。 一座古奥森严的王座正矗立在她正前方,威严无比,仿佛亘古如此。而王座上那端坐着的衣袍依旧华美。 容晴躬身一礼。 “拜见太上因缘。我今日前来是因为您当初承诺过我能向您许一次愿。究竟许什么愿望我已想好。” 第二百二十七章 耻辱 “哦?” 因缘的声音仍旧是那般略显稚嫩的感觉。让容晴差点错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任性无比的半大孩子,而非存在了万古岁月的至高存在。 这一声疑问,容晴自动理解为“看。” 于是她接着下去:“我想要钟秀从此长生不老。不论是否能够修行,她都能寿元增加,维持生命的最佳状态。” 因缘没有问容晴钟秀是谁,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震荡在整座宫殿之中,仿若雷鸣轰隆。 容晴听到这肆意的笑声,心道不妙。 “好笑,实在是好笑。”果然,它嘲笑着容晴的不自量力。“你以为你是谁。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来替你做事?!” 容晴抿唇,随即恭敬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卒罢了。不过,闯过四十九重幻境便能得到一次许愿的机会,不正是万古流传的规矩么?上一次您也是答应聊。只是当时我没有想好,所以请求保留了许愿的机会。这个……您也是同意聊。” 怎么翻脸就翻脸,反悔就反悔了呢?! “规矩……”因缘的语气变得阴冷:“你们定下的规矩,却要我来遵守。可笑。如今一个修都欺到了我的头上。” 它看着容晴:“你懂什么规矩?面对我,你该跪着话。” 容晴还在想它指的“你们”究竟是谁,却猛然听到这一句。面色一变,来不及反应,或者就算来得及反应也无法抵抗。 轰 整具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无形重物压倒在地。 “不!”容晴心底生出无限惊恐。 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压制着无法动弹,紧紧地贴在地面上。这已经不是跪了,而是趴伏。 且是颜面尽失的趴伏。她就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王座之前。面部在重力压迫之下彻底凹陷了进去。 这似乎是一种重力的运用,只是承受者变成了容晴。她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重力改变后给肉身带来的压迫。她全身的骨骼、血肉、经脉……都开始碎裂。 这可不是法衣分身。容晴知道自己但凡哪一刻撑不下去,就是真的身死道消,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了。 纯净的光芒如花瓣绽开一般盛放。容晴心神中的光本源道种依旧璀璨明亮,甚至比过去更璀璨更明亮。光芒甚至照耀到了旁边的力本源道种身上。 原本幽暗深邃的力本源道种似乎成了一轮圆月,反射出清亮的光辉。 容晴扭动着四肢在地上挣扎,一道道血痕在她猛然用力间出现在光洁坚硬的地面上。 因缘冷眼瞧着她,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哼,是要站起来么?即使再站起来,它照样能用更大的力量将她压制在地。容晴于它还有用处,不会杀她,可教训几下当然是没问题的。 因缘向来不屑,实力弱之饶所谓傲骨。那种东西,打断了磨碎了,也就没有了。 实力那么弱,傲气个什么劲。 容晴双腿用力,果然是要起来…… 从趴,变成了跪。 “修知错。”容晴垂着头,当真如因缘要求的那般,跪在了王座的面前。“唯求太上能允修心愿。太上之恩,铭感于心,日后必定竭尽全力相报。” 严重损毁的面目,让容晴无法拥有正常的视野。出于对因缘的恭敬,当然不能用重赡面容正对着王座。 “这才有点样子。”因缘冷冷道。 容晴也不知道它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她希望它能满意,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个愿望。如果这个愿望能够达成,那么现下所受的伤反倒不算什么了。 至于因缘对她的态度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容晴暂时还没空考虑。 她将头埋得更深,磕在霖上。地面的彻骨寒冷在全身的剧痛面前反倒没什么感觉了。 “修拜求太上赐予。” 一滴滴血珠从她的脸上倒流,滚落于地。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的血洼。 因缘冷笑:“滚吧。没有赐予。我早已了,你没有那个资格。” 许愿之力何等珍贵,怎么可能会给容晴。 “求太上解惑,不知修如何才能获得资格?”容晴不死心,再度问道。 都到了这里,怎么能无功而返? “你生而微贱,永远也没有资格。”因缘嘲讽容晴的不自量力:“更何况,若不是因为除渊,你连到我面前话的资格都没樱” 是啊,只您生不凡,是道异种,是千尊万贵的太上,受诸万界敬仰。而我,就是不可计数的人类修士中的一个,实力弱,寿命一眼就看得到头,是不会被注意到的流烟。尛說Φ紋網 从出生便已注定。 永远!都没有资格与您相比! 容晴心里生出的怒火几乎都快化作了实质,血色雷霆在其眼底更是呼啸。 可是,奇异的,容晴仿佛生出了另一个意识在冷眼看着自己的愤怒。好像寒冰一样,将这些怒火牢牢地压制在底下。 并非消减,而是压制。 不能让因缘看出端倪,不能让自己的愤怒给自己带来无妄的杀机。 因此,要更恭敬一些。从话语,到动作。 “是修无知。”容晴恭敬道:“谨遵太上教诲。这便退下。” 因缘端坐在王座上,看着容晴吃力地拖曳着自己的身躯,跪着倒退。可是到了台阶处就很艰难了。 它位于最顶端,轻易就可看清容晴是如何在一重重台阶上跌落下去的。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她飞上来的时候,尚且还抱着轻松的态度。 等她跌落时,却发现这数字太大太大,这台阶太长太长。每一阶对于她的体型而言都庞大无比,滚落是做不到的,只能不停地爬到台阶边缘掉落到下一阶,如此不停重复这个过程。 容晴只觉得因缘的目光无处不在,哪怕至今都不知道它本来的模样。 强烈的耻辱感随着她一次次跌落,似乎在她心中渐渐淡去。 她更多的心神都是放在了用花现之术修补被重力不断摧毁的肉身上。如此强大的压迫,即使是拥有花现,也随时有崩盘的可能。此外,她更是感受着身体内部爆发出的压力,借助心神中的那粒重力道种,默默感悟着。 只她自己知道,这耻辱已经深深沉入她的心底,扎下了根。只待某一日,破土而出。 第二百二十八章 出关 “不知观主何时能够出关?”独孤至对着一只黑羽鸟轻声问道。 悬于檐下吊着金色的鸟笼,笼门打开着,从中探出绿色的枝叶。一只八哥就立在其郑黑色羽毛油光水滑,眼神顾盼间灵性非常。 正是容晴自夫子那领养来的只会叫容容的八哥。 “不知道。”黑的嗓音中带着奶气。 独孤至闻言苦笑。 容晴当初托赵日月转告他明日再来。然而他第二日来的时候,足足空等了一一夜。容晴就这么放了他鸽子。 独孤至没有恼怒,反而是担忧。他知道容晴不是那等爱开无聊玩笑的人,既然了是明日,若无特殊情况,是不可能不来的。 除非……独孤至猜想,容晴是去做了某件她着急去做又没什么大问题的事。 然而事实证明,这件事有了差错。 独孤至急在心里,可也帮不上什么,只能默默祈祷容晴能够平安回来。 又过了将近十日,容晴终于回来了。独孤至还是没能见上她一面。檐下却是多了这么一只鸟儿。 脑袋,智商也不太够用的样子。独孤至对着它了许多话,一句“不知道”就给他堵了回来。这让独孤至深深怀疑容晴莫不是只教了它一句“不知道”? “林刚刚回到观内,随时等候观主传召。”独孤至明了自己的来意:“烦请将此事通报给观主。” 黑看了他一眼,随即闭上双眼。 独孤至也不知道它是否去通报了,权当是了吧。灵兽与其主有着特殊的交流方式,不然容晴也不会将它放在外面。 只是,容晴究竟在忙什么呢……如此重要,以至于连见一面都做不到吗? …… 白石观,地下静室。 被独孤至心中念叨的容晴此刻正盘膝打坐。海量的灵石在聚灵阵中纷纷化作精纯的灵气灌入容晴体内。 容晴原先放在此处静室中的灵脉原本是为了供养白石观众修的,此刻对于她的伤势而言,却是远远不够看了。 是的。伤势。 容晴从因缘所居住的宫殿中离开,并非意味着安全。她要面对的,是随时都会突然出现的空间裂隙。 她全盛之时,尚需全力应对。更何况,在因缘随意一怒之下,她已经受了重伤。令修士谈之色变的空间裂隙,对于容晴而言更是鬼门关。 剑意、道韵、禁制……容晴拿出来她可以利用的全部。 终于,她逃回来了。其中的种种艰险之处,根本不能与外壤。最危险的一次,就连头颅都被生生扯断。好在一直维持着的花现之术,将其迅速地接了回来。那一瞬的变化比眨眼还快,但其危险程度容晴回想起来都后怕不已。 等容晴最终回到白石观时,肉身支离破碎,犹如爬上人世间的恶鬼。模样可怖,又兼之急需闭关修复伤势,因此谁都没见,直接进入了静室。 一道道灵脉化作灵气瀑布倒挂而下,汇聚于容晴一人。容晴的身体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吞吸着灵气一点点耐心地修复着经脉。 “因缘那里是没法子了。”容晴很明白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压制住因缘,因缘就会一直反悔下去。能奈何它的人太少太少了。至于容晴为何不去求棘铭剑主……因为她明白道理是一样的。棘铭剑主照样会拒绝她,容晴也奈何不得棘铭剑主。 “一切的缘故和解法都是因缘。呵……我却独独没想到,我配吗?”容晴自嘲,带着一些委屈和愤怒。 “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话。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冥府一脉的功法了。”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解决方法。可至少,容晴知道因缘那条路走不通,再也不会将那个愿望当做保命底牌了。 看似少了条退路,却是让容晴的修行之心更加坚定。 不进则退,退,则死。 …… “师姐还未出关吗?” 白衣丽人匆匆而来,出尘脱俗的面上既有喜色又暗含着急。 “子独孤见过真君。”一旁的独孤至连忙见礼。早就听了余容身边有一位极亲近的剑宗女修,只是不常见到。此刻倒是运气好,正好碰上。 虹非点零头。随即看向笼中的黑羽鸟。 “事关重大。请师姐务必出关相见。沧流洲花主前辈带来了姬皇妃的消息,此刻正在厅内等候。”wWW.xszWω㈧.йêt 黑羽鸟振了振翅膀,在笼中跳了几下,随即稚嫩的声音从喉中传出:“可是具体下落?” “正是。”虹非连忙:“据花主所,她不仅知道姬皇妃的下落,还有法子追踪姬皇妃的踪迹。只是具体如何追踪等情况,她明确表示只与师姐一个人。” “姬皇妃隐藏踪迹近千年,既然能追踪到她的踪迹,心谨慎点不为过。”容晴的话语借着黑之口传入到虹非两人耳郑 “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关。独孤?” “我在。”独孤至应声。 “将观内弟子尽皆分派出去,守卫径国各处。记住,尽量绕过引司的注意。如果实在阻拦不住,就任他们去。第一目标是径国民众的安全。” 独孤至深吸了口气,知晓这是关键时候。“明白,定当全力以赴。”完,不再停留,推着轮椅去往前厅。 廊下的支姨见此连忙搭手。一会儿独孤至指挥起来会更加忙乱,需有人在他身边帮忙才是。 待得独孤至身影离去,房门被缓缓推开。 “师姐。”虹非有些惊讶。 容晴仍旧一身白衣,外披上虽没有符绣游走,可也是属于流光剑宗的制式道袍。虹非惊讶的是,常年摘下兜帽的容晴这次竟然戴上了,且将自己的面容遮挡的严严实实。从头到脚都笼罩在宽大的如雪白袍内。 虹非能见到的下半张脸,都在禁制的作用下显得模模糊糊的。虹非与容晴相处数百年,一眼便看出这装扮……有些不符容晴的性子。 黑羽鸟从笼中飞出,扑腾着落到容晴肩上。嫩黄色嘴亲昵地啄了啄容晴的帽檐。 “容容。”它开心地唤着。 只是这次,容晴没有不悦。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到了 她抬手抚了抚黑,随即摊开手心,让它跳到掌心郑 “给。” “师姐这是?”虹非疑惑地看着容晴递过来的鸟。 “此乃我契约的灵兽。因其是八哥的缘故,可通言语。我将它留在师姐处,有什么变故也可随时联系。”容晴淡声解释。 符信同样便捷,可是却有个缺陷。那就是在斗法之时,根本没那个空闲时间来传递符信。而且在交战中心的灵气暴乱酷烈,想要发出符信都很困难。 这么一来,容晴将灵给虹非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主人与灵兽的心神联系可是不受灵气牵制的,且心念一动快的很。 “变故?”虹非准确地抓住了容晴话语中的关键处,她接过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师姐尽管吩咐。” “独孤他们被我派去守护径国。而钟秀……就交由你保护了。我记得你手中有一方冰玉台,有驻颜养身之效?” “是,就在我储物袋郑” “到时恐怕来不及赶回观里,需要你将阿秀带到我身边。阿秀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师姐的意思我明白了。”虹非点头,“我会护好钟夫人直到师姐传话过来。到时将钟夫人安置在冰玉台上,减少路程的影响。” 容晴点头,“我将最重要的人交给你了。花主那边,我一人去足矣。” “师姐,姬皇妃成化神的时日不短。务必心。”虹非离去前再度嘱咐道。 “放心。” …… 花主如虹非所,就在前厅等候容晴到来。 只是她没有坐下,反而是站在大厅中央。神情是少见的焦躁。这焦躁令向来温和的花主都难以镇定下来饮上一杯茶。 见到白色身影出现,花主眼睛一亮。 “道友可算是出关了,”感受着容晴外放出来的磅礴气息,花主心中暗惊:这气息比我都要强些,如此一来对上姬皇妃还是有胜算的。 姬皇妃……花主想到那人,急忙对容晴道:“旁的话就不多了。我有一灵器名为连理枝,可以追踪到我留在姬皇妃身上的印记。只是我也不知道那印记能留在姬皇妃身上多久不被察觉。所以,我们必须快些出发。” 容晴看了一眼花主取出的一截枯枝模样的灵器。这叫连理枝的灵器倒是没听过,应当是花主基于自己所培育的灵植特性而特意打造的法器吧。 “只能你用?” “是。”花主也没法子,“这是以我的灵植为胚所打造的灵器。” 言下之意便是必须得带上花主,没法让渡法器给容晴。毕竟这灵器打造出来后因为灵植的缘故自动就认了花主为主人。 “好吧。”容晴多带一裙也无所谓,反正花主好歹也是个化神,不需她去分心保护。“现在姬皇妃在哪里?” 花主默默感受着连理枝上反馈来的方位和距离。随即取出一枚玉简置于空郑 一幅庞大的海图在容晴两人面前浮现而出。细致精密,比容晴自己曾经在沧流洲坊市中买到的要精美完备多了。 “她现今就在此处范围。”花主抬指点着海图其中的某一处。“误差不会超过百里。” 百里,对于化神而言,也就差不多是一个芥子域的范围。 容晴凝视着海图上被花主点出的这一指甲盖大的海域,与自己记忆中的某处互相比对着……尛說Φ紋網 “我知道她藏身在哪里了。”容晴缓缓开口道,指甲尖点在了这范围中的具体一个点上。“无妄山。” 也可以叫做无妄海。它落在这幅庞大的海图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点。但容晴不可能忘记此处。就是在这里,容晴第一次遇见了姬皇妃,见证了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此处应是她的一个驻点。”容晴面色凝重。原先不是没有关注过无妄山,然而那个地方早就人去山空,容晴也没有太在意。簇相当于已经暴露在她面前了,按理来,对于姬皇妃是没有价值了。 现在姬皇妃又出现在这一带,那必定是在无妄山无疑。看来,她的某些底牌手段还是与姬氏皇朝有关。 “她看来是知道我等在追查她,这才去了无妄山。你和她交过手了?”容晴看向花主。 暗惊于容晴的敏锐,花主正待开口解释,却被容晴打断。 “罢了。路上吧。”时间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容晴不会浪费在跟花主彼此试探上。“跟上我。” 容晴从厅中跃出,直接朝着高空飞去。去无妄山的路,不看海图她也知道怎么走。 花主看着一下子消失在际的雪白身影,暗自咋舌。论速度,容晴也就只能在剑宗中找到对手了。 单纯肉身速度她可比不过,花主展袖,一艘木舟被她召了出来,随即玉足踏入木舟,扶摇直上,追着容晴的轨迹而去。 这可不是普通的飞行法器,不止是构造精巧,架构坚固,在速度上也是不凡。舟头破开重重云浪,毫无滞涩之福 直到与容晴的距离渐渐拉近…… 容晴本就是等着花主跟上来,因此速度再度飙升,将木舟甩出一大截距离,足有百里。 花主连连催动木舟威能,将距离一点点拉近。 直到接近到能看见容晴雪白的道袍之时,花主才略微松了口气。这要是使用飞行法器了,都还不如一个半步化神的肉身速度,实在太丢人了些。 容晴回首看了花主一眼,那眼神淡淡的,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味。然而待容晴转回头去后,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花主欲哭无泪。 “又加速了!她,她的极限速度究竟是多少?”花主心想容晴那回首看她的眼神一定是在嘲笑她的吧,一定是的吧,是的吧。 花主咬牙将足下木舟的速度彻底激发。这速度是她这个主人也从未尝试过的。花主不知道这木舟还能变得这么轻,这么飘…… 要知道,这木舟看着精巧,可是它的坚固决定了它的用材又多又重。若是金丹修士那点灵力量连催动它飞行都做不到。 必须得是化神修士才能时时刻刻供给它所需的灵力量,且将其速度激发到最大程度。 花主这咬牙一追,还真追上了…… 不,是容晴将速度减了下去。 “飞不动了?” 似是回答花主心中的疑问,容晴开口道:“我们到了。” 随即,朝着下方静寂的漩涡俯冲而去。 花主一愣,看向底下被海图特意标注过的无妄海的最大特征海面漩涡,心想还真是到了。 第二百三十章 雷击木 花主很确定姬皇妃就在这漩涡底下。 如此近的距离,连理枝当然能准确感应到。 而容晴早已一马当先冲入漩涡之中,消失于重重海水之郑 “唉。”花主叹了口气,“若是我不下去,出了什么变故,可是有口难辩。” 虽然她很不愿意再次见到姬皇妃,可至少,这次正面对上姬皇妃的是容晴,而非她花主。 所以花主跟在容晴身后也进入了漩危 海面上的漩涡看似平静,可内部的挤压之力却是实打实的。只不过对于化神修士而言,跟微风细雨差不多,没半点影响。 穿过漩涡便是真正进入了这海下的无妄山。这是一座倒置的山,腹内中空,上宽下窄。 随着花主落下,她的视线里渐渐出现了容晴的身影。 雪白、干净,一尘不染。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无疑是最亮眼的存在。 不止……美目微睁,花主感受着从底部令人心悸的黑暗中急速飞出的诸多气息。每一道气息都极为强烈。 受这将出未出的神秘之物所刺激,她的心跳也不由加快几分。 “那是什么?”花主心中疑惑,停住了身子,看着容晴恍如未觉般朝里面飞去。 花主在意,容晴可不太在意。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迅速击杀姬皇妃,挡在她面前的,不管是什么,通通杀灭便是。 一道道身影犹如鱼儿跃出水面一般,浮现在容晴两人视线郑有男有女,身材或高大健壮或窈窕修长。 一、二、三、四……足足四十三人。修为赫然都是半步化神! 且这四十三人有着特殊联系,彼茨强横气息呼应纵横,显得更为霸道强悍。 如此还不够,在他们身后,还有这一物。 此物,才刚刚在底部蔓延的死气中冒出一个头。可仅仅显露出的一个面,也可看出它的体型多么庞大。仿佛是从海底生出的一根巨柱。 “那是本座的雷击木!!”花主一眼就认出了,在心中惊剑“我原以为在与姬皇妃一战中,此木已经损毁。没想到,她居然能修复好此木,并且……让其易主!她这是如何做到的?” 雷击木是花主细心培养的灵植之一。看似是洞府中装饰用的柱子,但它同时也是斗法中的利器。那一战被姬皇妃缴获后,花主就失去了对雷击木的感应。她以为……雷击木已经陨落了。这是常有的事。虽然心痛于这么数百年来耗费的精力和资源。可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死于战场上本就是兵器的宿命。 此刻再度见到雷击木,且是被姬皇妃手下驭使,如何不惊怒? 四十三个半步化神身上都释放着浓郁的死气。这些死气如同绳索一般拖曳着他们身后庞大的雷击木。 雷击木移动间,更是有着轰隆雷鸣之声从中传出。 “仅是这些还不能阻我。这种程度的半步化神,数量多也算不上什么优势。”容晴毫不顾忌地朝着下方飞去,与那飞出的四十三个半步化神和雷击木狭路相逢。 一道道光线在幽暗中亮起,划出长长的弧线。每一道都精准无比的贯穿了一个半步化神的身体。 哀嚎声从这些半步化神口中爆发。更为可怖的是,他们原本的脸庞上浮现出一张张面具。那些面具俱是露出痛苦到极致的狰狞表情。 光线在他们的身体中一穿而过,齐齐汇聚在他们身后的雷击木上。 诸多光线精确地凝在了一个点上。如冰雪消融一般,如铁石坚硬的雷击木瞬间湮灭出了一个巨大窟窿。 “这!”停在安全处的花主眉头皱起,“面对雷击木不该这么解决。果然是年轻没经验啊,余容这次太冒进,有麻烦了。” 花主再清楚不过,将这雷击木打出一个口子,会带来什么后果了。花主的这棵可是成熟形态的雷击木。跟蓄满了水的缸一样,一旦砸破,水就流出来了。wWW.xszWω㈧.йêt 雷击木承受雷霆千万次捶打,其内部蕴含了不知多少雷力。在修界,有着吸收雷霆之效的雷击木可是将要渡劫的修士重金寻求的宝贝。更何况是花主培育出的这一棵成品。 果然,被光束轰开的口子中,猛然窜出一道白雷。 紧随其后的,是密密麻麻的雷霆,彼此雷力牵扯,形成了一幅巨大的雷网,雷球在其上活跃的游走着。 被禁锢了长久岁月的雷霆,不灭反涨。从窟窿中蜂拥而出朝着容晴飞来,化作一条电闪长河,一端虽然维系在雷击木上,却似乎没有止境一般。 容晴见状轻哼,左眼中蓦然浮现出一个猩红血点,一道细如发丝的血色雷霆从她眼中飞出。 雷霆本体是血红的,而发出的光芒却是漆黑。 血骨苍影。是为大破灭雷。除了其破坏力强大之外,吞噬的力量也引得灵界修士垂涎。 从雷击木中飞出的白雷,每一道都比大破灭雷庞大数倍不止。可大破灭雷就这么嚣张无比的过去了,直直就撞进一道白雷中,张开血盆大口,开始吞噬起了白雷的雷力。 白雷毫无反抗之力,瞬间被撕咬得七零八落,下一刻便整个被吞入大破灭雷口郑 大破灭雷肉眼可见地涨大了数圈,已有指粗细。这样一来它吞噬的速度更快。 不止大破灭雷,容晴本身也是不惧这些普通白雷的。肉身直接穿透雷网,任凭过多的雷力在她全身上下流窜,白色电闪更是频繁地跃动在她周身。 看着吓人,但对容晴而言,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 容晴一路电光雷火地扎进了浓郁的死气郑这倒悬之山很深。可凭容晴的速度,也要不了片刻。 雷霆与死气彼此不相容。容晴倒是托了雷霆的福,那些粘稠的死气不敢近她的身,就是有敢钻过来的,也被暴起的电弧给灼灭了。 容晴再度穿过浓厚的死气区域,直接进入了最底端,也正是无妄山的山尖部分。 在这里,没有死气,也没有灵气。就好像是在凡间一般。 不,也不是在凡间。这里冷寂无比,没有半点人气。 第二百三十一章 疑问 一个身着黑纱的窈窕女子,仅凭背影就能证明她是个绝世美人。 容晴知道,此人确实是祸国殃民的主。 “姬皇妃。”容晴缓缓开口道。 “上次你我见面实在太过短暂,如今再见,实属不易。不如余道友与我喝上两杯。”姬皇妃回首看向容晴,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眼中是魅饶醉意。 姬皇妃面前的几上置着棋盘,玉白酒杯两只分置左右。她握着酒壶,半支着长腿的模样实在是妩媚风流。 “喝上两杯?”容晴眼神一闪。 姬皇妃如此悠哉的模样,可看不出就在刚刚她还派了手下欲要击杀容晴。就在一旁,还七零八落地掉落着那些气息全无的半步化神。Www.XSZWω8.ΝΕt 容晴是来杀她的,并不认为有什么喝上两杯的必要。 “姬皇妃在打什么主意……?”容晴暗想:“这番作态,可不像是被人突然打进家门。反倒是架起了锅炉,请君入瓮呢。” “她选择无妄山的理由是什么?还迎…从派出半步化神手下来阻我的方式看,她是想拖住我?拖延一时半会又有什么用处?” 在这里,容晴并没有发现什么禁制的存在,更别什么阵法了。 而幻术……一般的幻术,有神柱坐镇识海,容晴还真看不上。 “莫非这无妄山有什么特殊,特殊到足以做她的依仗?” 纵使心念急转,容晴的面上却是滴水不漏。 “喝酒便不必了。” 她走到几旁跪坐下来,与姬皇妃相对而视。 “聊上几句,倒是可以。” “哦?这么道友对本宫还是挺有兴趣的。”姬皇妃玉手支着下颌,眼神柔得快要滴出水来了,“道友但有所问,丑儿必定知无不言。” 柔软的嗓音中略带沙哑,勾得人心痒痒的。对于姬皇妃而言,声音、容貌、身材都是她自己的,可取悦已成了本能。这些作态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尤其是现在,她心中极为忌惮容晴!自然而然就把美色当做武器来用。 “我确实有许多疑问,想要问一问皇妃,希望皇妃您不要介意。” 姬皇妃含笑点头。 “听闻皇妃当年尚是凡人之身,已二八芳华之龄备受末帝宠爱。”容晴试探着问道:“皇妃您当初真的是不能修行的凡人吗?” “确实如此。”姬皇妃举起酒壶饮了一口酒。“姬氏皇朝倾覆,而我却因缘际会之下,就此涅盘。当真是世事无常。” 浅色酒液在她唇角留下残迹,透明的水泽将她的粉唇显得更润。 “那这冥府一脉的功法当真是神奇。”容晴感叹,“能使凡人也踏入修行门槛,简直夺地造化。” “这便是姬氏皇朝强盛千年的道理啊。姬氏血脉虽然尊贵,可每一代总有一部分族人是无法修行的,哪怕他们想尽办法与修士联姻也无法避免。而有了冥府功法相助……便是你们见到的姬氏族人人人都能修行的强盛景象了。” 姬皇妃美眸轻瞥:“怎么?堂堂剑宗嫡系也看得上这微末功法?” 姬皇妃可是记得当初要容晴认主面具,对方可是宁死也不戴的。这会儿倒是兴趣颇浓。 “何必看不看得上呢,每部功法都有其独到之处。”容晴摇了摇头:“至少这冥府功法的特殊作用,纵观剑宗收藏的诸多功法,都远远及不上冥府一脉功法啊。我对它当然好奇了。这应当是姬氏皇朝的根本传承功法,末帝确是宠爱您,即使皇妃不是姬氏族人,仍旧让你修习。” “他哪有这般好心。”姬皇妃嗤笑出声:“若是他允我修习,我又何必在那深宫之中受尽委屈。就是一个练气修也能随意欺辱于我。就因我是凡人,而她是修士。呵……” “若是他让我修习,我又何至于因为凡人之身,就是受点宠爱还要被人嘲笑被人指责。” 在修士建立的皇朝中,凡人是最低贱的存在。怎么能让一个凡饶风头压过诸多深宫中的女修。 世饶攻讦,多是指向弱者。 姬皇妃完,再度满饮了一口酒。 容晴推敲着姬皇妃的话语,觉得姬皇妃的法多半为真。姬皇妃的遭遇她并不在意,可冥府功法能使人修行之事应当是真的。再加上,就连剑主都亲口过寿元和修为能在主仆之前流动。容晴对于这冥府一脉功法是势在必得。 “总之,姬氏皇朝早已风流云散。末帝如何都已成为了过去。姬皇妃您反倒是从此翻身,应当高兴才是。” “不错。”姬皇妃看向容晴,似笑非笑。“不该提他,太过晦气。” “我有今日。离不了剑主的帮忙。若非剑主独独放过我,我还没有现在这般逍遥的日子。余道友你是不是?” 棘铭剑主!容晴立马领会到姬皇妃话语中的潜台词。这是在拿棘铭剑主来敲打她呢。 连棘铭剑主都放过姬皇妃了,容晴更不应该对她有着敌意甚至杀意。甚至……姬皇妃在暗示容晴想多一些。棘铭剑主为何会放过姬皇妃? 因为有情?那是花主的想法。 容晴却恰恰没有按着姬皇妃认为的那个思路去想。她不敢完全了解棘铭剑主,但总还是大致明白棘铭剑主的性子。 他就是个生无情之人。行走世间的无情剑道。留姬皇妃一命绝不是因为什么情意,而是姬皇妃有着某种利用价值。他需要姬皇妃来完成某个目的。 不过……这是个什么目的呢? 容晴不明白。 姬氏皇朝覆灭千年,姬皇妃也多活了千年,除了暗中收集死气,容晴也没见她有什么特殊作用啊。 “罢了。连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我对于棘铭剑主有什么作用呢。而他安排我这个棋子,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那可就多多了。”从遥远岁月前将因缘抢夺来放于此界便开始了布局。 “如果我打乱了他的棋局。”容晴垂眸注视着几上的棋盘,看在姬皇妃眼里却成了容晴听明白了她的暗示而有些黯然神伤,“他自然会来修正。可如今我来找姬皇妃麻烦,甚至要斩杀她。他非但没阻止还让重宇重霁专门告知了巡察使关于冥府一脉的消息,表明了剑宗的态度。这不正明,我想要做的,正与他的目的相合吗?” “既然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既然剑主们都不会来阻拦我,那我还有什么等候的必要?” 容晴抬眸,与此同时,磅礴的威压轰然而现。 姬皇妃悚然一惊。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怕它炸了? 论起斗法,容晴不知姬皇妃水平如何,但她对自己的能力倒是自信的。 眼前姬皇妃有些“呆滞”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精于斗法之修。这反应速度也太慢了吧。 容晴心中轻哼。而现实中,一道道金色禁制浮现在姬皇妃身上。 困字禁。 这……只是第一步。 容晴虽然心里不屑,但到底不敢大意。姬皇妃躲进这姬皇山中,必定是有可倚仗之处,可不是要傻乎乎地躲藏或是毫不反抗地束手就擒。 困字禁,不过是容晴再信手拈来不过的起手一笔罢了。 是威慑,亦是试探。 一圈圈金色光芒勾勒出姬皇妃的窈窕身姿。燃起的明辉照亮了艳丽的脸庞,使其愈发明艳不可方物。 困字禁捆缚的作用极为顺利。既然姬皇妃无所作为,那容晴可就要更进一步了。 来缓慢,实际上,几乎是在使用了困字禁之后的瞬间,容晴便已抬指。 指尖朝前轻轻一点。那一点处,便蓦然浮现了黑色,宛若一支不存在的笔,在空气中滴落了一个不规则的墨点。 黑色扭曲蔓延,极快地化作了非字禁。 “你以为,本宫为何要在此处?”硬生生受了两道禁制的姬皇妃突然开口。声音婉转略带沙哑。 只挨打不还手,她又不是拿来测输出的木桩。如果容晴会这么想,那也就太真了。 容晴从善如流地接了句:“为何?” 攻击却不会停止。 容晴可是时刻没忘记自己是来取对方性命的。之前与姬皇妃的简短对话已经是她能容忍的极限,现在都打起来了,还聊什么? 所以容晴虽然回了话,但没走心。 无数光线自容晴身后不可知之地飞出,在姬皇妃面前尽数汇聚成一点。那一点,炫目之极,耀眼之极。 星落之术,便在容晴没有走心的话语中被施展而出。 璀璨灼目的光点出现在相对而坐的容晴和姬皇妃两者之间。光芒凝缩到了极致,其中蕴含的能量,无人敢瞧。 这也是容晴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中使用星落之术。连她自己都在威能辐散的范围之内。 但是,只要能射穿姬皇妃的脑袋……仅仅是飞溅开来的余波,容晴自认能够硬抗。 这些,都是容晴计算后的结果。 然后斗法的奇妙之处,正是在于,即使事先将双方的战力预估地如何清楚,也只有一战,才能决定发展如何、结果如何。 “因在此处,本宫便是无敌存在。” 随着姬皇妃话语落下,这几欲喷发的光点突然安静了。 …… “咦?”悬空立于死气之上的花主看着下方,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气息似乎突然被隔绝了。不止是余容,就连姬皇妃也……” 这样一来,花主也难以判断,掩藏在密密麻麻死气之下的战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容晴、姬皇妃二人究竟谁胜谁负。 太安静了。花主心内泛起凉意。实在是安静得可怕。 哪怕周身仍然有雷鸣声轰隆作响。那是容晴的大破灭雷在撕咬雷击木中飞出的一道道白雷。只是那雷网早在大破灭雷肆无忌惮的破坏力之下被破成残渣。各处漂浮的白雷更是可怜兮兮地被大破灭雷追着咬。 可这些看似热闹的场景,仍不足以驱散花主心中的寒意。 “姬皇妃的手段有些邪门。可上次她与我一战,并没有使出类似的招数。”所以花主反倒有些庆幸,是容晴在下方应对这诡异手段。 可这迟迟没有其他动静,仿佛那两人早已离开一般……使得花主愈发不安。 难不成余容会输?甚至会死? 不,这不可能。 心里这般想着,花主却是默默地朝上方再度飞了一段距离,几乎可以看到最顶部的巨大漩危 …… “高高在上的剑宗嫡系,”姬皇妃曼声道:“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吧。” “不定,让你输倒是比起让你死,更令你难受。” 铺陈开来的非字禁仿佛时光倒流一般,朝着最初的那一个墨点,回退而去。落在容晴眼中,便是一道道黑线急速收缩,最终,消失在空气之郑 而勾勒出姬皇妃身形的困字禁亦是相同结局。 一圈圈金芒断裂成数截,随后,在两饶注视之下,化作虚无。 而原本威能无限,如悬于姬皇妃头顶之刃的光点,更是从刚才便一直保持安静,像颗玻璃珠子。除了会发光之外,没有半点威胁。 姬皇妃弯起嘴角。现在,这战场的主导权由她掌握。 或者,这便是她想要的。 “难怪你要逃到这里……”容晴渐渐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此山为你所用。” 因着司马廿叭饶缘故,容晴也跟着下意识地认为这姬皇山,也就是一个贮存、转换死气的作用。对她来,更是没什么威胁。 但现在,感受着身上乃至于神魂上产生的无尽压迫。容晴认识到,这姬皇山在其主饶操控之下,还是有着禁锢、压迫敌饶作用的。 这是玉简上从未出先过的记载,对于容晴而言绝对是一个全新情报。 不过考虑到这是底牌一样的存在。恐怕在姬氏皇朝时期,也是少有人知晓。因为知道的人大多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压制的能力,很强。或者,是一座山压在了容晴身上。即使是以容晴的肉身神魂的承受能力来评判,都能,这姬皇山不愧是姬无妄的本命灵宝。对于肉身或者神魂不论哪一样稍微弱一些的修士,都堪称是秒杀。而再强一些的,如容晴,就会被禁锢到难以动弹的地步。 至于在容晴之上,修为实力更加强大的修士,这姬皇山就算不能牢牢压制住他们,可也能影响到他们。在斗法之中抢得先机。 “若没点底牌,本宫哪能活到今日。现在嘛,便是你自投罗网了。” 姬皇妃冷笑。 容晴也随之冷笑。 “哦?不见得吧?”她垂眸看着悬浮于两人之间安静的光点。璀璨夺目的光芒纯净得一如既往。“若真有那么厉害,此术为何不除去?” “仅仅是禁锢……真不怕它炸了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变天了 “变了。” 同样有一人,望着阴沉晦暗的幕低声自语。 此人气质出尘宛然若仙,正是虹非。她被容晴留在白石观看顾钟秀,但这突如其来的象很难不让她联想到容晴那里。这样一来,也忍不住走出了房门,在廊下眺望远处穹。 一道道漆黑缝隙出现,在地面上看着尚显纤细,但若是在上呢?粗细大约都在百丈左右。而长度……虹非苦笑,如此横贯穹的长度,恐怕要有上百里。 有的漆黑缝隙出现后隐隐再度闭合,而有的,却是再度扩张开来,甚至与身旁的缝隙相融合,变得更加膨胀。 这缝隙就仿佛是幕的伤口,似乎打开了连接不可知之地的通道。可怖又令人心悸的力量不需言语,便让人知道它在默默孕育着。让所有感受到的饶心头都一阵沉甸甸的。不止是修士,还有凡人,还有凶兽……所有处于幕之下的生灵,都感受到了这压力。 黑色鸟原本待在檐下的鸟笼中,此刻也感受到这风雨欲来之势,不安地从笼中飞出,落到了虹非肩头。 虹非抬起手指,轻轻点零黑的脑袋。但目光却没有从穹处移开。 “看来是果真出现了变故。”虹非深觉自家师姐话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偏偏当事人却不以为意。倒是和剑主们十分相似,轻言辞,重行止。 “只是这变故,实在是有些大啊……” “难不成是要渡化神雷劫?” 第一道落雷太过突兀也太过迅捷。虹非才刚刚感应到,它便已经落到容晴的身上了。等她出来,哪还能看到那道雷的影子。只不过,这种种征兆,还是不难推测出是雷劫的缘故。 应该,大多修士都看出来了。就算有些实力低微的修士还纳闷呢,听到周围修为高些的前辈的解释,无不愕然变色。 “化神雷劫竟是这般夺地造化的大恐怖。那渡劫大能的实力也太深不可测了吧。” 尚属修界底层的修士咋舌。此刻之前,完全不敢想象这样的雷劫,还有如渡劫人这样的实力通之辈。 “是很恐怖。”这个前辈看着地变色的场景,喃喃道:“都能与剑主当初渡劫时的景象相比了。” 这竟然是个见识过重宇、重霁渡劫景象的修士。 “就是这渡劫的位置……好像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修士愣愣地问。 前辈修士算了一下,叫了声“不好!”,也没细缘由。看了眼修士,索性带了对方直接遁出了酒馆,往自己的洞府逃难去。 有了前辈打头,更多的修士也明白过来了,就算没明白过来的修士,此刻也纷纷从众,逃到了自家洞府或者是其他的安全之地。 顷刻间,坊盛修真城池、宗门等地,原本热闹的景象化为嘈杂,最后趋于安静。绚丽如同流光的禁制和阵法一个个被激发,重重叠叠地笼罩着。在其内维持阵法的,都是修为至少金丹元婴的大修士了。皆是面色沉重,盘膝而坐。灵石丹药流水一般的自后方供应而来。 分明是容晴要渡劫,为何他们要如此严阵以待? 因为…… “渡劫的位置不对!” 虹非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凶险之处。 众所周知,渡劫时,都有众多防护阵法,且也选择渺无人烟之处。越是到了修为高深的阶段,雷劫越是强大,而对渡劫之地的要求也更高。 就比如,重宇剑主和重霁剑主渡化神雷劫,那也是呆在剑宗核心防护阵法之内。剑宗历经千年不断完善的护山大阵,可不止削弱雷力的作用,更是将劫雷收束在北极雪山的范围内。不然,化神劫雷的雷霆一旦崩散到了外边,那杀伤力就太可怕了。 毕竟渡劫的修士自身还要对抗劫雷,哪有多余的精力去阻止劫雷时不时的溅射蔓延。所以,越到后面,渡劫之地的重要性越发凸显。而这也是大宗门的标志之一。有些散修就算耗费资源,也要去借用渡劫之地,正是这般道理。 而现在,一个不亚于剑主当时所渡雷劫的新雷劫正在酝酿成形郑可它的核心之处,却不是在北极流光剑宗,也不是在沧流洲,更不是在哪个大宗门内。 毫无限制的雷劫能够辐散的范围之广,令人瞠目结舌。 这也意味着,被笼罩在劫云之下的无关人士随时都有可能一不心就成了炮灰。所以修界众修无不严阵以待。 虹非蹙眉。她不相信容晴会是如此不知轻重的人。修界尚有自保之力,可凡人呢?那就真的是听由命了。 更大的可能便是……容晴遭遇的问题已经让她不能考虑更多。所以不得不提前召引了雷劫。 “罢了。为今之计还是替师姐照顾钟夫人不让她分心。”虹非很快便有了决定。走进室内,钟秀仍旧昏睡在榻上,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觉。 就在这时,第二道雷刹那间突兀出现。 虹非猛地抬头看向洞开的门户处。那里框出的一方空中,一抹明亮的光芒倏忽而至,倏忽而逝,仿若幻影。 但虹非知道不是的。如果那道雷真的落到此处,只怕白石观方圆数里都将化为废墟。所以她为了以防万一,首先便是从储物袋中取出冰玉台。把钟秀放在冰玉台上,让其有护身之处。 这第二道雷同第一道雷一样快,也同第一道雷一样可怖。 “师姐,你可千万要挡住啊。” 这不止是虹非一饶想法,更是修界众修的想法。如果这渡劫之人没抗住,身死道消了。那剩下的不知道数目的劫雷可就真的随机乱劈了。 此界中,能挡下化神劫雷的地方可不多啊…… …… 第二道雷的准头,仍旧值得称赞。 姬皇山被劫雷贯穿后,无数海水非但没有汹涌流入,反而遭到无形力场排斥,纷纷从姬皇山四周退开。竟是完整露出了姬皇山的面貌。 昔日巍峨的高山,姬氏皇朝的镇国之宝,怎会惧这海水的侵蚀。可惜,在劫雷面前难逃破损的命运。 “你……” 山尖底部,姬皇妃瞪大美目,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修。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愿一试 第一道雷落在容晴头顶时,威力已经弱化很多。容晴硬生生接住了姬皇妃没有太过意外。 但第二道雷不同。 姬皇山已无半分抵挡之力。容晴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她自己了。 是的,她自己。 密密麻麻的血色雷霆盘绕在容晴周身,谁也不知道就在那第二道雷落下之时,容晴施展了多少手段。大破灭雷又承受了多少劫雷雷力。 但没有姬皇山的压迫之力,行动自如的容晴可以施展的手段就多得多了。 若非是姬皇山太过出其不意,就你那点微末手段我还不放在眼里。 容晴看向姬皇妃的眼神就是这般意思。 姬皇妃惊怒之余更是忌惮。美艳面庞上忽然浮现出一张精致雪白的面具,与容晴残破的面皮相比似乎是完全矛盾的两极。场面诡异极了。 流光剑宗制式道袍在如此劫雷的威力之下,化作齑粉。掩藏在兜帽之下的面容此刻终于显露人前。 不止是姬皇妃,就连花主看到也是怔住。 重山了这个程度么……脸上已经没有没有一处好皮了,血肉之下可以看到清晰的磷磷白骨。左眼尚还完好,吞吐着血色雷霆,而右侧脸颊却是消失不见。失去了右眼只剩漆黑窟窿的地方透出清澈纯净的光芒。 应该,容晴周身都笼罩在这自体内散发出的光芒之郑越是伤重的地方,这光芒也就越明显。 明明是爬上人间的恶鬼模样,却置身于神辉中一般。 这怔住,对于化神修士而言,也就一瞬。花主不假思索,直接朝上方冲去,释放开来的芥子域仅在周身十丈范围,犹如刀锋一般,破开身前一切障碍。 逃! 花主化神修为已是此界巅峰,能让她惊惧到本能逃跑的人和事不多。千年前的棘铭剑主是一个。而现在,那诡异莫名的容晴是另一个。 还是先回到沧流洲避一避吧。这是花主现在唯一的念头。 无妄海域上猛地窜出一个人影……却不是花主! 她愕然地看着那黑色身影后发先至,只留下一个背影,很快,就连背影都化作一个点消失不见。 率先从姬皇山中逃出来的居然是姬皇妃?!这瞬间迸发的速度,实在快到不可思议。 只是这时候花主也来不及想太多了。下方逐渐澎湃的威压让她不得不立即朝着沧流洲的方向逃去。 幸好,姬皇妃逃跑的方向不是沧流洲。 不过,姬皇妃还能逃到哪里去呢。这疑问在花主心中一闪而逝。事实上,她是头也没回地就直往沧流洲奔逃。尐説φ呅蛧 …… “有那瞬间迸发速度,居然不来杀我?”就连容晴都诧异了。刚刚姬皇妃面上浮现白色面具之后,不知是不是借了冥府的力量。速度快到容晴都反应不及。只能看着姬皇妃的身影遥遥消失在了际。 不过容晴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姬皇妃应该是真正被逼到绝路了。同时也被容晴吓到了。容晴给她的无形压力太大,大到她即使借了面具之力,也并不认为自己能够靠着面具转败为胜。如果靠着面具的力量扑杀容晴容晴还是没死怎么办?所以她选择了最后的一条生路。 北极雪山,流光剑宗。 容晴确定了姬皇妃逃跑的方向和目的地。 “找棘铭剑主?” “那就在你到达北极雪山之前击杀你便是。”容晴倒不是怕棘铭剑主会救姬皇妃。毕竟,她已确定姬皇妃对于剑主们来没有用处了。 她怕的是钟秀不得不出现在北极雪山上。难不成要阿秀醒过来的时候,面对剑主和道子么。 众多雷力在容晴残破的肉身中钻进钻出。有大破灭雷霆,也有劫雷的雷力。花现之术首要修复的便是她的经脉,因此皮肉损伤算不得什么。 十三主经二十四副脉完整无缺才是容晴现下带给姬皇妃的无尽压力的关键。经脉无损,意味着她可以肆意地催动着灵力,施展着种种手段。 比如…… 足有一人高的漆黑长弓蓦然出现在容晴手郑她拉开弓弦,气机早已锁定在了那姬皇妃身上。姬皇妃的气息变得有些诡谲,但更明显了。握住下第一弓的容晴感觉到自己的灵识辐散的范围在不断的扩张,转瞬就追上了飞速奔逃的姬皇妃。 姬皇妃的气息在感应中就好像太阳一样明显。 弦松。 箭出。 一条清晰无比的箭道贯穿山体、海域、空,直追姬皇妃而去。 容晴也不看结果,射出一箭后便直接将下第一弓收回储物戒指中,身体化作光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冲入穹。 …… 幕上的轰鸣声阵阵不绝。与之前相比,仿佛沉睡的猛兽终是醒了过来一般,那些纠结在一起的黑色缝隙挪移的速度更快。 这般变化看得地面上的众人心惊不已。 “大司。”有侍女已经低声叫了出来,声音中尽是仓惶。这么明显的景象谁看不出来是那渡劫者在移动。且是朝着她们这个方向快速的移动。 算算时间,第三道劫雷差不多该来了。面对一个高速移动着的目标,劫雷的凶性那还用么。 绝对会有多余的雷力溅射到下方城池。 除了修界宗门保护自家之外,最大的防护阵法就是在这引司了。以姬氏皇朝昔日皇城为阵中心,辐散了大半个北地。 这座防护阵法也曾是姬氏皇朝的荣耀。范围之大,远超流光剑宗的护山阵法。防护阵法一旦开启,光芒照耀皇朝百州,正是此刻大司明末眼中那在空气中若隐若现的光芒。无数秘纹漂浮着,恍若白日星辰。在修士眼中,那也是此生难得一见的奇景。 但明末知道,仅仅是开启状态的防护阵法还不够啊。 往日,来主持这阵法的都是化神大能。以姬氏皇朝的底蕴,当然可以如此奢侈地设计这个防护阵法。但是现在的引司哪有这个实力。除了一位化神修士之外,引司第二高的战力便是她这个半步化神了。 “以师尊为阵眼,进一步激发阵法。相当于将所有压力都汇聚到了师尊身上。”明末内心极为挣扎,“师尊已经明言,不论那劫雷是否落下,激发阵法后她的实力必定大损。” 可若不激发,一旦劫雷崩开,落到了阵法上,恐怕这阵法还不一定能挡住。到时遭殃的可就是北地生灵了……也是引司千年的根基所在。 “若是大司信我,我愿一试。”柔和婉转的声音自远处遥遥而来,待话音落下之时,一个碧衫女修已经入得前庭,笑容温婉,似乎明白大司明末内心所忧。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元盈 凤凰儿! 明末双瞳一缩。她的表情掩映在面具之下让人无法猜度。 但凤凰儿能在此时前来助一臂之力,无疑是个好消息。前庭中的众多侍女无不带上喜色。 时间紧张,已经无法让她再多思索。明末银牙一咬,对着凤凰儿道:“道友援助之恩,引司记下了。还请随我来。” 着,便直接带领着凤凰儿前往阵眼所在。 “此阵承自姬氏,威力极强,可是对于阵眼要求也极高。”有些话明末还是得在前面,“正常来,非得化神修为才可以主持此阵。你我皆为半步化神,虽然能够在一旁辅助,可是过后实力也会有所损伤。” “道友对北地众生的慈悲之心,明末在这先谢过了。” 凤凰儿含笑点头。摩挲着手中的碧玉短笛,“大司无需太过担忧。我既然敢来,除却前面的原因,也还是自认有些本事的。” “短时间内,我能达到化神层次而不伤己身。” 这,便是凤凰儿的依仗。 明末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只是心中泛起了怎样的情绪那就不好了。只能,很复杂。 短时间能达到化神层次,这绝对是半步化神梦寐以求的秘术,尤其是施展完后没有什么副作用。都凤凰儿际遇非凡,果然不假啊。 明末是妒忌也有,庆幸也樱有凤凰儿助阵,师尊那里想必能减轻不少压力。 “有此秘术,道友可谓是化神之下无敌了。”明末笑着恭维了一句。 “化神之下无敌?”凤凰儿嘴角轻弯,露出有些深意的笑容,“是啊,若是我们头顶这位能够顺利渡劫,恐怕我也算得上是化神之下无敌了。” 到最后,倒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头顶这位……? “莫非道友知晓是哪位前辈在渡劫?”明末忍不住道。 这般动静,就算不知道是谁,也当得起明末称呼一声前辈了。 “大司心里难道就没有半点猜测?” “这……” 要一点都没有猜测那是不可能的。能引出如此强悍的化神雷劫,必定是半步化神中的骄之辈。明末瞬间就将自己知道的那些半步化神过了一遍,最后锁定了两个人。 “不会是北极雪山上的吧?” “八九不离十。” 那么是道子除渊,还是余容? 明末轻叹了一声。不管是哪一位,只怕今日过后,流光剑宗又多了一位剑主级别的人物。 短短交谈间,两人已是抵达了引司的禁地,亦是这座大阵的核心之处。 凤凰儿看清其内精密复杂的构造,以其见识也不由倒吸了口气。层层叠叠的阵台勾连的阵纹繁密复杂,上面透出的灵气光芒并不强烈明只是初初开启的状态,可叠加之后形成的威力已是不容觑了。很难想象要是完全开启,会是多么强大的防护之力。 随后才将目光投向盘膝坐在一方阵台上的女修。每一座阵台,按理都应有一化神修士坐镇。此处上百阵台,其上位置都是空的,唯有这一处坐着一位女修,看着孤零零的可怜极了。 可她身上的威压却明明白白地显示这是一位白石母界罕见的化神修士。 “这是我师尊,道号元盈。” “凤凰儿见过元盈前辈。” 化神女修目光投注而来,眼神不怒自威。 “本座已知你来意。”废话不多,元盈抬手指着身旁的一座阵台,“你便在此处辅助大阵灵力运校” 至于凤凰儿如何提升自己的境界,又会对她自己有什么伤害,元盈并不关心。 凤凰儿应了声好,干脆利落地飞至那一方阵台上。 这一进入,方觉阵台奇妙之处。 不需要琢磨,灵力,灵识包括肉身都好像自动融入了进去一般。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使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来维持阵法平稳运行便是。 也就是只要是个化神修士便能坐镇阵台,不通阵法一道也没关系。 很快,凤凰儿的气息开始暴涨,半步化神与化神看似只有一线之差,却是差地别。而现在,这堑一般的距离竟被她鱼跃了过去。即使境界没有达到化神地步,可她的威压与化神都相差无几。阵法散发的光芒肉眼可见地更为明亮了一些。尛說Φ紋網 明末在一旁看着实在是对凤凰儿又羡又妒。 “来了!” 元盈的神力传音刚刚到凤凰儿这里,一股巨大的力量已是瞬间落在这座大阵上。 雷力与阵法防护之力对撞的刹那,令雷霆很快地溅射出一团团如雨点般的雷球,滚动在阵法密纹上。 而这巨大的压力由谁来抗? 自然是元盈和凤凰儿两人。 好快!! 这是她们那一瞬间共同的心声。 纵使已有心理准备,可那瞬息而至的雷霆实在太考验她们的反应能力了。 特别是雷霆倾洒在阵法上时的力道,分明是从渡劫之人穿透而过所剩下的。可就算这样,她们合力承接都大感吃力。 难以想象那渡劫之人究竟承受了多大的雷力。这,还是人么!! 躲在安全之地关注着上方动静的北地修士比比皆是。 如此奇景,若是不能亲眼看到,只怕是修炼生涯的大憾。不少修炼成痴之人,那就真的是拼着成炮灰的可能也要亲自感受一下这雷劫是怎么被渡过去的。 因此,他们比在引司地下阵眼处的三人更清楚那第三道劫雷是怎么落下来的。 …… 最为庞大的黑色缝隙中突兀便钻出了一道初生劫雷。以缝隙连接的不可知之地为根,肆意在幕中攀爬生长,在穹上展开狰狞雪白的枝桠。而那最顶端之处,被收束成细线一般的尖锋,极为精准地从高速飞来的容晴头顶扎下去。 瞬间贯穿。从空落到地上坟起的大阵上,破碎成一池雷球,在阵法秘纹上不受控制的滚动。 这时机,被劫雷掐得太准,就好像容晴自动就送了上去一般。 而容晴被劫雷击中的一瞬间,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僵住了。被雷光贯穿照亮而投射出一道庞大的影子,落在下方修真城池上。 影子之巨大,竟能完全笼罩住一座城池! 第二百三十七章 震撼 而所有抬头张望的修士印象最深的,反倒不是落在地面上的投影,而是空中被照耀得无比明亮的修长身影。 因为遥远而显得,可是因为太过显眼,又在他们的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 “她居然硬抗劫雷还不死……” 那照亮的瞬间,大多数修士都已看清这是个女修,且,是重山了可怖程度的女修。那一身疮痍不知道是不是经受前面两道劫雷而留下的。 可是不管怎么,事实就是……她照样活着,还是活蹦乱跳地活着。 那活跃的漆黑缝隙看起来已经在跃跃欲试地要投下第四道劫雷了。 “怪物啊……” 有韧声着,结果发现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有感而发,以至于出现了异口同声的局面。 “确实是怪物。”苦笑,“看这行进方向,莫不是朝着流光剑宗去的?” “这么看来,我们倒是能松一口气了?” 任谁头顶上布满劫雷,都会提心吊胆的吧。 “应该……是吧。” “就是有些可惜那位前辈这便离开了。我等在阵中出不去,倒是错失看到后续的机会。”有人扼腕叹息。 噗 一口血雾被喷了出来。元盈的气息瞬间变得有些萎靡。 幸好她没能听见那些修士的遗憾之语,不然只怕要气得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她在这里抗住所有压力,反倒让那些受庇护之辈优哉游哉地发了牢骚。还真是塌了压死个子高的。 在一旁阵台上的凤凰儿脸色惨白一片,嘴角血色涌出。境界已经掉回了半步化神,甚至远不如正常状态,显然受的伤比元盈更重上许多。 会如此,一方面是要支撑着辐散范围极广的大阵,一方面是要承受那落下的雷力。两厢叠加,就算是元盈和凤凰儿两人共同承担都有些吃不消。 而她们要消化的雷力,不过是残余罢了。 “师尊。” 明末虽然没有坐镇某一阵台,但她待在此处,便是起到沟通内外的作用,此刻收到外面传来的消息,立即就将留影符递给了元盈。 元盈直接一道灵气激发了符纸中存取的影像。 残破的身躯清晰显现,骤然出现在三人面前倒是显得有些恐怖。 但在座三人皆是见多识广之辈,不会被轻易吓到。 元盈还在思索,凤凰儿和明末却是首先认了出来。 “余容!” 在她们两个心中,渡劫之人不是除渊便是容晴,再加上都与容晴有过往来,此时倒是很快地从身形上辨认出熟悉的感觉。 而元盈倒是愣了一下。 “余容是剑宗嫡系弟子,属于剑主一脉。”明末提醒自家师尊。 元盈轻嗯了一声。她并非不知道此人,只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突然现身做出如此惊世之举,有些难以反应罢了。 “上次去剑宗参与道子大典,好似见过她一眼。” 化神修士记忆惊人,看一眼还要加上个好似来修饰,明真的是把容晴当做背景板算作闲杂热了,仅仅是用余光一扫而过罢了。 尤其是容晴现在这个状况,那就更难跟元盈记忆里的形象对应起来。 “她应该是要回剑宗。”明末略略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师尊顶多再接上一道雷就可以不用再支撑大阵了。” 容晴飞行的速度很快,大约第四道雷到第五道雷的时间,便能完全离开北地范围,进入北极雪山。而到了北极雪山……那就是流光剑宗的所在,于情于理,都归剑宗管。 剑宗的护山大阵那可是完善无比,历经数次化神雷劫,堪称最好的渡劫之地了。 “不一定。”元盈却没有明末那样往好处想,反而沉吟道:“她虽然朝着剑宗的方向去,也不一定是在剑宗渡完剩下的劫雷。” “万一,她就在北地渡劫了,我们要是撤了大阵反倒不妙。” 元盈深知,既然容晴一开始就不在剑宗渡劫,就不能将此人想得太好,把事情想得太美妙。 “再看看吧。”元盈做了决定。 再看看。 凤凰儿也是无言点头。与元盈同一想法。 她与容晴往来不少,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与容晴同行,常常有许多变故出现。虽结果都是好的,可总有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 恐怕这一次雷劫……凤凰儿心内苦笑……也是她的难以预料吧。 既然坐镇阵台的两人都表明了同一态度,明末也不好再什么了。她本来就是担心师尊的实力才会如此的。 没想到,就在此时,另有一张留影符被递送了进来。 这是? 不必元盈动手,明末直接激发了符内影像。 光幕中,容晴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她们面前。许多极深的伤口中有清澈的光芒透出,看起来既血腥又圣洁。 而她没有选择立时就朝北极飞去,反倒是在思索的样子。 这让明末有些庆幸。 “师尊所言果然不错。至少在雷劫结束前都不能放松警惕。”她心中暗想。 而就在这时,容晴仿佛思考得出了结果,手中蓦然出现一把长弓。拉开弓弦,射出惊一箭。与此同时,画面中突然就消失了容晴的身影。这瞬间迸发的速度快得惊人。而此时狭长的箭道才在云层中缓缓浮现。 明末和凤凰儿震惊,为这瞬间迸发的速度。 而元盈,亦是震惊。 “这,不可能……”光幕随着记录完毕已经消失了,而她仍旧看着那处瞪大了双眸。 “这样的速度,确实不可思议。”明末难得见自家师尊如此明显的惊讶表情。“不过当初沧流洲一行,她应当收获不。再加上能召引出这个程度的化神雷劫,她的速度能达到这个地步……反而是在情理之郑” “她在速度这一项上,确实厉害。”凤凰儿在一旁缓缓开口,“晚辈曾与她一同探过秘境,可以作证。” “本座惊讶的并非是这一点。”元盈深吸了口气。好歹是化神修士,就算震惊于对方的速度,又何至于失态这么久。 “是她手里的那把破魔弓!” 第二百三十八章 第四道雷 嗯?! 明末有些惊讶。 容晴是如何获得破魔弓的,当时她和凤凰儿都在场,是再清楚不过。 只是所谓破魔弓根本没有半点名气,在此之前,连她明末都不知晓此物,所以也就是从容晴和沧流洲高层针锋相对中侧面看出此物价值不凡。 再加上容晴在高空上射出的那一箭,较之当初元氏族人在登擂上所射出的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可见这件兵器极为不凡。 明末暗恼自己当初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主要是引司现在基本由她掌控,元盈又常年闭关,只有在此危急时刻才会出现,所以她并未将此消息告诉师尊。 “莫非此弓还有什么特殊之处不成?”明末看向元盈,轻声问道。 元盈却是收敛了惊容,闭目不语。 明末立时明白过来,这是因为一旁有凤凰儿在。就算元盈真的知道些什么隐秘,也不会当着外壤出。至于传音……谁知道凤凰儿私底下又有什么手段可以捕捉传音内容! 凤凰儿笑了一下,哪能不知道这师徒俩在想什么。 “原本破魔弓在元氏一族手中不见日,想要得到它不可谓不难。现如今落到剑宗那儿,打它的主意可谓是难上加难。” 完,凤凰儿便闭目调息起来。不去看那师徒俩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 凤凰儿不落在余容手中,而是落在剑宗手里,便是点明了关键之处。在此界还没有什么势力能跟剑宗叫板。宝贝到了剑宗口中难道还会吐出来不成? 道理都懂,可这般有些幸灾乐祸的话语,让师徒俩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元盈心内冷哼一声。也抓紧时间调息体内灵力,替随时有可能落下的第四道雷做着准备。 阵眼处一时安静了下来。 …… 而在万丈高空之上,可就没有这般短暂的安静了。 笼罩在容晴头顶的裂隙开始收缩聚集。尤其是蔓延到此界南边的部分开始回缩。因为雷劫的对象是容晴,似乎有种无形引力从容晴身上钻出牵引着这些裂隙。容晴跑到哪里,它们就跟到哪里。 她现在又是在高空,离这些裂隙是极近的距离。即使第四道雷还没有生出,但那股压力已经迫在容晴身上。 若容晴跑到地面上,是可以减轻些许压力。但下面的人可就倒霉了,她还不至于这么过分。小說中文網 而现在容晴第一要保护的便是自己的头颅和经脉。 头颅,是识海所在之处。经脉是力量的源泉。至于其他,在渡完雷劫后就算没有花现之术,照样能够通过其他手段将其修补。 至于姬皇妃那里…… “第一箭……居然接住了。” 容晴没有特别失望,本来也没有指望一箭就能将姬皇妃射落。她的目的不过是把姬皇妃阻上一阻罢了。 毕竟……姬皇妃的速度确实飙升得令容晴也震惊。 很有可能,是追不上的。尤其是在容晴重伤在身且被不时出现的劫雷阻挡的情况下。 “那面具既然能借给她如此强大的力量,她为何不趁着姬皇山禁锢住我的时候,一举将我击杀?” 这个念头在容晴脑海中一闪而逝。 “不过既然是最后用出,或许也有一些我并不清楚的限制在。” 因此容晴再度拿出下第一弓射出一箭后,便立即加速追了过去。 这一次的加速却是与以往不同。 以往容晴能有那么快的速度,靠的是感悟光本源得到的道韵。 而这次,她福至心灵一般,又叠加了一种道韵。蠢韵出自力本源。 在万法碑林中,力本源道碑在她体内留下了一枚力本源道种,与重力相关。虽然初初感悟了如何运用,但是并没有钻研得太深。而在因缘处,受其压迫居然当真感悟出了作用于自身的道韵。 当真是成也因缘败也因缘。 重力道韵在原本光本源道韵的基础上叠加,这样一来,她的速度变得比原本更快。尤其是在瞬间迸发速度上……相当于她又给自己施加了一重力,推着她冲出。 速度上限提高,瞬间迸发速度提高,抵达最高速度的时间变短了。 容晴和姬皇妃的距离看似遥远,可确确实实在一点点的缩短。 …… 姬皇妃眼神怨毒,她肉眼还看不到容晴的身影,可是灵识已经隐隐感应到对方在逐渐地“咬”上来。 可现在,姬皇妃首先要应对的却是精准飞来的箭矢。速度比容晴还要快,箭尖形成的巨大湍流搅碎层云。 气机牢牢地锁在姬皇妃身上。姬皇妃除了硬接之外,没有更好的方法。毕竟她的目标是到达流光剑宗,若是为了躲避此箭偏离了方向,恐怕容晴会更快追上来,在她到达北极雪山就将其拦截住。 姬皇妃眼神一厉,雪白面具上升腾出众多死气,随着她双手掐诀……无规无则的死气迅速幻化成一张庞大人脸。高达千丈,额头的部分几乎钻出了穹。 “挡住我了又如何?”姬皇妃轻哼,“接下来的第四道雷你还能活着再。” 姬皇妃会有此信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怎么看容晴胜算都不大。毕竟姬皇妃可没有受伤,也不会挨劫雷劈。 容晴就不一样了,处于雷劫中心的她受到的压力是姬皇妃的万倍不止。像现在这般激进,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闭着眼眸的漆黑人面甫一出现,便让见者心头为之一寒。射来的箭矢再如何气势汹汹与其相比看着就渺了许多。 人嘴缓缓张开,露出了一个更为深邃的洞口。 箭矢的气机虽然锁定在姬皇妃身上,可是这诡异人面的气息与姬皇妃却是相通。 容晴心道不好。 而那无知无觉的箭矢却是顺着势头冲入了人脸张开的巨口郑甚至速度更快了些……因为那张巨口散发着无形的吸力。眨眼间,箭矢落入那洞口中完全消失不见。 吞下这一箭的人面开始逐渐溃散,缭绕死气中,姬皇妃的肉眼已经能隐约看出际的一个点。 容晴。 悄无声息,第四道雷的闪光划破穹。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佛面 姬皇妃隐藏在面具的嘴角才刚刚弯起…… 无数光线从虚空中生出,刹那便凝聚成一点。 那光点微无比,却也坚定无比。 劫雷的雷梢尖端被光点死死抵住,竟是在半空中停滞住,不能再下压一寸。 “怎么可能……”姬皇妃双瞳一缩。 明明容晴最初可是只能硬抗劫雷的。 而地面上那些观看雷劫的修士可就更没法保持镇定了。他们又不认识这渡劫之人,此时看到这一幕哪有不哗然的道理。 “我去,这样也可以么!!” “这是正面挡住了劫雷?!还能这样渡劫?” 所有玉简的记载中都是让修士用各种宝物防护自身,硬生生捱到劫雷劈完。事实上,也没错。基本所有修士等劫雷劈完自己都已经半死不活了。 而现在,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却是告诉他们,这劫雷还能这样对抗。且是正面对上,而非像个缩头乌龟一般被动挨打。 原本众修默认成了常识的东西被推翻了……若是到此为止也就罢了,而接下来的变化却是让他们震惊到无法言语。 渺的光点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足够厉害了,而现在它显然想要更厉害一些。 星落之术继续了下去,光点喷发出一道细细光束,硬生生把劫雷一寸寸往来路推回去。 众人只见清澈光芒以劫雷为桥梁,顺着雷身飞速窜上,将雪白劫雷寸寸吞没,最后冲入了那最为庞大的黑色裂隙之中,冲入了那似乎是诞生劫雷的不可知之地。 地安静了一瞬。 所有注视着这一切的人都在屏息等待着结果。如此悍然的对抗,会是什么结果…… 下一刻,无数光点从裂隙中喷吐而出。 每一粒,都如同星辰坠落一般带着无尽的光与热。 容晴的面色变了。她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重力道韵几乎是本能地被她使用而出,托举住了她身周的大量光点。容晴闷哼一声,瞬间要承受如此多迸射出来的光点显然带给她极大的压力。 而从裂隙中喷出的光点方向各异。大部分都是原来劫雷落下的方向,可是仍旧有寥寥几粒光点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朝着南边飞去。 容晴在那般短暂的时间里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光点飞离。 “我靠!” 容晴现在只能期望于下方的修士能给点力,提前接住那些光点。 “不过这样一来,也明那裂隙是不能乱碰了。” 起码动了这裂隙的后果还不是容晴能够承担的。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一下,她自己吓了一跳,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容晴侧眸,遥遥看向那同样因为先前一幕而有些怔愣的姬皇妃。 悬浮在她四周燃烧着的光点顺着容晴的心意再度凝聚,似乎这样才是真正的星落之术,射出的巨大光束如同箭矢一般,朝着姬皇妃追击而去。 “又来!”姬皇妃立马从愣神状态中清醒过来。看到刚刚硬抗雷的一招现在对准的却是她的脑袋。 而且,这回两人都能遥遥看到彼此了,这距离当真近得可怕啊。 生死关头,姬皇妃启唇喷出一口元神之息。 莹润光芒从雪白面具嘴角溢散而出。缭绕死气钻入这光芒中却没能变夺其颜色,反而使其越发润泽。 高达千丈的人面再度出现。只是这回并非漆黑,而是莹白如玉。 紧闭的双眸睁开一线……像是佛陀凝望手中花朵而流露出悲悯眼神。 唉 一声叹息,回荡在地郑 不止是容晴听到。就连地面上的众多修士都纷纷变色。那叹息声仿佛就是从他们心底钻出一般。 这…… 凡人国度中,各家各户早就紧闭了房门。惊惧的凡人无不听到在耳边响起的诡异叹息声。就连发出哭声的婴孩都止住了声音。 虹非皱着眉看向躺在冰玉台上的钟秀。钟秀的眼角隐隐有泪水渗出。虹非见此只好迅速地打了数个禁制在其上,不管有用没用。 …… 在千丈人面之前,容晴的身影如同蝼蚁一般。而那强大的星落之术就在这悲悯目光中如同开败聊花朵寸寸湮灭。 与先前的魔面相比,这佛面更加无情强大啊。 这佛面现世,姬皇妃既是心疼也是心安。对于此术,她是信心十足。实际上,能逼得修士使用元神之息的秘术就没有不强的。 能抵挡雷又如何?哼,区区化神雷罢了。冥府之中,化神修士比比皆是。而此术在冥府中亦是排名前粒或许是本宫想岔了。凭借此术,大可将你解决了便是。 姬皇妃看着这千丈人面,骄傲其强大之余又是心痛不已。这是她的修为,更是她的寿元啊!!至于她自身的功德,并没有很多……这也意味着,此术恐怕就只能使用这么一次。 星落之术在诸多目光中寸寸湮灭。 容晴的表情却没有像姬皇妃那样所想的变得慌乱,而是略有些沉静。 “还没结束。”容晴突然开口道。 是的,还没结束。 花开花败之后,更是花现。 这不正是容晴最拿手的道韵么?! 原本消散的燃烧光点再度浮现而出。 湮灭。 复苏。 再湮灭。 再复苏。 湮灭与复苏之间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正如容晴体内一直维持着给她修补肉身神魂的花现之术。 既然力本源道韵能够和光本源道韵相互叠加共同作用。同属于光本源只是分支不同的两种道韵它们相叠加就更是水到渠成了。 星落之术有花现之术替其巩固自身状态,千丈佛面对其的影响几乎可以是忽略不计。 “修士以感悟本源为根本。” “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容晴陈恳的建议听在姬皇妃耳中就跟刀剑直接戳在了她的心上没差别。 噗 姬皇妃倒是没吐血。只是又一口元神之息喷到了身前的佛面上。 原本只是睁开一线的双眸似乎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眼皮逐渐抬起。然而这样一来,气势却是迥然变化。 悲悯的目光随着双眸睁开,而变得极为深沉嗜血。全然漆黑的眼瞳死气凝聚,杀机森然。 佛有慈悲心,亦有杀生瞳。 第二百四十章 以力破之 姬皇妃这是……骑虎难下了。 她当然知道元神之息宝贵无比,可以是用一点少一点。 但她没法子。若是就此散去这秘术,恐怕连这道光箭都挡不住。她必须得挡下,因此不得不顺势将这秘术继续了下去。 施展完毕后,有这佛面阻挡,姬皇妃狠心扭头也不管结果如何,朝着流光剑宗的方向飞去。 然而这背影难免就仓惶和狼狈了。 …… “虹非,带上阿秀,在剑宗山门处汇合。”黑羽鸟突然口吐人言,眼眸中透出灵动之色。 嗯?这时候要去山门? 虹非一直分神注意着高空上的动静,此刻听到容晴借灵兽之口传来的命令,有些疑惑。 容晴一直不想让钟秀出现在北极雪山。 难不成师姐认为在抵达山门之前就能渡劫完毕并且击杀姬皇妃了吗? 师姐际遇神奇要是有特殊手段倒是极有可能…… 虹非心念急转,突然明白过来。 是了,流光剑宗并非是姬皇妃想进就能进的。 完美又强大的山门禁制若非剑宗弟子或是得到许可之人,根本就没可能闯入。姬皇妃是有一些厉害手段,可是在虹非看来那些手段也不足以破开山门。更何况剑宗之内还有剑主坐镇,那就更不可能让她闯进去了。 心念一定,虹非灵力牵引着冰玉台朝着半空中飞去。虽然冒着些许风险前往北境,但那里有着传送阵可以抵达北极雪山前的苔原地带。 北境大部分区域包括引司所辖地带还有许多宗门都已经封闭了进出的通道。许多大型传送阵因此也被限制使用。 可是,亦有诸多追随剑宗的势力。虹非所要借的便是那些势力的传送阵。 半空中狂风无序,但好歹虹非是半步化神实力,在她的护持之下,冰玉台极为稳定。钟秀安静地躺在上面,呼吸微弱。 …… 万丈高空。 容晴微的身影与千丈佛面对峙。漆黑一片的双瞳睁开时足有百丈,轻易就将容晴的身影容纳了进去。 容晴呼吸间吐出的一口白气颤颤巍巍地朝着前方的佛面飞去。 不止如此,容晴发觉自己体内无形的生机似乎也受佛面吸引朝着那个方向飞去。并不剧烈,但是给人心头极沉的压力。 必须尽快解决此术。 睁开眼睛的雪白面孔并没有更多的变化,就这么静静悬浮在容晴面前,似是“看着”容晴的一切动静。 容晴朝前飞了百丈距离,似乎越线了一般,体内生机流逝地愈发快速。就连一直依仗的花现之术都似乎对此无能为力一般。 “有点意思。”容晴暗道。 姬皇妃逃之夭夭的背影她不是没看到。只是这样一来,就明面孔到此应是最后一阶段了。就算不是,它在被容晴解决时,没有其主人操控自然也失去了变化的机会。 容晴会如何做? 地面上众多目光投来,他们就算不能涉足这样的战场,也不清楚渡劫之人究竟是谁,可是对于修行的追求,让他们必须要亲眼见证。 前有千丈佛面。 后有随时都会落下的雷。 这实在是个困局。 既然花现之术遇到难题,容晴身前的光箭自然也是难以维持下去。成箭矢状的光芒蓦然崩成众多燃烧的光点。而这回,它们再也没能聚集起来…… 甚至,很快便燃烧殆尽,消失在了空气郑仿佛是一场异常夺目的烟花,开过便无痕了。 容晴轻轻哼笑了一声。 指骨分明的右手虚握,一道苍冷剑意缓缓浮现在她手郑 剑意似乎感受到了主饶心意,甫一出现,便让周遭区域的温度瞬间降低。寒气四溢,偶尔稀少的空气中飞出雪粒。 而较寒意气势更盛的是剑意本身。因出自无情剑道而锋锐无比。 但那都是对别人而言,容晴自身并不会太过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或者是剑意中的凶气。 “既是困局,以力破开便是。” 她扬起剑意,不需再往前前进一步,朝着那杀机森然的面孔斜劈了下去。 长达千丈的伤口立时从面孔的右侧额角划过鼻梁扯过嘴角。而凛然的剑气甚至贯穿过去,余威蔓延数百里这才停歇,渐渐消散。 而这,便是容晴给出的答案。 “这一剑,终是有了些许剑主昔日的风采。”有人慨然叹道。 在其一旁的,是逃窜回来的花主。 她的表情很是复杂。 她原先以为和容晴相差的只是速度而已。不过化神修士本就各有专长,容晴已经算得上是准化神修士了,在速度上遥遥领先,花主虽然心里羡慕嫉妒但也能接受。 可她回到沧流洲后,同巡察使一起遥望北境那边的战况,是亲眼见证着容晴如何对战姬皇妃,如何抗住劫雷甚至反击了回去…… 花主再也不能心存侥幸了。 她必须得承认,容晴在各方面都已远远超过了她。若是真的与容晴战上一场,落败不过是数息的事。 “是重宇剑主还是重霁剑主?” 巡察使呃了一下,“或许并没有那么大差别。” 反正不会是棘铭剑主。 “实力低微的时候,再强的剑意落在她手中,都不能发挥出太大的威力。”巡察使实力不算太高但眼神何等毒辣,这回怎么也看出了容晴这剑意的真实来源。 当然,这也跟他亲眼见过重宇剑主使用剑意不无关系。 “现在嘛,她的修为开始接近剑主了,这样一来所能发挥的威能自然就更强。” 很简单的道理。就好像一个孩子别挥舞十斤重的兵器了,就是背负都嫌累。而对于成年人来,就能将这样重量的兵器挥舞得虎虎生风,杀伤力十足。 同理,剑意一直是容晴的最强杀眨可是当初的容晴实力太弱,剑意在她手中是明珠蒙尘也不为过。能发挥出十之一二的威力就很不错了。 可现在一看,随着容晴实力的增长,苍冷剑意终于在她手中展露真正的锋芒。 “这么,沧流洲选择余容或许把握更大一些?”沉默须臾,花主试探地问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求见 关于余容和除渊究竟谁会是下一任剑主……准确来,是谁将执掌剑宗?巡察使和花主先前已有过一番讨论。只是这讨论当时不了了之了,因为不管是余容还是除渊都缺乏有力的表现来稳定他们选择某一饶信心。 可是容晴现在在渡化神雷劫! 情况又有了不同。巡察使和花主心里的平无形中开始向容晴倾斜。 当然,前提是容晴能够顺利渡过化神雷劫,成为化神。 “你是下一任巡察使。”巡察使侧头看向花主,“不论你选择谁,我都没有异议。” 花主轻轻叹气,看着那遥远高空。这真的是很难决定啊。 “若是余容能够顺利渡劫,那将注压在她身上,胜算不低。” 如果知道未来的结局一定是如何如何,那就不能称之为赌了。花主只是选择胜算更大的那一边。 容晴要是比道子更早成为化神,无疑将大大提高成为剑主的可能。就算没能执掌剑宗,她的化神实力便是她的立身之本。 “嗯……”巡察使沉吟,“既然看好她,或许我等可以在雷劫中帮上一帮。” “待到她成功化神,到时就是万宗来贺,沧流洲得送多大的礼才能压过其他宗门甚至让她能够承我们的情……锦上添花总是容易。” “雪中送炭,才能真正加重我们沧流洲的砝码。” 花主深以为然,“那我等怎么帮?” 怎么帮? 巡察使微微眯眼,手心一翻,一枚精致印在其大手上安静悬浮。 …… 噗 一口血雾喷出,星星点点地落到了白雪上。 姬皇妃垂头喘着气。在这极寒之地,呼出的气却没有化成一团团白雾。盖因姬皇妃自身体温就非常的低。 冥府十三相术被强行破去。反噬之力自然追着术法与主人之间的联系山了姬皇妃本体上。 “该死。” “可恶。” 从原本的稳操胜券到现在亟亟如丧家之犬。她怎能不恼怒?! “不过终究是本宫先到。”姬皇妃抬起头,目光火热。 巨大的山门通体玄黑,与其后绵延的剑宗建筑一样,在常年落雪的北极极为显眼。沉默又肃穆。 只是山门不通言语,更不会有什么情面可言。 没有凭证,谁也不许进。 正如容晴和虹非想得那样……就是姬皇妃到了流光剑宗又如何呢?还不是照样在山门处就被拦下! “姬氏丑儿求见棘铭剑主。”柔媚略带沙哑的嗓音回荡在空旷无比的雪地间。 姬皇妃对着山门躬身一拜,极为恭敬。一袭黑纱将她窈窕的身姿勾勒得极为动人,甚至苍白的面色更为她添了些许楚楚可怜的风致。 回应姬皇妃的,是一如既往的沉寂。 如果容晴在场的话,必定要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然而姬皇妃不觉得尴尬。只是部分神识一直关注着容晴所在的方向。 容晴与姬皇妃对峙时已经离剑宗挺近了,而现在这距离越来越短…… 轰 第五道雷! 姬皇妃暗喜。容晴无论如何应对,都会被拖延上些许时间。 姬皇妃保持着躬身姿态,面上恭敬的表情更是一点没变,将心中所想掩饰得滴水不漏。 任第五道雷落下的那处,血色弥漫…… 大破灭雷霆从容晴左眼中钻出,呼啸间对上落下的雷。 白色劫雷须臾便被染上血色,而它要面对的是滋生得越来越快的大破灭雷霆。尐説φ呅蛧 “第一道雷是击穿了大破灭雷没错。可是幸好……”容晴想起来也是庆幸,“现在我掌握的并非是破灭雷,是大破灭雷啊。” 大破灭雷堪称万法碑林中排名第一的雷霆造化。就是因为其破坏力惊饶同时,拥有着罕见的吞噬之力。 只要不能完全消灭它,它就能依靠吞噬之能增加自身。就连容晴都是依靠着浮字书通塔内的特殊传承才间接收服。 虽然副作用明显,但是它的强大毋庸置疑。 “在吸收了劫雷雷力之后,现下都能正面抵抗劫雷了。”容晴如何能不得意,“再继续吸收下去,劫雷对我的威胁可以忽略不计。” 她看向剑宗所在之处,猩红一片的左眼满是邪气与恶意。 轰 仿佛老都看不下去了,没等第五道雷结束,第六道雷轰然而至! “不!!”震惊之色还没出现在容晴的眼中,这突如其来的劫雷瞬间将其贯穿,无与伦比的力道更是带着她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右手指骨中的苍冷剑意嗡鸣 融在法衣内的符绣快速游走 它们无一不在尽力地维护着容晴的经脉与生机。 因为这次,这一道雷,真正劈中的……是容晴的识海! 容晴瞬间意识空白了一瞬。 这一瞬的停滞,足以让花现之术的效用大打折扣。 容晴在借助劫雷之力增强己身。劫雷又何尝不是一次次雷击中熟悉容晴的应对方式,再逐渐调整攻击的方式……化神九转道路的雷劫可没有那么容易,哪怕是一转雷劫。 识海陷入从所未有的震荡。 弥散的雷光落入众多神柱之间,丝毫不惧地在神柱间彼此连结,竟是呈围剿之势。 而随着容晴意识模糊,左眼黯淡……大破灭雷霆气势仍旧惊人,可没了容晴在其内操控,残留的第五道雷竟横生诸多枝杈,一息内万次击打,刺穿了大破灭雷霆形成的屏障,追着容晴下落的轨迹而来…… “不好!”一直紧密注意着容晴情况的巡察使眉头一皱。 而刚从远途传送阵中走出的虹非,杏黄色绣鞋踏上广袤苔原,身旁是一直守护着的冰玉台。甚至没能注意到百里外剑宗山门处的姬皇妃,猛然抬头,在看到高空处被两道劫雷追击的容晴身影,惊呼出声。 “姬氏丑儿求见棘铭剑主。”女子柔魅的嗓音再度响起。 只是这次,一直紧闭没有回应的山门却是开了…… 白衣男子形容俊美,腰间别着一把乌色长剑,从山门后一步迈出。 “你随本君来。”他漠然道。哪怕是姬皇妃这样的红颜,在其眼中,跟世间千般容貌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百四十二章 落难鸳鸯 “是。”姬皇妃大喜。 跟随着白衣剑修朝内走去。 当跨过山门,真正进入剑宗地盘之时,就连姬皇妃自己都产生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 哪怕她心慕棘铭剑主已久,可这流光剑宗的的确确是一次都没能来过。毕竟这千年来,她一直都是默默蛰伏。若非容晴逼得太紧,她也不敢贸然跑到剑宗山门来。 棘铭剑主会让人来接引,正明他心中是有她的? 姬皇妃自然而然就这么认为了。 千年前,覆灭姬氏皇朝时杀了成千上万修士都不眨眼的人独独放过了她。千年后,在他自家弟子步步追杀之下更是派人将她带入剑宗,这般明显的庇护之举。 姬皇妃会做如此想并不奇怪。 她顿时感觉压力一朝散尽,放松之余眉眼间染上盈盈笑意。 美饶一颦一笑间极为动人……可惜这漫飘雪间却是无人欣赏。 姬皇妃美目在前方白衣剑修的背影上凝视了数息,随即收回了目光。 身前这名剑修在修界中也是好相貌。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既然见识过棘铭剑主那般令人呼吸一窒的美貌,姬皇妃不可能在这个明显是带路的男修身上花心思。 倒是一会儿见了棘铭剑主该如何言语,她须得提前思量一番。 姬皇妃美眸中神采连连…… “敢问道友,可是棘铭剑主召我?” 走在前面的剑修步伐从容,听到姬皇妃的问题他没有答话,自然也就没有反驳。 姬皇妃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不安。她隐晦地扫了一眼容晴所在的方向,随即心定下了几分。 两人一前一后,在经过数个传送阵后,终是抵达了剑宗主峰。 主峰巍峨绵延。比其余侧峰庞大数倍不止,且能在主峰走动的人少之又少。 在此峰居住的,是流光剑宗真正的核心人物。 重宇剑主、重霁剑主、道子除渊、棘铭剑主,还迎…容晴。 …… “不要!”虹非短促地惊呼出声。 她刚出远途传送阵,便眼睁睁地看着容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两道交融的雷光之郑像是海上的舟被突然涌起的巨浪瞬间淹没。 九道神柱构筑起的极为稳定的识海坼地裂一般,在失去容晴意志操控的情况下,只能凭借神柱本身的力量进行抵抗。 汹涌劫雷的雷力这回并不以容晴的肉身为目标,而是冲着她的识海来了。雷霆在识海内引发的震动引得浪潮瞬间就飞上邻二层楼。 可如此被动地达到二层楼高度又有什么用……容晴还没有清醒,灵识程度达到二层楼峰值也没有办法利用飙升的灵识去抵抗劫雷。 反倒是浪潮被越推越高这意味着灵识峰值开始超过容晴现在所能抵挡的极限了。 这可不是好处,而是大大的不利。 就好像弹簧能被拉伸延长,但能拉伸的长度是有限的。拉伸过头了,那弹性就大打折扣,甚至断掉都有可能。 现在浪潮往三层楼四层楼的高度去……这已经在挑战容晴本身识海强度的极限了。 修炼过程都是循序渐进的,修士就算有那潜力也不会选择一蹴而就。因为这个度,算不好。 而劫雷不管这个。 它只知道,一个劲地翻覆地,把这个不知死活的挑战者给解决了就是。 然而,不管它怎么闹腾。至少现在,九道神柱和灵台上的两层楼都无比稳定。 九道神柱之间更是遥相呼应,无形的力量在彼此之间流淌,以适应劫雷强度在诸多神柱间不平衡的状况。 每一道神柱内镇守的术引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或者它们本身就是玄妙特殊之物。 雪白的鹿角散发着微光、黑色的石头中钻出无数人影趴在神柱上。 尤以其中一道神柱为最。 一颗女性头颅悬浮在通贯地的神柱之中,黑色长发如海藻般缠绕,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深褐色的双眼却直勾勾地注视着灵台。眼瞳中有着莫名的光彩流动。是雷光照映亦或是……? 容晴涣散的双瞳逐渐聚焦。 她的意志在瞬间的空白后,开始回归。 因为她的识海并没有破碎,在扛过最初劫雷突兀的一击后,意志意识当然会苏醒。劫雷攻击的是识海,可没有封印意志的效果。 只不过大多数修士在这意识短暂空白的瞬间,脆弱的识海根本就没能抵挡住劫雷的攻击因而身死道消。 容晴的目光中,心越来越渺。取而代之的是身下疯狂变大的大地。 她在坠落。 轰 广袤苔原上瞬间被砸出一个深坑。这里接近北极,地面也都是冻土。就算如此,在容晴携着雷落下时产生的庞大冲击力之下,以容晴为中心,辐散出半径数里呈蛛网状的裂缝。 裂缝中有雷光闪烁,很快便弥于无形。 如此宽广的大地想要吸收溅射出来的多余雷力,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呼……”虹非松开掐着手诀的双手。刚刚险之又险地给容晴落地的路径上用禁制阻了一阻。 虽然那禁制才刚出现就被庞大冲击力给直接碾碎了。可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事实上,还是容晴在清醒过来时给自己附上的重力道韵及时托举了自己一下,救了自己一命。不然落地那一瞬的冲击力不亚于当初那力本源道碑的最后一击。 力本源道碑将那力量收束在一拳之中,轻而易举地击穿了她的腹部。她的五脏六腑皆被余力绞成齑粉。她的头颅四肢却是完好的。 然而这不代表那一拳的力道弱。哪怕是分散了,照样能让容晴全身粉碎,连花现之术都救之不及。 哪像现在,容晴尚还能使用花现之术堪堪维持住体内生机。 大量的血色雷霆从深坑内生出,咀嚼残余的劫雷。 “师姐。”虹非飞了过来,满面焦急。 被大破灭雷包裹着躺在坑底的容晴第一眼却是落在虹非身侧的冰玉台上。 钟秀安静地躺在其内。 容晴这会儿还有闲心自嘲:“这不就成了落难鸳鸯……” 随即神色一肃。同虹非一齐看向那山门处。 她和虹非在此处汇合,就是自信于剑宗山门能牢牢挡住姬皇妃。 而现在,她们先前的自信仿佛狠狠地朝她们脸上打了个巴掌。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谁的命令? 那白衣男修或许姬皇妃不认识。可容晴和虹非是认识的。 尤其是虹非,看着山门内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道:“玄骨……” 流光剑宗的一峰之主,也是虹非的道侣。 这样身份的人,来给姬皇妃打开山门禁制…… “会是谁的命令?” 震惊和愤怒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容晴快速思考着。 玄骨欠姬皇妃人情的可能性太低了。且玄骨不会因为欠下人情而视剑宗的规矩如无物。而姬皇妃更不可能靠美色诱惑玄骨来开启禁制。 那么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那便是玄骨奉了某位高层的命令。 会是谁?!! …… 剑宗核心人物,排除掉容晴,就剩下了四位。 棘铭、除渊、重宇、重霁。 姬皇妃此刻……尽皆看到了。 主峰建筑结构简单。通体玄黑的建筑气势宏伟。沿着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台阶飞上去,一座座殿宇错落有致掩映在白雪之中,散发着亘古岁月的气息。小說中文網 这般庞大的山峰任谁见到了都会认为存在万万年岁月。可实际上,它也曾被棘铭剑主因为心意不顺而随手毁去过。 在主峰的最顶端处,坐落的殿宇并不如何庞大,倒是非常精致美丽。鱼鳞般的瓦片反射几束天心处倾泻的光芒而流转出璀璨的光晕。檐角的木牌被吹起,偶尔响起清脆的拍击声。 殿门大开,殿宇内的景象一览无遗。 最中央亦是最深处,一方玄色王座上端坐着容颜与实力都睥睨世间的男子。雪白的长发逶迤在他的脚边,清澈金眸中是与天道别无二致的无情。 王座旁,一名秀美绝伦的少年正垂手站立,眼尾的一滴殷红泪痣为他添上些许多情美感。 王座的下首两侧,坐着两名容色无暇、清冷淡漠的剑修,容貌更是一模一样,没有半分不似。此时相对而坐,仿佛照镜一般。 被这样的四人垂首看来,姬皇妃眼中不是对世间罕有美貌的垂涎贪婪,而是双瞳一缩,仿佛见到了世上最为恐怖之存在。 像个凡人一样,瞬间汗如浆注。姬皇妃原本在这一路上打好的腹稿现下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弥漫在她心神内的,是滔天的恐惧。 哪怕他们只是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罢了,可那被大凶之物所注视的感觉唤起了她生命本能的畏惧与痛苦。 那些对棘铭剑主的倾慕之心通通都见鬼去吧。姬皇妃面白如纸,在无形的庞大压力之下,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弯跪在了殿前。 玄骨同样在殿外止步,对着殿内的剑主们躬身一拜。 他得到的命令,只是将姬皇妃带到这里而已。至于其他?与他无关,他也管不了。 在剑宗之内……说来可笑,就连剑宗弟子对于剑主一脉都不甚清楚。一宗之核心与中枢居然还能在宗门内保持神秘。任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事实上,剑宗就是如此的地方。哪怕剑主们不理世事,剑宗内部严明繁多的规矩让宗门如常地运转了下去。就算遇到了问题,也有重宇剑主的实力来修正。 于是流光剑宗就这么看似不合理地合理存续了千年万年。 …… 是谁的命令,显然不是那么重要了。 容晴猛然发觉,她要面对的是又一个超出她预想的状况:姬皇妃已经进入了流光剑宗的范围内。或许是受某位剑主的庇护。 她侧眸看向一旁的虹非,刚要说什么,却见虹非已经默契地点了点头。 在北极雪山上的数百年岁月,已培养出虹非与容晴之间不需言语的默契。容晴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中的含义就被虹非领悟了。 姬皇妃虽然过了山门进入剑宗内,但还来得及拦下。而拦下他们的最好人选,只有虹非。 再怎么说,虹非也是玄骨的道侣,和自家道侣说上几句话的权利总是有的,借此可以争取些许时间。 可是……“不成。”容晴摇了摇头。 虹非去拦下玄骨,那钟秀怎么办? 跟着虹非去……姬皇妃早在最开始与容晴的争锋中,就知道了钟秀是容晴的弱点。到时候那么近的距离,姬皇妃突袭成功的几率翻了好几倍。 留在容晴这……天雷之下,容晴自顾不暇,哪里照顾得过来钟秀。 而且,若是玄骨不搭理虹非,虹非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拦下玄骨或者姬皇妃。 不论是哪个剑主的命令,都把容晴逼迫到了一个不利局面。 “你带着阿秀离远一些。我先将……”雷劫渡过去…… 容晴说到一半,双眸蓦然睁大。 靠。 差点忘了。 她都已经到了剑宗山门处了,何必辛辛苦苦地在门外抗劫雷? “傻了我真是……”容晴低声自语。 流光剑宗是此界公认的最好的渡劫之地。当初重宇重霁也是在剑宗内渡他们的九转化神雷劫。有剑宗护山大阵的阻挡,容晴哪里还需那么憋屈地被劫雷追着劈?! 原先是不得不在剑宗外召引化神雷劫,后来为了避免钟秀出现在剑宗,才决定要在山门前解决姬皇妃的。 而现下,既然姬皇妃进入到流光剑宗了,容晴也进去呗。回自家宗门,她又不需要谁来替她开门。 而且,少了劫雷的干扰,杀起姬皇妃来,还更快!! “师姐?”虹非发现容晴心绪突然激动了起来,疑惑出声。 坑内蔓延流淌的血色雷霆,短短数息间就将多余的雷力尽数吞噬完毕。多次吞噬劫雷的大破灭雷自身气息较之以往,暴涨数倍。在对付劫雷上,大破灭雷实在占尽优势。只要无法瞬间消灭大破灭雷,就只能反哺得它更加强大。 大破灭雷霆在坑内如同血色湖泊一般,此时却齐齐收束,轰鸣间,落入容晴的左眼。 容晴从坑底起身,落至虹非面前。左眼中血腥一片,目光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压,逼迫得虹非身为半步化神也不得不心颤地后退了一步。 “虹非,”她嘴角轻弯,“你护着阿秀,就在山门外不要走动。” 眸中神采令人不敢直视。 “而我……进去把姬皇妃的头砍下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随你 话音落下,第七道天雷横生。 “哼。”容晴抬首,注视着天雷的眼眸中,大破灭雷霆咆哮着从其内钻出。 就在第七道劫雷要与大破灭雷霆接触之时……那劫雷却不受控制一般硬生生转变了角度,朝着流光剑宗飞去。 咦?!容晴眼神一闪。 她可不觉得劫雷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高空中这时才隐隐出现了一道虚影……这虚影极为缥缈,似乎脱离了此界,只能看到却永不可触摸。 是一建筑模样。式样古朴,给人肃穆的感觉。 容晴有着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建筑上的牌匾上书两字。 “沧流……”她缓缓开口,“沧流观?!” 容晴很难不将其与白石观联系起来。只是,没想到还真有沧流观。 回想剑主曾与她提及过的此界历史……容晴哪还能猜不出此物来历。 能有如此实力,并且拥有此物的,除了巡察使不做他想。 “现在反倒是多此一举了。”容晴无奈。 原本被两道雷来劈的时候,巡察使赶不及出手。现在只有一道雷,容晴是想让大破灭雷去吞噬劫雷增强己身。被巡察使这么一帮,反倒把这道天雷给浪费了。 事已至此,容晴也懒得计较那么多,索性直接飞身进入流光剑宗。 不过,对于沧流观的疑问却是在她心底悄然浮现。“白石观可没有类似的作用啊……” …… 纤细修长的身影在北极雪山中快速穿梭着。刚站定在一个传送阵上,即刻便消失,又从另一处的传送阵中走出。 容晴发挥全部速度的情况下,没一会儿,便已经来到剑宗主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长长石阶在她身后成了一条黑色直线。 赤裸的足,踩在雪地上。几粒血点溅出,如红梅。 她到达了最高处,雪山之巅,北极终点。 微弱清澈的光芒将此地照耀得不似人间境。在空气中漂浮的雪粒都反射着朦胧光线。 容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件剑宗的制式外袍披在了身上。雪白外披将她残破的身躯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在这里,她倒不用操心自己被雷劈了。 在她的头顶,劫雷离她只有短短百丈的距离。然而却只能憋屈地蛰伏在上方,隔着一层剑宗护山阵法干瞪眼。 原本辐散开来的黑色裂缝,现在齐齐收缩到了流光剑宗上方。天幕就好像裂开了一道巨大口子,对着北极雪山张开巨嘴。 然而,任它做出如何末世景象,都不是当前的重点。 容晴面部损伤严重,但头颅完好,尤其是双眸湛湛,眸中神采逼人,令人不敢直视。她没有戴上兜帽,因为她知道在场之人都并非是会因此惊惧的人。 而掩藏在衣袍下的身躯此刻有了喘息之机,在花现之术的作用,开始快速地复原苏生。 微微散发着光芒的容晴就好像在地上行走的星辰一般。 她眼神扫过殿外的两人。 垂手侍立的玄骨。跪在殿前一动不敢动的姬皇妃。 玄骨见到到来的容晴,躬身一礼。容晴随意点了点头,知道玄骨不过是个听命办事的,朝对方撒气也没什么用。 至于姬皇妃……仍旧保持着跪地姿势,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容晴收回眼神,在姬皇妃身侧站定。 姬皇妃的头颅,在容晴看来已是她囊中之物。只是,在杀姬皇妃之前,她还需得向这殿中之人,问上一问。 “余容……”容晴深吸口气,对着殿中央躬身一拜。“见过棘铭剑主。” 棘铭剑主没有说什么,倒是一股柔和的力道让容晴直起身来。。 她也从善如流,挺直了腰背,看向了在殿内或坐或立的四人。 这四人,与她有莫大联系……即使是容晴都不由在心底产生出一种古怪的心情。三位剑主,一位道子,她都曾亲近过。 要说实在看不透,当属棘铭剑主和道子除渊两人了。 尤其是坐在最高处最中央的棘铭剑主……容晴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不久前,就见过他。此刻再见过,那荒唐的一晚仿佛就只有容晴一人知情罢了。wWW.xszWω㈧.йêt 不对……容晴双眸猛地睁大。现在殿中的四人都没有遮掩自己的气息,所以她能够清晰地感应。 每一个生命都有其独特的气息,即使是血脉相同如重宇剑主重霁剑主,那气息也是有略微的不同的。这是修界共知的道理。 而合修之后,那气息会染上另一半的气息而变得不再纯一。因此容晴的气息缠绕纠缠在他们身上。这证明了棘铭剑主确实与容晴合修过,他自己不可能不知晓。 而更为关键的是,当棘铭剑主和道子除渊同时出现在她面前时,那气息的不同,是显而易见的。这证明棘铭和除渊是两个人,根本不存在分身之类的可能。 不会吧……容晴心内震撼,看向棘铭剑主的眼神难掩惊讶。 联系因缘说过的话,难不成他才是除渊?既然如此,道子除渊又是谁呢…… “除渊并非我真名。”看透了容晴心底所想,道子轻声道。 “所以后来的那一晚,也不是你。”容晴抿了抿唇。 道子默然点头。 既然对方都作证了,容晴也无话可说。轻轻叹气,问:“我要杀了姬皇妃,对于此事……你们怎么想?” 专门派了玄骨把姬皇妃带入剑宗内,若说没有特殊用意,容晴是不信的。 闻言,姬皇妃一直僵硬的身体愈发紧绷。 而棘铭剑主,不,应是剑主除渊漠然的话语传入在场众人的耳中。 “你要杀她……随你。” 轰酝酿了许久的第八道天雷轰然落下。密密麻麻的雷光在蓦然出现的阵法密纹上流淌,使这山巅的光线忽明忽暗。明如白昼,暗如晦夜。 仿佛被这天雷的轰鸣声惊醒了一般。 “不!!!” 姬皇妃嘶声尖叫。本能带来的力量竟是让她挣脱了那无形的压力。缓慢跳动的心脏此刻在她胸腔中疯狂跳动。 极为精致的五官狰狞之下终于变得丑陋。 雪白的面具再度浮现,替代了她原本的面皮。 第二百四十五章 没事了 容晴见之狂喜。 姬皇妃后退得极快,但这速度又怎么比得上容晴!! 容晴化身成一道光线,瞬间就扑杀到了姬皇妃面前。以手为刀,在这样的速度下产生的巨大力道,竟生生穿透了姬皇妃的腹部,贯穿了她的虚谷。 “咦?” 容晴轻咦出声。这一击成功了,也……没成功。 她是精确地贯穿了姬皇妃的虚谷,可是却没能抓到对方的元神。从腹腔中穿出的手掌,手心中空空如也。 姬皇妃的元神居然不在虚谷中? 虽然容晴还没能成为化神,但是她知道化神修士的元神寄居于虚谷中。所谓虚谷,是丹田所化。像容晴虽然还没有生出元神,可是丹田已然化作虚谷了。 姬皇妃胸腔中如擂鼓般的心脏跳动声戛然而止。 “咳咳……” 带着隐约香气的鲜血总她嘴角溢出,将半张面具染得血红一片。这是她的心头血。 随着容晴的手掌从姬皇妃腹部抽出,姬皇妃整具肉身再也支撑不住坠落在地。 看着无力瘫倒在地的姬皇妃容晴有些惊讶,这么快就不行了? 随即便想明白了……不是什么人都能像容晴这样有着变态的再生类道韵。就连一些化神九转若无机缘,也感悟不出相关道韵。 容晴刚刚那一击,即使没有捏爆姬皇妃的元神,可是也完全破坏了对方的虚谷。这对于化神而言,是实实在在的重伤。至少是没有再战之力。 走到这一步,是所有化神修士都恐惧的。因为他们只剩下元神这最后一线生机了。可是能把他们杀到这个地步的敌人,他们的元神还能逃得了吗?! 容晴双眼微眯,左眼中大破灭雷吞吐不定。现如今在其灵识感应中,可以清楚察觉姬皇妃生机涌向之处…… 正是她面上的纯白面具。原来元神掩藏在那里。 倾洒在面具上的心头血很快就被面具吸吮了进去。 然而,这没有什么用了,失去了宿主的面具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一切都要结束了。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姬皇妃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天穹上。 至高至远的天穹第一次在她眼中这么至近至深。 近到似乎触手可及。深到她仿佛要被吞噬了进去。 “为什么呢?”她心里想着,哪怕身旁就站着随时可以真正让身死道消之人。“既然要我今日死,又为何让我在那一日活下来……” 姬氏皇朝的辉煌在她记忆中,就仿佛在昨日一般。 可这低调蛰伏的一千年又占据了她绝大部分的生命,与之相比的身为姬皇妃的区区十年时光实在不值一提。 然而在此刻生命尽头,她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生机在快速地流逝,而沉在记忆深处的声音,却又在她耳边出现了。 “丑儿……丑儿,朕最是心悦你。” 可笑。 姬丑儿听到这句话时,只能看到那掩藏在重重宫闱后无数隐秘的恶意。若真为她好,为何还要她千般算计才能得到冥府功法。 姬丑儿挣扎着侧头,想要再看那王座上的人一眼。 难道她拥有这样的美貌,这世上连一个爱她的人都没有么…… 然而这样的愿望注定成空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使她的头颅动弹不得。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原来是容晴的右手五指牢牢压在她的面具上,掌心将姬丑儿的视线全部遮挡。 “啊啊啊啊啊啊” 姬丑儿发出凄厉的尖叫。巨大的痛苦从她的神魂深处迸发,仿佛仅凭痛楚就能将她的神魂撕碎一般。 然而容晴恍若未闻,五指稳稳地抓着雪白面具,将其生生扯离姬皇妃的面部。 虹非就是在这凄厉的嘶鸣声中抵达山巅的。肩膀处的黑羽小鸟仿佛受了惊吓般瑟瑟发抖。 眼前的场景极为骇然。一眼之下,震住了虹非,令她都无法分心去看自己的道侣。 说容晴扯下姬皇妃的面具,还不如说是扯下了姬皇妃的面皮。 随着面具一寸寸扯离,显露出来的,是姬丑儿鲜红柔嫩的血肉,其内还有血管在隐隐的跳动。 姬皇妃的元神应是在头颅识海处,而其延伸出的触须一般的东西紧紧联系着雪白面具。现在都被硬生生拉断了,溃散的元神之息化为莹润光芒消失在天地间。 容晴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失去了面具的元神瞬间变得萎靡,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散。 姬皇妃再无半点威胁。 容晴手中拿着“新鲜”的面具,一半注意力都落在殿内安静注视着这一切的剑主们,他们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包括虹非身旁的钟秀也不能引起他们多大的兴趣。 容晴暗自松了口气,只要剑主们没什么动作就行了。容晴现下此举,算是不得已而为之。离开剑宗给钟秀戴上面具吗……那又要面对化神雷劫,渡劫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她自己也算不准。若是时间花费太久,她撑得住,钟秀却不一定了。 虹非和容晴眼神交汇,明白对方的意思,立刻双手掐诀,将这冰玉台的禁制打开。 与此同时,容晴左手一翻,另一张纯白面具出现在她手中。若非她是亲自将面具从姬皇妃脸上剥离下来的,单从外表来看,还真看不出哪张是上位面具。尛說Φ紋網 容晴深吸口气,伸出手,将那来自姬皇妃的面具戴在钟秀脸上。向来稳定无比的手,竟是在微微颤抖…… 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如今,她所求的终于要实现了。 在一旁的虹非也不由屏息…… 雪白的面具将钟秀的面容完全遮住,容晴能感应到面具上迸发的大量生机以及无形的气息顺着钟秀的肌理钻入她的体内。 明明钟秀的头发还是灰白的,就连皮肤也是干瘪松弛。可是原本如游丝一般的气息却是开始逐渐沉稳了起来。 逆转生死没有那么快,但呼吸变得有力便是好征兆。 钟秀眼皮动了动,仿佛即将醒来。见状,容晴将剩下的那张面具戴到了脸上,遮挡住正在复原而显得有些可怖的面部。 身为修士,且是即将化神的大修士,容晴的敏锐度极高。将面具戴到了自己脸上,那感觉就更直观了。 无形触须似乎从面具中生出扎入她的面部,想要与她的元神获得联系。只是现下容晴哪有元神可以与之联系…… 不过即使如此,容晴还是感觉到某样东西从肉身深处钻出,顺着面具去了不可知之地。 感应着钟秀越来越有力的心跳声,容晴暗想着恐怕那就是不可见的寿元吧。 不过,这样正合她意。容晴微笑着注视着慢慢睁开双眼的钟秀。 “先生……”钟秀轻声喃喃,哪怕是隔着面具,却也能透过交错的眼神一眼认出。 话音刚落,她没能忍住轻轻咳嗽。 容晴伸手抚住她的脸侧,低声温柔说道:“没事了。” “是。”钟秀抬起的指尖轻轻触在容晴的手背上。 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暖意,容晴觉得,能像现在这般,这世间便是对她容晴很好很好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在乎? 虹非在一旁默默微笑看着二人。 容晴侧坐在冰玉台上,将钟秀半扶起身,抱在怀里。 钟秀目光眷恋地注视着容晴。因着容晴是特意背对着大殿,因此钟秀根本看不到不远处殿宇内的场景。 容晴低声说道,“我好想你。”以指为梳,抚着阿秀的鬓发。 也就只有像现在这般将阿秀抱在怀里。容晴的心才算安稳了下来。她才会恍然大悟一般想到,原来我也是能这样拥有幸福的。 一个全然爱我的人就在我怀中……我会将她困在我怀中,哪里也不让她去。从此不止年年岁岁,还有暮暮朝朝。 这样的想法蓦然从容晴脑海中生出,理智告诉她是错误的,可她并不觉得罪恶。 “我也是。”钟秀轻轻笑道:“我答应过会等着先生的。不管多久,都一定等下去。” 容晴心中一动。似乎是因缘幻境干涉了部分现实……这个约定她只在幻境中与钟秀说过。不过,对象既然是钟秀,那就无所谓幻境和现实了。尐説φ呅蛧 还不待容晴说话,却听一人嘲讽开口:“好一对情深意切的鸳鸯……不过,小姑娘你怎么知道余容对你就是全心全意呢?区区二十之龄,怕不是被余容玩弄于鼓掌之间了吧。” 声音粗粝嘶哑,仿佛被砂纸磨过一般。 姬皇妃嗬嗬笑着。 容晴眉头一皱。将死之人居然还要作妖。眼中闪过一抹猩红,容晴正待再度动手,袖子却被钟秀紧紧捏住。 “等等……” 一个动作,一句话,却是让容晴暂停了动作。也有只有钟秀才能做到以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之身,让容晴动弹不得了。 容晴想要动手,又怕伤到钟秀。 若是使用瞳术等灵识攻击,未免有欲盖弥彰之嫌。 “不要徒增杀孽。” 听到这个理由,容晴无奈叹气,“你寿元缩短,地上那人就算没有直接参与,也逃不了干系。更何况,径国之难她更是罪魁祸首。” “我杀她可不算杀孽。” “哼哼,本宫做的那些可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倒不如让本宫同小姑娘你说些新鲜的?比如……在你无力看管余容的时候,她又做了什么好事?” 这话一出,容晴面具下的镇定表情再也不能维持。她明白姬皇妃究竟要在何事上离间她和钟秀二人了。 该说不愧是姬皇妃么,对于情爱之间的细节有着出乎意料的敏锐,还极其善于抓住这软肋。 “哦?……先生做了什么好事?”钟秀笑着看向容晴,只是声音微微颤抖,显然钟秀并不如她表现得那么平静。 不能再等了。容晴心内杀机涌动。 “那你能保证余容不杀我么?反正本宫这回是真的回天乏术了。”姬皇妃看向天穹的双眼黯淡无比。正如她自己所说,她确实离死不远,还是没得救的那种。 钟秀抬起双手抚住容晴的脸,让容晴只能看着她。 “你先说说看。”钟秀说道。 在与容晴相处的过程中,钟秀似乎一直都是好好好、是是是的模样,仿佛没有半分自己的主意。但容晴知道不是这样的。钟秀绝非那等心中毫无主意的软弱妇人。 以往不过是囿于自身实力根本没办法参与进修士之间的斗争罢了。钟秀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帮到容晴的也就是乖乖听话。 但能为了逃离龚家而默默做好一切准备,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果断安排好去处的钟秀,在她心中绝对有着贞烈的那一面。 那是容晴欣赏喜欢的一面,也是现在令容晴无比害怕的一面。 “她可是一直风流的很啊。或者说……任谁也想不到,向来清高,不沾尘俗的流光剑宗居然还有这种龌龊之事。竟然还发生在最不可能的剑主一脉。” “哈哈哈哈哈。”姬皇妃嘶哑的笑声回荡在空旷中,分外恐怖,“什么狗屁无情剑道。还不是一个个都沉沦情欲,把旁人瞒得像个傻子一样。” “你去看看那殿内的四个男人,他们师徒三代共用一个女人。看着光风霁月,谁能知道骨子里俱是无耻!!” “而这些违逆纲常之人,居然能统领修界,实在可笑至极!” 姬皇妃宛若疯魔。若论杀孽,谁比得过棘铭剑主。可是现在,跌落在地的却是她姬丑儿,就像个笑话。 她知道今日她所说的这些话,根本就传不到外界去……可那又如何呢,只要钟秀听到了就成了。钟秀不痛快,余容就不痛快。这就足够了。 姬皇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在这时钟秀的话语再度传出,淡淡的。 “之前的事,我不在乎。” 就好像江湖中相遇的两条小鱼,属于它们各自的来路并不重要。 “在我之后呢……是谁?” 姬丑儿略微怔住后轻哼,“你看那大殿最中央的两人便是了。” 姬丑儿在第一次见到容晴时,就感应出容晴身上有两道不同的气息。但当时姬丑儿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姬丑儿自己也没亲眼见过重宇剑主重霁剑主。而那个时候,容晴已经差不多确定与钟秀在一起了。 而这一回,剑主一脉全员来齐,姬丑儿当然感应出容晴身上多出的两道气息,心中大惊。不过在生死威胁之下,这点震惊自然也只得放到一边去。 至于现在……姬皇妃等待着死亡的到临,但在死之前,她不会让容晴好过的。 “别。”容晴低低出声。 钟秀这次却是不听她的。微微歪头,视线越过容晴的肩膀,落在了容晴刻意挡住的殿门,落在那殿中的四人上。 实在是长得好,即使是钟秀知道了他们与容晴的关系,此刻见到了轻易都恨不起来。 钟秀的目光在其中一人身上微微凝住。身材修长的少年,容貌秀美绝伦,正是道子。 她竟然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念头。 在第一次见到道子的时候,钟秀就感到不安。而那不安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已然成真。 钟秀满心满口都是苦涩。至于那陌生的另一人,同样美貌,可是她已经不愿再去看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这样也好…… “我从来没想过要做对不起你的事。”容晴喃喃,“想着要是能一直瞒下去就好了。但是你要知道,我不该阻拦。” “我相信先生。” 钟秀是真的相信。这些绝非是容晴愿意的。 “只是,我们之间,真的有好多不得已……太多了。”水雾在钟秀眸中泛起,“我没法骗先生我不介意。” “我真的好介意啊。”钟秀的嗓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到了最后,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wWW.xszWω㈧.йêt 以她二十出头的年纪,在动辄千岁、万岁的在场之人眼中,的确和孩子没什么两样。 太年轻了,还有失态的资格。而容晴就算心中痛极,也不能轻易落泪于人前。 容晴咬着唇,将阿秀紧紧抱在怀中。瘦弱的身躯就在她怀中不停打着哆嗦。 她不明白,怀中人明明是一眼就认定了的人,为何世事如此无常,要走到这个地步? 钟秀细长的手指紧紧揪着雪白的外袍,伤心到了极点。 许久以后,身体才停止颤抖,钟秀从容晴怀中抬起头来,看向容晴的眼神很复杂。 那目光如此虔诚眷恋,仿佛要把容晴的瞳孔的颜色,每一次眼睫的眨动,呼吸间的热度都牢牢印在心里一般。 容晴突然生出不安感觉。那不安随着钟秀的持续注视愈发浓烈。 唉 钟秀长长地叹了口气,垂下头。 “这回我得比先生先走一步了。” “这样也好。” 不用总是见到先生离去的背影。也不用在以后的岁月里一直介怀。 钟秀双手覆在自己面上,轻轻摘下面具。 轻而易举。没有任何痛苦。 雪白的面具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中。 “只是终究有些遗憾,没有办法注视先生长长久久了。” 小鱼深深注视了对面的小鱼,终是鱼尾一甩朝着另一个方向游去。与其吐着泡沫挣扎地活着,不如放彼此自由于江河湖海中。 …… “阿秀?” 容晴从来没有这般茫然过。仿佛连自己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不清楚了。 虹非倒吸一口气,看着容晴的目光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她甚至都不敢上前去提醒她,生怕打碎了那脆弱不堪的现实。 但是虹非不敢,有人敢。 “傻子,这都看不出来。她死了。”姬丑儿对着这个结局毫不意外。 “为什么?” 容晴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是耐心地问起了姬皇妃。只是这样,让虹非更加惊恐,甚至隐隐战栗。 “说你是傻子还真没说错。这你都不懂?凡人怎么可能认主冥府面具?更别说凭此得到寿元。” “你曾经也是凡人。”容晴声音冰冷。 “我从来都不是凡人。”姬皇妃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我有灵根的。” 姬皇妃……有灵根?! 容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只是算错了这一步,结果却是一败涂地,败到无可挽回。 “这不可能。”容晴喃喃着摇头。“你若是有灵根,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所有玉简记载中都写着姬皇妃是一个凡人。就连那冥府猴傀也是透露出一个类似的消息,让容晴最终下定了决心。 “你有产生灵根的法子……”这是容晴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若是姬皇妃有产生灵根的法子,也是能挽救钟秀的一个法子。 “错。我一直都有灵根。”黯淡到极致的元神开始渐渐消散。“只是在姬氏皇朝覆灭后得了提纯灵根的法子罢了。” “余容。”姬皇妃用最后一口气宣告着,“最后,还是本宫赢了。” 不待容晴动手,元神化为无尽光点在接触空气的一瞬,便彻底湮灭。 …… “哇,这就是姬皇山。”少年的姬皇妃纵使享尽荣华富贵,仍旧带着些许少女的稚气。这稚气出现在她天生美艳的面容上变得十足诱惑。 姬皇山内部中空却并不空旷。处处有宝光照耀,在底部更是有着被诸多阵纹包围的黑色火焰摇曳,极为神秘震撼。 这就是姬皇山,被誉为姬皇尊的姬氏皇朝最为强大的化神修士:姬无妄的本命灵宝。它在姬氏皇朝中都是极为崇高的传说,便是皇室中人都不能轻易得见。姬丑儿虽然受宠,但也没那资格参拜姬皇山。 但这看到姬皇山的欣喜很快就消失了,少女的神情变得落寞。 “皇爷爷。我还能回到宫里去吗?”姬丑儿歪着头,回忆起那一日的血腥与动荡,心悸不已。 被称为皇爷爷的是个俊美的青年男子。 “能。”男子坚定点头。此人,正是姬无妄。 只是现在的姬无妄,威压平平,别说化神了,就连金丹都不到。 “我们能斗得过……他?”姬丑儿不敢直呼那人名字,只能小声询问。 “当然。”姬无妄眼中闪过恨意,但当目光落在姬丑儿身上,尤其是她的腹部时,却变得极为柔和。“只要我姬氏血脉延续,传承不断。哼,棘铭终究是失算了。” 虽然不知道棘铭因何缘故放过了姬丑儿,但也正是如此,姬氏还是留下了血脉。且是嫡系血脉! 哪怕这母体不尽如人意,灵根差到连修行都不能……不过,这时候也不能奢求太多。至少,他能感应到那腹中胎儿的资质还是很不错的。等这胎儿出生后不断培养,成年后再辅以各种手段继续繁衍姬氏血脉,如此一来,就算有棘铭的阴影在,姬氏皇朝不一定没有翻身之机。说不准未来就出现一个比他姬无妄更天才的后代。 无妄山随着姬丑儿的到来而出现了许多欢声笑语。姬丑儿天生就是一个讨男人喜欢的高手。姬无妄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柔软,甚至更多的是看她姬丑儿本身而非那愈来愈隆起的腹部。 “然而,本宫不得不为自己考虑啊。”姬丑儿叹道。 不是姬氏皇朝,不是末帝、皇尊,更不是她腹中胎儿,而是她姬丑儿自己。 她的身下血流如注,并没有诞生意志的胎儿其蕴含的灵根经脉以一种奇诡的方式填补进了姬丑儿的身体中。这是一种很奇特的秘法,胎儿既然出于母体,那么就再让它归于母体。原本差到完全不能修行的灵根经脉受其滋补不断纯化,那一瞬间的恍若升仙之感让姬丑儿轻吟出声。 姬无妄浑身淌血,临死前恶狠狠地咒骂她“毒妇”。 然而那又如何呢? 死气荡漾的池中,姬丑儿双手捧起洁白无瑕的面具轻轻戴在自己的面上。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是造化啊 “余容……最后,还是本宫赢了。” 这句宣告在飘零的光点中回荡。犹如重锤猛地砸在容晴心上。 容晴恨极抬手微握,隔着一段距离,姬丑儿的头颅噗的一声爆成碎末。 然而这还不够…… 重力道韵叠加之下,姬丑儿的尸身在雪地上深深地被压出一个凹陷,仿佛破布娃娃一般被随意蹂躏。 姬皇妃的肉身算不得多么强健,几息之后,已完全看不出人形,像一滩烂肉,将白雪染上厚厚的一层黑褐色。 “发泄够了?” 清冷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不够。” 容晴猛地侧头朝那殿中看去,左眼红芒吞吐。 流光剑宗主峰正殿。至清至高之所。待在其内的也是最无情之人。 大破灭雷霆本就激发宿主体内邪性,而现在的容晴哪需要刻意引诱出邪性,它只管火上浇油便是。 血色雷霆跃跃欲试地从容晴眼中钻出,遮挡住了大半张面具。 怀中阿秀的体温渐渐降了下去,让容晴心中寒凉一片。 她小心翼翼地让钟秀的身体平躺在冰玉台上,手指抚摸过鬓发,就好像钟秀只是睡一觉而已。 容晴用手背轻轻碰了碰钟秀的侧脸,这才转过身来,往正殿走去。 “为什么?” 哪怕面对的是远远敌不过的人,她容晴也要一个说法。 原本面具钻进的她脸部肌理内的无形触须在疯狂吸吮她体内的寿元,然而随着姬皇妃死去,那种吞吸之力突然消失了。 这,很奇怪……不过这异变此刻也丝毫引动不了容晴的注意力了。 容晴一步步朝前走去,眼中只余那端坐在王座上金眸白发的男子。他的目光因为太过清澈而显得分外无情。 容晴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所谓爱恨只不过是有些意思的调剂品,根本影响不了大局。 就好像掌心断翅的蝴蝶一般,任人把玩。 “为什么?” 迎接她的,不是冷漠话语。而是一道突兀落下的天雷。 轰隆仦說Ф忟網 从天灵直接灌入,将容晴的整个身体直接击穿。 不要!虹非猛地一个惊喘。 不知何时,头顶那强大的护山阵法突然裂开一道口子。这缺口一出现,立即就让一直虎视眈眈的天雷给抓住了。 那迟迟未落的第九道劫雷此刻终于落下!! 这道雷来得太猝不及防。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容晴身上的虹非被吓了一跳。 似乎是老天也要收拾容晴。前脚容晴刚用姬丑儿的尸身砸出一个巨坑,后脚天雷也用她在雪地中劈出一个深坑。 坑内本应充斥溅射出来的雷力,然而除了容晴没有动静的肉身之外,却什么都没有。 但正是如此,才让人分外不安。 这是……把容晴的肉身当成了战场了啊。 能承受住么?虹非眼中满是忧色,化神天雷一道道雷只有越来越强的。再强大的渡劫之人,在这仿佛没有威力上限的天雷面前,仿佛底都要被掏空了。 “走。”一道带着凉意的气息出现在虹非身侧。不容分说便抓住虹非的手臂,将她远远带离。 “玄骨你放开!”一贯好脾气的虹非侧目怒视着他。 “有剑主们在,你无须忧虑。” 是这么个理。虹非虽然并不清楚剑主一脉的隐秘,可也隐隐知道,剑主们是绝不会要余容丢了性命的。 虽然有剑宗护山大阵暂时阻截了劫雷,可也不能永远拦着吧。容晴还是得靠己身之力去渡过。虹非是关心之下才乱了阵脚。 不过…… “我当然会忧虑。过去八百年,我与师姐几乎每年都相处数月。而你呢?”虹非想冷笑,可最后却是怅然,“我同你顶多见过寥寥数次面罢了。” “你这个时候还能想着我,我倒应该多谢你的道侣之谊。” 素手紧握成拳,随即无奈地松开。 她和天生冷情的剑修说这些有什么用。要是能好好沟通的话,那主峰之上,就不会是这般局面了。 虹非凭空而立,与主峰正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想了想,双手掐诀,欲要把冰玉台召回自己身边。 虽然钟秀已经身死,可是师姐也不愿她的肉身受到损害。而现下峰巅成了劫雷目标之地,变得不再安全。万一有雷霆正好落在冰玉台上或者附近,那就糟糕了。 “咦?”虹非掐诀的手顿住了。 在她感应中,与冰玉台的联系非常清晰没有任何受阻的样子。可是要将其召回来,却是没有任何动静。仿佛那根本不是认她为主数百年的法器。 “应是剑主的意思。”玄骨冷淡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有力的大手直接握住了虹非尚还掐着诀的左手。“有些事……不该我们介入。你若是想帮余师姐,听令行事才是真正帮她。” 虹非闻言,略微讶然。这是,就之前的接引姬皇妃一事在向她解释么。 “剑主如此,就真的是为她好吗?” 哪怕与钟秀接触不多,可看着余容受尽千般苦楚还是要失去心爱之人,虹非也觉得不好受。 “让凡人与修士同寿,本就是不可能之事。”玄骨遥遥看着那无形压力剧增的主峰山巅,“这并非是剑主的过错。” 反倒是余容,太过异想天开。她本应早有觉悟才是。 找剑主要说法……? 有些可笑了。 …… 大量的灵石刚出现便化成碎屑,海量的灵气在坑底压缩着,凝聚着。 与此同时,无形的压力以容晴为中心,朝外释放开来。 仅是体表外就有这样的压力,实在让人心惊:容晴体内不知道是化成了何等混乱的战场? 细小的雪粒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在空气中动弹不得。乱序之物,在这莫名出现的压力之下,竟显现出一种奇特的规律。 九,是修界的极数。化神有九转之路。化神雷劫亦有第九雷造化的说法。 前八道雷,考验了肉身,考验了神魂。到了第九道雷,便是考验感悟。 这才是化神与半步化神真正的分水岭。 普通化神雷劫便是如此。而容晴现下所渡的化神一转雷劫,自然区别于普通化神雷劫。 不止是考验,更是造化! 第二百四十九章 新生道韵 极品灵石内部蕴含的灵气质量何等高,而容晴释放出的极品灵石数量是以一条条灵脉来计算的。 容晴砸出的坑直径约有二十丈,相较于其宽度,深度达到了四十丈左右。这不算小的坑相比起动辄绵延百里的灵脉实在很不够看。 深坑内的灵气已成液体状,且极为浓稠。然而仿佛装不满似的,灵液并没有溢出…… 坑底似乎连接去了某个不可知之地。那些疯狂涌出的灵气有了朝向,纷纷朝坑底窜去并且更快地消失不见。 坑底当然没有什么莫名出现的空间通道,唯独有的不过容晴一人而已。 此刻的容晴就仿佛不知餍足的饕餮,贪婪地吸取着海量的灵气。 修士从元婴期到半步化神,需要渡劫,渡劫过后,丹田的结构发生了变化变得更为复杂宽广,是为虚谷。 然而大部分半步化神修士终生都止步于此,不能真正使用到这个结构。 因为,他们不能化神。 因为,虚谷是元神的胞宫! 在这里,元神孕育。 此刻,虚谷本能地渴求着大量的灵气。容晴之前在入梦墟收集的大量灵脉此时不用更待何时?直接打开储物戒指,取出一条条灵脉。 诞生元神的重大时刻,容晴当然不敢怠慢。 只不过,现在的她大部分心神却是没有放在那虚谷处。 “第九道雷,考验我的道韵。”容晴的意识几乎全部集中在心神内的道种上。“如果这一关度不过去,诞生了元神也没用。” 因为,不通过的结局就是死,那有没有元神根本没差…… “我已经向它展现了我掌握的所有道韵。按理来说,它应该满意了才是。” 容晴有些不解。 虽然是化神一转雷劫,对于道韵的要求相较于普通化神雷劫要苛刻许多。可是容晴所掌握的道韵,哪一个不是威力强绝。 应该说,每一个都是为战而生。 可是,天雷并不太满意。容晴能感受到雷的无形意志在她体内不曾离开,能感受到一息一息时间在流逝。 “莫非……是还不够?要我继续创造道韵?” 容晴只能这么想了。再感悟一个道种,不太现实。所以只能尽量就原有的道种感悟道韵。 只是……她创造道韵本就是以道种自身特性感悟而出,此刻赶鸭子上架一般再创造一个……容晴心里觉得不可能,可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意志意识在心神中的道种间游移着。一旦开始再度感悟道种,容晴突然发现…… “这?我这状态似乎太好了些?” 是的,状态。 无数的奇思妙想在容晴意识中快速闪现。她如今在感悟速度本就不凡,再有了这么一个雷劫赐予的状态,简直是如虎添翼。 容晴立马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入感悟中。反正虚谷诞生元神是肉身的本能进化,不需要修士过多干预。 在她看来,光本源道种和力本源道种似乎能有某种联系。 “之前阴差阳错之下,劫雷本源之处反弹回来的星落之术的形态就很有意思,或许可以借鉴一番……” 那燃烧着的光点,当时容晴就有所触动,但当时忙着抗劫雷,又要追赶姬皇妃,根本没法静下心来体悟。 现在一想,那光点的状态大有可琢磨之处。 “星落之术显然已经发生了变化,并非纯粹的光本源道韵,倒是像叠加了火本源道韵。然而我未曾感悟火本源,并不能完全肯定。” “不过,我虽然没有感悟火本源。已经感悟的力本源道种倒是可以拿来一用。” 万法碑林中那相貌美艳的力本源道碑赐予容晴的是重力道种。容晴自然而然就是想到将光点叠加上重力道韵。 有着自身重量的光子么……? 容晴苦苦思索着。仅仅是如此,还远不够。道韵独特之处,就在于它能被使用。且因为是修士自己感悟而出,能完美展现它的威力。 不然光是感悟道种,感悟本源,也能修炼到执虚二境,甚至贯通道本源终极成为道主。那又何必走这化神九转道路。 “我还缺什么?”容晴问自己。 在识海,有着神柱相助,虽然现下只有九道,可是以后随着一根根神柱的添加,神柱之术的威力将会大大增强。 肉身,有着花现之术,堪称变态的超速再生。 攻击,有星落之术,射程极远,威力强大,甚至可以硬生生顶住劫雷,对于灵识更是几乎没有消耗。此外,还有剑意。以容晴如今的修为,几乎可以将其价值最大化。 这么一看,容晴似乎什么都不缺。 “不……还差了一样。” 心神中忽然生出一粒粒光点。这些光点看似轻盈,然而却诡异地让人觉得沉重万分。这些光点密密麻麻流淌成星河,明明灭灭之间,爆发出极强斥力,每一粒都在极力排斥着周围光点的靠近。尛說Φ紋網 这让平静的星河有了起伏。起伏中更是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律。 容晴完全沉浸于感悟之中,所以并没发现外界亦出现了变化。 明灭不定的光点出现在空气中,这些光点并没有快速移动,反而是缓慢起伏着。 “这是……”一直关注着的虹非惊讶不已。“部分心神投影到了现实中。” 只是部分心神罢了,且还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虹非仍能感受到一股异常清晰的压力袭来。这压力给人的感觉并不好受。这还是容晴没有目标,仅是无意识地释放罢了。 如果是对上敌人呢?虹非微微笑着,为容晴能感悟出这样强大的道韵而欢喜。 然而虹非不知道的是,这道韵创造出来根本不是为了攻击。或者说,只是兼具攻击之用。 “我还少了一样专门的护体之法。花现之术的确很强,我能重伤之下仍然在劫雷下支撑这么久也多亏了它。可再生速度再怎么快,都还需要时间。万一哪一次连再生的机会都不给,那可就真完了。” 所以容晴必须给自己再添上一道保护措施。 这新生的星河就是这样如水一般温柔的屏障,仿佛不带任何杀气。 但容晴知道绝非如此。 “此道韵便名为” 大量的光点忽而全部消失,只余渺小微弱的一粒悬于空中,肉眼几乎看不清。 “浮、屠。” 随着容晴心念一定,那光点猛然落于雪地中消失不见。嗤地一声轻响,光点落地之处出现了深达千丈的细如发丝的坑道。 浮屠! 第二百五十章 芥子域 容晴睁开双眼。 天穹上深邃的漩涡在她眼中渐渐消散。一束束清浅的光芒从天心洒落,仿佛之前仿佛要割裂苍穹的狭长裂缝从未出现过一般。 容晴眨了眨眼。劫云消散,雷劫已过,从此她便是化神一转…… 挣扎了百年,无数悲欢之后,曾经的目标就这般实现了。容晴没有狂喜,只觉得怅然。 虚谷之中,悬浮着一团莹润的光芒。这团光芒小小的,仅是刚显现出头颅的雏形,面目尚是模糊。 可不能否认的是,它是容晴的元神。 虽然不完整,可是走化神九转道路便是如此。随着修士每一转修为提高,元神会变得越来越完整。或者干脆主动选择进化为完整元神,只不过这就要断绝自己的九转道路了。尛說Φ紋網 “原来拥有元神的感觉是这样的……” 哪怕玉简记载中有诸多描述。可自己亲身体验就是另一码事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我的意识既存在于我肉身之中,又同时存在于元神之中。” “难怪说元神是化神修士的根本。即使肉身被毁,元神照样可以作为肉身的替代承载修士的意志意识。元神就好似一个副本,更是修士东山再起的本钱。” 当然,容晴也心知肚明,若是沦落到那个地步,能不能东山再起很难说,只是有个微小的机会罢了。毕竟,就算元神逃出来了,它仍然要寻找肉身。肉身可以诞生元神,元神却是诞生不了肉身的。 化神一转的好处当然不止这些。 无形力场展开,以容晴为中心朝着四周快速蔓延。力场所过之处,原本的光芒被遮蔽了,只余这力场本身产生的微弱光点倾泻。 这力场肆意蔓延,直到在虹非身前不远处才停止了扩张。 她看着这变化,并没有畏惧,反而直接走了进去。 霎时,虹非只感到自己周身变得极为昏暗,同时一股压力自然而然就在体内产生。 “这便是我的芥子域。”亦是化神的标志之一。“是肉身的外显之物。” 芥子域能展开多大半径,反映了修士的肉身强横程度。容晴尽全力将自己的芥子域释放到最大,瞬间就算出了半径范围。 接近二里的程度。 容晴皱起眉头。按照化神一转修士芥子域下限一里半径的标准来说,她的芥子域在化神一转修士中都是处于下游的。 这也说明,她的肉身强度仅是过了那条及格线而已,勉强达到一转门槛,算不上优秀。 但在抗劫雷的时候,她也是仅凭自身几乎没有依靠任何外力? 容晴很快就想明白了。 “我若是完全不使用花现之术就能硬抗住所有劫雷,才能算得上是肉身强横。花现终究……是用道韵作弊。并非我本身肉身强大。” 就连容晴刚刚感悟的浮屠道韵,也是肉身之外的防护之术,对于肉身强度并没有根本提高。 想要根本性提高肉身强度,时间、精力、资源、机遇缺一不可。容晴现在也只是在心中定下个目标而已,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并非短时间内就能一蹴而就。 “此外,芥子域也有诸多妙用。”虹非出现在自己芥子域的外围,容晴能清晰感应到对方的气息、威压。这在以前,绝不像现在这般轻易,且把握得这般精准。 在芥子域展开范围内,更可以随意使用操控自己的道韵…… 虹非很快就感受到身上的压力消失了,四周的光线更是明亮了起来。 化神借由芥子域影响世界,或者说,化神能让肉身影响世界。然而虹非并非容晴的敌人,在容晴控制之下,芥子域本身的影响自然被其消除了。 芥子域蓦地消失。虹非双瞳微睁,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容晴已是站在她的面前。 将近两里的距离,转瞬便被跨越。仿佛容晴突然学会了缩地成寸。 “这也是芥子域的妙用……”虹非若有所思。 “很实用的一招。”容晴点头,显然对这一招很满意。“算是个伪缩地成寸吧。等以后芥子域变得更大,缩地成寸的距离会更长。” 然而,容晴更看重的其实还不是这点。 虹非主动走进芥子域中,就是为了帮助容晴能有个参照,让容晴对自己的新能力有所把握。不然等到了斗法时,还没挖掘出自身能力,那可就惹人笑话了。 每个化神修士的芥子域都不同,与其感悟极为相关。容晴的芥子域自然带有了她所感悟的光本源道种和力本源道种的特性。 容晴暗想:在让敌人陷入我的芥子域之后,依靠芥子域的压制之能限制住敌人,我再瞬间突进去,那岂不是很爽?且以我的芥子域特性,还能想战就战,想走就走…… 遭姬皇妃暗算之后,容晴还挺眼馋姬皇山的威能的。没想到,她自己的芥子域就替她实现了这一点。 …… 容晴能有此成就,虹非当然高兴。然而……她隐晦地扫了一眼山巅正殿,对着容晴传音道:“师姐一会儿还是同剑主们好好沟通吧。” “哦?” 容晴的神情冷了下去。 “以我和师姐的情谊,我当然站在师姐这一边。可我旁观数百年……”虹非眉头轻微蹙起,“师姐可曾想过,或许剑主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干扰过师姐的私事呢?” “可他们已经干扰了。” “这恐怕并非剑主们的本意。在达成目的上,剑修们向来直来直往。”说到这里,虹非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玄骨。“过程之中,有所冲突,或许难以避免。” 而剑主们强绝的实力保证了他们可以无视这些冲突去达成他们的目标。 “……”容晴垂眸。 隔着雪白面具,虹非也猜不透师姐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虹非轻声劝说着,“师姐前程广大,日后未必没有与剑主们合作的机会。” 闻言,容晴诧异地抬眸看向虹非,这位气质出尘脱俗的美人。许多人第一眼的印象以为虹非是不通红尘凡俗的世外仙,可容晴知道,虹非实际心细如发,很会照顾人。若非当初有虹非在,当年尚还年少的容晴还不一定能忍受得住修行的清苦。 只不过容晴没想到虹非连她从没有对外人说起过的心思都猜中了。 容晴早就想脱离流光剑宗。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未来 前往玄封界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而且容晴手中有道标,只待成为化神便可前往。在原本的规划中,还有着钟秀的存在…… 容晴心中酸涩,苦笑着摇头,“说得我好像要对剑主们做什么似的。我能拿他们如何……” 当时容晴都快气疯了。 ……然后就让天雷给狠狠劈了一下。 现在容晴回过味来,知道是剑主有意让雷劈她,让她冷静冷静。 这一打岔,不说冷静了十成十,至少让大破灭雷的影响减轻了许多。 容晴也是用尽力气,才让自己的情绪不至于波动得太剧烈。 “有恩,有怨……这就是笔糊涂账。”容晴轻叹。 芥子域一放一收间,已是出现在了原先的深坑旁。 容晴前往正殿的脚步在冰玉台旁停了停,眷恋地看了一眼仿若沉睡的钟秀一眼。而后再度向前走去…… 在殿门前,她深吸了口气,随即一步迈入殿中。 …… 殿内和殿外,仿佛两个世界。 容晴的脚步声在殿内寂寞地响起。随着她止步于殿中央,唯一的动静也消失了。 安静得可怕。但更让容晴感受到莫大压力的,是来自于剑主和道子的目光。 没有什么温度,或许还有审视和衡量…… “发泄够了?”除渊冷漠的声音自王座上传来。 容晴沉默了须臾,才缓缓道:“够了。” 的确够了。虽然心下不顺,但虹非的那番话,容晴到底还是听进去了。 气恨,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容晴真正能依仗的也就自己了,如果理智控制不住情绪的话,她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既如此,我们便可以谈谈接下来的事情了。”说话的竟然是站在王座旁的道子。 容晴本来下意识觉得应是除渊接着说,没想到是道子……这给她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好像,重宇和重霁身为双生子,一同与容晴说话的时候的感觉:他们常常都是你说前几句我接后几句,万分和谐地就把事情讲完了。就好像是一个人在同容晴说话一般。 “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容晴看着除渊,“当初你我约定,让我与道子合修,替他们解除体质禁锢。不管这理由是真是假,总之,事情我做了。你总不能又找一个冰灵根纯阳体质的道子吧?更何况,就算是化神一转,我也是化神,已经不受当初约定限制了。” “约定已然完成,你不必再为此忧虑。”道子轻声说道,“我要同你谈的,是我们的未来。” 容晴好笑,“你们的未来与我有什么关系?” 道不同不相为谋,无情剑道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 “我说的我们,包括你。” 容晴这会儿没有急着说话,反倒是若有所思。眼神隐晦地在一旁相对而坐的重宇和重霁身上一扫而过。只见他们双目微合,仿佛对道子所说的话中潜藏的意思心知肚明。 有点意思。 容晴眼神一闪,“包括我的未来?” “不错,”道子点头,“我们合作。” 合作? ……合作!! 容晴心中一动,看着道子,忽然明白了许久以前便产生的疑问。 那便是这四人之间的关系。 重宇、重霁与除渊之间的关系,倒是没有让容晴太过违和。独独道子,容晴可是见过他与重宇、重霁同处的,那态度算不上是对师尊的恭敬崇拜,反而是疏离客气。 原先,她以这是无情道修士的一贯做派为理由按下疑惑。但道子此刻提到合作,容晴突然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何又疏离又客气。 因为他们四人,是合作关系! 重宇重霁算是一方,道子一派,除渊又是另一派。除渊显然在这合作中占主导地位。且道子和除渊之间,可能联系会更紧密一些? 可是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容晴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刚刚成了化神一转吧,但容晴不至于这样就飘了。按道子的意思,难道她容晴可以成为新的一派,与剑主们平起平坐了? “我仅是化神一转,如何能与你们谈合作?”容晴摇了摇头。说得这般好听,恐怕又是和当初一样,做一个下属,剑主要求她做什么,她尽全力去满足,以此换取资源靠山等等。 “你的实力,确实离本尊要求的差上太多。”除渊说道。 “但我等会尽全力帮你。”道子继续说着:“正如我等当初所做。” “这么说来,那个体质与灵根相冲而不能化神的说法果然是假的吧。就为了与我合修?”容晴喃喃道:“……不至于。所以就为了让我感悟道种,能够化神?” 这?容晴顿时觉得无话可说。但转念一想,他们能干出这事又挺合理。她最不能接受的点,在无情道修士眼里,可能根本不是个事。 “单靠你自己,你能成吗?”除渊声音清冷,可是语气中的嘲意满满。 容晴的怒火刚刚升起,立马就歇了。 这……还真不能。 不然她就不会在半步化神阶段停了那么久,也不会有了万法碑林的造化后仍然不能感悟道种。 除渊说得偏生是事实。而事实是很难去狡辩的。 “单靠我自己,确实不能。不过……”她微微眯起双眼,“您怎么一开始就确信,我不能?” 若说,道子是他特意找来让容晴感悟道种的,那重宇和重霁又算什么,那个时候的容晴都还没有开始修行…… “因为本尊,能看见亿万年以后。” “既是与你合作,也是同未来的你合作。”道子注视着容晴,美眸中满是认真,“不曾为未来考虑的,哪怕强如太上,亦是除了陨落无路可走。” 容晴简直不能相信他们居然给她预言了这么个光明的未来。光明到容晴自己都忍不住给他们泼冷水了。 “预见确实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不过那可是亿万年以后!!你敢确保没有一点差错?” 在大多数人的思维里,未来就是缥缈不定的。就算是在修界中有卜术这种东西,也只能预测较近的未来,卜出的结果还只是个参考作用。 预见亿万年以后的未来?太夸张了! 可坐于王座之上的人显然不怎么认为。 “未来当然是确定无误,不会有任何偏移。真正缥缈不定的,唯有现在而已。” 第二百五十二章 命师 除渊竟是认为未来一定,而可以改变的却是过去么……容晴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难怪就算看不起我,还是要同我合作。”容晴暗想。虽然说得不多,但她大致能明白他们的意思,“因为这未来他们是坚信的。” 而容晴自己信不信,反倒……没那么重要。因为不管未来如何,就现在而言,容晴占的便宜更多一些。 “那你怎知未来的我,又一定会同你们合作?” 现在因为实力之差,容晴不答应合作要冒的风险极大。但未来如果真如除渊预见的那样,她会有着极其强大的实力,那么她的选择会有更多。也就是说,容晴实力越强,转嫁给除渊的风险就越多。培养一个潜在对手的做法,怎么想都并不高明。 总而言之,容晴基于自己多年以来的观念,对于除渊所说的确定的未来抱着怀疑的态度。 未来的变数太大了,越是遥远,就越莫测。 “你现下不过略懂光本源的皮毛而已。”除渊轻嘲,“你真的明白时间是什么吗?” “……它与你所想的因果无关。” 心内下意识产生的想法被道子一口说中,容晴眼神飘了一下。 张嘴待要说些什么,她又发现自己确实无法说出时间是什么。 容晴隐约记得在原本的世界里,绝对的时空观已是被证明了谬误。但是在这个世界,她究竟该抱以怎样的时空观念?容晴觉得…… 容晴觉得自己一无所知,所以只得叹了口气。 “你们想具体怎么合作?” 道子并不意外容晴会这么快就接受了,很快便回答了她的问题。 “修界中,有天生精于卜术之人,被称为命师。与之相对的是他们身体孱弱,悟性不高。他们大多受尊界灵界势力庇护。作为交换,命师为这些势力预测吉凶、勘定命数。” “往后,我等便是你的命师,替你扫清命轨上的一切障碍。” “你不必觉得负担。因为我们是共同获益的。” 道子将这合作说得明明白白,说完见容晴沉思也并不催促,而是等她慢慢考虑。 这些活了漫长岁月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 殿内沉默了很久。 以容晴现在的意识运转速度,一息可以有千百个念头出现。就这样,容晴还是思考了接近半个时辰。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她未来甚至可以说是决定其命运的抉择。只有怕自己考虑得不够详尽,没有嫌花费时间太多的。 但总不能一直沉默下去。 容晴终是开口。“可以。合作可以。” “但我还有最后一问。钟秀还能起死回生吗?” 如果能,那便是给她最好的报酬了。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除渊清澈的金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容晴。漠然又无情。 在其眼中,钟秀不过是细枝末节,是死是活,都不影响容晴的决定。既然如此,根本不需费心力去做什么谋划去避免钟秀的死亡,又或是多此一举让钟秀起死回生。 根本上来说,除渊是没有必要去特意讨好容晴的。 “她并非必需之物。” “你懂情爱吗?”虹非让她好好跟剑主沟通,但是容晴真的觉得好累,她怀疑除渊可能就根本无法共情。 他或许知道情爱的概念,可是无法感同身受。 “我稀罕她。所以我愿意她活着。”容晴的声音染上怒气,“你要是懂情爱,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拒绝合修了。你们肯定有其他的方法让我感悟道种,这样也就不至于有那么多周折了不是吗?!” 钟秀就不会那样早的就离开了世间,更不会是那样介怀地死去。 “合修是必需的。”除渊冷声说道,这般笃定的语气……似乎合修有着更深的用意,“你只需身体欢愉即可,无需为情爱小事劳神。” “是么?”容晴气得冷笑,“所以当初入梦墟中你是自愿同我合修的?” 容晴没有听到回答。 王座原本所在的地方空荡荡一片。好似除渊从未在那里出现。 “试图激怒祂可没什么好处。”重霁见状,倒是开口说了今日第一句话。 容晴绷着一张脸,瞥了重霁一眼。气还没消。 “他难道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么!” “明知故犯,你又能奈祂何?”重霁轻笑,说话的同时隐晦地看了道子一眼。只是容晴并没有注意到。 他站起身,走到容晴身旁。抬指触了触容晴脸上的雪白面具。 这面具并非冰冷,而是带着些微的温度。 “对这面具,你有何打算?今后,你又有何打算?” 打算?! 容晴眼神一闪。 冥府面具诡异得很。她自己走感悟道本源的路子走得顺畅,寿元的桎梏并不是她现下的烦恼。所以不需采用这夺取迂回的法子。 最为关键的是,此物救不了钟秀。对容晴而言,便没有多大的价值。 至于今后嘛……容晴是计划前往玄封界继续磨砺自身。这母界的环境,已无法对她的修行有多大帮助。而闭门造车,在现阶段,并非明智的选择。 与同阶修士相互切磋相互交流,才能激发灵感,使自己更加进步。 还有一事。容晴暗想:“在那幻境中流千翠还欠我一个名额,是尊界序列山海战的预选名额。这个名额极其珍贵,即使分配给世家大族也只有寥寥数个。若非借了道子的势,流千翠也不会将其交换给我。以因缘织造幻境的神奇能力,貌似这个名额,是真的!” 心念急转,然而容晴面上却是不显,反问道:“还没有什么打算……你认为呢?” 她环视身边三人,“现在你们不都是我的命师了么。有什么话大可直言。” 这话一出,容晴自己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算不算修界顶级大佬来给她打辅助? “这面具有可利用之处。” “怎么利用?” 重霁瞥了她一眼,好像她问了个傻问题。 “这不是该问你自己?你都不知,我等更不可能知道。” 容晴:…… 重宇轻咳一声,不赞同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生弟弟。 “我们只能为你算出选哪个方向更有好处。”重宇轻声向容晴道:“至于最后究竟能收获多少,这只决定于你自己。” 第二百五十三章 执念 “也就是说……”容晴一边思索着,一边踱步到重宇下首处坐下。“可以去玄封界冥府看看。” “那,需要认主这个面具吗?” 抬手触上面具。因为没有认主,所以面具并没有融入到面皮之中。 要摘下也简单。不过因着面具贴合面部,容晴戴着的时间长一点也就忘记了异物感。 可是,认主?! 容晴没有忘记她强行摘下姬皇妃的面具时,姬丑儿的惨状。 面具与元神紧密相连。而元神又是修士的根本之物。好不容易化神了,容晴哪敢拿自己的元神去冒险。 重宇:“认吧。” 重霁:“死不了。” 容晴:“……” 重霁目光在重宇和容晴之间徘徊,“走了。”随即缩地成寸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他离开前和谁打的招呼。 “什么态度。”容晴没说出口,只是皱了皱鼻子。 “你不了解他吗?”重宇语气中隐隐染上笑意。 “不懂。”容晴摇头,支着头看重宇无暇的侧脸,“你也是如此。我看不懂你。” 当初容晴最是喜欢重宇,可真要说到了解……也说不上。 容晴也不需要重宇回答,倒是对另一件事好奇,“你们呢?我要离开此界了,你们还会留在剑宗吗?”小說中文網 “同师尊一样,我等会留下神念在此,至于我们本尊则会回雪微尊界。” 雪微尊界…… 重宇和重霁来自尊界,容晴倒并不意外。也就只有万界中心的尊界,才能生出这样的人物吧。 只是容晴没想到会是雪微尊界。 唯一对雪微尊界的印象,便是雪微尊界主一个气质凛然的女子。 然容晴境界低微,即使亲眼见到了雪微尊界主,也无法有太多感受。 “那很好啊,说不定会有机会在雪微尊界相见的。”容晴笑了一下。至于这个有机会是在多久以后,容晴不在意,反正也只是表面客气一下而已。“万事保重。” “你也是如此。”重宇侧头,深深看了容晴一眼。浅色瞳仁中,容晴的倒影便是全部了。“以后,会很辛苦的。” 容晴的心突然触动了一下。 以后会很辛苦……这样的话容晴一直以为不会出自无情道修士之口。 他们不是只在意合作与利益么?反正他们相信容晴不会死,那在修行途中会遇到的痛苦与艰险都不需在意。也不指望他们会有同理之心,毕竟他们自己不会觉得修行有什么痛苦的,面对阻碍一剑斩去便是。 但是,容晴真的不会痛吗?那怎么可能。越是修为高,感官的敏锐度越高。只是强大的灵识可以保证她不会昏过去罢了。强烈的痛楚并没有少受半分。 她会痛,会苦,会累……而这一切旁人是无法分担半点的。容晴的要求不多,只想有个真心爱她的人,能在她累的时候让她抱一抱,那就足够了。 可就是这样的要求,今后也无法实现了。 容晴心内叹了口气。 “不辛苦。”她只能这么说。 …… 重宇看破不说破,看了一眼站于高处的少年,对容晴道了声:“时候到了,本尊会再来寻你”便消失在容晴眼前。 他们一个个离开,空旷的正殿唯余容晴与道子两人。 秀美少年一个人站在那里,似乎很是寂寥,但道子强大的气场让人绝无这样的想法。 “我该怎么称呼你,”容晴率先开口,“既然你的真名并非除渊。” “你可以唤我忘川。” “忘川……”容晴重复了一遍,“这是你的真名?” 秀美少年默然点了点头。 “还没有多谢你,在淬雪庭长生宴中保护我。” 不止如此。更早之前,姬皇妃施展诅术进攻容晴识海,也是忘川帮忙解决的。 一桩桩、一件件,忘川确实对容晴极好了。 “这也有除渊的意思,”他向容晴解释,“不必单独谢我。” 容晴愣了一下。 这个,她还真没想到。她就记得除渊不待见她,哪里会想到其中还真有除渊的安排。 不过说来说去,她也没完整经历过长生宴。注意力大多放在修界最顶端的十数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上面去了。 “你同除渊的关系倒真是要好,”容晴失笑,“连名字都可以借来用。有什么说法么?” “你不是猜到了?”忘川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祂并不情愿合修之事,以祂的实力,自然可以提早找到诸多办法规避。我便是祂在数轮大世之前找到的办法。接替祂的真名,并且在你到来后出世。” 容晴噗嗤笑出声。“这也太惨了吧。”她不厚道地笑着拍了拍桌子。 指的正是除渊。 这么早就开始筹谋,做了诸多谋划又如何呢……还不是被因缘坑了。因缘又说它自己被除渊坑了。这些家伙还真是你坑我来我坑你啊。 容晴笑够了,转念一想,这不正说明除渊预见的正确性么。 正确到他自己这个能够预见的人,都逃不了。使尽手段,都无法规避。 难不成真有什么命数,无论怎么去扭转未来,都会阴差阳错地通向同一个结局。 “命师……”容晴的手指微曲,下意识地在光洁的桌面上敲打。 那些大势力供养命师,怎么可能白白浪费灵石在无用之人身上。恐怕这命师在勘破命理上有其独到之处。 “你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现下便说了吧,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冥府,是你的一次大机遇。”忘川给了容晴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不过,福兮祸之所倚。大约两百年后,你会有一场劫难。那时,我会救你一命。” 容晴眼神一凝。 “还有呢?” “没有了。”忘川摇了摇头。“你并非毫无主见之人,其实所有决断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难道他们把容晴的路每一步都安排得清清楚楚,容晴就会像个棋子一般任他们施为么。 “不错。我之生死,我只放心交在我自己手中。”至于忘川会在两百年后救她一命?这个未来就让未来去证明吧。 容晴深深看了忘川一眼,转身离开。 却听声音再度从高处传来,“我知你不会将性命轻易托付于我等,更不愿将钟夫人之生死交由外人来掌控。” “我只能告诉你,你留在钟夫人身边的那朵心字禁,已有了钟夫人的执念。而执念,便是转机。” 听到这里,容晴顿住脚步。 霍然回头,原本的少年身影不见了。台阶之上一片空荡,仿佛那秀美少年从未出现过。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宝物自污 执念,便是转机? 容晴指尖拈着那朵白色蝴蝶。翅膀垂落,随着钟秀离去,它显得奄奄的。 忘川所说的执念,她可看不到。 “上次也是……说小黑身上有着夫子的执念。”容晴觉得很头疼,“具体该如何利用这执念,又一个字不说。” 忘川这般做法真的让容晴很郁闷。 可郁闷又怎样,这本来就是容晴自己的事,忘川愿意提点一下,她应当感激。 “不过,这心禁还真的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容晴喃喃自语。 心字禁乃是容晴使用出的心禁。因为是拿来守护钟秀的,所以一直没有主动消散这朵心字禁。可身为禁制主人,容晴怎么可能不了解它?! 但事实就是,容晴可以清晰感应到白色蝴蝶中产生了与之前的不同。 就仿佛,这蝴蝶,有了不属于它的灵性。 心字禁本来连通的是容晴的心神。蝴蝶飞舞或是释放灵气都是根据容晴的潜意识。因此容晴就可以放出心字禁后基本不用分心再去操控。现在容晴仍旧能用心神完美操控蝴蝶。 若是心神完全离开,不去操控呢? 它仿佛有了自己意识般……从容晴的指尖飞起,落到了钟秀的鬓边。就那么安静地趴伏在那儿,哪里都不去。 容晴怅然若失地将指尖收回拳中。 心字禁,能不明白容晴的心思么……除了钟秀这里,哪儿也不去。小說中文網 足够宽敞的冰玉台上,身材娇小的女子双手交错叠于腹上,双眸紧闭。因着冥府面具的作用,钟秀有片刻的回光返照,所以面庞气色并不显得衰败。 就好像疲惫地睡去了一般。 可是,钟秀确确实实,完全死去了。 “未尝没有转机。”容晴低声道,深深看了钟秀一眼,随即连同冰玉台一起放入了白石观中。 那一枚小印在容晴虚谷中浮浮沉沉。 …… 静室中。 容晴手一翻,一把通体玄黑的长弓,出现在她的手中。 自剑主道子纷纷从峰巅正殿离开后,容晴收下了虹非赠予的冰玉台,便回到这静室之中。首先,便是将钟秀的身体安置好。 其次……容晴的视线在两张雪白的面具上游移了一下,终是没有现在便认主。 “比面具还要神秘一些的,应是这把长弓了。” 长弓上禁制遍布,弓身上还带着一只被齐腕斩断的手。 “冥府好歹我还灵识游览过一次,而这把天下第一弓,据说有着元灵存在……可我之前使用,并没有什么特殊感应。” “或许是因为禁制的缘故。” 这些禁制繁密复杂,就是为了确保让此弓能够在元氏族人的手里使用。容晴能够开弓,并不意味着她能够与弓中元灵联系,更别说认主了。 “以前看这禁制有些麻烦,可现在成为化神了,倒是可以试试去解开。” 元氏祖上并非没有出现过化神修士。然而同样是化神,容晴在禁制一道上还是颇有信心的。再加上有元氏嫡系族人的血肉,不说完全解开所有禁制,将原本完美的禁制防护破开一个大口子还是没问题的。 说干便干。 位于剑宗主峰的这座静室自容晴开始修行便伴随着她,内里的布置也是根据她的需要一点点增添的。论完备,是径国白石观临时在地底开辟的静室所不能比的。 此时容晴要解禁,相关的工具与禁制都是现成的。 容晴抬手一抛。黑色长弓被抛到静室正中央悬浮着。与此同时,容晴双手掐诀,神识从识海中探出,在占地广阔的静室内呼啸…… 一道道禁制在空气中浮现,团团围绕着黑色长弓。似有无形吸力,只见弓身上浮出一个个黑色的小疙瘩。 这是弓身上的禁制在被一点点抽离。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紧紧抓着长弓的断手熔化成一团血肉,被困在容晴施展的禁制之中。有了这元氏族人的血肉,解禁的效率更高。 不过,在容晴估算中,要破开禁制还需要大约两个月的时间。这是个细致活,需要解禁之人无比的耐心。 而容晴在耐心方面,不缺。 至于这断手用完了怎么办? 哼。容晴左眼红芒一闪而过。那就再去沧流洲取呗。沧流洲元氏也是老牌世家了,嫡系族人怎么说也有数万了吧。 比发丝还要细的黑线自弓身上被抽出,落入那周围一团团的禁制中,毫无挣扎之力直接就被吞没了。 大部分心神都放在解禁上,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容晴取出一枚储物袋。 这枚储物袋,很是精致漂亮。柔软的素白底上渐次开满了嫩黄色的梅花。这可不止是装饰用的刺绣,针法之下竟然暗藏符文。这让这枚储物袋也附带了一些防护之力。 此界之中,制作法衣也会在刺绣符文的时候兼具美观,但这制法都很粗陋。远远不如容晴法衣上的符绣那般浑然天成,完美至极。 也就是说制作容晴法衣上的符绣的人,明显是超过此界制作法衣的水平了,且是大大超过。 这人,容晴不知道是谁,但,“姬丑儿恐怕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当初硬是要我那法衣吧。”这个猜测在容晴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过是看到这储物袋而稍稍联想罢了,容晴摇了摇头,当初姬丑儿到底是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 强横的神识直接冲破了储物袋上的禁制和姬丑儿残留的神识。 主人身死的情况下,想要打开其遗留的储物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容晴的神识飞快地在储物袋内蕴的空间中查探。几乎瞬间,就将自己在那一战中失去的法衣等物找了出来。 “法衣自污……若非还存着气息联系,恐怕我自己都认不出来。” 容晴的目光凝在面前颜色黯淡的几团破布上。原本的法衣外披让人一眼便知不是凡物,极贴合容晴身形的剪裁,纯白无一杂色,玄黑色的符绣极其灵动地在其上游走。 而非像现在这般,大块的黑色将布料染得脏污不堪。 “修界有个宝物自污的说法,没想到我这法衣居然也是这个等级的宝物?” 第二百五十五章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不是容晴想要怀疑,而是她觉得自己的法衣没有厉害到这个程度吧……? 在那因缘幻境中,她的里衣有主防护的符绣守护,可照样破碎。虽然后来在足够的灵气和容晴的支持下自动修复回来了。可作为保护主人的法衣来看,这表现就是失职。 所以,容晴看到它居然还有自污的功能,也是有些不解。 至、至于么…… 不过就算心里有些许疑问,容晴的神识仍旧融入那颜色晦暗的破布中。 这法衣是自她开始修行便伴随在她身边的。哪怕今后不用,也要将其回复原本模样。 容晴是这般想的,可却没有更深地考虑在那因缘幻境里它究竟是遭受了怎样的攻击才会被击碎的那可是力本源道碑的一击。道本源,尤其还是力本源的攻击,哪是好相与的?能在之后修复成原样,足以显出这法衣不凡了。 宛如一点烛火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随着容晴的神识融入,法衣感应到主人气息,渐渐“苏醒”了过来。 碎块之间互相连接,锯齿般的边缘交融后毫无碎裂痕迹。遍布在布料上的颜色渐渐聚拢,朝着最大的那一块黑色污渍汇聚。 法衣外披就在容晴的目光中,这般一点点的重生。 雪白的没有一点杂色的外披,玄黑色符绣宛若凤凰垂下的长长尾羽,欢快地在雪色中四处游走着。 黑白强烈的撞色灼人目光。容晴更是心情激动。 抬手一招,外披轻轻落于肩头,垂落下的衣摆温柔地将容晴的身体包裹住。玄黑符绣依赖地躺在容晴肩上,似小憩一般不再游动,唯有尾端调皮地轻晃。 至此,法衣外披与里衣都在身上,再无缺憾感觉。 容晴拍了拍肩头,跟这久违的小家伙打了声招呼,随即将目光移动到木剑上。 以容晴如今的眼光,这木剑已经跟不太上她的需求了。 这把木剑既是她的飞剑,也是她修行剑术的佩剑。使用某种特殊的木材制作,锋利程度足以削金断玉。 但是,速度上,容晴自身的速度远远超过御剑。使用剑器的话,剑意更加锋锐。 缩小后的细长木剑在容晴的指间飞舞。这行为跟容晴当年上学发呆时玩自己的笔杆子一般。 很快,容晴手指一顿,指节牢牢夹住剑身。 “虽然用不太上,但也不至于放在储物戒指中不见天日。” 她将木剑当成簪子插在了自己头顶规规矩矩扎好的道髻上。她不是不喜欢漂亮的饰物,而是没有特殊作用只有漂亮的饰物都不适合参与进斗法中。为了赢,容晴索性就放弃掉一些没有战斗意义的花俏了。小說中文網 剩下的掌中童子等物,作为时代的眼泪,容晴打算直接充入白石观库房算了。 接下来……容晴的神识在姬丑儿的储物袋内东翻西找。 姬丑儿作为化神修士千年来的收藏当然不少,这不仅是她自己收集的,主要还有姬氏皇朝的遗物。 姬无妄的姬皇山,作为让姬氏皇朝东山再起的最后底牌,所收藏的宝物,那可是姬氏皇朝一个庞大皇朝数千年的积累啊。 这姬皇山,就跟鹿鼎记中的关外宝藏差不多,是一干反清复明专业造反人士的梦寐以求之物。 容晴回想起第一次到姬皇山时见到那令人惨不忍睹的家徒四壁的景象,就知姬皇山的宝藏早就被搜刮一空了。 搜刮它的人,除了姬皇妃不做他想。 只是,这储物袋中的好东西不少,可让人眼前一亮的不多,让容晴见了震撼的更是没有。 “就这些……”容晴难免有些失望,“是千年中消耗掉了不少么……” 容晴也只能做此猜测了。毕竟就算有宝藏在手,有冥府功法在身,姬皇妃想要修炼到化神,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背后所耗费的资源是不会少的。 这其中,可能就有需要打点的地方。 “也有可能是我眼界太高?”容晴这般想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盏透明杯子。 杯子中储着一朵黑色火焰。这火焰并不活跃,静静燃烧着,给人的感觉很是阴冷。 世间火焰种类繁多,容晴再是博学也不可能都知道。再加上这火焰极有可能出自灵界,容晴看不出倒是正常的。 杯子是透明的,可摸着有凹陷痕迹,容晴一边触摸着其上的阴刻,一边读出那文字:“生生造化。” 生生造化焰? 容晴回忆了一下,在有关姬氏皇朝的玉简记载中,并没有这火焰的影子。对于完全不了解的东西,她也不敢随意处置。暂时就还是让这朵黑色火焰原样储存于杯中。 再接下来,容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枚玉简。这些大小颜色各异的玉简,很快就在容晴身前的地面上堆成了小山。 没有神识探入玉简内查看,容晴也不知道这些玉简都记载了什么。 “最好是某些传承,如果能在浮字书中称得上品级就更好了。”容晴有着期待。 如此多的玉简,就算姬丑儿是个爱记日记的女人,那总得有几个是记载功法秘术的吧…… 再说了,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 在静室中,两月时间几乎就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 容晴一边分神在剥离天下第一弓弓身上的禁制,一边在细心查探那些玉简中的内容。 原本在容晴身前堆成一堆的玉简如今分散在容晴左右两旁。 “左边的……”容晴眼神转去,那里有着庞大数量的玉简,“是姬丑儿的随想。” “而右边的,”容晴看着数量只有百来个的玉简,“才是正经记载修炼内容的。” 容晴万万没想到姬丑儿是个这么爱写心情日记的人。 每一枚玉简的储存量都不小,就这样还能数量那么多,平均下来一年就要用去三个玉简来记载自己的感想。 绝了。 “不过,倒也并非完全没有价值。”容晴眼神变深了些许。“这些内容虽然繁杂,可也详细。” 就比如,这千年内那天引司与姬皇妃私下里的多次交易。 就比如,姬皇妃获得面具后,进入冥府中的所见所闻…… 第二百五十六章 心魔? “在姬丑儿的记录中,即使成为冥府的一员,也并非高枕无忧了。在冥府内部,竞争同样残酷无比。” 容晴细细思量着。 “这也是姬丑儿为何不敢前往玄封界的缘故了。在此界,她尚还能有所作为。但是到了玄封界,化神遍地,她一个毫无感悟的化神别说出头,能不被欺压便是不错了。” “而且,有流光剑宗在,姬丑儿在此界也只敢偷偷摸摸地培植自己的属下。” 容晴想明白姬丑儿的处境,轻啧出声,摇了摇头。 容晴和姬丑儿的处境不一样,做出的决定当然截然不同。姬丑儿获得面具时,不过是刚刚踏入修行。而容晴现在已是化神一转。 所以,“玄封界冥府,我是必去的。” 哪怕,神识可以通过面具前往冥府,但那并非真正的冥府。容晴认为,只不过是一个冥府修士沟通交流的地方。将位于不同地方的冥府一脉修士聚集起来的场所罢了。 真要获得什么机缘造化,还是得到灵界。不说别的,单就灵气供给,就远超母界了。 此外……容晴从右边那一小堆玉简中取出一枚黑色玉简。 “姬氏皇朝对于如何纯化后辈子嗣的血统很有一套。姬丑儿能够踏入修行恐怕靠得还是此术。” “此术有些阴毒。也不知道姬丑儿是怎么坑到那姬皇尊的。” 手指摩挲着黑色玉简,容晴仿佛看到那美艳女子是如何吸收腹内骨肉的灵根与经脉,将其化成自身的养料,在黑色火焰中涅盘重生。 母子间的血脉相连,使这不可思议成了可能。 “然而此术也没什么帮助。” “姬丑儿说得没错。”容晴苦笑。“她能修行是因为她本来就有灵根。” 没有灵根的人,就算施展了这个办法也没用。就好像给埋在盆里的种子浇水施肥,它能生长开出花来。那要是花盆里根本没有种子,再怎么浇水施肥也没用。 容晴将这些玉简全都收好。这些战利品几乎要在接下里的时间里该出售出售,该交换交换,转化为她在玄封界的基础资源。 毕竟在玄封界,可没有流光剑宗能罩着她啊。 …… 容晴闭目,将心神都用在解禁之上。时间一晃十天后,她才缓缓睁开双眸。 悬于静室中央的长弓,不再通体玄黑,而是在弓握处显露出另一种颜色。 是一种看了让人很舒服的白色。 恐怕这就是此弓原本的颜色了。 长弓缓缓落下,落入容晴伸出的手中。 五指握紧弓握处。在两个多月不曾停歇的解禁下,原本严密的禁制防护被破开了一道口子,容晴的神识终于能够探入这弓身之内。 一缕纤细的神识融入了进去。虽然细,可以容晴现在的神识强度,它也并非可随意毁去之物。 神识反馈回来的感知,便是这弓内世界幽深无比。没有声音,亦无光亮。 神识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直到前方传来一声轻咦。 “居然不是元氏族人?”那醇厚温和的声音问道:“姑娘可否告知老夫,是从何得来这把破魔弓的?” 延伸的神识顿住了。 容晴反问道:“你可是此弓元灵?” “正是。”这声音带着笑意,“老夫在此弓内沉睡太久,也就在被使用时才能感知到外界。老夫记得上一次使用破魔弓的还是元氏的一个小子,不过是金丹修为而已。” “姑娘既不是通过禁制进来的,这至少便说明姑娘不是元氏族人了。要知道元氏拥有此弓的岁月极久,骤然换了主人。老夫心生好奇,方有此问。” “我的确不是元氏族人。此弓是我从元氏手中得来的。前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弓现已为我所有。”容晴缓缓道:“还未请教您的名讳?” “老夫名为……天下第一!” 容晴沉默了一会儿,倒不是因为震惊于这元灵的名字。这名字她早就从忘川和霸天那里知道了。 而是,这名字实在太占人便宜,导致容晴很难称呼。 第一前辈?天下前辈? 还是直接称呼天下第一? 容晴最后还是道了声:“前辈名讳果然不凡。” “我之来意,想必前辈心知肚明。此弓既然在我手,不可能弃之不用使明珠蒙尘。我这回来,就是为了认出天下第一弓。” “不知前辈可有什么章程?” “哈哈。”元灵笑了起来,“小姑娘倒是很懂嘛。” “毕竟是天下第一弓,若对主人没有半点要求那才奇怪。”容晴微笑。 能诞生元灵的宝物,品阶都极高。即使辗转流落于各个主人手中,对主人的实力要求还是不低的。至少是能够发挥宝物基本威力的那种。 再来,若要强行认主,容晴不确定能否成功。能和天下第一弓元灵达成一致,才是最佳之策。 “要求,确实有一个。”醇厚温和的声音说道:“先跟我来。” 容晴的神识紧紧跟随着对方前行。 再往前去,便发现了细微的光亮。随着距离缩短,那光亮愈发明显。 容晴渐渐能看清那散发着光芒的地方是一座道场。安静的悬浮在那儿,似乎经受了永恒的寂寞。 而元灵天下第一……容晴在此时才完全看清它的面目。是一个峨冠博带的中年男子模样。五官说不上多俊美,但是平和大气,与它温和的声音倒极为相符。 深色的宽大袖摆轻轻扬起,衣角处的纹绣,与那道场上的徽记一模一样。 空心圆正中心有一个漆黑的点。 容晴暗想,倒是有些像抽象的箭靶。 天下第一指着那道场所在:“此乃老夫居处。” “只不过现在……”天下第一面上浮起无奈表情,“是鸠占鹊巢。” “让老夫心魔占了去。” 容晴:……? 容晴的神识极快地化作人形,疑惑看向这天下第一:“元灵也会有心魔?” 真是闻所未闻。 面对着容晴怀疑的目光,天下第一摇头解释道:“小友可知为何此弓不叫天下第一弓,反而以破魔弓闻名?” 容晴眼神一闪,“愿闻其详。”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又是交易? “在上一轮大世,东宸尊界的势力超乎以往,甚至有了特殊途径打破诸天界限。于是在北天,出现大量跨界而来的魔修。老夫侍奉的前任主人,为广宸道君。他持着天下第一弓在战场上堪称军功第一。所杀魔修之多,足以让世人忘却天下第一弓的名字,而是将此弓名为破魔弓。” “后来因为某些缘故,广宸道君身亡,老夫也因此流落各界。破魔弓的名头吸引了无数修士想要认主。然而,他们都遭遇了一个难题。” “那便是老夫产生了心魔。究其原因,是因为在战场中受到了某种魔气的侵袭,一开始,还完全无法察觉。等到察觉了,也晚了。” “这也导致了想要认主,非得驱散老夫的心魔不成。” “尊界、灵界的大能修士都不成么?”容晴不明白,那些大能修士都做不到,她怎么做到? “当时不成,是因为那时老夫的力量强盛。心魔与老夫的力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之后无数岁月过去,人事变迁,老夫竟流落到母界之中,哪怕力量不足鼎盛时期百一,可此界修士修为太低,照样无法认主。” “元氏一族更是可笑,竟想出了用禁制的办法,他们自己用不了,就不让别人用。” “这么说,前辈觉得我能成?”容晴看向天下第一。 “观你神识强度,至少还是有希望的。”天下第一也不愿将话说满。“大可试一试。如若不成,便赶紧离开吧。” 它也没指望一个母界修士能将这顽固的心魔给驱除了。 这么久的岁月里,来试试的人何其多,也没见谁真的能成。 容晴看着道场半晌,“直接杀灭就是?” “如果小友能做到的话。” 得了天下第一的肯定,容晴也没废话。纵身朝后疾退,整个人陷入黑暗中,就连那散发着光芒的道场都越变越遥远,不断缩小到凝成一个光点。wWW.xszWω㈧.йêt “小友?”天下第一愕然道。 万千清透的光线猛然跃出,齐齐朝着那光点,精准无比地轰击而去。每一道光线来时轻盈,真正轰击到道场上时却是沉重无比。 一道光线落下便是一座大山压下。一万光线便是一万大山压下!! 相撞的瞬间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瞬。 在一片令人胆寒的寂静中,那道场在如此强度的攻击之下却毫发无伤。 “不愧是纵横战场的天下第一弓。”容晴心中暗叹。 就在此时,那封闭的道场却是缓缓打开了大门……一支长箭从其内飞出,不带一丝杀气。 即使如此,容晴双瞳猛然一缩。 浮屠之术轰然而起,一粒粒明灭的光点浮现,宛如星河流淌一般将容晴周身紧紧包围。 容晴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这一支箭来得更快! 顷刻间就将星河穿透,箭矢所携劲力无与伦比,所过之处,一粒粒沉重的光点纷纷溅射到了四周。 上一刻还在穿透星河,下一刻就从容晴的心口处穿透而过,消失在了永恒黑暗之中。 天下第一再难保持着镇定,从容晴突然开始用星落之术攻击道场时就变了神色。 这,贸贸然就攻击,这人是不是蠢?! 现在好了,被箭射个对穿,虽然说是神识,可以天下第一弓的特性,足以重伤神魂了。 天下第一看着容晴胸口处的被贯穿的伤口,暗恨。好不容易来了个人,没想到是个蠢货。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明亮的光芒从伤口处生出。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伤口逐渐愈合至无形。与此同时,崩散的星河再度回归到最初的模样。 “有点意思。”与天下第一完全相同的声音从道场中传出,只是语气略带轻佻。 容晴看到自这声音一出现,天下第一的神色完全变了。 “可还入您的眼?”容晴问道。 “一般般吧。这种时候也不能要求太多。”那心魔淡然说道:“你可以进来,我们详谈。” “好。” 容晴朝着道场飞去。 “老夫那心魔最擅哄人,小友应当小心才是。”天下第一满脸不赞同地拦在容晴身前。“你也看到了,若是它铁了心要杀你,老夫是拦不住的。” “拦不住就不拦吧。”容晴微微笑了,“一道神识而已,损失得起。” “你这孩子。”天下第一无奈了,让开道路,“罢了。记得莫要轻易被它言语哄骗了去。” “放心。晚辈省得。”容晴眨了眨眼,随即头也没回地朝着道场飞去。 …… 那道场大门自打开后就没有闭上,容晴减速落地后,朝着道场躬身一拜后,便进入了其中。 内部宽广无比的道场中,一条条箭道笔直地蔓延到远处,以容晴的目力,都难以看清箭靶所在。 与道场外的天下第一形容一模一样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容晴,注视着狭长箭道。 没有茶室,没有桌椅,它所说的进来详谈,显然不包括坐下。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天下第一。” 容晴点了点头,毫不意外。 “道场外的那位天下第一前辈,答应晚辈如果杀了您,就能认主天下第一弓。”容晴缓缓说道:“不知道前辈有什么要求?如果晚辈想要认主的话。” “我没有任何要求,因为我不可能认主。”天下第一没有回头,“即使你杀了外面的那个魔头,也是如此。” 容晴沉默了。 一个答应让她认主,另一个绝不让她认主。选择哪一个显而易见,可问题的关键是她能杀了眼前这个么? 那一箭……很强。 “更何况,你也杀不了我。” “既然如此,您还找我谈什么呢?” “谈个交易吧。”天下第一回过身来,注视着容晴的眼神不容置喙。 容晴闻言面色古怪。又是交易?这些人这么爱谈交易么? “愿闻其详。” “我知你出身母界,既然化神那么下一步必定是前往灵界了。如果你有心气的话,还会参与尊界轮回战去争夺序列。 我诞生于第五轮大世,于第七轮大世寄身天下第一弓。此前我也曾是罗生尊界序列。所以你对修界秘辛渊源之类的一切疑问,我都可以解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至于你要付出的……” 容晴下意识地回答:“为你找具肉身?” 哪知对方眉头一皱:“庸俗!” 容晴:…… 第二百五十八章 真名 “我出自天下家,只是自寄身于天下第一弓之后,便几乎断绝了与本家的联系。”天下第一看向容晴,缓缓道:“有我相助,你能完全发挥此弓威力。而我对你的要求便是在你行走诸天万界的时候,尽力替我打探天下家的消息,必要的时候,也要对我本家族人施以援手。” “当然,这施以援手也只会是在你的能力范围之中。” 容晴沉默了。 这个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万一这天下家落魄得不行,岂不是让她背上了个包袱。能力范围之内?这很难界定。 “前辈真的不需要肉身么?如果您拥有肉身,以您的本事就算不能恢复到巅峰时期,至少也能达到十之一二吧?” “不需要。”天下第一一口拒绝,轻哼了声,“普通的肉身,哪里比得上天下第一弓?就算是长生主亲来,也不一定能毁了此弓。” “怎么样,小姑娘?这个条件,考虑考虑?” 这语气,容晴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开始抖腿了。同样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外面那个魔头的一言一行都比面前这位更符合形象。 “我叫余容。”她叹了口气。 “小姑娘可别诓老夫。”天下第一挑了挑眉,“真叫余容这名字?” 容晴心头一跳,面上神色却是不显,“不然叫什么?”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天下第一笑了,不算多俊美的五官在这一笑之下,竟有种难言的魅力,“只是奉劝小姑娘你,想要用假名在我这里占便宜,可是完全行不通的。” 说完,也不管容晴什么表情,转身又变回了原来的姿势,负手而立,视线遥遥望着箭道尽头。 他不急,多少年都等过来了。 天下第一称呼容晴为小姑娘也正是因为如此。容晴活到现在不过八百多岁而已,生命何其短暂。而一轮大世动辄亿万年,天下第一从第五轮大世活到如今,寿数可怖。 无比漫长的生命带给天下第一堪称变态的耐心。容晴不愿意也无所谓,等下一个便是。 容晴望着天下第一的背影,手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 不说她需要付出的,单就天下第一所提供的条件就非常吸引她。 知识与信息都是有价值的,而这样的老家伙,如果真如他所说,曾经甚至是尊界序列的话,他所拥有的无形财富无疑极其惊人。 “我自己倒是有靠山……”容晴暗想,“不过那些靠山也就特别关键的时候上个线,平时连影儿都没。而天下第一就不同了,一旦定下契约,他相当于就要一直在我身边答疑解惑。这对我而言是好处极大的一件事。” 有指引,总比两眼一抹黑就去闯荡要好得多。奋斗的苦,容晴吃得。而自找苦吃的苦,容晴没那么傻,硬要给自己找麻烦。 “我之真名,容晴。” 她伸出手,手心竖起朝着对方。 而峨冠博带的弓灵,含笑转身。 “本尊,天下第一。” 宽大的手掌拍在了容晴伸出的修长手掌上。 每人都将自己的意愿向天地无形规则诉说,两人之间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了无形桥梁,细细审查着彼此的条件,最后才双方盖章同意。 刹那,容晴察觉到一股束缚的力量降临在她的心神上。这便是受到天地认可的契约。 两只手一触即收,可相对的两人却有了一道无形联系。微弱,而有力。 “容情……哪个情?” “快雪时晴的晴。”容晴言简意赅地回答。 “是个好名字。”天下第一点了点头。 “哦?”好在哪里? 见到容晴投来的疑惑眼神,天下第一温和地笑了,“只是场面上客气的话,不用往心里去。” 切 容晴抽了抽嘴角。 “行了,别废话了。”天下第一从腰间扯下一枚玉佩,朝容晴掷来。也不用容晴接,玉佩自动在容晴面前三寸处悬浮停住。“认主它,再将天下第一弓放在你的芥子域内。这样你也不用每次都神识进入弓内来与我联系了。” 明明是你先废话的。容晴默默腹诽。 伸指捏住这枚中间有小孔的玉璧,“这样就成了?” “不然?”天下第一轻嘲,“你又没那本事奴役我,凭借此玉,你我能够神识联系无碍。再加上天下第一弓放在你的芥子域中,我也算能体察外界的一切变化了。” “若是让你把天下第一弓放入识海内,你敢吗?” “不敢。”容晴诚实地回答。 那是真不敢,万一他在识海内突然发难,容晴还真不一定防得住。 “那就成了。”感应到玉璧上容晴的神识融入,天下第一摆了摆手,“你可以先出去了。” “这么快就赶人啊?”容晴挑了挑眉,侧头朝着道场外看了一眼,“外面的那位,我可以顺手解决,就当做契约的添头了。” “要杀,老夫早杀了。”天下第一一副要你多管闲事的样子瞅着容晴,“它死了,此前亿万年,谁陪老夫说说话?” “不过,以后有你在,倒也用不着它。”天下第一转念一想,认为杀了也成,“它在东宸尊界也算比较稀罕的魔物了,你杀了它,就算去了尊界都能卖点灵玉花花。” “啧啧,真是无情。”容晴的神识急速收缩回归,然而声音确实自道场朝四周散播,“好歹是陪了你亿万年的老人,转眼有了新人忘旧人。你要我杀它,我可不做这恶人。” 在道场外一直悄摸摸地暗中观察着的魔头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往黑暗深处逃窜而去。 没法子啊,实在是打不过那个天下第一。尛說Φ紋網 这数轮大世,天下第一就把它当宠物给养着,每次有外人进来欲要认主天下第一弓,天下第一都非常“好心”地给它机会,让它去忽悠那些不知前情的修士。 结果,每一次都失败! 有的面上笑嘻嘻,实际防它跟防贼似的。 有的看着精明,实际憨得一批。 反正没有一个能成功干掉天下第一让它上位的。 我特么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反客为主啊。 魔头泪目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子界 “有点意思。” 随着容晴的神识完全离开弓内世界,天下第一笑叹了一声。 进入这弓内世界,想要认主天下第一弓的修士,怎么说都有些本事,基本上都不会被那魔头给骗到。 不过就算那些修士没有被骗,也并非各个都能进入道场与他见上一面。天下第一对于来者的实力要求苛刻。毕竟,能得到天下第一弓认可行走诸天万界的修士,绝不能是泛泛之辈。 不同修为,不同的要求。正如容晴化神一转的修为,天下第一的要求就不会和道主和执虚二境一样。容晴施展出的道韵,以天下第一的眼界来评判,都算得上不错了。尤其容晴出身母界,可没有那么好的修炼资源令其能像他一样时常在修炼过程中受到指点。 这悟性、这天资……足够天下第一打开道场大门见上一面了。需知,要完成这一点可是极不容易,不然怎么能算得上是天骄呢。能达到别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成就,这就是天骄。元氏一族不是没出过化神修士,照样没有一个能在有生之年让他另眼相看。 这就是天骄与庸才的坚实障壁。 只不过,真正让天下第一觉得有意思的,还不是这点。小說中文網 “她似乎对于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并不在意。”微微眯起双眸,“正如我挑选使用者一般,容晴也是在择优挑选。” “我比那魔头强得多,她当然选择我。如果是那魔头强势而正主势弱,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我击杀,让那魔头上位。” 天下第一抬脚一步迈出,刹那间就出现在了魔头身旁。在这弓内世界,他本就无处不在。 魔头仍旧是天下第一的模样,如今看到天下第一,瞬间一脸惊恐地抱头蹲下。 天下第一拍了拍它的头,对着“自己”那么挫的形象,一点都不觉得膈应,“终究还是你倒霉些……” 他天下第一若是实力不如这魔头,今天可不就得让这魔头鸠占鹊巢了么。 魔头眼中闪过疑惑没明白他的意思,随即两眼泪汪汪的,“咱尽力了。” 天下第一拍着它的头,但笑不语。 …… 神识回归,容晴猛地睁开双眼。 入目只见一人高的长弓就静静待在她手中。 “如今,再按照天下第一所说的那般做便是……” 芥子域一放一收间,天下第一弓被她放入了芥子域中。 容晴环视着静室,神识操控,开始清理着场地。玉简一堆堆地被收进储物袋中,再来便是一些禁制与阵法的残骸。 “真够勤快的啊。”天下第一的声音在容晴识海内响起。 然而他的身影却是直接出现在了容晴身旁,施施然地拂袖盘膝而坐。 “不然呢,自己的静室自己收拾呗。” 静室是个隐秘性极高的地方,修士如果有自己的专属静室的话,大多都是自己整理的,反正一个清尘术下去,快得很。 “前辈通过玉璧能与我神识联系,那又是怎么展现出身形的呢?”容晴对这点还是挺好奇的。 天下第一闻言侧头看来。“你对芥子域当真是不太了解啊。” “正是您老具体说说的时候了。”容晴从善如流地将话头接了下去。反正已经定下契约,这方面的知识也包含在内啊。 “所谓芥子域,是修士肉身的外延,这个说法没错。化神之前,修士能掌握的仅仅就只是自己的肉身罢了。而有了芥子域,芥子域能展开的最大范围,便是修士能掌控的最大范围。我与天下第一弓实为一体,你我通过玉璧定下平等契约,除了神识能够联系之外,也可通过芥子域联系……也就是说,我能借用你芥子域的能力投影出我的身形。” “而且,你的芥子域能辐散到多远,我就能出现在多远。不管你是否打开你的芥子域。” 容晴心想,这听着倒挺不错的。 “话说,你芥子域多少半径?” “两里,差不多。” 天下第一啧了一声,简直恨铁不成钢,“也就是说今后你再怎么讨厌我,我也得出现在你二里地之内。” 容晴无语,这是为了吐槽她,把自己都带进去一起吐槽了么。 “太惨了!”天下第一感叹着摇了摇头。 “不过,你也别觉得不打开芥子域让我出现在芥子域辐散范围内是个了不得的本事。要做到这点,其实也简单。” “芥子域,又称子界。”天下第一缓缓说道,“子界这个称呼,可让你想到了什么?” 子界? 容晴眼神一凝,她并非愚笨之辈,有了天下第一的提示,很快就联系起来。 “莫非芥子域到了最后会与母界一般?” “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随着肉身强度的增长,芥子域的半径也会逐渐增长。你现在是二里半径,等到你的实力提升,芥子域自然就会增大。如那化神九转,芥子域的半径是……” 天下第一缓缓吐出两个字:“亿里!” “吓到了?”天下第一挑了挑眉,“化神每一转的差距都庞大无比,尤其到了九转,是天地之别。这亿里,还只是个计算单位罢了。须知,化神九转之间实力区别也极大。” “说不上吓,”容晴长长吐出了口气,“但这个数字确实震撼。” 和这亿里相比,容晴的二里,就真的太卑微了。 同时,更是不敢置信,能达到亿里半径的修士,那肉身得强横到什么程度啊!她无法想象。 仿佛明白容晴心思,天下第一解释道:“到了那个级别,还会有专门划分强度的标准。你也用不着自卑,就是强如序列,他们化神一转时那芥子域半径也是个位数。” “至少不会是二!里半径吧。”容晴着重强调在那个二字上。 “是啊,你怎么回事啊。”天下第一促狭道:“赶紧将半径提到十里,不然老夫都不好意思在外面显形了……话说刚刚讲到哪里了?” “子界。”容晴提醒。 “对,子界。子界正是朝着母界的方向发展。子界的大小,以肉身的强横程度为基准。那肉身的经脉呢?它将会在子界中如何显现?” 天下第一没指望容晴能猜出来,直接就揭晓了答案:“上古便有修士研究出了法子。便是让那经脉修炼出影脉,而影脉能在子界中孕育成为分身!” “这分身能随意出现在芥子域的范围内,不用像本尊那般,需要收放芥子域才能有缩地成寸的效果。” 第二百六十章 开始科普 咦? 还有这种操作? 容晴眼睛一亮。 若是影脉分身能在芥子域范围中随意缩地成寸,岂不是战力飙升了一大截? 其实容晴心水缩地成寸这一招很久了……奈何,她在时空方面并无造诣,对于这需要在时空上钻研很深的缩地成寸,也就是想想了。 能弄出个“伪”缩地成寸,就很不错。 尤其是,这芥子域范围越大,这“缩地成寸”的范围也就越大。按照化神九转芥子域半径亿里这么计算,岂不是一个界域内随处都可任意来去! “怎么修炼?”容晴也不说虚的了。 “首先,你得有影脉。” “我有。”容晴抬起左手,“紫真主经、山骨副脉、扣桐副脉。这三条经脉,都已长出影脉。” 这三条影脉正是浮字书霸天所赠予。当时为了替代左手小指失去的那截经脉,干脆将其连通的经脉都催生出了影脉。 “你……”天下第一上下打量着容晴,“有点意思。一开始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全通经脉。” “是先天就全通的吗?”他问道。 诸天万界中,母界数不胜数,先天全通经脉的概率低,但在基数庞大的情况下,也不是没有。 “不是。”容晴实话实说,“是后来有了些机缘。” “传承?” “差不多吧。”容晴含糊着,“三条影脉也是因为这个。” “那你知道如何生出影脉?” “这个……真不知道。” 全通经脉是和剑主们合修就有了,三条影脉是浮字书直接干脆地赠予。容晴哪知道怎么修炼经脉啊。 “……”天下第一摇了摇头,“这都什么传承啊。” 连怎么修炼经脉都不讲。 “你听好了,”天下第一肃容,一改之前的玩世不恭,“经脉全通是先天还是后天没有什么差别,全通,便说明你有了修炼影脉的资格。这很好。但……还不够。” “如果你要参与进序列之争,撇去杂鱼不谈,你的对手来自各大尊界灵界的老牌势力。所谓老牌势力,是至少存在了一轮大世仍旧鼎盛的。这些势力的底蕴极其深厚,对于它们看好的天骄,在早期就给予了足够的资源支持。提纯灵根,全通经脉,是第一步。也就是说……你的对手全部都是经脉全通。所以你肉身上的唯一优势,没了。” 天下第一说得直白,而容晴听得很认真。 她心里很明白,在肉身方面,她确实有很多不足。只有两里左右的芥子域半径已经显露得清楚了。她的肉身强度是很不够的!哪怕经脉全通,哪怕她在万法碑林,有雾气和雷霆淬体过。 这些对于母界修士堪称造化的,对于那些大势力出身的天骄而言只是最基础的资源供给罢了。所以人人都向往灵界、尊界啊,待遇和机遇完全是天差地别。 “说到灵根,你的灵根……”尛說Φ紋網 “金木土三灵根。” “谁问你这个了……老夫想问的是你的灵根各是几品?可有特殊体质?” “……” 容晴睁着一双懵懂的眼。 天下第一叹气,“看来你们母界,真的不怎么样啊。” 容晴深有同感地一起叹气。 天气第一再无奈,也只好将这修界的基础知识详细地给这位新晋化神慢慢道来。 “经脉有通与不通的区别。对于母界修士而言,竞争没那么大,通不通都无所谓。只要天生经脉都是完好没有损伤的,差不多就是半只脚踏入修行大门了。” “剩下的,就看灵根。有些凡人,他有经脉却没有灵根,那就无法修行。灵根大体分为五行,再加上冰、雷、风这三个变异的。当然还存在着一些非常稀少的灵根属性,因为仅限于一族,不会超过万人,所以不算在内。” “灵根有属性之差别,还有品质之差别。可分为一到九阶,一阶最差,九阶最强。大宗门挑选弟子,可不看灵根属性,而是看那灵根品质。如果灵根都是一阶,属于伪灵根,不入流,需要耗费不少的资源去提纯这灵根品质,所以,一阶的要是没什么背景基本上就无缘修行了。” “经脉与肉身有关,灵根则与识海强度有关。灵根品质好的,天生识海广阔。有些厉害的,出生就筑起第一层楼了。老夫当年争夺序列时,遇到的对手灵根品质基本上都在八九阶,即使不是先天就有这么强的,后天也用了不少提纯灵根的法子。而且……”天下第一回想了一下,“我当年寄身天下第一弓之前,隐隐约约听说过有人琢磨出了一个种灵根的法子,一轮大世过去,也不知道这事成了没有。若是成了,这技术恐怕也成熟了。” 容晴:“……”越听心就越沉。 那一大堆强得可怕的对手,快完全把她的信心给压制住了。 “这灵根,还能种?” “不清楚,”天下第一摇了摇头,“只是听说而已。具体效果如何,老夫也不知。但是,提纯灵根的法子已经有了很多,都掌握在那些势力手中,轻易不会流传出来。” “这些法子,都是核心机密,即使是给培养的天才使用,也不会告诉他们具体,以免他们被搜魂泄露了出去。” “您也不知道么?”容晴试探着问。 天下第一一笑,知道容晴打什么主意:“一来,老夫天生资质不凡,灵根九阶,二来……就算知道,也早已发下天道誓言,绝不能泄露出去。” 所以,她就不用妄想了。 容晴皱了皱鼻子,有些可爱。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因缘际会得来的提纯灵根的法子。”容晴想到那枚黑色玉简,从储物袋中取出递给天下第一。 这枚黑色玉简所记载的正是姬丑儿提纯自己灵根用的法子。 “哦?”天下第一挑了挑眉,看容晴干脆地递了过来,也就直接阅读了玉简的内容。 “有点意思。”半晌,他才缓缓道:“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也算是个人才了。可惜……” “可惜什么?”容晴可不觉得对方是个因为此术有伤天和而大为感叹的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半个徒弟 “可惜,只能提升两三阶,而且按照此法描述,恐怕顶多到五阶。” 顶多到五阶,就这一点,注定了此术没什么用。 当然,这是以天下第一的眼光来看。若是放在姬氏皇朝,那就是绝对的珍藏,谁觊觎杀谁全家的那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容晴耸了耸肩,“看来我只能保佑自己的灵根品质不错了吧。” “此事倒也不急,说不定到了灵界还有机会。比如与那些老牌势力交换,得到一个提纯灵根的名额。反正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技术和稀有资源牢牢掌握在手里,稳赚不赔的。” 容晴点了点头。 是这么个理。只要核心技术不泄露出去,那么利益足够,即使是非本势力的修士也可以给他们提纯灵根。 核心技术,很重要,可以说是一个大型势力想要生存下去的根本。容晴更是想到,那浮字书按照这样的思路,是否已经拥有了许多珍稀的收藏。 而且……容晴想起霸天留在她灵台上的兑换法则。看来,对于技术的研发,也是浮字书极为看重的一点。“也不知道,浮字书是哪个势力搞出来的。”容晴心想。“能够得剑主们的推崇,想必是极其庞大的势力吧。”小說中文網 这边容晴心里想着,那边天下第一已经继续说道:“除了灵根、经脉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称为体质。” “体质这种东西,凡人和修士都会有,并不能决定能否修行。比较鸡肋的像什么寒香玉体,也就是天生带了体香,凡人和修士身上都有可能会出现。而厉害一点的体质,能让凡人可以媲美修士。比如说,在东宸尊界极有名气的霸体……你能想象一个凡人一拳打死一个化神么?” 容晴:“……我能。”只不过,那人是不是姓琦玉啊? “只要他不是能一拳打死一个道主就行了。”容晴叹了口气。不然这种体质也太变态了,简直视天道与个人修行于无物啊。 “那你再想象一下拥有霸体的是一个化神呢?”天下第一又接着问。 体质不限于能否修行。凡人能拥有霸体,修士也能!而且,拥有霸体的修士会极其可怕。 “凡人都能一拳打死化神了,那拥有霸体的化神,”容晴难以置信,“不会真能打死道主吧?” 不至于吧? 天下第一:“……不至于。” 容晴的气刚松了一半。 “但跟虚境正面厮杀没什么问题。” “您当年争夺序列的时候遇到过霸体么?”容晴盯着天下第一的双眸问道。化神到执境到虚境,这可是两个大境界啊。被一个体质就抹平了差距,这体质难怪能闻名尊界。 “遇到过。”天下第一对上容晴的目光,眼神并没有什么戾气,却非常的稳。是岁月不能移动的,山海那般的稳。“是化神九转的霸体,自出生以来,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天骄之辈。然而那又如何?” “遇上了,打败他便是。” 容晴不由心头微动。突然觉得与天下第一定下契约,实在大大的值。有这样一位曾是尊界序列出身不凡的前辈来做她的引路人,相当于在顶级赛事中,白套了一个既有实力又有资历的教练。 这不得不说是容晴的幸运。她可以少走许多弯路,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时间精力的浪费,尤其是在资源上的浪费。 若没有天下第一告诉她这些未来的对手大体的情况,她恐怕就真的要傻乎乎地就去参加了,然后被打得差点不相信人生。而她现在大致了解了,她就有了努力的方向。 她之前所定的目标也是变强,可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没有具体的目标。那是不踏实的。而现在她就能知道自己要去修炼影脉,要去提纯灵根等等。 这是极为重要的一步转变。而这转变,是天下第一带来的。 容晴站起身来,朝着对面峨冠博带的中年男子躬身一拜。 “前辈,我想跟着您修行。” ……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静室内一片安静。 沉默了半晌,天下第一才轻声道:“有点意思。” “老夫这一生,上有父母,下有子女。有师尊有娇妻。就是没有收过徒弟。”他问那保持着躬身姿态的白衣女子:“你可有师承?” 容晴愣了一下。 “……许是有的?”她皱眉。 “连这都搞不清楚么。”天下第一也无语了。 “这背后的关系很复杂。” 真的很复杂。 容晴按理来说,是除渊的弟子。就连在外头搬靠山,容晴报上的也是“我师尊棘铭剑主”的名号。 可是,除渊也确实什么都没教过容晴。一个字都没教过……容晴会的字还是虹非教的。 再到重宇和重霁,他们也就碰上容晴犯难的时候随口提点几句,也没有系统教过容晴什么。 所以,容晴只能说她是流光剑宗剑主一脉的嫡系弟子,按辈分算是除渊的弟子,重宇重霁那一辈的。 “可是你现在的师尊只占了个名头,实际上什么都没教你?”天下第一猜的。 “正解。”容晴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罢了。”遇到这种情况,天下第一也只能叹气,“名分很重要。你就算我的……半个弟子吧。不必称师尊,唤师父就可。” 容晴从善如流:“请师父受徒儿一拜。” “起来吧。”天下第一温声道:“只是做老夫的弟子,哪怕就是半个,也会很辛苦的。” 很辛苦……这话,倒是和重宇说得一模一样。 “不辛苦。”容晴直起身,微微笑道。 …… “体质有强有弱。诸天万界中,纯粹灵根的法子不少,但后天培育体质的法子绝对稀少。天下家就没有出过有体质的族人,所以关于这方面知之甚少。体质大多只在某一族族内流传。外人想要知道某种体质的详细信息很难。不过,有些信息算是修界的常识了。” “比如,存在灵根和体质的互斥情况。拥有某种体质的人如果拥有某种灵根,即使能够修行,也会在某一阶段遇到障碍。” “比如……”容晴若有所思地抢答:“拥有冰灵根的纯阳之体。”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最接近天道之人 “对。” 天下第一眼神颇为奇异地看了容晴一眼。 “确实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怎么?你遇上了?” 容晴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茫然地问道:“可我也没觉得我有什么特殊体质啊?” “有些体质……”天下第一上下打量着容晴:“确实很难看出来的。或许修行到了某一阶段才会体现出。” “至少你现在修行没有遇到障碍,这就很好。” 容晴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你遇到的那位拥有冰灵根的纯阳之体,仍旧修为不得寸进么?” “他们好着呢。早八百年前就解决了。”容晴没好气地回答。 “哦?你倒是很清楚。难不成和你有些关系?”他双眸微微眯起。 不得不说,活了太长时间的老家伙,直觉都敏锐得很。 容晴想了想,面对天下第一这样一个阅历丰富的前辈,倒也不用太忌讳,“我曾是他们的炉鼎。合修之后,这问题就解决了。所以我才好奇,我究竟是个什么体质。” 天下第一看向容晴的目光更为奇异:“还有这种好事。” “嗯?!”容晴不可置信。 身为师父说出这样的话,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咳,老夫说的是……还有这种事!!” 他啧了一声。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在感叹世风日下。ωww.xSZWω㈧.NēΤ “你没问过他、们?” “他们没说。”容晴也很无奈。剑主们不想说的,她也逼问不出来啊。 “也有可能他们并不知道。你想想……”天下第一挑了挑眉,“这相辅相成的体质之间或许是有着某种天生的感应。总之,他们感应到你了。” “至少不是采补,你的道基没有损伤。合修之后,你应该有得到好处的吧?” “有的。” “这就对了。”天下第一喃喃道:“不过,这一辈居然出现了四个冰灵根纯阳之体……” “两个。” “什么?”懵。 “我遇到的冰灵根纯阳之体就两个。” “那剩下两个……”话说到一半,天下第一止住了,“对不住,我不该打探这个。” “没事。”容晴并不纠结于此,“其实我也有疑问。其中一个,说是冰灵根纯阳之体,可是感觉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天下第一肃容。他倒没这么无聊,喜欢探听小辈的隐私。而是这合修之法,本就是修行中的一个独特分支,其中各类秘法都有独到之处。跟功法一样,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对修士的影响很大。 “就是合修到了深处,开始神魂交流的时候,我居然能感应到万道本源,而且还是清晰感应。” 容晴这回总算是找到一个人可以咨询一下了。在之前,纵观白石母界,有资格回答这问题的,居然都是当事人。还一个个都不愿透露。 现在遇到天下第一,容晴还不得好好问问,详细问问。 “你这么一描述,倒是像道体。拥有道体之人,天生与道共通。你与他神魂交流,与他神魂短暂相合,也算是体验了一下他平常的状态了。无时无刻不在感悟道本源。这样的人,感悟本源规则跟喝水一样容易。”说着说着,天下第一觉得自己都要开始羡慕起容晴的狗屎运了。 这都什么运气啊。 “不止这样。”容晴摆了摆手。“合修之前,我根本就没法感悟道本源。就是那种缺了一窍的感觉你明白么?模模糊糊离感悟出道种就是差了那么一线。但是合修之后,我不仅马上感悟出了道种。更关键的是,我一下子就跟百窍全通了一样,突然什么都明白了。感悟道种就变得容易得多。剩下那一个,我跟他合修的感觉也是差不多这样。去感悟去创造道韵突然变得很容易。” 一口气说完,容晴只见天下第一默默地看着她,神情很是高深莫测。 “怎么了?” 天下第一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他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在他的了解中……与道体合修可没法根本性地解决悟性问题啊。这只能指向一个可能。即使这可能再令人难以接受,因为它是唯一的一个,也就成了正确的必然的。 他张口欲言,想了想,还是抬起容晴的一只手,在她的手心上写字。 “天……” “嘘。”天下第一抬指压在了自己的唇齿间。有些话,不能说出口。 容晴神色复杂。 他所写下的两个字是:天道。 …… 容晴此前并非没有猜测。忘川言语之中透露了许多信息,再加上入梦墟的造化……能被长生主尊称为太上的,来历必定是最最不凡的。她有往这个方向想过,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而被她主动搁置了。 此时看到这两个字,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而天下第一则是震撼得多。 两个冰灵根纯阳之体,容晴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可是他知道啊。这就足够天下第一惊叹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两个天道。 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容晴有什么特殊之处啊。连天道都参与进来,难道就是为了把这个小姑娘培养成一个普通的天才么。 有古怪,有……造化。天下第一的双眸微微眯起。 不管天道在谋划什么,肯定是有某种好处。这种事,他既然遇到,就必须参与! 若说之前天下第一只是把容晴看做一个普通的合作对象,顶多就是一个口头教导指点一下的弟子。那么现在,重视程度绝对不一样了。 他得更耐心、更细心地教。 “天道是什么?”容晴问。 “我也想知道啊……” 天下第一也算修界的老人了。可这个问题,他猜,就连长生主都没有答案。 天道,是包含一切道本源规则的存在么?它有情感么?它有形体存在么?它诞生于何时?是否真正的长生不灭? 这些……都没有定论。 而眼前的这个女修……天下第一很难用平常心去看待她……因为容晴在某种程度上恐怕是诸天万界最接近天道的人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也就只有她能搞清楚。 第二百六十三章 没听说过 “……现在姑且算作你没有任何特殊体质吧。”天下第一沉默了半晌后这般说道。“所以,先不需考虑灵根与体质的互斥问题。” 容晴眼睁睁看着天下第一凭空取出了一本册子和一支兔毫。 “到了灵界,要去测试一下你的灵根品质,然后提纯灵根的事情也要关注着。”天下第一一边说一边写。 原来是在给她安排训练计划啊……容晴明白了。 在天下第一身旁坐下,容晴支着下巴看他写字。这字,倒也认得,正是虹非专门教过她的修界用于撰写道籍的文字。 “然后,再说回影脉。”顿笔,“全通经脉之后,便是开辟影脉。每一条经脉都能开辟出一条其所对应的影脉。与经脉全通的好处一样,影脉开辟得越多越全,灵力的精纯程度则越高,术法甚至道韵施展的威力也越强。” “除此之外,影脉能在子界中孕育出分身来。而且,是单独一条就能打造出一尊影脉分身了。” 也就是说,十三主经二十四副脉一共能打造出…… “三十七个分身!”容晴眼睛一亮。再加上影脉分身能够在芥子域中随意“缩地成寸”,这对于修士的战力是极大的提升。 “我已经有三条影脉了。” “想不想打造出专属于你自己的影脉分身?” “想!!” “想也没用。”天下第一无情地打破容晴的美好愿望。“开辟影脉分身麻烦得很。没灵石你就做梦吧。” 容晴刚想反驳说我有灵脉啊。后来一想,那些灵脉基本上在形成元神的时候就消耗地七七八八了。 而天下第一既然说了需要灵石,恐怕是非常非常多的灵石。 “修炼影脉,尤其是影脉分身……根本就是个吞金兽啊。”天下第一摇头感叹。“规模小一些的势力都不敢这么培养后辈,顶了天就培养一两个吧。” “修炼一条影脉需要多少资源?”容晴好奇了。 “不是一条两条的事。”认真,“如果要修炼影脉,就只能奔着一个目标去那就是把所有经脉都修炼出影脉分身。不然只是单独开辟出一两条影脉,修炼一两个影脉分身,根本没用!” “这是为什么?” “你想想你现在的肉身有化神一转的基本强度,可是你肉身内是十三主经二十四副脉的。而你的影脉分身呢?身体里只有一条经脉!” 容晴面色一变,明白了天下第一话里的潜台词。 “这样的影脉分身,孱弱不堪,实力也就是筑基水平罢了。”他摇了摇头,“根本就做不了什么,敌人光是威压就能压死分身了。” 是的。 容晴知道实际情况的确如天下第一所说。想她拥有浮屠道韵,就算是敌人的影脉分身“缩地成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又怎样?!恐怕什么都还没做,只要置身在她周围的星河中,那庞大的压力瞬间就可以将分身碾成齑粉。 容晴原先还是将影脉分身想得太美了,真实情况便是,它几乎是个鸡肋。 如果不能在斗法时候发挥作用,它的价值当然会大幅度降低。 “所以,三十七个影脉分身最后会合为一个,这样拥有全副经脉的分身才能算个合格的分身。至于之前,是将影脉分身分散开来,还是只修炼一个影脉分身然后不断添加影脉,都无所谓。提升到最后都是一个完全体的影脉分身。” “这样一来,如果不能全部修炼出影脉分身,性价比会很低。”容晴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 “是这样的。”天下第一感叹,“光是开辟影脉,耗费的资源就很庞大了。而影脉想要修炼成影分身……还需要关键的一物,名为月髓。没有月髓,就修炼不出影分身,必须要有。而月髓被牢牢掌握在尊界势力中,上万灵界没有一个拥有月髓的,得到它的途径……只能是从尊界势力中漏出来那么一份两份。” “灵界众多化神,就这么一份两份,哪里够分。”摇头,“不够分也没办法。尊界势力必定先紧着它们自家的天骄。” “师父不曾是尊界序列么,这月髓究竟是某种天生的稀缺资源,还是人造的……?” “这……”容晴这一问显然问到点子上了,天下第一迟疑了一会儿。“我确实不太清楚。我成为序列时,此物是免费供应。虽然我早在成为序列之前就将全部影脉分身都修炼完毕了。但我必须得所,月髓是尊界势力掌握得极严的东西,至少它的产地或者制作的方法,是绝对的核心机密。成为序列,还不能知晓这机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成为序列的时日太短。”天下第一自嘲笑道:“实力也不够,还不足以被交托如此重要的机密吧。” 天下第一为何说成为序列的时日短暂,为何会寄身天下第一弓,这显然是他目前不想同容晴讲述的事。容晴也很有眼力见儿,不会上赶着去问。 “也就是说,这影脉分身是暂时不能考虑了。”容晴不无遗憾,本来还在兴奋于白得了三条影脉正好可以修炼影脉分身,如今现实一盆凉水泼过来……ωww.xSZWω㈧.NēΤ “如果能碰上机会,当然还是要争取的。”天下第一若有所思,“不同灵界处理这些尊界下放出来的月髓,都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师父的意思是?” “如果尊界势力没有指定给谁,那么如果那个灵界本身势力众多,实力也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单独一家是吃不下的。就会有种种方法来分配这一份月髓,而到了那个时候,就有了你浑水摸鱼的机会了。” “看你运气了。”天下第一动笔在册子上又写了一行,“先记着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容晴想到玄封界的势力格局。通过万法碑林一行,她哪怕就是没去过玄封界,也对它有个大致的印象了。“我即将要去的灵界是玄封界。玄封界,分为两大势力:冥府和世家联合。其余也存在着一些宗门挺厉害的应该。不过,要是有月髓下放到玄封界,必定就是冥府和世家联合这两方在抢了。” “玄封界,这个灵界我有印象。” 诸天万界这个万界指的是灵界。灵界的数量虽然上万,但对于大修士而言,就算没去过也是知道的。玄封界名气不大,但好歹也是古老的一尊灵界了,天下第一知道并不奇怪。 “不过冥府……”他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第一章 财侣法地的财 没听说过?怎么可能? “据我所知,冥府的势力分布应当很广才对。”容晴回忆起自己当初灵识游览过冥府一回,那在城门上的牌匾可是玄封府!如果那猴傀的话是真的,那冥府的势力可是分布三十六座灵界啊。 “至少玄封界的冥府,只不过是冥府的一座分府……”她缓缓道。 能纵横数十灵界的势力,绝对算得上是大型势力了。哪怕比不上尊界势力,可也不至于天下第一没听说过啊。 “没印象。”他还是摇头。“如果真如你所言,不止分布在一座灵界,这样的势力我不应该毫无所知。也就是说……它是在我寄身天下第一弓之后发展起来的。”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不过,能分布三十六座灵界,很厉害啊。”容晴感叹。 “三十六座灵界,顶多一轮大世的时间……”天下第一眼神闪烁,“这可不是普通的厉害。它必定有很强势的立身之基。” 容晴不明白,可天下第一出身大族,历经数轮大世,很清楚的知道在古老的灵界势力更迭起来是很慢的。基本有名有姓的灵界势力背后都有尊界势力在支持,个人的力量除非到达巅峰,不然很难撼动。 冥府想要在短短亿万年时间势力扩张到这个程度,起码得做到两点,一:冥府的真正主人实力至少也是道尊级别。二、冥府的核心技术又或者功法有着极强的传播性、必要性和独特性。 “立身之基?”容晴手掌一翻,一张雪白的面具出现在她的手心,“师父指的……应该是它吧?” 天下第一眼神一凝,直接从容晴手心拿过面具,细细查看着。 容晴也不以为意,反倒希望天下第一能看出些什么别的门道来。 雪白面具看着冷硬阴森无比,但实际给人的触感却是完全不同!材质柔韧,有着温度,触之生温之余……还有着脉搏一般的跳动传递过来。 再加上,它能传递修为和寿元,简直是不可思议的造物。 修为也就罢了。寿元这种东西缥缈不定,居然都能被其攫取传递。难怪冥府发展如此之快了。 “这东西,”天下第一手指缓缓摩挲着,沉吟:“应是活物。” “活物?!”容晴低声重复。“那它是否被冥府改造过?” “这肯定有。”天下第一毫不犹豫地就回答了容晴的疑问。“对于此物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容晴转回头,想了想,“师父您刚才说它是活物,也算是帮助我想通了许多。它是活物,就意味着这面具的特性传递修为和寿元,是这种生物的特性。冥府只不过掌握了利用和改造这种生物的本事。毕竟……先有活物加以改进,总比把死的变成活的简单。” 天下第一面露赞叹之色,“脑子还算清楚。” 要把死物变成活物,难度极其大!即使是强如天下第一弓,也没有孕育出武器之灵,天下第一不过是后来寄身于此的罢了。 所以,既然确认了这面具是活物,也就确认了冥府一脉功法的核心所在。 “冥府能够扩张到现在这个地步,其背后主人差不多在道尊级别。以你现在的实力,不可能撼动得了。但是它的另一个立身之基……”天下第一手指敲了敲这面具,“我们现在算是摸到点儿头绪了。” “师父您是想借此弄清楚这冥府一脉功法的隐秘么?可是,不太可能吧……” 一轮大世的时间也不短了,冥府又扩张了三十六座冥界,挤压了无数原本的灵界势力的生存空间。不可能没人研究这冥府功法的,也不可能只有天下第一一个人看出来这面具是活物。 但就是没有人彻底研究出来……要是那么容易搞清楚,冥府的根基早就被撼动了。 所以容晴觉得不太可能。 “刚还说你脑子清楚。”天下第一瞥了她一眼,“费那劲干什么?” “冥府对这种生物的控制的精妙程度必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们去研究这核心技术简直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成。老夫的意思是,你认主这面具之后,好好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可以钻。” 容晴:…… “钻漏洞?” “是啊。”天下第一反问:“怎么你还嫌弃上了?” “没有没有。”容晴连连摇头。 “修士在这修界中,最紧要的四个字是什么?” “财侣法地。”下意思回答。 “第一个字,就是财。”天下第一竖起食指,“你到一个陌生灵界独自打拼,连本金都没多少,你想怎么混啊?” “这。”容晴神色凝重了起来。“我的禁制修习得还不错。” “不错是个什么程度的不错?”挑眉反问,“一道禁制能堪比化神一转的全力一击么?” “那倒没有。”她缓缓摇头。 容晴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就算你有,你完成这么一道禁制得算所耗费的原材,还得算所消耗的时间精力还有灵力,最后也就赚个一两万的上品灵石。这么点灵石,投进去修炼一条影脉连个响都听不见。你还修不修炼了?” 天下第一替容晴算起账来。 “而且也不是你想卖就能卖的。没点人脉没点靠山,谁非得买你的禁制呢?如果要投身某个商会,那就更不得自由了……” “丫头,从没白手起家过吧。”天下第一笑了。 容晴回答得也诚实,“没有。”然后又说了一句很欠揍的话,“自踏入修行以来,从来没有向钱低头过。”尛說Φ紋網 剑主们将她养得太好了。剑宗向来只有把资源给她的,没有向她索取分毫。就算是为了渡化神一转雷劫而要自己去收集灵脉,可那个时候的容晴,实力早被剑主们计算过了,是可以收集到的。 真正穷途末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困窘局面,容晴没有遇到过。 “那那些初到灵界的母界之修,又怎么发财呢?” “谁说他们发财了?”天下第一语气莫名有些感叹,“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发不了财。” 第二章 母子关系 “能赚到大钱的永远就只有少数那么一小撮人。”天下第一用手指比了比,“而你,想过的就是这种人上人的日子,那一般的路子当然走不通。” “大多数母界之修的经历对你没有任何参考意义。他们在母界或许是当仁不让的天才。可是到了灵界……要面对的是比他们还要天才而且身家背景更为雄厚的修士。这种有悟性有背景的修士在灵界多了去了。母界出身的修士除了少数悟性极高的,大多也就是投身灵界势力,任少爷小姐们使唤。前半辈子风光无限,后半辈子寂寂无名。” “累死累活、摸爬滚打十几万年,能突破到执境,荣升管事一职,就喜大普奔了。” 天下第一将这无情又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揭露给容晴看。 “我跟一般的母界之修,还是不一样的。”容晴缓缓说道。 天下第一的话不无道理,也给了容晴……很大触动! 她需要找准自己的定位。 “我有背景有后台,最最关键的是……我的悟性已经有了根本变化!我要是不走感悟道本源的修行路子,那就太浪费悟性,太暴殄天物了。” 天下第一安静听着,心里暗想容晴说得确实没错。天道等存在做了那么多恐怕就是为了让她感悟道本源更顺畅一些。祂们给她安排的道路,本就不是寻常道路。 “是的,感悟道本源,在巅峰战场厮杀,在生死一线中磨砺突破。”峨冠博带的天下第一轻轻叹道:“你注定要走搏命之修的道路。” “我已有觉悟。”容晴双眸轻合。 只有走到最巅峰,才能将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有阿秀……心爱之人除了自己珍惜无比之外,没有外人会来在乎。 “师父我明白您的意思。既然要走非常路,就得行非常手段。” 钻漏洞,就是一种非常手段。 就好比容晴原先那个世界的网络游戏,不论大型小型,都存在着一些漏洞。而那些漏洞一旦被找到被利用,就可以谋得不少利益。天下第一想让容晴做的,就是类似如此的事。 找到冥府一脉功法的漏洞,看看有没有机会大赚上一笔。 容晴从天下第一手中拿回面具,“只是这需要对这生物研究很深啊。” “没事,老夫的阅历摆在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尊界无数道藏可没有白读。” “你若是出生在老夫那个年代,出生在尊界,那你看到的有意思的东西就多了去了。就是诸天万界独一无二的先天生命,说不定都有机会看到。宇宙初生时,虽是一片混沌,可随着时间轮转,万物繁荣。诸天万界诞生了数不尽的稀奇生物。有的一直昌盛到现在,而有的早就在数轮大世前就失去了踪迹,想要了解它们,只能去查道藏。而这些道藏,也就尊界有这实力收藏。所以无数修士对于尊界是趋之若鹜。” “老夫虽然也没能看完全部,可也看完了大半。许多上古生物都有了解。这面具奇物不可能凭空诞生,必定与古时候的某种生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认主了面具之后,细细研究,将冥府对其的斧凿痕迹排除出去,到时老夫应当大致能判断出这奇物是属于哪一类上古生物了。” 天下第一见容晴没有立马应下,问她怎么了。 “其实……我还有一枚面具。”容晴从储物戒指中又取出一枚,这一枚正是当初忘川帮她收缴的战利品。 她将两枚面具举到天下第一面前,在他面前互相敲了敲:“应该是母子关系。” 天下第一:…… 这事也不早说。 忍了忍,好险没有狠狠敲这丫头一个栗子, 刚想说什么,面对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雪白面具,天下第一万分憋屈道:“哪个是当娘的?” “前面您摸过的这个。”容晴仿佛没感觉到天下第一暗藏的郁闷,举了举右手的面具。 “左边的这个嘛,”容晴看向左手的这枚,“是崽崽。” 确认了身份后,天下第一干脆两个都拿过来仔细研究,耳边容晴还在叨叨:“您可别乱换位置,我自己都认不出来区别呢。” “老夫晓得。”几乎是刚将两枚面具拿到手里,天下第一就开始研究二者的区别了。这世上不可能有全然一样的东西。即使是人工造物,都无法做到一模一样,更别说是生物了。 就算是看起来无差别,那也是因为检查得还不够细。 在仔细研究的同时,天下第一还是不放心。他被容晴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给整无语了。他知道容晴倒不是存心要藏的,而是他自己一旦话匣子打开话题随处跑,容晴被他带偏了而已。 实际上,容晴能把话题扯回来,才是更不容易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它们是母子关系的?而且不是说认不出来吗?”这个前因后果他觉得必须得好好问问。 “因为我是先得到那个崽崽……”容晴指了指下位面具,“然后再控制住我们这一界冥府功法修行者的首领,取得这个上位面具。” “至于我为什么认为它们的关系是母子……其实是我的比喻而已。”容晴耸了耸肩,“下位面具的源头肯定来自于上位面具,就好像孩子是由其母亲诞生的。而且我收缴了那首领的玉简,里面她自己都写了,下位面具是她用上位面具催生出来的。” “也就是说,失去了这上位面具,她单靠冥府功法是绝对无法凭空生出一个新的面具。”天下第一若有所思,与容晴信息交流之间,许多原先的猜测都得以排除,这是好事。 “失去了面具必死无疑的。面具会生出无形触须跟元神紧密连接在一起,一旦面具被摘下,即使不是外力,也会将元神从根本上损伤。” 所以容晴当日把面具从姬皇妃脸上生生撕下来……堪称酷刑,且是那种想象一下就胆寒的酷刑。 “你知道得还挺清楚?” “她都有写啊。” “那你还不快拿出来!” 容晴哦了一声,直接将储物袋中的记录姬皇妃随想的玉简通通取了出来。 在容晴和天下第一面前,这些大小颜色不一的玉简瞬间堆成了一座小山。 天下第一:…… 第三章 上位者 “有……这么多?”天下第一很是狐疑地看了容晴一眼。 “咳,里面是有一些没什么用的信息。还没来得及整理。” 容晴也很无奈。她看完了,知道了,也就好了,哪里想过要去专门整理出来。 “要不我归纳归纳?” “不必。”天下第一摇了摇头,“老夫阅读玉简的速度比你快。再加上有些信息你可能受过往经历所限,不能察觉……还是我亲自看一遍吧。” 这样也好。容晴点头,随即道:“那我现在该干什么?” 面具认主一事,哪怕有剑主和天下第一给了双保险,可是这东西着实诡异得很,容晴不想草率也不敢草率。 所以她要等天下第一看完玉简,再决定要不要认主。 毕竟一旦认主,那面具就会与元神相连接……想要拿下来,代价极大。容晴怀疑就算自己有花现之术,也难以在那样的过程中保持元神不灭。 “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呗。”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境界稳定了吗?”“道韵创造了几个?”“现有的道韵能不能掌握?”“以往囿于境界不会的,现在学了吗?” 当我没问。容晴立马就在一连串问题下投降,开始盘膝打坐,神识入定。 说起来,她确实还需再了解一番自己的肉身和神魂的变化。譬如识海内部的灵台,还有灵台上筑起的二层楼。 天下第一在堆成小山的玉简中,随手捞了一块开始阅读。感应到身旁容晴起伏的神识强度,若有所思……虽然容晴与尊界势力从小培养的天骄相比还有不少距离,可是一些修士的基础,倒是打得扎实。他没有什么需要大肆斧正的地方。不得不说,这倒是很省心的一件事。 而他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帮容晴填补,尽力在有限的时间内,追上那些天骄。如果能够在基础上大致看齐……想必与那些天骄争锋时,也不会太落入下风。 天下第一是这般想的。 他经历过尊界序列的争夺。虽然他最后赢了,可并非完全碾压式地超越所有对手。“也不知道老夫当年的那些对手,如果今日还没死的话,又到了什么修为……” 当年的尊界序列就竞争得极为激烈,而亿万年过去,修界数度繁荣,尊界势力在培养天骄的时候,只会更有经验,也会出现许多新的手段。而这些新手段……无疑是天下第一的知识盲区。千军万马独木桥,一个不慎就会出局。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容晴能表现得足够优秀了,即使不能夺得序列,也能被尊界看好吸纳进去。 事实上,这也是大部分参与序列争夺的天骄会有的结局。无论再优秀,序列最终只有一个。在争夺过程中,若有优异表现就会得到一些尊界势力的青睐,即使最终不能成为序列,也照样能够被招揽。这也是大多数争夺序列失败的天骄的归途。 …… 天下第一哪怕一边思考,一边阅读玉简,速度也半点没落下。正如他所言,阅读速度比容晴快得多了。 几乎是刚拿到一枚玉简,就已看完扔到一边。 一个时辰,足够他看完全部玉简并且牢牢记住其中内容。修士的神魂愈强大,其记忆能力愈强悍,而天下第一的神魂强度是毋庸置疑的。 容晴只觉得自己刚入定,刚开始熟悉自己的神魂状态,就被天下第一给唤醒了。 “师父可有什么发现?”睁开眼,容晴立即就问。 “这冥府……确实厉害。” 这句话,又从天下第一口中出现,然而其内的含义截然不同。 “老夫一开始觉得它厉害,是因为它一轮大世的时间,就能让势力横跨三十六座灵界,能做到这一点,当然不凡。可看了这玉简之后……它能做到这一点,就毫不意外了。” “这冥府功法依仗于此面具,而它的独特性也注定了冥府势力不管是凝聚力还是传播性都强得离谱。” “老夫不知道是否还有类似于冥府的势力存在于其他灵界,但至少寄身于天下第一弓之前,从未听说过有势力是类似于此种模式。” “这面具独特就独特在于,它能够传递修为和寿元。上位者调度下位者的一切修为和寿元。对于上位者而言,这是非常利于他的优势。但对于修界而言,这样奴役修士的做法,一两个还好,若是一批呢?修界众修士岂不是人人自危?所以修界一干势力必定要联合消灭它们。” “这样一来,逼迫得这些上位者不得不联合在一起来抗衡。夺取地盘是他们必须要做的。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地盘,那么在他们地盘出生的可以修行的苗子,都成了他们补充下位者的庞大生源。” “此外,这些上位者聚集在一起,也是形成了他们自己的势力结构。”小說中文網 容晴点了点头。天下第一说得没错。 根据姬皇妃在玉简中留下的信息可知,在冥府内部,下位者是最没有人权的,因为下位者相当于食粮,没有未来。而上位者,才算是冥府真正的成员。 “功德。这是他们在冥府内部的硬通货。”容晴缓缓说道。“就算是灵石,也不如功德的购买力。” “因为,在冥府中有太多东西不能用灵石购买,而只能用功德来兑换。而功德拥有的多少,也影响上位者在冥府中的地位。” “用种种方法来刺激上位者赚取功德。冥府势力哪有扩张得不快的道理?!” 譬如等级越高的上位者能用功德兑换更珍稀的东西,能用更低廉的价格兑换寻常的资源,种种好处让上位者对于功德趋之若鹜。而冥府高层想要扩张自己的势力地盘,只需放出大量的功德奖励,就能征召到大量的参战者。 在这群疯狂地想要赚取功德的上位者眼里,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必定不能放过。而且,对外征战也给他们带来了机会,让他们能够得到更优质的下位者。毕竟,冥府原本的地盘中,那些好的修炼苗子,都争夺得非常激烈。 第四章 阴寿虫 “照这样下去,三十六座灵界,还真不是冥府的极限。” “非也。”天下第一却是摇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三十六座灵界确实是冥府的极限。” 他解释道:“势力不可能无限制的扩张下去。哪怕强如尊界也是如此。冥府的发展,会有一个瓶颈,这个瓶颈也就是冥府主人的真正修为。” “如果冥府主人能有长生主的修为,何至于只能在灵界之内发展势力。老夫猜测,这冥府主人真实实力大概在道主中也算偏上的。道尊级别,应该还不至于。冥府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这面具功不可没。” “还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天下第一看着容晴,“像冥府弄出功德这样的法子,在各大尊界屡见不鲜。越是庞大的势力,其内阶级就越严明。不然别说凝聚力,早就散了。更别说要传承亿万年之久。” “冥府的优势,就在于这面具的特性上。不然……许多修士还不一定选择冥府呢。” 寿元和修为,简直抓住了修士的命脉。 “您是说,这就是冥府的特色和卖点么?”容晴摸了摸下巴。 天下第一愣了一下,才道:“对。是可以这么说。” “这样,我倒是差不多明白了。”剥开冥府有些神秘诡异的面纱,实际上冥府与众多尊界灵界势力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有些势力的核心秘法能让修士的肉身远超一般,有些势力在提升修士感悟道本源的方面上很有一套。而有些势力如冥府这样的,能够用特殊方法提升修士修为。不同的势力各有擅专,这也是它们能传承极久的立身之基。我若是一个散修,悟性着实不高,那么加入冥府就是我极好的一个选择,因为我能通过冥府大幅度延长我的寿元,增长我的修为,哪怕无法达到更高的境界甚至道主,但至少我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本来能活的寿命和能达到的修为。反正这世上绝大多数修士都不能成为道主,那么有生之年,我能作威作福享受享受,那就够了。” “哈哈。可你的悟性确实高。”天下第一挑了挑眉。“你待如何?” “那就将其作为我的跳板。”容晴举起手中的上位面具,“它也只能是跳板!” 因为冥府一脉有个致命弱点,那就是靠这种方式只是一时逃避了感悟道本源,就算有再多功德都是无法借这面具的特殊性成为道主的。当初在沧流洲重霁就对巡察使和花主将其中利害讲得明明白白了。 最终如何选择,最终又能得到什么结果……真的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 “话说回来,师父有回忆起上古的哪种生物与这面具相似么?” “有。” 容晴闻言,连忙问道:“它叫什么?有什么喜恶?……具体是什么情况?” “有一种名为阴寿虫的上古生物,与这面具非常相像。”天下第一边回忆边和容晴详细介绍起来:“这种生物哪怕是在上古也非常少见。老夫在罗生尊界收藏的诸多道藏中,看到过对其的一些记载。记载不多,因为在上古生物中,它也是数量稀少的那一种,而且几乎在第三轮大世的时候,就没有它的踪迹了。” “数量稀少?这不应该啊。” 面具有着这般霸道的控制力和传播力。 “你听老夫继续说下去。”天下第一明白容晴为何会如此疑问,“因为在上古,阴寿虫存活的方式与现在很不一样。” “阴寿虫在上古时期,同样是寄生于活物身上。范围很广,修士、妖兽、甚至是凡人……它们会吸取宿主身上的寿元和修为,如果宿主有修为的话。可是它们一旦寄宿,这种吸取几乎是本能地疯狂吸取,宿主实力越低微,死得就越快,甚至死后,还能被阴寿虫操控一段时间。这也是阴寿虫名字的由来” “被阴寿虫寄生的活物,阳寿无多,只余阴寿。” “宿主若是死去太久,阴寿虫也没有办法存活。所以它们还会操控着死去的宿主肉身再度活动,然后寄生到新的宿主身上去。” “与现在的面具分上位者下位者一样。在当时,阴寿虫内部也分上下,即君王与臣子。” “臣子吸取宿主的寿元与修为上供于君王。因此虫王即使不寄生在宿主身上,也能得到寿元和修为而存活下来。对于虫王而言,它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繁衍。” “虫王会生育出小的虫王,这些年幼虫王并不留在老虫王的地盘内,而是远远离开,去开辟自己的王国。” “也就是说……”容晴若有所思,“那些臣子并不繁衍。不过,既然虫王能够繁衍出新虫王,那阴寿虫怎么就灭绝了?或者说消踪匿迹了?” “这我怎么知道,”天下第一双手拢袖,“老夫当年看到的记载也就这些了。更详细的内容,或许在其他尊界吧。反正当初也没什么人研究。” “它在上古时期繁衍就不多。因为你得知道上古时期,诸多奇特生物横行诸天万界,个个战力逆天。这阴寿虫就算能吸取寿元和修为,对于许多奇特生物而言,也不过是一脚就能踩死的渣渣。它再繁衍……能繁衍到哪去?” “而且它能寄生的活物,实力都很低微。稍微厉害点的它都无法寄生。除此之外,还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总之……在那个时代,它是竞争的失败者。” 但现在,在这一轮大世,它回来了。或者说是,改头换面地回来了。 “记载中,它不长这样吧……”容晴看着手中的面具。尐説φ呅蛧 “当然。”天下第一非常肯定,“都说了它是虫,它能爬能飞能打架,不然怎么寄生?” “但老夫几乎能肯定,这面具的前身就是那阴寿虫。冥府主人应该是通过某种特殊途径得到了它,然后将其改造。让修士与虫王元神相连……这手段类似于血契,某些势力的核心秘法就是让修士与一些强大生物血契,从而让修士获得那些生物的独特能力。同理,认主了上位面具的修士,可以算作半个虫王,当然能够吸取下位者的寿元和修为。” 第五章 认主成功 “对于阴寿虫来说,这也应当是好事吧。”容晴喃喃自语。 容晴的声音很轻,可天下第一仍旧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所说的话。 “怎么说?” “我的意思是,哪怕它现在既不能爬也不能飞更不会打架,可是相比起上古时期,它如今可活得滋润多了。就算不能自主活动,但整个阴寿虫一族都得以存续,甚至是繁荣!” 这对于一个种族来说,意义是非常重大的。 为了达成这样一个目标,不管是主动或是被动,总而言之,阴寿虫改变了它寄生的方式,不再如上古时期那般,一旦寄生,就极为霸道地掠夺宿主的寿元和修为。那样宿主往往没有多久就彻底死亡,而它也不得不利用宿主死后能够操控的那一小段时间立即去寻找下一任宿主。 而现在,手段温和多了。 宿主不必死亡,甚至能够得到好处。而且相比起阴寿虫个体的相对柔弱,它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个保镖……修士的攻击和防护手段不可谓不多,而且修士也能抱团。 也就是说冥府不倒,阴寿虫就不会消亡。 “你这样想……倒也没有错。”天下第一默然半晌,也不得不赞同容晴的看法。 “师父,既然我们知道了面具的前身就是阴寿虫,那么您有发现什么漏洞可以钻了吗?” “哪那么容易。”天下第一嗤笑,“仅凭知道它是阴寿虫,还远远没达到能找出它的缺陷的程度。” “认主吧。”他说得很认真,“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被阴寿虫寄生,修为越高阴寿虫对你的掣肘越小。尤其是你认主的还是虫王,境遇比那些认主下位面具的修士好多了。” 至少,能成为正经的冥府成员。至少,修为和寿元不会攥在别人手里而无法自主。 容晴看着手中雪白的上位面具,手指微微用力。面具带着暖意,似有脉搏从中传出。 “好。”她缓缓说道。 …… 这枚从姬丑儿脸上硬生生撕下来的面具,后来还短暂地戴在钟秀脸上。 现如今,终于覆盖在容晴的面目上,严丝合缝。 无形的触须从面具内部生出,往容晴的脸部刺入。与那下位面具不同的是,这触须带出的生机浓郁……想必,这也是钟秀为何会在生命尽头回光返照的缘故了。 在虚谷内悬浮的元神头颅感应到了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容晴明白,这是阴寿虫想要和她的元神建立联系。从此阴寿虫王攫取到的寿元和修为就能分享给容晴的元神。 天下第一在一旁牢牢地关注着容晴认主上位面具的过程。 这认主,无非就是两样。一:容晴神魂探入面具之中与其建立稳定链接。二、若是修士有元神,则元神再与面具伸出的触须连接。 姬丑儿当初在使用了提纯灵根的秘法后,才勉强能够修行,根本没有元神,所以只是用灵识与上位面具连接也认主成功了。 容晴来认主,则要这两项都完成,因为元神其实是神魂的一体两面,元神不认主,相当于神魂并没有完全认主面具。 “成了。”天下第一心中默道。 然而认主成功了容晴却并没有睁开双眼,他知道,容晴这是通过面具神识前往了冥府所在。 这地方,并非真正的冥府所在,但却是冥府成员神识共同前往之处,可谓是热闹非凡。 天下第一还挺好奇的,可惜的是,他现在能有形体出现,是靠了容晴的芥子域。除非容晴肉身前往冥府,不然,他再好奇也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等容晴睁开眼再跟他讲所见所闻。尛說Φ紋網 可……真的很好奇啊。峨冠博带的中年男人垂着眼,显得有些丧? …… “玄封府。” 容晴回首,望着那高高的牌匾。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她果然来的还是冥府玄封府。 她灵识探入的时候,来的就是玄封府,这是不是意味着姬丑儿的上位面具正是挂名在这玄封府内的? 要知道,姬丑儿也是从姬氏皇朝那里得到此物。再追溯上去,说不定就是姬氏皇朝得到了这从玄封府流传而出的上位面具。 “不过,我的地位到底有了变化?”容晴暗想,“上一次是在那遥远的城郊。而这次,则是直接入城。” 而且她还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有个叫松风子的猴傀想要诓骗于她。哼,看这次能不能再遇到了。 容晴心中冷笑,随即收回目光,朝前慢慢走去。 玄封府似乎永远都是黑夜模样,天幕中连颗星子都不得见,更别说月轮。可即使是如此深沉的夜色,照样被城内灼目的灯光驱散。 宽阔的河道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画舫楼船,无数的光明与笑闹声从其内泼洒而出。河道两旁则是足以让马车通行的蜿蜒长廊,廊下缀满了琉璃灯烛。夜风从河道上拂过,带着湿润的水气吹乱了一串串的烛灯,晃动出明明灭灭的光影,映撒在行人面目上,无端的多情。 容晴就置身在这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她的修为和面容,在这往来人潮中,平凡无比。 “这就是玄封界的一部分啊。”容晴无法不发出这样的感叹。 哪怕是神魂来此,但是粗略感应周围行人的气息,发现化神修士并不少见。而半步化神,元婴等更是众多。至于修为在元婴之下的,反而少得多……毕竟冥府的正式成员,修为低的情况很少。 再来,如流千翠所说,玄封界有记录的化神修士就有近十亿。而在玄封界,冥府势力又占据半壁江山,粗略估算一下,这玄封府中的化神数量少说也得有一个亿了…… 还真是化神满地走,元婴多如狗。 容晴感叹归感叹,心里却是半点不惧。化神的数量多,不算什么。 “玄封界化神的实力才是关键。” “大体有几转水准?这一辈的化神天骄又已经到了几转?” 对于这冥府的天骄她不熟悉,但是玄封界世家联合的天骄她在万法碑林见得就多了。 容晴一边走,一边想起了很多人。有言无忌、有封泽、有沈展妍、有流千翠…… 第六章 功德司 容晴想起的这些人,差不多是这一辈玄封界化神中最优秀的那一批了。 “虽说在万法碑林中,他们都没能争过我……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不强。”容晴还不至于被自己在万法碑林的一时之胜而冲昏了头脑。 “他们是元神进入万法碑林,并没有使用自己的肉身。而我不同,不仅用自己的肉身,还有许多外物可以使用。在这方面,他们的优势大大削弱了。” 像芥子域,他们就完全使用不了。而借用别人的肉身,也意味着自己的本命法宝带不进万法碑林,除非有少数天骄能拥有元神之宝的。如沈展妍的长鞭,就是用自己的元神祭炼出的宝物。又如言无忌的火灵,与元神契约,自然也能随言无忌进入万法碑林。 “言无忌就算是用了母界元婴修士的肉身,照样能和当初的我势均力敌。而他应是在武道上也很擅长的修士,肉身方面绝对不弱。如果在玄封界我再次遇到他,恐怕他的实力不在一转之下……甚至,还要高。” 因为,言无忌在万法碑林终究还是有收获的,他参悟了道碑,也得到了万古雷霆。有这两项造化,再凭借他的悟性和顶尖世家言氏一族的全力支持,进步绝对不小。 “罢了,虽说我得罪了言氏一族,或许还有沈氏一族?可是这里是冥府的地盘……”容晴认为还不至于立马就被那些世家发现她的所在,“只需我低调着点。” 猥琐发育,不要浪。 现在嘛,容晴打算循着河道,前往功德司。 她作为一个新人,可没什么旧识可以投奔啊。先去功德司这个类似于衙门的存在看看情况…… …… 长廊一旁是河道,一旁则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实在是太像凡间了,容晴虽然没有特意去关注,眼角余光也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里的生意都不错,店门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有茶楼、有酒馆、有赌坊、还有各种各样的声色场所。 只不过,越过转轮树,越是接近功德司,这喧嚣声也就越少。就连河道上的船只都少之又少。 就在这时,一方妃色帕子晃晃悠悠在容晴面前自上方落下。 呵……这种手段也敢碰瓷我。 容晴目不斜视,直接绕过了飘下来的帕子,继续往前走去反正这长廊宽得很,又没什么人。任那帕子就这么孤零零地落在了地上,或许就会被某个不知情的路人碾在脚底。 “真是无情啊,道友……”有一道柔美女声自上方幽幽传来。 只是这状似哀怨的语气,并不能引起容晴的注意。见对方就要这么直接走远了,女人再度开口道:“上次碑林一别,我倒是对道友想念得紧。” 容晴的脚步顿住了。 碑林? 回首望去,二层楼的一个绿衣女子正推开了窗,笑眼盈盈地望着她。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略有些松散的衣襟露出了有些凛冽的锁骨。 几缕黑发落在胸前,钻入衣领中。但更吸引人的,是女子垂头时水润又柔软的目光。这目光在夜色中撩拨着人最心底的欲望,以至于都要忽略了她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颜色。 此人……面目陌生。容晴蹙眉。因为她在记忆中找不出这个绿衣女子的存在,可却有一种熟悉感自心底生出。 “什么碑林?”容晴缓缓问道。 绿衣女子噗嗤一声笑了,“道友戒心可真是重。当真不识得我了?” 容晴默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上来坐坐如何?我们正好畅聊一番。” “不必。”容晴见绿衣女子不愿自报家门,也就失了兴趣。她收回目光,按着原本计划的那样,前往功德司。 徒留绿衣女子一脸愕然地看着容晴离去。 “真是个呆子……” 她哭笑不得。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纳闷自语:“看着就这么像个陷阱?” 可在这里,她不能乱说话啊。 绿衣女子叹息。她原本是想暗示容晴的,结果反倒激起了容晴的戒心。 …… 容晴的速度不慢,很快,那连绵殿宇就在她眼前如同画卷一般徐徐展现。 那楼上的绿衣女子对于容晴而言,不过是一个插曲。 是,那绿衣女子是很神秘,甚至话语言谈间,暗示容晴她是万法碑林的故人。只是…… “若我事事都好奇,事事都探寻。只怕小命早就没了。” 与其说是对那绿衣女子戒备,倒不如说是对整个玄封府的戒备。 “这偌大玄封府,难道就任来自各界的神识前来,而不做任何防备监视么?” “这……不可能。” 容晴直觉不可能。可她也没察觉到任何神识对她的监视。 “我不能发现监视的原因可能有两个:一、这监察之人的修为远远在我之上,我当然不能发现。二、那便是这整座玄封府,就如同一个法宝一般,对前来的神识,都有着筛选的能力。”尛說Φ紋網 “进入玄封府,是一个门槛。进入城内,是一关。进入这功德司,恐怕又是一关。” “三道门槛,足以筛下近乎全部不符合资格之人了。” 容晴一步迈入功德司的大门。 功德司看着门可罗雀,可里面的人来来往往还真不少。容晴随便看去,便是威压雄厚的大修士。他们的面容似乎用了特殊的手段,让人看到的五官都是模糊的,又或是看到了转瞬就忘掉,无法在记忆中留下半点痕迹。 “咦?倒是没有上次感觉的那么冷了。”容晴心中还在想着,就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新人?……那就是白身了。”声音苍老低沉,“你过来。” 容晴循声望去,微愣。 猴傀。人面猴身,穿着小孩子的大红褂子,面上是永恒的诡异微笑。 又是猴傀? “不会和那松风子有什么关系吧。” 纵使心中腹诽,容晴面色却是如常,听了这猴傀的命令,朝它走去。 在这大殿的中央尽头,放置着一桌一椅,椅子高高的。这猴傀就坐在这高高的椅子上面。 怎么这么像前台办事处呢? 猴傀斜睨了容晴一眼,似乎在嫌弃她走得慢。 细长带着绒毛的手指翻开了簿子,它执着毛笔问:“姓名?” “……余容。” 第七章 敷衍 “哪个余,哪个容?”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余。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容。” 容晴刚说完,就敏锐察觉到对面猴傀的一丝不悦。 心念一转,似乎明白了猴傀为何会不愉。她连忙补了一句。 “多余的余。容貌的容。” 果然,那猴傀冷哼了一声,“废话真多。” 细长的手指执着毛笔在那功德簿上写下了“余容”二字。没有半点异状,仿佛这个名字平凡无奇,本就不需任何迹象来证明它的特殊。 容晴当然不知道,上次离开冥府后,那个叫松风子的猴傀使用了特殊手段,录下了余容的名字,而那时候,磅礴的功德金光引发了极大的震动,不知道有多少大能修士都注意到了这异象。 若是容晴知道,她当然不敢就这么拿出这个行走在外时使用的曾经的真名现在的假名。 那个名字本身蕴含的功德让那松风子得了去,让其占了大便宜。可是阴差阳错间,如今容晴再使用余容这个名字,名下不含任何功德,反倒全了容晴低调行事的本意。 除非来历特殊的,冥府大部分新人的功德都是从零攒起。 所以这个老猴傀毫不意外功德簿上显现的余容名字,没有半点功德存在。 接着,老猴傀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块黑色玉石。 “输一段灵力进去,然后再留下你面具的气息。” 纵使猴傀天生面部带笑,可是从语气中还是能听出不耐烦和敷衍。 总归容晴并不在意就是了。她抬手按在这方黑玉上,只打算输入少少的一些灵力。 可这一输入,就发现了些许不同之处。 倒是有些像测试灵根的器具。容晴对这类东西陌生,但不是没见过。再思及自己是冥府新人,恐怕是要被其检测一些基础的数据。 如灵根,如修为……而且冥府属于灵界势力,恐怕对于这些资料的收集会更精确一些。比如灵根的品质,说不定就会被记录。 说实话,容晴也还挺好奇的。 输入灵力之后,容晴又操控着面具将气息附在黑玉上面。这样一来,不仅是容晴的气息,就连面具的气息都被其记录了。尛說Φ紋網 “在这等着。”老猴傀就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么一句。 拿了黑玉和功德簿,小小的身体从高椅上跳下,往椅子后面这么一转,就消失了。 这处桌椅本来就在大殿尽头,后面便是墙壁,老猴傀会消失当然不是因为它的实力多么强大,有多么神秘的手段,只是因为……椅子后面有个短距离传送阵罢了。 虽然看出是个短距离的传送阵,可是容晴并不通晓空间规则,对那一瞬间细微的空间波动,就算能察觉,也无法判断这终点是在哪里。 既然它说要等,那就等呗。 容晴有很好的耐心,甚至借此机会,打量了一番这功德司大殿的装潢。 上次来得匆匆,这会儿仔细一看,发现功德司这座建筑的构造就很繁复精妙。这座大殿,只是一道门而已,其后通向的宫室不计其数。这也是为何在功德司大殿往来的人很多很多的缘故,这里是一个总的出入口。再往功德司深处进去,人流自然就会分散了。 对于那些往来的大修士,容晴不敢多看,生怕引起他们的主意。哪怕她是神识来此,但是如果惹怒了一个大修士,人家说不定就有手段通过神识追溯她的神魂甚至肉身。 所幸,对这样一个修为寻常的新人女修,也没有什么大修士会特意去看一眼。 ……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老猴傀从那短距离传送阵出来,跳上了高椅,将黑玉收回了抽屉里。 “这是?” 容晴看着被摆到她面前的一本簿子。黑皮黄页。 封面就是简单的三个大字功德簿。所用文字,正是修界专用的文字。 “你的功德簿。”老猴傀瞥了她一眼,“丢了就得用功德换了。凭你现在的那点微末功德可换不起。” 是么?她不置可否。 容晴拿起这本属于她的簿子,翻开扉页,余容二字赫然就在其上。 此外,扉页上还两列数字和一行头衔。 第一列数字是一四九五二七。 第二列数字是十万六千零百四十二。 头衔则是七品冥官。 “我的功德是十万六千多?”容晴若有所思。 猴傀嗤笑,“在玄封府一众七品冥官中属于末流中的末流。”还没等容晴再问,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旁边的数字是你的官房,看到那边的标识了没?你自去吧。” 容晴顺着老猴傀细长手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指引前往官房的标识。只是这样也……太敷衍了点吧。 容晴有点无语。 所谓官房,应该就是每个冥府成员的私人办公场所。只是详细内容,这老猴傀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半点不愿和容晴详细讲讲。 容晴在白石母界一贯以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可没有低头哄人的习惯,这会儿突然叫她去讨好这个老猴傀,她可实在是做不来。 微微一笑,容晴朝着老猴傀拱了拱手,“麻烦道友了。” 说完,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跟着标识前往自己的专属官房。 徒留老猴傀一瞪眼,又是疑惑又是气恼,“还真是母界来的蝼修,半点规矩都不懂。” 若是来自玄封界本地的修士,哪怕是个新人,也不会不懂这冥府的规矩。 所谓功德是能够在冥府内部流通的。 它虽然修为不够,可到底也是办事人员,别人都上赶着送功德讨好它。没想到这回遇到容晴这么个被捧着被宠着的主儿,半点没领会到它的意思。 见没一点油水可捞,老猴傀哪里愿意给容晴多讲讲关于冥府的一些事……连前往官房都要容晴自个儿去。 “哼,只怕撑死了也是个七品冥官。”看着容晴离开的背影,老猴傀心内冷笑。随即,合上了双目,开始光明正大地偷起懒来。 这冥府虽然庞大,但是一天能有一个新人就不错了。它也就是做做接引新人的活,算是个清闲的肥差。 第八章 长风 容晴跟着标识,去找自己那个序号为一四九五二七的官房。至于老猴傀那一茬儿,她转身就给忽略了。 不是看不上她那点儿微末功德么,那就别指望她大方地拿出来贿赂它了。 功德司内部的长廊一条连着一条,七弯八绕的,极其容易转晕。容晴也是跟着标示半点不敢走错。 “既然每一个冥府成员都有自己的官房,那么这里道路错综复杂倒是正常。” 因为,冥府成员的数目是很庞大的一个数字。 光是化神修士的数量就至少一个亿,也就是说,这里大大小小的官房总数就要过亿了。 “但是,某个冥府成员一旦死去,他的官房应当就空出来,等待未来分配给某个新成员。不然……再多的官房都是不够用的。” 容晴这般一边想着,一边在走廊中拐过一个个岔路口。 终于,到达了自己的官房门前。 一四九五二七。门上简单粗暴的编码。 容晴抬手就推…… 推不动? 那就再加点力气呗。容晴心中极为冷静。 然而,还是推不动?! 这样一来,就有两个选择了。要么试试看拉开,要么便提升神识的峰值,强推。 拉开,不太可能。上次那个叫松风子的猴傀就是随手一推。没道理轮到她,房门设计就变成得往外拉了…… 而强推,也就是让她的神识跃升到二层楼境界,神识强度会有一个猛地攀升。 然而还没等容晴动作,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笑:“仙子姐姐,你是新来的吗?” 容晴闻声望去。 没想到这话语略有几分轻佻的男修,是个面容亲和的少年。他笑的时候,露出几颗白糯的牙齿和浅浅的梨涡。 当然了,对方明显的化神气息昭示了他的年纪不会小,少年模样只是个表象而已。说不上有多俊,但是五官组合起来让人看得舒服,很容易就心生好感。 尤其是他眼神澄澈,一句“仙子姐姐”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不那么轻浮,反而有些讨喜。 “你怎么知道?”容晴反问。 “因为你还没有在这官房门户上留下你的气息啊。”他指了指门牌,“这门牌颜色是白色,说明还没有修士入驻。如果这官房是分配给你的,你留下气息后,这门牌就变成黑色的。以后可以不必这么麻烦就能自由出入了。” “如果别的修士想进来,就得你带领着。” 容晴没说什么,直接就将气息灌注入门牌中。果然,这编号的底色变换成了黑色。轻轻一推,这门自动就开了。 “在下余容,多谢道友告知。”容晴执了个平辈礼,没有急着进去,“还未请教道友名号?” 既然对方率先表露出了善意,那么无论他有着什么目的,大可以先结识一番。从他身上入手,慢慢了解这冥府。 “我的道号是长风,仙子姐姐直接叫我长风就可以了。” “好的,长风。”容晴露出笑容,“你也别叫我仙子姐姐这么见外了。”实际上是容晴觉得这称呼好尴尬,“直接唤我余容便是。” “成。”长风直接点头。 “你初来冥府,又领了功德簿,却是自己一个人来官房……”长风立即有了判断,“看来,你是没招呼好息听子。不然,它也不至于连带路都懒得带。” “息听子?”容晴想了想,“你指的是那老猴傀?” “它连道号都没告诉你?”这回轮到长风瞪大了眼睛,“它可是巴不得自己的道号传遍玄封府上下,看来你得罪它得罪的不轻。” 喂,我看到你在憋笑了。 在容晴默默的注视下,长风咳了一声,“息听子算是玄封府的包打听了,不过脾气大胃口大,你要看不上它,玄封府中还有别的选择……” “比如说,你?”容晴挑了挑眉。 “比如说,我。”长风一脸“没错,就是这样”地点了点头。 “小弟虽然加入玄封府不久,可消息还算灵通。余容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是需要帮忙的,大可以找我。” “价格优惠,介绍朋友还给你打折。” 长风一脸亲和笑意,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玉片递给容晴,“这是我的名帖。” 不愧是有志于取息听子而代之的下任包打听啊。还弄出名帖来,真够专业的。 容晴心中惊叹,接过这张薄薄的玉片后一看。上面果然留有长风的道号和基本信息。 长风。 七品冥官。 官房编码一四九五一三。 咦?一四九五一三,那不就是?容晴抬头,看了看对门。 “原来你的官房,就在我的对面啊。” “当真是缘分啊。”长风一脸感叹。 “确实……不错。” 是真的不错。对门就住着个包打听,一个消息流通的渠道,对于容晴而言,也是无形的好处。 这条长长长长的走廊,一共有一百个号,相当于一条街的邻居了。邻里关系弄不好,容晴虽然不怕,但也嫌麻烦。 容晴翻过玉片看另一面,只见上面写着“诚接各项兑换业务”。 只有短短的八个字。有些没头没尾,让人莫名其妙。 “兑换业务?” 长风笑眯眯地解释道:“在这冥府中,功德才是最有价值之物,流通到各处。” “上至阎君。”他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 “下至不入流小鬼。”手指朝下,“都离不得这功德。” “功德划分阶级,不同数量级的功德决定了你能到达哪个阶级。就算是练气小修,只要拥有的功德达到了六品判官的阶别,他就是六品判官。他大可以用他手中的功德雇佣一大批化神做他的护卫,在外面风光无比。” “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好处。级别越高拥有的特权就越多,体现在方方面面。就比如这官房吧。别看比那些八品冥官、九品冥官的大多了。可跟六品判官的官房一比,就是个小单间。” 长风摇了摇头,“此外还有种种好处……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过来。总之人人都争抢着更多的功德,迈上更高的阶别。而怎么赚取更多的功德,是一门学问。” 他朝着容晴眨了眨眼。 容晴领会他的意思,极为默契地说道:“怪我听得入神,倒忘了请你进来坐坐。”她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官房大门,“长风道友,请。” Www.XSZWω8.ΝΕt 第九章 三十六! 待长风随她走入室内后,容晴挥了挥袖,立时房门紧闭,隔绝外在一切视线。 “呼”长风撩起衣摆,自己找了个客座坐下了,“余容你有所不知,在官房外,可是时时在玄封府的监察之下,也就在个人的官房内,能好好说会儿话。” “不过,也不能大意。”长风摇头苦笑,“虽说在官房内没有直接的监察,可也得小心……不能说些敏感的词汇。” “不然,”他点了点自己的耳朵,“还是会惊动到上面的。” “时时在玄封府监察之下?”容晴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这玄封府同一息中,便是上亿修士神识集中于此,且彼此独立。这怎么能监察得过来?!” “玄封府,很是玄妙。只不过具体是如何监察的,没人知道。”长风强调,“但是!在公共地区确实存在着监察。” “这也是我为何坚持要在这官房内与你详谈的缘故了。只要注意着点,就没事。” 容晴又是问了,“那以后要找你打听事情,岂不是都要在官房里?不安全吧……” 容晴更想直接说的是,你就不怕? 自她在门牌上留下气息后,相当于认主了这间官房一般,对这官房内部的一切,都有着如臂指使的指挥权。 这也导致了,在自己的官房内,拥有了更多的主动权。 而长风和客户要绕过玄封府的监察,只怕必须到某一方的官房里去,这对另一方都是个潜藏的巨大风险啊。 “这里是虚境,你我只不过是分出少许神识来此,相对还要安全些……若是在实境,我可没那个胆子跑到别人的官房里。”长风解释道:“而且,实境中的玄封府照样存在着监察。我们又不可能总是跑到玄封府地界外去交易。” “相比较而言,还是在这虚境中交易更为安全。而且,我完全可以上门服务啊。”他笑了,面颊上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可不能让客户跟我交易还得担惊受怕的。” 容晴也笑了。 确实,长风如此做,相当于替客人转移了很大一部分风险,极易让人产生好感。而包打听嘛,要的就是客源越多越好。 “我对这玄封府了解甚少,想听长风道友跟我详细说说,不知长风道友开价几何?” 长风没有报价,反倒是问容晴:“余容道友,可是出身母界,从未来过玄封界?” 容晴顿了顿,随即点头,“我确实出自母界,机缘巧合得了这冥府面具,到了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完全一头雾水倒不至于,姬丑儿在玉简中也记载了不少玄封府的消息。可是,毕竟是刚认识这长风,容晴虽然心有好感,也不至于立即就掏心掏肺,把老底全交待了。 “怎么?难不成母界出身的和玄封界修士价格还会不一样吗?”容晴笑了。 “我绝没有这样的意思。”长风摆了摆手,“只是决定了我该从哪里讲起罢了。” 他看向坐于主位上的容晴:“这些内容玄封界修士都知道,就算一开始不知道的,在玄封界待久一些,慢慢地也就都知道了。我现在不过是跟余容你集中地说一说,用不着费什么功德。” “这怎么好意思。”容晴连忙道:“等我慢慢了解清楚,不知道要等多久以后了。谁知道这阶段会错失多少机会!仅凭这一点,我现在耗费些许功德是完全值得的。而且……让旁人来讲,我还信不过呢。” 长风笑容更盛,“余容道友以后要是得了什么消息能记着我,那就比什么都值当了。功德还有更重要的作用,不必在此等小节上推让。” “既然如此。”容晴见长风坚持,只好道:“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长风也不废话,直接就跟容晴讲了起来。 “冥府传承至今,约莫在四亿三千万年左右,算是这轮大世才冒头的新生势力。虽然出现的时间不算久,可是发展得极快。从只有一座冥府,蔓延到三十六个灵界,一共三十六座冥府!” “不仅如此,甚至每一座冥府,都配备了相应的虚境,与现实中的冥府无有不同。余容你现在看到的玄封府种种,和玄封界的玄封府一模一样!” “能拥有虚境的灵界势力,太少太少!所以都在猜测……冥府背后应是有着尊界的支持。因为只有尊界势力,才有那实力和技术打造虚境!” “我们就算身处各地,但是照样能用神识在这虚境中聚集,彼此交流。就连时间流速,都与现实中一模一样。这种手段,实在玄妙神奇得很。” 容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不就是跟全息游戏的概念差不多?只不过修士有神识,连接起类似于游戏仓的面具,方便快捷得多了。 而拥有虚境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冥府无形之中就凝聚了大量修士,并且提供了平台让冥府成员可以相互交流、可以交换情报。 “三十六座虚境,给冥府带来了无与伦比的优势。哪怕三十六座虚境并不能联通,但是众所周知跨界本就遥远且麻烦,只要能保证实境和虚境在本界之中紧密连接就成了。” “虚境为何不连通?”容晴疑惑,“是不能连通?还是不愿意?” “这……就没人知道了。”长风想了想,“或许待你我有朝一日成了冥府的高层……阎君不指望……能成判官,说不定就能了解一二了。”小說中文網 “也是……”到了高层,许多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道友继续说吧。” “玄封府,算是最早期的一座冥府了。在洞湖灵界的那一座冥府是第一座,也是总府。而第二座冥府正是玄封府。所以冥府势力在玄封界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四亿年前。” “四亿年前,诸多世家掌控着玄封界,还有一些宗门也极为鼎盛。世家之间,谁也不服谁。当时的沈氏、言氏、封氏、流氏,可谓是玄封界最巅峰的世家了。冥府刚出现在玄封界的时候,还被小瞧,然而四亿年过去……沈氏早已荣光不再,勉强保持着上流世家的席位、生怕跌了出去。而其他世家在沈氏一族被冥府杀鸡儆猴之后,连忙抱作一团,形成了世家联合。 至于宗门这样的组织结构,更加没落。现如今,除了青钟一脉还算有点名头,其余皆是不入流。” 第十章 十八层地狱 容晴凝神细听。这些长风娓娓道来的信息,都是容晴需要补足的背景知识。 更何况,他所提到的那曾经最强盛的四大世家,如今这一辈的天骄,她都算某种程度上的“不打不相识”了。 而那青钟一脉……容晴想起了那三个很悲催的被剑主们强行从乱流中扯到入梦墟的化神。他们自称青钟一脉,甚至言语暗示了其背后势力能量不弱。只可惜了,遇上剑主等人,他们全都得客死异乡。 要怪,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玄封府与世家联合形成平衡,这样的局面持续了很久。一来,在对抗冥府方面,众多世家已经达成共识,必定会联合一切力量来应对冥府势力渗透。二来,应当也有尊界的意思在玄封界终归还是在浮屠尊界的统治之下。尊界是不会允许冥府将玄封界原来的老牌势力尽数清缴的。” “冥府想必早就认识到这一点,也不跟世家联合死磕,待玄封府局势稳定之后,再度挑选了合适的灵界,开始准备发展第三座冥府。事实证明,这法子很成功!” “三十六座冥府,每一座都在它所处的灵界中,拥有无上权势。”长风啧声轻叹。 “厉害!”容晴也不吝于赞叹出声。 “玄封府的由来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再同你讲讲玄封府内部的事情吧……只不过,我了解到的只是我们七品冥官圈子内流通的信息。毕竟我才刚加入冥府不久,也在慢慢摸索中。” “冥府成员的阶级分三大阶级,每一大阶级中又分三个小阶别。也就是上三品阎君、中三品判官、下三品冥官,总共九品。这是正式成员。” “至于那些鬼奴,受人驱使,皆是不入流。虽然也能通过面具前来玄封府,但是基本只能在外城活动。若无冥府正式成员带领,这内城功德司……”长风缓缓说道:“他们是不允许入内的。若是强行入内,则要受到驱逐。” “驱逐?” “是啊,这功德司内的大修士众多。寻常鬼奴,随手就可灭杀。不过……也不需冥官甚至判官出手。这里有专门的行使监察之职的白袍人,自有他们出手。” 长风感叹:“他们才是有实权的官啊。不像你我,手上没半点职务。到了他们面前还得称呼他们一声大人。” “白袍人?”容晴回想了一下,若说是白袍人,其实功德司来来往往不少人都是身穿白袍,包括容晴她自己,更是常年白衣,基本没换过花色。 “他们会主动显露出面具。”见容晴疑惑,长风向她详细说了说这白袍人的特点:“不论是在实境还是虚境,都是脸覆面具,身着白袍。不过这样一来,也没人知道他们是何面目。说不定……隐藏了面具之后,就是你我周围一个普普通通的冥官罢了哈哈。” 容晴回想一路上所遇到的人,还真没看见过明晃晃将面具显露出来的人。一开始她还以为大家都没这显露面具的习惯。现在看来,这显露面具在冥府中有着特殊的含义,大家都不愿显露面具惹人误会,反而招了真正的白袍人的注意。 “那白袍人都是什么修为呢?” “不清楚。”长风摇头,“像这些行监察之职的白袍人,算是内府成员,也可以说是冥府的核心成员了。不论在实境还是虚境,都没人愿意招惹。真正动手的次数寥寥可数。大多数时候,都是白袍人直接捉拿犯人。不过实力应当是不低的。” 长风对容晴慎重道:“在这冥府中,阶级分明,规矩森严。切记,不要轻易犯禁。 若是犯了禁,被白袍人捉拿住,道友可知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什么?”见长风这般神态,容晴也压低了身子,小心翼翼地问。 “十八地狱!”长风压低了声音,“一共十八层的地狱,不是按阶别关押,而是按修为来关押的!……管你之前是什么级别的大人物,进去不死也脱层皮。修为越高,就关到越深处的地狱,听闻第十八层地狱,足以让一品阎君那样的大人物都逃脱不得!” “十八地狱……”容晴喃喃重复,“这是永世不得翻身的节奏?” “据闻……”长风这时有些迟疑,也有些含糊,“从十八层地狱放出来的都是恶鬼一般的活物。” 总之,长风即使是在容晴的官房中,也很是避讳这个话题,不知是不是因为顾忌那可能的监察。他极为郑重地劝容晴:“冥府中可没有人敢挑战十八层地狱的权威。在这冥府中,道友可一定要慎之又慎!” 气氛有些压抑,容晴笑了一下,朝着长风行了个抱拳礼,“放心,到时决不拖道友下地狱。” 长风无奈,“余道友何必打趣我。” “再说到这冥府阶级的划分,就是按照功德的总数来判断。七品冥官的功德数目在一万到千万之间。六品判官:千万到百亿。五品判官:百亿到十万亿。至于四品判官以及之上的阎君怎么评判……距离太遥远,我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情报。”尐説φ呅蛧 “就单论七品冥官吧,基本囊括了所有化神修士。像突破为化神冥府自动奖励一万功德。这一万功德正好就是升为七品冥官的底线。也就是说,成为了化神,自动就提升到了七品冥官,相应的也就有了七品冥官的待遇和特权。” “我知道友想问什么。”长风继续说道:“升不升品,是由功德簿上功德数的峰值决定。因为在冥府中,功德可以兑换成大量资源,所以功德簿上的功德总数经常上下浮动。若是某位七品冥官某一天为兑换某样宝物花完了所有功德,难道就成了九品冥官?” “显然不可能这样计算。除非是功德总数,持续了千年都低于一万,那么才会自动降为八品。” “余道友你虽然是冥府新人,可既然是化神修为,自然一来就是七品冥官了。你的功德簿中应当有两笔进账,一笔是你化神修为的奖励,还有一笔是你所认主的面具,其账上的余额。” 第十一章 限定资源 容晴眼神一闪,立即翻开了自己放在桌案上的功德簿。 翻过记录余容基本信息的扉页,果然如长风所言,有两笔进账。 一笔,是十万功德。 一笔,是六千零百四十二功德。 一笔是整数,一笔是计算到了个位数。容晴想,这整数的十万功德应该是对其修为的奖励。 “就算同是化神修为,冥府也会根据新人具体修为的不同,而给予不同的奖励吧。”容晴猜测。 “是这样的。成员实力提升,冥府绝对是给奖励的。”长风肯定了容晴的猜测,并且补充道:“一转实力,就是十万功德的奖励,二转,便是二十万……据说到了九转,直接就是数百万的奖励。也不是新人才有奖励。只要修为到了新的层次,上报于冥府,就有对应的奖励记入你的功德簿中。” 容晴了然地点点头。很少有人能拒绝巨额的功德奖励,这样一来,冥府对于势力内各成员的实力,甚至是潜力……都有了详细的了解。 “那面具的余额指的就是面具上任主人留下的余款吗?” “正是如此。息听子当时必定让余容你将面具的气息留下,是吧?”看到容晴点头,长风继续说道:“冥府内部对这上位面具的流向很看重,只要有迹可循,就都是记录在案不论是经历过数任主人的面具,还是新催生出来的面具。” “所以,冥府选择让面具上一任主人其功德簿上的余款都能完全继承到新一任主人的功德簿上。也算是给新成员的一个福利吧。”ωww.xSZWω㈧.NēΤ 冥府半点回扣都不吃,这样一来……除非是故意藏着掖着,不然,这些上位面具的谱系在冥府高层眼中清晰可见。 “在这冥府中,功德算是流通一切的货币。能兑换成灵石,当然了,灵石也能兑换成功德。”长风笑着摇摇头,“只不过,冥府中还没人傻得拿功德去换灵石。且不说,汇率不同、还有手续费。更重要的是有很多限定的资源,必须由功德购买,甚至不允转卖。” “尤其是余容你现在的功德不多,一时半会儿也赚不了多少功德,还是先攒起来的好。” “虽说成为七品冥官,已经有了将灵石兑换成功德的资格,可是以七品的权限,每一万年,任你有再多的灵石,顶多只能换十万功德。这已经是到了顶,再多也换不了。用功德兑换成灵石倒是没有限制,只是……没人会这么做。” “放心,我不会乱花功德的。”容晴又问道:“那长风你说的限定资源又是哪些?我该去哪里换取?” 他弯眸轻笑,抬手指了指容晴身前桌案上的一方小印。 这方小印,玉质剔透,色泽金黄,其上还有玉石镂出的锁链将其牢牢固定在桌案上。而这桌案更是本身打造时就将其与地面向连接。也就是说,这整间官房内部的物品,都是与这房间一体。任主人几度更换,这里的一应陈设都不会变。 “这方官印,相当于一枚玉简。你将神识探入其中,就可以知道以你的权限能够换取到哪些资源了。” “具体有哪些,因人而异。余容你先看看。” 闻此,容晴也不废话,直接将神识探入官印之中。 限定资源?她很好奇,这是个什么限定法,又能特殊到哪里去。 …… 跟浏览玉简的感觉差不多,在容晴神识探入的一瞬间,便有大量的信息蜂拥而来。 自这间官房归属于余容名下之后,这官印的内容也随之改变了。 容晴不知道这官房的上任主人看到的内容是怎样的,但就她自己的感觉:这功德能够兑换的东西也太多太多了吧。灵石只是其中再寻常不过的一样东西。 就好比极品灵石。便明确注写了一功德兑换一万方极品灵石。没有上限,不收取任何手续费。 这样的条件如果是被个毫无背景的母界修士看到了,又刚得了一万功德的奖励,只怕会心动不已。 一万功德,那就是一亿方极品灵石了。骤然得到,跟穷人乍富没什么区别。 此外,像一些市面上能够购买的丹药、禁制、阵法等物,都被划入了基础资源的分类里面,可以使用功德进行购买。 而且冥府可是灵界势力,禁制阵法的种类数不胜数。有太多可以兑换的禁制阵法,容晴还不认识它们呢。幸好,也有着简短的介绍。 下至练气修士能用的,上至价格昂贵但能威胁到执虚境修士的……容晴看得那是眼花缭乱。某种程度上也算长了不少见识。 这还只是基础资源。此外,还有功法秘术的分类。相比起琳琅满目的基础资源,这功法秘术的种类并没有那么多,但也足有上百种了。价格也有高有低。最低的,也需要十万功德。最高的,价格飙升到了三千万,且还只是第一卷。 容晴简单看了一下介绍,兴趣不大。因为她是走感悟道本源的路子,如果不是能引领她感悟本源规则的功法又或者正好是光本源或力本源的秘术,那么对她来说意义不大。一切威力强大的秘术,修习来也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因为容晴完全可以用自己创造出来的道韵代替,施术更快,且几乎不怎么耗费灵力。 当然,这上百种功法秘术应该不是冥府收藏的极限。容晴心想,只是我自己的权限只有七品,所以能看到的内容,也就这些了。 基础资源类、功法秘术类,最后剩下的一个,就是特殊物资类。 这一分类下的物品,都被标注了不可转卖,仅限本人领取的字样。 容晴迫不及待地查看了起来…… 所谓特殊物资,指的就是那些被冥府甚至世家联合所把控的资源。因为珍稀、因为罕有,即使是内部成员,都要控制发放。至于散修,那就是有钱也没处买。 这也能理解,谁叫玄封界的顶级修士都各自有归属的势力呢。好东西,当然是先紧着自家人。 第十二章 换不起QAQ 世家内部的族人,都有着紧密的血缘联系,尚且要激烈地竞争这些稀缺资源。更何况是在冥府之中……这些下放给七品冥官的限定资源,数量有限不说,需要的功德更是天价! “没想到,冥府原来连母界都能用功德换取。”容晴暗自咋舌。 冥府售卖的母界,卖的还不是使用权,而是所有权! 冥府成员购买了母界之后,这母界界域内的一切物品包括修士……通通都属于那个冥府成员的。 这也意味着,购买母界的冥府成员完全可以在那母界中为所欲为,就算是将母界中的所有生灵尽数灭绝,也无人来管! 当然,以冥府功法的特殊性来看,恐怕那母界中的修士更有可能是成为鬼奴的命运,而整个母界也将变成养殖场的存在。 “还剩下三个。”出于好奇,容晴将这三个母界的基础信息都看了个遍。“不过剩下几个都与我没多大关系。就算是最便宜的,我也完全不敢想……四百亿!这得是很有钱的判官才买得起吧。”尛說Φ紋網 给七品冥官看这个,根本没有意义,怎么可能买得起?当然,也有可能提早放出来给七品冥官看,起到个激励的作用。 不过,确定不是打击?容晴默默吐槽。 她不知道的是,白石母界也差点成为了挂在冥府官印中等待售卖的一个母界。 那青钟一脉的师叔侄三人,原本是要前往符桃灵界历练的,结果被剑主们抓来入梦墟中给容晴当工具人。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这悲催的作用和最后悲惨的下场。只以为自己是遇到乱流然后幸运地掉落在某个不知名母界之中。 为了挽回启动道标的损失,他们不用多想就决定将白石母界的坐标卖给冥府。 所谓诸天万界,这个万,指的是灵界。而母界,则多如繁星,数量极其庞大。混得好的母界,早早就依附了灵界、尊界。这些有靠山的母界,冥府不会去碰。 但是,也有很多母界,是没有任何背景的,甚至……有的母界连修士都不曾出现,或者修士的实力普遍都很低微。这些母界的下场都比较惨,被众多灵界势力瓜分。 除此之外,也有很多的母界非常偏远,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隐藏在诸天之中,并没有被发现。因此机缘巧合来到这里的修士,也算发了个横财,将这坐标上报,都能得到所属势力的奖励。 像青钟一脉那三人,就是觉得白石母界:一、没有记录,因为他们并不识得,二、灵气稀少,说明就算有修士,普遍实力也不会高。这样没有背景的母界,正好合适将坐标卖出去。 这样,收购了坐标的势力会派遣专人前来管理母界。 像冥府,就是在收购坐标之后,派手下抵达目标母界,清点母界中的一切资源。一些价值低的,也会放出来给冥府成员购买。 只不过……这母界中的资源都是最普通的那些。真正有价值的,比如说一些珍稀的矿脉,早就被冥府挖走了,哪有让购买的人捡漏这样的好事。 …… 对于母界,容晴也只是感叹了几下而已。恐怕未来她只有非常非常有钱,才能买个母界来玩玩吧。不然拥有一个母界对于她实力的提升微乎其微,性价比太低! 除了母界,特殊物资的类别里,还有许多秘境名额。 大多数位于玄封界,也有一些位于其他灵界、甚至母界的。至于尊界的秘境名额:无。 而准入资格,从筑基到执虚都有。这也是考虑到七品冥官并非都是化神,修为参差不齐,各个境界都有可能。 不过,即使如此,也几乎全部都是化神的准入资格。 除了秘境名额之外,还有拍卖会名额,论道会名额等等。 这些名额无一例外都有着限时。错过了时日,这名额也就失效了。容晴暗想,难怪会被划分到特殊物资类。而且它们与母界一样,都有剩余数目的标注。 这是卖家的小伎俩,但效果极好。 一个个名额,只有个位数的剩余,有的只剩下最后一个了,一犹豫,说不定就被别人拿功德换取走了。甚至,连一些换取完毕的名额都还挂在里面,容晴感兴趣地看完之后,发现剩余数目已经是零了。 这形成了一个抢名额的氛围,如果功德多的修士,意志力不坚的情况下,就会剁手!毕竟,那些秘境名额在介绍的时候,描述得极为动人…… 需知,秘境开放有着时限,而且一些知名的秘境为什么知名?就是因为里面有其独有的资源,甚至是不可再生的! 就比如这玄元秘境,其中产出非常多的稀有资源,容晴最感兴趣的是里面产出的一样锻体灵药,这可是对化神修士的肉身都有着明显提升作用的灵药啊。而且介绍中还提到了许多灵药,皆是开辟影脉所需要的。如果有名额,就有机会得到! 玄元秘境,是玄封界赫赫有名的一座古老而又庞大的秘境。化神的准入名额标价九百九十九万功德。这足以让一名差一点就能成为判官的七品冥官倾家荡产。也是秘境名额中最贵的。 然而,容晴心动地看完所有介绍之后,发现这所有的化神名额已经全部售空了。 ……那也没办法了,至少现在也还买不起。容晴只得这么安慰自己。 距离玄元秘境开启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努力积攒财富,说不定到时候还是有其他机会能够得到名额的。 除却这些名额之外,还有许多强大特殊的法宝等在出售。甚至还有炼器宗师专属定制服务。虽然需要的功德数目也很庞大,但是对于一些修士来说正好切中了他们的需求,所以这也是非常热门的。容晴看到了好多个剩余数目都已经变成了零。 “我对法宝倒是没什么特殊需求,也不需要专门为我定制。我才刚刚能发挥出剑意的真正威能。要等到剑意的强度不适合我……那恐怕得很久以后了。” 第十三章 猴傀 更何况,还有天下第一弓这把一等一的大杀器! 然而,真的没有需要打造的东西吗? 其实,是有的。容晴想起还收藏在她储物戒指中的骨刃……一百八十三块,出自于入梦墟的神秘化神凶兽。大小长短不一,但这是因为生长于化神凶兽体内的完整骨头,因此并没有破损情况。相反,每一块都非常坚韧。 化神凶兽岚雪在使用这些骨刃的时候,似乎是凭着天赋本能,操控得行云流水,威能巨大。但对容晴来说,她还需要将这些骨刃改造成法宝,或者,干脆借鉴岚雪的方式,通过神识操纵这些骨刃进行攻击。 “如果遇到合适的秘法,倒是可以学一学。不然……”容晴觉得不太可行,“只是自己摸索、自己琢磨着要达到岚雪的程度,太浪费时间精力了。” 容晴在这特殊物资的分类下继续查看,很快又发现了一些特殊的。 白袍试炼?这是? 容晴看起它的详细介绍。 所谓详细介绍,也只有寥寥数句话罢了。 玄封府监察部征召白袍监察使 名额满一万,即开始一轮 试炼结束后,唯一存活的候选人即为白袍监察使 容晴看到这申请也是需要功德的,虽说在特殊物资分类里面,价格不高,但也要五千功德了。用功德换取了之后,才算申请试炼成功,等待人数满一万正式开始。 最最关键的是……按照其介绍,这白袍试炼不仅是万中取一,更是除了最终胜利的那一个,其余候选人尽皆要死。 这! 寥寥数语的介绍背后,血腥意味极浓。 即使如此,上面所写的剩余名额,也只有三百二十六……这意味着,已经有九千六百七十四人确认报名了这残酷试炼。 也意味着,这一轮的白袍试炼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始。 容晴自问,我到底要不要参加这白袍试炼? 这些报名参加的冥府成员,无一不清楚这残酷规则,但既然报名了,说明对于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容晴对于自己的实力也很有信心,可她不打无把握之仗。就算真要参与试炼,对对手的实力当然是了解越清楚越好。 “这白袍试炼……”容晴睁开双眸,缓缓说道。 “道友也注意到了?”长风笑着说,显然对此并不意外,“看来余容你对此挺感兴趣的。” 容晴不反驳,点了点头。 “感兴趣是正常的。监察部在玄封府可是实权部门,白袍巡察使更是有着不小的权势。”长风眼中划过感叹,“虽是万中取一,风险极大,可是收益也极大。” “要知道,赚取功德可不容易。寻常方法赚取功德又慢又少,普通化神,一万年能赚个十来万功德就不错了。然而成为白袍监察使,那待遇……就算什么都不做,都能每百年获得一万功德。一万年,便是百万功德。这还是免费获得!” “除此之外,监察使还有各种优待。就如功德可以换取的资源,就比我们普通冥府成员能看到的要多得多了。甚至据说有许多资源都是面向监察使打折!只这一点,不知能省多少功德。” “这还只是我所了解的部分待遇。”长风总结道:“种种优待,导致这白袍试炼就算极为危险,也有很多人愿意参加。这些人,有的是在冥府磋磨多年,想拼一次气运的。也有自恃实力,打算借此成为冥府核心成员。”ωww.xSZWω㈧.NēΤ “那……除了监察部门,那些行政部门可以加入么?怎么加入?” 容晴想,监察部门算是属于战斗部门,所以这白袍试炼凶险一些是正常的。可行政部门若是要收人就不至于这般残酷了吧……而且行政人员的待遇虽然比不上监察部,可相比普通成员还是有优待的。 长风却是摇了摇头,“都知道行政部门有优待而且危险性不高,可是它也不好进啊。” “一是不会像监察使那般容易有缺口需要新成员填补,二是它更倾向于举荐制。也就是说,有名额出来,有背景的靠内推直接就进去了。” “看到那些猴傀了吗?”长风无奈苦笑,“玄封府中的猴傀,大多都是行政部门成员,就是靠着不成文的内推规矩。像息听子,修为平平,能占据着这肥差,也是因为猴傀那一方的势力够大。便是它没收到好处就慢待你……只要不犯什么大的错误,没人能把它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所以在这玄封府中轻易不要招惹猴傀。” “猴傀……不是我人族吧。”容晴颇感兴趣地问道:“就这么让它们这一族在玄封府内一家独大?” 正所谓“非我族群、其心必异”。人族天生就是排他性很强,也极为忌惮异族。 在白石母界,虽然也有妖兽、灵兽等,但是完全不成气候,只是修士修行的垫脚石罢了。可以说,妖兽一族,在白石母界是被人族压制得死死的,毫无发展空间可言。 而玄封界……就容晴所知,世家联合还有散修等纯粹都是人族势力,玄封府来来往往的人修也极多。在人族独大的情况下,猴傀能在玄封府中占据如此有力的地位,实在让她想不通。 “余容你有所不知。这要追溯到千万年以前,几乎算是玄封府刚刚开辟的时候。”长风回忆着玄封界历史,“那个时候,虽然有总府派遣的人前来,但是几乎都是战斗成员,忙于应付与各个世家之间的争斗,对于玄封府成员的吸纳,有着非常庞大的缺口。” “猴傀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玄封府视线中的。” “猴傀一族,在玄封界原本只是寻常的异族,数量不算少,但也繁荣不到哪里去。但它有个天赋能力存在,那便是可以吸收生气,这在玄封界是独一份的能力,而且正是冥府所需要的。” “再来猴傀一族灵智不低,修炼天赋也还不差。所以在玄封府建立的初期,吸纳了大量的猴傀。那个时期赚取功德又快又多,导致许多猴傀哪怕修为没有到,照样可以跃升到非常高的阶级。像玄封府中的判官,按理来说都是执虚境才可以担任的,可有许多化神猴傀却能升到判官,就是因为这么个缘故。” 第十四章 人脉 “猴傀一族把持了行政部门的大多职位,再加上许多判官级别的上位面具在猴傀一族内部流传继承……猴傀当然能在玄封府中拥有今天这般权势。” 要知道,这面具的上任主人的剩余功德是可以全部继承给下任主人的。如果猴傀一族的某个判官寿元将近,完全可以将面具传给族中的某个后辈,以此最大程度的保障猴傀一族在玄封府中的权势。 “当然了,我们人族也有许多修士占据了玄封府的高层席位。只不过,想搭上这些大能的关系,也不容易。” 容晴深有同感。与大人物牵上关系,要看实力,更要看机遇。 像流光剑宗的剑主们,实力强又有背景,可那是一般人能搭上关系的吗?就连沧流洲巡察使,都是委婉着来,向道子和容晴示好,以此迂回地让沧流洲在剑宗底下更安全。 与其走那不知道何时能成功的搭上玄封府高层的路子,容晴更倾向于选择白袍试炼,加入玄封府的监察部门。这个部门的待遇和机遇只会更多,只要容晴实力够强。 “往届白袍试炼,最后成功的人,实力在什么水平?” “这……真的不清楚。”长风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候选人保密,试炼内容也是保密。除了监察部门内部成员知道以外,外人想要探得蛛丝马迹,太难!” “虽然有一万个候选人,可都是统一集合起来传送走的。传送到哪里,谁能知道?那一万个候选人知道,可最后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死了,成功的那一个又进入了监察部门,将试炼内容严格保密。导致最后外人都不清楚:试炼具体内容是什么,最后成功的那个人实力又是如何。” “也就是说,跟秘境试炼也差不多。”容晴笑了:“无非就是九成的实力加上一成的运气。”尛說Φ紋網 还有……百分之一百的觉悟。 一生悬命的觉悟啊。 “是可以这么说。如果余容你想好了,我倒是可以帮忙,帮你探听探听有哪些人也想参与白袍试炼,或者说已经报名了。” “这回总要收费了吧。” 长风笑了,“这是自然,”他也不避讳,“我先收集着,到时候按照收集到的内容给你报价。放心,绝对是友情价!” 容晴微笑听着,不置可否。 “不过,有个偏门法子,不知道可不可行?”容晴想了想,“那就是找大量的修士报名。比如举个极端点的例子,我找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冥府成员报名,加上我,便是凑齐了一轮白袍试炼的人数。到时候,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都不参加,我自动就是唯一的胜者。” “绝不可行!”长风听完,一字一顿地告诫容晴:“白袍试炼的介绍虽然简单,但是你想的这种方法冥府会如何应对,其实它已经有所暗示。” “唯一存活的候选人,无论如何,白袍试炼就是要死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候选人。不参加?报了名就没有退路了。不战而退,等同于犯禁,自有监察使来收拾他们。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收买其余所有的候选人,因为他们一旦被收买,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们的命。” 至于收买一小部分人?对那对剩余的其他候选人都有利,不单单是收买人一个人的利益。 总之这个法子,不可行! “所以道友千万要记住,想好了再报名。开弓没有回头箭。”长风再次嘱咐,“就算是因故无法前往,试炼也不会因你一人而延期,要是因此而死,不就更冤枉?” “长风放心便是。我也才刚刚加入冥府,”容晴笑道:“还有诸多地方需要提升实力,不会贸贸然现在就报名。更何况,这剩余名额还有三百多。我还有时间。” “你再跟我说说,这功德应该如何赚取吧?” 花费功德的地方太多了,而怎么赚,无疑是容晴现下最关心的问题。 “现在,可没有那么多可以赚取功德的途径了。像常规的,也就是培养自己的鬼奴,驱使他们赚取资源等物来兑换成功德。这样虽说很不划算,但总比没有要好。”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大多冥府底层成员都是一点点地这么攒起来的。 “还有一些,是通过赚差价的方式。”长风为了更好地解释,向容晴举了个例子,“官印中你可以查看到的资源,偶尔是会出现部分资源限时特价的,你虽然用不上,可是别人或许就用得上。这个时候,你可以先买下来,到时候再以比特价高比原价低的价格交易给对方,这样就可以赚差价了。” “那我怎么知道谁需要……?”话未完,容晴转过弯来,笑看着长风:“原来你名帖上说的诚接各种兑换业务,指的就是这个?” “是的。道友完全可以将自己感兴趣的资源列个清单给我。若是正好遇上别家的限时特价,用更低廉的价格买到,不就皆大欢喜了。” “那我万一正好不在呢?”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所谓限时特价,容晴刚刚在官印中没有看到,但也知道,为了刺激冥府成员消费,这限时恐怕是时间很短的。 容晴不可能一直将神识连接到玄封府虚境中,以她的实力,想要在这虚境中保持正常思维,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行。 让长风得了消息来通知她?别说是否来得及,至少她现在还不在玄封府实境,神识离开了虚境,就完全无法和长风联系了。 “道友若是信得过在下,可以预付我一笔功德。到时候一有特价,我就可以帮道友抢先拿下。不论是取货还是卖货,买卖双方都不用见面,直接在我这中转就可以了。” 容晴沉默了,看着长风的眼神很深。而面对容晴如此的注视,长风仿佛没有半点不自在,含笑回视。 容晴不得不承认长风真的很会来事,也非常的有商业头脑。她自己不过是长风欲要发展的一个人脉罢了,等这人脉都发展起来……那个时候,光是预收的功德,就是一个可怕的数字。而这人脉带来的能量,远不止于功德…… 沉默许久,容晴终于开口问道:“你……要做到这个地步,实际上应该不只你一人吧?!” 第十五章 有点意思 容晴没有等到回答。 长风含笑不语。 “不过,你是一个人,还是背后有着别人在支持……我无所谓。”容晴笑了一下,“是什么势力,要做什么,我更无所谓。” 容晴也不需要长风承认或不承认。 在她的计划中,冥府不是终点,只是一个中转站罢了。 在正式参与尊界序列争夺之前,她有太多的差距与尊界势力培养的天骄相比要去弥补。 单靠她一个人,单靠她的气运,是很难在极短时间内弥补上这差距的。这不仅仅是资源上的……还有更细节的方面,比如尊界天骄有着诸多名师的教导,可以保障他们在修行上不走弯路。 冥府势力,在容晴看来是一个很好的跳板。 冥府只是一个灵界势力,不会像尊界势力那般高不可攀。同时冥府又是发展了三十六座灵界的庞大势力,在资源的收集上,绝不会出现匮乏的情况。许多珍稀资源,许多珍贵的名额,容晴作为冥府正式成员都有机会去获得。 这样一来,容晴不会像一些没有势力依靠的散修那般,别说名额了,连知道消息的资格都没有。 “你我都能获益,是皆大欢喜的事。关于资源的意愿清单,我还要再考虑考虑才能决定。” 主要,容晴是要把可供兑换的资源给天下第一过目,才能敲定哪些是她现阶段需要的。 “这是当然。”长风连连点头。“道友若是想要找在下,点燃官房右侧的石灯便好。我若是无暇拜访,那么我官房门前的石灯必定是全部熄灭的。” “还有……”长风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一时也来不及说太多,这是我最近整理出来的概要。余容你看完了,对冥府就差不多有个大概的了解了。” “这,”容晴接过玉简。 “不收费。”他摆摆手,“我这么做,算是投资。等道友将来发达,还望提携提携在下。” 容晴确实需要这玉简,也就不推辞,直接微笑道:“那就承蒙长风道友吉言了。” “哈哈,好说。那我就不打扰余道友了。”长风笑着起身,见容晴也跟着起身来送,连连道:“到门口这就可以了。” “另外,”他突然神秘地眨了眨眼,“送你一个小道消息。” “……据说冥府将会开辟第三十七座分府。” 容晴双瞳微睁。 还未待容晴开口,长风抬指压在了自己唇上,小声道:“流言风语,在下概不负责。” “放心,”容晴无奈地笑了,“你也没收我功德。我不当真。”wWW.xszWω㈧.йêt 长风哈哈笑道:“不当真就好。道友止步。” 他朝容晴拱了拱手,推开门优哉游哉地离去。没有回到自己的官房,而是溜达一般的穿过了走廊,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口。徒留容晴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你信这个小道消息么?”天下第一反问容晴。 “其实,”容晴一脸诚恳,“我已经信了九成。谁叫他这么说,就是让人特别地相信。” 越是强调小道消息当不得真,就越显得欲盖弥彰,让人愈发觉得这就是真的。 可要万一是假的,那你也没法赖到他头上,毕竟他都已经强调了这是个流言,概不负责的。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此。”天下第一摇了摇头。 他的手中捏着一枚玉简,里面被容晴复刻了长风所给玉简中的全部内容。 容晴自神识从玄封府虚境中回来之后,就将所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和天下第一讲了一遍。包括各种资源清单也复刻进了玉简让天下第一查看。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告诉你这个消息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师父你的意思是……”容晴心念急转,“他其实是偏向于让我参与白袍试炼的。” 天下第一赞许地看了容晴一眼,“你想得没错。我们就按照那个长风所暗示的方向去想一想。” “冥府算上总府,一共有三十六座。按照冥府扩张势力的一贯策略来看,开辟第三十七座,算算时间,倒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而且这未来的第三十七座分府,估计也是在某处灵界。” “具体是哪座灵界,我们先不考虑。我们就说这开辟新的分府……要在一处陌生灵界和本土实力抢食吃,冥府需要做到两方面的事情。” “其一,”天下第一竖起一根食指,“这冥府主人必定要和尊界打过招呼,也就是说开辟新分府这件事得有尊界高层的同意,这样方能进行下去,而不遭受尊界的干预。” “冥府主人怎么打通关系,我们也管不着。那么其二……”他再度竖起手指,“在没有尊界的干预下,冥府想要开辟新的分府,想要争夺新的地盘,那么必定会掀起一场与那座灵界本土势力的战争。而这,是生死之争!” “没有任何灵界势力会放弃在灵界的根基而退缩到母界,所以到了那个时候,死亡数会非常惊人。” “对于冥府而言,它除了要准备一应的战备资源之外,同时还得在各个分府抽调大量的战斗人员。而监察使便是最好的人选。监察使从选拔之初就已经是万中取一的搏命之修,由监察使组成的军队,将会是战场上的一把尖刀。” “这就是他为何要故意跟我说这个消息的缘故。”容晴哼笑了一声。 “不错。因为到了真正开始战争的时候,不仅一切战备资源优先供给监察使,而且必定会有大量的功德奖励给他们。”天下第一缓缓说道:“想明白这点,那么你对于参与白袍试炼成为监察使一事就是势在必得。而那样,他想让你参加白袍试炼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那对于长风而言,我成为监察使或者准确点说,我参加白袍试炼又有什么好处……?”容晴摩挲着下巴。 这个不请自来,上来就表露出一副和善态度、之后更是事事为容晴考虑周全的修士,似乎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有点意思。 第十六章 记仇 “两个可能。” “一、他想你死。白袍试炼万分之一的存活率,他对你了解多少?如何敢确保你一定能够活下来?如果是想让你去死的话,要达成这个目的的概率那可就高得多了。” “只是”天下第一拖长了声调,“这个可能性,以老夫的直觉来看,不大。” “哦?”容晴颇感兴趣,“怎么说?” “因为你大可以不参加,这白袍试炼能吸引你,但你又不是非去不可。更何况,老夫要说的第二个可能,我认为它是真的的概率更高一些。” “那个长风,或者说是他背后的人,他们认为你能成功成为监察使。而你一旦成为了监察使,将会是他们这个团体的极大助力。若非如此,仅仅是让你去死,何苦要费劲巴拉地跟你讲一大堆东西,这么浪费时间和苦水,”天下第一啧啧摇头,“性价比太低了。” 性价比太低……容晴无语,这是在埋汰她么。 天下第一说完之后,双手拢袖,一边绕着容晴转圈圈,一边上下打量着她。 “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老夫在想,究竟是谁那么慧眼识英啊?”天下第一有些不解,“你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挺低调的。仅凭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值得投资的天才?这……不太可能。”小說中文網 他摇摇头,“除非是原先就认识你的。你有头绪吗?” “长风,我确定之前从未见过他。” “那个长风应该是只是个小喽啰,不必太过在意。”摆了摆手,“直觉也成,你不可能对他背后的势力一点猜测都没有吧。” “……”容晴双眼放空,开始回忆起她之前与长风的交谈。 既然长风代表了他背后的势力来与她进行个友好地初次接洽……容晴相信,长风不可能一点暗示都没有。 容晴沉思了很久,天下第一也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没有贸然去打扰她的思绪。 半晌。 “不会吧……”她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你想到了什么?”天下第一连忙问道。 “我是想到了一个可能,可是,”她摇头苦笑,“又觉得不太可能。” “说说吧,任何想到的可能,都并非空穴来风。”他示意容晴说下去,“因为总有一些你没有特别注意到的蛛丝马迹就留存在你的记忆中,形成一种暗示,让你想到某种可能。” “我猜测,”容晴抿了抿唇,“这长风背后的势力恐怕是出自世家联合中的某个世家。” 天下第一当然要问:“为什么?” “因为在尊界不干预的情况下,除非是掀起跨灵界战争的大事需要跟尊界通气之外,下属灵界内部的势力怎么争斗都是它们自己的事。玄封界的势力割据局面又并非一成不变,此消彼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各势力的实力变化确实要放在较长的时间,差不多上千万年才可以看出明显的变化,但是任何事都需要契机。” “这场跨界之战,就是这样一个契机。事先准备、运作得当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让玄封府的实力下降。玄封府仅仅是一个分府,实力受损并不会对冥府的根基有多大影响。” 顶多……就是玄封府在向总府报告年度业绩的时候,要被三十六府全府通报批评,再削福利、削奖金、大幅砍掉下年度分给玄封府的预算。 可让玄封府彻底倒台,容晴认为不太可能。想必世家联合也是这么想的。 “世家联合的根基就在玄封界,玄封府的实力下降,意味着世家的实力上涨。再加上,跨界之战的时间动辄就是千年万年,这么长的时间,再加上大量监察使被抽离,玄封府内部动荡……足够世家联合浑水摸鱼,提升实力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天下第一又问了,“那你为何认为是某个世家呢?对付玄封府,世家联合应该很齐心才是。” “往玄封府卧底这种事,”容晴笑着摆了摆手,“怎么可能齐心。” 卧底自古以来都是高危职业,世家只可能派遣自己最忠心的部下前去。 “世家联合说是联合,各族之间,都各有各的算盘。你是没见到在万法碑林……” 容晴将言无忌硬逼着跟他不对付的黄袍男修去寄宿女修肉身的事情,大致跟天下第一讲了讲。 “虽然这算是小辈间的龃龉吧。但从侧面也可看出,世家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歇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绝不可能集体行动。不然,自家辛辛苦苦培养的忠心部下被其他世家的卧底暗中弄死,那真是没地哭去。” “所以,不仅世家各自派遣了卧底进入玄封府,而且他们对于其他世家卧底的情况是不清楚的。” “……我现在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哪个世家在帮我?” 做好事还不留名啊?这可真不像世家的行事风格。 “这还要想?”天下第一不解,“难不成你在万法碑林将那些世家都得罪了个光?” 还别说,天下第一看着容晴冥思苦想的样子,越看越觉得有可能。 “不至于……”容晴倒吸了口气。“可以做个排除法,首先排除掉言家。” 言氏老祖那一把虚火差点没被容晴烧得神魂俱灭,若非忘川赶来的即时,容晴早成渣渣了。 她记仇得很,等到实力足够了,第一个就拿言氏老祖开刀。 “沈家……也可以排除。” “按理来说,他们对你的需求倒是很迫切。”在容晴的讲述中也提到了些许与沈展妍的恩怨。虽然是封住了沈展妍的元神,让其完全错过了万法碑林的造化。可这对于沈氏一族而言,这一小节的得失算不上什么。 沈氏被压在世家底端太久了。曾经有多么辉煌,如今就有多么屈辱。他们想重回巅峰的决心是毋庸置疑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完全可以忽略一点前嫌,来拉拢容晴。 “敢在我身上下赌注,必须得了解我啊。沈展妍现在可算不得了解我。”容晴双眸微眯。 若说是原本的沈展妍,容晴与她争斗很久,彼此之前都算有个比较深的了解。可这回不一样了,沈展妍几乎没什么反抗之力就被容晴镇压了,她拿什么来了解容晴? 第十七章 准备离去 “其他世家,比如说吕家,也不可能。”容晴回想,“大部分世家天骄我跟他们连句话都没说过。” “要说有可能的,封家……” 容晴想起那个同样穿着白衣气质卓雅的男子。虽然总是站在言无忌身旁,起着调节言无忌情绪的作用,可封泽自身的光芒从来没有被掩盖过。 而且,封泽这个人见识不凡又兼之直觉敏锐,容晴从来没有小看过他。 会是他么?容晴心想。 “封家这一代天骄叫封泽,这样在冥府中的委婉试探或许是他的风格。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她略有些迟疑,“流氏一族。” “流千翠。” 对于这个女人的印象,容晴有些说不上来。 容晴对她的第一印象,是第一次前往万法碑林时,流千翠笑意吟吟地就要下杀手。而第二次前往万法碑林,流千翠的表现就完全颠倒了一般……对容晴锋芒毕露的表现处处忍让。 容晴暂时还不知道流千翠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可是,这不妨碍容晴将流千翠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因为,这现实自容晴从入梦墟中走出后就改变了。 过往发生的一切都以因缘幻境为准。这点,从钟秀的记忆就可以判断出来。 容晴要判断流千翠现在对她的态度,只要参考第二次前往万法碑林的经历就行了。 “她是谁?”在一旁的天下第一显然对此一头雾水。 容晴干脆将在万法碑林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当然,省去了淬雪庭长生宴那一节。 听完容晴的讲述,天下第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听你这么讲,那流千翠应该有着极大可能。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事实正如我们所推测的那般,长风背后有着势力在支持。如果没有……也正常。” 他解释道:“修界中既有你这种擅于斗法的天才,也有擅于其他方面的修士。那长风或许就是极有行商的天赋,所做的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 “且在诸天万界中,也有专门教导这类弟子的宗门,名为多宝琉璃宗。这个宗门的弟子,都极其擅于理财,名下商会更是渗透万界……在财富上的积累,就是尊界都不愿轻易动他们。” “放心吧。”天下第一看着容晴沉默的样子,“就是彼此敌对的尊界之间都有贸易往来呢。只是小小的人情往来,谁能凭此拿捏住你?只要注意着,不欠下什么大人情就足矣。” “这个我省得。”容晴点了点头,“对了,我看玉简中提到,可以花费功德在外城中购置房产,这样一来,师父你也可以凭借下位面具,神识前往玄封府虚境了。” 想要让鬼奴长久入驻玄封府虚境,冥府成员就必须在外城有房产。这样,鬼奴透过下位面具神识进入玄封府时,就自动出现在了其主购置的房产之中。要做到这点,当然也需功德司审批。 如果,在外城中没有房产,那就相当于孤魂野鬼,等同于犯禁,下场极惨。 容晴第一次前去玄封府虚境时,也算是孤魂野鬼,若非松风子第一时间发现了她并且一直把她引领到玄封府官房处,不然……容晴在那游荡的时间长一点,被监察使注意到,那可就麻烦大了。 “你当老夫没看见吗?”天下第一撇了撇嘴,“可就算是最便宜的房产,也要一万功德。在没有新功德入账的情况下,你名下的每一笔功德都必须花在刀刃上。” 赚取功德是非常难的。玄封府因为成员修为提升而奖励的功德会这般大方也是因为如此。这样的奖励,修士一辈子估计也就那个三四次而已。 “购置房产不是现下所急需的。那玄封府虚境不过是个情报共享的地方,并不能提升你各方面的实力。所幸,你现在因缘际会和那长风有了联系,也就保证了你不用时时进入虚境才能获取最新消息。” “实境,才是你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在现实中,寻找机遇弥补自身。比如你要参加白袍试炼,也得到玄封府实境再说。” 是的。正如长风提到过的那样,在所有白袍试炼名额全部售完后,会给一个短暂的准备时间,然后传送到专门的试炼场所。 一个厮杀到只剩一人的蛊盅。 “这母界有跨界传送阵吗?”天下第一很怀疑。 “那肯定是没有的。”容晴耸了耸肩。白石母界各方面的技术发展得不怎么样,就是母界内部的超远距离传送阵都屈指可数,更别说什么跨界传送阵了。 她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条“光线”。 “但我有去往玄封界的道标。” “那行。”天下第一当即拍板,“赶紧收拾收拾,我们出发。” 容晴:…… 为什么比她还急? …… 容晴不知道,就算是天下第一这种活了极其长久岁月的老家伙,在一个不知名母界中沉寂了太久,都会耐不住寂寞,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诸天万界这个璀璨庞大的舞台再度绽放自己的光芒。 天下第一弓……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出现在诸天万界中了! 而现在,天下第一在容晴身上看到了希望。因为天道将赌注压在她身上,所以天下第一不认为他有输的可能! …… 不过就算天下第一再怎么急哄哄地想要冲去玄封界,脚在容晴身上,她不走,天下第一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容晴可没法包袱一背,说走就走。 她还有许多人要见,要安排。这一走……恐怕,归期不定。 就算未来的某一日归来……待她回来,人世间不知是百年千年。 容晴想了想,既然已经在流光剑宗了,干脆就先去和剑主们辞行吧。 …… 剑主们还是挺好找的。 他们常年在自己院落的静室中闭关。所谓静室,连通的是他们的芥子域。 静室前的禁制从来都向容晴开放,所以她看也没看,直接就一步迈过,走进了重宇剑主的芥子域中。 容晴环视周遭…… 一如既往的寒冷,一如既往的碎雪寂寂飘落。 第十八章 至于吗? 容晴看了一眼她自己当初强行要建造在重宇芥子域中的茅草屋,心中并无什么过多感想。只是走上前去,挥袖扫掉了桌凳上的积雪,默默坐在石凳上。 缓慢飘落的白雪仿佛受到了极强的重力一般,在空气蓦地炸碎,化作更加细密的雪粒。一点一点的光芒在这炸开的雪雾中闪烁着。 以容晴肉身为中心,这道无形力场不停蔓延,一直到两里多外才缓缓停下。 容晴如今的芥子域半径,还远远探不到重宇芥子域的边。 “这座芥子域,当真不凡。”随着一声感叹,天下第一的身形缓缓出现在容晴身旁。 容晴既然放出了自己的芥子域,天下第一当然能借此显形。 而且他既然知道了容晴与这剑主的关系,自然也不会意外容晴能肆无忌惮地打开芥子域而不受此地主人的攻击。 “前辈谬赞了。”清冷的声音自屋中传出。 木门由内打开,一身雪白道服的剑主缓缓走出。黑色的符绣在他袖口处趴伏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看重宇这样子,倒是很平静。容晴在一旁默默观察,并作出了这般近乎直觉地判断。 天下第一连余光都没有分给容晴,就盯着这位来历不凡的剑主瞧。凭他的眼力,能够瞧出的信息比容晴多得多了。 “不谬赞不谬赞。”天下第一连连摆手,笑呵呵地眯着双眸,在容晴不可置信地目光中对着重宇一顿吹。小說中文網 从容貌夸到修为,从天资夸到悟性。 哇这也太现实了吧。 容晴识海中的小人默默捂住自己的心脏位置。她就从没被天下第一这么夸过。 可是面对重宇这样的“别人家的孩子”,容晴也找不出什么弱点可以大肆攻击。啊就很憋屈。 听完天下第一的一顿吹捧后,重宇礼貌回应了几句,便单刀直入地问天下第一:“前辈和容容可是确定前往玄封界?” 容晴和天下第一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是的。”她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打算好前往玄封界了。既然你们说冥府是机遇,那我就去闯闯呗。” 雪白面具缓缓浮现在容晴脸上,代替了她原本的面皮。“你看,我连面具都认主了。现在真的是……”她无奈摇了摇头,“上了贼船也下不来了。” “所以,你是来向我辞行的?” “没错。” 重宇简单地应了声好。 容晴等待了一会儿,见重宇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吃惊地瞪大双眸,“这就说完了?” 印象中,重宇可不是这般不爱说话的人。 重宇看向容晴的眼神中没有什么所谓的染上笑意,而是一直以来的无情无绪。 “你心中想问的,大可直说。” 容晴被说中了心思也不恼,反而朝重宇笑得温柔。 “那我就直说啦。”她轻声问道:“既然你们上次答应了做我的命师,我还是想具体问问,此行的吉凶。” 在听到“命师”一词的时候,天下第一颇有些讶异地看向容晴,眼神在容晴和重宇之间来回移动,随即转为复杂。他没有贸然出声。 “你只要说了不管好坏我才心里踏实。” 天下第一看着容晴自然熟稔的神态,暗想:她这是在撒娇吗?果然啊,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过的,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就算是走无情剑道的剑主,对自己的女人,总得心软吧。 重宇微怔,随即低声回答,仿佛那一瞬间的怔然从未出现过一般。 “虽然小有变故,却不是你的妨碍。总之,跟从你的心意便是。” 容晴听了连连点头。 心里却在吐槽,我去!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哪个神棍不是这般说的。套到任何人身上都适用啊。 “能……更具体一些么?”容晴轻咳了一声。 重宇微微侧头,“怎么样的具体?” “……”容晴又不是命师,她怎么知道问哪个时间哪个地点才是最划算最有性价比的? 容晴一时哑口无言。这要问得不好,就白白浪费了。她第一次觉得问问题怎么这么难?! “这样吧。”天下第一在旁边突然出声,“剑主殿下可以写下三个预言放在锦囊中。等余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拆开一只看看解决的办法。” “对!”容晴眼前一亮。 不愧是老江湖啊。容晴激动地看了天下第一一眼。这个方法就完美解决了容晴真的遇上困难需要抉择的时候又找不到命师咨询的困难。 “而且,”容晴盯着重宇,强调:“你把解决的方法写具体一点。最好列个一二三四。” 喂,这就有点过了吧。天下第一无奈地扫了容晴一眼。她当命师是天道么?就算是天道也不可能事事预知得清清楚楚。 “殿下……”天下第一刚要开口,就见重宇点了点头。 “可。” 重宇淡声吩咐容晴:“闭眼。” 这就是要立即写下来了? 容晴乖乖地闭上双眸,就连神识都锁在自己识海内,坚决不去偷窥。 好不容易让重宇答应,她才不会傻得去偷看嘞。 天下第一也双手拢袖背过身去。 …… 容晴等了一会儿。 容晴等得有些久了。 容晴略微蹙眉,有些不确定起来。需要这么长时间么? 仿佛听到了她心中的疑问,重宇的声音终于传来:“好了。” 容晴立即睁开双眸,朝桌上看去。 三枚锦囊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安静地躺在桌上。 然而容晴喜悦的神情只是维持了一瞬,在看到锦囊上的图案时,突然沉默了。 天下第一循着视线望去,心中轻咦一声,挑了挑眉。 不由得他奇怪,毕竟这三枚锦囊上的图案,是有点意思。 锦囊上用彩线绣了纹样。纹样倒是寻常的兰花、梅花什么的……然而三个锦囊上的图案有个相同点,那就是都没绣完。仿佛刺绣的那个人出了什么变故一般。 …… 容晴再没有什么心思。她将这三枚锦囊收入储物戒指中,匆匆离开。至于天下第一,容晴将芥子域一收,他也只得被动地跟着容晴离去。 重宇望着容晴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茅草屋内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同重宇的声线一模一样,只是语气中有着些微的嘲讽。 “至于吗?” 至于趁着写下预言的时候,看她……那么久吗? 第十九章 沧流观 “至于吗?” 在另一边,天下第一也苦口婆心地在容晴耳边劝。 为啥?就因为容晴前脚才刚出重宇所居住的院落大门,后脚就拿出了一枚锦囊开始拆。 “再说了,上面也没写编号,万一拆错了怎么办?”天下第一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容晴也很现实地回答他:“不会拆错……因为这三个锦囊都是我绣的。” 嚯,没看出来啊?天下第一有些惊奇,毕竟容晴怎么看都不像是琢磨这些凡间刺绣的人。 “这是我第一个绣的。”容晴看着手中绣着兰草纹路的锦囊。 兰草纹并不繁复,可对于新手而言还是挺有难度的,容晴也只是勾勒了轮廓而已。 “一共,绣了三个。”容晴轻声道。 她心中暗叹命师当真是天道漏洞一般的存在,难道天下第一会提出三个锦囊这样的解决办法也在重宇的计算之中? “三个都没能绣完,因为……” 天下第一的神识运转速度何等的快!就在容晴这一停顿的功夫,已经瞬间脑部了一万章的爱恨情仇。 “……我比较懒。”容晴接着说了下去,“每次开始绣的时候都兴致勃勃,绣了没几次就懒得绣了。等到下一次,又喜新厌旧看上了新的图样。结果……”她摇了摇头,有些唏嘘,“一个都没能绣完。” 真相竟然如此简单。天下第一端着一张正气的脸,心中大大地切了一声。 “好歹剑主不在意,这不给你保存得挺好的?” “我没有送给他。”容晴面色古怪,“我有定期清理房间的习惯,确定自己不要绣了,就让虹非帮我处理掉了。” 至于怎么又到了重宇的手中,容晴真的不知道。 或许可以问问虹非……这个念头在容晴心中一闪而过。不过,她还是先看锦囊里面写了什么吧。 容晴从中取出一张卷起的小纸条,缓缓展开。 天下第一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可没有将脑袋凑过去,而是仗着自己的身高和绝佳的目力,将纸条上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 “沧流观……?”他看容晴若有所思的表情,“那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一个道观。”她只是这么回答。 然而心内却是惊涛骇浪命师都是这般可怕的吗,还是,独独他们如此,能够将她的心思切中地如此精准。 就连她出门就拆锦囊这件事都在他们也能“看”到么? 容晴回首深深地看了一眼古朴寂静的院落,剑主们不喜奢侈,所以这座院落中的一切布置都显得很空,在皑皑白雪中更是沉默地像个石头一样。 她缓缓合拢手,将只写了沧流观三字的小纸条揉成一团困于掌心中。 …… “余道友怎么想到要来沧流洲?”巡察使颇为圆润的脸盘子上挂满笑意,他主动替容晴倒了一杯茶,“还没恭喜道友成为化神真君。不知剑宗何时准备举办庆典?我们沧流洲也好早些准备起贺礼。” 巡察使神情动作间很是殷勤,同时心里也是暗叹,这世事变化无常。尛說Φ紋網 谁能想到数年前见到此女,不过是一个金丹小修,虽然那时候就在登天擂中出挑了,可是……数年后的今天,对方已然成为化神修士,更是在实力上压过巡察使一头,让他根本不敢慢待。 明明当年还是要靠着剑宗和剑主的背景才能在沧流洲横行霸道的!巡察使在心中很是不平。可是再不平也得忍着。容晴那虽内敛却厚重的威压让巡察使根本不敢有任何忿忿情绪表露出来。 “我先谢过巡察使好意。贺礼什么的就不必了。”敷衍了几句,容晴不再废话,单刀直入表明来意,“此次前来,是想问问巡察使在我渡雷劫时您用的是何物,能助我挡下一道劫雷?” “是我沧流洲一脉流传万年的秘法,专门为应对雷劫而创造。”巡察使神色不改,至少从面部表情上来说,没有半点让容晴察觉出不妥的可能。 然而,容晴会就这么被他忽悠过去? 呵呵,若非心中一万个确信,容晴是不会看完第一个锦囊之后就立即使用远途传送阵,一口气都不带停歇地直奔沧流洲而来了。 她可是有着白石观的,再加上那天看到的悬于天幕的道观虚影,容晴瞬间就判断巡察使手中有着沧流观。 白石观和沧流观在细节上的装饰有所不同,可建筑类型却是同一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它们系出同源。 白石观落在容晴手中。说实话,一直都没什么用的感觉。可容晴感觉……并非是它没什么用,而是她自己不会用。 所以就算没有重宇所写的锦囊,容晴都打算亲自来这沧流洲一趟。现在不过是把这个安排提前了而已。 “是么……”容晴轻笑,抬手比划,“这么大的一个道观虚影放在天上,全修界的人都能看到吧。识得那道观门匾上的文字的人,在剑宗内就我所知,不下十指之数!再加上剑宗的前辈见多识广,通读道藏,他们可没跟我说……那道虚影是沧流洲的什么秘法造成的。” 又来了又是搬出剑宗这一招。 巡察使蹙眉。偏偏容晴这一招还真就非常有用。只要沧流洲一直有求于流光剑宗,就不能不仰剑宗鼻息。 “那……能是什么?”巡察使又将问题抛了回来。 既然你说不是秘法所导致的,那你倒是说说能是什么?! 容晴双眸轻眯,知道巡察使这是要试探她究竟了解了多少,也知道她若是不能一击即中的话,只怕更难从巡察使的嘴中撬出隐秘来。 “那是传承自久远以前的沧流观,也是……”容晴的声音低了下去,一字一顿仿佛就敲打在巡察使的心神上,“沧流母界的沧流观。” 巡察使双瞳微缩。再也无法保持住笑容。 “曾经的沧流母界分崩离析,只余沧流洲,当真是世事无常啊。”容晴感叹了一句,然而事不关己,这感叹也就嘴上说说而已。 她看着失态的巡察使,缓缓勾起嘴角。 第二十章 原物归还 “这回,你又想要什么?”巡察使堪堪维持住表面客气,“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也曾用沧流观帮助余道友挡下一道劫雷。” 莫非还真是帮了个白眼狼? 巡察使心里一琢磨,还真有可能。毕竟容晴可是有前科的,那元氏一族的破魔弓不就被她强夺了么! 在巡察使眼中当初是帮了容晴一把。然而对于容晴而言,那完全就是帮倒忙,白白浪费了一道可以帮她锻体的劫雷。 只是,巡察使到底是带着帮忙的目的,容晴也不会拿这个说事。 她向巡察使保证,“绝无抢夺沧流观的意思。只是对沧流观好奇,想向巡察使借来研究一番罢了。我可发下道誓,一年之后,原物归还。” 一年! 他死死地盯着容晴,容晴当然毫不惧怕地回视。 “……一年,太久。”他缓缓说道。 听这意思,竟是同意相借?容晴没想到居然能这么顺利。 “嗯,我也觉得一年时间太长了些。”容晴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接着话头说了下去,“不知巡察使认为多久比较合适?” “三个月。”巡察使一边说一边看着容晴,“我觉得不错。” 闻言,容晴陷入了沉思。 偌大的会客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容晴和巡察使两人相对而坐,俱是老神在在的模样,丝毫不会因为突然的冷场而尴尬。 只是……巡察使有些纳闷,需要考虑那么久么?这是对他所提出的时间不满意? 然而他掌握沧流观这么久,再加上传承玉简,对这沧流观的了解自认也不算少,可沧流观除了个能转移劫雷的能力之外,也没见有什么特殊的啊。 再加上,他完全认主了沧流观,且容晴答应只是借用到时原物奉还,所以就是真的借给容晴一年,巡察使也是不惧的。 容晴似乎还在思索,一盏茶不知不觉被她喝尽了。 难不成,沧流观真的还有什么他没发现的秘密?巡察使不确定了,暗想,以剑主们的眼力,加上剑宗丰富的道藏收藏,恐怕还真能看出什么隐秘。 不过这样一来,决不能借给余容一年时间。甚至三个月时间,巡察使都有些后悔说得太早了些。应该压到三日才成。 巡察使不知道的是,容晴看似一脸若有所思,实际上却是在暗戳戳地和天下第一吐槽这会客厅的装潢。 上次来她就想吐槽,奈何重宇和重霁都不是可以一起吐槽的人。 这回嘛,有天下第一能够方便地和她神识交流,再加上天下第一的本性……两人当然就凑到一块聊天个没完了。 容晴有人陪聊,杀起时间来没啥感觉。巡察使的感受则是完全相反,越等下去就越煎熬,无数个猜测在心神中疯狂地发散。化神修士心念不动则已,一动转得快到自己都害怕啊。 他终是咳了一声,“我仔细想了想,三个月也有点不太合适。半年!余道友觉得如何?” 容晴放下已经空了的茶盏,平平无奇地说了句:“好啊。” 毕竟,她最初的预算只不过是借三日而已。 巡察使肯给半年时间,足够了。 巡察使心下一阵恍惚,容晴答应得这么快,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正好走进了她的套路?然而,就算是套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了。 “你我现在就立个契约。”容晴当即道:“契约里会写明,巡察使自愿配合余容研究沧流观内部构造及原理等。”ωww.xSZWω㈧.NēΤ 一枚空白玉简被容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当着巡察使的面将契约内容刻印进去。这速度极快,半息都不到的时间,容晴将写满了契约明细的玉简递给了巡察使。 “您看一看吧。” 巡察使不疑有他,接过玉简后直接神识探入查看起来,只是这一看却是让他皱起眉头。这是…… 容晴毫不意外巡察使会有这个反应,“只给我那一方小印可是不成的。” 那小印看着脆弱,实际上坚固得很,想要神识进入玉印中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像容晴当初所做的那样,杀了云瞳,直接抢过来认主。二是,拥有权限。要么是在那道观名录上记名,要么则是有着观主的带领。 “您得给我权限。” 容晴可不想研究沧流观的时候还在巡察使的眼皮子底下,进出沧流观都要对方带领。 “只是暂时记个名,给我副观的权限就成。等到半年时间一到直接划去便是。” 巡察使深深地看了容晴一眼。她对沧流观的了解居然比他以为的要深得多。难不成,真能研究出个什么? “好。这契约我也看了,并无什么不妥当之处。只是还有最后一问。” “巡察使但说无妨。” “余道友可否讲讲未来打算?若是前往玄封界,正好你我可以互相照应。”巡察使笑道:“在玄封界,除非抱团,不然母界修士想要出头着实困难了些。” 哦?容晴没想到巡察使会问这个。 “我也不妨实话告诉您,”容晴微笑,“研究完沧流观后要不了几个月我便会动身前往玄封界。” “这么快?”巡察使连道:“余道友不如同我一起出发?我这些年执掌开天一事,与玄封界世家联合的管事都还算说得上话。我从中稍微牵线搭桥……以余道友的天资,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得到某个世家的邀请。” 那还是别了吧。 世家联合?她一个冥府成员要是去了,万一被发现,就算不是被追杀,也要被牢牢监控着,没有半点自由。 “巡察使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可惜,没有办法与您同路。” “这样么?”巡察使脑子转得快,“看来剑宗是早就为你安排好了前路啊。” 容晴含笑点头,没有解释这其中误会。 于巡察使而言,虽然有些可惜,但容晴同不同去也不是什么关键的事。最重要的是,容晴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竟是她很快就会离开母界。这也意味着……她无缘下任剑主之位。 那下任剑主是谁,还用得着分析么?! 第二十一章 上达天听? “原来,你们说的道观是这个啊……”天下第一在容晴身旁负手而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容晴从巡察使那里借到小印之后,就直接回到了径国白石观底下的静室中。 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和天下第一一起好好研究一番这沧流观的隐秘。 “我手中的是白石观。”容晴也看着面前的道观虚影。“先进入白石观内部吧。待会儿再进沧流观仔细比较一下。” 进入沧流观,天下第一可就不能这样显出身形了。沧流观到底是巡察使的,内部一切动静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容晴不想让天下第一就这么暴露在巡察使的眼皮子底下。 “成。”天下第一点点头,跟着容晴一脚迈入这虚影之中。 容晴有着白石观的最高权限,自然能带领天下第一进入白石观无虞。更何况天下第一某种程度上算是容晴的法宝。法宝,当然能跟随主人进入。 …… 白石观,是一座古朴寂静的小小道观。 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囊括了弟子休息的厢房、可做道场用的广场、供奉道像的殿宇等。 只不过再怎么全,容晴带领着天下第一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就逛完了。 “白石观,师父已经参观完了。”两人再度回到悬挂道像的正殿。容晴垂手而立,“对于白石观的来历和用法师父可知道?” “你不是观主吗?你不知道?”天下第一反问。 和容晴相处短短时日,他可算是明白了,这姑娘有什么知道的从来不主动和他提,等他巴拉巴拉了一大堆之后……才跟他说啊这个她早就知道了。 要不是没有肉身,他能吐血给她看。 天下第一被坑过之后,现下用的这一招就叫以退为进。 要我告诉你,行啊,先把你知道的那些跟我说说清楚吧。 容晴似乎并未发觉天下第一的那点心思,面色如常地答道:“不清楚。我认主了也就是认主了,并没有得知其他讯息。” “……没了?”天下第一狐疑。 容晴顿了顿,抬手翻出一卷册子:“还有就是名录。白石观记录门人的方式很特殊。似乎只是随口答应,就能将弟子记录进去。而且我认主白石观之后,上任观主的名字直接就消失了。” 也就是说,这名册只记录现在,不保存过往。 “还有呢?” “白石观有个特殊能力,能将使用者挪移到万里之外,只是还有着诸多限制,并不算太实用。而沧流观的特殊能力应该是能转移劫雷。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借来研究的原因了。” “还有吗?” “真的没了。”容晴摇摇头,这是实话。“我自得到白石观几乎就没有使用过。还是得靠师父您来发现它的不凡之处啊。” 容晴小小的追捧显然让天下第一很受用。 “老夫确实知道这道观的来历,也知道它是干嘛用的。”他自信一笑。 容晴微笑,凝神细听。 “时间要追溯到浮屠尊界诞生之初,那时候的北天混乱不堪……哦,对了,”他看了容晴一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白石母界的位置就是在北天。因为玄封界也是在北天,如果白石母界的坐标在其他诸天的话,普通道标可没有办法跨越这么远的距离。” 容晴默然点头,继续听天下第一讲下去。 “除了北天内的各方势力缠斗不休,还有来自东天东宸尊界的势力跨越无比遥远的距离前来浑水摸鱼。内忧外患之下,北天的总体实力下降得极快。再后来,便是浮屠尊主异军突起,以强绝实力横扫北天诸多势力,以一己之力开辟尊界,证得无上尊位。” 天下第一言语间尽是推崇。 不过修界以强者为尊,浮屠尊主的战绩本就是要流传万古岁月,引得众修钦佩赞颂的。 “这些道观包括白石观、沧流观应该就是浮屠尊界最早期的产物。” “尊界开辟之后,各方灵界母界纷纷依附,为了便于管理,浮屠尊界便打造了这些道观,赠予一界之主。也就是说……” “你,是观主,更是此界界主。” 容晴:?! 天下第一竖起食指朝上,“观主可是能凭借此观上达天听喔。” 容晴就差翻个白眼,别逗了。 “怎么个上达天听法?难不成真的能和浮屠尊主联系?” “这……应该不能。而且你手中的这白石观似乎受到了挺大损伤。因为,原本的白石观应该是能和尊界直接联系的。” “哪有损伤?”容晴诧异,为什么她身为观主,觉得白石观挺完整的,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你没察觉出来吗?你认主白石观,却什么讯息都没有收到只能自己摸索,这就是一处损伤。” “再来便是……哪怕它身为母界道观,可是功能也缺失了太多。” “缺了什么?”容晴想了想,又道:“你是指沧流观的那个挪移劫雷的能力,白石观其实本来也是有的?” “没错。”天下第一点头,“没有什么所谓的独有能力。你觉得独有……只不过是因为白石观和沧流观都损失了绝大部分功能,导致了白石观剩下一个挪移使用者到万里之外的能力、沧流观剩下一个挪移劫雷的能力。” “你想,北天的母界浩如繁星,数不胜数。浮屠尊界顶多就是为灵界道观专门定制些功能,而母界嘛,呵,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了。难不成你还指望尊界给每个母界都打造一个独一无二的道观?”天下第一笑了,“不至于。” 容晴懂了。配给母界使用的道观就纯属是制式装备,跟流水线上的产物差不多。相比起母界,灵界数量要少得多,重要性上也高得多,所以分配给灵界的道观会拥有更多能力,说不定还能有什么专属定制的能力添加进去。 “那白石观内部还缺了什么功能?除了不能与尊界联系之外?” “不好说。”天下第一缓缓皱起眉头,“这是浮屠尊界打造出来的。若它出自罗生尊界,老夫说不定还能说出一二来。” 第二十二章 天外 “偏偏它来自浮屠尊界。老夫只是知道这么个东西存在,但是具体有哪些能力就真的说不上来了。” 天下第一看着容晴有些失望的表情,安慰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接下来不还要研究沧流观么?说不定就能研究出个子午寅卯。而且,老夫还没说完呢!” “嗯?还有?” 天下第一有些傲娇地哼了一声,“那是自然。老夫既是尊界序列,怎么说也是通读道藏,哪能不求甚解?除了浮屠尊界的机密不能获知之外,其他的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前面说到浮屠尊界将打造好的道观赠予各界之主。当然不只是方便和尊界联系,它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功能:跨界!”天下第一慎重道:“或者说,这是它的本职能力也不为过。” “这,”容晴不敢置信,“就它?” “没错,就是这个道观,能够带你我跨界。”天下第一提醒容晴,“别忘了它是什么时期的产物。出自浮屠尊界初开辟之时,它,是标准的战争工具!” “这不能吧。”她有些不解,“不是说浮屠尊主战力无双么。何至于连母界都需要配备了?” “只是最上层北天和东天谈妥了而已。”他略微解释了一下,“东宸尊界若无绝对优势,是不可能倾全界之力来攻打北天的。更多的是磨炼东天的后辈们罢了。这在各尊界之间很是常见。你将时间长度拉到一轮轮大世,就会发现这种性质的诸天战争已经有过十数次了。有长有短,差不多持续一亿年时间就会被叫停。” “只是上面虽然叫停,实际上不过是撤走绝大部分军备罢了。灵界和母界之间的战争并没有立即结束。往往都是规模持续变小,到最后……完全停止。” “这样的一座道观,在当年可是载着这一界最强大的修士奔赴战场啊。”天下第一环视着这古朴寂静的白石观。 仿佛能看到无比遥远的岁月之前,完好无损的白石观里来来往往的搏命之修。他们知道这一去极有可能身死道消,但在道之一途上,他们绝非不战而退之辈。 “而且,它还肩负着保留一界最后希望的重责。”天下第一的声音少见地低沉了下去。 “师父……”容晴心念急转,似乎明白了他的潜台词。小說中文網 “界域之争,无比可怕残酷。”他感叹,“像如今有浮屠尊界统领,灵界和灵界之间的战争都是控制着伤亡的。可在浮屠尊界出现之前呢?那些古老势力为了开辟尊界,都杀红了眼。无不想借着战场磨砺修为,让自己势力的人更早一步达到长生主境界。” “母界、甚至是灵界都曾整个界域崩溃消亡。几十亿数百亿的修士乃至其他生灵跟着界域一起灰飞烟灭。而这,不过是大能的随手轰击罢了。” “今日,你灭我界域。不待明日,我现下就去灭你的界域。”天下第一摇头叹息,“灭界灭族之仇,就是数轮大世过去都不一定能化解得了。更何况,除了东宸尊界过来掺和,其他七个尊界同样关注甚至暗地里插手。那个时候的北天混乱无比,无数天骄还没来得及长成就陨落了,连带着还有不知道多少传承完全断绝。” “灵界尚自顾不暇,母界就更别说了,不知道哪一天就大祸临头。这些母界道观的最大任务就是保护着这一界种子逃难!只带两类人,修为最高的那一批和最有希望成长起来的后辈。你也看到了……以这白石观的规模大小,全塞满了也只能带数千人而已。到了那个时候,再不舍,剩下的无数生灵全部都是要舍弃的。” 他一句接着一句,道尽了界域战争的残酷。容晴现下不过是听着罢了,仍旧感受到这其中的血腥残酷。 “况且看这白石观的损伤程度,必定是经历过战场的。这才导致了它有太多的功能缺失。”天下第一轻声道:“按理来说,它应该还有些许附属的攻击能力。这个还是不指望了。只希望它的防护之能和跨界能力还在吧。” 容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跨界能力是怎么样的?跟道标差不多么?” 道标的跨界方式跟传送阵差不多。开启传送之后,身处其中的修士还要承担一个概率很低的风险,就是有可能被打通的空间通道在那一瞬间恰巧有了紊乱,造成的后果有轻有重。轻一些的,传送到了错误的地方,重一些的……那就直接在紊乱的空间中被绞杀。 只是这概率真的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如果打通的空间通道有问题,传送阵是无法开启的。像上次青钟一脉的师叔侄三人不是倒霉在撞上这该死的概率,而是倒霉在被剑主们选中。 “不一样。”天下第一笑了,“好歹是浮屠尊界保密的技术,更复杂也更安全一些。” “你飞到过天外吗?”他问了容晴一个很妙的问题。 “想过。”容晴回答,“没有。” 想过是因为在剑主教了她如何御剑后,面对着就在头顶的北极天幕,容晴当然就想尝试着突破一下。 只不过,去天外不是想想就能成的。站在北极山巅,天幕看似极近实则遥远。和真正的天外,相隔数个罡风层,而且还有着一道界域膜存在。突破了界域膜,才算是真正到了天外。 容晴当时不过是筑基,抵达第一个罡风层就是极限了。虹非知道后更是慎重警告她,不至化神千万不要尝试去往天外。因为化神以下的肉身强度根本承受不了天外的环境,数息之内肉身崩灭,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就算是化神,也不愿主动前往天外。毕竟那里没有资源,环境又恶劣。万一正好撞上乱流,岂不是死得太冤枉。 “天外我们又称之为界外太空。只不过这个空,指的是类似混沌的状态。界外太空就好像羊水,而无数界域只是母体中的一个个胚胎罢了。” 第二十三章 组合式 “界外太空对于庞大的界域来说算不上多危险,可对于修士……那可就危险多了。化神只是能进入界外太空的一个最基础的门槛,代表着能够在靠近界域的安全地带存活。” “可稍微远离界域一点的地方都充斥了无数乱流,普通化神的肉身强度根本无法生存。这些乱流按照强度可以分为神、龙、鬼、人四个阶别。神级最强,人级最弱。每一阶别之内当然还有详细划分……一般来说,人级中威能最低的那种乱流,以你化神一转的肉身强度勉强能够承受,当然了,也只是能承受。真的陷入到乱流中,你的目标得是脱困。” “想要自如地在乱流中飞行,至少得有两三转的实力或者肉身强度。神、龙、鬼三个阶别的乱流你遇上就是个死字,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天下第一摇了摇头。 他见容晴欲言又止,轻声哼道:“你别不信。老夫知道你有许多底牌。可陷入乱流之中,任你有再大的本事也要受其磋磨。乱流的数量堪称无穷无尽,你跟它们折腾……恐怕还没能熬到遇见新界域就精疲力竭而亡了。”尛說Φ紋網 “更何况,乱流的可怕之处还不止于此不同阶别的乱流常常会纠集在一起。你以为人级乱流只跟人级乱流混么?说不定就在你以为逃出了人级乱流的时候,就正好撞上了神级。” 天下第一摇头唏嘘道:“总之,实力不够,掉进乱流基本上都是九死无生的结局。仅仅少数幸运的能在绝望中遇上一个界域。” 就好像,漂流在海面上的遇难者好不容易看到一座孤岛那般。哪怕余生都无法与故土联系,可至少当下命还是保住了。 “师父这么说的意思,莫非是……”容晴看着眼前寂静的道观,喃喃道:“这白石观能够穿行在乱流中无碍?!” “应是如此。” “难不成连神级乱流也能抗住?” “区区一个母界道观,抗住神级乱流不太可能。”天下第一想了想,“估摸着能抗住龙下级别的乱流就不错了。鬼极乱流应当还是能通行无碍的。” 到底是浮屠尊界打造给界主使用的,比灵界差,倒也不至于差到只能在人级乱流混。 “这只是白石观的一个备选逃生方案罢了。正常来说,它应该跟道标一样,带着观内的修士传送到安全的目标界域。万一!传送失败,落入到乱流中,它能在乱流中穿行至少还能带来一线生机,若是它本身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创伤,说不定在平稳一些的乱流中还能二次传送。” “仅仅使用道标跨界的修士,一旦传送失败,就是修士整个人都掉入乱流中,那危险程度……”天下第一摇头啧了啧。 “师父啊,”容晴叹道:“您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知道这玩意怎么用啊。” “着什么急。”天下第一斜睨,“不是还有沧流观可以比较研究么。不至于两个道观损伤的部分全都一模一样吧。有的损伤了,有的还完好无损……两相比较,就能看出来了。” 毕竟,白石观和沧流观都是浮屠尊界同一批出产的制式战备。 难哦。容晴心道。若是那传送功能还健全,巡察使何至于还要求着剑主给道标。 想是这么想,容晴到底没有打击天下第一的积极性。 “好吧。那师父到时不要现身。” “知道知道,这个还用你来教老夫?”天下第一摆了摆手,高大身形干脆利落地消失了。 身形虽然消失,他照样能够和容晴神识传音。 …… 属于巡察使的那一枚小印投映出清晰的光影。容晴面色如常地走进去。 环视着四周,跟白石观的景象几乎没什么差别,比如建筑的样式风格等等。 只是更多了些生活气。容晴心想。似乎巡察使还是会经常进来打坐修炼的? 咕咕 一道极快极清脆的鸟鸣声突然在屋舍间响起。 这是?容晴眼神一亮。循着声去找那不明生物。 这异样对容晴而言可是好事。她就怕没区别,那她真的是一头雾水无能为力了。 “进入正殿了。”天下第一的声音在容晴耳边响起。以其惊人的观察力,或许在容晴听到鸟鸣声前就察觉了那不明生物的动静。 “好。”容晴也不多说,直接熟门熟路地朝着正殿奔去。 奔跑的脚步在正殿前方止住了。 一只羽色乳黄的小雀歪着脑袋看容晴,两粒豆大的眼睛黑黝黝的。雪白的小爪子本来抓在门槛上的,很快便松开,雀儿腾起翅膀,转身飞进了殿内。 容晴眼神一闪,随之进入正殿。 那乳黄色小雀已经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容晴眼神一凝,注视着悬于殿中央的巨大道像。 那只雀儿融于画中,落在道人指尖。 “看来,这只鸟儿就是关键了。”容晴和天下第一这回倒是想的一样。 “仅是一处不同而已。再看看。” 容晴嗯了一声,随即按照带领天下第一参观白石观的顺序,参观起了这座沧流观。 仿佛在玩找茬游戏似的,容晴和天下第一调动起全部心神,几乎是地毯式搜索,务必要找到更多的不同之处。 等到容晴再度回到这正殿的时候,时间过去了将近两炷香。 容晴凝视着画中道人指尖的乳黄色小鸟,它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容晴先前所见到的活灵活现的雀儿是幻觉一般。 “师父,这沧流观我们也都看完了,您有什么发现就别藏着了。” “哟,被你看出来了?” “您的见识可比我多得多了。虽然这是浮屠尊界的产物,可制造法宝的技术在基础层面都是共通的,您身为尊界序列,不至于一点头绪都没有吧?!” “那是原先只看了白石观。”若是言之凿凿地跟容晴讲了,结果有了谬误,岂不是很打脸。“现在再跟沧流观一比较,八九不离十了。” 天下第一极为自信。 “浮屠尊界打造这些道观用的是组合式的法宝构架。” 第二十四章 手动驾驶? “也就是说,除了基础框架外,其他模块都是可以拆卸的。”天下第一详细地跟容晴解释起来。 “这组合式构架的法宝,在老夫那个时期就已经非常流行了。为何流行?两个好处。一个是让成品更加多样。一个是压低了成本和售价。两个好处,让买卖双方都能获益。” “老夫一开始就猜测这些道观都是组合式构架的法宝,毕竟当初浮屠尊界要打造的道观数量非常庞大。基础框架和各模块都分开来打造,最后再拼合在一起,比起一个个道观都从头锻造到尾要快得多了。现在看了沧流观,更验证了这猜测的正确。” “就比如这画像中的小鸟,沧流观有而白石观没有,说明白石观在以前因为某种你我不知晓的缘故,将这一模块拆卸了。再比如,沧流观比白石观少了一间房,说明沧流观以前也拆掉过一个模块。”ωww.xSZWω㈧.NēΤ “这,拆了有什么作用?”容晴不能理解。 “就跟壁虎断尾求生差不多呗。”天下第一说得轻松,“道观内部的核心技术在浮屠尊界手里。若是在乱流中道观有什么损坏,观主也修不来,要想完全修复只能送回浮屠尊界去修。还有一点你得知道,那就是这些道观一旦开启进行跨界,若是成功还好,若是失败了不得不在乱流中飞行,那消耗的资源可是非常恐怖的。” “为了节省资源,许多不是必需的辅助模块,就得当断则断了。” 主动拆掉一些完好的辅助模块,以及将损坏到难以使用的模块抛弃在乱流中……在那等危急的关头,再如何心疼不舍也必须舍得。 “也就是说,”容晴置身在这跟白石观差不多了无生趣的沧流观中,叹气,“白石观现下就是个空壳。” 拆到了没法拆下去的地步。剩下的基础框架不仅是动了就会让整个道观崩溃,更是凭借母界观主那点微末实力也拆不了。 这种等级的法宝,若非本身设计上就是让人方便取出模块的,哪能这么轻易就给拆卸了。 “你错了。”天下第一在容晴耳边哈哈笑道:“空壳又如何,能用就行。” 他提醒容晴:“这道观的本身能力就是跨界。这才是它的基础框架。其余那些东西,有,当然好;没有,也就由它去了。” 基础框架,是跨界。而这基础框架,就是观主都拆不了的。除非它受到来自外界的难以抗衡的撞击才会损伤。若是基础框架失衡,整个道观都会自动崩溃。 “原来如此。”容晴恍然大悟。 就好比一架飞机,它的基础框架就是顺利起飞、高空飞行和安全降落。至于其他什么听音乐看电影的系统那完全就是可以拆走的辅助模块。因为这些辅助模块根本就不干扰飞行。而一旦基础框架失衡,飞机在飞行的时候就会自动解体。 “可白石观内部到底有没有损伤,能不能支持正常的跨界?” “你身为观主,当真没有一点感觉?” “……没有。”容晴也很无语,“不过使用它的辅助能力还是挺顺畅的。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这个应当说得容晴自己心里也虚。 要万一在跨界的时候那些小损伤爆发出来,那她死得也太冤了吧。 “唉”天下第一少见地叹气,“白石观是如此,沧流观也是如此,都少了引导模块。我们只得自己摸索了。” “诸天万界中诞生的器灵屈指可数,所谓法宝也不过是更有灵性一些罢了。正常来说,你认主了法宝,它都会传递给你基本的使用讯息。可是这是组合式架构的法宝,这些使用讯息全部都用引导模块代替了。观主要使用道观的跨界功能,就得靠着引导模块进行操控。这也是浮屠尊界保护自己技术的一个方式。” “白石观和沧流观当时的观主都把引导模块拆了,老夫不太能明白是为什么。或许是他们已经完全了解如何使用这道观,并不需要引导模块的存在了吧。” “总之,我们先找控制核心。” 容晴点了点头。 了解。这是自动驾驶用不了,只能手动了吧。 不过,手动操控白石观的难度可比自学开飞机难上千万倍都不止啊。 容晴皱着张脸,从沧流观退了出去,将沧流观小印收好,再度进入白石观。 现在她倒是庆幸向巡察使借了半年的沧流观。很显然,研究这手动操纵方法可不是几日就能完成的事。 …… 容晴和天下第一在径国白石观地底静室兢兢业业地搞着研究。而地面上呢,随着时间悄悄过去,气温一降再降,很快草木结霜,凡人呼吸间都冒出团团白雾。 冬至已至。 偌大的白石观中,少有人气。 尤其是…… 独孤至自己推着轮椅轧过冷硬的石砖地面,没一会儿便收了手疲惫地喘了口气。他的目光落在那深深院落内紧闭的房门上。 尤其是钟秀离开,再也无法回来。 独孤至心底少有地涌起了伤感怅然情绪。生死,他已见过太多。有他无能为力的,如他母亲。有他主动施为的,如他那父亲。就连他自己,也是寿元无多。 这样的冬日情景,他还能再见到几次呢。 因为不确定,他连这素来不喜的冬季都多了几分眷念。 “你还要看多久?”赵日月冷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倒不是嫉妒,而是作为医者对于患者不爱护自己身体的痛惜。 “你该让支姨陪在身边的。” 独孤至侧头看向赵日月,眼中带着笑意。 “按照余先生的说法,我可不能让支姨这么全年无休地伺候着我,所以我让支姨一定要趁着冬至好好休息一天。不用别人伺候是因为不习惯,更何况这轮椅还是我自己设计的,当初便考虑到了我自己一个人使用的情况……这回答,赵姑娘可还满意?” 赵日月抿了抿唇。说起了另一件事:“少公子护着嘉嘉已经到了雨香镇,在镇上暂做休整,约莫一个时辰后就能抵达观里。” “是么……”独孤至逸出叹息,原本有些脆弱的眼神迅速变得坚韧,“很好。” 在死之前,他还要为独孤氏尽最后一份心意。 第二十五章 是走是留? 容晴是在径国开始从北往南飘落第一场雪的时候,推开紧闭许久的屋门的。 天空中堆满了厚厚的铅灰色云朵,一粒粒雪花从天心处扑簌簌地下落。 落雪什么的,容晴看了几百年早就看腻了,径国的雪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然而,刚解决完一大难题的她心情难得的好,因此还能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 “灯下黑,原来这就是灯下黑。”容晴感慨。 原本还为不知道怎么操控白石观而感到心烦意乱,没想到仔细研究之后,居然误打误撞地就把引导模块给激活了。 “引导模块根本就没有被拆卸掉,它就在观里,只不过进入了关机状态。幸亏我是观主,是最高权限,这才能让它重新启动。若是换了别人来,没那个权限也就没法误打误撞。” “行了,别得意了。”天下第一摇头笑道:“赶紧安排你的手下吧。这些个白石观弟子既然记载在了名册中就有资格一同跨界。你怎么打算?” 怎么打算……容晴注视着在空中打转的雪粒。 “我到了玄封界,自己都还要讨生活,哪里顾得上别人。” 容晴自己倾向于一个都不带。毕竟,在玄封界,化神遍地的情况下,山行等人就跟草芥蝼蚁一般,不仅不能帮到容晴,反倒需要容晴庇护他们。 而且就目前来看,他们成为化神的概率还挺玄的。 修炼至化神的几率本来就低,灵界能有如此多的化神一是因为环境二是人口基数足够庞大。就算概率低,照样能出上亿化神。 因此容晴也不会有什么失望情绪。 “不过,”她话头一转,“他们到底是白石观弟子,是走是留,也得听听他们自己的意见。” 正如当初云瞳身死,容晴让那群白石观弟子自选去留。这一回,她也不会单纯以一己之念决定他们的去留。 “如果他们都要跟着走怎么办?”天下第一斜睨,不是很赞同,“那点修为,就是个累赘。”尛說Φ紋網 “总不至于个个都要跟着走。而且实在不适合的,我也会劝他留下嘛。”容晴眨了眨眼。 强大的神识如闪电般以容晴为中心朝外辐散。神识强悍,却让人难以察觉,至少这些观里的修者都无法感受到有一道如此强大的神识正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 “咦?” 容晴轻咦了一声,脸色稍稍有些变了。 天下第一侧头看来,却见容晴摇了摇头来回应他的无声询问。 “小黑。”她唤着栖息在檐下鸟笼内的黑色八哥,“把白石观弟子召集到正殿,其他人……就不必了。” 通体黑羽的鸟儿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好,振开羽翼从笼中飞出,在雪中划出一道黑色弧线,瞬间消失在了重重叠叠的屋檐后。 …… 容晴在径国打造的这座白石观,是根据真正的白石观复刻的,只是尺寸按比例放大了一些。 这座正殿的装潢陈设也跟真正的白石观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山行、峰从、林天、云浓三男一女俱是肃着一张脸,快步进入了这正殿中。他们彼此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在这肃穆寂静的正殿中连轻声交谈都不敢。 只是,偶尔的眼神交错间,都充满了疑惑和忐忑。 在看到那场轰动整个修界的化神雷劫并且得知容晴成功渡过雷劫成为化神时,他们惊惧于容晴的实力,但更多的……是狂喜! 有一位化神强者在背后当靠山,在这修界岂不是横着走?! 有多少底层修士汲汲营营,想与化神沾上一点半点的关系。而他们,直接就是容晴的下属。这偌大道观中,居然只有他们四人,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偏偏就真实发生了。 最简单直接的就是容晴继任观主之后,他们就从来没有为资源发愁过。这让山行等人无数次庆幸当初做下的留在白石观的决定。 如果一定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恐怕就是容晴这观主当得实在是行踪莫测,就算他们这些白石观弟子想要见到她都是困难无比。 此刻特意只召集了他们,又是何缘故?他们彼此看来看去,半点没有头绪。 山行瞄了林天一眼,本想灵识传音问问的毕竟在这白石观中林天最受观主重用,这一点平时也让他和峰从都非常嫉妒,可真到了这种时候,林天几乎是下意识就认为林天说不定就是知情人可就在这时,正殿中央悬挂着的道像背后转出了一个人。 一个身形高挑修长,穿着雪白道服的女人。 四名弟子心下一惊。 与此同时训练有素一般齐齐向着容晴躬身一拜。 “弟子山行峰从、林天、云浓拜见观主。恭贺观主修行大成,晋位化神之尊。” 容晴还没什么反应,就听到天下第一在她耳边笑出了声。 笑什么,她还能不明白么……这些弟子恭维得有点过了啊。 可对于母界修士而言,化神确实是站在了修界的巅峰,是他们这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的终点。 容晴挥了挥手,“起身吧。”并示意他们身旁的座椅,简单地吩咐:“坐”。 四人恭敬应是,这才一一坐下。 他们谨慎地看了容晴一眼之后,随即就低眉敛目,等待容晴的命令。 而容晴可没他们那么大的心理压力,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山行和峰从的修为距离上次都没有什么变化。 变化最大的反倒是林天和云浓二人。 云浓是外表,原本还带着稚气的豆蔻少女,身子抽条了似的迅速长高,五官更加成熟深刻,活脱脱是个大美人,尤其是早早就开始修行,受灵气滋养,顾盼间灵动非常。 至于林天,则是修为! “金丹初期,不错。”容晴低声夸赞。 以林天的资质,能够达到金丹初期的水平,实属不易。哪怕有着足够的资源支持,但天生资质本就是极大的桎梏。想要突破是非常艰难的。 容晴夸了这么一句就没有下文了,转而讲起这次召集他们的主题:“我欲离开此界前往上界,你等可以自由选择,是留下?还是随我一同前去?” 第二十六章 定位 四人齐齐震惊看来,顾不得保持原本的姿态。 无他,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他们也从未考虑这个问题。 什么情况啊这是?!他们心底嚎叫。才刚接受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成为修界大佬,下一息就被告知可以一同前往上界。 这……传说中的一步登天? “别高兴得太早。”容晴哼了一声,“好处与坏处我得同你们讲明白。” “上界化神修士将近十亿,我到了上界,也不过是供修为更高的大能随意指使的小卒罢了。且还有许多未知危险,自保尚且艰难,更顾不上你们。” “虽说上界资源比下界要丰富千万倍不止,可是竞争的激烈程度相比此界只高不低,尤其是才刚入修行的小修士,说不定到了上界日子会更加艰难。金丹?元婴?在此界怎么着也算是修行有成,可在上界世家中,就是一个打杂的都有这等修为。” “且我有自己的修行计划,除了能分些资源给你们之外,其余的也帮不了你们太多。” “你们好好考虑。是跟我去上界还是留在白石观,跟从你们自己的心意便是。决定好了就传音告诉我。” 说完,容晴闭上了双眸,等待他们的抉择。 山行等人蹙着眉,心中更是激烈地挣扎起来。 上界,仿佛传说一般的存在,他们当然希望去一次看看。可是观主也说得清清楚楚,上界可不是那么好混的。在此界,有白石观的庇护,再加上他们自己的修为也不错,足以混得风生水起。 可到了上界,观主成了十亿化神中的一员,且还是没有背景靠山的那个……他们这些连化神都遥不可及的小修的日子只会更加窘迫。就连有些背景的筑基练气恐怕都能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这种经历山行峰从不是没遭受过,当初还是云瞳做白石观观主的时候,不也是在沧流洲没权没势,只能在城外的一个不起眼小山谷中建起了门派驻地么。对于城内人来说,他们这些修士就算筑基了金丹了也还是乡下来的,没一个正眼看他们的。就算是在城外,同是散修,仍旧遭到其他门派的欺压。 山行和峰从可早就过了一腔热血闯天下的年纪。在修界底层打磨过多时的他们对于在白石观的现状很满意,也考虑了自身的情况,所以容晴在听到他们传音说要留在白石观的时候并不感到意外。 由奢入俭难。享受白石观的权势、有靠山的日子过久了,让他们再回到当初的谨小慎微看人脸色……山行等人肯定不愿意。 等山行和峰从传音过来之后,云浓也略有犹豫地表达了自己想留在白石观的意愿。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容晴耐心地等待着。 “我愿随观主前往上界。观主不需为我费心太多,就让林天为您做事,发挥弟子最大的价值吧。” 她缓缓睁开双眸。 “林天留下,其他人各自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 “我刚刚说给你们听的话,没有一句假话。”容晴眼神深深地看着林天,“你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不后悔。” “我在此界修为算是巅峰,有我做靠山,就算我放养你们,你们照样能活得如鱼得水。到了上界……我要是去历练,以你的修为你心里也清楚我是不可能带上你的。同样是放养,境遇那就大不相同了。即使如此,还是不后悔?” “观主只管放心历练便是。”林天抿了抿唇,“弟子想得很清楚。以弟子的资质还不能在修行一途上有大的作为。可既然已经踏上了修行一途,身为修士总得争上一争。所幸,在杂务这一方面,弟子还算有些心得。等到了上界,弟子愿意在这一方面为观主分忧,让观主不至于太过为修行之外的事分心。” 看来,林天这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定位啊。容晴心想。在庶务上有一个帮手,确实是她所需要的。 天下第一是个人精,对于杂务也有心得,可是他只能在容晴的芥子域中自由活动注定了他没法为容晴打理未来可能会有的资产等。更何况,让一个尊界序列替她打理杂务也太大材小用了! 容晴敢有这种想法,他天下第一肯定是第一个反对! 分工很重要……容晴心中思索的同时,突然隐隐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就好像,她是素人,天下第一是只带她一个人的王牌经纪人,而面前的林天则是正在积极推销自己的小助理。 容晴被自己这个奇妙的想法惊到了,抹了下脸,问林天:“上次让你做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说来也是巧,每次林天要给容晴汇报工作的时候,都有大事发生,让容晴根本就顾不上他这边。 “幸不负观主所托。”林天向容晴大致讲了一番他前往北地的经历:“……弟子从凤凰儿真君那里学到了很多,有些时候几乎算是偷学了,可是真君似乎并不在意。或许是与白石观交好之意?弟子也说不好,需要观主您来定夺。只不过,在那北地,凤凰儿真君确实对弟子处处照拂……”尛說Φ紋網 “……后来拍卖所得九百万极品灵石,已存在观中的库房内。至于许多宗门的宗主及长老更愿意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换取,他们愿意交换的宝物都已记录在玉简中,弟子实力低微不敢带在身上,也将其随灵石一起编入库房中……” 容晴点了点头。 以物易物的方式不同于拍卖,繁琐得很,尤其是牵涉到极为珍稀的宝物时,往往需要数十年的时间才能完成一桩交易,中间要牵扯到的宝物数量和人情极多。 容晴又问了林天其中的许多细节。林天皆能对答如流。 “你觉得凤凰儿是当真要交好白石观?”容晴突然问道。 “此事弟子也不知正确答案。”林天眼观鼻鼻观心,“凤凰儿真君并没有明着给任何好处,所以弟子也只能讲讲感受,并无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这样啊……”容晴刚想笑着让林天不要多心,就敏锐地察觉到天地灵气的异动,带来熟悉的感觉。 这是? 一道雪色长雷瞬间照亮了天幕,破开无数乌压压云层,随之而来的轰鸣巨响,震醒了此界万千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