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成瘾》 第1章 娇宠成瘾 作者舒沁橙 文案 宋四姑娘捡了个乞儿回府。 乞儿瘦弱,却长得俊俏,打架特别狠。 宋芙照顾受伤昏迷的他,眼里含泪,对他说“不疼。” 他半梦半醒间听见,心中五味杂陈。 ──那是第一次,有人会因他受伤掉泪。 从此他再也不给别人伤害到自己的机会,免得又惹那娇滴滴的姑娘哭。 偏生宋芙是宋家小女,自小被捧在掌心疼宠,碰上事儿总泪盈于睫。 被狗追了一路,她吓得脸都白了,泪水挂在眼睫上,要落不落的。 绣鞋掉了,她也只缩在角落,一个人偷掉金豆豆。 阿起提着单只绣鞋,半跪在地,细声哄她“别哭了,鞋丢了多少次,我都会给你找回来。” 后来,流落民间的太子被找回,而后登基为帝。 宋芙知道这世上再无阿起,只有帝王程启,再无人能唤他的名。 她上街为看他最后一眼, 谁料绣鞋被人潮踩掉,宋芙忍着泪被众人指指点点调笑。 忽地帝王越过人群,手中拎着一只女子绣鞋朝她走去,为他心爱的姑娘穿好了鞋。 百姓惊呼,他锐利的眼朝四周一扫。 “朕的皇后,谁敢看?” 狠戾乞儿真天子x娇软哭包小姑娘 阅读指南 1.1v1,he 2.全文架空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 主角宋芙,阿起(程启)┃配角预收《掌心娇》、《残暴将军的心尖宠》、《娇娘在怀》欢迎收藏~┃其它 一句话简介狠戾乞儿真天子x娇软哭包小姑娘 第1章第1章(修) 将空竹篮往上提了提,宋芙迈着轻快的步子,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左右发带上坠着的铃铛因她走得快,叮铃叮铃响了一路。 一如往常,她到书院为兄长送吃食,不同的是,今日没有下人相陪,她也顺利将午膳交到兄长手上。 想到方才二哥见只有她一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拉着她再三叮嘱,要她送了吃食便直接回去,别在外头逗留,万不能往西边走云云,念了好几次,宋芙傻愣愣点头,听得都能倒背如流。 她明年就要及笄,二哥和母亲还总将她当孩子,说了想要试试自己送午膳也是求了许久,各种好话说尽,还提起她的闺中密友,明示她也会相伴,阿娘才勉为其难点头。 好友也难得独自出门,两人一合计,都有各自想去的地方,便分头行动,最终仍是如了宋芙的意,能独自一人去书院。 送完午膳走在归家的路上,宋芙满脸笑意。 瞧!她不再是处处需要被护着的孩子了! 刚这么想,她挽在手上的竹篮忽地被往后轻拽。 “嗯?” 是勾到什么了吗? 宋芙扭头看去,脸上的笑登时凝住。 一只大黄狗咬住篮子,许是里头还残留食物的味道,让它误以为篮里尚装有吃食。 “这、这个不行……” 宋芙轻轻扯了扯, 想让狗儿主动松嘴。 可谁料那狗非但没松,反而咬得更紧。 它一双眼锐利扫来,双耳高高竖起,嘴里还溢出低鸣威吓。 宋芙瑟缩了下,手上一软就要松开,可想到这竹篮是阿娘为她编的,咬了咬唇,又重新抱住篮子。 她不想放弃,可又无法让狗儿放开,绞尽脑汁想了想,灵机一动,眼睛都亮了。 还真让她想到个可行的点子! 宋芙使了力,假意要同狗儿争抢,果不其然,黄狗也用了力气,宋芙便趁此时松手。 少了宋芙扯着的力道,大狗一时不察,往后摔跤,叼起的竹篮也因而落地。 宋芙忙奔过去将篮子拾起,同它说了声“对不住啦,这个不能给你。” 狗儿听不懂人言,宋芙的意思自无法传达给它,本以为它会就此作罢的宋芙却没料到,这狗死心眼,同她扛上了,跟了过来不说,还打算咬自己裙摆! 宋芙在它咬上之前扯过自己裙子,害怕它那口利牙没咬准,万一往她的腿上招呼可怎生是好? “别、别过来!” 她白着脸转身就跑。 自己可不是竹篮,被咬了留下齿痕还能用,她会疼会流血还会留疤的! 用篮子逗它这招已行不通,狗儿对它没了兴趣,但对宋芙本人却是兴致大增,“汪”了声,撒腿追上去。 宋芙欲哭无泪,提裙卖力奔跑。 第2章 喘着气不断思考,在演变成那样之前,她得找个地儿躲起来,或寻人助她才行! 边往前跑,左手边有些低矮简陋的建物显露出来,宋芙露出惊喜的表情。 有建物的地方就会有人,再不济也能有个躲藏处。 宋芙往那处奔去。 然越跑,宋芙皱了皱鼻子,觉得有些不对。 ──有什么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味道她闻过类似的,有一年后院假山也传出差不多的异味,动员府上下人查了,才知道有只麻雀死在一个犄角旮旯。 没传出味儿根本不会发觉那处有鸟尸,找到的时候都已烂了一半,宋芙光听就怕,从此不敢靠近假山周遭。 宋芙拧了眉头,心想不会这儿也有鸟尸什么的吧?开始后悔跑到此处。 跑着跑着,她注意到前方有三、四个人聚集,宋芙大喜,往他们的方向奔去。 才刚准备求助,脚下有黑影闪过。 宋芙低头看去,一只身形消瘦的耗子窜过,差点就要贴上她的鞋面! 她吓得惊叫闪避,无法顾及周遭,还撞到路旁的人,因而重心不稳,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痛……” 晕头转向,疼得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宋芙吸吸鼻子,慢腾腾坐正身子。 刚想起身,便听几个粗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这丫头怎么回事?” 宋芙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撞了人,急忙道歉“对不……住……” 定睛一瞧,才发觉有三个头发脏乱,脸上也不知多久没洗,肌肤卡了一层又一层黑垢的大汉围着自己。 嗯……准确来说,是围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宋芙摔倒时恰好摔进他们包围圈,于是她看起来也像被围住。 追赶自己一路的黄狗瞧她这方人多势众,摆了摆尾巴,犹豫是否靠近。 身量最高的那人见狗儿徘徊,嫌弃地哼了声。 他低首找了找,眼睛一亮。 宋芙正纳闷他要干嘛,只见他弯下身,随手捡了个石子,拾起的当下猛地砸向狗身。 “畜生滚一边儿去!” 黄狗哀鸣逃跑,方才的威风尽失,宋芙听了都觉得疼,露出不忍的表情。 男子扔完石头,一转身,恰好将宋芙拧眉瑟缩的模样看在眼里。 “哟,小姑娘心疼啦?” 几名大汉哄笑,把她整个人从上到下看了遍,尤其在她脸蛋与姣好的身形上停顿许久,目光不善。 她肌肤白嫩,细眉微微拧起,面容娇美,水汪汪的眼露出怯意。 宋芙往后躲了躲,说不害怕是假的。 却在此时,旁边那少年一动,挡在她身前,阻隔他们恶心的视线。 他一身衣裳稍嫌宽大,挂在清瘦的他身上,好似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并不怎么合身。 少年的个头要比宋芙高上一些,她看了下,自己也就堪堪到他肩膀而已。 见他挡在面前,几名男子互相看了眼,忽然放声大笑。 “干啥?想英雄救美?你小子有能耐啊,区区一要饭的,也在做着美梦呢?” 宋芙一愣。 要饭的? 她仔细再瞧少年。 他所穿的衣衫多处有缝补的痕迹,虽是破旧,但洗得干净,针脚也细密,从上头褪了的颜色来看,足见搓洗过多次。 少年衣着简朴,却半点脏污不显,与那几个大汉相比,也不知“要饭的”一词是形容谁更为贴切些。 宋芙嫌弃的目光同他们对上,反倒让几个流氓混混目中精光大盛。 他们露出狞笑,聚拢过来,还抬手想拉扯自己。 宋芙往后退避,背上磕到硬物,扭头一看,惊觉已贴上墙面,竟是退无可退。 怎么办…… 宋芙咬唇,左右张望,思索该如何脱身时,手中竹篮映入眼中,她顿了顿。 有了! 第3章 院里的下人来回奔走。 每个侍女回屋,宋芙都满怀希望地抬头询问“怎么样?可寻到了?” 奈何等来的全是否定的答案。 “还是没有……” 宋芙撑起的笑容没法再维持,一点一点垮了下来。 “辛苦你们了……” 说完歪在榻上,就像一具瓷偶,雕刻精致,却无半分生气。 玉瑶见不得她这样,扭头吩咐“循四姑娘回来所经的地方再找一次,铃铛是圆的,指不定滚到哪个角落去了,一个坑一个缝都别放过!” 小侍女得令,又再分头去寻。 宋芙本以为用过晚膳,怎么也该找着了,横竖就是落在自己屋里。 结果地上和床榻都翻遍,愣是没有寻到另颗铜铃。 现在想想,下午她进城后,走动的人多了起来,行到一半才发觉路人都避着她,表情还相当一致,均是掩了鼻子,皱眉望她,极其嫌弃。 宋芙自己也品出不对,抬袖一闻,还不是轻嗅,没什么防备地重重吸了一大口,差点没把自己给熏晕在路上。 最后几乎是急奔回家,恨不得每根发丝都细细洗过。 她以为铜铃应当是那时被她扯掉的。 不过当时另一边的铃铛究竟还在不在,宋芙自己也没法确定。 直至夕阳西斜,依旧没传回好消息,宋芙想了想,叹道“许是落在外头了。” 铃铛两侧皆有,一个掉了另一个也持续在响,今日又跑了一路,会掉在哪里都不奇怪。 杜氏揉揉她失去笑容的面颊“晚了也不好找,明儿个一早再继续寻吧。” 宋芙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夜里,宋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晚上睡了又醒,不是梦到可怕的混混朝她伸出脏兮兮的手,就是梦见睡到一半,鼠尸就在枕侧。 她自己把自己吓得心惊胆跳,还是玉瑶发现宋芙睡得不安稳,被魇着了,熬碗安神汤给她喝下,又在旁陪伴。 有人陪,宋芙才觉安心许多,终能闭眼再次入睡。 一早,宋府下人几乎将整座府邸翻个底朝天,却仍未发现他们府上四姑娘所掉的铃铛。 宋芙今日起得晚了些,小口小口用早膳。 玉露待她食毕,回报刚刚得来的消息。 得知没找到,宋芙自己也不怎么意外,就是掉的地方肯定更麻烦了。 她让人铺好纸,画出自己昨日行经的路线, 从宋府到熙川书院这一路都好说,就是后来被狗儿追赶往西的那一路…… 她被少年领着奔走,没他带路自己根本分不出方向,于是重点搜索位置,应当是书院不远处西侧。 “派人去这些地方寻,找到了有重赏!” 那铜铃是她配戴多年之物,意义非凡,不是丢了再买新的便好。 众人替自己找铃铛,宋芙想了想,觉得自己待房里干着急也没用,便换了身轻便衣裳,去小厨房转换心情。 昨天回来得那样仓促,也没有心思备料,宋芙心绪杂乱,本想着见了什么能用的食材便做什么,眼神扫到角落的木盆,探头一看,终于露出笑意。 她惊喜问道“谁帮我弄的芸豆?我本来以为今日做不成了呢。” 盆里盛水,水面上浮有零散的半透皮膜,底部还沉着白色豆子。 芸豆去皮得泡上一夜,将残留的豆皮用水泡掉,少了这项准备工作,要想以它做食材便得再隔一日。 玉瑶笑言“四姑娘昨儿个晨间不就说了,今日想做芸豆卷吗?前几个月也做过的,奴婢便晓得得先备好去皮的芸豆,便擅自作主了这么一回,还望姑娘莫要嫌弃奴婢多事。” 有件顺心事,宋芙心情都好了许多。 “怎会嫌弃!我高兴都还来不及,这下今日要做的点心也不用烦恼了,二哥从几日前就一直心心念念想吃我做的芸豆卷呢。” 宋裕鄞幼时身体虚弱,至今吃食上依旧多有忌讳,恰好宋芙喜钻研这些,便能依他喜好调整口味。 她让人把盆里的水倒了,将芸豆掰碎去煮。 看着厨娘拿勺子把芸豆用勺底压成泥再刮起,就好像浸泡在水底的雪地,反复积雪与铲雪,简单重复的工作也被宋芙瞧出乐趣。 待煮好晾凉,宋芙将芸豆泥平铺在备好的湿布之上,搓揉成条,再压成扁状,如一枚 细长的纸条。 前半部宋芙抹了一层豆沙,后半则抹了樱桃酱,捏着白布两侧往内卷起,慢慢塑成半圆柱形。 把头尾两片切掉,宋芙自己先尝了味儿。 第一片是豆沙馅儿的,细腻的芸豆外皮裹着香甜豆沙,在舌上还有细沙般的口感。 宋芙见身边的玉瑶看得眼睛都直了,玉露虽表现得蛮不在乎,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芸豆卷上瞥,也切了两块让她们尝尝。 玉瑶吃得贼香,咽下去后十分感动“奴婢泡的豆子……太值得了,还是四姑娘做的糕点好吃!” 矜持的玉露细嚼慢咽品尝,末了点头,赞了一句“确实不错。” 宋芙得到她们称赞,嘿嘿笑了,再切了尾端的樱桃馅,自己将最末不成形的那块吃了。 不同于豆沙的甜,樱桃馅的甜中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微酸,捣得细碎的果肉鲜甜,又是另一番滋味。 宋芙将两种馅料的芸豆卷切好装盘,分送各院。 爹娘的、大哥大嫂的、给二哥留的、还有自己的! “好了,去厨房那儿看二哥的午膳好了没有?好了的话就备车,我把点心也一起给二哥送去。”说完后顿了顿,再详加补充,“多带几个护卫同我一道去。” 有了昨日的事件,宋芙是说什么也不愿再独自出门。 二哥在书院读书,一个月只能回来几日,宋芙便利用送午膳的时候去看他,陪闷坏的他说说话。 让侍女挽着食盒一同前往书院,竹篮虽还能用,但被狗咬的地方竹条断开,断面不齐整,杜氏担心宋芙会受伤,允诺给她另编新的,宋芙才拿另外的小食盒暂代。 途经城外,宋芙掀帘往外瞧去。 尘沙轻扬,只见稀疏的林木与树丛。 宋芙想了想,招来护卫“问问去寻铜铃的人可找到了?回程时往西侧去看下吧。” 虽说对那里没有什么好的记忆,为了找铃铛,宋芙还是觉得自己亲去一趟较为稳妥,到底实际走过,去了哪些路段也还有点印象。 毕竟今日的她已非昨日的她,她可是带了好几名护卫出门的! 望向外头骑马的几名护卫,宋芙满意点头,心中安定不少。 给二哥送完午膳,宋芙的马车便往西行去。 答答的马蹄声响,在这里却显得异常突兀,还未靠近,就引了居民注意。 老杨瘸着腿一拐一拐,脸上带着青紫,也好奇张望。 乍一看,他瞪圆了眼。 掀起车帘的小姑娘,不就昨日跟在要饭的身后的那个吗! 老杨眯起眼,伤腿很应景地抽痛了下。 他面色扭曲,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被护卫发现看了过来,老杨垂首,快步离开,眼神却带着恨意。 …… 午时的溪水被阳光晒得正暖,阿起赤着上身洗浴。 发梢沾了水垂落在额上,滴落的水珠顺着那张精悍英挺的脸一路向下,像描绘他的面部与身体轮廓般,最后隐没在腰间系着的衣衫之中。 他右后腰有块棕色胎记,弯下腰掬水时若隐若现,偏大半都被衣裳遮去,看不出是何模样。 沙沙,背后的树丛传来声音。 阿起停住动作,眼神往后扫去,不动声色将身子绷起。 茂密的树丛拨开,少年从中探出头,看见阿起,麦子便唤了声“起子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见是熟人,阿起转回目光“什么事?” 他边走上岸,边将挂在腰间的上衫穿起。 穿衣的动作显出浅浅一层肌肉,虽然瘦了些,线条却很是结实。 麦子跟在他身后,就等他发问。 “我打听到一个不错的活儿!城南那儿的庄子今年大丰收,他们的人不够,缺人帮采收庄稼呢,明日就要人,哥你去不去?” 听来确实不错,阿起点头“去。” 两人往回走,麦子也没有停下话题的打算,继续道“希望这回薛二杨大那几个别再来闹事了!” 大家都是讨生活的,自己工作没做好,雇主更青睐力大勤奋的阿起,辞退偷懒不做事的那几人,反惹得他们眼红,处处寻阿起麻烦。 要麦子说,那些人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说到杨大,他又想起一件事。 麦子很习惯阿起的沉默,知道对方没打断自己就是都有在听,再道 “我来之前看到不知哪个发达人家的姑娘,乘了马车过来,说要找什么铜铃……” 阿起走着,脚步忽地一顿,却只有很短的瞬间,在麦子察觉到之前已恢复正常步伐。 “然后呢?” 本来要接着说的麦子哽住,错愕了下,难得阿起会催他。 瞧见阿起拧眉望向自己,麦子咳了声,振奋起精神,接续道“我看杨大他们几个喊了同伙躲在暗处,也不知在商量些什么歪主意,照我看啊那姑娘……” 后面的话尚未说出,麦子忽觉一阵风掠过。 待回过神来,阿起已奔到前方。 麦子盯着他的背影,满脸疑惑“为、为什么突然跑走啊?” 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 ※※※※※※※※※※※※※※※※※※※※ 【推荐基友的文《小公主可可爱爱》灰剑如羽 蔺宁是大耀王朝三公主,亲娘是当今王后,从小体弱多病,夜不能寐的她,不知道请过多少医师、大夫,用过多少良方、神药,都不见效果,可愁坏了不少人。 事实上蔺宁有一个秘密,她能听见亲娘挂念她身体,发出的担忧心声。 能听见小宫女打碎花瓶,怕她发现,发出的惶恐心声。 能听见父皇每每见她,都怀疑她活不到及笄疑虑心声。 却唯独听不见他的。 陆行是来自大荒王朝的蛮王质子,异于常人的金瞳,总是透着桀骜不屈的野性,在偌大的宫城里活的步履艰辛。 直到一个梳着花苞头,糯叽叽的小姑娘闯入他的世界。 小姑娘总是软软香香的凑过来,即便不说话,也能听见她心里说:“陆行哥哥眼睛真好看,好像天上的太阳,亮晶晶暖洋洋的~” “陆行哥哥脸长的真好看,皮肤好白呀~” “陆行哥哥骑马的姿势是最帅哒~” 其实他也没有她想的那好,看着被手捂热的糕点,随处可见的小花,陆行觉得自己该拒绝,他是狼王的儿子,岂是一个小姑娘能哄骗的? 蔺宁:陆哥,你不喜欢这些礼物吗? 陆行:......喜欢! 后来,曾经的质子回归大荒,夺嫡夺位,率十万大军攻临大耀都城,铁骑之上一双金瞳邪肆嚣张:本王说过,本王要福康公主。 你不给,我就来抢! ——是你先靠近我的,便没有再离开的机会。 第4章 说完,他转身离开,再无同宋芙说话的意思。 宋芙捧着送不出去的荷包,实在纳闷。 爹爹说过,这人哪,没法同金银那样,能让每个人都喜欢。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荷包,又抬头望了望少年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真会有人不喜钱财? 宋芙还是头一回碰见。 她追了上去,询问“为什么不要啊?” 就算是她的侍女,除了美食外也最喜金银了,天天都跟她一道出主意想着,下回能把金子银子融成什么逗趣的模样儿赏玩呢。 宋芙等不到回答,几个粗鲁的声音却由远至近传来“找到了,那要饭的在那儿!” 她面色一变。 又是那群混混! 再度被追赶,本就累极的宋芙气喘吁吁,胸口又疼又紧,每呼吸一次都是折磨。 她跟在少年后头东弯西拐,每回觉得他跑得那样快,自己肯定追不上时,转过下个巷口,仍会看见他的背影。 一路跑得辛苦也就罢了,更令宋芙难以接受的是,四处到处都飘着一股不好闻的气味,加上她又喘得厉害,那些气息自口鼻灌入,实在令她浑身不适。 再过一个转角,宋芙见少年不再急奔,而是撩开倚在墙边的破烂木板,眼神扫向她“进去。” 那木板约有半个成人高,也不知放了多久,沾了潮气,角落还长着青苔。 这附近杂物堆积,几个木桶四散,铁圈锈蚀,木片断裂,均残破得无法使用。 没人收拾,他们蹲下躲藏却是正好。 终于不用再跑,宋芙很是欢喜,捂着尚剧烈起伏的心口走去,却总感觉恶心的气味变得越发浓重。 错觉吗? 她皱皱鼻子,很快,宋芙就明白了为什么。 一列蚂蚁自墙根源源不绝前进,聚在木板后方,围绕在已腐烂的动物尸体旁。 宋芙僵住脚步,想转开目光时已是太迟。 灰扑扑的身子与细长的尾巴,瞧着像是耗子。 黑蝇与蚂蚁围在它身周,光听见“嗡嗡”翅膀拍动的声响,鼠尸的惨烈模样便浮现在脑中。 宋芙手掩口鼻,面露惊恐,含泪猛摇头“可、可以换个地方吗?” 她头皮发麻,那景象太过恐怖,以至于宋芙说话声音还有几分抖。 少年瞥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却绕到木板后头自个儿蹲下“那你自己找吧。” 宋芙瞪圆了眼,有几分懵。 她没料到他躲了不说,更没出言哄自己的打算。 往常遇到这种时候,娘亲与大嫂总会温声宽慰她,爹爹与大哥则会赶紧让人清理,不让吓坏她的东西继续留着,连二哥休旬假回来,得知她受了惊吓,也会到她院里同她笑闹,逗她开心。 结果这冷淡的少年就像看不见地上的鼠尸似的,蹲在旁依旧面不改色。 宋芙等了等,也没见他分个眼神给自己。 怎么办?要走她不认得路,要躲的话又…… 尚犹豫不决,嗓门大的混混们声音再次传来。 “他们跑哪儿去了?” “溜得倒快,肯定跑不了多远,再找找!” 脚步声就要接近,宋芙面色慌乱,这会儿再跑已是来不及。 权衡过后,宋芙牙一咬,还是跟着少年躲藏。 她一进来,少年即刻掩上木板。 斜靠墙的板子恰好给他俩留了一丝空间,木板因为陈旧,有少许如米粒大小般细小的孔洞,从中透出斑驳亮光。 宋芙躲是躲了,口鼻仍用双手紧紧捂好,克制自己不往那坨可怕的东西看去。 她直直盯着面前的老旧木头,逼自己专心研究木纹,看得仿若那是块珍稀古物。 表面看似冷静,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抖成什么样。 阿起眼角余光瞧着她。 宋芙长相柔美,皮肤嫩白,侧面看去睫毛又长又卷。 她一双眼睛本就圆,此刻受了惊吓更是大大睁着,眼眶含着泪水一晃一晃,活像只瑟瑟发抖的小鹿。 “叮叮。” 细小的响音回荡。 第5章 阿起“……” 几名混混在他们躲藏的木板前驻足,商量接下来是否分头去找。 “会不会躲起来了?躲在桶子里还是板子后面啥的?” 一听关键词,宋芙惊得僵住身子,屏住呼吸。 铃铛也因她此举,终于不再发出声音。 阿起收回目光。 另个混混则道“嘁,那要饭的可不是会躲藏起来的人物,要我说,分头去找太冒险,还是咱仨一起上,你是没见过薛二被他打成什么样。” 几人一合计,最终还是结伴同行,总算离开。 可怕的人走了,阿起刚挪开木板,宋芙便立即起身,奔出去大口喘气,压下胸口翻腾。 阿起再次给她指路“往那儿走可回城,赶紧走,别再来了。” 宋芙顿住。 他话音冰冷,语气算不得好,还三番两次赶自己离开…… 想到他连自己给的钱财都不肯收,宋芙抿了抿唇,有些委屈。 她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 宋芙扁着嘴“走就走……” 她提步离去,想走快又怕被刚才那群人发现,宋芙慢下步子,左右张望,走得快了害怕,慢了却又顾虑。 她就像受惊的小鸡崽儿,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吓得僵住。 直到她身影小得再也看不清,阿起方收回视线。 再睁眼,他散漫的目光倏地变得凌厉,活动脖颈,走向吵闹声传来的地方。 蓦地,视线范围内奔出那三人,几人指向他,与阿起打了个照面。 “在那里!另个女的呢?” 阿起冷笑,慢悠悠往前走了几步,原想围攻他的三人见到他面上表情,心中一突,萌生不如撤退的打算,但左右看了看,他们可是有三个人呢!遂硬着头皮迎上。 没人退缩,阿起眯了眯眼,脚下发力,嗖地直往他们奔去。 猎物与猎人立场调换,嚣张放话的转为哀号,惊起屋檐上歇脚的鸟儿四处飞散。 片刻,躺在地上的三人哼哼唧唧,阿起面不改色,连话也懒得与他们说,转身走人。 一个一个来,还是一次来三个,对他来说并无不同。 忽然,地上有个物品反光,随着日光照射一闪一闪,引起他的注意。 阿起看了过去。 …… 宋芙风风火火归家,一踏进宋府,她急忙对下人吩咐“备好衣裳,我要沐浴!” 其他人尚来不及反应,她奔进自己院子,活像后头有恶鬼猛追似的。 侍女们头一回见到主子这样匆忙,有心想问,宋芙接连下了许多命令,甚至不等她们动作,率先解起衣带。 玉露疑惑“四姑娘这是怎么了?” 像是恨不得把衣饰全摘了似的? 一靠近,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腐败味,玉露不由面色一变“您去了哪儿?怎会沾上这样的气味?” 说起这宋芙就想哭,手忙 脚乱扯了发带,蹭去绣鞋,再吩咐另个侍女“这些都拿去烧了,我不要再穿第二次!” 也顾不得回复玉露的问话,径自进了浴房搓洗。 宋府占地广大,主要的院落都置有浴池。 里头热气氤氲,石阶、墙面、置衣的架子等都以汉白玉砌成,白花花的一片,加上热气,乍看彷若仙境。 宋芙前前后后洗了许多遍,搓到嫩白的肌肤都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几次以后,她低首嗅了嗅,再问侍女“可还有味儿?” 玉瑶摇头,宋芙这才安心泡在池子里。 累坏她了。 一放松下来,奔跑后的疲累和酸疼像是逮到机会,争先恐后涌上。 她嘴角一垮,玉瑶便着急问“四姑娘可是还有哪儿不适?” 宋芙如受伤的小兽般哼哼“腿酸,腰还疼……” 浑身都不舒服。 玉瑶满脸心疼,安慰她“待沐浴完,奴婢给您按按可好?” 宋芙自是点头同意,回到房里让她们捏腿的捏腿,熏发的熏发,她只要闭眼歪着就行。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惊险,不仅差点被狗儿咬,还险些让贼人逮了,以为是恩人的人还不怎么想搭理自己。 第6章 越想,她就越是郁闷。 轻柔的声音这时响起“蓉蓉。” 装扮素雅的妇人尚未进门,便先温声唤了唤。 素来不疾不徐的说话声,此刻听来却显得有些着急。 宋芙扭头,见杜氏向来从容的脸上全是紧张,不由站起来迎她,想问发生什么了? 结果起得太猛,自己的腿狂奔的后劲未消,登时软了脚。 “哎哟!” 杜氏吓了一跳,脸更白了“蓉蓉!到底怎么了?别吓娘。” 宋芙稳住身形后没有放开,而是偎在母亲怀里蹭了蹭“娘亲,我没事,就是跑得太急,腿疼呢。” 自小到大只要撒个娇,杜氏便什么都依她,但今日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杜氏没有回抱她,而是将宋芙稍稍推开,从上到下审视了她好几次,鲜少皱起的眉头轻拧,确认宝贝女儿无事,母女俩才一同在榻上坐下。 “你说你,除了书院还去了哪儿?衣裙怎会染上不好的味儿?若你的贴身侍女没来回报娘,你莫不是想当这事没发生过?” 杜氏保养得宜,脸上没什么岁月留下的痕迹,因身子长年不大爽利,面色略有些病态的苍白,也因此,说话声细细弱弱的,也少有喝斥人的时候,宋芙被她厉声质问,一时有些怔愣。 今日诸事不顺,见了家人想倾诉委屈,她什么都还没提起,就先遭了语气严厉的一顿念…… 宋芙鼻子发酸,眼前泛起一片水雾。 她声音细若蚊蚋“我就是路上被狗儿追了,碰上几个坏人,不得已躲在死了耗子的地方,才染上味道的嘛……” 越说越哽咽,话毕已是红了眼眶。 她也不想离动物腐尸离得那般近的。 早知会出这样的事,说什么她也不愿自己独自出门,谁能料到会被野狗追到那样的地方去呢? 杜氏也觉得话说得重了些,伸手将宋芙揽到怀里,叹道“所以娘才担心啊,我们蓉蓉最怕那些了,又怎会主动凑近?” 宋芙忍了许久的眼泪随着眨眼的动作终于落下,滴在杜氏衣上,加深了一圈颜色。 她张手回抱杜氏,不停掉泪“真的好可怕……” 杜氏轻拍她的背,温声哄道“没事了,娘在呢,娘给你梳头,梳完咱们去用晚膳可好?” 宋芙点头,抹抹泪坐到梳妆台前,杜氏执篦,轻轻为她梳发。 发带换成蓝的,铜铃也被仔细清洗过,绑好一边,杜氏却迟疑了下。 宋芙情绪已稳定许多,泪也不流了,身子却止不住的抽噎。 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好奇询问“娘亲?” 杜氏纳闷,拿起另边的蓝色发带,上头空空如也。 “铃铛怎么只剩了一个?” 第3章第3章 院里的下人来回奔走。 每个侍女回屋,宋芙都满怀希望地抬头询问“怎么样?可寻到了?” 奈何等来的全是否定的答案。 “还是没有……” 宋芙撑起的笑容没法再维持,一点一点垮了下来。 “辛苦你们了……” 说完歪在榻上,就像一具瓷偶,雕刻精致,却无半分生气。 玉瑶见不得她这样,扭头吩咐“循四姑娘回来所经的地方再找一次,铃铛是圆的,指不定滚到哪个角落去了,一个坑一个缝都别放过!” 小侍女得令,又再分头去寻。 宋芙本以为用过晚膳,怎么也该找着了,横竖就是落在自己屋里。 结果地上和床榻都翻遍,愣是没有寻到另颗铜铃。 现在想想,下午她进城后,走动的人多了起来,行到一半才发觉路人都避着她,表情还相当一致,均是掩了鼻子,皱眉望她,极其嫌弃。 宋芙自己也品出不对,抬袖一闻,还不是轻嗅,没什么防备地重重吸了一大口,差点没把自己给熏晕在路上。 最后几乎是急奔回家,恨不得每根发丝都细细洗过。 她以为铜铃应当是那时被她扯掉的。 不过当时另一边的铃铛究竟还在不在,宋芙自己也没法确定。 直至夕阳西斜,依旧没传回好消息,宋芙想了想,叹道“许是落在外头了。” 铃铛两侧皆有,一个掉了另一个也持续在响,今日又跑了一路,会掉在哪里都不奇怪。 第7章 杜氏揉揉她失去笑容的面颊“晚了也不好找,明儿个一早再继续寻吧。” 宋芙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夜里,宋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晚上睡了又醒,不是梦到可怕的混混朝她伸出脏兮兮的手,就是梦见睡到一半,鼠尸就在枕侧。 她自己把自己吓得心惊胆跳,还是玉瑶发现宋芙睡得不安稳,被魇着了,熬碗安神汤给她喝下,又在旁陪伴。 有人陪,宋芙才觉安心许多,终能闭眼再次入睡。 一早,宋府下人几乎将整座府邸翻个底朝天,却仍未发现他们府上四姑娘所掉的铃铛。 宋芙今日起得晚了些,小口小口用早膳。 玉露待她食毕,回报刚刚得来的消息。 得知没找到,宋芙自己也不怎么意外,就是掉的地方肯定更麻烦了。 她让人铺好纸,画出自己昨日行经的路线, 从宋府到熙川书院这一路都好说,就是后来被狗儿追赶往西的那一路…… 她被少年领着奔走,没他带路自己根本分不出方向,于是重点搜索位置,应当是书院不远处西侧。 “派人去这些地方寻,找到了有重赏!” 那铜铃是她配戴多年之物,意义非凡,不是丢了再买新的便好。 众人替自己找铃铛,宋芙想了想,觉得自己待房里干着急也没用,便换了身轻便衣裳,去小厨房转换心情。 昨天回来得那样仓促,也没有心思备料,宋芙心绪杂乱,本想着见了什么能用的食材便做什么,眼神扫到角落的木盆,探头一看,终于露出笑意。 她惊喜问道“谁帮我弄的芸豆?我本来以为今日做不成了呢。” 盆里盛水,水面上浮有零散的半透皮膜,底部还沉着白色豆子。 芸豆去皮得泡上一夜,将残留的豆皮用水泡掉,少了这项准备工作,要想以它做食材便得再隔一日。 玉瑶笑言“四姑娘昨儿个晨间不就说了,今日想做芸豆卷吗?前几个月也做过的,奴婢便晓得得先备好去皮的芸豆,便擅自作主了这么一回,还望姑娘莫要嫌弃奴婢多事。” 有件顺心事,宋芙心情都好了许多。 “怎会嫌弃!我高兴都还来不及,这下今日要做的点心也不用烦恼了,二哥从几日前就一直心心念念想吃我做的芸豆卷呢。” 宋裕鄞幼时身体虚弱,至今吃食上依旧多有忌讳,恰好宋芙喜钻研这些,便能依他喜好调整口味。 她让人把盆里的水倒了,将芸豆掰碎去煮。 看着厨娘拿勺子把芸豆用勺底压成泥再刮起,就好像浸泡在水底的雪地,反复积雪与铲雪,简单重复的工作也被宋芙瞧出乐趣。 待煮好晾凉,宋芙将芸豆泥平铺在备好的湿布之上,搓揉成条,再压成扁状,如一枚细长的纸条。 前半部宋芙抹了一层豆沙,后半则抹了樱桃酱,捏着白布两侧往内卷起,慢慢塑成半圆柱形。 把头尾两片切掉,宋芙自己先尝了味儿。 第一片是豆沙馅儿的,细腻的芸豆外皮裹着香甜豆沙,在舌上还有细沙般的口感。 宋芙见身边的 玉瑶看得眼睛都直了,玉露虽表现得蛮不在乎,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芸豆卷上瞥,也切了两块让她们尝尝。 玉瑶吃得贼香,咽下去后十分感动“奴婢泡的豆子……太值得了,还是四姑娘做的糕点好吃!” 矜持的玉露细嚼慢咽品尝,末了点头,赞了一句“确实不错。” 宋芙得到她们称赞,嘿嘿笑了,再切了尾端的樱桃馅,自己将最末不成形的那块吃了。 不同于豆沙的甜,樱桃馅的甜中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微酸,捣得细碎的果肉鲜甜,又是另一番滋味。 宋芙将两种馅料的芸豆卷切好装盘,分送各院。 爹娘的、大哥大嫂的、给二哥留的、还有自己的! “好了,去厨房那儿看二哥的午膳好了没有?好了的话就备车,我把点心也一起给二哥送去。”说完后顿了顿,再详加补充,“多带几个护卫同我一道去。” 有了昨日的事件,宋芙是说什么也不愿再独自出门。 二哥在书院读书,一个月只能回来几日,宋芙便利用送午膳的时候去看他,陪闷坏的他说说话。 让侍女挽着食盒一同前往书院,竹篮虽还能用,但被狗咬的地方竹条断开,断面不齐整,杜氏担心宋芙会受伤,允诺给她另编新的,宋芙才拿另外的小食盒暂代。 途经城外,宋芙掀帘往外瞧去。 尘沙轻扬,只见稀疏的林木与树丛。 宋芙想了想,招来护卫“问问去寻铜铃的人可找到了?回程时往西侧去看下吧。” 虽说对那里没有什么好的记忆,为了找铃铛,宋芙还是觉得自己亲去一趟较为稳妥,到底实际走过,去了哪些路段也还有点印象。 毕竟今日的她已非昨日的她,她可是带了好几名护卫出门的! 望向外头骑马的几名护卫,宋芙满意点头,心中安定不少。 给二哥送完午膳,宋芙的马车便往西行去。 第8章 老杨瘸着腿一拐一拐,脸上带着青紫,也好奇张望。 乍一看,他瞪圆了眼。 掀起车帘的小姑娘,不就昨日跟在要饭的身后的那个吗! 老杨眯起眼,伤腿很应景地抽痛了下。 他面色扭曲,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被护卫发现看了过来,老杨垂首,快步离开,眼神却带着恨意。 …… 午时的溪水被阳光晒得正暖,阿起赤着上身洗浴。 发梢沾了水垂落在额上,滴落的水珠顺着那张精悍英挺的脸一路向下,像描绘他的面部与身体轮廓般,最后隐没在腰间系着的衣衫之中。 他右后腰有块棕色胎记,弯下腰掬水时若隐若现,偏大半都被衣裳遮去,看不出是何模样。 沙沙,背后的树丛传来声音。 阿起停住动作,眼神往后扫去,不动声色将身子绷起。 茂密的树丛拨开,少年从中探出头,看见阿起,麦子便唤了声“起子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见是熟人,阿起转回目光“什么事?” 他边走上岸,边将挂在腰间的上衫穿起。 穿衣的动作显出浅浅一层肌肉,虽然瘦了些,线条却很是结实。 麦子跟在他身后,就等他发问。 “我打听到一个不错的活儿!城南那儿的庄子今年大丰收,他们的人不够,缺人帮采收庄稼呢,明日就要人,哥你去不去?” 听来确实不错,阿起点头“去。” 两人往回走,麦子也没有停下话题的打算,继续道“希望这回薛二杨大那几个别再来闹事了!” 大家都是讨生活的,自己工作没做好,雇主更青睐力大勤奋的阿起,辞退偷懒不做事的那几人,反惹得他们眼红,处处寻阿起麻烦。 要麦子说,那些人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说到杨大,他又想起一件事。 麦子很习惯阿起的沉默,知道对方没打断自己就是都有在听,再道“我来之前看到不知哪个发达人家的姑娘,乘了马车过来,说要找什么铜铃……” 阿起走着,脚步忽地一顿,却只有很短的瞬间,在麦子察觉到之前已恢复正常步伐。 “然后呢?” 本来要接着说的麦子哽住,错愕了下,难得阿起会催他。 瞧见阿起拧眉望向自己,麦子咳了声,振奋起精神,接续道“我看杨大他们几个喊了同伙躲在暗处,也不知在商量些什么歪主意,照我看啊那姑娘……” 后面的话尚未说出,麦子忽觉一阵风掠过。 待回过神来,阿起已奔到前方。 麦子盯着他的背影,满脸疑惑“为、为什么突然跑走啊?” 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 第4章第4章 “没有吗……” 宋芙听在这儿找了半日的下人所言,结果又是毫无收获, 她不免感到失望。 还以为肯定就落在这里的。 失落归失落,下人们也确实是卖力找了。 初秋时候,一个个面色泛着薄红,汗珠打湿了脸和衣襟,手上和衣衫还沾了尘土,模样好不狼狈。 宋芙看得感动不已“找不到不打紧,今日出来的人人均有赏,回去后你们寻玉露领赏便是。” 一听此言,几人面上都扬起灿烂的笑意。 在宋府做事就是好,宋家人对待下人既大方也不苛待,即便最小的姑娘娇气了些,动不动就为点小事哭鼻子,但他们收拾残局后,所得的报酬也不少。 累归累,但有赏钱,那一切就好说。 下人好言宽慰宋芙,有的甚至还想再替宋芙找找,宋芙心中实则也还没放弃,一听自是应允“那再麻烦各位了。” “不麻烦、不麻烦……” 等他们准备各自去寻,没走出几步,几个生面孔忽然从巷口和树后等地冒了出来。 护卫“什么人!” 他们笑得不怀好意,领头那个露出一口黄牙,咧嘴言道“小姑娘,今日带的人倒多啊?怎么,不跟那要饭的一起混啦?” 第9章 姑娘怎会认识那样的人? 宋芙本来还疑惑了下,这些人她都没见过啊? 待细看了会儿,才注意到当中几个脸上青紫,伤口发胀得险些辨不出样貌的几人,疑似是昨日追在她与少年身后跑的混混! “……是你们?” 语气不大确定,实在是他们面容跟昨日相比差距太大,不主动出声,宋芙压根不会把两者联想到一起。 想到昨日不快的经历,宋芙维持捏起布帘一角的姿势,实际上往后挪了挪,想离窗更远些。 还没等她算好躲起来的时机,护卫已经驱马上前,厉喝“你们想做什么?” 宋芙慌乱的心顿时一定。 对了,她今日身边可是多了四个护卫在呢! 老杨见他们腰间佩刀,本来有些迟疑,可满打满算,除去车夫以外,能打的也就那几个。 他视线一扫,自己的人足有十来人,哪方占了上风还说不准。 手一招,直接下了决定“上!” 混混们一涌而上,宋芙看着心都提了起来“不会有事儿吧?” 他们可是以寡敌众呢。 见她担心,一旁玉露淡淡开口“四姑娘放心,府里的护卫训练有素,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 玉露最是稳妥,既然她都开口这样说了,那就必不会错。 宋芙再往外看,果然,护卫们刀未出鞘,单靠拳脚功夫,一对三都不成问题。 野路子与练家子比起来那是大大的逊色,更别提那几个大汉有少数人还带着伤。 腿脚胳膊都不利索,打斗时怎可能不被拖累? 不多时,原本气焰嚣张的贼人,一个个被护卫们制服在地。 宋芙面上浮现喜意。 果然多带点人出来是对的! 可随后,她便发觉不对。 一、二、三、四…… 宋芙“咦”了一声,玉露睁眼。 “少了一个人。” 她从头观战到了最后,找她麻烦的大汉们宋芙数了数,与最初的人数相差一名。 听到此话,玉露和护卫们均是脸色一变。 唯有被压制着,侧脸贴地的老杨扬唇笑了笑。 “小丫头倒是机敏。” 陶乙压住老杨的头,重重往地上一按“玩什么把戏?” “呃!” 忽然,车夫的声音传来,护卫们扭头望去,只见车夫与一人扭打在一块儿。 陶乙估算了下距离,惊觉根本赶不上。 “四姑娘!” 那名混混不知什么时候藏匿在树后,趁他们全放松下来时,竟往后绕到马车旁! 他手中举着短刃,刺入车夫手臂,车夫挣扎,他也因而跌落在地。 马车一晃,宋芙惊叫出声,玉露护在她身前,把发抖的宋芙揽在怀里,双眼警惕盯着车门 。 刺伤车夫的那大汉手举尚在滴血的短刀,一步步往上,眼看就要登上马车。 负伤的车夫咬牙往前爬,握住他脚踝往下一扯,车上又是一阵摇晃。 宋芙已顾不得再掀帘看外头的情况,她躲在玉露怀中,双眼满是惊恐。 “他……他是不是要爬上来了?” 玉露拔了头上宋芙赠给自己的银钗,握在手中“奴婢绝不会让他碰到姑娘一根头发!” 可宋芙却见玉露自己也微微在发抖。 “玉露……” 宋芙咬咬牙,捧着手中的食盒,心中极为不安,却也隐隐下了个决定。 要是人真的爬上来了……用食盒扔他,没法把人砸下去,起码也能把人砸懵! 车上两人屏息以待,可她们等了等,没等来贼人翻上马车,反倒听见扭打声又起。 主仆两人对视,均觉得不太寻常。 第10章 玉露一手捏着簪子,另一手揭起车帘,露出小小一个角落,两人往外看去。 手握短刀的混混面目狰狞,对握住自己脚踝的车夫疑似起了杀心,手上发力,正要往下刺入,腕子蓦地被人从后捉住,任他如何使力,刀子也无法再往下移动分毫。 “什……” 而那人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手中力道越收越紧,还能听见腕骨错位发出的喀喀声。 锵。 染得鲜红的短刀落地,他挣扎了好几次,手都没有办法抽出来,往后艰难一瞥,想要看看捏住自己手的到底是谁,一看是阿起,心都凉了一半。 混混的五官疼得都皱在一起,终于忍不住爆出惨叫“我的手……我的手啊……” 然后,清脆的“喀”一声,那人的手以不自然的角度垂下,阿起这才松手,冷冷看他抱着自己的手跪地哀嚎,疼得满地打滚。 宋芙愣愣看了全程,默默转动了下自己的手。 还、还在。 陶乙让手下把剩余的贼人绑了起来,自己戒备这突然冒出的少年。 别看他瘦归瘦,年纪也轻,能轻而易举把人手骨捏碎,这手劲与狠劲,瞧着就绝对不普通。 阿起扫了陶乙一眼,眼神冰冷,如同一只未驯化的猛兽,令陶乙不禁绷紧了神色。 适才打斗从未想过要拔刀,这会儿陶乙的手却慢慢往刀柄的方向挪。 可阿起也只看了那一眼,随即转移视线,将目光定在那群被五花大绑的大汉身上。 他沉着嗓音说道“要找人就冲我来,寻不相干的人麻烦做什么?嫌命长?” 在场所有人亲眼见过他刚才折断人的手骨,都不觉得这话只是威胁而已,后背沁出冷汗,没敢轻举妄动。 其余人全被镇住,唯有宋芙攀在车窗前,对他喊了一声“喂——你救了我两次,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娇声娇气的一句话,登时将现场冷凝的气氛打破。 阿起沉默了一瞬,拧眉看她“我不是让你别再来了吗?” 宋芙“……” 怎么又赶她走? “我找到东西就会走了……” 来这儿两次,回回都碰上事,可以的话宋芙也不愿再来。 “……找铃铛?” 一听关键字,宋芙精神都来了。 “对,你看到我的铃铛了吗?”宋芙侧过头,将只绑了一边的铜铃给他瞧,“跟这个是一对的!” 宋芙一动作,长发和蓝色的发带轻扬。 她的发色不黑,而是泛着浅浅的褐色,发丝搭在她脖颈和肩上,乖顺垂落,显得柔软。 阿起敛眸,耳边只闻清脆的铃声“找到了你就会离开?不会再来?” 宋芙点头“嗯!” 那当然! 阿起沉默片刻,就在宋芙以为他不打算搭理自己时,他说“我知道掉在哪儿。” 他领着宋芙的护卫,前往昨日他们躲藏的木板附近。 阿起指了指树下“应当就在这 周边,你找找。” 陶乙望了他一眼,心中纳闷,却也依言去寻。 连落叶堆他都没放过,伸手揭开沾了尘沙的叶子,本来只是想搜得仔细些,岂料这一掀,一枚精巧的铜铃躺在第二层枯叶上,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陶乙拾起,左右看了看,一喜“的确是姑娘的铃铛!” 铜铃失而复得,宋芙欢快的笑容又回到脸上。 “终于找回它了!谢谢你们!” 她笑得眼睛都成月牙,捏着帕子看那颗离了自己一天的铃铛,小心翼翼擦拭。 洁白的帕子一抹,却没有擦落太多尘沙,宋芙眨了眨眼,颇为意外。 眼角余光看见阿起打算离开的背影,她急忙喊住他“嗳!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都问第几次了! 阿起瞥了她一眼“不重要。” 宋芙“……那你起码收下谢礼,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我的铃铛呢。” 阿起又是三字真言“不需要。” …… 宋芙鼓起嘴,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绝,她还真跟他拗上了。 第11章 宋芙将手中一盘糕点塞到阿起怀里“钱财你不要,这个总行了吧?” 这盘芸豆卷是多做的,原想着回程路上可以在车上吃,眼下倒是正好。 阿起本想再拒,可瞧见那糕点的模样,脑子蓦地一痛,没能及时回绝。 镶有金箔的黑色木碟上,叠了两层如雪般的点心。 丝丝甜香尚未入口,便已钻入鼻端。 阿起皱起眉头。 分明该是头一回见到的甜品,可……却一点也不让他觉得陌生。 宋芙回了车上,对他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我今天只有这个,往后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到宋府寻我!我在家族里排行行四,说找宋四姑娘,他们便晓得你要找我啦!” 马车向前行驶,那姑娘却像放不下心般,趴在车窗前对他殷殷嘱咐。 “点心记得今日要吃完啊!” “今日多谢你!后会有期!” 人车远离,絮絮叨叨的声音随风声消逝,恢复原有的宁静。 阿起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提步离去。 第5章第5章(修) 装点心的圆碟带有木纹,上头叠了两层马蹄形的糕点。 白雪般的外皮,两端卷着枣红内馅,犹如雪地里盛开了两朵红花。 麦子冒了出来,围着阿起拿的这盘糕点,来回都不知绕了几次。 他还在想他起子哥怎突然跑了,一追才发现杨大和薛二那伙人又闹事! 起子哥救了差点受难的富家姑娘,然后得了……嗯,一盘点心? 先不提这谢礼有多让人摸不着头绪,但他看了这老半天碟与糕,没看出价值几何,更不知得干活几天还是几个月才能买上这么一碟──没看那圆碟小归小,旁边可是镶了金箔的,一看就不是便宜玩意儿。 这些暂且不论,就是看着看着,卖相好看,味儿也飘了过来。 甜的。 麦子双眼发直,眼睁睁看阿起拈起一块,放入嘴中。 外层的白入口即化,像细雪散开,尚未化尽,紧接而来的便是内层果肉馅儿的酸甜味。 阿起咀嚼的动作一滞。 果然如他所料,应当是头一回吃到,可总感觉……他似乎曾尝过。 阿起拧起眉头。 幼时的记忆如同一团迷雾,想触及细究,连伸出的手都会被那团白雾袭上,进而反噬。 强压下突然发作的头疼,阿起喉结一滚,把化在嘴中的甜腻咽下。 他垂眼,只见捏着小碟的手指干裂,满是劳作后的痕迹,与精致的盛装物还是甜点本身,都格格不入。 乍见麦子馋得猛咽唾沫,阿起将整盘点心给他“吃吧。” 麦子欢喜,却没接过,而是只捏走一块“我吃一个尝过味儿就行,剩下的起子哥吃吧!人家姑娘送你的呢。” “……” 没送出去,阿起也没多说什么,默默又拈起一块尝了。 这回的是豆沙馅儿,去除了酸,余下的只余满嘴的甜。 想到那个讲话总是细声细气的姑娘,阿起半垂着眼,望着芸豆卷上雪一样的外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宋家父母见女儿今日迟迟未归家,两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去打听,得到消息的同时,宋芙也方回府。 “去了官府?”宋贵兴怀疑自己听错,扭头与妻子杜氏对视,均从对方眼里看见惊愕。 杜氏将方回来的宋芙拉过来仔细瞧瞧“可是出什么事了?” 宋芙拍拍杜氏的手安抚“爹爹、娘亲,已经没事了,我今儿个出门带的护卫多,不光没出事,还将寻事的贼人送进官府了呢!” 光听“贼人”二字,杜氏都快厥了过去,宋贵兴招来护卫陶乙“你、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陶乙上前回话“回老爷、太太的话,姑娘回程途经闾左,欲寻铜铃时被几个当地居民缠上,有名宵小持利刃袭击,车夫因此负伤,参与此事之人均已扭送官府,无一错放。” 杜氏听完更晕了“利刃……负伤……” 宋贵兴听完大拍椅子扶手“真是岂有此理?那混账是谁,竟想伤害我的宝贝女儿?不行,得派人去一趟官府,这样的恶人绝对不容轻放!” 他说到做到,当即召了下人,让他们过去打声招呼。 宋贵兴就不信,搬出自己的名号出来,那些贼人还有好果子吃! 第12章 杜氏恨不得数清宋芙头发丝是否少了,或是哪里磕碰到,宋贵兴闻言也忙围在女儿身旁,关切询问。 父母这般重视自己,宋芙心中甜丝丝的,温声同他们说了整件事始末。 “害怕自然是有的,我当时可担心他若爬上马车,那该如何是好呢。” 重点夸了多亏车夫阻拦和玉露护着自己,宋家父母点点头,家有忠仆,相当欣慰,允诺会赐下重赏,接着宋芙提到“另外还有一个人也帮了我,不过我自己备过谢礼谢他了!” 宋贵兴夫妻二人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陶乙和玉露,两人都点了点头,陶乙补充道“是个少年郎,属下瞧着应也是该地的住民,年纪轻轻,力气不小,单手就能将握住短刀的那贼人腕子拧断。” 眼神狠,做事更狠,完全没留一丝还能让恶人再次崛起的机会。 宋芙见自己娘亲听了陶乙所述似有些憷,其实就连她自己当时见了也吓得说不说话来。 骨头发出的“喀喀”声,至今宋芙依旧觉得清晰可闻。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有他伸手制止,那贼人手持的刀刃,下一个刺伤的不是自己就是玉露。 宋芙抿了抿唇,终是开口“那公子话不多,还有点不耐烦……但三番两次救了我,我昨儿个被混混追了一路,也是他领着不识路的我去躲起来的!” 替他说话时,宋芙后知后觉想到,他总是让自己别再来、赶紧离开,莫不就是知晓这处危险,才让她别再靠近的吧? 说完,宋芙垂下肩膀“我昨日要赠他金银当谢礼,他没肯要,今日便送他我做的一碟芸豆卷,现在想来,这礼还是轻了。” 听见女儿所言,宋贵兴很是惊讶“没要金银?” 这可真是奇事。 照陶乙说来,既然救了宋芙的少年也是闾左之地出身,那地方多是贫困人家所居,应正是需要钱财才是,怎还会拒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而杜氏则是为宋芙这两天的经历心疼坏了。 “铃铛找回来了便好,明日要早起可还成?要不歇个一天吧?庄子的事有爹爹和娘亲在呢。” 宋芙确实是累了,却没有应下母亲的提议。 “今日早些歇息便好,庄子我还是要去的!” 杜氏见宋芙精神可以,也不拘着她,让她早些回院去歇息。 明早的行程是宋家的固定日程,也是几天前就订下的事。 宋家的庄子大丰收,宋芙要亲自去挑可以用在点心上的新鲜食材。 他们所居的惠城以糕点闻名,最不缺的便是糕饼铺子。 铺子最密集的地方,每走十步就有一间糕饼坊,整条街日日洋溢着饼的甜香,又被人戏称为“糕饼街”。 每年九月末,惠城所有糕饼铺子便会联合起来,选出当年最受民众欢迎的甜品。 此举不光能让商家声名大噪,其他的产品也能一并提高销量,生意一整年都火红得很。 宋芙参加过两次,一次在外观设计上太中规中矩,不出彩,去年那次则是食材出了状况。 今年她即将参加第三次,说什么都得雪耻! 她伏案绘制几款点心的图样,左右手各拿着一张,问着侍女们“你们觉得哪个更好看?” 玉瑶迟疑,选不出来,只好笑说“姑娘喜欢哪个,哪个便好。” 而玉露瞥了一眼,淡淡回道“右边。” 同样都是花形,左边那款含苞待放,右边那图则是开得正好,看着也大气。 宋芙瞧了瞧,点头“我也觉得右边的好!那就这个吧。” 净过手,宋芙坐到梳妆台前,让玉露为她卸下绑起的头发。 自倒映的镜中,宋芙瞧见玉露一双眉紧皱,不禁好奇问她“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今日遭遇那样的事,即便吓着了也是情有可原,宋芙自己现在心里也还跳得飞快呢。 玉露瞧了镜中的宋芙一眼,少女日渐长成,面容逐渐脱去稚气,显露出几分成熟的娇美。 雪肤樱唇,眉眼精致,已能看出美人迹象。 她想了想,替宋芙拆下发带,终是忍不住问“姑娘与救了我们的公子,昨日是初次见面吗?” 问完,她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落在宋芙面上,不打算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宋芙却不觉得有什么,点头应了“是啊,我那会儿被狗追着,那些贼人恰好在寻他麻烦,我摔了一跤,他们看了过来,我就带那公子一起跑了。” 玉露“……” 敢情主动有了交集的还是他们姑娘这方。 第6章第6章(修) 宋芙扭过头,眨了眨眼“有什么不妥的吗?” 玉露本想说那人许是见姑娘貌美,或是身份不凡,为了接近她才使出这等诡计。 毕竟这惠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宋贵兴也是有名的大商贾,宋府的产业更是家大业大,连宋芙自己名下都有几间赚钱的铺子。 第13章 放着这样一块行走的香饽饽,施点恩指不定能进到旁人朝思暮想的宋府里干活,岂不美哉? 玉露露出个极淡的笑容“是奴婢多想了。” 芙也不多问,转过头继续让她拆头发。 玉露眉眼柔和。 姑娘自幼被家人保护得太好,还不知世间险恶,他们这些身边人,怎好不多警醒些? 再还有……宋芙也到了可以许人的年纪。 玉露远远就瞧了一眼,印象中那位公子虽出身贫贱,却长着一张好相貌。 不过当她提及他时,宋芙脸上并无羞涩之情,这点还是令玉露较为放心的。 然而现在无事,却不代表以后也安然。 所幸姑娘说过,不会再往那处去,那么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就趋近于零。 奈何,她这心放得还是太早了些。 翌日。 远处翠绿的山峦连绵,湛蓝的天空被几朵棉絮般的白云点缀。 微风轻拂,树上绿叶露出一颗颗饱满的果实,等着被人采撷。 清晨,不论是耕地还是大棚里头,都已开始有了忙碌的人影。 宋芙起了个大清早过来,一头就钻进为大伙儿们准备午膳的厨房里,跟着厨娘一起忙活。 每年,他们宋府都会派人以这样的形式参与秋收。 今年城南的庄子轮到宋芙过来,哪怕是娘亲与大嫂,一早也是各自赶往山上的庄子去帮忙。 厨娘拿个小碟子给宋芙,宋芙泯了泯,舔舔唇,看着褐色的酱汁,提出建议“还可以再咸一些。” 得了她的意见,厨娘谢了她,转身继续调整香料和调料的份量。 宋贵兴白手起家,早年也是苦过来的。 但凡有机会都会让他们与底下人一块儿干活,希望儿女和儿媳能知晓今日一切得来不易,让他们能更容易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设想。 宋芙也是因此得了对厨艺的兴趣,宋贵兴见女儿喜欢下厨也不拦着,反倒从各地酒楼等,聘请擅厨艺的厨子来指导宋芙。 若碰上独家研制的方子,宋芙只要喜欢,宋贵兴也会砸钱买下。 钱财不缺,良师尽心、父母支持,从小浸淫在这样的环境中,宋芙手艺过人,在这惠城开的糕饼铺子也是自己精心配置的食材,生意火红得很,今年初刚在隔壁城拓了新铺子。 有了名声,厨娘们知道这位宋姑娘有几分真功夫,自是不敢小觑。 厨娘揉好面,宋芙将它们切成等量的一小块,再搓成圆,剩了最后一个,宋芙还给圆拉出两个尖尖的耳朵,厨娘看得发笑。 “姑娘做的这是小狗崽子呢。” 主家的掌上明珠,却一点架子也没有,长得甜,说话也甜,还喜欢做些有趣玩意儿,把平平凡凡的白面馒头都能整出好玩的出来。 宋芙用多出来的一小块面团揉成椭圆,轻压成扁状,沾了水黏在被她拉出耳朵的那颗圆馒头下方。 末了再捏块小的,充当舌头,顺带用刀子画出上扬的嘴,成了吐舌的逗趣表情。 完成后她捧着欣赏了一会儿,把成品转给众人看。 “瞧,这样就更像小狗啦。” 会追人的大狗她怕,但小狗崽子还是可爱的嘛。 厨娘们凑近一看“哟,还真像!赶明儿我也给孩子做个这样的馒头,他们肯定喜欢!” 馒头发好蒸上,再来便是确认调料的味儿。 宋芙又尝了一次,厨娘忐忑看她,便见宋芙扬起笑容“可以了!” 本来这酱猪肉腌制上几天的话会更入味,白花花的那些猪肉川烫起来,后来浇上的酱汁即便调得再怎样香,没经过腌制,还是少了一个味儿。 瞧见宋芙一脸可惜,厨娘“嗐”了声,猜到她在想什么,忙说道“姑娘,您可别觉得这样寒碜,能吃到肉大伙儿都得偷笑了,何况您还调了酱!已经够啦!” 被安慰了,宋芙只好承认心中所想。 “还是我准备得不够充分,若是我早几日就安排上,大家就能吃到真真正正的酱猪肉了!” 收成最需体力,馒头管饱,吃了肉才能有力气,农民平日过着省吃俭用的生活,也不一定会为了一口吃的,花钱买几斤肉补身体。 蒸馒头的香气和调制好的酱香被风远远送了出去。 麦子举起镰刀,割下又一把泛红的粟米,直起身来以手垂着发僵的腰时,鼻子动了动,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咕──” 他忍不住深吸一大口气,虽夹杂了作物被割下的新鲜草香,但咸甜的香气半分也没有被掩盖。 麦子口齿生津“这什么味儿?这么香……” 不禁又吸了一大口,很是陶醉。 一旁的阿起也闻见了,但他手上动作不停,仍一把一把割下已成熟的粟米。 第14章 放眼望去,就属他们这块田收成速度最快,已空了足有八分之一。 皮肤晒得黝黑的男子也跟着伸展身体,边用肩上挂的汗巾擦汗,边同他说道“那是主家的姑娘在给咱们做午膳呢!” 麦子笑出声来,摆了摆手“李哥你就别说笑了,我可是打听过了,这庄子站在这儿,放眼放去所有可见范围都是你们主家的,有这么大的产业,千金小姐不在家里赏花喝茶赴宴,那也不可能跑到这儿来,还为我们做午膳什么的……不可能不可能。” 李三看他手摆的,明显就是不信。 这事的确离奇,当初自己头一回听到时,他也跟麦子抱持同样的想法。 李三挑了挑眉“是真是假,等会儿你看了便知。” 别家的千金可能真是麦子说的那样。 只是他们主家的人,别说在这惠城,放到别的地方只怕行事也都是特别得很。 两人谈到一半,后头老伯训斥“你们这些小伙子打算聊到日落是不是?还干不干活了啊?” 麦子和李三急急忙忙又弯腰割起粟米。 然而,一旦起过一次身,再要弯腰,后背到尾骨这一段简直酸疼得厉害。 麦子割得是龇牙咧嘴,偏后头有老伯盯着,他也不好再躲懒。 他往前看,望着进度超前,把自己甩落一大截的阿起,身形几要隐没在绿叶与垂下的红粟之中。 麦子对比下两人所割下的数量多寡,简直天差地别。 “我起子哥不愧是我起子哥……” 感叹过后,麦子牙一咬,提起劲,闻着酱香味儿继续工作。 很快,到了午时。 即便是初秋,正午的日头还是晒人。 把最后一捆粟米搬上推车,麦子瘫坐在地,看着自己握镰刀的右手,虎口都红了,绝望地哀嚎了声“上午干完了,还有下午……” 他是真没想到会这样累。 李三招呼他们“好了,别在这儿耽误,去溪边洗手洗脸,就能去那儿领吃食了。” 他指了指一旁搭起的棚子,已经有手脚快的人先去排队。 麦子眼力好,看见案上摆的不光有白面馒头,馒头里竟然还夹了沾着酱汁的肉! 登时也不必人催促,麻溜地就把自己洗得水灵,跟着他起子哥一起排队,还不停往前张望。 负责递馒头和夹肉的除了妇人们以外,还有一个娇嫩的声音。 “来,小心烫,冰镇酸梅汤要不要一碗?” 这下麦子是真的相信李三对自己说过的话。 想到阿起方才只顾忙活,肯定没听到他们对话,麦子忙把李三说的事对排在自己前头的阿起说了一遍。 他感叹地说了句“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人美心善的姑娘?据说那肉还是她自个儿出的钱!我都多少年没吃上肉了……” 阿起听他碎碎念着,抬眼看了遮阳的棚子。 他可以确定,从自己或是麦子的角度压根看不见里面人的长相。 心善也就罢了,不管是真心还是为了做做样子,起码肉就摆在那儿,是实打实的。 至于人美不 美…… 麦子没有看到人家长相,又是怎么确定的? 就要轮到他们,阿起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铃铛声。 “来,小心烫呀。” 这耳熟的软绵音调…… 阿起抿唇,再往前踏一步,那捧了碗酸梅汤笑吟吟递过来的,不是宋芙又是谁。 宋芙也认出了他,小鹿般的眼亮了起来,惊喜地道“咦?你也来帮忙收庄稼吗?” 阿起淡淡“嗯”了声。 她笑笑地道“这回可不是我去找你,你不好赶我走啦!” 态度与前两日要和善上不少,阿起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宋芙说来帮忙也不是只动动嘴皮子吩咐旁人而已,自己也确实动手在做。 她白嫩的脸蛋被熏得绯红,转身拿包了油纸的馒头夹肉给他“不够再来拿呀。” 阿起一手捧着温热的馒头,一手端了冰凉的酸梅汤,找处遮阳的树下坐,麦子领了吃食也很快跟了过来。 他很是好奇地问“起子哥,你认识那姑娘啊?” 阿起把油纸揭开一些,蓬松的白馒头中间剖开,塞进沾了酱汁的猪肉,把靠近肉片的面体也染上颜色,吸饱汁水,成了湿润的褐色。 “就昨天那个。” 回答完,阿起也不管馒头还冒着热气,张嘴咬下。 第15章 紧接着是浸了酱汁的部分,舌头一压,还能从中溢出些许酱来,一抿便化在口中。 猪肉煮得软嫩,也不怎么费牙,包裹的酱汁不是纯粹的咸,而是带着鲜甜,连麦子也顾不上说话,先吃再说。 他被烫得眼泪都险些出来,却还是使劲嚼着“香!真香!” 再饮一口酸梅汁冲凉被烫得狠了的舌,麦子这才道“原来昨天给了哥糕点的,就是这宋家的姑娘啊!” 阿起拧眉,纠正他“那是谢礼,别胡说。” 麦子耸了耸肩,强调是不是谢礼对他来说差不多了多少,横竖都是给了点心的。 他赞道“果真人美心善!” 长得好看,人又善良,手艺还这般好! 麦子赞叹完要继续吃,无意间瞥见阿起手上的馒头,顿了顿,再对比下自己的。 “怎么?” 麦子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起子哥的馒头,看着比我大了许多呢?” 阿起看了眼他的,再伸手一捏。 确实,握着也不像普通馒头的触感,上方像是还突出一块什么,下半则凹陷,并不如何圆润,底部也略有些空。 他将油纸整个揭开,这才发现,手上这颗被他啃了一口的馒头竟还长了一对耳朵。 翻开另个面一瞧,突起物一看就是动物的鼻子,还有着像是眼睛等的五官,吐舌露出个憨样。 阿起“……” 这是什么? 麦子凑近一瞧,愣住,憋了憋,肩膀疯狂抖动,最后实在憋不住,爆出大笑。 “哈哈哈哈哈,怎么是颗狗头?” 他笑得太大声,周围的人全看了过去,就连宋芙也好奇张望。 怎么吃个馒头还能吃得这样开心的呀? 等听见麦子口中所言的“狗头”,本来笑笑不以为意的宋芙一怔,急忙扭身去看蒸笼里剩余的馒头。 一个一个,全是圆呼呼的胖馒头,她的小狗呢? “我出去一下!” 只剩零星几人尚未领取吃食,正是有空闲的时候,宋芙忙了一早上,要去歇歇别人自然同意。 她奔到阿起和麦子聚在一起的树下,瞧见阿起手中的狗头馒头被啃了几口,脸颊都凹了进去,而阿起本人还挑眉在打量它,宋芙就尴尬地直想捂脸。 “对不住对不住,这个本来是我做给自己吃的,可能是太忙了厨娘没留意,直接包进了油纸里头,真没别的意思……” 宋芙本就红润的脸颊因困窘更显红艳。 把小狗模样的馒头给人吃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内涵别人呢。 “没事,能吃。” 说完,阿起又淡定咬了一口。 宋芙越看越是内疚。 这寡言的公子怎么说也都是救过自己许多次的恩人,宋芙不好放任自己被这么误会下去,急忙想出个补救方式。 “没注意到是我的不对,这样吧,你们随我来,给我个补偿机会?” 她一脸希冀,阿起本 想拒绝,馒头还是能吃,又不是什么大事。 宋芙看见阿起身边的麦子,想了想,再补充了句“这位公子不嫌弃的话也一块儿来?” 那寡言的公子瞧着就不好说动,他朋友倒是和善多了。 有了宋芙邀约,麦子眼睛一亮,这大好机会怎么可能错放? 麦子立即起身“好啊好啊,那咱们走吧。” 遂跟在宋芙后头。 走出一段路,两人回头看还坐在原地的阿起,脸上写满同样的疑问。 ──你怎么还不跟上? 阿起“……” 第7章第7章 侍女打起帘子,宋芙领着他俩进到屋内。 原本走在前头的麦子,这会儿畏手畏脚,缩在阿起身后,浑身都不太自在。 “我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他低声说着,视线偷偷落在一旁的侍女身上。 第16章 一进门,丝丝的凉气扑面而来,阿起顺势看去。 角落置了几个冰盆,若非窗子支起,还能看见外头日头高照的景色,险些以为此时正是舒适凉爽的秋夜。 麦子赞叹了声“呼……活过来了……” 即便有树木遮阳,正午阳光的温度还是不容小觑,更别提他们劳动了一上午,说是全身都像着了火似的也不为过。 宋芙让他们坐下,把侍女送来的三个瓷碗摆到桌上。 “这是我招待你们的,当作是我的赔礼。” 白瓷碗中堆放着一颗颗红艳艳的樱桃,宋芙让人取来冰镇过的奶酪浇上。 鲜奶酪犹如冻状,非液体也非纯然是固体,浓稠的白色缓慢流动,慢慢包覆住红若玛瑙般的樱桃。 她再给他们盛装了琥珀色液体的小碗。 “这是蔗浆,喜欢多少便加多少,可甜了!” 同他们介绍完,宋芙毫不客气往自己的碗里倒了一整碗。 橙黄的液体洒在小小的樱桃山上,就像点点泛着金光。 她拿勺子挖了一勺送进嘴中,蔗浆冰甜,奶酪香浓,还有多汁的樱桃,宋芙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樱桃已事先去了梗与籽,哪怕一口塞了整颗,也能尽情咀嚼。 每咬一下,樱桃果肉就会榨出汁水,充盈口中。 宋芙咽下,打算再挖一勺,却发现面前两人谁也没动作。 她眨了眨眼,疑惑问道“难道你们不喜欢吃樱桃吗?” 不然怎么只看不吃啊? “没……没……” 麦子搔着头,实话实说,这叫樱桃的玩意儿他还从未吃过呢,没吃过的东西,又怎会知道喜不喜欢? 再说他也是沾了他起子哥的光,不然他怎可能也待在这儿? 不过……他实在没想到,宋芙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家,竟然也会愿意跟他们同坐在一起用点心。 惠城里家世好的姑娘麦子也遇过不少,哪怕路上走着,双方距离还隔有一人宽呢,经过他身边总要再往旁避一避,皱眉抬袖掩口鼻,活像见了什么脏物。 麦子暗自感慨。 “那不然呢?”宋芙歪头,催促他们,“这个趁冰凉的时候吃,滋味可好了,你们尝尝就知道!” 阿起看宋芙唇上沾的白色奶酪,偏她还一无所觉,睁着大眼望他,红唇微微噘起。 他指尖一动,别开眼,拿起勺子,在宋芙的注视下默默吃了起来。 酪樱桃口感细滑,滋味鲜甜,蔗浆与奶酪冰凉清爽,一勺勺下肚,也驱散一上午干活积累起的热意。 见他终于肯吃,宋芙笑了,也小口小口尝着。 麦子在一旁瞧了他俩的眉眼官司,不知为啥,总感觉自己好像是多余的那个。 脑子里胡思乱想,吃得急,麦子吃完又灌了几碗酸梅汤,吃饱喝足后也不安份,坐在椅子上不停扭动。 阿起皱眉看了过去“你怎么了?” 麦子胀红了脸,瞧见宋芙也露出关切的眼神,尴尬地道“我……我想去更衣……” > 是这样说的吧?总不好在一个姑娘家面前说自己要去解手。 麦子心中后悔方才酸梅汤不该喝多。 宋芙了然,招来侍女带麦子去净房。 等他们离开,宋芙这才说道“你朋友真有趣。” 两个人性格天差地别,也不知当初是什么契机认识的? 宋芙很好奇,却明白她与这公子的交情还没有深到可以聊这些的地步,心里不禁感到有几分可惜。 阿起对于宋芙给麦子下的“有趣”这评价并未反驳,他等宋芙吃完最后一口酪樱桃后,方站起来。 “多谢招待。” 下午上工的时候就要到了,阿起原想告退,却听宋芙唤住他。 “嗳,不公子,你还没告诉我酪樱桃好不好吃呢?” 阿起脚步一顿,拧眉看向宋芙,对于“不公子”这称呼相当不解。 “我不叫不公子。” 他答得这般认真,宋芙噗哧一笑“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啊,还不承认。” 本以为对方讨厌自己,那宋芙也不会主动凑近。 但她将遇见对方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后,发现他冷漠归冷漠,却从来不曾害过她。 不仅如此,还曾三番两次出手帮助自己,宋芙便大着胆子同他开起玩笑。 第17章 阿起纳闷,显然不知“不公子”三字因何而来。 宋芙掩唇笑够了以后,决定给他个提示“你忘啦,我昨日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回答我什么?” 他们俩的对话寥寥可数,并不算多,尤其每回宋芙问起他名字,阿起记得自己也从未对她报上名。 不过萍水相逢,偶然遇上了,又非会再次见面的关系,知道对方要如何称呼,又有什么用? 于是他回了她“不重要。” 宋芙贼兮兮地笑着,大有他不告诉自己名姓,她便打算一直以“不公子”唤他。 严格来说,她也没算喊错不是? 阿起垂下眼,淡淡回道“酪樱桃挺好。” 自打昨日遇上她以来,托她之福品尝到的吃食便一直增加。 想到盛着芸豆卷的食器,阿起问她“明日你可还会再来?” 没想到会被这么问,宋芙愣了下,点了点头“会呀。” 她还要挑选采收好的庄稼,看有没有适合用上的呢。 “碟子明日带来还你。” 宋芙压根还没听明白是什么,便稀里胡涂点了点头“哦……” 点完惊觉不对,人都要走了,才提裙追了上去。 “你说的是装芸豆卷的碟子哪?那个不用还我也不打紧的,你自己收着呗,那也是谢礼的一部份啊。” 再说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的道理? 可阿起却停下,语调平稳冷淡“你不欠我什么,自然也不需要任何谢礼。” 宋芙越听越迷糊。 “不公子你这话可就说错啦,我数给你听,你便知道我欠了你多少!”宋芙伸出白嫩的小拳头,每念及一个事件,纤长的手指便竖起一根,“被可怕的人追,你带我躲了起来,还告诉我回城的路,此为其一;那些人隔天差点加害于我,你救了我们,此为其二;替我找回我很喜欢的铃铛,这是其三;再来,今天误把做成小狗造型的馒头给你,是我的不对,此为其四” 她竖起四根指头的手在阿起面前晃了晃“瞧,我欠了你这四件呢!爹爹说,人要知恩图报,欠你的我可都记着,回报的还远远不够!” 几份吃食而已,哪就算报恩了? 宋芙不认的,她可没有这般小气。 “那都是小事,顺手罢了,我明日还是会带来还你。” 他这么坚持,宋芙也很无奈,正绞尽脑汁思考还能以什么方式让他收下碟子时,阿起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 少年皮相好,虽穿得简朴,但总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眉眼英气,色泽略淡的眸子回望宋芙,瞳色与方才浇上樱桃的蔗浆同样,都是琥珀色的。 他对她说“我叫阿起,不是什么不公子。” 第8章第8章 晨间的风吹在身上湿凉刺骨,天色还未全亮,日头自山的那一端探出头来,将暗灰色的天空镀了一层光晕。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空中的颜色也就越发明亮。 庄子在城郊,雇驴车要花钱,那还不如早些出门用走的,也 能省下一笔。 昨日阿起他们步行,今日再到宋家的庄子上工,也依旧天未亮便出门。 只不过昨日是昨日,今天麦子的步伐显然沉重许多。 他一手扶着后腰,双腿拖在地上艰难行走“哎哟……我的腰……我的腿……” 哀号完见身旁的阿起依旧走得笔挺,腰杆子半分没弯,觉得自己不能给他起子哥丢人,不由也咬了咬牙,直起身来。 一站直,腰部的酸疼更是明显,麦子实在遭不住,瞬间又恢复了弯腰驼背的姿态。 “不行不行……人跟人不能比……” 说完,忽地听见有个稚嫩的声音,说话的语气似还带了哭音。 麦子循声望去,只见有个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半大孩子逢人便问“可不可以救救我爹?” 那孩子头发散乱,腰带也没系好,松松垮垮的,循着他伸出的小小指头望去,路旁破了几个洞的草席上,躺了个双眼紧闭的男人。 男人面色发青,浑身僵直,麦子看了看,发现人并没有呼吸的起伏,也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阿起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行“走了,别对上眼。” 明知帮不上忙,却因过多关注惹得人有了希望,最后才发觉不过误会一场,无疑更为残忍。 既如此,还不如一开始视若无睹便好。 麦子心中叹息,追了上去。 这年头这样的事情不算少见,一个一个都帮忙的话,要帮到什么时候? 何况他们也没有那个能力。 第18章 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谁又有那个闲功夫去搭理旁人的生死? 在小孩儿往自己身边凑来时,麦子梗着脖子,连眼神也没有往他的方向偏移半分,径自走过。 孩子似也知道他们不会停下,在旁边踌躇片刻,又转而寻了另外的人协助。 直到他离开,阿起才以眼角余光看了一眼。 那么小的男娃儿,遭逢变故,眼角红红的,眼眶盈满泪水,却忍着没哭,哽咽寻人帮忙。 他收回目光,手紧握成拳,抬头望着大亮的天色。 这世上,会平白无故对人伸出援手的,终究只是少数。 他们抵达庄子时,宋芙的马车也刚到。 麦子“嗯?这是怎么了?” 只见宋芙的马车前跪了一对母子,孩子的右手泛着黑红色,软软垂在身侧。 那母亲边抹泪边说“也不知是被什么咬了,竟成了这样,家里也没多余的钱去请大夫,万一恶化了可怎生是好?” 宋芙听完,看了身边的侍女一眼,玉瑶取出粉色荷包交到那母亲手上。 “这些钱是我们姑娘的心意,拿着给孩子看病吧。” 旁边有个老者听了麦子的疑问,对他说道“我们姑娘心善,有困难求到她面前,姑娘肯定不会不应,受过她恩德的人不知凡几。” 麦子听完,忍不住对阿起说道“应该把刚刚那孩子带来宋姑娘面前求一求的。” 阿起没有应声。 待那对母子磕头离开,阿起才上前喊住宋芙“喂。” 宋芙扭头,还未说话,身旁的玉瑶认出阿起是昨儿个宋芙招待了酪樱桃的人,不由得对他训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喊我家姑娘?” 阿起淡淡看了过去。 玉瑶被那冰冷的眼神给刺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心中升起怯意。 宋芙却很高兴“起公子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来寻自己,宋芙心中感到很是新奇。 阿起将乌木圆碟递给宋芙“还你。” 宋芙无奈“不是说了不用还的吗?” 可阿起仍是那个动作。 没办法,宋芙只好让玉瑶收了碟子。 “那你午时再来寻我,我做点别的吃食给你吧?” 宋芙觉得自己送出去的钱财没能送成功,吃食倒是顺利多了,便打算以这样的方式来回报阿起的恩情。 只可惜昨日阿起会答应,也不过顺势而为,今日他便恢复本性,冷冷说了句“不必。”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宋芙鼓起嘴。 这人为什么就不能坦率点接受别人的好意呢? 不过没事,他有张良计,自己也有过桥梯。 宋芙狡黠地笑着,待到午时发放馒头,她将吃食交到阿起手上时笑得更加灿烂。 “起公子,趁热吃啊。” 阿起不明所以,待到了树下揭开油纸,才明白宋芙那笑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的 不是白面馒头,而是泛着淡淡的黄色,闻起来还带着蔗香。 馒头中间一样夹了酱猪肉,而今日的肉塞得那是满满当当,麦子看了都不禁惊呼“起子哥,你这馒头肉也太多了吧?” 麦子将自己的伸到旁对比,自己的酱猪肉规规矩矩被裹在当中,只露出了一丁点褐色,馒头单手还是能合得起来的。 而阿起的…… 中间的肉全都满了出来,连馒头面体看着似乎都比自己的来得比较大颗。 麦子下了结论“起子哥你运气真好,三番两次都能拿到这样的。” 阿起默了默,抬眼看向棚子。 宋芙也不知往他们的方向盯了多久,注意到阿起看来,便扬起得逞的甜笑。 阿起“……” 如果说昨日是失误,那今天这杰作,不用想都能猜到宋芙是刻意为之。 他认命咬上馒头。 甘蔗的清甜香在口中散开,吃的与昨日食材无甚差异,滋味却多了更多变化。 用过午膳,阿起寻了较上游的溪段洗手。 洗完正要离开,眼角瞥见溪中染了几缕红色,因溪水冲刷,往下颜色越发被冲淡。 第19章 上游林木多,遮蔽性也就愈好。 想了想,他放轻脚步走去,果然听见说话声。 “说好了,银子五五分,钱拿来。” 从树叶间隙看去,伸手要钱的人面向自己,而且那人阿起还见过。 ──稍早同宋芙要钱治病的那对母子。 而此刻,身为儿子的孩子举起尚在滴水的右手,手上肤色与常人无异,根本一点事也没有。 那么,另一边取出荷包拿钱的,便是那位“母亲”。 她脸上的慈爱早已不复,她骂骂咧咧地说了句“你把手染色装装病就成了,我可还要使劲哭,怎么算不该我拿的银子要多些吗?” 两人就银子分配的事吵了起来,阿起听着,也明白是怎么回事,面色一沉。 宋芙见庄子里的桂花开得正好,正考虑要不要摘点桂花做点心时,听见外头有人说想见她。 她眨眨眼,询问“谁要见我呀?” 还没得到答案,便已领着侍女出去。 这庄子上会主动求见自己的人可不多,除了去看自己想要的作物收成得怎么样之外,宋芙更多时候还是在屋内待得多些。 宋贵兴虽嘴上说着要锻炼儿女,但真累着了他们,那第一个不舍的人也会是他,所以宋芙基本忙完午膳,下午就能落得轻松。 甫到门口,听闻啼哭声,宋芙看了看,认出是早上那对母子。 “怎么了这是?” 周围还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均对跪在地上的两人指指点点。 “对不住对不住,我就是一时财迷心窍,做了这等蠢事,还请姑娘原谅……” “下次真不敢了……我们错了,呜呜呜……” 玉瑶已去打听消息,回来时脸上满是愤慨。 “姑娘!他们装病讹钱!两个人也不是真的母子,都是装的!” 宋芙错愕“装的?” 银子被玉瑶要了回来,确定里头一分钱也没少,她这才安了心。 玉瑶怒瞪那两人“他们听闻姑娘心善,就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算你们有自知之明,还知道骗来的钱拿着烫手!” 宋芙被他们哭得难过,挥了挥手“下次别再这样了,走吧,我不同你们计较。” 被欺骗了,宋芙心里也难受,看着他们又是道谢道歉仓皇离去的背影,宋芙心想,那当初又何必? 可是看着看着,便发现他们小心翼翼望向一个地方,离开时身子都缩了起来,似乎很是忌讳的模样。 宋芙往那方向看去,见到的,却是站在树旁,面色冷淡的阿起。 想到什么,宋芙提裙跑过去“起公子!” 她直接道明来意“是你发现他们骗的我吗?” 不然那对假母子怎会轻易就到她面前认错? 被道破了,阿起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对她说“下回长点心,别什么人来求,就随意施舍给人家。” 经过这次,想来宋芙也得了教训,不会再轻信别人。 可宋芙沉吟了下,对阿起说“我下次 还是会给钱的。” 阿起沉默望着她。 宋芙说“这次是假的,那万一下次是真的呢?” 她偏头想了想,忽然自己笑了“是假的好像也不打紧,这代表他们没生病呢!” 那眼神澄净纯粹,看见的仿若都是世间美好,也信这世上真有善。 阿起不禁想到几年前冬日那个雪天。 街上行人行路匆匆,无人理会街边乞儿。 唯有一个撑着纸伞的小姑娘,会在他面前驻足,朝他伸出细嫩的手。 第9章第9章 第二天干完活,收割粟米已较昨日来得熟练许多,身体也渐渐习惯这样的劳作强度。 可即便习惯了,麦子走在路上,仍是不停哼哼唧唧,嚎个不停。 阿起刚开始会皱眉,到后来,连个眼神都懒得分他一眼,伴着他“哎哟、哎哟”的叫喊声,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途经早晨经过的地方,那个含泪求人帮助的小男娃已没了身影。 想起宋芙娇憨天真的话语,阿起抿紧唇,半垂下眼。 第20章 “嗯?那边的小萝卜头不是早上那娃娃吗?” 阿起看了过去。 不远处,小小的一个身影在空地双手并用刨着土。 地上有长长一条痕迹,原本破旧的草席被拖了这一路,路上掉着细小的碎块。 风一吹,盖在僵硬身体上的席子轻易被吹开,连带被吹走几根碎草。 小孩儿也不知挖了多久,两手沾满尘土,挖出来的顶多也就一拳头大小的坑。 挖到一半,一块形状略平的石头扔在他手边。 小孩吓了一跳,愣愣抬头。 阿起“用石头挖,快些。” 麦子左右张望,惊觉阿起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小童身边,还蹲下.身,抓了另块石子帮着挖土。 不过瞬间,孩子挖出的小洞宽度和深度都拓展了一倍不止,小男孩睁大微红的眼,握住阿起给的石头,也跟着卖力挖了起来。 “唉。” 麦子叹口气,他起子哥都动手了,难不成他还能干看着吗? 同样抓起脚边的石头,一起加入他们。 三人映在地上的影子慢慢被拉长,天色由白转橙,在夕阳即将西落的时候,挖开的土重新被掩盖,男童找了块石子立好,双手合十拜了拜。 麦子心中唏嘘,眼角余光瞥见阿起不声不响提步离开,忙追了上去。 想开口说几句,却又觉得这时说什么都不恰当。 当年,阿起也是用这种方式,葬了一手拉拔他长大的老乞丐。 时至今日,阿起仍会去当初埋下的地看一看。 要找阿起,麦子知道不是往河边去,便是往那地去寻,准能找到他。 两人踏着夕色前行,越走,麦子面色越是古怪。 阿起毫无预警回头,被他看个正着的孩子吓了一跳,双手扯住衣襬,小小声说道“多、多谢你们……” 干了一天活,回家路上还帮个小萝卜头挖坑葬父,麦子摆了摆手“不用客气,不早了,回家吧。” 说完转身继续走,然而后头的脚步声却没有远去的意思。 麦子“……” 阿起“……不用管他。” 他们到河边就着夜色洗浴,那孩子也自己洗了洗手与脸,直到阿起回家,男童还在门口踌躇。 屋内灰暗狭窄,没有烛火等照明的物事,门未关,些许月光照进,隐约只看见一张床与简单的桌椅。 木板搭起的屋子间隙并不密合,夜风还会呼呼吹进屋里。 阿起淡淡扫了一眼门外探头探脑的小孩,卷了被子,背对他躺到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木门“咿呀”掩上,阻隔光线,屋内登时暗了一片。 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停下,紧接而来的是绵长的呼吸声。 面墙的阿起睁眼,转过身,熟悉黑暗中视物的他瞧见那孩子坐在门旁,阖眼入睡。 细碎的光从缝隙洒进,衬得那小身影越发单薄。 翌日。 麦子打着呵欠来到与阿起会合的地点,张大的嘴哈欠还未打完,看见阿起身后的小不点,眼睛顿时瞪大,瞌睡虫都被吓跑了。 “你怎么还在?”麦子很是傻眼,“难道昨夜你睡在起子哥家里?” 他太激动,以至于声量没控制好,嗓门听起来就大,小孩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身子。 阿起“……要迟了,走吧。” 他没有搭理孩子的意思,横竖不用多久,他自己便会离开。 果不其然,经过昨日男童葬下家人的地方,小孩便迈不动脚步,怔怔地盯着那处瞧。 麦子走没几步回头查看情况,直到小萝卜头的身影越来越小,他才很肯定地对阿起说“看样子是不会追上来了。” 不得不说,他心里松了口气。 他们自己都快养不活了,饥一顿饱一顿的,哪有心思带孩子? 还是哪儿来的哪里待着去,帮忙刨坑已是他们能释出的最大善意。 走到庄子,宋芙今日来得早,远远就瞧见她在树旁使人搭了木梯,旁边放了几个空竹篓。 老桂花树长得高大且枝条粗壮,绿叶茂密。 正值花期的桂花就像在叶上顶着黄澄澄的金冠,一靠近,桂花的香气浓郁,微风吹过,芳香扑面袭来。 宋芙在庄子这几日见桂花开得好,早已眼馋许久。 第21章 她平日没什么爱好,最喜做吃食,尤其以花为食材制作,又能看又好吃。 来庄子帮忙累归累,但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此举还能帮上家里的忙,宋芙天天都很高兴。 下人爬上木梯替她摘采桂花,宋芙自己也伸手摘了低处的,奈何这树长得实在高大了些,任宋芙再如何踮起脚尖,能摘到的亦是有限。 庄子里最不缺的便是木梯,另一把很快送了上来,宋芙想了想,其他人都得忙农活,就她一个事儿最少,不若就自己试着摘桂花吧? “姑娘可别逞强。” 许是看出宋芙心中的盘算,玉露幽幽说了一句。 宋芙“……” 不久前才逞过强,以为自己能独自出行,结果落得连做几日噩梦的宋芙面色凝重,打消了想亲自爬梯的心思。 庄子用的木梯看着笨重,实际轻巧,妇人都能轻易扛在肩上来回走动。 他们摘采树上的果实也都靠此梯辅助,不难看出上面长久使用过的痕迹。 宋芙手捧竹篓,背对爬梯替她摘花的农妇与玉露说话。 “劈啪”细微的响声,她们无人注意到,唯有经过的阿起皱眉看了过去。 木梯产生一道裂纹,那裂痕就像草丛中隐匿身形的蛇,悄声无息继续往前龟裂。 然后,梯上的妇人挪动,受力改变,木头倏地断开。 “啊──” 农妇惊叫,啼叫的鸟儿四散,宋芙还不及反应过来时,眼前一花。 阿起一手撑住木梯,一手把宋芙扯开。 避免了从高处落下的后果,妇人下梯时腿都软了,跌坐在地。 旁人搀扶起她,妇人忙对阿起不停道谢。 阿起面若寒霜,指着已不敷使用的木梯“要用之前先看过,也别省,旧了就当柴火烧了。” 几个亲眼见了这状况的人均是对阿起弯腰说谢,忙去查剩下的木梯状况是否完好。 要知道,若非有他阻了那一下,人或梯都可能会砸到宋芙身上。 宋芙那是谁?那可是主家的掌上明珠啊! 她要是在庄子里因他们的物或人受伤了,饶是主家平日待他们再和善,碰上这事焉能冷静? 众人想来都是一阵后怕,对阿起更加感谢。 宋芙还愣在玉露怀里,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就见阿起黑着脸朝她走来。 “以后不要待在木梯后方!” 语气之凶狠,可就连平常最护着宋芙的玉露也没帮腔,而是惊魂未定地同样对他表示谢意。 宋芙并没见到当时情形怎样凶险,也就不如其他人反应那样大。 她瞧阿起一路走过来,手上却一路滴落了什么液体,定睛一看,发现是鲜红的血滴。 正想让宋芙往后注意些的阿起话说到一半,便见原先发愣的宋芙迅速起身,一把捉起他的右手“你受伤了!” 第10章第10章 大夫手执镊子,将刺入掌中的木刺挑起。 木屑沾染了鲜红的血色,一拔.出,原先稍凝住的血加速涌动,又汩汩冒出。 宋芙担心阿起的伤势,守在一旁静静看着。 大夫为检查是否还有残余的细刺,在阿起被割出的伤处仔细探看。 镊子每翻弄一下,宋芙身子也跟着瑟缩。 翻开的血肉本就骇人,再被夹来覆去查找,岂不是更疼? 宋芙皱起的细眉未曾松开,随着大夫的一举一动,她眉头皱得越发地深。 相较之下,伤者本人阿起面无表情,彷若此刻正流血的掌心不是自己的一般,与咬唇拧眉瑟瑟发抖的宋芙形成了极强烈的对比。 宋芙就站在大夫身旁,那精采的神色变化被阿起看在眼里。 “……”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人是她呢。 待挑完刺,大夫撒上金创药,再用干净的细布缠好,打了个结。 伤口被掩上,宋芙的脸色方好了些许。 大夫仔细叮嘱“这几日伤处别碰水,若是伤口发胀红肿,身子发热,得另外用药,切莫轻忽。” 也就是恶化了,还得再寻一次大夫。 “多谢。” 第22章 阿起握了握右手,伸展了下做过确认,便提步打算离开。 宋芙愣了片刻回过神来,追了上去“嗳,你去哪儿?” 她方才咬唇看包扎过程,嫣红的唇被她这样蹂.躏,唇色显得越发浓艳。 阿起垂眼,淡声道“割粟米。” “割……”宋芙眨眨眼,眼看他要走,忙绕到他前方,阻止他前进,“你都伤着了还割什么粟米呀?” 而且伤的还是手呢! 似看出宋芙的疑惑,阿起默了默“右手不行,还有左手。” 宋芙瞪着眼睛。 这是左右手的问题吗? 她没割过粟米也看过别人割,当即说道“你就算左手拿镰刀,右手还是得握着才好割的吧?万一伤口渗血怎么办?” 此话一出,阿起才露出似在考虑什么的神情。 会不会出血阿起并不在意,但流出的血若沾染到庄稼,那到底不妥。 宋芙以为说动了他,轻吁口气。 她后来才在玉露凝重的语气中得知方才有多么危险。 若非阿起出手,梯上的农妇跌落,肯定会压着自己与玉露,届时三个人伤成什么样还不知道。 在当时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反应过来的就只有阿起一人。 木梯脚断裂,阿起握住断口用以支撑,却也因此掌心才伤得那样重。 宋芙心中内疚,有意让他多歇着。 奈何阿起是个闲不住的,他问“可有什么我能做的工作?” 他来这儿是干活挣钱的,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并不妨事,以前受过更重的伤,仍旧干体力活的事也不是没有。 阿起的反应全在宋芙预料之内。 她就猜到他不会老实待着。 宋芙就想不明白了,换做是她,别人赠她钱财她虽不缺,但也会高兴,受伤了也会恨不得退到一边歇息才好。 委屈哭疼都来不及了,又怎还会惦记没做完的活儿? 对于阿起总是做出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反应,宋芙着实纳闷。 这时,馥郁的金桂香气传来。 下人帮忙摘的桂花一篓一篓送进屋内,宋芙欣喜。 看着那些花儿,宋芙一顿,击掌露出笑容“有了!” 阿起看了过去,宋芙笑眯咪地对他说“我想到一个简单的活儿,不会让你的伤手有过多负担!” 她笑得灿烂,偏生提出的主意却是在桂花送进来之后。 阿起沉默。 果然,宋芙让人将半开的桂花搬到桌上,招手让阿起坐过来。 她举着一小朵金桂示范“像这样,把桂花的枝梗掐去,只留花朵便好,量有些多,你可能负荷?” “……能。” 他坐下,这是项很轻巧的工作,宋芙与玉露也坐在他对面同他一起拣桂花。 厨娘经过,瞧见一少年杵在桂花堆里,这屋里满打满算,除了他和宋芙的护卫外,其余全是女子,不禁噗哧笑出声。 阿起耳力好,自是察觉那些勉力掩盖过的动静,也明白她们为何而笑。 他拆梗的指尖未停,抬眼略略一扫,瞧见坐在他正对面的宋芙。 娇美的姑娘垂眼,长长的眼睫在白皙的面上打下一层阴影,唇边带着微微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安分恬静,并未注意到厨娘们的异动。 宋芙动作很轻,拈起手中桂花就像对待什么珍视的物品似的,摘下枝蒂的力道细柔,并未伤及花体半分。 她今天穿了一身嫩鹅黄衣裙,与周遭橙黄的金桂就像出自同幅画作,让人见之心生平静。 阿起敛眸。 精细的工作他做得丝毫不含糊,厨娘们一开始看得逗趣,忙到后来也没空去搭理谁在做什么,加上看久了也就看惯了,再无调笑声传来。 好不容易摘了一竹篮,宋芙便拿给侍女“洗干净些,洗好了唤我过去。” 阿起的手不能碰水,宋芙便将清洗的事交代给旁人。 不多时,去了枝叶梗蒂的桂花被洗净送来,宋芙着手将金桂与准备好的其他药材放到火上焙干成末。 经过这几道工序,屋内的桂花香气越发浓郁,几乎盖过其他食材的气味。 将粉末调匀,加了少量的盐巴泡开,宋芙尝了尝味儿,点头“放凉后放在冰窖外头,等中午大伙儿就能喝上啦!” 宋芙给阿起也倒了一杯,白瓷杯里的液体色泽黄亮,还微微冒着热气,处在这满是桂香的屋里,倒难以嗅闻真实的茶香气味。 第23章 宋芙双手撑脸,双眸盯着他瞧,似很期待他给出的品评。 篓里未处理的桂花还剩了点,只差再一些时候便可做完。 阿起仍然忙着,宋芙维持那姿势,歪头问他“你不喝吗?我刚刚尝了下味道,还给你加了蜂蜜,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话毕,仍是那期盼的眼神,大有阿起什么时候喝,她就盯着对方到给出心得的那刻为止。 阿起看了眼还剩不到半个拳头数量的金桂,他默了默,终在宋芙眼前举杯,轻抿一口。 茶味清甜,带着蜜香,刚泡出的热茶更显新鲜,口感甜润。 宋芙看着阿起品茶,看他喝得这样斯文,颇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他会像昨日喝冰镇酸梅汤那样,仰头饮尽呢。 不过阿起皮相本就好,豪迈饮汤或是文雅品茗,气质各有千秋。 “怎么样?” 阿起放下杯子,不去看宋芙的眼,低声说道“茶水温润顺口,挺好。” 宋芙“那味道呢?” “……” 默了一瞬,阿起说道“滋味……尝不出来。”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宋芙愣在当场。 怎么会尝不出来? 刚想问话,瞧见桌上满是桂花,屋里盈满花香,宋芙不用问,自己也猜出缘由。 她掩唇笑了出来,嫩白的双颊很快就染上薄红,像新上了一层胭脂似的。 “哈哈哈,是我不好,换我肯定也尝不出味儿!” 瞧她问的是什么蠢问题呢。 宋芙取笑自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提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起见她笑得如此,抿了抿唇,举杯又抿了一口茶。 宋芙笑完,不怀好意地说道“到时候这些还能拿来做成糖桂花、桂花糕、桂花酱呢!糖桂花一个月便能吃了,到时我送你几罐!” 阿起“……不必。” 他现在听见“桂花”二字就头疼。 宋芙笑得更开心了。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阿起讨厌自己的? 话虽少,有时候瞪人还怪可怕的,但……这人可真好玩儿。 第11章第11章 麦子的肩膀一抖一抖,连日来的疲累都让他无法顾及,难得回程走在路上也有他没唉声叹气的时候。 虽然安静许多,阿起却抿着唇,宁可他吵闹些。 终于,麦子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挂在眼角。 阿起冷冷看他一眼,仍是没让麦子止住大笑。 “哈哈哈……不是…起子哥,你这身上……哈哈哈,实在是太香了!” 阿起平日就爱干净,虽日子过得困苦,住的也是那样脏乱的环境,但身上总是清爽无异味。 然而现在,不用凑近轻嗅,单走在阿起身边,麦子呼吸间都是芬芳的桂花香气。 “噗!” 这跟阿起的气质实在过于不搭,麦子好不容易笑够了,乍一吸气又是满鼻清香,再度开始新一轮的大笑。 阿起“……” 他垂首嗅了嗅身上的衣衫味道,奈何今日都与金桂相伴,整日待在盈满花香的屋里,也实在闻不出什么。 想到宋芙还念了一串要以桂花做成的甜品,阿起默了默,只怕这味道还得再跟着自己几日。 走着走着,麦子忽然歇了笑声。 就在阿起以为他终于笑够时,麦子沉了声“起子哥,你看那儿。” 话音之沉着冷静,全然不似麦子平日的说话风格。 可很快,阿起就明白了这样的变化是为什么。 他循麦子所指的方向看去。 这里接近他们昨日帮小男童葬下父亲的地点,阿起抬眼这一看,眼前景象却早已面目全非。 第24章 阿起见状,眼眶一紧。 “谁跟你说可以乱埋东西了?晦气!不知道这是我们少东家看上的地吗?啊?” 那人说完,抬起脚不由分说踩在那奄奄一息的小身躯上。 ──是那孩子。 阿起握紧拳头,往前走几步,猛地推开男子,让他踩踏的脚离开小孩。 麦子趁机扶起小童查看状况。 小孩脸上脏污,身上各处都带着擦伤与瘀伤,这些早上分别时分明还没有的。 麦子握了握拳,压着火气控诉“你们这些人要不要点脸?打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不能埋不会好好用说的吗?” 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这还是个人吗? 男童听见麦子的声音,动了动,定睛一瞧,才发现是昨日的好心人,伸手捉住他衣服,整个人都还在小小地颤抖。 麦子轻拍他两下以做安抚,对动手的男人们怒目而视,心中更为光火。 瞧孩子都吓成什么样了? 男子往旁淬了口唾沫“干你们屁事!” 刚才被比自己瘦弱许多的阿起推开,他面上无光,满脸怒容,欲找他算账。 捏拳往前击出,阿起侧头躲开男人攻势,同时不由分说挥拳往他脸上招呼。 砰。 男人猝及不妨被打飞在地,还挣扎想起身, 阿起活动了手与肩颈的筋骨,对麦子说“顾好他。” 他慢步走向前,抡起右拳,一下又一下往骂骂咧咧奔过来的男人们脸上与身上击打。 拳头重击肉身的声音不断响起,阿起只有一人,面对的是四名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壮汉。 他出招又重又狠,打人专挑刁钻的地方,愣是半点亏也没吃。 小男童缩在麦子怀里愣愣看着,那些欺负他的坏人,一个个都被阿起揍趴,倒地不起。 很快,在场站立的只剩阿起一人。 他冷冷扫过倒地几人,眼神狠戾。 抡起的右手尚未松开,手上滴落的血也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看了更添凶狠残暴。 本该是令人惧怕的模样,可小孩眼睛却闪亮亮的。 他们另外找块地重新将男孩的家人葬了,到河边清洗身子。 麦子洗完自己,顺带给那小孩儿洗脸,还小心翼翼避开伤处,边洗嘴上边念叨着“那些人简直不是东西,对小孩儿怎么下得去手……” 小童眨了眨眼,听麦子一通念许是觉得好玩,咧嘴傻傻笑了。 麦子看得忧愁。 这孩子不会被打傻了吧?怎么还笑得出来? 洗完身上带的脏污,便要各回各家。 麦子走回破庙之前,迟疑地看向阿起“小萝卜头怎么办?跟着起子哥?” 阿起家小归小,好歹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麦子睡的破庙人蛇混杂不说,屋檐和墙壁还有破洞,刮风下雨的时候睡在里面……那滋味真是难以形容。 他 自己是习惯了,但这么小的孩子,麦子打架没有阿起厉害,他可没自信护住他。 阿起看了小孩一眼“……走吧。” 男孩眼睛一亮,歪歪斜斜跟在阿起身后走了,还不忘回头对麦子挥了挥手。 麦子“……这孩子怎么像是黏人的狗崽子呢?” 阿起还是老样子,冷冷淡淡的。 他不像麦子会抱着幼童,只任由他跟在自己后方。 男童一路走得吃力,却能勉强跟上。 待进了阿起的屋子,小孩儿熟门熟路到昨日自己睡过的地方,蹲下就准备闭眼歇息。 眼睛刚闭上,便听阿起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 “过来。” 男孩睁眼,左右张望了下,发现阿起确实是在同自己说话,迟疑踱步过去。 阿起“上去。” 等发觉他要分床给自己睡,小孩眼露惊喜,双手并用地上了榻,努力缩在最靠墙的角落,尽量不让自己占了太多位置。 阿起没说话,扯了薄被分盖,侧身背对他闭眼。 第25章 两人这一天过得都不容易,几乎是同时沉沉睡去。 半夜,男童被身上的伤给疼醒。 他不好乱动,就怕吵到旁边睡着的阿起。 这床不大,两人又共享一条被子,还是有难免磕碰到的时候。 男孩想翻个身,已经足够小心,却依然碰到对方,他僵住身子。 “……” 细碎的呼吸声传来,还好,人没醒。 可幼童却觉得不大对劲。 夜里冷凉,屋子透风,被子薄透,并没有太多御寒效果。 然而阿起身上的温度……就刚刚那一碰,却是出乎意料的高。 小孩的心提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重病的父亲,也是时常睡到一半就开始发热,忙探手去摸阿起的额。 额上沁出冷汗,可肌肤热度却烫手,阿起也睡得不大安稳。 那模样与记忆中卧病在床的父亲重叠,孩子登时慌了。 他晃了晃阿起的身子,着急地喊“哥哥醒醒!哥哥!” ──没有回应。 男童心中发凉。 怎么办…… 想到还有另个哥哥,小孩爬下床,因为太黑看不清,不知被什么绊倒摔了一跤。 他忍痛爬起,推门看见外头乌黑一片,有些害怕。 回头看了眼床上发着高热的阿起,想到他替自己做的那些事,小孩牙一咬,奔进月色之中。 …… 宋芙今日也早早到了庄子。 昨日采的桂花都是半开的,这样还未完全盛放的花朵拿来做花茶滋味最好。 桂花茶昨日煮了些,今日她打算做点不一样的。 还在犹豫桂花糕和桂花酥该做哪个好,便听外头传来骚动。 宋芙看了玉露一眼,玉露早已使了小侍女去打听。 不多时,便得到前头的消息。 小侍女说道“回姑娘的话,外头有人想寻姑娘帮忙,说他朋友病了,这才闹了起来。” 宋芙“人怎么不迎进来?” 玉露可是听说过那日被骗的事,接了话头对宋芙说道“姑娘,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万一又是来讹钱的呢?” 看样子人在外头被拦住了,否则也不会闹得自己都听见吵闹声。 宋芙站起身来“那我亲自过去看看吧。” 玉露不怎么赞同,劝道“姑娘,仔细考虑。” 宋芙顿了顿,想到个主意“不然这样吧,把大夫也喊上,是真病还是装病,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她心意已定,说得也算有道理,玉露想了想,退了一步妥协。 玉露启唇“姑娘心善。” 宋芙笑笑,并不应话。 自幼她就没缺过什么。 可小时候被爹爹揽在怀里,说起他幼 时的事,宋芙却记得清楚。 爹爹说他小时候吃不起肉,也买不起米,为了饱腹摘过野菜、旱灾时也啃过树皮、尝过土,甚至以地为枕以天为被,睡上几晚都是常事,所以见到穷苦人家的孩子,就好像看到过去那个自己。 宋家产业无数,利润可观,可宋芙知道,爹爹每年都会取出一部分来助人。 她也曾梦到自己处在幼时爹爹经历过的场景,枕在石上,与虫蚁挨着入睡。 早上醒来发觉自己枕的是玉枕,裹的是锦被,还年幼的宋芙揽着它们就是一顿哭,还把侍女给吓坏了。 从此,宋芙就没法对那些与阿爹有相同遭遇的人视若无睹。 但她也知晓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给出她挣来的金银,便是她选择的助人方式。 “玉露,荷包可备好了?” 被宋芙点到名,玉露就算不认同她的做法,还是会将自家姑娘吩咐的事准备完善“备好了。” 宋芙点点头,待踏出门,瞧见与她的护卫争吵起来的人很是眼熟。 第26章 摊子后方支了遮阳的棚子,麦子他们已事先将宋芙要用的食材备好,一一揭开让宋芙验看。 糯米粉和糖保存得当,半个潮湿结块的也无,瓮里的桂花酱黄澄澄的,细碎的金桂花瓣载浮载沉,一揭开盖子,桂花的幽香扑面而来,宋芙取小勺泯了口。 咸甜滋味,半样食材都没坏! 总算又有件好事,宋芙的笑容回到脸上。 “能用!先煮水把糖化了吧。” 案台前站了两大一小,身穿合身的同色系短打。 白衣打底,衣襟与腰带都是同样的水蓝,看着清清爽爽。 这些都是用宋裕鄞穿不下的旧衫改制而成,因上回他们三人穿过一次,府上裁缝亲眼见过,这回再改,衣衫远比上次来得合适许多。 麦子已去忙了起来,就连易宇也帮忙清洗锅勺。 最重要的桂花酱早早就调制好,现场的活儿虽不如何轻省,却也是简单易上手的。 阿起一直不明白,宋芙看人换上不同衣衫便雀跃的原因是为何。 昨日他将宋芙特意为他留的荷花酥挪作他用,宋芙同意了,看他的眼神却极其哀怨,阿起无法,只得同她交换条件,才算把宋芙哄好。 “这便是你要的?” 在宋府换上衣裳时,宋芙便有如自己得了新衣似的,比年纪最小的易宇都要来得兴奋。 她对阿起说“还有很多件不同的,日日穿也不重样!” 神色得意的,若非出门在即,她怕是会让人把那些箱笼全摆到眼前,让自己看个仔细。 阿起正打算谢绝她的好意,宋家的姑娘替他们置办衣衫,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到底也有几分别扭。 谁料,宋芙却彷佛等在这儿。 她见阿起皱眉,面色似有不妥,自己的唇角却反倒一勾。 宋芙娇柔的笑靥偶尔会透着狡黠,像野外的狐狸崽子,眯眼不怀好意地盯着人瞧。 阿起“……”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而此刻,他有股不太妙的预感。 宋芙贼贼笑道“你说了答应我一件事的,你忘啦?” 作为宋家的姑娘,宋芙吃穿不愁,最热衷的也就做一口吃食。 平日娇气得很,但碰到做甜品的份上,那也能稍微忍一忍。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旁的爱好,而这个新生的爱好,不得不说,阿起功不可没。 “……你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会许下这样的诺,也是看在宋芙傻是傻了些,却是个有分寸的姑娘,这才自己将把柄交出。 宋芙有没有心存恶意,相处了这阵子,阿起也算把她看得透透的。 她直白简单,天真烂漫,就不是个能害人的性子。 果然,宋芙背着手,身子微微向前倾,直接将自己想要的条件说出口。 “往后我让你穿什么,你便应了可好?” 宋芙眼睛闪亮亮的,这一天她已经不知道盼了有多久。 搜罗二哥衣裳、布匹,还开自己库房寻有没有合适的衣料,就想看阿起穿不同颜色的衣袍在身上会是何等模样。 冬天将至,届时披一身缀着绒毛的黑色斗篷,光想象了下,宋芙都要原地踩小碎步掩嘴低声尖叫。 肯定很好看! 她大哥穿衣不怎么讲究,二哥却是讲究得太过,女子的衣裙宋芙能自己打扮自己,但男子的…… 眼前就有个这样好的苗子,宋芙说什么都不想错过。 等实际换上第一件短打,把阿起那身气质衬得更利落有朝气,宋芙看得更是满意。 也因此阿起才纳闷,分明能提出更好的要求,却只提了不痛不痒的这项,对宋芙来说真就足够? 宋芙捧颊,甜甜笑道“我要的这样就够啦!” 脑子里已在为阿起安排明日换哪套、后日穿哪件烦恼,幸福的笑容在看见隔壁万福斋取出嫩绿的荷叶后,笑容一僵,慢慢垮了下来。 ──全都是她的点子。 注意到宋芙视线,阿起往旁挪一步,把她的目光遮得严严实实。 宋芙看着阿起。 “除了煮水把糖化了之外,再来要做什么?” 清冷的语调,说着说着,直接把宋芙带到灶台前,宋芙反射性地答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阿起是在替自己转移注意力。 她抿抿唇,往自己脸上一拍。 “啪”。 一声脆响。 阿起“……你做什么?” 宋芙出的力还不小,嫩白的双颊都给拍红了,但双眼却坚定不少。 “我在打起精神!” 阿起“……下次小点力。” 怎么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 宋芙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嗯!” 的确过度用力了,现在脸还疼呢。 不过也因为这疼痛感,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她对阿起他们三人说了后续工作“等煮好的水凉了后,再加些油进去搅匀,之后添糯米粉让它成糊糊,最后加一勺桂花酱,顺着同一方向搅拌,拌到由乳白变为剔透,就能蒸啦!” 热水才刚煮好,待放凉还要一段时间,麦子便趁这会儿多煮几锅备用。 玉瑶看着摊后忙碌的几人,好不容易等到宋芙走出来,方凑到她身边,很是迟疑地道“姑娘,交给他们没问题吗?” 可没有半个宋家下人进去搭把手啊! 宋芙笑笑说道“他们几人对于在咱们府上住着的事耿耿于怀,一直想做些什么呢,如今有这个机会,那不正好?” 要将糯米糊拌匀极费臂力,宋芙自认自己做不来,身边的侍女虽说打下手习以为常,但这样出力的活儿也费劲,还不如交给力气大的阿起他们。 况且……宋芙自己也存了别的心思。 “想着庄子里的桂花盛开,不用可惜,我才临时改了要做的甜品,不过也因为太临时了,我订制的模子今天才会好呢!” 玉瑶恍然大悟“难怪,我想着姑娘之前不是要做荷花酥吗?怎送来的食材却不大一样,原来是这么回事。” 感叹完,她接着问“那模子可来得及做好?还是我们直接到店里取?” 宋芙看了玉瑶一眼,笑得有几分没精打采“到店取吧,趁现在人还不多,就在海棠胡同口那儿,快些走,很快便会到的!” 玉瑶回想了下那附近的店家,确认了位置“这样的话,奴婢知道有几条小路,能更快通到海棠胡同的!” 宋芙点头“那咱们走吧!” 玉瑶领着她,奔在前头。 宋芙盯着她的背影,小步奔跑,面上却已没了笑意。 主仆俩穿梭在惠城的大街小巷,今日糕饼节,惠城盛事,除了摊子那处围起还不开放人进去外,旁的地方却已涌现人潮。 两人前行,路上行人越发地多,若非玉瑶护着,宋芙几乎都要与人摩肩擦踵。 “姑娘,当心些。” 宋芙点头,两人被挤得只能顺人群前行的方向移动。 忽然,宋芙脚下紧了紧,像是被谁踩到侧边鞋面。 那人迟迟不放脚,可宋芙却不得不往前走,抬脚时脚下一空,宋芙白了脸。 一直关注宋芙面上神情的玉瑶询问“姑娘?可是被挤着了?” 宋芙摇头,轻咬下唇,然后才小小声地对她说“我的鞋被踩掉了……” 想停下来根本没办法,玉瑶听她此言也变了脸色。 “姑娘找个地儿等奴婢,奴婢回去寻!” 轻按她双肩的手放开,暖意不再,宋芙眼睁睁看玉瑶矮身,被人潮淹没。 她用力闭眼。 宋芙躲到一旁死巷,没人会往这处来,也就有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将只着罗袜的左脚缩入裙中,蹲下,愣愣地看着青砖地面。 心像被人紧攥,连咽喉都像被扼住,难以呼吸。 护卫早早隐身在各处,宋芙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本以为用不上他们的,可没想到…… 事情真往最坏的那方面发展。 “为什么……” 往日相处的记忆点点浮上心头,宋芙眼睛酸涩,逞强了许久,眼里盈满水雾,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砖上星星点点,深了一个色,宋芙垂头静静掉泪。 脚步声往自己走近,宋芙原先没有在意,可那人在自己面前停下,阴影笼罩着自己。 她抬眸,隔着重重泪水看向来人。 ※※※※※※※※※※※※※※※※※※※※ 下章入v,0点一次三更,每更起码五千字哦~ 【预收《娇娘在怀》欢迎收藏~ 【文案一 邹灵雨嫁进国公府, 嫁给因伤不 能再上战场的小公爷。 大楚战神闵国公骁勇善战,战功赫赫,还生得一副好皮囊。 他英气挺拔,年少有为, 据闻受伤后性情大变,邹灵雨本来很是担心。 嫁进去后, 夫君咳嗽,邹灵雨喂他喝药, 夫君梦魇,邹灵雨哄他入睡, 景清昊总温柔同她说“拖累娘子了。” 邹灵雨小脸微红,抿抿唇,细声回他“不会。” 心想夫君性子这样好,哪里就如外头传的那样了? 却不知道,每夜在她入睡之后,景清昊总沉着脸,阴恻恻地瞧她。 【文案二 侯府千金邹灵雨生得美貌娇柔,嗓音细甜,听她说话如沐春风。 景清昊看着温柔殷勤的小妻子,眉眼深沉。 这般美人,嫁给一个病秧子,不光无怨无悔,每天还面带笑颜? 他心中对此多有防备,后来,某夜。 闵小公爷看着困得眼皮子直打架, 却还是轻声哼小曲,安稳他情绪的小妻子, 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邹灵雨瞬间清醒“???夫君,你还伤着呢!” 景-不要脸-清昊“早好了。” 白切黑心机侯爷x温柔娇美小姑娘 ★--☆--★--☆--★--☆--★--☆--★--☆--★--☆ 【推荐基友的文《相公错拿金手指之后》灰蓝 多年以后,有人问从乡下进京的罗美娘,是怎么从一众村里混混中慧眼识珠瞧上首辅大人? 罗美娘看了眼穿着一品朝袍的相公——脑门上那闪闪发亮的系统屏,不好意思冒领功劳。 最初穿成古代偏僻地界的农家女,又发现绑定在身的系统消失不见,罗美娘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哪能想到过了十几年,她凭双手带着老罗家发家致富,还能突然从村里混混从良的张玉寒脑袋上看到系统屏。 张二郎年轻英俊身高八尺,打小吊儿郎当,爱打架不爱吃亏,村里村外就没谁敢占他半分便宜。 从雷下救下罗美娘之后, 张玉寒找了个机会跟她道上个月我看了一出戏,里面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得以身相许,你怎么看的? 罗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