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强娶,冲喜弃妇嫁高门》 第1章 抓奸 嗳你们干什么?我们娘子还睡着呢!”门外传来了丫鬟惊慌失措的声音。 许闻溪也彻底被吵醒了,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她顿时脸色一白,听着门外的嘈杂又瞬间冷静下来,刚拢上外衫,门便被彻底搡开了。 “这是做什么?大早上的就闹到我院子来,满府的规矩都喂到狗肚子里了?” 许闻溪嘴上说着,一边系上腰带,一边往妆台前走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无人知道此时她系腰带的手是抖着的。 两个婆子率先闯了进来,在屋内肆意查看了一番,甚至连被褥都掀开看了又看,发现上面连一丝脏污都没有后,才沉着脸回到刚走进屋的沈夫人身边,回道 “回夫人,没有。” 沈夫人犀利的三角眼在屋内静静扫视了一圈,才不咸不淡地对许闻溪敷衍道 “我院中的猫丢了,所以过来找找。” “是吗?那夫人可得好好找找。”许闻溪对上沈夫人的目光丝毫不见慌乱。 沈夫人微微蹙起眉头,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小厮惊恐的声音 “死人了!死人了!麻四淹死在池里了。” 沈夫人骤然瞪大双眼,猛然看向许闻溪,眼中溢满了惊讶、不解、还有少许的慌乱。 许闻溪一开始是惊吓,却在看到沈夫人的神情时,心中那点疑惑也彻底解开了。 待沈夫人率着丫鬟婆子匆匆离开之后,许闻溪才彻底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微亮的天光,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要被做实偷人的罪证了。 “娘子!”丫鬟红姒惊慌地跑进来,看到许闻溪没事后,才红着眼松了一口气。 “红姒,我知道他们急,但没想到他们的心那么狠,他们是想让我死。”许闻溪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女子若被发现偷人,不是被病逝,就是被浸猪笼的,哪还有活路可走。 麻四的死固然可怜,但是许闻溪知道麻四若不死,那今日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只是不知道昨夜的那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虽说最后也是十分荒唐,但也算是帮了她,却不知那是否又是另一个陷阱? 红姒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她不敢往那想,只能小声劝道 “娘子,如今你已及笄,待老夫人回来,您和少爷就能正式成亲了,她定会为您做主的。” 闻言,许闻溪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这府中发生的事 老夫人真就不知道吗?为何她早不礼佛晚不礼佛,偏偏在自己快要及笄的时候出去了? 在沈家待了太久,久得她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 犹记得那天日头很好,伢婆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市侩,而是透着丝丝怜悯地说道 “城西沈家的小公子病了,要个冲喜的,五十两,活着以后就是正头娘子,死了那就配冥婚。” 五十两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是笔巨财,却也不是谁都愿意将好好的女儿配了冥婚殉葬的。 可才十岁的许闻溪却咬咬牙把自己卖了,五十两一分没留全交给了不到六岁的弟弟,甚至都未来得及叮嘱一二,就被沈家匆匆抬进了充满药味的喜房…… 如今沈轻舟的身子已经大好,甚至能够下场参考,来日若是过了院试就正式成为秀才了,就算是纳捐以沈家的家底也是要入仕的,自己这个主不主仆不仆的冲喜丫头终究是碍眼了。 许闻溪按了按眼角,将本不该存在的那滴泪彻底抹去后,起身说道 “红姒,让人告诉刘掌柜,说我同意见他了,时间就定在今日。” 这沈府就是个蛇窝,自己的卖身契一日在他们手上,她就一日不得安生。 如今他们要面子宁可让她死了,也不敢随意打发了自己这个“救命恩人”,但既然出了手就不会是最后一次,她必须在这之前彻底立起来。 好在在沈家这些年她也不是毫无用处,她识了字,原本只是在老夫人房里帮着打打算盘,在被老夫人发现经商天赋后,沈家在外的产业如今有一半是她在管着。 只因沈老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沈夫人又是个只知道贴补娘家的耗子精,而沈轻舟作为沈家唯一的读书人,沈老夫人自然不会用这些阿堵之物去污了他的眼。 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是老夫人苦心经营着,直到许闻溪这颗被握着卖身契的明珠被发现。 一开始想的也好,虽说是冲喜但终归是要做孙媳的,一家人,自然也就没什么。 可随着沈轻舟身子大好入了学成了童生,府里住进了一位姐姐给县太爷做妾的表姑娘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沈家的心更高了…… 梳好妆刚出玲珑院,就遇上了正从外面回来的沈轻舟,只见他身着藏蓝长褂头戴同色方巾,一副书生打扮,手中拎着一个落了印的食盒,正往西南的方向走。 见到梳妆打扮好的许闻溪时,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惊艳,瞬间又皱起了眉头,问道 “你这是要出去? ” 说罢不等闻溪回话,他又自顾自地说道 “你一个女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哪有半点闺秀的样子?你就不能多学学绾颜?” 许闻溪斜睨了沈轻舟手中拎着的食盒一眼,反问道 “这食盒是给洛绾颜的?”八宝斋的糕点偏甜腻,整个府里也只有秋水居的那位表姑娘爱吃。 沈轻舟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接着又反应过来自己是这府中的少爷,怕一个冲喜丫头作甚,立即理直气壮地说道 “绾颜表妹来府中做客,我作为表兄送些吃食又有何妨?你以后做了家中主母,万不可如此小气。” 说着转身就走,那脚步匆匆地样子,又有几分是因为心虚呢? 昨夜的事他又是否知道? 转念又觉得他定然是不知的,沈轻舟可是沈家的读书人,沈家人定然不会让这样的腌臜事污了他的眼辱了他的耳,不然他也不会还能说出让她许闻溪以后还做主母的话。 闻溪一时间心情复杂,终究懒得再看,转身向着府外走去。路过那满池的荷花,任谁也看不出这里刚淹死了个人,一个叫做“麻四”收了钱奉命毁去一女子清誉的人。 今日要去见的刘掌柜并不是沈家的掌柜,而是城西的一家杂货店的小老板,因为生意做不下去,托人求到了许闻溪面前。 原本闻溪是不愿见的,可当她察觉了沈府的心思后,终究松了口,她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当许闻溪来到约定好的醉仙楼前时,一辆由四匹配有鎏金当卢的高头点子青拉着的马车停在了她面前。 第2章 赴宴 要知道当朝车马等级分明,“天六,诸五,卿四,夫三,士二,庶一。” 没想到这小小的江陵,有一天竟能迎来坐以驷乘的高官。 许闻溪一时好奇,不由多看了两眼。 只见一队黑衣侍卫率先上前将众人隔开,然后侍卫长在确定周围无事后,轻摇了下车窗前的铃铛。 接着从车上下来了一位黑绸束袖的近侍,在确定周围确实无恙后,才小心的从车中请出他们的主子。 而当那身着湖蓝山水锦袍,脚踏秋色纹金鱼藻靴,身高八尺有余,高鼻深目,面覆黑色眼罩,只露着一只眼睛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时,许闻溪心中不由震了震。 且不说此人饶是独露一眼也难掩姿容深邃俊美,更因对方看起来实在年轻。 她原以为这样的高官至少也有四十有五,可眼前的男子看起来至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对方似有所感,目光微微一转便向许闻溪这边看来,吓得闻溪立即低了头,生怕冲了官威。 却不知对方不止看了过来,目光还在她身上顿了顿。 就这片刻间,醉仙楼里涌出了好些人,小心地簇拥到那男子面前,为首的更是低头哈腰的谄笑道: “不知您竟提前到了,下官们有失远迎。” 那些人闻溪不认识,唯一眼熟的也就是走在最末尾的范师爷,不过往日里见的都是他那用鼻孔看人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腰竟然可以这么弯,就好似那熟透的河虾。 由于这群人正好就堵在了醉仙楼门外,他们不走许闻溪一时间也进不去,只能跟着一块儿等。 没一会儿一名小厮从侧后方挤了进来,只见他径直跑到了许闻溪面前行了个礼,小声说道: “许娘子,我们掌柜临时有事走不开,特让小的来向您知会一声,还望您原谅则个。” 话音刚落,突闻那人群中的大人说道 “江陵商户众多,朝廷新律正与此有关,既如此不妨今日就找几个商户来一同旁听?” 虽是问话,却用着陈述的语气,众人面面相觑,却还是立即附和道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只是今日时间紧急……”男人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近侍就立即说道 “不如找就近的商户。”也算是给那群官员们指了条明路。 “也好。”男子随意地点了点头,不辨喜怒。 然而这样的提议,一时间却打得在场官 员措手不及,别说做手脚了,这短时间内从哪调动合适的商户过来都是问题。 毕竟这不是普通小商贩就能凑数的,大商户也不是随时都待在家里,且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也不短,总不能让大人就这么等着。 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但是俗话说得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范师爷为了保住自家上峰的乌纱帽也是绞尽脑汁,一双绿豆眼不住的转来转去,目光不经意扫到人群外的许闻溪时顿时神情一怔,激动得小胡子都不由抖了抖,立即往知县的方向凑了凑,并小声说道 “大人,是许娘子。” “什么许娘子?”知县一阵恼怒,都什么时候了,这狗屁师爷还和他提女人。 范师爷却根本顾不上知县的恼怒,立即解释道 “就是沈家那个冲喜娘子。” 知县闻言立即反应过来,毕竟沈家的冲喜娘子在江陵也算是小有名气。 不止是因为当年那病入膏肓的沈轻舟冲喜后身体大好,还因为自从许闻溪接手沈家买卖,沈家的生意就开始蒸蒸日上,人们都说那丫头是个命里带福的。 只可惜此女长相过于明媚,与时下文人们所喜欢的温婉清丽相去甚远。 正在这时,头顶再次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诸位可有人选了?” 知县立即弯腰拱手道 “下官斗胆推荐一人。”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见大人没有打断的意思,才接着回道 “此人正是沈府的许娘子,且她正在此处。”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许闻溪顿时回了神。 从刚才那位年轻的大人开口时,她便惊住了,不为别的,只因对方的声音她昨夜听过,由远至近耳鬓厮磨。 许闻溪指尖微微颤抖,抬起头飞速扫了一眼,只见大人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 想也明白,大人终究是大人,就算声音再像,昨夜那宵小又怎能与大人相提并论。 况且昨夜至始至终都未掌灯,自己虽然连那人是何长相都未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对方双眼应该都是好着的,因为昨夜自己并未摸到他面上覆有眼罩。 既如此,又怎能仅凭一点声音就胡思乱想。 想到昨夜,许闻溪的心情很是复杂,却还是稍微松了口气,仔细听起大人们的交谈。 “哦?此人何在?” 不知道是不是闻溪的错觉,总觉得对 方在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似乎往这边落了落,一时间闻溪刚平复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待闻溪在知县的引荐下走到男子面前时,胸腔里的那颗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民女许闻溪见过大人。” 时赫辰低眸看着眼前正向自己行礼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半刻钟后,当许闻溪坐在宴席的最末端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竟然以一个末流商人的身份,与一群官老爷同席了,要知道这可是沈家老太爷在世时都未曾有过的殊荣。 许闻溪以为这宴虽然不是正式设在府邸中,但好歹也是官宴,说的也应该都是场面话,自己在这不过是是个摆设。 哪想那坐在主位正被诸位官员奉承的大人突然开口问道 “如今江陵的粟米价格几何?” 席间陡然一静,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要知道在大业当朝像这样的巡查不知凡几,大家都是默认走个过场的。 而官至户部左侍郎的时赫辰,身为镇国公的嫡幼子,出生门阀世家更是应该懂得其中的“道理”才是。 饶是他兼任江陵布政使,可管的也应是行政、财赋之事,至于这粟米的价格…… 就算众人心中有再多想法,却也无人敢出声质疑,更不敢轻易开口,只在心中暗暗祈愿哪位同僚能带众人度过此难。 “怎么?此乃事关民生,尔等身为此地官员,竟无人知晓?” 时赫辰轻嗤一声,目光轻扫过在场众人,众人的头顿时低了下去,深怕自己被“相中”。 就在时赫辰的心中已经生出不耐之时,目光却不由被角落里那藕荷色的身影给吸引住了。 第3章 避子汤 窋只见那小东西虽也跟众人一样低着头,看似乖巧,手指却无意识地玩着发尾,显然是认为眼前的事同她无关。 见她这样,时赫辰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许女郎以为如何?” 许闻溪没有想到大人会突然叫自己,顿时慌乱地站起身。 好在刚才自己也不是完全没听,而这个问题她也确实知道,但诸位官员都不曾回答,自己若是答了…… 许闻溪脑海中百转千回,掌心微微发热,就在她准备回“不知”的时候,主位上的大人再次开口了 “嗯?” 虽然只是一个不变喜怒的音,却让闻溪心中猛然一跳,慌忙低下头,觉得大人不怒自威,全然不敢说谎,老老实实地行了个礼回道 “回禀大人,城中粟米的价格为80文一石,城外粟米的价格为75文一石,若是直接到佃农手中收,还能更便宜些。” 闻言,时赫辰微微挑眉,他原没期待她能答出来,就算是答出来也可能只是城中大致的价格,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能知道的如此细致。 时赫辰不动声色地问道 “家中做何营生?” “回大人,家中经营着布庄。”许闻溪恭敬地低着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民女商户出身,在这钻营之道上消息难免灵通些。” 许闻溪这话看似贬低了自己的身份,却保住了诸位官员的面子,这样好歹谁也没有得罪。 “好一个消息灵通。”这次时赫辰的面上是彻底染上了笑意,说罢自己饮下了一杯酒,道 “很好。” 也不知是在夸酒,还是夸人。 不过在坐的官员们却都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待宴席结束的时候,许闻溪的小衫都已经被汗浸透了,这膳用得和上刑似的,好在那位大人没有再叫过自己。 “恭送大人。” 许闻溪站在官员的末尾行礼,跟着众人一起目送大人离开后,发现没人注意自己,便也上了沈府的蓝顶小马车离开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自己的马车刚过去不久,一辆同样不算显眼的单匹马车就驶了出来,堂而皇之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回府的路上,许闻溪微微撩起车窗的帘子,看着路边熙熙攘攘的行人小贩,以此来放松心情。 可当她看到一个挺着孕肚的妇人时突然顿住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猛然袭来,一张芙蓉面顿时都吓白了。 “去回春堂!”许闻溪立即出声,将一旁的红姒都吓了一跳。 红姒紧张地问道 “娘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许闻溪稳了稳心神回道 “无事,只是去请个平安脉而已。” 红姒将信将疑,毕竟刚才许闻溪的模样可不像无事的样子。 一路上许闻溪无意识的搅着手中的帕子,好不容易到了医馆回春堂,还不等红姒扶她,就匆匆下了马车。 待进入医馆后许闻溪反而镇定了不少,跟着小童进了女客单独的客间后,便对一旁的红姒说道 “你去对面的八宝斋给我买些点心。” 闻言,红姒抬头看了许闻溪一眼,要知道八宝斋的点心偏甜腻,素日里他们娘子并不喜欢。 是心中有疑,红姒却也没多问,只是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在确定红姒已经离开之后,许闻溪直接从荷包中取了一枚钱庄通用的五两金元宝放在大夫面前。 原本不慎在意的大夫瞬间坐直了身子,目光定在了那金灿灿的小元宝上。 要知道在大业官家虽然规定五十两银子可换五两金,但实际上就算是在钱庄不给点好处也很难换到金子的,金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 半晌大夫的目光才从那元宝上撕了下来,小心地问道 “不知小娘子要看什么病?” “不看病,开副药就行。” “投毒的事老生不干。”老大夫说着慢慢将元宝往许闻溪的方向推了推。 许闻溪见此轻笑一声,说道 “不是让你投毒,只是让你开一副避子汤而已,不过不能记在脉案上,若是来日有人同你问起,你就说只是寻常的四物汤。” 说罢闻溪将元宝重新推到大夫面前。 “只是如此?”老大夫狐疑地问道。 “只是如此。”闻溪轻轻点头。 老大夫闻言一咬牙终究是将那元宝收了,并说道 “暑气炎热,老生这就去给娘子抓一副清热祛湿的汤方。” “那就劳烦了。”许闻溪笑着点了点头。 这大夫也是个妙人,知道许闻溪想做的隐蔽,直接连药方都不写,不过药童的手,而是自己去亲自抓药。 甚至连借口都替许闻溪圆好了。 然而那老大夫的药还没抓好,就 被人请进了后院。 一个身着黑绸束袖的近侍恭敬地对坐着的男子说道 “爷,这就是刚为许娘子看诊的大夫。” 老大夫也没有想到金元宝还没有焐热,这麻烦就已经来了。 “看的什么病?” 时赫辰在问这话的时候,回想着昨夜与今日所见到的许闻溪,可怎么看也不像生病了的样子。 “这……” 老大夫刚想开口就被那近侍打断了。 “想好了再回话,若是有半点虚言哄骗了我们大人,恐怕就算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用。” 那近侍分明长着一双笑眼,可说起话来却带着一股煞气。 “啊?大…大人?”那老大夫顿时吓坏了,他原以为最多不过一点后宅阴私而已,哪想竟然还能沾染上官司性命。 一时间怀里的金元宝都快成烙铁了,在金钱和性命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立即一五一十的将许闻溪说过的话倒了个干净。 而时赫辰越听面色却越发古怪,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是说她让你开的是避子汤?” “千真万确,小人可不敢有半句虚言啊!”老大夫一时间就差赌咒发誓了。 时赫辰想了想昨夜里那小东西的反应,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莫非她以为昨夜两人敦伦了不成? 第4章 换药 既然两人昨夜并没有到最后一步,那这伤身的避子汤自然也不能真让她喝。 只见时赫辰对一旁的近侍禄明说道 “将九芝益气丸给他。” 禄明心中一动却没多问,便将怀中随身携带的宫廷养身秘药递到了大夫手中。 “这便是她要的东西,可明白了?” “明白!小的明白!”事关性命,大夫此时格外通透。 没一会儿,老大夫就原封不动地将装在彩狮穿花纹葫芦瓶里的九芝益气丸呈给了许闻溪,并解释道 “这汤药需要熬煮,终究是打眼了,这蜜丸倒还算是隐蔽。” 许闻溪不确定地问道 “二者的药性一样?” 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小厨房,若是真能有如此方便的药自然是好的,就怕这药性差了,届时再留下什么祸端。 “自然一样,甚至药效还要更好些。” 比起钱来,老大夫自然是更看重性命,所以这撒起谎来都不带眨眼的,可显然闻溪信了。 只见闻溪接过装药的瓶子,还随口称赞道 “且不说这药性如何,这药瓶子看起来倒是格外雅致。” 老大夫心中咯噔了一下,只因这药瓶子是大人赐药时本身带着的。 好在许闻溪也没多问,直到红姒回来,主仆二人一同出了回春堂,老大夫这才松了半口气。 这剩下半口,则是用来向大人回话了。 却说许闻溪这离开的半日,沈府可谓是翻了天,沈夫人借由府中出了人命,将府中的奴仆审了个遍。 “庆幸”今日已经死了个麻四,最近这府中不能再传出晦气的名声,还好没有打死人。 可审来审去终究没有审出自己想要的,沈夫人不由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乳母。 “于阿母,你确定昨晚那药真下给她了?”沈夫人半隐在光影里,只看到薄薄的两片红唇张张合合。 于婆子心头一抖,便知道沈夫人这是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登时往地上一跪,连声为自己叫屈 “回夫人,这合欢散是老奴亲自下的,甚至就连用过的饭菜,老奴也是查验过的,绝无差错啊!” “那既然下了,为何还会出差错?轻舟以后可是要入仕的,难道还真要我儿娶一个冲喜丫头不成!” 沈夫人越说越怒,后来直接将茶盏扫到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于婆子脸上,瞬间红了一片,她却连吭声 都不敢,只是陪着小心地说道 “或许是那药出了差错?” 沈夫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奶兄买错了药?” “自然不是!”于婆子怎么能让自己儿子背了这锅,立即说道 “想必是那老鸨欺人,卖了假药。” “贱人!”沈夫人闻言还想再扫茶盏,可桌上已经空了,便改为拍桌子。 可这榉木桌子实在硬实,盛怒之下的沈夫人这一巴掌下去着实响亮,就连自己的脸都瞬间疼得皱起来。 毕竟是自己奶大的,又当娘又当仆的伺候了那么久,于婆子半是心疼的顺势站起来,一边为沈夫人揉手,一边小心地说道 “这药的事暂且不表,可怪就怪在这麻四好端端的怎么就淹死在了荷花池里?” 沈夫人闻言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手,说道 “没听见他们说昨晚他喝了许多酒吗?这没成家的东西果然靠不住,办个女人竟然还要喝酒壮胆,这不!关键时候竟然就摔池里淹死了。” 沈夫人说起来很是咬牙切齿,显然是怨恨麻四坏了自己的大事。 “否则就算那药不成,只要麻四得了手,结果还是一样的。” “那要不重新找个人?”于婆子问道。 沈夫人闻言冷嗤一声,没好气地回道 “找什么找?那死丫头鬼精着呢!如今我们失了手打草惊蛇,她还不知道怎么防着我们,先过了这段时日再说,婆母快要回来了,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沈夫人提到许闻溪就来气,在她看来那死丫头不过是沈家买来冲喜的,就算当年许了正头娘子的身份,可对方配得上吗?自是应该有自知之明,早早退位让贤才是。 再说好吃好喝地养了那死丫头这么多年,再大的恩情也都还清了。 更恨那死丫头占着协助老夫人管着府中营生,竟然不许她随意从公中支银子,也不许她在外挂账。 这要她如何给娘家送礼?要她如何在娘家抬起头来?真是该死的贱人! 正在这时,小丫鬟进来通禀 “夫人,表姑娘来了。” 沈夫人立即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说道 “快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就见一身穿浅杏色纱裙,头戴素色釵环的清丽少女莲步轻移,走了进来,身后的小丫鬟还拎着一个食盒,正是之前沈轻舟送去的八宝斋。 洛绾颜进来 后,目光扫过正在清理碎茶盏的小丫鬟微微一顿,接着便浅笑着对沈夫人说道 “见过姨母,姨母今日身子可好?” “好,哪有什么不好的。” 沈夫人见到自己的表侄女,不由想到了霸占着妻位的许闻溪,心中更是憋闷。 明明洛绾颜才是自己看中的好儿媳,和自己的儿子最为相配,可就因为许闻溪,迟迟无法为两人定下婚约。 “今日表兄送了我一盒八宝斋的点心,特意送来与姨母一同品尝。”洛婉颜说着,并从丫鬟的手中接过食盒,放到了沈夫人手边的小几上。 “难为你有心。”沈夫人满意地笑了笑,越发觉得自己这表侄女配得上儿子,嘴上却打趣道 “这不孝子,我这做母亲的今儿也算是借了你的光,有口福了。” “姨母快别折煞我了,我这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洛婉颜一脸娇羞。 两人端的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待洛婉颜从沈夫人的院子出来时,丫鬟幽黛不解地问道 “娘子为何要将表少爷送的点心赠出去了,何况那本是娘子爱吃的。” 洛婉颜轻笑一声说道 “一盒点心算什么,我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表兄倾心于我。” 沈家人最是看重表兄,表兄的心在哪,沈家的重心就在哪,只要表兄想,无论是姨母,还是老夫人,都会为表兄办到的。 就在洛婉颜携丫鬟拎着一盒少爷送的点心从沈府众人眼前路过的时候,沈轻舟却出现在了许闻溪的院子里。 第5章 永结同心 彼时,许闻溪正准备吃药,听闻丫鬟通报沈轻舟来了,只能匆匆先将药瓶收了起来。 这一次沈轻舟同样拎着一个盒子,不过却不是八宝斋的,而是如意坊的,看起来小巧了许多。 见到许闻溪时,沈轻舟的面上闪过几丝不自在,却干巴巴地站在那也不开口。 “你怎么来了?” 许闻溪急着吃药,话语中难免有丝不耐,沈轻舟却没察觉,而是干咳一声,故作潇洒的将手中的食盒拎起来说道: “知道你不喜欢吃八宝斋的点心,我给你带了如意坊的炙猪肉。” 说罢也不动,就这么巴巴地看着许闻溪。 闻溪的心头不由一软。从小家里穷,能吃上一口肉便是天大的好事,就算是入了沈家那么多年也依旧没改了这爱吃肉的毛病,或许打从心里就“渴”怕了。 而沈轻舟是她自到了沈家就真真切切当相公看的,且沈轻舟的相貌姣好,天天面对这样一个人,又哪能有少女不怀春,只可惜造化弄人…… “如意坊的炙猪肉只有早上才卖,这么晚了你去哪买来的?”许闻溪说着便起身亲手接过了沈轻舟手中的食盒。 沈轻舟见许闻溪接过了食盒,便知道自己给表妹送点心的事算是过了,立即卖乖道: “我特意敲了大师傅的门,多花了点银子请他做的。” “值当你这般。”许闻溪虽如是说着,嘴角却多了两分笑意。 而沈轻舟本是打蛇随棍上的性子,见闻溪笑了他也不再小心试探,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更加精致的小盒子,并说道: “这是我之前托人从汴京带回来的,本想等你及笄之时再送你……” 剩下的话沈轻舟没说,但许闻溪知道他是因为自己今日恼了他,才会巴巴的提前送来,想哄她开心。 “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还特意托人从汴京带来。” 许闻溪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便接过沈轻舟手中的小盒子。 她虽猜到了大约是首饰,但是当看到盒子里装着的红宝石掐丝并蒂莲发簪时,却还是愣住了。 花开并蒂,愿结同心。 这并蒂莲本就有夫妻恩爱,永结同心之意,更何况簪子除了可被用为及笄礼物,同样还能作为定情信物,代表男子希望娶对方为妻。 “你想娶我为妻?”许闻溪没有抬头,而是看着盒中的并蒂莲红了眼。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不娶你还能娶谁 ?再说了,我两本就是夫妻,只是还未正式行礼而已。” 沈轻舟皱了皱眉,不知道许闻溪为何这么问。 许闻溪猛然抬头,心中好似堵了团棉花,半晌才缓缓说道 “我们算哪门子的夫妻,我不过是冲喜而已。” 这下子沈轻舟是彻底不高兴了,只见他眉头一皱,恼怒道 “是不是哪个下人在你面前嚼了舌根子?就算是冲喜,那白纸黑字的婚书也是实打实的,我乃读书人,你还想我不认账不成?” 说着不等许闻溪辩解一二,复又接着道 “若我真是那混账,这满江陵的书生还不知如何笑话与我,莫不是你想让我背信弃义不成?” 许闻溪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道 ‘这傻子,哪是我想让你背信弃义,分明是这沈府已容不下我。再说若真娶了我,你又要置表姑娘于何地?你母亲是万万不可能让洛绾颜做妾的。’ 可沈夫人再如何终究是沈轻舟的母亲,况且自己手中也没有沈夫人加害自己的证据,就算说出来,也只会徒增自己与沈轻舟之间的嫌隙。 所以许闻溪没再辩解,转而岔开了话题,半个时辰后,沈轻舟觉得自己化解了一桩矛盾,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娘子,这簪子……” 红姒看着桌上的盒子欲言又止,今日的事她都看在眼里,总觉得娘子似乎不愿意再嫁给少爷了。 “收起来吧!”许闻溪说着不再看一眼。 待红姒捧过盒子,准备收进妆台上的首饰盒里时,许闻溪又突然开口道 “锁进箱笼里。” 或许自己也是傻子,不然为何会有不舍呢? 待心情彻底平复后,许闻溪这才想起自己的药还没吃,急忙取出药瓶,倒出一粒之后却又犹豫了。 不是怕,也不是对腹中那团不确定的肉的不舍,而是……这药吃几粒来着? 许闻溪仔细回想了一下,依旧没有想起来究竟该吃几粒,只当是自己忘了。 却没想到是这药在医馆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换了,大夫不认识,自然也就没有同她说什么用法用量。 先是吃了一粒,犹豫了会儿又吃了一粒,再吃了四五粒之后,想了想干脆一日一粒,等这一瓶吃完,就算是哪吒也该打下来了。 在将药瓶收起来的时候,许闻溪发现瓶身上有个小小的印章,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并不认识,可能只是哪家窑厂自己的章 子。 或许真如沈夫人所说要从长计议,这几日许闻溪过得格外清净不说,还办成了一件事。 之前杂货铺的刘掌柜到底是见过了,两人之间谈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买卖。 从下月起沈家布庄的一种染料将从刘家的杂货铺进货,看似小事,可不同的是许闻溪将自己的体己投了大半进去,从今往后许闻溪就是杂货铺背后的大东家了。 之所以是从下月起,一是为杂货铺拉货源,二是打算再扩张一下铺子,看起来不能太寒酸,不然惹了沈家的怀疑。 没过几日,县衙来了封请柬,说是邀请城中各大商户赴宴,并且指明要商议运河贸易之事。 若是以往像这样的宴请自然是沈老夫人出面,可如今老夫人礼佛未归,这赴宴的事自然落在了旁人身上。 沈夫人倒是想去,可她哪懂得这些,而沈老爷到这种时候历来都是缩头乌龟的,至于沈轻舟,这几日刚好去了书院要到沐修才能回来。 所以这赴宴一事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许闻溪身上,这要沈夫人如何甘心? 第6章 受伤 “夫人莫急,总会有法子的。”于婆子心疼的为沈夫人挑去嘴角急上火的燎泡。 “你让我如何不急?那贱丫头本来只是个下贱坯子,若真在大人面前得了脸,就更不好处理她了。”沈夫人皱着眉,心里埋怨啥也不懂的相公,但凡能担点事,她也不用如此操心了。 一旁正在剥莲子的洛绾颜轻声细语地说道 “其实我有时候也挺羡慕闻溪妹妹的,常常乘车出入府中,虽说是做生意,但也格外自在。” “呸呸呸!你可别学了她!做生意那是末流!” 此时的沈夫人早已将自己当做未来官老爷的娘亲,全然忘了自己的夫家本就是商贾。 “再说只是每日乘车进出而已,有甚好羡慕的……乘…车……”沈夫人的话越说越慢,突然笑着说道 “对!乘车,是得乘车!” 一旁的洛绾颜静静地看着,嘴角含笑,过了一会儿就辞了姨母回自己的院落去了。 姨母说的还真没错,下贱坯子怎么能在官宴上露脸呢? 待终于到了赴宴这天,许闻溪早早就梳好了妆,可临出门的时候她却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红姒,你看我哪里可装扮得不太合适?” 因为要去赴官宴,许闻溪都是尽量往庄重了打扮,力求不太出挑,却也不会过于朴素失了礼节。 “娘子,这套衣服与妆容你之前都试了好几遍了,不会出错的。”红姒嘴上是这么说,其实自己的心底也是紧张的。 “嗯。” 许闻溪点了点头,临出门的时候猛然想起,她曾听汴京来的客商说起,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时都是另备有一套衣服的,以备不时之需。 便也嘱咐红姒将另一套宝蓝色暗花襦裙,同配套的蓝金色掐丝头面备了起来。 之前她嫌这套颜色过于老气一直压在箱底,如今这样的场合却是正好。 出门的时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顺当,可许闻溪的心却一直没有平复下来。 直到“哐当!”一声,好好的马车竟突然断了车轴,马车内更是人仰马翻。 待好不容易从车中出来时,许闻溪这才发现她的袖子竟然刮坏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小姐,你流血了!”红姒抖着手想要用手绢抹去许闻溪额角的血迹。 “没事。”许闻溪痛得抽了抽嘴角,对红姒说道 “这里离别院已经不远了,马车的车 厢还算完好,你先扶我进去换了衣服,我们直接走过去,应该还能赶上。” “小姐……”红姒想要再劝,许闻溪已经摆了摆手,自己就爬进了车厢。 半个时辰后,别庄外站着一对奇怪的主仆,相对于来往的马车,这对主仆竟然是走路来的。 不过在查看了请柬后,门房还是让他们进去了,并见他们是女客,立即有丫鬟上前引路。 这一对主仆不是别人,正是马车突然坏了的许闻溪与红姒。 在来往的男宾当中,许闻溪这对主仆格外惹人注目。 站在阁楼上的时赫辰在许闻溪出现的瞬间,就将对方看在眼里。 而在闻溪看来略显老气的宝蓝色,此时在时赫辰看来却格外衬她的肤色,玉白的芙蓉面,远远看起来更是人比花娇。 “不知大人在此,打扰了大人的雅兴。”知府张安良还没进来就远远拱起了手。 “无事,赏花而已。”时赫辰随意地说道。 “大人的别庄确实一处一景。” 张安良的这话不算恭维,这样的别庄可以说是花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可时赫辰明明是京官,却能在江陵也有置产,这或许便是世家的底蕴吧! 心中再是羡慕,张安良也不得不服,毕竟像时赫辰这样十六岁就连中三元成为状元的人,大业百年也出不了一个,这不是简简单单一句“世家”就能给予的。 没聊两句,时赫辰便先行离开了,张安良紧随其后,却在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从时赫辰之前所站的位置向外看了眼。 可那里除了几座由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哪有什么花,倒是有一个宝蓝色的身影远远过去了。 或许因为此次赴宴的商户众多,许闻溪被安排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目光所及竟然能看到主位。 就在许闻溪猜想主位上会坐哪位大人时,那身着白金暗纹锦袍,腰佩玉带,面覆黑色眼罩独露一眼的身影走了进来,许闻溪不由微微挑眉。 ‘好巧。’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位大人。 与此同时,时赫辰也看到了许闻溪的身影,之前远看觉得宝蓝色衬她,如今近看越发觉得她似乎更白了。 殊不知闻溪这是被额角的伤口痛的,伤口虽然不大且血也止住了,但是许闻溪为了遮住伤口,情急之下敷了些脂粉,如今脂粉刺得伤口随时像针扎一样疼。 既是官宴,众人自是不敢随意动筷,而是由主位上的时赫辰先说话。 只见 时赫辰端坐于长几前,却透着一股随意,微勾着唇角讲起此次宴会的目的。 许闻溪看着台下神色激动的众人,心中不由感慨 ‘不愧是做大官的,这短短几句话就引经据典,说得众人恨不得当即肝脑涂地了。’ 没错,此次宴会的目的,虽是基于新律,不过却也是要商户们捐款用于运河贸易。 而平日里向来精打细算的商户们,此时不管是真是假全都神色激动,除了想要当即掏银子不说,更是恨不得化身老黄牛,立即去犁它二亩地。 就在许闻溪盘算着沈家能捐出多少银子时,时赫辰突然再次开口了 “许女郎以为如何?” 许闻溪万万没想到,两次赴宴,这位大人竟然都点了自己。 又想或许只是因为在场的商户他还没记住名字,所以才随口点了她。 而随着许闻溪的起身,知府张安良立即发现对方正好就穿着宝蓝色的衣裙。 张安良不动声色地向主位上看了一眼,只见那位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许闻溪身上,眉目温和却一丝不错。 这可不是看下属或者陌生人的眼神…… 第7章 越界 只见许闻溪起身后回道 “回大人的话。民女身为大业子民,能为大业繁荣略尽绵力是民女的福分。” 许闻溪这番话说得漂亮,却又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她很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场有的是比沈家家大业大的商户,若她做了任何实质性的承诺,无异于是将众人架在火上烤,也是在自掘坟墓。 闻言,只见时赫辰覆手赞道 “善。” 话音刚落,台下众人立即跟着称赞道 “许女郎大义。” 张安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底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直到宴席结束的时候,在场的商户们都已经答应了捐款,只因时赫辰许了一诺。 那便是要在运河边立碑,将所有捐款的商户都刻在碑上,并修县志,将这件事这些人完整地记录下来。 众人心里那叫一个激动,人活在世谁不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若是真能刻在碑上,并在县志上留名,我勒个乖乖,族谱都可以从自己开始写! 只有许闻溪还算是冷静,只因她如今挂的是沈府的名,再如何荣耀都是沈府的,且额上的伤痛得厉害,她只想回府好好休息。 准备从别庄离开的时候,许闻溪新的车架一直没来,倒是从别庄里驶出了一辆四角鎏金的单匹马车停在了她面前。 骨节分明且纤长的手指掀起了车帘,手指的主人淡淡问道: “许女郎准备去哪,不如本官送你一程。”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虽说男女同車容易惹人非议,但许闻溪却不敢拒绝,也不敢多想,毕竟自己只是一介草民,而大人又太过坦荡,若是自己拒绝了,反而显得她心里有鬼似的。 “民女谢过大人。” 饶是有心理准备,真当坐进马车时,许闻溪却又紧张得手脚不知该往哪放,好在行至半程大人并未说话,许闻溪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然而,闻溪不知道的是,自从上车后时赫辰的目光就未从她身上离开过,只因她一直低着头又太过紧张,所以并未发现罢了。 时赫辰既然让许闻溪上了车,自然不是真就一声不吭好好将人送回府的。 “你似乎很怕我?” “没有!”许闻溪立即否认,紧张之下她甚至都未曾注意到对方连“本官”都不称了,也不再唤她女郎。 “哦?那你怎么不抬起头来?”时赫辰看着眼前的小兔子 似乎恨不得将头埋得更深些。 他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终于许闻溪嗫嚅了下唇角,缓缓开口道: “大人威仪,民女不敢冒犯。” 士农工商,这是大业难以跨越的鸿沟。 时赫辰闻言嗤笑一声,说道: “那大人现在命令你抬起头来。” 果然,兔子闻言就算再害怕还是缓缓将头抬了起来。 然而还不等眼中的笑意散去,时赫辰便发现了许闻溪额角的伤口。 “这怎么弄的?”手先一步反应触上了闻溪的额角。 “啊!”许闻溪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怕的瞬间往后一缩,紧紧地贴在车壁上。 亦或者两者都有。 时赫辰的眸子暗了暗,转而还是温声说道: “抱歉,吓到你了。” 不对,都不对。 此时的许闻溪终于反应过来,无论是对方的用词,还是同她说话的态度都太过越界了。 他们是官与民,是陌生的孤男寡女,如今同乘一車也就算了,他竟然还如此“亲密”,他到底想做什么? 顷刻之间,时赫辰就察觉到了兔子对自己的防备,他微微挑眉,却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从汴京至此,一路上大小刺杀不断,甚至月初也差点受伤。” 时赫辰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许闻溪的反应。 月初时他确实差点受伤了,对方的人一路尾随,情急之下他只能翻入民宅之中。 哪想那里正好是许闻溪的闺房,并遇见了已被人下药的闻溪。 时赫辰自认不是君子,更何况那般风情就算圣人来了也不定能守住,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进到最后一步,让她未来不因此受难。 甚至连偷偷摸进院子里的那个畜牲都被他处理在了池塘里,为她绝了后患。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兔子药醒后该记得没记住,反而以为两人真就敦伦了。 不过却也让他发现了她坚强自主的一面。 在这女子失节是大的大业,她竟然没有寻死觅活,反而为自己清理残局扫清痕迹,只可惜手段还稍显稚嫩了些许。 时赫辰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他说这两句话也不是为了让许闻溪认出他,而是示弱。 果然,此话说罢,许闻溪脸上的防备就稍稍松动了些许。 时赫辰见此,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还是只心善的兔子。 于是 他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此地官员我难以相信,官商勾结难免有之,可我若想为民做事却又绕不开他们,所以我想请女郎做我的眼睛。” 此番话时赫辰说得情真意切,可事实亦真亦假谁又说得清…… 时赫辰说罢便静静地看着许闻溪,许闻溪终于缓缓对上他的目光,只见对方目光温和且真挚。 他似乎真的是个好官。 “我们这算是官商勾结吗?”兔子小心问道。 时赫辰本也不确定对方是否会答应,可当许闻溪这句话出来时,他还是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 “我们这算是为民除害。” 哪想许闻溪却摇了摇头,说道: “大人一定会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选。” 对方是京官,事成与否拍拍屁股就回汴京了。可她不一样,她只是一介草民,就算是富贵险中求,也得有命享才是。 若他真是为了百姓,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她自然愿尽绵薄之力,可她不能真就站在他的船上。 对于许闻溪的拒绝时赫辰也不意外,甚至还松了一口气,若是对方轻易答应,他恐怕反而怀疑对方是攀龙附凤之辈,亦或者太过愚蠢容易轻信他人。 “无事,那你是否能告诉我为何受伤了?” 第8章 私会外男 时赫辰的声音温和,且刚才那番话似乎真打破了许闻溪的些许防备,只将对方的询问当做官员对百姓的关心,于是轻声回道: “来时的路上发生了点意外,因此不小心受了伤。” 真就只是意外吗?好好的马车怎就会断了车轴?只可惜当时急着赴宴,尚未来得及查看。 时赫辰仔细看了看,却没再伸手,发现伤口不大后也不由松了口气,然后打开车内的暗盒取出一个小瓶子,说道: “我这有上好的金疮药,有祛疤凝脂的功效,你回去仔细着用,定然不会留下疤痕。” 许闻溪闻言难免心动,幼时家中胞弟受了伤,就是因为药不好,才在面上留下指长的疤痕。 对方不接,时赫辰也不动,就这么静静地拿着,黑彩竹雀纹宝瓶在他的手里显得格外娇小。 终于,宝蓝色的袖子动了动,纤白细腻的指尖就这么探了出来,透着一点点粉,看起来竟然格外诱人。 时赫辰却怕把兔子真的吓跑了,直到对方取过药瓶,他都没有做什么。 “谢谢大人。” 许闻溪脸颊微粉,觉得自己当真是不识好歹,大人只是太过平易近人而已,自己怎能瞎想。 后程两人没再说话,时赫辰支着头闭目养神,许闻溪也彻底放下心来,甚至心情很好地盘算着要不要以杂货铺的名义捐款,毕竟是利民利己的好事。 殊不知时赫辰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就这么静静看着小兔子认真思考的样子,浓密如黑色蝶翼的羽睫微微低垂,瓷白的贝齿偶尔无意识地轻咬嫣红的下唇角。 真可谓“芙蓉不及美人妆”,时赫辰越发觉得时下文人们对美的欣赏太过单薄,这样浓颜迤逦,顾盼生姿,虽与时下追求的清丽淡雅相去甚远,又怎能担不起“绝色”二字。 “大人,在这停车就好。”许闻溪突然出声,原已行至城西,离沈府只隔了一条巷子。 “这不是还没到?”时赫辰认出这里并不是沈府。 许闻溪虽然不知道为何大人会知道具体的位置,却还是解释道: “民女恐对大人的名声不利。”毕竟是孤男寡女…… 时赫辰斜睨了许闻溪一眼,说道: “你担心的究竟是我的名声,还是你自己的名声?” 许闻溪嗫嚅了下嘴角却没回答上来,好在对方没再为难她,而是拉了下车内的摇铃,马车立即停了下来。 “谢大人。”许闻溪对着时赫辰 福了福身,这才下了车,让到路旁准备等马车先行。 “下次唤我‘岁安’。”男子沉稳温和的声音响起。 闻溪惊讶抬头,看到的只有紧闭的车帘,还有轻快驶去的马车,刚才的声音就好似自己幻听了一般。 一时间闻溪心跳如鼓,那并不是幻觉,她真的听到了。 可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闻溪你在这做什么?”正在这时,一个骄横的女声传来。 闻溪寻声望去,竟然看到本应陪沈老夫人一同礼佛的沈轻舟的妹妹——沈一雁,此时竟然就站在巷子口,正一脸狐疑地看向她。 老夫人回来了?许闻溪立即沉静下心思,一边往沈一雁的方向走去,一边说道 “没什么。” 沈一雁却不信,狐疑地往她身后扫了扫,问道 “你那丫鬟呢?” “让她替我办事去了。”许闻溪神色淡定,其实因为车架迟迟不来,闻溪担心有变,便将红姒也支去寻车了。 只是后来又生了别的变故,自己先一步回来了,只能留信给红姒。 要知道沈家虽是富户,但因朝律,商贾未出阁的娘子院中只能有八人伺候,除去扫撒丫头两人、看门婆子两人、许闻溪的院中还应有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若是学规矩,还可添上一个教养阿母。 但沈家以不喜奢靡为由,许闻溪身边伺候的人历来都是对半砍的。 如今红姒不在,闻溪可不就孤零零地站在那。 “你刚才和谁在一起?”沈一雁围着许闻溪绕了一圈,看着对方瓷白的肌肤,心底可谓是妒火中烧。 她天生比较黑,从小就讨厌这个比她白不少的贱皮子。 “我一个人。”许闻溪一边说着,一边神情自若地往沈府的方向走。 “我刚才都看见了。”沈一雁突然冷不丁地来了句。 许闻溪心头一颤,面上却巍然不动,斜睨了对方一眼,问道 “哦?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私会外男!”沈一雁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许闻溪脸上的表情,希望能从中抠出一丝紧张与害怕。 可惜什么也没有。 只见许闻溪冷嗤一声说道 “沈一雁,你是不是想男子想疯了?等你从我床上抓到男人再给我扣帽子吧!” 正如沈一雁不喜欢许闻溪一样,许闻溪也同样不喜对自己满是恶意沈一雁。 “你……”沈一雁顿时被气到了,可她刚才确实看到一辆马车从独自站着的许闻溪面前驶离,只是不知道其中究竟是男是女。 “你说!你刚才是不是也看到她私会外男了?”沈一雁不甘心,一把扯过她的贴身丫鬟春草。 “奴……奴婢不知道。”春草就算被不小心扯到了头发,也不敢发出受痛的声音。 “你个蠢货!”沈一雁骂了一声,转而又拉过另一个丫鬟夏草,喝道 “你来说!” “奴婢也不知道。”夏草的声音更小。 “哼!都是废物!”沈一雁骂了一声,转而一脸笃定地对许闻溪说道 “你肯定有鬼,刚才那辆马车肯定藏了男人!” “哦?那你就去查啊!最好告到官府去,好好地查,把府里的马车也查查。”许闻溪说罢便不再搭理沈一雁,转身自己走了。 可沈一雁听了许闻溪的话却不确定了。 “她刚才的意思是让我报官吗?”沈一雁难得聪明一回,竟然听懂了许闻溪的意思。 “回娘子的话,或许刚才确实是误会。”春草小心地说道。 难道自己真误会了?可为什么许闻溪还让自己查府中的马车?不行,她得告诉祖母。 疾行的马车上。 “爷,我们现在去哪?” “回去吧!” 只有兔子还以为他不过是顺路而已…… 第9章 探听 焷许闻溪刚回府,看门的刘二就立即将沈老夫人回来了的消息告诉了她。 “许娘子并不是夫人亲生的,为何你们都对她如此恭敬?”新来的刘二对此很是不解。 明明在这之前与夫人更亲近的表姑娘刚回来,吴立却没有提醒对方,而像这样的小事他已经发现了不止一人,也不止一次。 只见刚向许闻溪通风报信的吴立取出许闻溪刚赏的小荷包,从中取出一个二两的小银裸子,说道 “看到没?” 刘二眼睛顿时都睁大了,要知道他们在沈府做下人一个月也才两贯钱,没想到许娘子随便给次赏钱就能如此之多。 吴立得意地笑了笑,说道 “虽然并不是每次都有赏钱,但是闻溪姑娘可是这满府里最大方的主了。” 吴立见这新来的下人什么都不懂,便给对方开始介绍。 沈府是从曾老太爷开始发家的,充满了运气的成分,可也仅限于摆脱了泥腿子的身份,能给儿子娶上镇上秀才家的女儿而已。 倒是曾老太爷的儿子,也就是沈老夫人的丈夫,沈老太爷是个有慧根的,带着沈家做起了生意,甚至平日里还教了自己夫人不少。 可惜沈老太爷的命不好,早早去世了,留下了沈老夫人孤儿寡母苦苦支撑,直到许闻溪这颗明珠被发现。 如今沈老夫人是一家之主,自然不需要再如何打点。 而沈老爷是个烂泥,自己的钱财都管不住,也没钱可打点;那沈夫人是个眼皮子浅的,手里有再多的银子都不够往娘家搬。 至于沈轻舟和沈一雁嘛,一个是读书人从不过问此等俗物;另一个则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主,自己的体己都不够花。 府里的主子来来去去,竟然只剩下了一个表姑娘和买来冲喜的许娘子。 但表姑娘别看平日里对谁都很温柔的样子,可手里没银子,笑得再好看对他们来说也没用。 而本应排在主子最末的闻溪娘子,却因为掌管着府中大半的生意,自己也是个有脑子主意正的,平日里规矩虽严,可出手却最大方。 吴立介绍完之后,意犹未尽地总结道 “比起到手的银子,那些不痛不痒只要不犯错就能遵守的规矩,还真不算点什么,甚至为了银子,大家都巴不得到闻溪娘子的玲珑院去做事。” 然而在听到许闻溪竟然是冲喜娘子的时候,刘二的面色变得非常古怪,直到吴立的话结束,才忍不住问道 “你是说,许娘子是给少爷冲喜的?” 吴立理所当然地回道 “对啊!”并惊讶地反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 刘二闻言打着哈哈称自己是外乡来的,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 这顿时引起了吴立的倾诉欲,立即将当年许闻溪自主卖身的事情又生动形象地说了一遍,说得好像他当时就在旁边看着似的。 还好吴立的嘴是个把不住门的,刘二顺势又从他嘴里探了几件事。 也知道了当年因为情况紧急,许闻溪和沈轻舟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拜堂,只是在祠堂里供了婚书,许闻溪就被送进喜房里伺候沈轻舟了。 不过据说两人至今没圆房,一是因为沈轻舟当年病重,二是因为许闻溪年岁太小尚未及笄。 “那婚书既然没有送去官府登记,自然算不得夫妻。”刘二说道,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哪想吴立却不高兴了,冷着脸说道 “你胡说什么,闻溪娘子今后自然是要做这府中主母的。” 刘二笑了笑没说话,从刚才吴立的态度,他也知道比起洛绾颜,对方肯定是更想要许娘子做主母,甚至这府中肯定还有不少人也是这想法。 不过今日得到的消息可不少,得尽快给主子送去。 许闻溪回玲珑院没多久,红姒也终于回来了,见许闻溪正在更衣,她立即接过小丫鬟手中的活计,接着为许闻溪梳妆。 一边梳妆,红姒一边小声地说道 “娘子,那车轴奴婢让人看了,说是被人做了手脚,好好的木头让人锯了一半,只要稍微有点颠簸,那是肯定要断的。” 闻言,许闻溪顿了顿,问道: “只是车轴有问题?” 红姒回道: “奴婢只查到这些,不过回来的时候去马房那边问了一嘴,说昨日辞了一个长工,说是手脚不干净。” 闻言,许闻溪觉得很是可笑,却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就连背后究竟是谁做的手脚她都能猜出来,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许闻溪将刚簪好的蝴蝶簪子拔了下来,换了支素净的银簪子,说道 “走吧!去给老夫人请安。” 在能够彻底反抗之前,她似乎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忍着,可向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前日防贼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这做贼的有没有防贼的本事了。 闻溪 对着镜子微微低了低眉,做出一副温顺的样子,接着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起身带着红姒往松鹤院的方向走去。 刚到松鹤院门口,就发现看门的婆子们竟然不在,也不知道又去哪躲懒喝酒去了。 向来重规矩的许闻溪却没在意,毕竟她规矩再多哪能管到老夫人的院子来。 倒是扫洒的小丫鬟发现了她,却没有想起要进去通报,直到许闻溪进了屋,才慌慌张张想起帮忙撩帘子。 而还不等她赶上,跟在许闻溪身边的红姒早已先一步上前为闻溪打帘。 刚进堂屋,里面就传来了摔杯的声音,与沈一雁的惊呼声。 许闻溪和红姒相互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可不等她们走进去,就被人发现了。 本在偷看的丫鬟惊呼出声 “闻溪娘子!” 里面的声音随之一静,接着响起沈老夫人的声音 “许丫头来了,还不快进来。”声音苍老慈爱,全然听不出刚才摔杯的人是谁。 第10章 长者赐 听到沈老夫人的呼唤,闻溪低下眉眼一脸温顺地走了进去。 “给老夫人请安。”许闻溪福了福身子。 “好孩子,快过来。”老夫人满脸慈爱地对许闻溪招了招手。 许闻溪立即微笑着走到了沈老夫人身边,由着老夫人拉住她的手,一边时不时拍着,一边说道: “最近睡得可好?怎么看起来瘦了?” 许闻溪心中一凛,想起麻四的死,这是才回来就打探起自己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若不是自己早已看破沈家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恐怕也会认为老夫人只是在关心她。 许闻溪装作不知,笑着说道: “老夫人是心疼我,才会觉得我瘦了。”这话不但不接茬,反而把沈老夫人架了起来。 沈老夫人闻言也没有揪着不放,而是顺势说道: “你养在我跟前这些年,我不心疼你心疼谁?”说着让一旁的柳心将护身符拿来,并说道: “这是护身符,特意为你求的,平日里戴好了。”老夫人说着,还亲手将装有护身符的荷包系在了许闻溪的腰间。 “谢老夫人,老夫人待闻溪真好。”许闻溪一脸感动。 看着眼前老慈囡孝宛如天伦的画面,一旁的沈一雁撇了撇嘴,祖母真偏心,贯会心疼这个小贱人。若是平常自己早就闹了,可刚祖母才摔了杯子,她不敢。 今日官宴的事情闻溪同沈老夫人说了,并没有提到马车的事,只说了官宴。 包括要为运河贸易捐款的事情,闻溪也一并提了出来。 沈老夫人对此很是赞同,并由她做主,沈家捐款三千两白银。 因为沈家在江陵的商户中也不过中下,所以这个数目确实刚好,不会让沈家伤筋动骨动骨,也不会让沈家太过扎眼。 直到许闻溪从松鹤院离开的之后,沈老夫人都没有提起两个月后许闻溪及笄的事,究竟是真的忘了,还是别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晓。 在许闻溪走后,沈一雁随意找了个理由便也离开了。 “柳心,你说那马车的事是谁做的?”沈老夫人轻阖着双眼。 “您心里跟明镜似的,奴婢不用说您也知道。”柳心一边说着,一边奉上新沏的茶。 沈老夫人猛然睁开眼睛,说道: “我没想到她真就那么愚蠢,孰轻孰重都分不清,竟然在这件事上动手,还是在外面。” 不等柳心回答,沈老夫人又接着说道: “当初若不是珩哥儿真心喜欢,我也不会允许她进家门,没想到却进来了一个祸害。这些年珩哥儿没个妾室,她生雁儿伤了身体不能继续生,子嗣单薄也就罢了,没想到她竟然在大事上也如此短视。” “那可是官宴!”沈老夫人拍了下桌子,才接着说道: “你看到许丫头额上的伤没?好在那丫头没主动提起,我也只能装作没看到,不然还能如何做?真去主持公道不成?” 想到沈一雁所说的话,还有自己让人问来的事,沈老夫人只觉得怒火中烧和一阵心累。 自己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护住沈府几年,难不成今后这府里还真要交给沈洛氏那个拎不清的不成。 不行,将来舟儿肯定是要走仕途的,自己一定要尽快给舟儿找一个岳家能给助力的孙媳,只可惜许丫头的门户太低了。 沈夫人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计划失败了不说,还因为女儿的“告状”,被婆母沈老夫人记了一笔。 却说沈一雁出来之后,就小跑着一路追上了出了松鹤院走到夹竹桃附近的许闻溪。 然后不等许闻溪反应,一把就扯下了她腰间刚被沈老夫人系上的荷包。 “你……”当许闻溪见对方拿走的是沈老夫人系的荷包时,就没再说话。 沈一雁见许闻溪没说话,自得地以为是对方怕了自己,面上的表情越发得意,冷哼一声说道 “祖母求来的东西,你也配!” 许闻溪深吸一口气,说道 “还给我。” 沈一雁闻言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是耳朵聋了吗?我说了你不配!” 许闻溪对此也不生气,而是淡定地说道 “你也知道这是老夫人送的东西,你就这么拿去了,若是哪天她老人家问起来……” 许闻溪并没有将话说完,沈一雁面上的表情却僵硬了,平日里祖母虽然也宠她,但是她其实很怕祖母的。 因为在祖母眼中似乎只有兄长才是最重要的,幼时明明是一起做的祸事,可到头来却只有自己一人跪了祠堂。 随着年岁渐长,当许闻溪开始跟着祖母看账本的时候,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在祖母眼中,连许闻溪这个外人都比不上。 可饶是心里再如何害怕,沈一雁也昂着头表示不会把东西还给许闻溪。 “你就那么想要这护身符?”许闻溪目光紧紧盯着沈一雁。 “是又怎么样? 到时候就算你告诉祖母,我也不会承认的。” 其实在说这话的时候,沈一雁的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祖母会不会相信自己。 许闻溪呵笑一声,说道 “行吧!你既然想要,那你把荷包还给我,护身符你拿去好了。” “你?你想做什么?”见许闻溪如此轻易地给了,沈一雁反而不相信了。 哪想许闻溪当即就翻了脸,说道 “不想要的话就还我,只是懒得和你争罢了。” 见此,沈一雁也顾不得多想,她立即从荷包中取出护身符,然后将荷包摔进了许闻溪的怀里。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别后悔!”沈一雁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护身符,深怕许闻溪反悔似的。 她跟着祖母一起去礼佛,可是亲眼见到祖母对这个护身符有多看重,这肯定是个好东西,而这样的好东西凭什么给许闻溪这外人用! 许闻溪小心地将荷包重新系回腰间,才抬眼看向沈一雁,并说道 “如今我还系着这荷包,就当做东西还在我这里,你既然想要这护身符,平日里就贴身藏好了,别让人给发现。” 沈一雁听罢,才终于反应过来许闻溪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哦~我知道了,您是想装作护身符还在。” 许闻溪无语地瞥了对方一眼,说道 “既然知道,就把嘴闭紧了,你也不想祖母知道你抢了她送我的东西吧?” “哼!这还用你说。”沈一雁说罢转身便离开了,比起来时的速度可一点不慢,这下是真怕许闻溪反悔了。 “娘子,那可是老夫人送的,您就真这么由她拿去了?” 夹竹桃开得很艳,站在树下的红姒却很是不解。 第11章 解惑 对于红姒的疑问,许闻溪只是笑了笑,面上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比夹竹桃还要惑人。 回去路上,许闻溪突然说了一句 “长者赐不可辞,也不知到底是多大的福气。” 红姒似懂非懂,却没有再多问。 闻溪思来想去还是以杂货店的名义捐了款,虽然不多,却也得了实际的好处。 当运河贸易彻底开通时,自己手中的生意也有了优先权,不是沈府的,而是她的。 就在许闻溪暗地里将自己的小生意做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她没忘记让刘掌柜为自己办了件事。 许闻溪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刘掌柜难以置信地问道 “娘子何须如此早就开始给沈少爷物色妾室?” “你只需按我吩咐将人找到就是。”许闻溪对此并没有过多解释。 刘掌柜对于许闻溪的要求却有点为难,回道 “照您的说法,清白人家的姑娘似乎不太好找。” 许闻溪对此只有一句话 “我只要人。” 言下之意,是不是清白的并不重要,只要找到合适的人选就行。 没过多久,刘掌柜就回消息说人找到了,不过花了点银子,最重要的是卖身契在手上。 许闻溪没去见人,而是直接让刘掌柜将人安排住进了离沈府不远的小胡同里,那里刚好就是沈府后门的必经之路。 在这期间,江陵的官员们再次就运河贸易的事到时赫辰的别庄秉职,这次知县耍起了小聪明,特意带上了自己大舅子。 只因大舅子也是个商户,不过在江陵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 要知道时大人可是官家面前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他想着若是大舅子真在大人面前得了脸,今后不说是做皇商,就算能捡点官家手里漏下的好处,那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然而令知县没想到的是,此次秉职确实是给大人留下印象了,却不是什么好印象,到最后他几乎是瘫软着被同僚架着出来的。 知县觉得冤啊!立即向知府大人家递了拜贴,天刚擦黑,他就带着好礼好酒敲响了朱门。 “莫喝了,看看你这样子。”张安良略显嫌弃地看着自己的门生江陵知县冯蒲知。 “恩师,学生不明白啊!”冯蒲知说着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才接着道: “学生就算犯了错,时大人也不至于将我骂成这样,学生都快以为自己乌纱帽不保了。” 闻言张安良笑了笑,说道: “你确实犯了错,但是你可知你究竟犯的是什么错?” 冯蒲知茫然地眨了眨眼,问道: “难道不是因为我报错了县中的婚配人数?” 张安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这错大错小,还不都是大人说了算,最主要的是有没有人能将大人的情绪给安抚下来,或者说只要那人在,大人就不会太动气。” “这要从哪找这样的人?”冯知县顿时觉得更加迷茫了。 见张安良笑而不语,冯知县立即起身对着张知府深深地拜了下去,并说道 “学生愚钝,还请恩师明示。” 张安良笑着往嘴里送了一口酒,砸吧了一下嘴,才眯着眼睛说道 “这好好的消息灵通之人,怎么说换就换了呢?” 冯蒲知刚想说自己没换人,接着猛然想到在酒楼里那次,许娘子自称自己只是消息灵通的画面。 “恩师说的是那许娘子?” 冯知县在问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太过离谱了些,那许娘子是个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就与时大人扯上关系了呢? “不然还能有谁?” 张安良想起大人在阁楼上“赏花”时的神情,还有那宝蓝色远去的身影。 大人还真是惜花之人呢…… 冯蒲知对此却大为不信,且不说一个是商户冲喜娘子,一个是京中世族高官,两人身份差距巨大。 就说带不带那许娘子同自己的秉职又有何关?大人总不能就因此等小事向他发难。 张知府看对方这样,便知道对方这是不信了,顿时他也不高兴了,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说道 “怎么?你这是不信?” 冯知县看上峰这样,顿时心里暗暗叫苦,却也只能陪着小心地说道 “不是我不信,而是那许娘子的身份对于那位来说实在是太过卑贱。” 张知府凉凉地说道 “卑贱不卑贱,那也是大人自己说了算。” “可……那许娘子除了会做生意,可谓是一点长处也无,更何况,对于女子来说,这经营买卖也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冯知县见上峰没开口接话的意思,才又咬牙说道 “就算那位在意的只是皮囊,可许娘子的长相太过明媚张扬,并不是时下推崇的温婉清丽之美。” 张知府嗤笑一 声,为自己斟了杯酒,说道 “这大鱼大肉吃惯了,总想吃吃清粥小菜。再说以大人的见识什么样的才女佳丽没曾见过?可偏偏许娘子那样的才是最少有的。” 听完张知府的这番言论,冯知县心中的想法顿时也动摇了。 可想到家中母虎,冯知县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张安良见对方这样无奈地笑了笑,亲自为冯蒲知斟了一杯酒,在对方诚惶诚恐中一语点破 “你小子就算不说,本官也知道你今日带去那人,其实是令内的娘家兄弟吧?” 冯知县没想到恩师竟然连这也知道,接着不等他说话,张安良又接着说道 “下次你只需带上那许娘子,就算是将功补过了。” “可……”冯知县擦了擦额上的汗迹,想着家中母虎,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张知府见冯知县这没用的样子,顿时气得冷哼一声。 他虽然私底下知道冯蒲知惧内是出了名的,但是却没有想到都到了这种时候,这家伙还如此瞻前顾后。 “你觉得到底是令内的娘家重要?还是你头顶的乌纱重要?” 第12章 再度邀请 l几乎张知府的声音未落,冯知县就毫不犹豫地说道 “乌纱!自然是头顶的乌纱重要!” 张知府闻言缓缓笑道 “那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见冯知县还是呆呆地坐着,张知府安慰道 “往日里,他人想要讨好大人都难,现下有个如此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可不要轻易放过了。” 说着冲冯蒲知举了举自己的酒杯,在对方一口酒灌下之后,张安良才接着说道 “再说了,大人迟早是要离开江陵的,这又不是选皇商,一个女人影响不了多少生意。” “而你只需要带着那许娘子在大人面前多露几次面,至于大人会不会抓住机会那是大人的事。只要大人记住了你的好,于你的仕途,那可是百利无一弊。” 通过张知府的点拨,冯蒲知也终于回过味来,可转念想到了许闻溪那冲喜娘子的身份,立即又苦下了脸,说道 “可那许娘子是沈家的冲喜童养媳呀!” 张知府问道 “两人已经入官府登记入册了?” 冯知县仔细回想了下,摇了摇头说道 “这倒未曾听说过。”毕竟二人连婚宴都未曾办过,那许娘子行走在外也从未自称沈许氏。 张知府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 “别说只是一个还未礼成的童养媳,只要大人喜欢,就算是已为人妻的妇人也自有人巴巴送来。” 接着张安良促狭地说道 “况且以大人这样的身份,若是那许娘子知道了大人的意思,说不得要多高兴,到时候指不定都不需要你,她自己主动爬床都有可能。至于那沈家……” 张知府不屑地笑了笑,说道 “若是那沈家知道,且不论喜怒如何,只会主动将那小娘子刷洗干净,亲自送与大人,万不可能去惹怒大人的。” 冯知县闻言连连称是,站起身主动为张知府斟酒布菜。 见此,张安良斜睨了冯知县一眼,说道 “也就是我如今年纪大了,将要致仕,而你又是我的门生,否则这样的好事哪轮得上你。” 冯蒲知闻言,再次拱手向张知府行上大礼,并朗声道 “谢过恩师,学生受教。” 当冯蒲知离开的时候,就算已经月明星稀,却也觉得天朗气清,颇有一种拨开浓雾见明月的感觉,心情甚好。 第二天一大早,知县就差人到沈府送上了请柬,点名道姓要许闻溪去商议要事。 并在其中隐晦提到此次会晤将会有大人到场,为显重视,请许闻溪务必好好打扮。 许闻溪是被松鹤院那边召见去才知道此事的。 沈老夫人拿着请柬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确定里面确实只提到了许闻溪一人,在小丫鬟进来通禀许闻溪到了的时候,才不死心地将请柬放到了一旁。 “给老夫人请安。”少女长相明媚,一身粉色提花襦裙看起来更显娇俏。 沈老夫人微微蹙了蹙眉,在许闻溪抬起头时,立即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容,亲亲热热地唤道 “好孩子,快坐到老婆子我身边来。” 许闻溪依言站起身来到沈老夫人身边,由着老夫人拉住自己的手,引着她一同坐到了塌上。 在见到许闻溪的腰间还挂着自己那天送她的荷包时,沈夫人满意地笑了笑,说道 “找你来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县衙里送了请柬来,邀你前去商议事宜。” “不知可有提起商议何事?”听到竟然是县衙里找她,许闻溪微微感到有些惊讶。 “这倒未曾提起。”沈老夫人顿了顿,说道 “闻溪何时同官府如此熟了?” 这一次沈老夫人还真怀疑错许闻溪了,闻溪对此也很是不解。 “闻溪也不知,就在此前参加过两次官宴。” 许闻溪话音刚落,沈老夫人瞬间就皱起了眉,并连声问道 “两次?不是只有上次吗?” 闻溪心头一紧,却还是好言好语地将第一次误打误撞被邀请去参加官宴的事说了。 对于大人的声音,还有上次大人送自己回来的事,许闻溪却一字未言。 听罢,沈老夫人慈爱地说道 “你这孩子,这是好事,你还真是个好命的。” 只是这话语间听起来似乎有点酸溜溜滴味道。 好在沈老夫人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而是接着说道 “既然是要出去,穿得总不能过于寒酸。”说罢沈老夫人的目光在许闻溪腰间的荷包上扫了扫,才接着说道 “柳心,去将我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取来。” 当许闻溪看到柳心捧在盒子里的头面时,也不由愣了一下,因为这套头面她见过。 这套头面是沈老夫人买来收藏的,当时甚是喜欢,买来后却因为款 式太过年轻,一次也未曾戴过。 于是,当许闻溪从松鹤院离开的时候,沈老夫人赏了她一套红宝石头面的事情便在沈府传开了。 沈夫人在房内几乎咬碎了牙,恨恨地说道 “我嫁入沈家这些年,除了第一次奉茶的时候,她给我送了个镯子,后来有什么好东西从来没有想起过我。” 转而看到一旁同样满脸委屈的女儿,她的心中顿时更恨了,忍不住为女儿叫屈 “雁儿明明是她的亲孙女,可逢年过节才得她一点东西,那小贱人可好,这不年不节的,一套红宝石头面,她竟然说赏就赏了。” 同样在沈夫人房中陪她说话的洛绾颜闻言,也不由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或许是因为许姑娘快要及笄的缘故。”洛绾颜说着瞟了一旁的沈一雁一眼。 果然,话音刚落,沈夫人顿时彻底炸了,只见她怒道 “呸!她的及笄算个什么东西?雁儿比她还早一个月呢!如今满府上下就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操心,她可是雁儿的亲祖母啊!” “又或许是因为她终究是表兄的房中人。” 洛绾颜这话刚出口,沈一雁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又是因为兄长。 往日里有好东西都先紧着兄长也就罢了,如今那许闻溪只是因为沾了兄长的边,连这自己都比不过了吗? 为此,沈一雁又想起了之前护身符的事,手指不由抬起轻轻压了压胸口的位置。 第13章 惊艳 而沈夫人在听了洛绾颜提到许闻溪是沈轻舟房中人的话后,顿时好似被点燃了尾巴彻底炸了。 “舟儿岂是那小贱人能肖想的!能让她给舟儿冲喜这些年,已经是她祖上烧高香了,如今她还敢肖想正头娘子的身份不成?” 洛绾颜见沈夫人的态度没松动,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但她还是说道 “姨母自然是为了表兄好,可老夫人不一定知道啊!” 在说这话的时候,洛绾颜也在心底埋怨姨母为何如此不争气,都嫁入沈家这些年了,可直到现在都没将管家权拿到手。 如今连自己儿子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其实按理来说自己若是直接讨好老夫人可能更好些。 可她幼时曾来过沈府,见过那时候的沈老夫人,当时她往不喜欢的婢女身上偷偷扔虫子被老夫人看到了。 从那时起,沈老夫人似乎就不太喜欢她,直到她的家姐入了知县府做小妾,沈老夫人对她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但是洛绾颜笃定,若是当有比自己更好的人选出现时,沈老夫人绝对不会选她的。 所幸表兄是个孝顺的,她讨好了姨母也是一样的。 而且沈家很是看重沈轻舟的想法,所以只要沈轻舟非她不娶,那么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不行!我得去找婆母谈一谈。” 这沈夫人还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说罢就站起来往外走去。 直到沈夫人离开后,沈一雁还站在原地发呆,就在洛绾颜待得尴尬,准备先行离开的时候,沈一雁突然开口说道 “你也不想我兄长娶许闻溪对不对?” 洛绾颜顿时被吓了一跳,刚想否认,就见沈一雁冷哼一声,说道 “你可别否认,我都好多次看到你往我兄长面前凑了。” 洛绾颜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表情,见沈一雁一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微笑着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见沈一雁嗤笑一声说道 “我也不想她做我嫂子。” 闻言,洛绾颜倒是愣住了,她知道沈一雁长得不怎么样,却一直很爱美。 之前她投其所好给她送过几样自己调制的脂粉,却没有想到对方用了感觉没效之后,反而怪她送的东西不好。 至此她就再也不想热脸去贴冷屁股了,反正沈一雁迟早要嫁出去的,自己犯不着和她多交好。 “ 你到底想说什么?”洛绾颜收起了面上的假笑。 “或许我们可以暂时做盟友。”沈一雁主动伸出了橄榄枝。 如果真的要选,沈一雁觉得自己勉强能接受洛绾颜做自己的嫂子,因为比起许闻溪来说,母亲起码是喜欢洛绾颜的。 而如今这个家里,只有母亲还一心为她着想了。 许闻溪不知道是,仅是因为一套头面,沈一雁就和洛绾颜结成了盟友。 因为知县的请柬下得太急,再去做衣服已经来不及了,之前穿过的也不能再穿,加上还要与沈老夫人送的红宝石头面相配。 许闻溪思来想去,只找到了一套青色里子,水红色打底,金银线绣山水祥云纹的裙子。 摸着上面的绣线,许闻溪的心中微暗,这套衣裙其实是为了和沈轻舟礼成之后,第二日向公婆奉茶时穿的。 她之前满心满眼都想嫁给沈轻舟,不敢绣嫁衣,便偷偷绣了这套,却没想如今婚期未明,衣服却提前用了。 沈夫人从松鹤院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为沈一雁要来什么首饰头面,后来反而私底下偷偷看过许闻溪几次,目光复杂,让一旁的于婆子欲言又止。 到了请柬上所说的这一日,许闻溪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了,换好衣服后便先去松鹤院问安,也是为了让沈老夫人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一路走来,府中满是惊艳的目光。 原本大家都觉得闻溪娘子生得过于妩媚令人不喜,没想到如今一打扮竟然如此的艳光四射明艳大气。 饶是在沈府众人中算是见惯了世面的沈老夫人,在见到许闻溪时,也不得不承认此女别有一番好颜色。 但若是做当家主母,这般颜色反而对相公不利,至此沈老夫人似乎又对许闻溪不喜了。 但想到请柬上县太爷的交代,沈老夫人纵使心中再如何不喜,也只能捏着鼻子点下了头。 就在许闻溪要离开的时候,沐修的沈轻舟也回来了,并且恪守礼仪,一回来就先到祖母这请安。 于是,在这天光明媚的清晨,沈轻舟再次被自己的冲喜娘子惊艳了。 直到许闻溪离开的时候,沈轻舟还直勾勾地盯着许闻溪的背影看。 沈老夫人自见到宝贝孙子眼底就溢满了欢喜和慈爱,可此时见他如此,心里顿时打了个鼓。 “舟儿可是喜欢闻溪丫头?” 沈轻舟不知道祖母为何这么问,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闻溪是 孙儿的内人,自然是喜欢的。” 沈老夫人闻言,面上的慈爱差点绷不住,舟儿竟然喜欢那丫头,这内人可不就是正头娘子的称谓,这可有点难办了…… 却说知县冯蒲知对于许闻溪的容貌虽然有一定的认知,但是同沈府一样,当他看到今日的许闻溪时,他不得不承认大人确实好眼光。 自己所见过的清丽佳人,到了这位面前似乎都会显得过于寡淡了。 而如今这位甚至还只是十几岁的年纪,若是再长开些,想必能发现她美的人,更是要多上不少。 不过幸而此人正好就在自己所掌管的江陵,若是真能在布政使大人面前得了脸,那她还真是自己的福星了。 许闻溪哪里知道冯知县心中的这些小九九。 在得知他们要去的地方竟然还是上次的别庄时,许闻溪的脑海中自动回想起了那位大人,还有大人的那句 ‘下次叫我岁安。’ 许闻溪顿时心跳如鼓,直到再次坐进马车时才彻底平静下来。 当马车一路赶到别庄时,哪想门房却说 “今日我们大人不见客。” 冯知县顿时急了,上次大人当着众位同僚责骂自己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 未免夜长梦多,如今他好不容易将许闻溪都带来了,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第14章 喜事 只见冯知县微微使了个眼色,一旁同为他本家的师爷立即上前塞了锭银子,并说道 “劳烦小哥跑一趟,就说是江陵知县求见。” 门房掂了掂手中银子的重量,抬头看了冯知县一眼,又看了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许闻溪,终于点头说道 “好吧!我就帮你们传个话,至于大人见不见我可不敢确定。”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这门房虽然是奴才,可当着知县的面你来我去的,却无人敢说他半句不是。 而门房进去后,并不能直接见到时赫辰,也是由别人传话将消息带进去。 时赫辰正在写信,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见。” 门房得了消息却一点也不意外,转身就去回话了。 而时赫辰将信件封好之后,交给了一旁的禄明,并说道 “你亲自去跑一趟。” 门房出来后,便对冯知县等人说道 “我们大人不愿意见你们,快回去吧!” 冯知县顿时急了,立即问道 “请问小哥有没有同大人说,我们还带了许娘子来。” 那门房却不耐地挥了挥手,说道 “管她什么娘子,每日给我们大人送女人的可不少,就算是天仙来了也不顶用。” 冯知县无奈,却也再无其他办法,只能带着许闻溪准备先行离开。 就在他们刚转身的时候,禄明正好出来了。 “许女郎?”禄明一眼就看到了让他们主子几次破例的许闻溪。 许闻溪闻声回头,禄明顿时笑着说道 “您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门房惊愕地看着禄明对待许闻溪时那恭敬熟稔的样子,心中顿时一阵‘糟糕’。 而一旁的冯知县等人见此,心中对许闻溪更是重新评估了一番,或许时大人比他们想象中更要看重许娘子? 相对于禄明的熟稔,许闻溪对对方却并不熟悉,只是依稀记得这人好似在大人身边见过。 倒不是许闻溪故意忽略,而是那位大人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太过出类拔萃引人注目,让人很难注意到他身边的人或事。 因为并不熟悉,闻溪也恐自己叫错,便含糊地向对方福了福身子。 对此禄明并不在意,而是主动说道 “娘子不如先进去到耳房喝杯茶,奴才这就去通禀大人。” 还不等许闻 溪点头,一旁的冯知县就立即连声说“好”,替许闻溪答应了下来。 而那刚才去传话的门房,在听到禄明总管竟然在许闻溪面前自称“奴才”时,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完了!完了!自己刚才传话没传清楚,只是将许闻溪当做一般被献给他们大人的女人,却没有想到这位竟然如此特殊,能让禄明总管主动招呼笑脸相迎。 禄明亲自引着许闻溪等人到耳房坐下后,便对负责耳房的丫鬟知会了一声,没一会儿立即有人送来了热乎的甜茶,与时兴的点心。 而禄明则是去而复返,再次回到了书房。 “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时赫辰见禄明去而复返,还以为对方遇见了什么麻烦。 “今儿一早喜鹊就在枝头叫着,如今确实发生了好事。”禄明笑着同主子卖起了关子。 “哦?什么好事,说来听听。”时赫辰不以为意,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奴才刚出门就遇到了许女郎。”禄明回道。 闻言,时赫辰手上的动作一顿,意味不明地说道 “你怎么认为,她对我来说是好事?” 禄明则是故意装作不知,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说道 “是奴才多虑了,奴才这就让人回去。”说着便作势要往外走。 “等等!”时赫辰猛然将书合上,平时见这家伙还挺有眼色的,今日怎么如此不上道。 “您请吩咐。”禄明笑着低下头。 时赫辰轻咳一声,说道 “去将人请进来。” “喏,奴才这就去。” 禄明笑着便准备往外走,哪想时赫辰又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她现在在哪?我同你一块儿去。” 这一次禄明脸上的笑容是彻底止不住了,在看到主子正在瞪自己的时候,他立即用力抿住嘴角,快速平复后,说道 “外面炎热,奴才将许女郎引进了耳房,让人送了甜茶点心伺候着。” 这样的待遇可是连知府来了都未曾有过,可时赫辰听了却依旧觉得不满,并说道 “天气如此炎热,那耳房里可有准备冰盆?” 禄明顿时一阵语塞,心道‘知道您要宠,但没想到您要这么宠呀!’ 嘴上却说着 “是奴才的疏忽,耳房里并未放冰盆。” 闻言,时赫辰的脚步似乎走得更快了些,稍稍落后的禄明随 手招过一个路过的小丫鬟,说道 “快去准备些上好的瓜果点心,还有桂花冰镇牛乳酪,一并送到花厅去,记得花厅那边多摆两盆冰。” 都走出去了两步,禄明又猛然回身将小丫鬟招了回来,补充道 “对了,顺便再同厨房那边吩咐一声,今日菜式除了准备大人爱吃的,还多做一些女子喜欢的菜式。” 当禄明追上时赫辰时,对方已经到耳房了,只是此时的他全然没有刚才那迫不及待地样子。 时赫辰神色冷然地问道 “找本官何事?” 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得刚赶到的禄明忍不住扶额。心道 ‘我的爷,您在说这话的时候,如果人没有出现在耳房,恐怕效果更好些,都如此迫不及待了,就没有必要再摆身段了吧……’ 当然这些话禄明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可正如禄明所想的那样,冯知县等人也没有想到时赫辰竟然真的同意见他们了。 而且见人不说,对方自己还主动跑到了耳房来见。 哪有主家亲自到耳房里接人的?一时间许闻溪在大家心中的位置里又重了许多。 许闻溪也没有想到时赫辰竟然会亲自来接,立即诚惶诚恐地起身行礼。 见此,时赫辰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巴巴的赶过来确实容易吓到对方,于是轻咳一声,故作平静地抬了抬手,说道 “起来吧!” 第15章 不该 正如禄明所料,时赫辰将人带入了花厅。 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冯知县他们正好把主位左手边的位置都坐满了,只有右边的位置还空着,可如果自己坐右一的话,那也太近了。 但许闻溪也不好故意岔开几个位置坐到后面去,只能装作无所谓地在右一的位置坐了下去。 这坐下去之后才发现,这位置离主位竟然比看起来还要近,近到甚至自己一抬眼就能看清大人的眼睫毛又长又密。 就在许闻溪“时不时”观察时赫辰的时候,时赫辰何尝不是在观察她。 其实早在耳房的时候,时赫辰就已经被许闻溪给惊艳了。 他知道她的好颜色,却没有想到“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许女郎打扮起来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惊艳。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转而又想到前两次她虽也梳妆,且各有各的美,却也能看出只是不出错而已,如今这样装扮,是不是在她心里也是看重这次见面的?四舍五入那便是看重自己的。 想到这里,时赫辰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觉得闻溪只要肯为自己花心思,怎么样都是好的。 然而,这位时大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许闻溪之所以今天会如此打扮,只是因为知县在请柬里有隐晦的提到而已。 时赫辰心里高兴,在冯知县再次秉职的时候,就连出现的小错,他也只是笑着点出来,并对冯知县的工作与政绩表示了认同,着重夸奖了一番。 得了夸奖的冯知县顿时激动得脸都红了,心中顿时更加看重许闻溪了,还是恩师说得对啊!什么妻族兄弟在他这统统不够看了。 期间众人又聊了不少事,就连许闻溪都被人有心引着说了两句。 直到该用膳的时候,因为天气热,用膳的地点被安排在了水榭之上。 好在本朝民风开放,男女同席还算常见,再加上席位虽在水榭里,可时赫辰却十分守礼地要求将帘子全都挂了起来,显然是将许闻溪的清誉也考虑到了。 这一次同样不知道众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待众人落座之后,竟然只有主位的时赫辰身边还有一个位置。 闻溪虽不知在座的诸位除了冯知县和冯师爷其他到底都是些什么身份,可就凭她唯独还算熟悉的冯师爷都只能坐最下首来看,这些人的官位定然不低,更不用说能坐主位的那位大人了。 自己只是一小小商女,主位身边的位置她自然是不够格的,正在闻溪进退两难之际。 只见唯独认识的冯师爷对她招了招手说道 “许娘子,还愣着做什么?快坐呀!” 那和蔼可亲的模样,全然没了平日里斜眼看人的势利。 说着还主动起身,引着她往主位的方向走去,见众人似乎并不在意,闻溪也不过多推却,坦然地坐在了大人身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似在自己落座的瞬间,身边的这人似乎笑了一下。 时赫辰虽然说是以朝廷的新律为饵,引得闻溪留了下来,可饭桌上众人一开始并没有谈及新律的事。 闻溪更不好插嘴,只能乖乖坐着,时不时浅浅吃上两口,听着自己从未去过的汴京。 就在闻溪发现今日的清河虾仁味道不错,多吃了两个时,一双夹着虾仁的筷子便落到了她碗里。 闻溪开始习惯性的以为是红姒在为自己布菜,也没多想便头也不抬的吃了下去,可吃着吃着却突然发现周围似乎太过安静了。 待她好奇地抬头看去,才发现众人都静静地看向自己,或者说看向她身边的大人。 正在这时,一枚虾仁再次落入自己碗中,而闻溪也终于明白众人为何这般了,这为自己布菜的人哪是什么红姒,根本就是坐于主位的岁安。 这样的情况吓得闻溪瞬间松了自己的碗,可碗还未落下,就被一只纤长有力的手稳稳接住。 “可是碗太烫了?”手的主人温声问道。 闻溪胡乱点了点头,猛然站起身说道 “民女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人同意,就匆匆往外走。 “朝廷的新律不是还没说?”男子的声音由后传来,却吓得闻溪越发不敢停。 呵!似乎吓到了呢? 别庄的水榭是需要单独泛舟过来的,可当许闻溪来到刚才上岸的位置时,却发现此时这里一艘船也没有。 许闻溪顿时慌了,还不等她想清楚,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闻溪甚至不用回头就猜到了定然是那位自称“岁安”的大人。 “水榭向来被用来谈重要且私密的事,所以他们将人送到后都会主动离开。”时赫辰走到许闻溪身边,同她一起看着翠绿的湖水。 才看了一会儿,许闻溪就坚持不住开了口,她小声地询问道 “大人……能不能,能不能让民女归家?” 家?呵!她竟然称沈府那样的地方为家。莫不是她真就那么想嫁给沈轻舟不成? 这一瞬间,时赫辰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哪来的怒气,而身边的小兔子似乎还有着动物的直觉,竟然怯怯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时赫辰深吸一口气,平复好情绪后才说道: “上次我同你说的话都忘了?” 上次?都怪许闻溪的记性似乎太好了,几乎瞬间她就想起来那句‘下次唤我岁安。’ 许闻溪猛然抬头看向对方,只见面前这人神色沉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溪囔囔道: “大人,我们不该这样。” “这样?那我们该如何?”野兽单独露出的那只眼睛危险地半眯着。 小兔子见此,忍不住又要后腿,却被面前的野兽一把拉住了。 时赫辰没好气地说道: “还退?莫不是你想进湖里冷静冷静?” 许闻溪顿时被吓得不敢吱声,对方这是威胁她要把她扔湖里的意思吗? 一时间许闻溪吓得不敢再动,就这么任由对方拉着自己。 但没想到对方真就不允许自己再“退”了。 只见时赫辰微微低下头,将许闻溪又拉近了些许,接着问道: “乖,告诉我,我们该如何?” 第16章 小倌 该如何许闻溪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这还用问吗? 哪知对方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就连拽着她的那只手似乎也变得不安分了,竟然捏了捏她的手心。 许闻溪顿时被吓得指尖一紧,强忍着心中的害怕 “您是大人,民女只是草民。” “就这?”男子勾了勾唇角。 许闻溪一时间也来了气,声音稍微大了点,道 “还因男女授受不亲。” “这确实。”时赫辰点了点头,说道 “你以后确实不能让别人碰你。” “你……”许闻溪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无赖,在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大大方方地捏着她的手。 “你还不快放开!” 许闻溪顿时被气得连敬语都忘了,小声斥责着想要挣开自己的手,哪想对方就和铁链一般,任她如何动都挣脱不开。 “这可不行,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为何不能这样?”时赫辰笑着看向面前生气的小兔子。 “这还不够吗?”许闻溪难以置信,怎么会有如此无赖之人。 “你说的是别人,可我不一样。”时赫辰笑了笑,突然发现小兔子的耳垂上竟然有一点小小滴红痣。 因为兔子生气,那颗红痣也变得越发嫣红,令人难以忽视。 “呵?哪里不一样?莫非因为你不是男人?” 许闻溪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就懊恼地闭上了眼睛,她还真是被气糊涂了,怎么能对大人说出这样的话。 若对方是个心狠的,只要随意给她安个罪名,那真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时赫辰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来这么一句,看着许闻溪逃避一样的闭上眼睛,显然也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时赫辰这是又好气又好笑。 看着兔子紧闭的双眼,还有那因为不安而颤动的睫毛,时赫辰不由伸手捏了捏许闻溪面颊。 “本官是不是男人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感受着指尖传来细腻滑嫩的手感,时赫辰忍不住又多捏了两下。 而许闻溪听见“本官”两个字的时候,心中不由一颤,大人终究还是生气了吗? 可感受着自己面颊被捏来捏去,闻溪又变得不确定了,便悄悄睁开半只眼睛,想要观察一下大人的反应。 却没想竟然正与大人的目光对上了,吓得她又瞬间闭了起来。 时赫辰见她 这样,还真是气笑了,说道 “你可知有多少女人想同我这样?” 许闻溪心中翻了个白眼,嘴巴一不留神就说道 “那你和她们这样去啊!” “你当爷是做小倌的呢!她们想同我这样就能这样?” 不知什么时候时赫辰已经松开了许闻溪的手,并抬手摸上了兔子耳垂上的那颗小痣。 闻溪是个怕痒的,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却被对方所说的话惹得笑出了声。 “怎么?爷终于把你逗高兴了?”时赫辰见许闻溪笑了,自己也不由勾起了唇角。 而许闻溪也不好再闭着眼睛了,睁开眼后飞快地看了时赫辰一眼,又马上转向了别处,嘴上还嘀咕道 “哪有那么说自己是小倌的。”更何况自己还是大官。 许闻溪不知道就她刚才这眼神竟然格外娇俏,看得时赫辰心头一阵火热。 “知道你心疼我。”时赫辰打蛇随棍上,故意曲解了许闻溪的意思。 许闻溪再次悄悄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 时赫辰见许闻溪的态度有些松动,心里也不由地高兴,却也知道暂时不能把人逼得太急。 除了因为许闻溪自己原因,还有他暂时也没有想好要将对方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他现在虽然很确定自己乐意见她,见到她就会高兴,甚至对她在沈家的处境有微末的怜惜,但是然后呢…… 他也不知道。 姑且就先这么放着,看着。 “若是累了,你可以先到那边的小亭子休息,待会儿会有人来接我们的。”时赫辰说着,往自己所说的方向指了指。 许闻溪闻言,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这水榭因建在藕花深处,若是不注意根本难以发现竟然还有一条小道通往几丈外的八角亭。 许闻溪对着时赫辰福了福身子道谢后,就往小亭子的方向走去。 心里想着一个人待着也好,总比在外人面前行差就错留人口舌的强。 只能说闻溪虽然聪明,但是在些许的人情世故官场沉浮上,还稚嫩了些许。 到现在她还以为两次落座都是巧合,却没有想过江陵官员们早就成了一丘之貉达成共识,推着她往前,只盼借着她的光能哄得大人高兴。 就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谁会不长眼的在外乱说。 时赫辰看着许闻溪进了亭子后,才转身回了水榭,而那些官员都眼观鼻子鼻 观心,对于许闻溪不见的事一句没提,就好似从未发生过。 不过观大人的面色,这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糟糕,这也算是个好兆头吧!诸位官员悄悄交流着眼神。 许闻溪到了小亭子后才发现这里虽然没有准备饭菜,却也摆满了新鲜的瓜果茶点,甚至亭中还有一张小塌,供偶尔来此赏景的主人小歇。 因为刚才太过紧张,此时放松下来的许闻溪便准备给自己倒盏茶喝,却没有想到倒出来的并不是茶水,而是颜色微粉的果酒。 闻溪虽从未喝过酒,却也听过酒水辛辣,于是她先试探着尝了一小口,发现并没有所谓的辛辣,反而有着淡淡地果香与回甘后,她便将杯中的果酒喝了下去。 喝了一杯后,闻溪觉得这果酒虽然闻起来有淡淡地酒味,但是喝起来却更像清淡的甜水,确实好喝,于是她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喝了一杯再喝一杯,于是这不知不觉间,一壶果酒竟然被许闻溪饮去了大半。 而她也不是因为喝够了才停下来的,而是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头晕了,这果酒也会醉人吗? 许闻溪不确定的想着,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且看到一旁的小塌,正是头晕的她觉得自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第17章 丢失的耳铛 待时间差不多,摇船的小厮来接人的时候,时赫辰让其他人先走,而他则转去接许闻溪。 原本他以为等了那么久,许闻溪早该急了,却没有想到当他来到亭子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一幅美人春睡图。 只见繁茂的荷叶偶尔探入亭中,桃色的荷花争先恐后的开着。 而一身着华服的少女正躺在花下的小塌上,发髻微乱,眉眼轻阖,双颊透着喜人的粉,湿润地双唇发出清浅地呼吸。 就好似那荷中仙子,时赫辰一时间不由看呆了。 过了半晌他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弯下腰也不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正在深睡的少女,好似生怕自己稍一动作就会吵醒了对方一般。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时赫辰终于忍不住微微低下头,将双唇贴上了少女的眉间。 淡淡地酒气袭来,原道是喝了酒,才会睡得这般沉。 但时赫辰并没停止,而是缓缓向下,鼻梁、面颊、唇角、唇珠…… 一如那夜。 “嗯~” 少女无意识的轻哼出声,时赫辰也终于抬起了头,在发现对方并没有醒之后,目光不由转到了少女的耳垂上。 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殷红似血,正在吸引他。 当男子的双唇从少女的耳垂上离开时,那里除了红痣越发鲜亮,还有就是原本垂于少女耳间的红宝石耳铛不见了。 时赫辰把玩着手中的耳铛,看着上面灰蒙的红宝石,粗糙的镶嵌在小小的赤金上,心里对少女越发怜惜了三分。 当许闻溪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微暗,吓得她立即坐直了身子,当看到身边竟然还坐着一个人时,顿时被吓得尖叫出声。 “别怕,是我。”男子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 听着这熟悉地声音,许闻溪试探着唤道 “大人?” 男子闻言,轻嗤一声道 “呵!你除了叫我大人,还能唤我什么?” 许闻溪见果然是对方,心底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听着对方的话,她心中忍不住嘀咕 “总不能真叫你岁安吧?” 或许是喝了酒尚未清醒的缘故,这话许闻溪不但想了,竟然嘴上也说了出来。 时赫辰闻言轻笑一声,道 “为何不能?” 许闻溪惊讶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将心里话也说出来了。 她顿时懊恼地蹙眉咬了咬下 唇角,看起来竟比平日里生动肆意了不少。 或许真是喝了酒的缘故,许闻溪也不再用什么敬称了,甚至大胆地反问道 “你就这么想要我叫你名字?” 子的话有简短而有力。 许闻溪轻哼一声,将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微一扬,道 “行吧!” “就这么说定了!”大人果然善于把握时机,立即盖棺定论,并提出新的要求 “那你现在便唤我一声。” 哪想兔子到了此刻竟然后知后觉地害羞了,想要临阵脱逃。 大人立即使出了激将法 “没想到你竟然言而无信。” 兔子立即急了 “谁言而无信了?” “那你倒是唤啊!” “……” 亭中顿时陷入了沉默,时赫辰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终于在不知名的鱼儿跃出水面的时候,少女轻启朱唇 “岁……岁安。” “呵!”男子轻笑一声,故意道 “知道了,我定如你所愿平安喜乐,岁岁年年。” 闻溪没有想到对方连这样的口头便宜也要占,扭过头暗自嘀咕道 “谁希望啦!” 时赫辰对此却装作没听到,只要兔子开了口,他不愁没有第二个“岁安”。 知道女子不能在外过夜,所以时赫辰并没有强留许闻溪,甚至还因为冯知县他们先行一步,而特意招来了快马送许闻溪。 原本他是想要亲自送的,可前去送信的禄明回来了,还带来了要事,所以只能先行回了书房。 红姒在看到冯知县他们都离开,而他们娘子迟迟未至的时候,早已等急了。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许闻溪出来了,立即就迎了上去。 “娘子,您可算出来了。” 闻溪微微点了点头,心里闪过一丝微微地慌乱,却又似乎债多不用愁,瞬间又平静了。 “那我们快回府吧!”红姒说着便打算上前扶许闻溪。 可刚靠近,她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娘子,您的耳铛哪去了?” 许闻溪闻言,条件反射的抬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左耳空空,那老夫人所赐头面中的红宝石耳铛,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一时间许闻溪也慌了,虽然沈老夫人说是送她 了,可她也不能将东西弄丢啊! 而且若是自己将来离开了沈府,那东西自然是要还回去的,如今耳铛却丢了,这要如何是好? 许闻溪立即想要往回去找,可如今天色已暗,耳铛又小,加上许闻溪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哪掉的,这要如何去找? 正当许闻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禄明再次出现,只见他手中还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并说道 “主子听说女郎的耳铛丢了,说是府中的失职,特意从库房中选了一对送与女郎,还望女郎收下,至于女郎原有的那只,若是今后找到,再亲自给女郎送去。” 说着便打开了盒子,只见一对点翠仙鹤衔珠的耳铛正躺在盒中,难得的是那珠子显然是民间少有的东珠。 “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到时候若是能找到我的耳铛,差人送来就行了,或是知会一声我让人来取也行。”饶是许闻溪从未见过,也知道这其中的贵重,不肯将此礼收下。 “女郎可别难为奴才了,大人只吩咐了奴才将东西送来,可没有说过女郎若是不收怎么办。”禄明陪着小心,一脸为难地样子。 一时间许闻溪也为难了,她也知道做奴才的还不是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若是自己拒绝了,惹得对方受了罚,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那劳烦小哥替我好好谢过大人。”许闻溪终究亲手接过了盒子。 “女郎叫奴才禄明就行。” 第18章 龌龊之事 有道是宰相门前三品官,在闻溪看来对方就只是这么同自己一客气,自己哪能真就那么叫了。 而禄明也没有强求,见许闻溪收下了东西,他便回去复命了。 时赫辰正在擦这手中的短剑,见禄明回来,便问道 “东西她收下了?” “收下了。”禄明拱手回道。 “那她有说什么?”听到闻溪收下了东西,时赫辰终于抬起了头。 “女郎她说谢谢您。”禄明回道。 “还有呢?”时赫辰坐直了身子。 “女郎一开始不愿收礼,只说是若是能找到那原有的耳铛,差人给她送回去就行。”禄明虽然这话稍有润色,但也算是一五一十的回了。 时赫辰闻言嗤笑一声,道 “确实是她能说出来的话,还真是一个小没良心的。” 罢、罢,只要愿意收了这礼也算是好兆头。 没想到时赫辰所准备的马车竟然是那天送自己回府的那辆,闻溪坐在熟悉的马车里,看着手中的紫檀盒子,脑海中满满都是那天两人在马车中的画面。 明明两人在车中拢共也没说几句话,如今回想起来,许闻溪突然觉得那天的车中总有种黏糊感,闻溪自己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想着想着,许闻溪的回忆不知怎么的就落在了大人的唇上,明明没有仔细看过,可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是如此的清晰可见。 脑海中甚至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大人的唇肯定很软。’ 接着瞬间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想将脑海中的想法甩开。 “娘子,你怎么了?” 红姒注意到了闻溪的小动作,然而令她感到奇怪的是车中明明备有冰盆,可他们娘子的脸还是热红了。 “无事。”许闻溪说着,却紧张得鼓动了一下喉咙。 脑海中不知怎的竟然想起了今日自己醉后在亭中小歇的事,那时她睡得其实并不是很沉。 梦中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触碰自己,包括自己的耳垂…… 对了,她的耳铛丢了,不会就是那时候丢的吧?没想到此等高官的庄内竟然也会出此等龌龊之事。 许闻溪一时间有些气愤,可看到手中的紫檀木盒时,心中的那口气一时间又变得萎靡下去。 罢了罢了,谁的府邸都不愿意出现这种偷盗之人,并且主家都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兜了底,自己又有什么好 说的呢! 不得不说许女郎是有些直觉在身上的,可方向却错了。 而时大人也不会想到,兔子就这么一个归府的路上竟然脑补出了如此多的大戏。 而不得不说许闻溪和沈一雁是有些缘分在身上的,不过这缘分或许是孽缘。 第一次乘坐大人的马车被沈一雁遇上也就罢了,许闻溪没有想到这第二次乘坐竟然又遇上了沈一雁。 可奇怪的是这一次沈一雁竟然没有说什么,许闻溪也懒得搭理,就这么径直从对方面前走了过去。 “你们可看清楚了,是不是上次的那辆马车?”沈一雁目光幽幽地盯着许闻溪渐行渐远的身影。 “奴婢看清楚了。”春草道。 “奴婢看清了,确实是上次的那辆马车。”夏草也点了点头。 沈一雁得意地冷笑一声,一次说是巧合也就罢了,这第二次还能是巧合吗? “你去打听打听,那辆马车是谁的。”沈一雁对春草嘱咐了一句,便往洛绾颜的秋水居走去。 因为回来的太晚,沈老夫人已经歇下了,许闻溪暗暗松了一口气,便先回去卸了妆。 在看到空荡荡的左耳垂时,许闻溪鬼使神差地取出紫檀盒子中的仙鹤衔珠耳铛放在耳垂下比了比。 送水的小丫鬟绿沫看到那耳铛时也不由眼前一亮,还以为是他们娘子新买的首饰,立即夸赞道 “娘子这耳铛哪买的?当真好看。” 许闻溪立即被吓得将耳铛扔回了盒子,并“啪!”的一声盖上。 红姒立即来到小丫鬟身边,低声斥道 “就你多嘴!” 小丫鬟却很委屈,不解地道 “红姒姐姐,我哪里说错话了?我只是觉得那耳铛确实好看而已。” 红姒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能不好看吗?那可是来自汴京的官老爷送的。 却也知道绿沫也是无辜的,便说道 “不关你的事,只是娘子今日心情不好。” 绿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不解心情不好还能摆弄首饰? 红姒跟在闻溪身边久了,自然也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未免小丫鬟心底不好受生了隔阂。 她便从随身带的荷包里,取出一小角平日里娘子给她用来赏人的碎银子,悄悄塞进了绿沫手里,并说道 “去吧!来日买点果脯甜甜嘴,娘子这有我在就行。” 绿沫没有想 到自己只是挨了一句不痛不痒地斥责,竟然就能得到一角碎银,心底顿时乐得恨不得每日多挨两句,这可比她做丫鬟轻松多了。 “谢谢红姒姐,那我就先出去了,若有事你只管叫我一声就行。”绿沫的脸上瞬间挂起了笑容。 红姒看着绿沫离开时那欢喜的样子,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却不想当年沈家买丫鬟买的小,绿沫家为了钱,竟然将本就营养不良个子矮小的绿沫故意报小了几岁,如今除了婆子,绿沫其实上才是玲珑院内年纪最大的那个。 却说绿沫出了屋后本打算廊下休息等吩咐的,没想到竟听到了两声布谷鸟叫的声音。 她顿时小心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都没有人后,才小心地走到了墙角的梨树下。 只见绿沫刚过去回了两声布谷鸟叫,那边没一会儿竟然翻过一个人来,赫然便是沈夫人的奶母于婆子的小儿子王狗子。 “你怎么来了?”绿沫见到王狗子的时候很是惊喜。 “想你我就来了。”王狗子笑了笑,借着月光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俊俏。 想来于婆子年轻时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而她小儿子王狗子的长相放在府中的小厮里也是排得上号的。 “哼!净说浑话,我白日里可看到你同林二家的说笑了。” 第19章 野鸳鸯 绿沫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眼底的欣喜却是藏不住,想来王狗子那句‘想她了’终究是令她高兴的。 听了绿沫的话,王狗子却是连连喊冤,忙说道 “别说林二家的早已嫁给了林二,就是放在她还未嫁人的时候,哪里又比得上你貌美,不对,她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哼!油嘴滑舌。”绿沫嘴上说着,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王狗子看着绿沫脸上的笑意,也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 在占尽了便宜之后,他才喘着粗气将绿沫的手拉进自己怀里,说道 “你还帮你们娘子洗衣服?” 绿沫靠在对方怀里点了点头,说道 “娘子贴身衣物不放心让下面的人洗,红姒姐姐是娘子的贴身丫鬟,所以娘子的贴身衣物一并都是我洗的。”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王狗子立即说道。 绿沫却没有太在意,而是说道 “本就是人家买来的丫鬟,哪有不做事的道理。” 王狗子一听连忙换了个说法,道 “我只是心疼你,你看感觉你手都粗了。” 如果说一开始绿沫还不以为意的话,那么当王狗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立即将自己手抽了回来,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 毕竟哪有女子不爱美的。 之前不说不觉得,如今一经王狗子的提醒,绿沫越看越觉得自己的手似乎当真粗了许多。 王狗子立即趁热打铁,一脸心疼地将绿沫搂进了怀里,并再次握住了绿沫的手,说道 “不如我帮你浣洗衣服,这样就不会伤到你的手了。” “这怎么行?”绿沫立即拒绝了,不是不愿,而是害怕,怕被人发现了。 “为何不行?将来我们是要结为夫妻的,相公帮内子,那是理所当然,谁又能说得了什么?” 王狗子说得理所当然,可绿沫的重点一下子偏了。 “你只是嘴上说着要娶我,如今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说到这个,绿沫心底也后悔,自己是对王狗子有些好感,但自认为并不是那轻浮之人,可是不知怎的,就在麻四淹死前一晚,自己就稀里糊涂地与王狗子滚到了一块儿。 后面的事也只能说是顺水推舟,毕竟自己身子都已经给他了,总不能还去找别人。 王狗子闻言目光闪了闪,嘴上却说道 “你也知道你们娘子与我们夫人有点不太对付,若我这时候上门提亲,你们娘子会拒绝不说,到时候你在玲珑院里也难过。” 绿沫闻言瞬间急了,一把拧住王狗子的腰间肉,急声道 “你莫不是想吃白食不成?” 王狗子一时间顾不得腰上的疼痛,立即抬手捂住了绿沫的嘴,连声说道 “小声点,我的祖宗。” 见绿沫依旧气得瞪眼,并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他只能疼得一边抽气,一边解释道 “你们娘子总要嫁给少爷的,这样我们只会是亲上加亲,到时候我在上门求娶你,你们娘子也一定会同意的。” 饶是身上再痛,王狗子也不敢轻易松开手,直到绿沫眼神再次变得温柔,他才小心地问道 “这次能小声了吧?能就眨眨眼。” 只见绿沫眨了眨眼睛,王狗子便放下捂住绿沫嘴的手,而绿沫也松开了王狗子的腰间肉。 王狗子心底气得不行,心底想那块肉也不知道被这小贱蹄子掐得怎么样了。 嘴上却依旧温柔地说着 “我是真的心疼你,所以才想着帮你浣洗衣服,若是你不愿,那就算了。” 说着还做出一副落寞的样子,绿沫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识好歹了,便说道 “到时候我再看看,若是实在忙了,你再来帮我洗。” “嗳!”王狗子立即笑着点了点头。 绿沫心中更是甜蜜,觉得王狗子对自己真好,明明是要帮着她做事,却还笑得跟得了什么好处似的。 见绿沫答应了,王狗子也没有就此止住,反而同绿沫“畅享未来”,手里一边寻摸着,嘴上一边说道 “你也知道我母亲是于阿母,当初夫人给了恩典,将我放出府去了奴籍,如今我虽然也在府中做工,拿的却是雇银。” 说到这,王狗子悄悄扫了绿沫一眼,果真看到了她眼中的羡慕,才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 “将来你若嫁了我,我定然去求了恩典,让你也去了奴籍,我们也好在府外做一对恩爱夫妻,到时候还能送咱们孩子入学、下场,说不定也能中个状元回来。” 王狗子这话越说越夸张,可绿沫听得高兴,眼中满是希冀,嘴上却道 “状元哪是那么好中的。” 还不等王狗子回话,她又低着头满脸娇羞地道 “能中个举人也行。” “对对对!中举人也行!”王狗子连声附和。 许闻溪怎么也不会想到,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自己院中竟然就出现了一对野鸳鸯,颠鸾倒凤不知今夕何夕。 第二日一早,绿沫起晚了没来送水,红姒还好心地为她开脱了一句 “许是昨夜廊下守夜累了,今日就起晚了些。” 许闻溪不疑有他,甚至还体贴地说了句 “那今日便让她好好歇息吧!” 如今正好沈轻舟沐修,按照沈府的规矩,大家是要一道去松鹤院用膳的。 梳好妆后,许闻溪便携红姒一同前往松鹤院请安。 去到的时候,沈老夫人也才刚起,其他人一个也没来,许闻溪自觉上前接过柳心手中的活计,伺候老夫人梳洗。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许闻溪将自己的发型梳得一丝不苟,满脸慈爱地笑着说道 “你这手巧,如今这梳发的手艺竟然连柳心都比不上了。” “老夫人谬赞,我这班门弄斧的功夫只是老夫人不嫌弃而已,哪里能和柳心嬷嬷比。” 许闻溪谦卑地说着,眼中是恰到好处地喜悦。 沈老夫人看得越发满意,脑海中再次想到了自己那日同儿媳提到的话,只是不知道舟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20章 邀约 当许闻溪扶着沈老夫人从内室出来的时候,除了沈老爷,其他人都已经来齐了。 而沈轻舟正在同洛绾颜讲着书院里的趣事,逗得那位历来温婉的表小姐乐不可支。 最先发现许闻溪出来的是沈一雁,看到许闻溪的目光落在了兄长和洛绾颜身上,沈一雁得意又带着挑衅地冲许闻溪笑了笑。 许闻溪立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既然决定了要离开,那么他和谁好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可为什么她还是会觉得难受呢…… 而沈轻舟见许闻溪扶着祖母出来,顿时眼睛一亮,还没同洛绾颜说完,就起身凑了过来扶住祖母的另一只手,同许闻溪一起搀着祖母去了饭厅。 突然被抛下的洛绾颜脸上的笑容一时还没收住,目光愕然地看着骤然离去的沈轻舟。 有小丫鬟看着许闻溪和沈轻舟一左一右搀着老夫人离开的样子,忍不住小声说道 “少爷和闻溪娘子看起来就好似新婚一般,当真般配。”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表小姐突然看了她一眼,虽然面上依旧是笑着的,可她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直到众人都落了座,沈老爷才姗姗来迟,并且还是一路打着哈欠进来,一幅没睡好的样子。 见此,沈老夫人立即关心地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幅没睡好的样子?” 沈老爷浑不在意地说道 “昨晚斗鸡去了。” 说着也不等老夫人动筷,自己就先拿起碗吃了起来。 真的只是去斗鸡吗?许闻溪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脂粉味。 “你莫要玩物丧志。”沈老夫人皱了皱眉。 沈珩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说道 “我都给您老留下轻舟那么好的种了,玩一玩怎么了?” 此话当着小辈们说,那叫一个混不吝。 可沈老夫人却没有怪罪,而是不赞同加心疼地说道 “就算再玩也不能伤了身子。” 听到伤身子,沈珩突然顿了顿,放下自己碗筷看向沈老夫人,说道 “待会儿给我五百两吧!”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沈老夫人刚问完,一旁的沈夫人就叫道 “五百两!前日我才给你了你三百两!” 闻言,沈珩不由一阵心虚,而沈老夫人见自己儿子被吼,当即就不高兴了。 只见她眼睛斜斜 地瞅向儿媳,说道 “什么叫你给的?你身上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们沈家给的?” “母亲……” 沈夫人没有想到沈老夫人会突然翻脸,可还不等解释什么,沈老夫人又接着说道 “这些年你从沈家搬了多少东西回娘家?就你那点嫁妆,连你房中的茶叶都供不起。” 沈夫人顿时面色煞白,她没想到婆母如此过分,竟然当着小辈们的面就彻底将她的面皮扯下扔在地上踩。 她忍了又忍,可眼眶还是热了,但她不愿在小辈们面前哭,只能猛然站起身匆匆道了句“失陪”,就快步走了出去。 沈老爷对此无动于衷,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个“大孝子”,当母亲和内子发生冲突时,他永远都站在母亲这一边,因为沈老夫人永远不会害他…… 沈一雁左看右看,虽然担心自己的母亲,但是她也怕祖母,只能继续坐在原处。 至于沈轻舟?在他看来女子出嫁从夫,自然应该听父亲的,且生为儿女理应孝顺,况且祖母说得也没错。 洛绾颜更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毕竟沈一雁这个亲女儿都这样,她又怎能去做那个出头鸟,而且表兄也没动不是么? 然而令她很不舒服的一点,就是自己是姨母的娘家,毕竟姨母只有她父亲一个兄长。 而许闻溪才不管他们争吵些什么,他们争他们的,自己则是默默站到了沈老夫人身后,准备如往常一般为老夫人布菜。 而沈老夫人或许真被儿媳气到了,连带看着洛绾颜这个娘家亲戚,舟儿的预备孙媳也不顺眼了。 竟然破天荒的叫许闻溪也坐下吃,并将位置就安排在了沈轻舟旁边。 沈轻舟对此很是高兴,因为他此时对许闻溪正是“新鲜”。 要知道虽然两人也算是一起生活了五年,可往日里许闻溪都是简单的打扮,像昨日那般惊艳还是第一次。 而沈轻舟也是才发现他的冲喜娘子竟然丝毫不比春楼里的花魁差,甚至长相更有韵味。 “用膳,你看我做甚?”许闻溪甚至都不用转过头,就发现沈轻舟时不时看自己一眼。 沈轻舟看着看着,突然冒出来了一句 “同窗约我下月一同踏青,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吧!” 许闻溪一愣,她转头看向眼前的已满19的少年郎,这还是他自从入学以来第一次邀请她同游。 往日里虽然对方不说,但是许闻溪也知道沈轻舟多少是介意自己在外经商的事,所以从未邀请过自己同游。 “怎么了?你不愿意?”沈轻舟不知怎的,见许闻溪这样,一时间也有点紧张了。 许闻溪没说话,只低头往嘴里喂了一小口芙蓉蛋羹,一滴泪不知什么时候落尽了粥碗里,吃起来有点苦与涩。 为什么?为什么她都准备好离开了,他却变得比以往更令她不舍…… 就在沈轻舟等得有些不耐的时候,许闻溪终于开口问道 “下月什么时候?” “下月第一次沐修。”其实沈轻舟也不太确定,但是先同闻溪说好了,回去再与同窗商量一下,想必也是可以的。 闻溪至始至终都低着头,沈轻舟一时间看不见她眼中的情绪。 不过他却注意到闻溪的耳下多了两小块红痕, “你被虫子咬了?”沈轻舟问道。 “是吗?或许吧!”许闻溪并没有在意,可能是自己昨日在八角亭小歇的时候被咬的。 沈轻舟也不太懂,便真当是虫子咬的了,心底还决定到时候出去踏青虫子定然也多,他得准备点驱虫的香包。 坐在斜对面的洛绾颜虽然知道两人在说话,但是无奈声音太小,并不知道对方说什么,一时间挠心挠肺的。 第21章 嫁妆 可就算再好奇,洛绾颜也没有说话,毕竟姨母刚被老夫人挤兑了,如今沈老夫人正看洛家人不顺眼,自己稍一动作恐怕都会被拎着不放。 到时候丢面子是小,就怕影响了自己嫁入沈家。 她可不愿意像家姐一样做妾,就算是在县老爷的府上,可那也要看着正房夫人的脸色过活。 就算是熬到头好运生了一儿半女,可在那依旧是半个奴,甚至儿女都是比自己位高的主子。 以她如今的身份给官老爷做正妻是难了,可沈家也不错。 沈轻舟是独子,姨母不够聪明,待自己嫁过来,只用熬走了老夫人,那么这个家里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更何况沈轻舟还是读书人,若是将来能得一官半职的,那自己也能一跃成为官夫人了。 退一万步讲,沈轻舟再不争气,沈家的家产在这摆着呢!自己这辈子是吃穿不愁了。 对于如今的洛绾颜来说,沈轻舟可以说是她目前高嫁的最好人选,而被自己看不上的妾室阿姐,正好也是沈家所看重的人脉关系。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嫁入沈家。 结束用膳的时候,沈老夫人突然对柳心说了一句 “柳心,去拿500百两给珩哥儿。” 沈老爷顿时高兴得眼睛都瞪大了,甚至还撒起了娇 “母亲,就知道您对儿子最好了。” 沈老夫人不耐的戳了下儿子的脑门,说道 “银子是可以给你,但你不能胡乱花了。” “是是是!儿子定听您的话。” 只要能有银子,自然是财神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此刻沈老爷又是那个“大孝子”了。 待从松鹤院出来的时候,许闻溪对身边的红姒说道 “去跟着老爷,看他往哪去了。” 许闻溪一个人回到玲珑院时,绿沫已经起来了,手里捧着刚剪的百合,显然刚从小花园那边过来。 “娘子。”见到许闻溪回来,绿沫立即向许闻溪行礼。 闻溪看着绿沫红扑扑的小脸,目光落在了发髻上簪的粉色绢花上,真心夸赞道 “绢花挺好看的。” 年轻的女子正是好打扮的年纪,而许闻溪却不能。 她是沈家买来冲喜的,虽挂着冲喜娘子的名头,可一日没与沈轻舟礼成,她在这沈府终究是个被拿捏着卖身契的冲喜丫头。 看似主子,却始终名不正言不 顺的,只能什么都低调着来。 “娘子眼光好,娘子说好看呐定然好看。”绿沫说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绢花,眼底的笑都是甜丝丝的。 没想到王狗子这才刚领工钱,就给自己买了绢花。 许闻溪笑了笑便先进屋去了。 想到绿沫头上的绢花,她不由也走到了妆台前,看着盒中的首饰,却发现一个比一个素净。 唯一的亮色竟然是沈老夫人赏的那套头面。 许闻溪的手轻轻抚过上面成色并不算顶好的红宝石,目光却被一旁的紫檀木盒吸引。 打开后看着里面的明显比她桌面上所有首饰都要好上不少的耳铛,许闻溪心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许闻溪突然站起身,一边走一边叫道 “绿沫!绿沫!” “嗳!娘子,怎么了?”绿沫急忙跑了进来,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娘子这般急着叫人的。 许闻溪看着眼前的绿沫,还有她头上那朵粉色的绢花,粗喘了两口气,终于还是说道 “我们出门买首饰。” “好啊!什么时候去?”听到能出门,绿沫也格外高兴,要知道平日里都是红姒姐姐和娘子出门的。 “现在。”许闻溪说道。 “现在?”绿沫惊讶道。 “对!就现在。”许闻溪用力点了下头,转身进屋准备拿银票。 在路过妆台的时候,她将紫檀木盒子合上,准备锁起来。 拉开柜子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放在上方的黑彩竹雀文宝瓶。 这是上一次大人送给她擦伤口的,确实格外的好用,如今伤口已经好了,甚至连浅色的疤痕都没留下。 闻溪想着这么好的药自然也是要收起来的,便拿起准备同“打哪吒”的药放一起。 没想到之前不觉得,如今两个药瓶放一起时,许闻溪竟然觉得两个瓶子的画风竟然格外相似。 鬼使神差地,许闻溪拿起装药膏的瓶子查看起来,终于在瓶脚很不显眼的一个地方,看到了一枚同彩狮穿花葫芦瓶身上一模一样的印章。 这意思是两个瓶子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吗? 许闻溪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的“打哪吒药”竟然也是来自时赫辰。 很快,许闻溪就“想明白”了,想必是自己那天的钱财使到位了,所以回春堂才能给自己的药用上那样的好瓶子。 有时赫辰在这坐镇,许闻溪自然觉得那瓶子定然也 不普通。 想明白后,许闻溪简单的整理了下妆容,便带着银票携绿沫一同出了玲珑院。 绿沫在沈府里关久了,如今这一出来可不是看什么都新鲜。 “娘子,快看!那里有人表演戏法!” “娘子,看!是糖人!” “娘子……” 这一路上,绿沫的嘴基本就没停过,一开始许闻溪觉得还好,可随着丫鬟一句接一句的“娘子”,闻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待两人好不容易到了第一家首饰店,绿沫立即被里面的珠宝首饰给吸引了,目光都舍不得挪到他们娘子身上。 许闻溪一时间看得又好笑,又无奈,看着绿沫被一支彩蝶鎏金簪子吸引得挪不开目光时,许闻溪终于开口说道 “选一支吧!” “嗯?奴婢眼拙,但娘子戴哪支都好看。”绿沫还以为许闻溪时让她帮选,一时间有些怯怯。 许闻溪闻言,眼底染上了笑意,温声说道 “我是让你给自己选。” “啊?”绿沫呆愣愣地看着许闻溪,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着干嘛?快选啊!不然我可要反悔了。”许闻溪故意逗她道。 “娘子是要给奴婢买簪子?”绿沫再次小心翼翼地确认。 “快选选吧!若是你今后嫁了人,这便当你的嫁妆。” 第22章 阳谋 听到“嫁人”两个字,绿沫立即想到了今日刚给自己送了绢花的王狗子,脸上顿时羞红了,目光却隐隐含着期待与甜蜜。 许闻溪却不疑有他,只当绿沫是单纯害羞了。 待绿沫挑选簪子的时候,许闻溪也开始看其他首饰,往日里她都往素净的挑选,如今却哪个繁复、哪个奢华看哪样,只要自己荷包里的银票够用就行。 就在许闻溪主仆二人挑选首饰的时候,对面酒楼上却有人发现了她们。 “那便是沈家的冲喜娘子?”一个容长脸,眼尾炸花,眼下青黑的男人用手中的扇子指了指许闻溪的方向。 一旁的狐朋狗友仔细看了看,说道: “是她,没错!” “哼!听兄长说姐夫本是要提拔他的,结果莫名就带了这个女人,还不让姐姐闹,该不会是姐夫看上这个小荡妇了吧?” 原来这人便是县太爷的小舅子,之前知县带着他兄长去秉职,结果因为一点错误被时赫辰当着同僚的面骂了,后来还是经过恩师的点拨才重新找上了许闻溪。 恩师所说的话冯知县也不好和内子说,而且态度强硬,要知道这对于惧内的冯知县来说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这要知县夫人如何接受? 可说也说了,闹也闹了,但冯知县还是这么一意孤行,甚至还说出了“再闹就休妻”的话,知县夫人又慌又气,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回娘家告状。 虽然知县夫人没有明说,可在娘家人看来,向来好说话的姐夫突然这样,定然是被许闻溪那个狐媚子给迷住了。 这不,如今只是在路边遇上,知县夫人的小舅子罗冠宇就觉得不能让自家白吃了这个亏。 说他没脑子吧!他知道指挥小弟动手不能当着众人露面。 说他有脑子吧!他决定等人到了就自己亲自动手。 于是当许闻溪刚为自己和绿沫选的首饰结了账,准备换一家再看的时候,从侧面突然撞上来一个人。 接着便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许闻溪心中顿时一阵“糟糕”。 果然还不等许闻溪开口,一个男子的声音便咋咋呼呼地在耳边响起 “哎呀!我的古董花瓶!” 许闻溪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个子矮小,满脸麻子的男人正一副心痛至极的样子对着地上的瓷片一阵哀嚎。 男子哀嚎了一阵,发现许闻溪一句话都没说,他也察觉出不对,立即抬头对着许闻溪说道 “你摔坏了我的 古董花瓶,你必须赔我!” “明明是你先撞上来的!” 绿沫顿时就急了,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撞上来的?”男子很是无赖地说道。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绿沫也是寸步不让。 男子摇头晃脑地说道“有人可以为你作证吗?” 绿沫看向周围的众人,可他们都匆匆错开了自己的目光,明显只想看热闹,不想卷入其中。 无法,绿沫只能说道 “我们娘子能为我作证!” 绿沫刚说完就引来了男子嚣张的笑声。 “明明就是你们娘子撞得我,怎么能让你们娘子作证?”男子说罢还上下打量了许闻溪一眼。 许闻溪一把拉住还要再与对方争辩的绿沫,并对男子说道 “报官吧!” “什……什么?”男子显然没有想到许闻溪竟然会主动提出报官,要知道这在以往都是他们用来恐吓别人的。 “我说报官吧!你觉得你没错,我也觉得我没错,既如此,那我们报官,让知县大人来好好地判判我们究竟谁对谁错。” 许闻溪的话音刚落,就见对方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显然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纸老虎罢了。 此时罗冠宇就在对面的酒楼上看着,见自己的小弟落了下风,他骂了声 “废物。” 就转身往楼下走,决定亲自出马。 “许娘子这是不打算赔我的花瓶了?” 一个虚短尖细的声音响起,许闻溪转过头就见到了一个身材瘦长好似竹杆的男子,手摇折扇,迈着不伦不类的四方步走了过来。 当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时,许闻溪就已经确定这人甚至这局确实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便抵死道 “没错为何要陪?只要报官,我相信知县大人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哪知,男子在听了她的话后非但没怕,反而还笑得前仰后合,好似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般。 待好不容易笑够了,他才一脸“心疼”地看着许闻溪说道 “报官?报的哪门子官?你说你要报官,那你知不知道县太爷是我姐夫!”男子说着还高高地扬起了下巴。 男子的话确实是让许闻溪惊讶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和县太爷扯上关系。 可今天这局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莫不是县太爷的意思?可自己和县太 爷似乎也没有仇啊! 许闻溪的脑海中快速略过了这几次同县太爷的碰面,可是实在是想不出有何不妥的地方。 但是许闻溪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怯,便一脸平静地说道 “就算知县大人是你姐夫,但我相信知县大人定然也是个公正严明的好官,他定然不会徇私枉法。” 许闻溪这话既是给冯知县戴了高帽子,同样也是将他架在了高台上。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罗冠宇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后面三个字。 他本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也不将任何女子放在眼里,没想到才第一回合就在许闻溪这里吃了憋。 可许闻溪犹嫌不够,接着说道 “并且知县之上还有知州,我相信这天底下总有说理的地方。” 许闻溪可不是什么天真,不过是在用这话威胁对方罢了。 “好!很好!”罗冠宇用扇子点了点许闻溪。 就在许闻溪以为对方多少会忌惮,这件事能就这么过了的时候,没想到罗冠宇竟然恼羞成怒,突然动了手。 “小贱人,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今天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第23章 后怕 |罗冠宇说着,就上手拽住许闻溪往旁边的酒楼上拖,那酒楼是他家开的,想要办点什么事简直太轻松了。 “啊!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许闻溪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动手,顿时也被吓到了,立即开始挣扎。 可对方死死拽住许闻溪不说,他身边的小厮也非常狗腿地帮着自家少爷动了手。 这下子许闻溪是彻底挣扎不开了。 “放开我们娘子!”绿沫急得想要冲上来,却被罗冠宇的狐朋狗友们死死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子被越拖越远。 眼看离酒楼越来越近,许闻溪情急之下张口就咬在了罗冠宇的手上,并且下了死力。 “啊!!!”罗冠宇顿时痛得松了手,一旁的小厮也被吓到了。 然而或许许闻溪太过紧张,就算对方已经松手她也没发现,依旧死死地咬着。 “你们眼瞎了吗?还不让她松开!啊!”罗冠宇一边痛得惨叫,一边怒骂着一旁吓呆了的小厮们。 小厮们立即回神,上前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才掰开了许闻溪的嘴。 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罗冠宇的手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深深的血洞,血洞中间的那块肉几乎要掉了下来。 “你个贱人!老子打死你!”罗冠宇看了眼手上的伤,怒吼着就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狠狠地扇了许闻溪一巴掌。 “啊!”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让许闻溪从小厮们手中脱开,径直摔到了地上。 白皙的面颊瞬间浮起了紫红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 唯一能够庆幸的是罗冠宇平日里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盛怒之下就算全力打出这巴掌,也只是将许闻溪的脸打肿了些。 看着倒在地上衣裙散乱的许闻溪,罗冠宇的心中更是升起了凌虐欲。 他原本的计划简单粗暴,只要玷污了许闻溪的清白,那么就算姐夫再喜欢也肯定嫌弃了。 可如今他的想法变了。 “看爷今天玩不死你!”罗冠宇说罢阴狠淫笑着就向许闻溪走来。 看着对方边走边解裤腰带的动作,许闻溪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绝望。 正在这时,一阵饱含怒意的声音响起 “孽障!还不住手!” 罗冠宇的身形顿了顿,他怎么好像听到了姐夫的声音? 想想又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刚才他去府上给姐姐送礼的时候, 听说姐夫好像有贵客,所以姐夫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么想着,罗冠宇手上的动作顿时加快了,决定真就这么在众人面前奸了这小荡妇。 可还不等他彻底脱下裤子,只觉得自己的右手一木,有什么东西好像瞬间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这一次是周围的人群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与此同时,罗冠宇感觉自己的面颊热乎乎的,有什么液体在不断喷洒。 “少……少爷,您……您的手……”小厮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峰。 罗冠宇后知后觉地往自己右手的方向看去。 “啊!!!啊……啊!我的手……手……” 此时罗冠宇终于反应过来刚才掉在地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也终于知道了如果受伤太过迅速,可能是没有知觉的。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令人猝不及防,上一秒已经深陷绝望的许闻溪,此时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只见应着喷溅的血花,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高大男子正向这边走来。 平时还算温和的面容,此时满是森寒。 “岁安。”许闻溪张了张口,却没有叫出声音。 “别怕,我来了。”时赫辰满眼心疼地想要将许闻溪抱进怀里。 “娘子!娘子!您没事吧!娘子!” 可还不等他抱住,一旁终于挣脱的绿沫就哭着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紧紧地将许闻溪抱住。 闻溪和时赫辰就这么隔着绿沫的怀抱静静对望。 “是下官治下不严,还请大人责罚!”知县冯蒲知也连滚带爬地下了马,看着眼前的画面彻底瘫软在地。 完了,彻底完了。 昨天他刚通过许闻溪讨好了大人,没想到今日小舅子就在许闻溪身上给他捅了那么大的一个篓子。 原本能将大人邀请到自己的府上做客,是一件多么光宗耀祖的事啊!他几乎可以看到平坦仕途正向自己走来。 却没有想到小厮的一句话就彻底的将他美梦粉碎了。 “启禀老爷,夫人的弟弟正在当街调戏许娘子。” 那一瞬间,冯知县感觉天都塌了,还不等他再确定,看到的就只有时大人疾步离开的身影了。 君子六艺他虽然不曾落下,可身下的马却怎么也赶不上前方的大人。 还未赶到,他便大声斥骂,却没有想到那孽畜依旧不听,而一切终究晚了一步。 过了半晌,在许闻溪错开自己的目光后,时赫辰终于缓缓说道 “好一个治下不严。”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冯蒲知却在地上抖若筛糠,心底已经彻底恨上了小舅子,也恨上了平日里胡搅蛮缠的内子。 “先送他去医馆吧!”许闻溪突然开口说道。 她并不是什么烂好心,而是知道失血过多会死人的,岁安就算是高官,也不能当街行凶,这样会被人抓住了把柄。 时赫辰听到许闻溪说话,心底也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今日这事对她来说太过可怕,他生怕她吓出事来。 “还不将人送去。”时赫辰这话算是同意了。 冯知县顿时趴在地上感动地落泪,许娘子当真是个心善的,或许自己求求她,时大人还能让自己保住头顶乌纱。 不过自己在此之前一定要拿出态度。 冯蒲知看着地上已经疼晕过去的小舅子,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戾。 大人都已经发了话,他自然不能让人就这么死了,可活也有不同的活法,且民不与官斗,他倒要好好看看失了自己的庇护,罗家还怎么蹦跶起来。 在冯知县他们将罗冠宇带走后,时赫辰满是心疼地看着面前靠在丫鬟怀里的许闻溪。 看着许闻溪脸上的淤伤,他心底一阵恼怒与后怕,他当时就应该直接杀了那畜生。 第24章 昏迷 过了一会儿,许闻溪稍稍平复了下情绪,站起身对着时赫辰福了福身,开口说道 “多谢大人出手相救,民女…改日定然登门道谢。” “……”时赫辰张了张口想要关心她,想要将她拥入怀里安慰,想要告诉她‘别怕’。 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否则只会害了她。 因为此时他们两人之间不止隔着官与民,还有男与女,更有郎君与人妻。 自己当众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化成无形的利剑置她于死地。 许闻溪离开前,回头看了时赫辰一眼,只见对方的目光同样无声地落在自己身上,可两人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在回府的路上,许闻溪知道今天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今天发生的事,沈家不会关心她有没有吓到,也不会关心她有没有受伤,只会在意这对沈家的生意会不会有影响?沈家会不会遭到报复? 果然,许闻溪甚至还没有入府门,就已经见到沈老夫人身边的柳心嬷嬷等在了府门口。 “娘子,我们老夫人叫您过去。”此时的柳心脸色严肃而阴沉,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笑脸。 许闻溪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就这么静静地跟在了柳心的身后。 路过的小厮丫鬟们对于许闻溪面上的伤无不错愕,可看着前方的柳心,谁也没敢多嘴,全都匆匆离开了。 今日,松鹤院平日里那几个最喜欢躲懒的看门婆子竟然都在,全都肃着脸低着头,生怕突然叫到了自己。 许闻溪跟着柳心到了院中,还未往前一步,柳心就说道 “娘子先在这里等吧!奴婢先去向老夫人通禀。” “有劳嬷嬷了。”许闻溪点了点头,余光扫了眼正烈的阳光,知道这不过是开胃小菜,老夫人的惩戒才刚刚开始。 果然,饶是许闻溪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在烈日下站了一个时辰,老夫人还没让她进去的时候,她的头也开始晕了,身体还冒起了冷汗,小腹坠坠的疼。 沈老夫人一边拨动着手里的佛珠,一边问道 “柳心,多久了?” 柳心看了眼桌上的沙漏,说道 “回老夫人的话,许娘子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了。” “哼!一个时辰,与我沈家的未来相比,这一个时辰算什么。” 沈老夫人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可话语里却无半句好话。 柳心没说话,做奴才 的还不都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连闻溪娘子,也不过是个被捏着卖身契的高级奴才而已。 “罢了,先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辩出个什么花来。”沈老夫人说罢,手上拨动佛珠的动作更快了。 “娘子久等了,老夫人让您现在进去。”柳心站在廊下,半点阳光不沾,只把许闻溪的被罚说作了“等”,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许闻溪心里明知道,还是拖着僵硬的身子对着柳心福了福身。 正如柳心心里所道的那样,许闻溪对于自己的身份也一直有着清晰的认知,所以该软的时候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软下来。 可,真的好痛啊…… 这是许闻溪失去意识时,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而在众人眼中,则是许娘子抬头看了眼烈日炎炎地天空后,就突然晕倒在地。 柳心也被眼前的情况下了一跳,慌忙走到许闻溪身边,想要查看情况。 正在这时,一旁的绿沫突然指着地上几点湿润的红色惊声呼道 “血!我们娘子流血了!” 柳心刚开始也被下了一跳,转而想到什么,便问道 “绿沫,你们娘子的月事是什么时候?” “每月初八。”绿沫回道。 柳心算了算日子,心底也算是有了底,便招呼一旁的丫鬟婆子们,先将许闻溪送了回去。 “外面怎么了?闹哄哄的。”沈老夫人闭着眼睛问道。 “今儿日头大,许娘子受不住,晕倒了。”柳心回道。 老夫人闻言,冷哼一声说道 “确定她不是装的?” 柳心摇了摇头,说道 “应该不是,地上流了血。” “血?”老夫人猛然睁开眼睛,看向站在堂下回话的柳心。 “奴婢问了许娘子身边的丫鬟,算了算日子,应是许娘子的月事来了,只不过提前了几天。”柳心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沈老夫人闻言冷哼一声,重新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睛一边拨动佛珠,一边说道 “还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既如此,也不用给她找大夫了,免得大夫来了再传出什么不干不净,我们磋磨娘子的消息去。” 心低头福身应道。 “还有,去将她房中的账本拿来。” 柳心闻言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终究什么都没问,只是乖乖应下。 沈老 夫人再没说话,柳心确定没有别的吩咐后,招来小丫鬟交代了几句,便也转身走了出去。 却说红姒已经打探消息回来了,见娘子不在,便带着玲珑院的下人们打扫屋子。 没想到就这么半日的功夫,她早晨离开时还好好的娘子,如今竟神志不知的被松鹤院的人抬了回来。 而平日里生性爱笑的绿沫,此时正红着双眼,一脸哀戚的跟在旁边。 “这是怎么了?”红姒立即上前问道。 “娘子……娘子她……”绿沫想说,可眼下还有松鹤院的人,许多话都不能说。 红姒见绿沫这样,便知道其中定然还有其他隐情,立即先张罗着将娘子抬进了屋。 “绿沫,你在这守着,我去找大夫来给娘子看看。”红姒说着便转身往外走。 哪知还没有走出玲珑院的门,就被刚赶到的柳心堵了回来。 “红姒姑娘这是要去哪?”柳心的脸上挂着礼貌却又疏离的笑容。 红姒匆匆福了福身子,说道 “柳心嬷嬷,我们娘子病了,女婢打算出去给娘子请大夫。” 说着便要从柳心身边过去,哪想柳心的手臂一抬便挡住了红姒的去路,并说道 “老夫人说,不用给许娘子找大夫了。” 红姒闻言,心底顿时一惊,这是什么意思?娘子都这般了,老夫人为何不许娘子看大夫?今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娘子的脸上又为何有个如此明显的巴掌印? 第25章 怀孕 而柳心也没等红姒问,就开口说道 “你们娘子只是月事来了,又受了暑气才会晕过去的,稍微躺一会儿,喝点红糖水就能缓过来。” 柳心连只给许闻溪喝点红糖水的话都说了出来,这是真不打算许闻溪看大夫了。 红姒闻言心中一阵憋闷难过,面上却只能微笑着说道 “多谢柳心嬷嬷指点。” 柳心笑了笑,对红姒的态度还算是满意,起码对方看得清局势,没有闹着要找大夫,让自己为难。 “好了,今日我过来也不止为了这件事,你们娘子平日里将账本放哪?老夫人现在要看。” 红姒闻言心底顿时如遭雷击。 要知道自从娘子开始接手沈家的生意,老夫人从早期的三日一查账,到十日一查账,在到一月一查帐,后来一季、半年,再到一年。 如今老夫人距离上次查账还不到两个月,却在娘子昏迷的时候突然要账本,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方便?”柳心虽然这么客气的一问,却不认为红姒他们敢拒绝,毕竟自己是以老夫人的名义来了。 可没想到红姒这丫头平日里在许闻溪身边看起来并不出色,但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丫头,竟然真就拒绝了。 只见红姒一脸为难地说道 “回嬷嬷的话,不是奴婢不愿意,而是平日里的账都是娘子一手查一手算的,奴婢也不知道究竟哪些是账本,奴婢担心出了差错。” 见柳心的眉头已经皱起,红姒也不畏惧,反而再接再厉道 “到时候奴婢出了差错受罚是小,可担心影响了府中的生意是大啊!” 红姒还真是唱作俱佳,那神情好似沈家的生意已经出了差错一般。 柳心顿时到抽一口气,她知道老夫人对府中的生意有多看重,若真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 不过自己可不能按照这贱丫头的话说,得换种说法。 于是饶是柳心心中再不甘,也只能先从玲珑院离开回去复命了。 红姒待柳心离开之后,眼眶瞬间红了,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语速迅速的对一旁的小丫鬟说道 “去熬碗红枣红糖姜汤来,再去端盆热水。” 然后从箱笼里找出干净的衣物,并着月事带,打算先给娘子将月事处理了。 一旁的绿沫见红姒忙了起来,便也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跟在红姒身边准备 帮她搭把手。 红姒缺没让她沾手,而是说道 “你先去将娘子桌上的书全锁进箱笼里藏好了。” 红姒虽然不识字,却也知道娘子历来将账本放在书桌上的,如今只要将桌上的东西全收好,一切等娘子醒来再做安排。 许闻溪这一晕就直接到了上半夜,期间红姒他们无数次急得想要出去找大夫,可没想到松鹤院的人竟然还守在玲珑院外,他们根本出不去。 好在到了傍晚的时候,娘子的脸色终于恢复过来了,只是头上时不时的冒冷汗,蹙着眉,嘴里喊着 “不要!” 显然是陷入了梦魇。 红姒急得想要将许闻溪叫醒,可是许闻溪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好在后面眉目终于舒展,看来噩梦已经过了。 红姒看着脸上擦了药的娘子终于不再梦魇,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而对绿沫问道 “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绿沫回想起今日的事,还是一阵后怕,眼泪也后知后觉地掉了下来,抽抽噎噎将今日的事都同红姒姐姐说了。 红姒听完后呆愣了半晌,看着床上的许闻溪心中一阵心疼,他们娘子当真命苦。 她已经可以预见娘子今后在沈府的境遇定然越发艰难。 原本对于娘子要做的事情她虽然有所猜想,但是却还是稍显犹豫的。 自己同样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在她看来沈家已经是顶天的好日子,娘子只需忍忍这日子还是能过的。 可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哪一件不是将他们娘子往绝路上逼? 所以…… 娘子无论做什么她都能理解,也会支持娘子的。 红姒想到这里还苦中作乐地想着,以娘子的本事若是真能全须全尾从沈府离开,自己说不定还真能跟着娘子过上好日子。 只是绿沫这丫头,似乎有心上人了,也不知道是府里的谁,更不知道到时候是否愿意同她们一起离开。 许闻溪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小腹一阵坠坠的疼,嘴里也渴得厉害。 “水……”许闻溪有气无力的说道。 “娘子!娘子你醒了!”此时红姒正好起身关窗户去了,绿沫听到声音后立即凑到了许闻溪床前。 “娘子,您醒了,身体哪里可有不舒服?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红姒虽然没有听清许闻溪说了什么,但是过来的时候还是先倒了杯水过来。 许闻溪就着她的手将水饮了个干净,才回道 “还好,就是小肚子痛得厉害。” 闻言,一旁的绿沫顿时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一脸后怕地说道 “娘子今日都流血了,可柳嬷嬷只说是娘子的月事来了,也不让我们出去找大夫。” 绿沫越说越替他们娘子委屈,只觉得松鹤院也太欺负人了。 “……”许闻溪没说话,可她记得自己的月事不应该是初八吗? 许闻溪的年岁小,院子里也没有个婆子、嬷嬷教,当初自己第一次来月事都还是红姒摸索着教的,平日里月事也来得准时,并不知道这东西有时候提前七八天也是有的。 既然不是月事,那…… 电光火石之间,许闻溪瞬间想到了“打哪吒”药,难不成自己真就有了,如今这是流了? 许闻溪默默地摸上自己的小腹,在这里曾经有一个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害怕孩子的到来,可如今骤然知道孩子真的来过,却也彻底失去了,许闻溪的心中划过复杂的情绪。 一个只有自己知道存在的孩子,不被期待的孩子,甚至就连孩子的父亲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曾经存在过。 第26章 登门 q可这些话许闻溪没法和人说,只能默默地埋在心里。 而红姒见娘子醒了过来,便将老夫人差柳心来要账本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当听到红姒已经让绿沫将账本锁了起来,许闻溪点了点头说道 “做的很好。” 虽然她并没有故意做假账,但是许闻溪知道这是沈老夫人想将她手中的生意收回去的一个信号。 她必须在手中生意被彻底收回之前,将自己的生意走上正轨,而最容易也最迅速的方法就是拾沈家的牙慧。 “红姒,去将账本取来。”许闻溪决定趁着今夜,她要将手中的所有账本大致梳理一遍。 “娘子……”红姒想要再劝,可想想娘子今日所经历的事,终究将劝解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于是在这月明星稀的夜里,许闻溪甚至都没来得及对腹中未来得及成型就已经失去的“孩子”伤心一二,就将自己投入新一轮战役中。 就算沈家的生意再小,饶是前两个月就已经查过帐,可两个月的账本也不是随意一点点。 就在许闻溪忍着腹痛,饮下第三杯红糖姜茶的时候,柳心嬷嬷竟然又来了。 这时候再收账本已经来不及了,许闻溪情急之下只能将账本先塞进了被子里。 待柳心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闻溪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脸上还擦着灰棕色的药膏。 而与之前冷着脸的样子不同,此时的柳心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竟然满脸笑容。 “娘子的身体可有好些了?”柳心嬷嬷一脸关心地问道。 “多谢嬷嬷关心,感觉好些了。” 柳心代表的是沈老夫人,闻溪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在心里警醒着。 “今儿娘子受了惊吓,我们老夫人也是心疼的,这不特意差奴婢给娘子送来了红枣阿胶羹。” 柳心说着便示意小丫鬟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桌子上。 “是闻溪的错,还累得老夫人挂念,辛苦嬷嬷多跑一趟。” 闻溪可不是什么打一棒给个甜枣就能收买的,今日自己被罚站的事自己还记得清楚。 而且这红枣阿胶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松鹤院的小厨房是每日都炖着的,如今说得好听,不过是临时拿来用了。 而对方越这样,许闻溪的心中越发警惕,究竟是什么事,值得老夫人这般让贴身嬷嬷放下身段来说好话。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铺垫了这么多,柳 心也终于回到了正题上? “娘子之前几次赴宴,想必大人们很欣赏娘子吧?” 柳心只要想起突然造访的知县大人,都觉得两股战战。 更不要说在他们看来不得了的大官——知县,如今在正堂只坐在了辅位上。 而主位上则做了一位他们未曾听说过的时大人,虽不知具体官位,可单凭知县大人的态度来看,那定是一名不得了的大官。 而如今这样的大人突然造访沈府,竟然只是为了探望平民之女许闻溪,这让沈家众人如何不心惊,如何不猜忌。 而对于柳心的疑问,许闻溪只是笼统的回了句 “大人们爱民如子。” 闻言,柳心的嘴角抽了抽,她要听的不是这个,却也不能否认许闻溪的话,只能笑着说道 “娘子说的极是。” 见许闻溪不接话,柳心也不敢让大人们久等了,便说道 “今日娘子受了惊,大人们特来慰问,若是娘子无碍,还请娘子起来梳妆,同奴婢一起去堂屋敬见。” 一听这话闻溪也惊了,自己是受到了惊吓没错,可哪里担得起大人亲自登门慰问的? 此时许闻溪心中有个猜想,便问道 “不知来的是哪位大人?” 柳心恭敬地回道 “来的是时大人,还有知县大人。” 岁安!许闻溪心中惊呼,转而心道 ‘果然是他。’ 待许闻溪梳好妆出门的时候,柳心跟在许闻溪身后,轻声说道 “娘子向来机敏,又是沈家人,应该明白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该说。” 许闻溪没有回头,淡淡应道 “闻溪明白。” 老夫人之所以派柳心来接许闻溪,除了显得看重外,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柳心交代一些话,免得待会儿许闻溪所说的话给沈家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此刻,时赫辰在堂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若不是周围还有人看着,他恨不得直接冲去后院看闻溪去了。 要知道今日自从回去之后他就翻出知县的资料看了又看,再次排除了对方是另一条船上的人后,他的心绪才稍稍平复一点。 他知道这次入江陵,对于那些人来说是个拔除他的好机会,他生怕那些人已经看出了自己对许闻溪的喜爱,为她惹来杀生之祸。 好不容易入夜,他才轻装简从地冲入知县府,打着知县的名 义入沈府探望。 而时赫辰越不耐,面上的表情却越平静,可在场的众人却全都有了高度的直觉,噤若寒蝉,深怕惹了大人不快。 至于原本因为见到高官,而格外激动多次想要搭话的沈轻舟,此时也乖得跟鹌鹑似的。 终于,一名小厮进来报道 “闻溪娘子求见。”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闻时赫辰已经开口说道 “快让她进来。” 随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时赫辰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娇儿。 只见平日里鲜活的可人儿,如今脸上虽然擦有脂粉,却也难掩憔悴,更不用说另一半脸上还擦了药。 “民女许闻溪见过各位大人。” 几乎许闻溪的话音刚落,时赫辰就已经说道 “赐座。” “谢大人。”许闻溪福了福身,就在禄明的指引下坐在了右手边的位置,而旁边坐的就是沈老夫人。 至于沈家的其他人,抱歉,他们还没有资格落座,只能乖乖站在最下首的位置。 时赫辰静静扫过许闻溪,在确定对方应该没有其他新添的伤后,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本官治下不严,许女郎今日受惊了。” 时赫辰这一开口就把今天的这件事定了性,而沈老夫人的脸却瞬间白了。 第27章 撑腰 如今大人都如此说了,那么今日自己对许闻溪的惩戒算作什么?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拨动佛珠的手瞬间失了力气,佛珠手串就这么“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老夫人顿时吓了一跳,颤颤微微的起身准备跪到地上,并连声说道 “大人恕罪,老妇不是有意的,都怪老妇年纪大了,一时失了手。” “这是做什么?老夫人何须如此,还不快快起来。”时赫辰说道。 “多谢大人。”沈老夫人又低了低头,才在柳心地搀扶下坐了回去。 对此,时赫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要知道他虽然在沈家安插了人,但因为沈家太小,没有那么多需要用人的地方,加上自己之前也不算看重许闻溪,所以只将人安插在了门房的位置。 而今天,还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了,加上沈老夫人他们封得严,门房那边只知道许闻溪一回来就被叫到松鹤院了。 也不知道在此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自己安排好为许闻溪看伤的大夫都一直没有被沈家请去。 如今见了许闻溪,时赫辰心底可算是放心了,便开始实行今日来的另一个目的。 “要我说,老夫人还真是个有福气的,许女郎当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没错,时赫辰这是来为许闻溪撑腰来了。 之前通过眼线的打探,时赫辰已经猜出沈家最在意的是什么,而如今发生了这件事,沈家又怎么可能轻易饶过闻溪。 所以在确定自己心中到底要什么之前,时赫辰要确保闻溪在府中无人敢欺负了。 沈老夫人闻言,立即附和道 “大人说得是!闻溪这孩子是老妇亲手教出来的,老妇也觉得这丫头很好。” 这在承认闻溪的同时,不忘表一表自己的功,暗示着都是她教得好,许闻溪才如此厉害的。 时赫辰笑了笑,没应沈老夫人的话,而是接着说道 “江陵的生意许女郎懂得不少,之后运河贸易的事,还需要许女郎多为本官指点迷津。” 时赫辰看似公事公办的语气,可目光却没有从许闻溪身上离开过,可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的沈家人,却没有发现其中有何不同。 甚至在时赫辰说出这番话后,沈老夫人立即应承道 “能为大人分忧,是闻溪的荣幸,也是沈府的荣幸,但凡大人有用得上的地方,沈府定然殚精竭力。” “沈老夫人 不愧女中豪杰,果然明事理。” 沈老夫人当年能在守寡后守住沈家家业,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而时赫辰为了许闻溪自然不介意给她戴几顶高帽。 而沈老夫人在得了大人的夸奖后,果然激动得脸都红了,颤声说道 “大人谬赞,这都是老妇应当做的。” 见此,时赫辰微微勾了勾唇角,装作记性不佳地问道 “运河贸易一事,听说沈家也捐款了,沈夫人如此大义,想必沈家也捐了不少。” 沈老夫人面上一僵,三千两听起来不少,可对于沈家来说那也绝对不算多,如今这样的数额说出来,岂不是要降低自己、甚至沈家在大人眼中的映像? 沈老夫人,略一思索,便说道 “沈家原打算捐五千两白银,只是前几日没周转开,只送去了三千两,明日老妇就差人将剩下的两千两送到。” 时赫辰微微勾了勾唇角,赞道 “老夫人果然大义。” 沈老夫人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原本那点突然要多出两千两的肉疼,瞬间都不见了。 许闻溪悄悄在翻了个白眼,不愧是做官的,短短几句话就要人掏空口袋。 对于沈家来说,五千两虽然不至于掏空口袋,却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许闻溪自认为隐蔽的小动作却没有逃过一直注意着她的时赫辰。 怎么?自己分明是帮她出气,小兔子怎么看起来反而不高兴了?莫不是她还真把自己当做沈家人了? 只是割沈家一点肉,都能让她心疼成这样? 时赫辰的心里顿时也不高兴了,他记得小兔子是以冲喜娘子的身份入的沈家吧? “沈轻舟是哪位?”时赫辰开口问道。 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时赫辰会突然点到沈轻舟的名字,就连沈轻舟自己都万分愕然。 不过还好他反应快,就算再如何好奇,也立即走到堂中向时赫辰行了跪拜礼,并朗声说道 “小生沈轻舟见过的大人。” 时赫辰看着沈轻舟那瘦削单薄的身形,还有那奶油小生的面容,心中顿时更气了,难道兔子就喜欢这样的? 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风一吹就能吹倒的货色,也难怪还要人冲喜。 因为时赫辰一直没有开口,沈轻舟就这么静静地跪着。 就在他已经开始着急,猜想自己是否有哪里出错,惹得大人不快的时候 ,时赫辰终于开口说道 “起来吧!” “谢大人。” 许是因为跪得久了,又或者沈轻舟的身子确实是弱,他在起身的时候竟然晃了下。 时赫辰见此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接着看向许闻溪,目光正好与闻溪对上,一时间他更得意了。 那目光好似会说话,就像在说 “怎么?你就看上这么一个货色?” 可闻溪却没有读懂,但是时赫辰这么大喇喇地看着她的动作,还是让她忍不住心惊,立即瞪了他一眼,想要对方收回目光。 时赫辰却惊愕了,没想到许闻溪竟然还瞪自己,怎么?自己只是表达一下对沈轻舟的看法也不行? 一时间,时大人的心中就好似被人塞了一块无糖的酸糕,酸得厉害却又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能就这么憋着。 时赫辰深吸一口气,暗道自己不能和受伤的兔子一般计较,转而却忍不住刺探起沈轻舟的消息。 见对方一副书生打扮,又对自己行了跪拜礼,便开口问道 “是在哪里入的学?可有参加过院试?” 时赫辰此话一出,沈家人顿时激动起来,特别是沈轻舟。 大人竟然问起自己念书的事,那是不是意味着大人要提点自己? 第28章 哪怕是妾 无怪乎沈轻舟会那么想,主要是时赫辰的身份特殊,还知道他的名字,并将他单独点出来,又问了这样的问题,如何能让沈家不多想? 只见沈轻舟再次行了一揖手礼后,恭敬地说道 “回大人的话,小生如今在山赋书院念书,明年二月就能参加院试。” 闻言,时赫辰说道 “很好,也算是大器晚成。” 许闻溪心中一阵无语,这话他也能说出来,什么‘大器晚成’,不就是嘲讽沈轻舟入学太晚,到现在还没过院试。 偏偏沈家还没听出来,一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就连沈轻舟都一脸喜意地说道 “大人谬赞。” 时赫辰勾了勾唇角,再次看向许闻溪,眼中是对沈轻舟的不屑。 也不怪他这般,毕竟一个是年纪轻轻十六岁就连中三元的红衣驽马状元郎,一个是已满十九未过院试“晚”童生。 沈轻舟开蒙并不算晚,至于拖到如今还未院试,除了当年病入膏肓的原因,其实还因为沈家宠溺太过,开始觉得他年纪尚小,后来觉得他身体太弱担心受苦,一直不舍得将他送入书院。 见他又看自己,许闻溪便错开了目光,时赫辰顿时对沈轻舟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随口道 “好好学。” 而沈轻舟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又向时赫辰行了一礼,大声道 “小生定不负大人教诲!” 这一刻,许闻溪是彻底将自己的眼睛闭上了,一种难言的羞耻感袭来,而她只能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既然为小兔子撑腰的计划已经达成,时赫辰便打算离开了。 与来时的兵荒马乱不同,恭送大人的时候,沈家除了未出阁的女眷,其他人都到齐了。 “恭送大人。” 在这样一个夜晚,没有人注意到途径的海棠树后,一个少女痴痴地望着时赫辰离开的背影,直到众人远去,身边的丫鬟才小声说道 “娘子,我们该回去了,不然若是夫人知道,我们肯定会被骂的。” “春草,你看到了吗?那人比哥哥还好看。”沈一雁囔囔地说着。 “娘子……”春草已经怕死了,心中也郁闷今夜自己为何要和夏草换值,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重则被打断腿,轻则也会被发卖了的。 “我要嫁给他!”哪怕是妾。沈一雁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春草在这一刻彻底吓软了腿,老天爷, 他们娘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夫人一定会把自己打死的。 在时赫辰走后,以老夫人为首的沈家人再次对许闻溪嘘寒问暖,就连平日里素来看不惯她的沈夫人也别扭着干巴巴地问了两句。 倒是沈老爷一如既往,甚至还打了个哈欠就往外走。 “你去哪?”沈夫人顿时急了。 “老爷们儿的事你别管!”沈老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母亲……”沈夫人立即看向一旁的沈老夫人,想让老夫人为自己做主。 哪知那沈老夫人竟然好似看不见一般,都没搭理一下,就由柳心扶着回去了。 沈夫人顿时气得一阵咬牙,心中一阵委屈,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一旁的沈轻舟还沉浸在自己被大人夸赞的记忆里,见自己母亲如此,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 “母亲何须动气?父亲是男儿,母亲自然不能管得太宽了。” 闻言,沈夫人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自己儿子不为自己说话也就罢了,竟然还责怪自己管得太宽,这让她……她…… 这一瞬间,沈夫人是真的觉得自己气快上不来了,而沈轻舟却毫无所觉一般,也这么径直走了。 对于沈夫人的事,许闻溪自然不会插手,便对着沈夫人福了福身子也跟着离开了。 前脚许闻溪刚走,后脚沈夫人就往后倒去。 “夫人!夫人!”大小仆妇们立即手忙脚乱地将其扶住。 沈夫人微微摇了摇头道 “我无事。”只是一时间觉得有点心寒罢了。 今夜的热闹,秋水居也隐约听见了,洛绾颜一边绣着手中的荷包,一边问道 “幽黛,去看看外面怎么那么热闹?” 过了一会儿,幽黛面色古怪地回来了,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 “娘子,听说府里来了大人。” “大人?什么大人?” 洛绾颜放下了手中的荷包,直觉这事情不太对,沈家虽是富户,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怎么可能有官员主动上门的。 “听说是知县大人,还有旁的大人,但他们不认识。” “原来是姐夫。”至于另一个不认识的,洛绾颜没有多想,只当做是无名小卒。 “那可有说所来何事?”说起来,今日似乎听说许闻溪在外惹了祸,难道说是因为她? 不等幽黛回答,洛绾颜便接着问道 “可是同许闻溪 有关?” “是与许娘子有关。”幽黛回道。 “有话快说,你今日怎么吞吞吐吐的?”看幽黛的样子,洛绾颜直觉不太对劲。 幽黛嗫喏了一下唇角,终于说道 “大人们是来探望许娘子的,听说还夸了许娘子。” “什么?你再说一遍!”洛绾颜的手紧紧地扣在了桌沿上,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们说许娘子今日受了惊,大人们是特意来看望许娘子的,还当着众人的面夸了许娘子。”既然说破了,幽黛索性说得越发详细。 洛绾颜猛然斥道 “不可能!她今日在外分明惹了祸事!” 见自家娘子不信,幽黛也急了,连声说道 “奴婢说得千真万确,不敢有半句虚言。” 听到这里,洛绾颜一把将桌上的荷包扫到了地上。 “什么叫她受了惊?什么叫被大人夸赞?”洛绾颜喘着粗气,盯着地上绣了一半的荷包。 不行,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了,沈一雁是个没脑子的,说了合作却不告诉自己她做了些什么,只是神神秘秘地说已经下了套,可什么时候收网却没个准话。 她还是得靠自己。 想到这里,洛绾颜捡起地上的荷包重新绣了起来,一边绣着还一边小声唱道 “桃花抱枝香,湖里戏鸳鸯……” 一旁的幽黛看着自家娘子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心事重重,娘子历来争强好胜,希望莫要行差就错的好。 第29章 平妻 回到松鹤院后,柳心本是要伺候沈老夫人梳洗,却被沈老夫人摆了摆手拒绝了。 只见沈老夫人一边拨动着手里的佛珠,一边问道 “柳心,你对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怎么看?” 柳心仔细回想了一遍,才犹豫着说道 “依奴婢看,闻溪娘子似乎是个有造化的人。” “怎么说?”沈老夫人头也不抬地问道。 “老奴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话到临头,柳心却犹豫起来。 老夫人抬眼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柳心,说道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 于是柳心清了清嗓子,说道 “若奴婢没记错,当年少爷寻人冲喜,虽说没有看八字,可正值丰年,满城都没有一户愿意卖女儿的。” “可偏偏闻溪娘子家遭了难,母死父瘫弟幼,娘子迫不得已将自己卖了身,虽看似苦命,却从那荆棘窝里爬了出来。” “再到后来,虽有些磕磕绊绊,却也能跟在您身边学了本事在身,后面更是管了府中不少营生,这日子也算是有滋有味。” 说到这里,柳心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至于夫人前些日子做的那事,虽不知具体情况,可那麻四却死了,而娘子毫发无伤。”说到这里,柳心的心中也不由一阵唏嘘。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局,可偏偏那麻四却醉酒摔进了池塘里,就这么让许闻溪逃过一劫。 老夫人听到这,拨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冷哼一声,说道 “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办事不中用。”自己明明都特意出门礼佛,避开了去,可偏偏还是出了此等差错。 “您说的是。”柳心伏首应道,并接着说道 “后来夫人弄了那马车,好在知道收干净尾巴,将人遣了出去,可那事儿却没办成,娘子虽是伤了脸,却也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老夫人听到这里,忍不住斥了一声 “蠢货!”并接着说道 “你当她是聪明了,将人遣了出去,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定然有问题,只要顺着一查,什么都知道了,只有那个蠢货还自鸣得意。” 柳心立即说道 “老夫人教训的是。” “嗯。那你说说今天这事儿吧!”沈老夫人道。 柳心便接着道 “今儿这事儿就更明显了, 娘子在街上看似冲撞了旁人,可却遇上了贵人,将那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说,还连带着沈府在贵人面前露了脸。” 柳心说到这里都一脸惊叹,可沈老夫人却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停下手中的珠子,问道 “是吗?” 柳心立即应道 “自然是这样,想必娘子是个旺夫的,才能在冲喜后让少爷的身体好起来,也能让少爷今儿在贵人面前露了脸得了夸赞。” 听见柳心将孙子的病愈与今儿的夸赞都归功到许闻溪身上,沈老夫人一时间有点不太高兴,便说道 “舟儿身子大好,那是菩萨保佑,并且舟儿本身优秀,贵人自然能发现舟儿的好。” “您说得在理。”柳心连忙附和道。 沈老夫人却微微点头,道 “不过你的话也有点说法,那丫头确实是个命里带福的。” 今日贵人亲临,沈老夫人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如梦似幻,还有贵人对许闻溪的夸赞,不得不说那丫头确实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柳心不愧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见老夫人神色松动,便试探道 “既如此,那闻溪娘子及笄的事要不张罗起来?” “张罗吧!也不好厚此薄彼,之前舟儿的母亲也来说起过雁儿及笄的事,我记得闻溪丫头比雁儿还小一个月,不若让雁儿推迟一个月,两人一同办了,也热闹些。” 老夫人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事实上却是舍不得银子,沈家刚为了在大人面前充面子多捐了两千两,自然要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还是您想得周到。”千错万错,柳心又怎么可能说是老夫人的错。 但是令柳心没有想到的是,沈老夫人竟然接着说道 “到时候将闻溪丫头和舟儿的大日子定下来,也算是过了明路。” 柳心闻言,惊讶地问道 “前些日子您不还和夫人说,让闻溪娘子做妾?这样既不用把人折了,又能让她继续管着营生。” “这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丫头既然有福,自然是要旺舟儿的,有什么还能比夫妻旺的?”沈老夫人抬眼说道。 “可……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恐怕不愿。”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道 “她有什么可不愿的,且不说因为珩儿喜欢,我这些年忍着她没给珩儿纳妾就不错了,再说官家以孝治国,她还能不听我的?” “更何况,舟儿 也是她的儿子,只要告诉她闻溪丫头旺舟儿,她自然会同意的。”沈老夫人笃定地说道。 “可是……”柳心想到了秋水居的那位。 “没什么可是的,我知道她属意自己的表侄女,但那又如何,到时候只要舟儿和闻溪丫头成了亲,抬进门做个妾室也是可以的。” 沈老夫人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可秋水居那位还有一个家姐在知县大人府里做妾呢!” 闻言,沈老夫人停下了转动的佛珠,指尖在椅子上微微敲击了两下,说道 “那就以贵妾的身份入府,若是能诞下一儿半女,就将她抬为平妻。” 许闻溪不知道,就因为时赫辰来为自己撑了次腰,自己在沈家的境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因为白日里睡得太久了,许闻溪此时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重新点上灯再看上一会儿账本时,突然听到了原本关着的窗户传来了“喀嚓”的声音。 许闻溪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起了那夜,虽然最后是麻四死了,可若那天麻四没死呢? 难道说,那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许闻溪脑子飞速转动,因为白日里红姒和绿沫守了自己太久,都累了,她便让两人都去睡了,就算自己叫人,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 第30章 乖乖 此刻闻溪知道自己必须自救,从贼人进入屋内的那一刻起,自己任何呼救只会惹怒对方。 若是贼人退怯还好,可若对方恼羞成怒自己轻则受伤,重则失了性命,那还真是得不偿失。 几乎电光火石之间许闻溪就想起平日里红姒做针线活的笸箩就放在床边不远处的高脚桌上,那里还有一盆晚香玉正好能挡住自己的身影。 于是许闻溪迅速并小声地挪下床,光着脚凭着记忆很快就摸到了高脚桌边,并成功拿到了笸箩中的铜剪。 然后将自己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隐藏在高桌后,借由晚香玉遮挡自己,同时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铜剪,准备趁贼人不备先捅他一刀,然后再趁乱跑出去。 随着脚步一点点的逼近,许闻溪也渐渐屏住呼吸,脑海中却觉得这贼人当真大胆,那脚步竟然如此从容不迫,好似根本不怕一般。 当映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对方高大的身影时,闻溪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可是机会不容错过,当那身影走近的时候,许闻溪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对方身上的甘松香为何那么熟悉时,手中的铜剪就已经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嗯!” 空气中瞬间传来了贼人的闷哼声,可惜对方反应太过迅速,许闻溪这一下竟然被他一躲而扎歪了。 闻溪立即想要再刺,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男子一个反手竟然将她反扣在怀里,其中一只手紧紧握住她握有剪刀的那只,让她根本无法使力。 就在闻溪绝望地要喊出声的时候,身后的贼人也开口了 “别怕,是我。” 谁?此刻处于高度紧张的许闻溪根本没有认出对方的声音,她内心几乎已经绝望,想要呼救,可对方却好似预见一般,已经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见闻溪还想要挣扎,时赫辰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便直接卸了她手中的剪刀,并将她转了过来,依旧捂住她的嘴,并凑近,说道 “看清楚了吗?是我,岁安。” 哪想许闻溪确实是看清楚了,却挣扎得越发厉害了。 时赫辰见此,只能小心地安抚道 “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只是想给你送药。” 闻言,许闻溪终于稍稍停止了挣扎,见对方确实没有进一步动作后,终于不再挣扎,只是那双平日里顾盼生姿的眸子,此时雾蒙蒙的,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强忍着泪水。 见此,时赫辰 心里一时间也有些自责,可今日他虽来沈府上看过,但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所以晚上便又带着药来了。 “我把手松开,你别叫好不好?”时赫辰同许闻溪商量道。 许闻溪微微点了点头,在对方放开自己的瞬间,立即后退了很多步,并小声且迅速地说道 “你不是来给我送药的吗?将药放在桌上就行。” “我……”时赫辰知道今晚确实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将她吓到了,便从怀中取出药瓶放到了一旁的高脚桌上,并说道 “这药一天涂三次,不出三日,你脸上的淤青便可消了。” 许闻溪见对方真带了药,而不是随意找的借口,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 “谢谢。” 时赫辰见小兔子终于放松了下来,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便继续道 “今日里伤你那人是知县的小舅子,平日里便欺男霸女,今日出了这事,冯浦知定然不会放过他,你且等着好消息便是。” 提到白日里的那事,许闻溪心底一阵害怕,不由瑟缩了一下。 见此,时赫辰顿时怪自己为什么要提起这事,立即安慰道 “别怕!他定然不会再出现到你面前的。” 接着又转移话题,说道 “听说玉山的风景正好,过几日我们一同去踏青吧?” 为了早点将对方送走,许闻溪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 而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多费些口舌的时赫辰,见许闻溪竟然同意了,一时间也愣了一下。 然后便笑着说道 “乖乖今天怎么那么好说话?” 许闻溪却猛然又往后退了一步,斥道 “你别乱叫!” 时赫辰微微挑眉,问道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随便。”许闻溪的心思根本没有在对方身上,只是时刻注意着外面,深怕有人闯进来,自己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那就叫你小兔子。”时赫辰笑道。 许闻溪立即瞪了他一眼,说道 “你就不能叫别的?之前不就叫我‘许女郎’?” 时赫辰闻言,笑着说道 “你也说了是之前,哪能同现在相比?” “这有何不同?”许闻溪急了,他那些称呼有哪一个是能入耳的。 只见面前的男子瞬间一副落寞受伤的样子,说道 “难道这些日子下来,我做的还不够么?我们竟连朋友也不是。” 许闻溪原本想否认的,可当她想到今日岁安所做的那些事,自己否认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错开了目光,轻声道 “我们自然是朋友。” 时赫辰却装作没有看到她错开的目光,反而温和地道 “既然是朋友,总不好一直唤你许女郎,总得有点不一样的称呼,你觉得小兔子和乖乖哪个好?” 循循善诱,就好似极具耐心的猎人,可那盯在闻溪身上的目光,更像是野兽。 或许是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许闻溪一时间竟然被他给绕了进去,当真做起了选择。 “小兔子听起来未免太好欺负,也不太像人名。” 少女在说这话时可不就是声音微软,听起来格外好欺负,一时间时赫辰的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那就叫乖乖好不好?”时赫辰觉得自己满腔的柔情似乎都用在了此时此刻。 许闻溪的目光隐约扫过高脚桌上装有药膏的瓶身,终于嗫喏着道 “那你不能在旁人面前这般叫我。” “这是自然。”时赫辰满口答应,并说道 “定然不会让他人听见。”就算当着他人面,自己叫小声些也就是了。 第31章 发现 许闻溪哪知道老狐狸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真当对方是个好说话的,心底还真松了一口气。 “那乖乖,我现在帮你上药可好?”时大人这个打蛇随棍上的性子,比起沈轻舟来说,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闻溪顿时急了,瞪着眼睛拒绝道 “那不行!” 偏偏时大人也不是容易放弃的,继续道 “这药是宫里的,平日里宫妃们都用这个,因为它不止可以消肿散淤,还有润肤凝脂的功效,你用得越早伤也能好得越快。” “你把药留下,待会儿我自己涂也是一样的。” “我……”时赫辰还准备再说,门外却传来了红姒的声音 “娘子?你怎么了?” 许闻溪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目光立即看向面前的时赫辰,见对方并不慌乱后,她也奇异地安定下来。 “无事,我只是有点渴了,起来倒了杯水喝。” “那水想必已经凉了,奴婢进来给您换壶热的。”红姒说着就准备进来。 吓得许闻溪立即说道 “不用了,我已经喝了,你快去睡吧!” 红姒总觉得今夜的娘子似乎有些奇怪,她明明好像听到娘子屋内有人在说话的,可仔细听似乎又没有,或许真是自己听错了? 待门外终于没了红姒的动静后,彻底放松下来的许闻溪立即对时赫辰下起了逐客令 “你还不快走!难到你还想在这过夜不成?” 只见这泼皮果然是混不吝的,竟然笑道 “若你诚心留,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一出,许闻溪只恨手里没了剪刀,太大的动静她又不敢闹。 左看右看,只能从床上捞起纳凉用的竹夫人,就往这无赖身上砸,一边砸还一边小声叫骂道 “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当真是一点礼教也无了,男女授受不亲也不知道,今日才说做朋友,就敢这般戏弄于我,来日你还想闹得人尽皆知不成?” 其实当时赫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心底便知道要遭。 却也没有想到兔子急了要咬人是真的,平日里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兔子被惹急了,竟然还对他动起手来了。 天知道时大人还未做官的时候,可是汴京城中赫赫有名的悍匪头子,自从他去当太子陪读,却将三皇子打得半个月都下不了床后,整个汴京就没人敢惹这混世魔王的。 可偏偏此刻时大人 却生不起气,这混世魔王竟然还心疼起人了,非但不还手,还一边躲闪,一边说道 “你别动手啊!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就成,这动手的习惯不好,伤着旁人也就算了,可别一不小心反倒伤了自己。” 哪知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动手的小兔子瞬间惊呼一声 “啊!”并丢了手中的竹夫人。 而原本还在闪躲的时赫辰也不躲了,立即上前拉起闻溪的手仔细查看起来,并说道 “怎就真的伤了手呢?”在看到伤口不大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许闻溪却没好气地拽出自己的手,斥道 “都怪你乌鸦嘴!” “好好好!都怪我!”平日里格外我行我素的时大人,此时格外的好说话。 “得擦点药才行,你这可有金疮药?若是没有我现在回去取,待会儿给你送来。” “妆台左面的抽屉里,上次你送的药还有剩的。”许闻溪说道。 时赫辰闻言立即转身去拿,待他真的将药取来后,许闻溪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人对自己的闺房未免也太熟悉了点。 可转念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这贼人今日第一次来,怎么可能熟悉,可能也只是碰巧罢了。 时赫辰在将药拿来后,便准备为许闻溪上药,好在这一次她因为手受了伤,没有再拒绝。 涂药的过程中,时赫辰看着眼前小兔子乖巧的模样,心底也软了软,温声说道 “难得我俩有这般不争锋相对的时候。” “我们什么时候争锋相对过?”许闻溪可不承认,对方可是了不得的大人,自己哪敢和人争锋相对。 现在不就是?可时赫辰不敢这么说,他知道自己若是说了,小兔子定然又要急了。 “往日里,你总跟刺猬似的,不愿意搭理我。”时大人小声地诉说着委屈。 “我们本来也不熟。”闻溪囔囔道。 “那现在熟了?”时赫辰问道。 闻溪没说话,时大人却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眼中满是温情的笑意,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待擦好了药,时赫辰揉了揉许闻溪的脑袋,不等她反应,便笑着转身去将药瓶放回妆台。 因为之前匆忙,时赫辰并未来得及细看,这时才发现这小抽屉里竟然还有一个长形小盒子。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动的,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将那小盒子打开了,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红宝石掐丝并蒂莲发 簪。 时赫辰的指尖轻轻划过那朵小小的并蒂莲,眼中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温情。 待回到许闻溪面前时,窗外的月色已经彻底暗了,许闻溪越发看不清对面这人的表情。 “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带你去踏青。” 说罢,也不等许闻溪回答,就如来时那般堂而皇之地翻窗离开了,只留下空气中淡淡地甘松香。 当躲在墙角的红姒,真的看到有人从娘子屋内翻出来的时候,她顿时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虽然看不清具体是谁,但是她能看出那人绝对不是少爷,对方比起少爷来要高大得多。 娘子刚才为何不说?究竟是被胁迫,还是…… 许闻溪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在时赫辰离开后,她先将掉在地上的竹夫人捡了起来。 在路过高脚桌时,看到桌面上那混球今晚送来的新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今晚就先将药用上。 如今屋内没有人,许闻溪也不担心会有人发现了,便点上蜡烛,重新为自己上药。 上好药后,便打算将这药与其他两瓶之前的药放到一起,却发现之前沈轻舟送的并蒂莲发簪怎么出现在了这里,她明明记得当时让红姒锁进箱笼里的。 第32章 休妻 这几日沈府可谓是风平浪静,就连之前沈老夫人要看账本的事都没再同许闻溪提起。 许闻溪就这么好好在府内养了几天伤,不得不说时赫辰送来的药确实不一般,无论是脸上的瘀伤,还是手上的都好得挺快。 不过相较于府内的“祥和”,府外还真是够热闹的,今儿绿沫这才出府为许闻溪买了新出的胭脂,回来就兴冲冲地同许闻溪说起了近日江陵发生的大事。 “娘子!娘子!知县大人要休妻了!”绿沫刚进了玲珑院就一路嚷嚷起来,廊下的仆妇丫鬟们顿时都被吸引了过来。 红姒连忙出来斥道 “小声点,这么瞎嚷嚷也不怕惹出事来。” 绿沫连忙收了口,见红姒没真生气,立即笑着吐了吐舌头,快步凑上前小声说道 “红姒姐姐,知县大人休妻啦!我要去给娘子报喜去!” 说着转身就溜进了屋内。 “嗳?”红姒看着绿沫泥鳅似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这算是哪门子的喜。”说着看了眼秋水居的方向。 此时许闻溪正在算着刘掌柜新送来的账,杂货铺如今虽未改名,但是里面卖的东西已经变了许多,也成功搭上了沈家的船。 但许闻溪的野心可不止这么一点,在她看来靠沈家可不是长久之计,她必须尽快有自己立足的主流产业。 绿沫刚上前,闻溪就一边拨着手中的算盘,一边说道 “怎么?胭脂买来了?” 绿沫立即将手中的绸包锦盒呈了上去,说道 “买来了,不止买了胭脂,孔玉楼里还新出了香露,奴婢觉得味道不错,便也给娘子带了几瓶,娘子看看可还喜欢?” 绿沫说着便主动打开了锦盒,取出里面的香露瓶子,捧到许闻溪面前。 许闻溪接过瓶子,打开后便闻到了其中的黄角兰和栀子香,不浓厚倒是格外怡人。 “还不错。”许闻溪点了点头。绿沫立即笑了起来。 许闻溪接着又闻了闻另外几瓶,并说道 “说吧!什么事让你激动的,还在外面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绿沫立即一脸神秘地凑上前说道 “奴婢听说,知县大人要休妻啦!” 许闻溪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绿沫,问道 “你从哪听到的?” “如今满江陵的人都在议论呢!十有八九是真的。” 绿沫说起这事都有种解气的味道,那日他们娘子差点就被人当街糟蹋了,而那人便是知县大人的小舅子。 若是那日对方得逞,他们娘子便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沈家心善留娘子一命,那也必然要被送入庵里绞了发做姑子,就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知县夫人的娘家占着知县大人的关系,已经在江陵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如今知县大人突然要休妻,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拍手称快。 “要我说旁人议论也就罢了,咱们院里可不能说这个。”红姒进来,手中端着的托盘里放着一碗冰镇桂花杨梅汤。 “娘子,今儿热得厉害,你喝碗杨梅汤解解暑气。”红姒说着将杨梅汤放到了许闻溪面前。 “为何不能?”绿沫很不解。 红姒拿起桌上的扇子一边为许闻溪打扇,一边说道 “娘子,可别忘了秋水居那位。” “若是知县真休妻,那位确实能春风得意许久。”许闻溪笑了笑。 一旁的绿沫急了,立即问道 “可表姑娘的家姐不也只是小妾?” “曾今有正室压着,她便没有希望,若是没了正室……”许闻溪的话没说完,可大家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并且,沈家若是知道能出一个知府的姻亲,定然比谁都努力。”许闻溪这话说完,绿沫瞬间沉默了。 红姒在一旁补充道 “这府里满是捧高踩低的主,之前有娘子的银子压着,他们自然对娘子恭敬,往后可就不一定了,你也警醒着点,平日里做事莫要张狂了。” 这话是对绿沫说的,难得的是她并没有反驳,还乖乖点了点头。 许闻溪看着绿沫那丧气样,忍不住想笑,抬起指尖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道 “让你莫张狂,不是让你忍气吞声,若真有人欺负到头上了,咱们也不是一味受气的主。” 绿沫瞬间展开了笑意,嬉笑着说道 “娘子说的是!”然后“抢”过红姒手中的扇子,谄媚为许闻溪扇起了凉风。 红姒无奈地笑了笑,假意啐了一口,道 “谄媚。” 绿沫也不还嘴,也跟着一块儿笑。 正如许闻溪所说,沈夫人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回了一趟娘家。 而往日里对沈夫人耗子搬家向来不满的老夫人,这次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真让沈夫人搬了个高兴。 就连平日除了陪姨母说话,窝在秋水居里的表姑娘,都出来多逛了两圈,气色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要说这府中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就每日里都要出去潇洒的沈老爷了。 如果之前还只是三天两头在外过夜的话,如今他的根几乎都扎在外面了。 沈夫人几次想管,都没能管住,告诉婆母,也只会惹来训斥。 至于沈一雁,最近她成日的出去,谁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沈轻舟就是在这个时候沐修回来的,并且他这次回来都没来得及去拜见祖母,而是刚一回来就一头扎进了许闻溪的玲珑院里。 “闻溪,明日我们就去踏青好不好?”沈轻舟一副兴冲冲的样子。 许闻溪见眼前的少年甚至都未来得及抹去脸上的汗滴,因为来得太急双颊微微坨红,她便说不出拒绝的话,并且自己之前确实也答应他了。 闻溪点了点头。 沈轻舟立即笑着说道 “那你快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我先去同祖母说一声。” 沈轻舟说罢就往外跑,还没跑出门,又突然转回身笑着说道 “记得戴那根簪子。” 说罢便又跑了,这一来一回不过一瞬的事,许闻溪都未来得及叮嘱一句‘跑慢些’,这人就没影了。 第33章 交杯酒 娘子?我们当真要去?”红姒在一旁问道。 这话问得有些莫名,许闻溪奇怪道 “既然都答应了,为何不去?” “是奴婢多嘴了。”红姒笑了笑,心底却很复杂,她想起了那天晚上从娘子屋内翻出来的身影。 沈轻舟刚离开不久,门房那边就递来了一封请柬,许闻溪打开一看,竟然是时赫辰送来的。 好巧不巧,竟然也是约着她明日踏青去的。 可这边已经答应了沈轻舟,许闻溪想了想,便还是回信拒绝了对方,并道改日再约。 第二日一早,许闻溪就开始梳妆了。 因为是去踏青,许闻溪便穿了轻便的淡粉色绣粉白色樱花的纱衣,下身配着同材质淡绿色的纱裙。 就在许闻溪检查自己的妆容是否齐整时,小丫鬟进来报 “娘子,少爷已经在府门外等着了。” 许闻溪想了想,终究还是将那支并蒂莲发簪戴上了。 当许闻溪来到府门外的时候,沈轻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刚想让人再去催催,抬头便看到了正缓缓走来的许闻溪。 上一次许闻溪赴宴时,沈轻舟就已经知道了许闻溪虽不符时下的温婉清丽,却也极美。 可今日一看,才发现原来真有人能淡妆浓抹总相宜。 “你可真好看。”少年愣愣地说道。 许闻溪忍不住抿唇一笑,睨了对方一眼,道 “呆子。” 可不就是呆子,往日里也没有见他这样的。 闻言,沈轻舟傻乎乎地笑了笑,一时显得更呆了。 沈轻舟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并不会骑马,所以便和许闻溪一道挤在了马车里。 直到上车后,沈轻舟才小声地问道 “闻溪,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漂亮了?” 可不是,或许是因为许闻溪出身穷苦的原因,刚卖身到沈府的时候,根本就是面黄肌瘦,头发稀疏的黄毛丫头。 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就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了。 随着饮食的改变,还有年岁的增长,许闻溪也渐渐褪去了“暗黄”的外壳。 可长期的陪伴,让沈轻舟甚至是沈府里的众人都忽略了她的容貌,直到上次的惊艳。 闻言,许闻溪斜睨了沈轻舟一眼,说道 “你去书院念书,就是学的这些?” 被人夸漂亮,就没有女子不高兴的,许 闻溪同样。 沈轻舟连忙摆手,连道“没有”,在看到闻溪脸上的笑意时,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同自己说笑的。 而在闻溪出来的时候,门房刘二才知道许女郎竟然要和沈少爷一同踏青。 当看到许闻溪竟然和沈轻舟同乘一车的时候,他更是觉得天都要塌了。 所以在闻溪他们的马车离开后,刘二就借口上茅房,然后匆匆给他们主子通风报信去了。 “主子,沈府那边来消息了。” 禄明的手中捧着刚从信鸽身上解下的铜管,从昨日许女郎拒绝了主子的邀请后,主子的心情就不太好,甚至今日一早就练起了许久不动的重枪。 “唰!”重枪传来了破空声,大滴的汗珠就这么从时大人坚毅的下颚顺势而下。 在收起枪后,时赫辰接过了禄明手中的铜管,取出其中的纸条迅速看起来。 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都要被气笑了。 “好好好!”昨日说有事拒绝他,原来这事是要陪她的情郎啊! “备马!”时赫辰转身就往外走,在路过武器架的时候,竟然将刚才放下的那柄重枪又带上了。 禄明一看时赫辰这样子就直觉要遭,难道许女郎这是在沈家受欺负了? 不外乎时大人如此之气,这兔子同情郎一起踏青也就算了,要去的地方竟然也是玉山。 这明明是自己之前同她约好的地方,她这算什么?自己到时候同她故地重游吗? 时赫辰越想越气,御马的速度也越发快了,只苦了同样骑马跟在后面的禄明。 玉山虽然不高,但是许闻溪他们的马车也只到了山腰上,好在他们并不是要登顶,接下来再走上半个时辰就差不多到了。 许闻溪许久没出来,看着山间的景色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 加上沈轻舟一路上说着书院里的趣事,这时间过得也倒快。 待到沈轻舟与同窗们约好的地方时,许闻溪多少也有些累了。 他们还未走近,就听到了那边传来了众人嬉闹的声音。 沈轻舟刚带着闻溪走近,就有眼尖的同窗指着他们的方向道 “快看,这是谁来了!” “子恒,可以呀!你竟然还带了一位小娘子来!之前不还说不要?”这子恒便是沈轻舟在书院常用的表字。 众人见到许闻溪,有的惊艳,有的放肆打量,却没有一个收敛的。 这样的目光,许闻 溪并不喜欢,她不由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在场或站或坐,或躺或卧的书生们的身边,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一名女子。 观那些女子的穿着打扮,明显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许闻溪一时间有些后悔答应同沈轻舟来了。 说到沈轻舟,只见他对于众人的打量并没有生气,只是随意地说了句 “你们莫要胡说,这是我家许娘子。” 在场众人都是或多或少知道沈轻舟家的情况的。 在得知闻溪竟然就是沈轻舟的冲喜娘子,还是前段时间差点被知县小舅子当街凌辱的许闻溪时,目光非但没有收敛,甚至打量得越发放肆了。 只是嘴上寥寥地说道 “原来是许娘子,弟妹莫要怪罪,我们只是说笑而已。” 许闻溪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说道 “我与轻舟尚未完婚,还当不得诸位的这声‘弟妹’。” 而对方根本没在意许闻溪所说的话,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 “嗳,迟早的事。”说着便上前抬手搭在了沈轻舟的肩膀上,问道 “子恒,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沈轻舟笑着点了点头,许闻溪一时间也不想再辩。 “来来来,你们来得晚了,先各自自罚三杯!”那人说着,一旁的就有人立即拿着酒壶酒杯凑了过来。 “自罚三杯有何意思?依我看,不如让他们喝交杯酒吧!” 第34章 巧遇 听到交杯酒”三个字,许闻溪的面色就变了,偏偏沈轻舟只是摆了摆手道 “闻溪从未喝过酒,你们就别为难她了。” 显然丝毫没有觉得交杯酒有什么不对的,又或者他们之前就这么玩过。 可那些人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还接着说道 “没喝过又不代表不会喝,子恒,你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 听了这话,沈轻舟一脸为难地看向许闻溪。 此时闻溪已经很难维持脸上的表情了,只见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不善饮酒。” 沈轻舟也跟着连忙说道 “闻溪不善饮酒。” 那些人相互看了一眼,便说道 “既如此,那就以茶代酒吧!” 这次还不等许闻溪表示,沈轻舟就连连点头道 “这样也好。” 许闻溪顿时一口气憋在心头,真想把沈轻舟的脑袋敲开来看看,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不是因为对方是沈轻舟,而他们娘子还在沈府过活,一旁的红姒便早就上前为他们娘子说话了。 她甚至怀疑,少爷是不是在书院里念书念傻了,今日这事传出去,那些人还不知道得如何编排他们娘子的。 就在许闻溪再次后悔自己同沈轻舟出来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马蹄飞奔的声音。 几乎是众人才寻声看去,便见一匹高大强健的黑色阿哈尔捷金马横冲直撞到众人面前。 “吁!”高高扬起的马蹄,顿时吓得众人四散开来。 就连离得最远的许闻溪都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待许闻溪看清马上的人时,原本的惊呼顿时噎在了口中,甚至还自以为小心地转过了背,只希望对方没有发现自己。 “谁啊?”刚有人出声,同样认出对方的沈轻舟就已经跪在了地上,并大声说道 “小生沈轻舟,见过大人!” 其他人见此,虽不知道对方是谁,却都连忙收起脸上愤怒的表情,就算心底再好奇,也都急忙跟着沈轻舟跪了下来。 许闻溪因为背对着,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一旁的红姒拉了拉她,她才也跟着慌忙跪下。 可因慢着众人半拍,所以显得越发明显了。 时赫辰的目光从来时就没有从许闻溪身上离开过,所以她自以为隐蔽的转身,到后来的下跪,全都被他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 特别是在 看到许闻溪发髻上的并蒂莲簪子时,时赫辰越发握紧了手中的重枪。 他的目光渐渐转到最先跪下的沈轻舟身上,看着对方单薄谦卑的身形,时大人的唇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 接着眼中看不出任何喜怒的微微勾起唇角,说道 “起来吧!” “谢大人。”众人依言起身。 沈轻舟自认为在场众人中与时大人最相熟的,毕竟大人来沈府的时候可是亲自同他说过话,且还记得他的名字。 于是,沈轻舟便主动上前,拱手搭话道 “没想到竟然能在此与大人巧遇,实乃小生之幸。” 时赫辰用余光扫了他一眼,看着站在众人之后的许闻溪,说道 “不巧,本官是与人相邀同游。” 许闻溪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头立即低了下去,半分不敢接触对方的目光。 却没有看到那人瞬间沉下的表情,只有对方胯下的阿哈尔捷金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沈轻舟没有想到大人竟然能同自己说起如此“私密”的话,心中越发觉得大人是待自己不同的,定然是觉得自己是可塑之才。 一时间,沈轻舟脸上的表情越发恭敬,并主动问道 “不知大人的友人现在何处?” 时赫辰在听到这话后,冷哼一声,说道 “她临时有事,爽约了。” 沈轻舟闻言,惊讶地张开口,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拒绝大人。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试探着邀请道 “不如大人同我们一起游玩?” 原本沈轻舟以为大人定然会拒绝,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了大人答应的声音 “也好。” 闻言,许闻溪立即抬起了头,却正好再次对上了时赫辰看过来的目光,只见对方微挑眉梢,眉眼间却无半分笑意。 许闻溪顿时喉头一哽,心虚地低下了头。 见此,时赫辰无声地哼了一下。 对此全然不知的沈轻舟已经大喜过望,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好在时赫辰也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 只见大人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重枪单手往跟来的禄明那一扔,禄明连忙双手接住,却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沈轻舟没想到大人游玩竟然还带着如此利器,虽然惊讶,却还是谄媚地恭维道 “大人当真孔武有力, 没想到竟然连出游,都带着如此神兵利器。” 时赫辰扫了他一眼,说道 “若是遇上哪个不长眼的,正好削了它脑袋。” “大人可真会说笑。” 沈轻舟却没有当真,毕竟在他看来大人能看出他是可塑之才,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官,怎么可能随意伤人。 全然忘了之前知县大人的小舅子,正是被眼前的大人当街削去一臂。 时赫辰见此也没有解释,只是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而跟在众人身后的许闻溪却莫名觉得对方说的是真的,他若是看了谁不顺眼,定然真的会削了对方脑袋。 许闻溪顿时觉得后脖颈一凉,要说今日这位大人看得最不顺眼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了,毕竟自己实实在在爽了他的约。 沈轻舟在旁引路,而刚才还格外放肆的书生们,都只能拘谨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至于刚才还和众位书生嬉闹做一团的各位花娘们,此时全都恭顺又放肆的小心打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大人。 在风月里打滚多年的她们,除了因为沈轻舟的恭敬,自然也看出了这位的非凡。 就算不做那大人能对自己一见钟情的美梦,但也希望能得大人的青睐或怜惜。 若是能纳了自己做妾自然最好,就算不能,随意给些赏钱,也定然比在座的这些书生们来得大方。 时赫辰也发现了花娘们的打量,想到小兔子为了跟这样一群人厮混,而推了自己的邀约,他心中更是火起。 第35章 重赏 可转念他又为小兔子找上了借口,或许小兔子并不知情呢? 不得不说,时大人果然“英明”。 而时赫辰觉得自家兔子被蒙蔽了,他自然要为她戳破真相,于是他装作无意地道 “没想到诸位竟然都带了家眷。” 在场众人虽然喜欢寻欢作乐是一回事,可却又谁都不愿意自己同花娘扯上关系,立即都连连否认。 “哦?那她们是?”时赫辰装作不知。 直到这时,沈轻舟才后知后觉,自己带着闻溪同花娘一起同游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妥。 在场众人一时显得格外安静,过了好一会儿,沈轻舟才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 “她们都是花楼里的花娘。” “原来如此。”时赫辰面上故作惊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定定地落在了许闻溪身上。 原本他以为对方会惊讶、羞恼,却发现小兔子神色淡定,显然是早已知道此事。 一时间反而是时大人自己憋了一口气,感情自己好心却办了“坏事”,人家根本就不需要领情的。 许闻溪哪里知道时大人的心中竟然如此多戏,她只在心中暗道 “果然如此。” 之前观诸位女子装扮神态动作都不似寻常人家姑娘,只是对此稍有猜想,如今经过时赫辰这么一问,还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若是寻常友人,沈轻舟甚至还会主动向对方引荐在场花娘,可对方是大人,是来自汴京的高官。 沈轻舟顿时觉得往日里这些看起来还不错的花娘们,全成了拿不出手的庸脂俗粉。 犹豫再三,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大人可需要她们在旁表演助兴?” 时赫辰看着许闻溪的样子也是憋了一口气,存着要气她的心思,便摆了摆手说道 “若是表演的好,本官重重有赏。” 在场的花娘们哪听得这个,立即灿笑着上前,纷纷说起自己最擅长什么。 对于她们所说的话,时赫辰根本没有在意,只是随意地指了一个花娘,说道 “那便从你开始吧!” 被指到的花娘立即眉开眼笑,惹得其他花娘心中气闷,却不敢如往日里那般撒泼卖痴,只敢去一旁站着等。 众人依次落座,许闻溪则是能避则避,选择坐在了最末尾的位置。 却不知她这样的举动被时大人又在心中记了一笔。 而沈轻舟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许闻溪,只忙着在旁为时大人斟茶倒酒,将平日里禄明的活做了个干净。 在时赫辰下马的时候,一直安静跟在许闻溪身边的红姒就发现了,这位大人的身影似乎跟那天夜里从娘子屋内翻出的人格外相似。 可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荒唐,这样的大人怎么可能做出夜袭娘子闺房的事情。 但…… 想到近日发生的种种,红姒不由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猜中了什么。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那位花娘的表演也开始了。 只见她从一旁的高山杜鹃上摘下一朵花,抬手簪在了自己的耳畔,眼神羞怯又大胆地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大人,轻启朱唇唱了起来。 原来这位花娘擅长的是歌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有一把好嗓子,那声音好似空谷黄鹂,将花楼里最常见的曲调,唱得格外婉转动听。 一曲唱罢,有书生情不自禁地叫起好来,立即被一旁的同伴捂住了嘴,示意对方主位上坐着的那位还没说话呢! 原本叫好的书生也立即反应过来,脸色不由一白,心中暗暗祈祷大人莫要在意的好。 时赫辰确实没有在意,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躲着自己坐在了末席的小兔子身上。 见这小家伙在花娘唱歌的时候,竟然听得比旁人还认真时,他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目光闪闪的样子,看来是觉得花娘唱得确实好听了? “这位花娘唱得如何?”时赫辰面无表情地问道。 一旁的沈轻舟立即回道 “小生见识浅薄,觉得唱得善好。” 时赫辰却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点明问道 “许女郎觉得如何?” 许闻溪仰天长叹,这家伙怎么总喜欢向自己提问,可是她不敢说,也不敢在众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 只能起身福了福身子,回道 “民女的想法同沈公子一样。” 时大人顿时咬紧了后槽牙,好一个同沈公子一样,好一个夫唱妇随,她就那么喜欢这小白脸不成! 可当着众人的面,时赫辰也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咽。 只见他静静地看着许闻溪,突然温和地笑了笑,说道 “许女郎既然觉得好,不如赏些什么。” 嗳?这是做什么?许闻溪不明白怎么好端端地变成自己来打赏了。 可同样,当着众人的面她不能反驳时大人的话,且因为是大人交代,又不能过于寒酸。 只能从身上的荷包里取出一颗金瓜子,示意一旁的红姒递过去。 花娘见此发展虽然不懂,但是能得一颗金瓜子也是高兴的,就在她准备接过的时候,时赫辰又突然开口了 “许女郎就赏这个?” 花娘闻言顿时心中狂喜,还以为是自己唱得好,得了大人欣赏,在此为她鸣不平呢! 许闻溪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之说,心中虽然疑惑,却也还是再多取出几粒。 却没有想到,这次不等许闻溪将金瓜子交给红姒,时大人就再次笑着说道 “本官觉得这赏赐不好。” “那大人觉得要给何赏赐才好?” 许闻溪这才算是听出来了,这人是故意找茬呢! 见此情况,沈轻舟顿时心头一紧,他还不知道闻溪怎么得罪了大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为闻溪求情时。 只见时赫辰的目光扫过许闻溪发间的那支红宝石掐丝并蒂莲簪子,愉悦地勾起唇角,说道 “本官觉得你发间的那支并蒂莲簪子最是合适。”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愣住了,他们都知道并蒂莲簪子在大业意味着什么。 这显然就是许娘子的情郎所送,是人家的定情信物,大人怎么能让人家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随意赏给一位花娘呢? 第36章 乖乖是我不好 沈轻舟在听到时赫辰竟然要许闻溪的并蒂莲发簪做花娘的赏赐时,他顿时抬起头看向时大人。 只见时赫辰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末席的许闻溪身上,眼中是他看不清的情绪,沈轻舟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就在他从纠结要不要为许闻溪说情,转到要不要向大人解释那簪子是自己送的时,许闻溪突然开口说话了 “大人若是觉得民女的赏赐不够,民女可以加上其他首饰。” 许闻溪此时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与委屈,如果对方所谓的“做朋友”便是这样作弄为难于她,那么这个朋友不做也罢! 时赫辰见许闻溪这样,越发认为她就是舍不得那并蒂莲簪子,或者说舍不得那送簪子的人,一时间心底也来了火气,沉声说道 “许女郎是舍不得那簪子?” 其实盛怒中的时大人,更想问的是‘还是舍不得那送簪子的人?’ 哪想许闻溪也是个犟的,竟然直接说道 “民女恕难从命,这簪子对民女来说很重要!” “你!”时赫辰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真说了这话,一时气得猛然站起身。 可他刚站起来,许闻溪就唰的跪了下去,并向他结结实实地叩了一个响头,伏在地上说道 “民女身体不适,欲先行告辞,还请大人恕罪。” 沈轻舟看着那跪伏在地的倩影,不由后退一步,连道了三声好。 “好好好!”她哪像跪着的那个,她这一跪分明将自己心也压着跪下了。 时赫辰不知道为什么跪的人明明是她,可自己的心中除了怒火之外,还有无尽的委屈和伤心。 如今的发展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遭了无妄之灾。 而令众人越发惊恐的是那许娘子,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竟然真的不等大人开口,就自行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就那么施施然地离开了。 那背影匆匆的样子,显然是一步都不想多呆。 “啪!”时赫辰猛然踢开脚边的矮几,侧头扫了沈轻舟一眼,便也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沈轻舟此时脑中已经乱作一团,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哪觉得不对劲。 只知道“完了!完了!”大人此番动怒,他要如何弥补才能不影响自己在大人眼中的印象,以免影响来年二月的院试,与今后的仕途。 不!他要解释!这般想着,沈 轻舟便也跟着站起身追了出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些什么。 时赫辰虽是从宴席上离开,却是追着许闻溪去的。 饶是许闻溪走得再如何快,却还是被时赫辰轻易追上了。 而沉浸于自己情绪的许闻溪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依旧闷着头的往前走。 一旁的红姒就算是听见了,可她与他们娘子是一条心的,自然是娘子怎么做,她就怎么做,所以也跟着闷头往前走。 直到时赫辰上前一把拽住了许闻溪的手。 几乎是被碰到的瞬间,许闻溪的皮肤和嗅觉记忆就知道了是谁。 但她依旧一声不吭,试图甩开自己的手。 但正如往常那般,依旧怎么也甩不开,她索性不再挣扎,就这么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时赫辰刚想开口,当看到闻溪微红的眼,还有埋在水雾下的委屈时,他所有的责备与不甘统统消失了,囔囔道 “乖乖,是我不好。” 在听到这声“乖乖”时,红姒猛然抬起头惊疑地看向时赫辰,又转向他们娘子,想要先看看他们娘子到底是什么反应。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娘子竟然对这个称呼坦然接受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几乎是从这一刻起,红姒就已经在心中彻底确定,那夜从他们娘子屋内翻出的便是眼前这位往日里道貌盎然的时大人。 红姒不敢细想,她再次低下头。 “时大人哪里担得上半句不好?” 当许闻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也惊了,这样掐酸又透着委屈的话是自己说出来的吗? “大人!等等!” 正在这时,沈轻舟已经追到了拐角,只要一转弯就能看到自己敬畏无比的高官,此时正拽着自己冲喜娘子的手不肯放。 怎一幅荒唐了得。 为主子排忧解难是做奴才的本分,时赫辰只是一个眼神,一直默默跟着的禄大总管,就快步而去,赶在沈轻舟转弯之前拦住了对方。 “嗳?原来是沈少爷,您来得正巧,我们主子的玉佩掉了,正安排奴才去找呢!” 然后不等沈轻舟开口,禄明就主动半拉住他的手臂,不容拒绝地道 “不如您帮着奴才一同找找,找到了也好早日给主子送去。” 如今禄明有所求,不介意给沈轻舟几分客气,而且他的话说得也格外妙。 知道沈轻舟想去找他们大人, 可现下不正好有个找玉佩的要事嘛!只要这玉佩找到了,甚至连见大人的借口都有了。 而沈轻舟一听,也甚是异动,当即“欢欢喜喜”地跟着禄明去找玉佩去了。 时赫辰经过沈轻舟这一闹,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左右看了眼,便先拉着许闻溪往另一个方向走, 许闻溪也知道这一道理,便没反抗,就这么乖乖跟着对方到了一条稍微隐蔽的小路。 刚到地点,许闻溪又拽了拽自己手,见依旧甩不开后,没好气地开口道 “说吧!什么事?” 时赫辰本来想先说几句软话的,可当他看到许闻溪发间的那支并蒂莲簪子时,他便再次皱起了眉头,说道 “能不能先把你那破簪子摘了。” 许闻溪顿时越发不爽了,没好气地道 “什么破簪子!我戴什么簪子关你什么事!” 一旁的红姒见此望天望地就是不看眼前的两个人。 原本她还担心他们娘子会吃亏受伤什么的,但是看眼前这情况,似乎暂时还没这可能。 时赫辰一听许闻溪这话,顿时急了,连声说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其他你戴什么簪子我不管,但是这个簪子就是不行!” 第37章 外室 见时赫辰如此霸道,许闻溪也急了,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说道 “我就要戴这个,别的我都不戴,只戴这个!” 时赫辰听了这话,这些日子来从第一次在许闻溪妆台里见到这支簪子,再到让刘二打听到沈轻舟确实是让人从汴京带过一支簪子。 然后到许闻溪拒了他而选择与沈轻舟同游不说,还就戴着这支该死的定情簪子! 自己不也给她送了东珠耳铛,怎么就从来都不曾见她戴过? 重点是如今她竟然还说只戴这个?什么意思?她想说她只喜欢沈轻舟那个小白脸吗? 时赫辰越想越火大,看着簪于闻溪发间相互缠绕的并蒂莲发簪上的红宝石一闪一闪,就好似在嘲笑他一般,终于忍不住抬手直接拔下了那根碍眼的发簪。 “你干嘛?”许闻溪没有想到他说说也就罢了,竟然还直接动手,立即抬手要去抢回来,并大声斥道 “你还给我!” “这破簪子有什么好的!”时赫辰见许闻溪这样,几乎想也不想抬手就将手中的簪子扔了出去。 许闻溪见此,转身就要去找,却被时赫辰抿着唇紧紧拽住,怎么也挣扎不开。 “你放开!”甩了几次见对方依旧不肯松手后,许闻溪直接低头咬了下去。 刚刚看过来的红姒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即吓得捂住了嘴,无声地叫道 “啊!” 接着又马上抬眼去小心窥探大人的反应,却见他只是微微蹙着眉,一声不吭垂眼看着咬人的兔子。 许闻溪原以为对方吃痛肯定会松手,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再次被骂的准备。 至于为什么不是被打,毕竟这已经不是简单冒犯了大人,可许闻溪就是下意识的觉得他不会。 毫无理由。 直到嘴里传来了一丝丝血腥味,许闻溪才猛然松了口。 皮肉上明显的齿痕虽然带着点点血斑,但是比起之前咬知县小舅子那次,显然要轻得很多。 “咬够了?”时大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许闻溪却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我,讨厌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瞬间将眼前的男人激怒,只见他额角鼓起明显的青筋,咬牙质问道 “讨厌我?那你喜欢谁?喜欢那小白脸吗?” 许闻溪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所谓的“小白脸”是谁,却还是下 意识地道 “不然呢?难不成我要喜欢你吗?” 当听到“喜欢你”三个字时,时赫辰的喉咙不由一紧,看着眼前因为动怒而双颊薄红的女郎,终于忍不住声音微哑地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 哪知在眼前的女郎在听了时赫辰的话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双眼含泪。 这是第一次时赫辰看着许闻溪的笑,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越来越沉。 终于待许闻溪笑够了,她站直了身子,收起脸上的笑容,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官员,平声静气地问道 “我喜欢你能得到什么?” 时赫辰下意识皱了皱眉,却还是说道 “荣华富贵。” 女郎挑眉点了点头,说道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可不等时赫辰回话,她又接着说道 “然后呢?我算什么?” “我现在喜欢你还不够吗?”时赫辰蹙眉,是的,现在,他现在能够确定自己对许闻溪应该是喜欢的。 但那是爱吗?他不知道。 能喜欢多久?他也不知道。 “现在?”许闻溪嗤笑一声,接着说道 “那你不喜欢我之后呢?” 时赫辰几乎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可以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哪想许闻溪听到这里并没有丝毫的心动,脸上甚至挂着自嘲的笑容,说道 “也就是说时大人喜欢我,喜欢到想把我当只宠物……” “不是宠物!”时赫辰立即蹙眉打断,并对许闻溪将自己比作宠物很不高兴。 他饶是在心底偶尔称她为小兔子,却也不代表他真就将她当做一只畜生,一条可以驯养的宠物。 哪想许闻溪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 “那好吧!是外室。” 这一次时赫辰并没有否认,想到镇国公府那样的情况,他甚至觉得让许闻溪做外室也不错,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建议。 许闻溪见他并没有否认时,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并接着说道 “你所谓的喜欢,就是让我不清不白地跟着你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然后在哪天腻了我之后,在将我打发走。” “别胡说!”听着这样的话,再看着许闻溪脸上的表情,时赫辰的没有丝毫期待。 许闻溪冷哼一 声不再说话。 时赫辰深吸一口气说道 “跟着我,并不会让你受委屈。” 许闻溪听了这话,忍不住啐了对方一口,斥道 “呸!做外室就是最大的委屈!你是当我许闻溪是多么自甘下贱,好好的正房夫人不做,去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时赫辰闻言皱了皱眉,问道 “你想嫁给我做正妻?” “大人慎言,民女高攀不起。”许闻溪说罢再次甩手,这一次她很轻松地就挣脱了对方的钳制。 许闻溪的脸上勾起嘲讽地笑容,转身就带着红姒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这一次时赫辰没有再阻拦,如果她想要的必须是正妻之位…… 时赫辰闭上眼睛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对重新找来的禄明说道 “将那支并蒂莲簪子……找回来。” 禄明原本看自家的主子状态似乎不太对,可当听到主子的吩咐时,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该!谁让他刚才忽悠沈轻舟时找什么理由不好,偏要弄一个找东西的借口,现在果然需要找东西了吧! 当时找到最后,自己只随口一句玉佩可能是落在别庄里了,便将沈轻舟打发了。 如今自己这真要找东西,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 看着眼前草丛与灌木,还有那厚厚的落叶,禄明的心底顿时涌起一阵绝望。 时赫辰同来时一样,回也是一人一骑,可与来时的匆忙不同,他一路散漫,就好似失去了目的地一般…… 第38章 病重 回府的马车中。 “娘子,莫哭,不值当。”当红姒的手绢轻轻压在她的脸上时,许闻溪才知道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许闻溪牵强地勾了勾唇角,抬手附在了红姒为自己擦泪的手上,哑声说道 “我知道不值得,我是为自己哭。” 见红姒的眼中划过不解,许闻溪拉过红姒的手,指尖划过上面或深或浅的疤痕,轻声道 “我俩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又愿意卖了自己呢?” 接着抬起眼看向红姒,沉默许久,终于道 “红姒,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们谁都能将我当个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无论是沈家还是他,他们可以轻易图谋我的性命,摆弄我的未来,我不甘心!” 许闻溪说着不由握紧了红姒的手。 红姒一直知道他们娘子是很有主见的,不然当年才十岁的她也不会干出那自主卖身的事,但是这样的话依旧让她大受震撼。 “娘子……”红姒囔囔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是奴婢,为奴为婢不都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闻溪看红姒这个反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若是自己还有活着从沈家离开那天…… 回程的马车很快,许闻溪回到沈府的时候,沈轻舟还没有回来。 许闻溪照例先向沈老夫人请安,回来之后却发起了高烧,让回来后本想向她试探的沈轻舟只能悻悻而归,第二日又回书院去了。 病来如山倒,许闻溪这一病迟迟未好,请来了许多大夫,都只说是忧思太重。 期间沈轻舟回来过,但是因为许闻溪病着,沈家怕过了病气给他,都不允许他踏入玲珑院一步。 人进不来,沈轻舟便又送了炙猪肉来,可病中的许闻溪突然对这往日里喜欢的东西,半点都闻不下去,只让红姒他们带下去分食了。 倒是沈老夫人来看许闻溪一次,远远隔着屏风说道 “你这孩子是个有主见的,就是思虑太多,老身知道你担心些什么,别怕,老身已经做主待你下月及笄,到时候就让你同舟儿过了礼,择日完婚。” 沈老夫人在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就等着许闻溪来谢恩。 一旁的红姒也不由长大了嘴巴,若是以往她定然高兴,认为他们娘子终于苦尽甘来,可如今…… 红姒又看了眼躺在床上未动的 许闻溪,如今的娘子还会那么想吗? 沈老夫人等了一会儿发现许闻溪并没有从床下来谢恩后,不耐地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柳心立即绕道屏风后远远看了看,才转身出来说道 “娘子的身子不好,似乎又睡过去了。” 沈老夫人饶是心中再如何不高兴,却也只是干咳一声,便先带着柳心离开了,毕竟她总不能真与一个病着,且将要做自己孙媳的小辈较真。 对于沈老夫人亲口在许闻溪屋内许下要给少爷与许娘子择日完婚的消息,就像一阵风席卷了整个沈府。 当秋水居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洛绾颜看着已经绣好的鸳鸯荷包,知道自己不能再如此坐以待毙下去了,山不就她,她便亲自去寻山。 夜里,一道熟悉的黑影再次进入玲珑院的主屋内,可不同的是这次许闻溪并没有醒来。 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可怜儿,时赫辰溢出无声的叹息。 明明心中已经决定放过她,可他却迟迟没有让沈府的眼线回来,甚至在得知她生病时,就巴巴安排了大夫。 可得到的消息统统都是忧思太重心气郁结。 瞬间,他便失去了亲自探望的勇气,因为他知道为什么,这一切都怪他自己,若是他去了,或许只会加重她的病情。 只能让她自己走出来。 原本时赫辰一直以为在待许闻溪走出来的时候,自己也能渐渐放下。 他将自己投入大量的公务中,忙得几乎将江陵的上下官员全都扒下一层皮。 可当他听到沈家明确给出要许闻溪和沈轻舟择日完婚的消息时,他彻底坐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他控制不住。 他可真不是个好人…… 时赫辰缓慢又坚定地走到了架子床边,并坐到了床沿上。 映着月光,用目光一点点临摹着闻溪的脸盘,眼中是他自己都不懂的眷恋,终于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闻溪的脸庞。 “这次还真让你得偿所愿了。” 时赫辰自嘲地笑了笑,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支簪子,犹豫再三还是放到了枕头旁边。 赫然就是之前他亲手扔了的并蒂莲簪子。 在收回手的时候,时赫辰再次情不自禁地摸上许闻溪的脸庞,缓缓摩擦,最后落在了耳垂的那颗小痣上。 他终于缓缓地低下头,衔住了那颗红痣,最终辗转到了那双因为病中而 略显苍白的唇上。 当他起身的时候,一颗微微咸涩的水滴就这么落在了许闻溪的唇上,漫延进了她的唇间,四肢百骸…… 明知道病中昏睡的她并听不见,但是时赫辰还是忍不住说道 “小没良心的,都舍不得睁开眼睛看看我。”嘴角扯出难看的笑容。 当熟悉的“喀嚓”声再次响起,床上躺着的人眼角缓缓流出眼泪,一点点陷进了玉色的枕头里,却始终都未睁开双眼。 第二日红姒进来,照例先看了看娘子的状态,发现娘子终于退烧后,她不由扬起了一丝喜意。 转眼却看到了娘子的枕头边竟然静静地躺着一支并蒂莲簪子。 红姒的脸“唰”地就白了,因为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时大人已经将娘子的簪子扔了。 这一切都是她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并且娘子回来之后就病了,也没有差人去寻过簪子。 且自己昨晚离开的时候枕头边还啥都没有,如今簪子却出现在这里,这说明了什么…… 红姒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那夜从娘子屋中翻出黑色身影的场景,可这一次她补全了一张脸,一张时大人的脸。 第39章 书房抓奸 红姒犹豫再三,终于伸出手准备将簪子拿走,就让娘子当做簪子彻底丢了,不用知道那位大人曾来过。 却没想到还未将簪子拿起,许闻溪就睁开眼睛说道 “不用藏了,我知道。” “娘子……”红姒想要说点什么劝解的话。 许闻溪清浅地勾了勾唇角,说道 “留着吧!到时候轻舟若是问起来,簪子在着总比不在的好。” 姒微微福身。 许闻溪看着从窗外渗进来的阳光,笑着说道 “今日的阳光真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红姒立即笑道。 娘子自从病后,一直在屋内躺着,如今终于退了热,还愿意外出走走,说明娘子的病终于要好了。 当许闻溪洗漱后,用罢早膳,在红姒的搀扶下准备到小花园转转时,就见到几个仆从来去匆匆地跑着。 “去看看怎么回事。”许闻溪拍了拍红姒的手。 没一会儿红姒就回来了,只是面容说不出的古怪。 见此,许闻溪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 “娘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等脏事莫要辱了您的耳朵。”红姒依旧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说吧!有何不能说的,你不说我就亲自去问了。” 许闻溪见她这样,便越发好奇了,说着还作势要往人群涌去的方向走。 红姒见此吓得连忙拉住了她,一脸无奈地道 “奴婢同你说就是。” 可她终究觉得这件事太过不雅,便探到许闻溪耳畔,抬起手挡住小声地说道 “老爷被夫人抓奸了。” 然而令红姒意外的事,娘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许闻溪确实不意外,不过她倒是好奇沈夫人是在哪抓到的,抓到的又是谁。 这么想着,许闻溪便问了。 红姒深吸一口气,瞪着他们娘子,见许闻溪一点都没有退缩的打算后,终于泄气地道 “老爷将人带去了少爷的书房,听说是住在后巷的寡妇。” “咳!” 当听到沈珩竟然将人带进沈家,还是在沈轻舟的书房被抓奸后,许闻溪饶是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被惊地咳出声。 不过对于那寡妇…… 许闻溪微微勾了勾唇角,刘掌柜挑人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事竟然这么快就办成了。 此时前院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沈夫人一边哭一边尖叫谩骂着,就要去扯一直被沈老爷藏在身后的人。 可干瘦的沈珩,却死死挡在了身后小妇人的身前,任由妻子拉扯。 直到陷入癫狂地沈夫人,直接伸手去挠,吃痛的沈珩才一把推开了沈夫人。 沈夫人没有想到当年非自己不娶的沈珩,在年近半百的年纪,竟然会突然与一寡妇搅合在一起。 如今将人带入府不说,竟然还丝毫不知廉耻的与那寡妇在儿子的书房白日宣淫。 而从未与自己动过手的沈珩,现在更为了这小娼妇向自己动了手。 被推倒在地的沈夫人凄厉地嘶吼道 “沈珩!你这负心汉!” “什么负心汉?爷难道对你还不够好?这些年爷就娶了你一个,爷玩玩女人怎么了?” 沈珩的话音刚落,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女人就探出头,娇娇弱弱地说道 “对啊!姐姐,奴家只是喜欢老爷,从未想同你争什么的。” 看着女人丰腴又娇怯的样子,沈夫人顿时怒火中烧,厉声呵道 “谁是你姐姐!你闭嘴!你个勾引爷们儿的小娼妇!” “来人!来人!快给我把她抓起来乱棍打死!”失去理智的沈夫人疯狂叫骂着。 正在这时,终于赶来的沈老夫人愠怒地斥道 “闭嘴!” 沈夫人一见老夫人来了,立即跪爬到沈老夫人脚边,拉住老夫人的裙摆,脸上挂泪面容扭曲地道 “母亲,您一定要为儿媳做主啊!快快把那淫妇乱棍打死!沉塘!” 说着还指向沈老爷,或者说是他身后的女人。 “你还不赶紧闭嘴,是嫌丢人丢得还不够吗?” 沈老夫人一把扯过自己的裙摆,任由满脸惊愕的儿媳一时没了支撑倒在地上。 沈老夫人嫌弃地扫了一眼,对一旁的于婆子道 “还不赶紧将你们夫人扶起来,不中用的东西。” 于婆子吓得立即上前将沈夫人扶了起来。 “母亲……”直到现在沈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这事自己办的似乎是不太地道。 哪想沈老夫人却只是扫了他一眼,就接着说道 “主子放错,是做奴才的没有规劝好,所以才会出了今日这事。” 沈老夫人浑浊又犀利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个人身上扫过,在众人害怕 得低下头后才说道 “夫人闹,你们不知道拉着劝着,还任由事情闹大?夫人院子的,每个人各打十个板子。于婆子,打二十板子。” “母亲!”沈夫人不可置信道,平日里她知道母亲偏心,可今日这事分明不是她的错,为何要罚她的人。 “怎么?你对此有意义?”沈老夫人眯着眼问道。 若是往日里沈夫人可能就认了,可今日这事却也实在把她刺激狠了,便梗着脖子说道 “今日分明不是儿媳的错,您凭什么罚儿媳的人?” 沈老夫人听了,冷哼一声说道 “当初我就让珩儿别娶小门小户的人,可珩儿不听,如今犯了错,却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想护短也不看看这府里姓什么。” 此话一出,沈夫人的脸顿时被气得通红,她的家世确实不如沈家,但是沈家当年若真就那么看不上,又何必上门说亲。 “若是真就那么不懂规矩,不如先回你们洛家重新学学。” 沈老夫人此话一出,沈夫人的脸顿时彻底白了,于婆子更是颤颤巍巍地上前拉住沈夫人,并跪下来一脸哀求地对沈老夫人说道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劝好夫人,奴婢认罚,求求您不要送夫人回娘家。” 沈老夫人这话分明是在威胁沈夫人要替儿子休妻。 这一次沈夫人没有再说话,沈老夫人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老爷不懂事,怎么?你们也跟着不懂事?书房,那是什么的地方?” 第40章 姨娘 对于儿子在外找人的事沈老夫人并没有那么气,甚至在她看来是好事,至少沈家有了多子多福的可能。 但是找的什么人,在哪成的事,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老夫人就算再娇惯儿子,也不会任由其在孙子的书房里行这事。 不过这要怪只会怪儿媳不懂事,怪下人们不会规劝主子。 在前面已经有人挨板子的情况下,其他人也都软了腿,统统跪地求饶。 沈老夫人也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向儿子沈珩的身后。 “珩哥儿,你先出去。”沈老夫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母亲……”沈珩却期期艾艾地站在原地不肯动。 沈老夫人看着他没说话,沈珩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土崩瓦解,就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身后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拽了拽他的衣摆。 瞬间,沈珩刚泄下去的勇气,瞬间又回来了,只见他将脖子一扬,大声说道 “母亲,千错万错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将她带进来,缠着铃娘陪我行这事的。” “闭嘴!”沈老夫人没有想到都这种时候,儿子竟然又开始不听话了。 对自己儿子还算了解的沈老夫人知道这不是同他犟的时候,立即转而对下人们说道 “你们都出去。” 最后屋内只剩下了沈夫人并自己的心腹、沈珩夫妻,还有那小寡妇。 谁也不知道屋内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竟然叫了大夫。 “没想到夫人专横后院那么些年,如今竟然多了一位怀有身孕的玲姨娘。”绿沫啧啧称奇。 原来那天的大夫是给铃娘请的,具体经过不清楚,可沈夫人却被禁了足。 许闻溪一边看着游记,一边说道 “说是禁足,其实不过是老夫人想要玲姨娘腹中的胎儿坐稳了。” 沈老夫人苦沈家子嗣单薄久已,可惜儿子喜欢吃喝玩乐,偏偏在女色上不够敏感。 原本沈珩毕竟有了一儿一女,沈老夫人见儿子实在不开窍,也就放弃了。 如今儿子突然开了窍,对方还怀了身孕,饶是玲姨娘只是一个外县的寡妇,沈老夫人为了沈家的子嗣也捏着鼻子认了。 甚至为了保住这一胎,干脆把儿媳禁了足。 “若是玲姨娘真生了儿子?”绿沫立即捂住自己的嘴。 许闻溪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生儿生女都一样,如今少 爷已成年,只要没有意外,那么小的孩子根本威胁不到他在沈家的地位。” “对于老夫人来说这一胎是个小子最好,但女儿也不差,毕竟都是沈家的血脉,最重要的是打破了后院里没有妾室的一面。” 许闻溪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的余晖,说道 “看着吧!这玲姨娘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就算老爷不主动去找,可只要这个口开了,老夫人也会主动张罗的。” “并且,玲姨娘如今风头正盛,为了分宠,夫人就算再不愿也会这么做的。” 许闻溪轻轻勾了勾唇角,夫人,不知道这份礼你可还喜欢,都说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前日防贼的呢! 只可惜自己没她狠,还没想要她性命。 此时沈夫人已经将茶水砸了一盏又一盏,头发散乱地嘶吼道 “我明明没有推她!她是自己摔倒的!” 原来那日在众人离开后,沈夫人终于忍不住想要扯过一直躲在沈珩身后的狐狸精。 可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未碰到对方,那狐狸精就摔倒在地,并且不断叫肚痛,地上也流了血。 后来大夫一验,竟然说那小贱人怀有身孕。 当时可以说是除了沈夫人自己,众人都喜不自胜,沈家已经多年没有添丁了,沈老夫人甚至当场念起了祖宗保佑。 “母亲,就算你没有推她,可你如今禁足了,说这些也没用。” 沈一雁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脸上的妆容,并接着说道 “依女儿看,你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不如好好打扮打扮,说不定父亲还能回心转意。” 沈一雁这话无异于在是在沈夫人的伤口上撒盐,只见她将塌上的小几猛然一推,指着沈一雁斥骂道 “你什么意思?你也嫌弃我人老珠黄了是不是?当初若不是为了生你,我又怎么会伤了身子?若不是伤了身子,如今哪会有这些事?” 沈一雁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是想到若是自己母亲真出了事,那她在沈府就是真的孤立无援了,便劝道 “我是您亲生的,又怎么可能会嫌弃你,您也不用着急,我将要及笄,及笄宴的时候,祖母定然会将您放出来。” “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沈夫人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总算少了一半。 只要自己能出去,迟早都能将那小贱人处理了。 刚一松气,沈夫人顿时发现了女儿身上 的不对劲。 “雁儿,从你进了屋,你已经照了好多次镜子了。”沈夫人满脸狐疑。 “是吗?还好吧!”沈一雁含糊地说道,然后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女儿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不等沈夫人反应,就匆匆跑了出去。 而沈一雁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不玲珑院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玲姨娘找我何事?” 闻溪看向坐在海棠杌子上的小妇人。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对方,当初只让刘掌柜照着自己的要求找,如今这一看对方办得还真不错。 只见小妇人身材娇小丰腴白皙,却长得我见犹怜,毫无攻击性,细细看起来竟然同沈夫人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年轻柔顺罢了。 “还请许娘子救我。”那小妇人说着便从杌子上起来跪在了许闻溪面前。 许闻溪心口一跳,以为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才是幕后真正的推手。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 “红姒,还不快将玲姨娘扶起来。” 见对方硬是要跪,红姒也难将其拉起后,许闻溪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说道 “玲姨娘,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般要挟我,恐怕你想做的买卖也做不成了。” 第41章 救命 盳玲姨娘一听这话,也不敢再跪,立即起身说道 “妾身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娘子的。” 许闻溪却不接茬,而是说道 “姨娘说得好生奇怪,这沈府又有谁能害了姨娘呢?” “除了老爷和您,谁都可能害妾身。”小妇人泪眼婆娑,显然已经受到了惊吓。 “不知姨娘这话从何说起?你腹中怀的可是沈家的血脉,沈老夫人又如何可能害你。” 许闻溪一时间也有些好奇对方究竟是想把自己当枪使,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而那小妇人显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竟然直接向许闻溪坦白道 “妾身腹中的孩子并不是沈家的。” 许闻溪猛然一震,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真有隐情。 而那小妇人既然开了口,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便抹了抹眼角的泪,接着说道 “妾身本是江洲的一名花娘,之前因得了重病老鸨不愿花钱医治,便将我随意丢了出去,后来被一好心的卖油郎收留,再后来他便成了妾身的相公。” 说到这里时,小妇人一脸怀念,接着脸上的神色变得悲恸起来。 “可惜好人不长命,不到一个月,他就在卖油时同人起了冲突,被人给打死了。” 小妇人说着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待她哭够了才自嘲地笑着说道 “我本是做惯了皮肉生意,往那一躺两腿一张便能来银子,其他的活计我也坐不惯,索性又将自己卖了身。” “哪想那买主却好似将我忘了,只将我安排在了沈府的后巷,一来二去便与老爷混了个眼熟。” 说到这里,小妇人直勾勾地盯着许闻溪,见闻溪不搭话,她也没在意,而是接着说道 “渐渐地我从老爷的口中也知道了些沈府的消息,突然觉得沈府其实便是一个好去处,所以我只是略施了些手段,老爷便屁颠屁颠爬上了我的床。” 说到这里,小妇人脸上的神色一变,抬手轻抚着小腹,轻声说道 “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竟然怀了身孕,孩子不是老爷的,日子我自己算得更清楚,孩子是卖油郎的。” 到了这里,许闻溪终于开口道 “你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去告了密?” 哪知那小妇人却笑了,笑得得意又俏皮,只见她抬手指了指许闻溪还未收起的账本,说道 “本来妾身不确定,可今日一早刘掌柜来送 账本的时候,妾身看到了,他便是之前买下妾身的人。” 说到这里,玲姨娘微微一顿,才接着说道 “或者说,娘子您才是妾身的主子。” 闻言,许闻溪笑了,玲姨娘也跟着笑,终于许闻溪拍了拍手说道 “玲姨娘还真是观察入微。” 玲姨娘见此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赌赢了,若是许闻溪不承认,或者真不是,那自己今天便是真的将秘密泄露出去了。 于是玲姨娘立即伏低做小道 “妾身也就这点本事能拿得出手了,比起娘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今后若是娘子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妾身定然在所不辞。”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许闻溪道。 玲姨娘立即又跪下,爬到许闻溪的脚边,求道 “还请娘子救救妾身,顺便救救妾身的孩子。” “夫人尚在禁足,就算要出来也是等沈一雁及笄之时……” 不等许闻溪说完,玲姨娘立即巴巴地说道 “是老夫人,是老夫人要害妾身。” 一时间屋内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而玲姨娘担心许闻溪年纪尚小,还听不懂便直接解释道 “女子生产本就是过那鬼门关,若是胎儿过大十有八九都是要难产的,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如今自从我入了府,我院中的补汤就如流水一般没断过,可偏偏老爷毫无察觉,还当做都是为我好,如此下去妾身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过这鬼门关了。” 许闻溪听了这话,一时间也不由齿冷,老夫人这是要去母留子啊! 想来玲姨娘寡妇的身份,还有那日书房里的宣淫已让她极度不满,却又舍不下这一胎,才会使出这样的手段。 “你想留下这一胎?”许闻溪看向还未显怀,却已经胖了一圈的玲姨娘。 玲姨娘点了点头道 “那卖油郎无论怎么说也与妾身有救命之恩,如今这孩子算是他的遗腹子,是他这世间唯一的血脉,在真的走投无路之前,妾身想要再努力努力。” “知道了,你回去吧!”许闻溪说道。 这一次玲姨娘也没有再跪,而是对着许闻溪磕了个头,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没多久,许闻溪就去了沈老夫人的屋里。 “闻溪丫头来了。”此时沈老夫人正看着刚从库房里取出的花胶。 “老夫人安。 ”许闻溪福了福身,主动走上前扫了桌上摆着的花胶一眼,道 “这两年风浪大,像这般好的花胶已经少有了。”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肉疼,却还是笑着说道 “如今玲姨娘怀了身孕,自然得让她好生补补。” 闻溪也立即笑着说道 “老夫人心善,那玲姨娘看起来便是个多子多福的,以后这府中定然添丁不少,到时候少不得热闹。” 老夫人的手微微一顿,才好奇地问道 “怎么?我们闻溪丫头什么时候还会看麻衣相了?” 许闻溪羞涩地低下头,说道 “您就莫要取笑我了,闻溪哪里会看什么麻衣相,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哦?怎么个道听途说法?” 许闻溪却越发羞涩,小声说道 “不过是幼时听村里的妇人说起‘屁股大的好生养’,闻溪看那玲姨娘……” 后面的话没说完,沈老夫人却也不由想起了玲姨娘的身材,看起来确实比普通妇人大些,再想想沈夫人明显就要干瘪许多。 “没想到还有这说法。”沈老夫人若有所思。 许闻溪道 “不过是乡野村妇们的一点闲聊罢了,当不得真。” 沈老夫人却笑着说道 “有时候却也是经验之谈。” 许闻溪笑着没有反驳,如今只是暂时让老夫人犹豫,这样做还远远不够的。 “对了,闻溪丫头,之前送你的护身符可还戴着?” 第42章 一鸣惊人 听到老夫人问起护身符,许闻溪心头一紧,面上还是笑着说道 “那护身符是您特意求来的,闻溪自然日日戴着。” 说着还特意将挂于自己腰间的荷包拎了起来,赫然便是之前沈老夫人亲手挂上的那只。 沈老夫人见此目光闪了闪,看着许闻溪乖巧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终于开口说道 “这荷包旧了,取下来,我给你换个新的吧!” 闻溪看着颜色依旧鲜艳,没有起半点毛边的荷包,乖巧地点了点头,取下荷包双手呈到了沈老夫人面前。 待闻溪离开之后,沈老夫人连打开看看都不曾,就将手中的荷包扔给了一旁的柳心,说道 “拿去烧了吧!” “老夫人……”柳心有些不解。 “这荷包里的东西,你我都懂,戴久了没好处,如今既然决定了要这丫头,总不能再让她伤了身子。” 柳心点了点头,沈老夫人又接着说道 “最近玲姨娘不愿意吃补品,想必已经察觉了什么,今日她去玲珑院,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那丫头竟然还真的来了。” 沈老夫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说道 “什么屁股大的好生养,难为这丫头想出这样的借口,不过倒也心善,今后和舟儿成了亲,舟儿也不至于子嗣凋零。” “您考虑得周到。”柳心立出声附和。 沈老夫人摇了摇头,将桌上装有花胶的盒子重新盖了起来,说道 “罢了!那就看看这屁股大的究竟好不好生养,真有什么再做打算也不迟。” 许闻溪从松鹤院离开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沈一雁。 只见对方或甜蜜或恼恨,一脸患得患失的样子,就连见到自己都不再同往日一般说话带刺了,如今竟然直接无视了过去。 许闻溪总感觉对方这副神态似乎不太对,便对一旁的红姒说道 “去打听打听,今日她都去了哪里。” 当初老夫人所赐的护身符被沈一雁抢了去,为了以防万一,她便在荷包里也放了一枚护身符。 今日老夫人突然又将荷包收了回去,若是没有发现护身符被调包那自己逃过一劫,若是发现了…… 只希望老夫人的心别太狠了,毕竟东西已经在沈一雁身上了。 红姒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只是神色很是古怪,并且一进屋就将门先关上了。 “这是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许闻溪见红姒这样,一时间也有些好奇了。 “不怪奴婢,只怪那位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红姒说起来都觉得雁娘子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也不用许闻溪问,红姒就说道 “雁娘子最近每日都出去,奴婢问了赶车的马夫,说是雁娘子每日都让人将她送去城外的九里林,之后便不让人跟着,让人到了申时再去接她。” “还说雁娘子每日都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前几次回来的时候似乎心情都不大好,倒是今日回来的时候,一直在说什么‘他同我说话了’。” 在听到九里林几个字的时候,许闻溪就心头一跳,不为别的那附近就只有一户人家,或者说只有一处别庄——属于汴京高官时大人。 那么能让沈一雁如此魂牵梦绕,不惜每日出去偶遇的人究竟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夫人可知道?”许闻溪问了这话,又觉得自己真傻。 父母之爱子为计深远,沈夫人做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她的一双儿女还真是费尽心思。 若是知道了沈一雁这般行事,她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毕竟聘为妻奔为妾,沈一雁这样上赶着的行为,若是时赫辰对她有兴趣真纳了还好,若是没有…… 这样的名声传出去,沈一雁便真的毁了。 沈夫人就算再希望女儿高嫁,也不会如此好高骛远的。 在想到沈一雁可能会与那人有交集时,许闻溪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装作无所谓地道 “你去告诉沈一雁,今日老夫人已经将我的荷包收回去了。” 至于老夫人究竟还会不会换新的,新的又是什么那是之后的事。 如今自己将消息带给沈一雁,她将那护身符是丢是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及笄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沈一雁那边已经得到了老夫人要将她及笄礼推后,同许闻溪一块过的消息。 然而,就算她心中再不愿,也只能忍着,毕竟平日里爱她护她的母亲,如今还被禁足。 兄长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至于父亲成天都腻在玲姨娘的院子里,更加靠不住了。 如今整个府里都喜气洋洋,除了因为两位娘子的及笄礼,还因为大家都知道闻溪娘子将与少爷在及笄礼上正式过礼,并择日完婚。 今后闻溪娘子就是沈府里正儿八经的 正头娘子了。 然而这样的喜意,却透不进玲珑院里。 “娘子,今日天气不错,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红姒小心地提议道。 自从老夫人那边明确了要将娘子许配给少爷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走近,娘子似乎越发焦虑了。 “红姒,我真的要嫁给他吗?”许闻溪拿着手中的并蒂莲簪子,心中是自己都不明白的疑惑。 沈家是个蛇窝没错,但那是鉴于沈家对自己不满的情况下,可她自己又是什么好人呢? 若她是个好人,早就在沈家的生意场上被吞得渣都不剩了…… 如今沈老夫人已经明确了站位,可为什么她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呢? “走吧!那就去逛逛。”许闻溪说着放下手中的并蒂莲簪子,站起身便向外走去。 而红姒原以为娘子所说的逛逛也就在沈府里,却没有想到娘子竟然选择了出府。 今日沈一雁回来的格外早,不是因为没见到想见的人,而是见到了,并且被明确警告了。 沈一雁还记得今日自己如以往一般早早等在了九里林外,时大人别庄的必经之路上。 却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当真又遇上了,可还不等她主动上前打招呼,那马车竟然主动停在了她面前。 第43章 撒娇 然而还不等沈一雁扬起笑脸,停下的马车里便已经传来了禄明的声音 “沈娘子莫要再等了,我们大人对你没有兴趣。” 然而这还不是沈一雁最难过的,令她羞愤的是对方接下来的那番话。 “我们大人说了,若是娘子你再如此行事,他便要亲自入沈府问问沈家的家教是否如此了。” 禄明在说完这话后,自己都感觉怪怪的,这样的小事情往日里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汴京里的狂蜂浪蝶比起江陵来只多不少,可主子却从未说过什么要亲自登门的话。 为了沈一雁?那自然不可能,至于沈府还有什么特别的? 禄明脑海中不由闪过许女郎的身影。 哎~如今许女郎与沈轻舟即将正式过礼,并择日完婚的事情已经在江陵传得沸沸扬扬。 而他们主子的脾气也越发暴躁,但饶是如此,禄明也觉得主子与许娘子之间不可能了。 毕竟那天许女郎不愿意做外室的话,他也听明白了,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主子连个妾室的位份都不愿意给。 在他看来,虽然许女郎的身份低微,可只要主子喜欢纳为妾室也是可以的。 可主子却没提,难道是认为许女郎不够格吗?禄明想不明白。 然而无论如何,今日禄明所说的这番话,对于沈一雁来说已经是番羞辱了。 饶是她再如何大胆,想要追寻爱情,可面对这样的羞辱,她也不可能忍下去。 只能一脸羞愤地逃回了城。 此时的沈一雁也不想回去,甚至想学着话本里一醉解千愁,便带着丫鬟直冲醉仙楼,找了个包间坐下,一边喝酒一边看起了窗外的街景。 许闻溪说是出来逛逛,其实干得最多的还是视察沈家与自己名下的店铺。 就在她刚从沈家的布庄出来时,竟然迎面撞上了同样出来体察民情的时赫辰。 看着眼前身着水墨色锦袍,眼下泛着淡淡青黑的男子,许闻溪的心跳瞬间不受控制的加快了。 在红姒悄悄拽了拽她的衣摆后,许闻溪才猛然反应过来,对着时赫辰福了福身子,说道 “见过大人。” 时赫辰看着眼前身着杏色夹裙面若粉雕的少女,心中涌出太多复杂的情绪,半晌才微哑着嗓子平静地说道 “许女郎无需多礼。” 许闻溪微微颌首,接着道 “那民女不打扰大人,先行告退 了。” 说着便准备错身离开,却没想在经过时赫辰身边时,竟然被他拽住了自己的袖摆。 还不等许闻溪惊讶,男子微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别走。” 许闻溪站在原地没动,却也没有回头。 过了一会儿,时大人似乎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温和地说道 “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朋友见面,总该坐下喝杯茶。” 许闻溪知道自己该说“不是”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如此简单的字她却迟迟都说不出口。 就在许闻溪犹豫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拽着轻轻摇了摇。 许闻溪惊讶地抬头,却看到正行“不轨”之事的时大人,竟然还一脸“友好”的冲自己笑了笑。 他刚才那摇袖子的动作是在冲自己撒娇吗?还有他现在这个笑容看起来除了友好外,怎么感觉还透着几分讨好? 许闻溪一时间都觉得自己可能产生幻觉了,可拒绝的话真的说不出口了…… 闻溪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可她却不后悔,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 听到许闻溪同意,时赫辰的脸上瞬间绽放笑容。 其实刚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许闻溪犹豫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做出了那样的行为。 在摇了对方袖子后,其实自己心中也格外的忐忑不安,不过却不后悔,可好在对方真就同意了。 这一刻时大人甚至庆幸自己真就那么做了,并且在心中暗暗记住了这个小秘方。 两人的互动虽小,可在有心人的眼里却被无限放大了。 例如此时正在醉仙楼里看街景的沈一雁。 在时赫辰的马车出现时,她的目光就不受控制地追了上去,甚至开始盘算着自己要不要假装下去偶遇。 毕竟那个布庄是沈家的,自己出现在那里也说得过去。 然而还没等沈一雁做好决定,接下来所看到的画面已经完全突破了她的认知。 为什么许闻溪这小贱人和时大人之间看起来很熟的样子?为什么时大人竟然拽住了许闻溪的袖子?为什么…… 然而还没有等沈一雁想明白,那两人就向着醉仙楼走来了。 为了避嫌,许闻溪一开始并没有同意与时赫辰一起进包间,而是打算就坐在大堂里,众目睽睽之下,总能留得两分清白可言。 可偏偏时大人这“蹬鼻子上脸”的劲儿怎么也改不了 ,见许闻溪不愿意去包间,他就一脸无辜地道 “我怕我待会儿说了什么话惹了你不高兴,到时候若是骂我两句还好,若是动了手,让那些外人看到不好。” 听听这话说的,搞得好像许女郎是个动辄打骂的泼妇一样。 可偏偏许闻溪没法否认,因为自己对他确实动过手,也骂过。 可对方这话怎么就那么欠呢?听起来像是为她考虑,可入了耳她却恨不得现在就先对他动手了。 甚至在心底后悔,自己刚才就不应该对他心软。 再看看时大人这话说得,什么叫“外人”?说得好像他同许女郎就是内人、自己人了似的。 偏偏许闻溪一时间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本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可时赫辰一句话便将她留在了原地 “官家要选皇商了。” 许闻溪猛然抬头,双眼晶亮地看向时赫辰。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无论是沈家还是自己,都没有本事当得上皇商,可跟在后面捡点蝇头小利也是非常不错的。 时赫辰看着眼前目光闪闪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小兔子,心底一阵酸溜溜的,忍不住自嘲道 “看来这生意比起我来吸引来大得多了。” 闻言,许闻溪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着说道 “那死物哪能与大人比。” 第44章 情敌 不管许闻溪这话是真是假,起码时赫辰听得是高兴了,但是他依旧没有忘了邀请许闻溪去包间的打算。 好在许闻溪也知道像“皇商”这种重要的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谈,便依了时大人。 好巧不巧,许闻溪他们的包间就定在了沈一雁旁边。 看着两人从自己门前经过的沈一雁,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了。 “许!闻!溪!” 这个贱人真该死!一边扒着她兄长不放,一边还来勾引她的时大人! 饶是沈一雁现在怒火中烧,心底挠心挠肺的想知道两人究竟在包间里做了些什么,可她却什么都不敢做。 甚至连将两人的事宣扬出去都不敢,不是因为许闻溪,而是因为怕时赫辰。 就从今天对方警告自己的话,完全能看出那位根本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 招惹了许闻溪就算了,若是惹了那位不高兴,沈一雁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却说许闻溪一行进到包间后,时赫辰就主动为许闻溪拉开了椅子,然后在许闻溪坐下后,自己也坐到了闻溪身边。 若是以前闻溪定然会惶恐,而如今已经完全能够坦然面对了。 在两人坐下之后,禄明就对一旁的红姒说道 “红姑娘,主子们要谈事,我们就不方便留在这里了。” 红姒看向许闻溪,见娘子对此并无异议之后,便跟着禄明一块出去了。 见此,时赫辰一边为许闻溪倒茶,一边说道 “你那丫鬟对你倒是忠心。” 提到红姒,许闻溪的脸上闪过一丝暖意,回道 “她算是和我一同入府的,之前被分去了厨房那边,那边的厨娘欺负新人,冬日里让她洗各房送来的碗筷不算,连下人们的碗筷也要她洗,还不让用热水。” “那时候我刚入府胆子小也不敢为她说话,后来得了老夫人赏识,便将她要了过来。” 时赫辰看着许闻溪脸上的暖意,他心底不由涌出一股酸酸涨涨的满足感,温和地说道 “你哪里是什么胆小,你是在审时度势,盲目的冲锋陷阵,不过是自不量力的送死而已。” 许闻溪笑了笑没说话,不得不说官场混久了,这位只要想,所说的话总能那么令人愉悦。 看着闻溪脸上的笑容,时赫辰忍不住又凑近了几分。 经过上次并蒂莲发簪的事,他原以为两人今生都不会再有交 集,她也不会再愿意见自己。 却没有想到两人竟然还能有此心平气和坐到一处说话的时候,他的小兔子当真心善。 或许是时大人得意忘了形,他刚靠近,许闻溪就皱起眉头斥道 “你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做什么?” 时大人只能悻悻地又退了回去,不过面上却一点愠色也无,甚至还笑着说道 “这不是担心我们接下来说的话被旁人听了去。” 许闻溪瞪了对方一眼,这样的破烂借口也就只有他想得出来了。 若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时大人都想夸一句 “瞪得好,咱们乖乖的眼睛真漂亮,真真是顾盼生姿。” “你不是要同我说皇商的事?”许闻溪就差明着说让对方别磨蹭了。 时赫辰也怕自己又惹了兔子不高兴,便立即将话题转了回来 “大业上次立皇商距今已有十余年,官商勾结,对方势力旁根错节,报与官家的价格已然越来越高,早已失了皇商的意义。” “所以官家决定重选皇商,但是如此庞然大物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所以管家打算先分食了对方的利益。” 这话听得许闻溪心头火热,如果说官家直接重选皇商,那么这样一块巨肉自己定然是吃不下的。 可若官家一开始就做了分食的打算,那就完全不同了。 “大人可否指条明路?” 之前时赫辰就夸过许闻溪会审时度势,这不她现在立即就伏低做小了。 可时赫辰却见不得她这样,且不说她的称呼,就连这话都显得两人格外生疏似的。 时大人压下心底不虞,神色温和地说道 “不是已经说好了叫我岁安么?” 许闻溪微微一愣,立即从善如流地说道 “那岁安能否告诉我该如何做?” 这一句“岁安”立即抚得时大人浑身舒坦,明明两人行的事与官商勾结无异,可偏偏是时大人求着对方贿赂的自己。 这时正好小二来上菜,同样有上次许闻溪去别庄赴宴时吃的清河虾仁。 “二位慢用,若是有需要您唤小的一声就成。” 小二刚出去,时大人就堂而皇之的夹起一枚虾仁放到了许闻溪的碗里,并说道 “上次见你爱吃这个,今日便让他们也点了。”无论是这话还是这行事,丝毫没有半点避讳的意思。 而经过这段 时间的相处,许闻溪也知道有的道理是和这人说不通的,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索性也没有再同他纠结这些,便拿起筷子吃了。 时赫辰见此,眼底的喜色都要浓厚了几分,立即着手为闻溪布菜。 但凡许闻溪多吃一口的东西,下一瞬定然又能立即到她碗中。 见闻溪吃得差不多了,时赫辰才开始说道 “江陵物产丰富,但要说最出众的还是粮与丝绸。可粮食是大头,官家一时无法将它收回去,便打算从丝绸上下手。” “沈家虽有布庄,可核心的手艺都在江陵为首的那几大商户手里。”许闻溪对此却不太看好。 像这种技艺可不是能轻易外传的,寻常布庄的丝绸也就只是普通丝绸而已。 “沈家算什么东西?你还真是什么都想着他们。”提到沈家,时大人瞬间不高兴了。 许闻溪也很无辜,好在时大人在闻溪面前向来是会自我安慰的,立即又好着性子道 “你就不想为自己多挣些嫁妆?”时大人在说到“嫁妆”两个字的时候瞬间酸了。 可他也担心这只笨兔子总是为沈家着想,嫁妆就嫁妆吧!总能让她多些底气。 时大人的心底酸溜溜的,不得不说这世间没有比自己更大方的情敌了。 第45章 绿帽子 可心底再酸又有什么用呢?如今还能做朋友坐在一起说说话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应该知足的…… 时大人在心底酸酸地叹了口气。 许闻溪对于对方所说的“嫁妆”嗤之以鼻,不过她倒是很愿意多为自己挣些体己的。 就算一时间离不开沈家,今后若是同沈轻舟和离时,自己也能多分底气。 许闻溪并没有忘记自己已非处子之身,按照沈轻舟的性子,或许洞房当夜就会逼问自己奸夫是谁了。 甚至有可能闹得人尽皆知,让新妇沉塘沈家丢不起这脸,但是找借口休妻却是有可能的。 可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 “你说的对,多为自己挣些体己也是好的。”许闻溪笑了笑,顺手为时大人夹了一根白灼菜心。 这不单是为对方给自己布菜的礼尚往来,更是她在向对方示好。 看着碗中绿油油的菜心,时大人可谓是受宠若惊,特别是小兔子所说的“体己”两个字,可比自己所说的什么狗屁“嫁妆”悦耳多了。 时大人立即为自家小兔子挣体己的事情开始出谋划策。 “知县夫人的娘家正好有一绸庄,他家的技艺在江陵不说顶尖,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见闻溪目露疑惑,时大人立即为其解释道 “冯蒲知要休妻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只是对方不愿意,毕竟有个被休回家的大姑奶奶,对家里未出阁的姑娘都会有影响。” “只要你愿意,我便让那冯蒲知改成和离,到时候只要对方手里几个会此门手艺的长工就行。” 许闻溪听了很心动,但是她也知道这事靠的是对方,这只老狐狸总不可能白白帮自己,总得从她这得到些什么。 因此就算闻溪再心动,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警惕地问道 “你想要什么?” 时赫辰本打算说自己什么都不要,可看小兔子那警惕的样子,他瞬间也明白了对方的顾虑,便说道 “有钱大家一起挣,可我在这位置总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了,所以便当我入了股,年底等着分红可行?” “仅此而已?”许闻溪狐疑地问道。 “仅此而已。”时赫辰点了点头。 “那行。”许闻溪点了点头,并接着道 “不过我如今手里的银子不多,你也莫把事做绝了,总得给人留着立身的手艺。” 时赫辰本想说 “银子我给你。” 转念一想好不容易让她接受了自己的助力,让她同自己有了牵扯,可不能太过“热情”又把人吓了回去。 再听许闻溪后面所说的话,那是担心自己把人全要了过来,让对方彻底失了这门生意。 虽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小兔子既然提了他定然不会再说出来,还立即夸道 “我们乖乖就是心善,我未曾想到的地方,我们乖乖都想到了。” 许闻溪闻言白了他一眼,什么“乖乖”来,“乖乖”去的,他当哄孩子呢! 不过自己也懒得同他争,只要不叫到人前,他爱咋咋吧!就算叫她“祖宗”她也认了。 这厢时大人同自家兔子是单方面把自己给哄高兴了。 外面红姒和禄明也算是谈得愉快。 禄明是家生子,从小在镇国公府那样的大染缸里长大,自小就是个人精。 再同自家主子在官场上进进出出,这逗人说话的功夫可一点都不比自家主子差。 可以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到红姒时说得可没有一句废话。 一开始红姒还警醒着,生怕对方套了自己的话去。 可聊着聊着发现对方好像没有套话后,红姒也不由放松了,渐渐说起了不少府中的趣事。 禄明面上听着,心底却是对这些事情抽丝剥茧,越听越发心惊。 这沈府虽小,可豺狼虎豹却不少,难为了许女郎能够以这样的身份在沈家立足。 再听却为自家主子暗暗叫苦,这许女郎同沈少爷虽然不是自小长大,却也算是一半的青梅竹马了,两人感情也着实不浅。 为什么说是一半呢?其实要说起真的青梅竹马,那当是府中的表姑娘洛绾颜。 只可惜自从沈轻舟病重,洛家就没再让洛绾颜过府,直到沈轻舟冲喜后身体慢慢好转,洛绾颜才又重新走动上。 禄明对此嗤之以鼻,这般捧高踩低的亲戚到了镇国公府连提鞋都不配,也就沈家还当个宝。 就在红姒同禄明相谈甚欢的时候,对面的包间里坐了一个眼下乌黑面黄枯瘦还少了一只手臂的人。 只见他死死地盯着这边包厢,或者说盯着在包厢门口的红姒和禄明。 “那是许闻溪那个贱人的丫鬟吧?” 罗冠宇目光阴沉,因为那天的事情,他不止失了一臂,还因姐夫要休妻的事,而彻底被家族厌弃。 当时他不明白自己不过 是当街调戏妇女未遂,怎么就能被砍了一臂,还让姐夫如此行事。 如今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两人的下人都在外面守着,那里面的人是谁自然不用猜测。 好一对奸夫淫妇,竟然让他受了此等无妄之灾。 一个搞破鞋的高官,一个红杏出墙的淫妇,哼!自己就算不能把他们拔下一层皮,也要搅得对方不能安宁。 “沈轻舟啊!沈轻舟!也不知道你这病秧子的绿帽戴得可还安心?”罗冠宇自言自语地说罢,阴沉沉地笑着灌下一杯茶水。 都怪这该死的贱人,就因为失了这一臂,他如今连喝酒都不能了。 而在许闻溪他们包厢隔壁的沈一雁并没有想到,今日知道此等“奸情”的并不止自己一人。 直到许闻溪他们离开之后,她才阴沉着脸,带着丫鬟回了府。 刚回府,她就对春草道 “去将王狗子叫来。” 都那么久了,就是只蠢王八也该爬上岸了,只希望这蠢货莫让自己失望的好。 而此时王狗子正同绿沫躲在小花园里的假山后你侬我侬。 “宝贝你身上都是皂角香可真好闻,可是今日又帮你们娘子浣洗衣衫了?” 第46章 奸夫 b绿沫稍稍缩了缩脖子,回道: “还没有。” 王狗子的目光微微一闪,便又提起了之前帮她做工的事,这一次绿沫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同意了。 春草是在小花园附近找到王狗子的。 “娘子找你。” “知道了。”王狗子轻咳一声,目光在春草身上上下逡巡。 春草在这样的目光下不由瑟缩了一下,王狗子见此不由笑得满脸淫邪,并说道: “春草姑娘长大了。” 春草后退一步瞪了他一眼转身便快步走开了,王狗子根本不在意,甚至还吊儿郎当的哼起了从春楼里听来的小曲。 当沈一雁在屋中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王狗子终于来了,都等不得对方请安,沈一雁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娘子的话,不出意外的话今儿下午就能成。”王狗子现在是真的化为了狗腿子,笑得一脸谄媚。 对于这样的回答,沈一雁却不太满意,皱着眉不满地道 “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没成?” 王狗子的眼底划过一丝不耐,依旧语气谄媚地解释道 “要怪就怪那绿沫太过小心了,直到今日才松了口。” 沈一雁闻言恨恨地捶了下桌面,骂道 “哼!那小贱人身边的狗果然一样讨厌。” 王狗子立即连胜附和,沈一雁终于说道 “罢了!就等你到今晚。”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雁娘子的丫鬟春草起夜的时候竟然看到有人翻进了闻溪娘子的院子里。 一声“抓贼啊!”瞬间划破了夜空。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那贼人竟然就被抓住了,与其说是被抓,更像是他主动跳出来被大家找到一样。 沈府里灯火通明,就连正在安胎的玲姨娘都被惊动了。 而那被抓住的贼人正被人押在了玲珑院外,映着火光,有人立即认出了对方。 “这不是于婆子的小儿子王狗子吗?好好的怎么做起贼来了?” 王狗子被人认出来了也不慌,反而叫嚣道 “我才不是贼!” “你不是贼,那你翻墙去闻溪娘子的院里做什么?”这与其说是问话,更像是一种引导。 王狗子脸上顿时闪过明显的惊慌,磕磕绊绊地说道: “我就是走错了路。” 可这样的解释明显不对了。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问道: “你需要走什么路,竟然还需要翻墙的?” 而那王狗子看起来像是恼羞成怒了似的,一边挣扎一边叫嚣道 “关你什么事?” 马上就有人说道: “你个小小贼人,竟然还敢如此嚣张,走,我们报官去!” 而那王狗子马上就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卑微地磕起了头,并哭求道: “求求你们别报官,我说!我说就是了。” “那你还不赶紧老实交代。” “其实,其实是闻溪娘子叫我来的。”王狗子的神色躲闪,接着好像害怕别人不信似的,连声说道: “证据就在我怀里。” 立即有好事者上前去掏,只见从中掏出来了一件淡绿色的小衣,看到那东西,众人的脸色马上变得微妙起来。 “老夫人来了!” 众人立即散开,给老夫人让出一条道来。 映着火光,沈老夫人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众人,众人立即低下头去。 之前沈夫人抓奸的事,大家还历历在目,沈夫人院子里的下人,全都被打了个遍,没有一个逃脱的,特别是那于婆子更是被打了二十大板。 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还是和于婆子的小儿子有关,众人不由在心底又悔又怨,怨那于婆子家都是不安分的,后悔自己今日为啥要凑这个热闹,若是待会儿挨了板子,那还真是得不偿失。 可如今再后悔也没用了,只能巴望今晚老夫人轻拿轻放,谁挑起的事儿就找谁去。 见到老夫人来,王狗子的身子也不由颤了一下,有点后悔接下了这档子事。 转念一想,自己本是自由身,谅他沈老夫人有再大的威风,也不能真把自己怎么着。 “听说今儿抓到了賊,老婆子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子竟然偷到沈府来了?若是那奸恶之徒,直接乱棍打死,便是为知县大人分忧解难了。” 沈老夫人的话顿时叫王狗子身上一寒,没想到这老妖婆那么狠,竟然存着直接将他乱棍打死的心思。 “老夫人!是我啊!王狗子!我不是什么贼人。”王狗子立即大声解释道。 老夫人的脸背着火光,一时间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过了半晌,就在王狗子已经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的时候,沈老夫人终于开口了 “ 不是贼人?那为何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好好的正门不走,还选择翻墙。” “是许娘子约了小的,证据都在他们手里了!”王狗子连忙说道。 “哦?只是一件小衣,这也能算证据?”沈老夫人冷哼一声,说道 “且不说这件小衣究竟是不是闻溪的谁也不知道,就说闻溪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沈家正头娘子不做,看上你这样的下九流货色。” 沈老夫人眼中的轻蔑,还有所说的言语,都狠狠地扎透了王狗子的自尊心。 他顿时脑子一热,就嘲讽道 “虽然我现在是没什么钱,但好歹我身强体健,说不定小娘子在塌上就喜欢我这个款呢?” 王狗子这是在暗讽沈轻舟是个病秧子,给不了许闻溪性福了。 沈老夫人顿时被气得唇抖,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小畜生乱棍打死。 连带着对惹来这事的许闻溪都恨了起来,而还不等她说话,王狗子又接着说道 “你们都说那小衣不是许娘子的,可我觉得那上面都还有着她的乳香味,不如让她穿上给你们验上一验不就知道了。” 这话还真是越发的下流,在场的男的听了脸上或淫邪或惊讶,全都浮想联翩的样子。 而年轻的女子则蹙眉脸红,显然是被这话给惊到了,年长的婆子们都暗暗啐了一口。 有的暗骂许闻溪不知廉耻,有的幸灾乐祸许闻溪失了清白,也有的暗暗为许闻溪担心她今儿过了不了这一坎。 第47章 清白 闹了那么久,眼见事情闹得越来越大,红姒终于忍不住了,打开门就斥骂道 “呸!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什么脏的臭的也敢来攀咬我们娘子。” 骂完不算,红姒还快步走到沈老夫人面前,跪了下去 “我们娘子清清白白,每日进出都有丫鬟婆子跟着,哪能让这样的下三滥沾了去,老夫人定要为我们娘子做主啊!” 红姒心底恨急了,觉得今日这事肯定又是沈夫人搞得鬼。 见此,王狗子也急了,立即抖出另一个证据。 “老夫人我说得句句属实,我还知道许娘子的脚底心有颗痣呢!” 红姒顿时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畜生竟然连如此私密的事都知道。 众人一看红姒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窃窃私语。 没想到她许闻溪平日里高高在上,竟然是个如此不甘寂寞的贱货。 窑子里的姐都还要给钱才卖呢!以王狗子这样的,许娘子看起来反而像倒贴的那个。 莫不是他王狗子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稍懂人事的,纷纷都往王狗子的下三路看去。 偏偏那王狗子就是个不知廉耻的烂货,见众人看过来,他还特意挺了挺自己下身,好似炫耀一般。 “你胡说!我们娘子同你从未说过话!” 红姒急了,目光一转正好看到那件被作为证据的小衣,一时间只觉得眼熟,但确定的确不是他们娘子的。 她顿时心底稍稍松了口气,并立即接着说道 “就连那件小衣,也分明不是我们娘子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可有什么证据?”正在这时,躲在暗处看了许久热闹的沈一雁终于姗姗来迟。 只见她的目光扫过王狗子还有那件小衣,透着暗暗的满意,转而对着沈老夫人说道 “祖母,依我看,这丫鬟一味护主,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不如先打她二十大板,这样谅她也不敢再撒谎。” 红姒顿时一惊,却还是咬了咬牙抬起头对沈老夫人说道 “只要能还我们娘子的清白,奴婢愿意受罚!” 闻言,沈一雁立即催促道 “听见没!还不给我打!” “谁敢!”随着少女的斥声,许闻溪也终于从玲珑院里走了出来。 今日看账本看得有些晚了,所谓抓贼的时候她正在沐浴,便没有第一时间出来。 后来事情越演越烈 ,红姒便先出来了,如今她急忙收拾好自己赶出来,却没想正好撞到他们要杖责红姒。 许闻溪一时不敢想若是自己出来的稍晚些,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画面。 “闻溪丫头,你过来。”沈老夫人的声音沉沉,一时间许闻溪也拿不准这位沈府里的如来佛到底是怎么想。 “老夫人。”许闻溪走到沈老夫人福了福身子。 “我今日就问你一句,有没有做过?”沈老夫人耷拉着眼皮子,瞅着眼前头发半湿的少女。 “闻溪没有。”许闻溪摇了摇头。 “祖母!她说得不算!”一旁的沈一雁立即急了。 “雁娘子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人家自己说得不算,难不成还是你说得算?”玲姨娘娇娇软软的声音未见先闻。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如今府里风头正盛的玲姨娘,竟然挽着哈欠连天,且历来不管事的沈老爷一道来了。 “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见到玲姨娘沈一雁顿时带着三分恨意,若不是因为这小娼妇,自己母亲也不会被禁足。 “闭嘴!”哪想这沈老爷对玲姨娘当真是护得紧,沈一雁刚开了口,本还在打哈欠的沈老爷顿时斥了回去。 沈一雁脸上顿时难以置信,要知道往日里父亲对他们虽是不管不问,但也还算是和善,从小到大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如今为了这么个小娼妇,竟然吼了自己,这让沈一雁如何能接受,一时间眼眶都红了。 对于儿子如此护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沈老夫人也有些许的不满,她淡淡扫了玲姨娘一眼,才说道 “今日这事,总得有个说法。”接着她看向眼前低眉顺眼的闻溪,终于开口说道 “闻溪丫头,只要让人验上一验,什么都明白了。”她这所谓的验可就不是王狗子所说的什么小衣,而是闻溪的清白之身。 此话一出,许闻溪的脸瞬间白了,自己就算和王狗子之间是清白的,但是之前呢? 那夜的贼人究竟是谁自己都未曾得知,她甚至流了一个未知的孩子,这样的她如何经得起这一验? 沈老夫人原本虽有怀疑,但也觉得其中可能还有别的隐情和误会,可如今看许闻溪这样,她心中一分的怀疑瞬间扩大为三分,甚至更高。 然而这个提议却是让沈一雁犹豫了。 她知道王狗子和许闻溪定然是清白的,但是时大人呢…… 一时间沈一雁对这事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心底矛 盾极了。 王狗子却是慌了,这件事到底如何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只要验出许闻溪是清白的,那他之前的那些话,还有行的那些事都太惹人注目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必有蹊跷,若是沈家选择报官那自己还能留得一命。 可若真像那老妖婆所说,沈家就装作一概不知呢?若是真将自己乱棍打死,他又找谁说理去? 一时间王狗子也慌了,正在他准备借口自己喝多了说浑话的时候,玲姨娘突然开口道 “老夫人,这可验不得。” 见众人都向她看来,玲姨娘强作镇定地说道 “今日这一验,无论清白与否,在外面的人看来许娘子可都不清白了。” 见老夫人看过来,玲姨娘又连忙说道 “咱们少爷是读书人,今后可是要入仕的,这正头娘子同样也是他的颜面,若是有人听说了这正头娘子是被人验过,怀疑过清白的,那还要少爷的脸往哪搁?” 都说蛇打七寸,要说这沈家如今沈老夫人最在意的除了自己儿子,也就她的大孙子沈轻舟了。 正如玲姨娘所说,今日这事可关系着轻舟的颜面,可若是不验,万一许闻溪真就是个破鞋…… “东西是我的!” 第48章 二十大板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绿沫一脸苍白神色复杂的站在那,她的目光扫过被扔在地上的浅绿色小衣,还有地上跪着的王狗子,脸上闪过复杂的恨意。 “东西是我的。”绿沫再次说道。 这东西指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众人脸上一时间惊疑不定,看看绿沫,又看看小衣,再看看依旧跪在地上的王狗子,到底谁说真话?谁说的又是假话? 就在众人游移不定的时候,玲姨娘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跟银铃似的,真真是人如其名。 “老爷,您看,还真是奇了,这王狗子口口声声说那东西是闻溪娘子的,可这丫鬟偏偏又说东西是自己的,您说他们到底谁说谎呀?” 沈珩懒懒地睁开眼睛,随意扫了一眼说道 “你说是谁就是谁的!” 顿时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就连老夫人都蹙起了眉,准备斥责儿子胡闹。 可玲姨娘却已经先一步说道 “老爷,这事妾身说得不算。不过妾身却是有一法子让他们说真话。” “哦?那你说来听听。”沈珩顿时也提起了兴趣。 只见玲姨娘摸了摸还未开始显怀的肚子,说道 “妾身觉得雁娘子说得很有道理,这有的人皮子贱,嘴里没有一句实话,那就先打他二十大板,等皮子松了,说的话自然能够当真了。” “嗯,你说得有道理,那就先打……”沈老爷说着抬起手犹豫着该指向谁。 玲姨娘直接伸手握住他的指尖指向了正跪在地上的王狗子,并娇声说道 “这男子皮糙肉厚,不容易打坏,妾身如今还是孕期,不易见血腥,依妾身看不如就选他,老爷您觉得呢?” 沈珩立即点了点头,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自然是咱们孩子更重要。”说着还一脸慈爱地摸了摸玲姨娘的小腹,转而对其他人催促道 “你们没听见玲姨娘说的吗?还不快给我打!” 事情突然转成这样是谁都没想到的,而玲姨娘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速说道 “先将他的嘴堵起来,不然叫得吓到我腹中的胎儿就不好了。” 沈老夫人本想说话,可看了眼玲姨娘的肚子,还有儿子难得立起来做回主,她便收了口。 “祖母!”沈一雁颤声道。 “怎么了?”老夫人看着下人们将王狗子绑紧了堵了嘴往地上按去。 “他,他毕竟是母亲的奶兄弟。”沈一雁干巴巴地说道。 她只是想毁了许闻溪,却没有想到如今事情会闹成这样,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沈老夫人闻言终于转头看向了沈一雁,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沈一雁的心脏怦怦地跳着,她忘了祖母并不喜欢她母亲…… 这一瞬间,沈一雁突然觉得若是把王狗子直接打死了也不错,至少她就是“安全”的。 “卟!”原来棒子打在肉上只有闷闷的声音。 可就这样的闷声,却也把沈一雁吓得瑟缩了一下。 才开始的时候王狗子还挣扎得厉害,满脸通红青筋鼓起。 可随着棒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一、二、三、四、五、六…… 原本还在剧烈挣扎的王狗子渐渐不大动弹了,若不是他因痛苦鼻孔而不停一张一翕,众人都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一旁的绿沫早已泪流满面,目光死死盯着被打的王狗子,她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乃至渗了血,也依旧一声不吭。 “老爷,已经打了二十了。”负责打人的小厮放下手中的棍棒,擦了擦脸上的汗滴。 “这么快?”沈珩刚说完,就被身边的玲姨娘推了推,他立即换了个说法道 “哦!那快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被堵了半天嘴的王狗子早已失了禁,一时也说不出话,还是稍懂的人上前灌了点水,才让他缓过劲来。 “那东西……确实……确实不是闻溪娘子的。” 虽家里是奴才出生,可从小也算是被于婆子捧在手心的王狗子,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 他开始还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是于婆子的小儿子,雁娘子怎么都会救下自己。 可真等板子落下来的时候他只有怕了,怕自己撑不过这二十下,真就被打死了。 打到一半的时候他开始恨,开始埋怨,怨自己为什么要被银钱迷了心窍,恨沈一雁为什么不救下自己。 所以当被松开之后,他就毫不犹豫承认了东西并不是许闻溪的。 “王狗子!”在王狗子开口的时候,沈一雁就知道完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 “雁儿。”沈老夫人没说别的,就这么冷冷一眼,就让沈一雁嗫喏的闭上了嘴。 “那东西到底是谁的?”沈老夫人其实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是奴婢的!那东西就是奴婢的!”绿沫跪在地 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连声说道 “他说他喜欢我,他说要娶我,他说要帮我做工,他说相公帮内子做工理所当然……” 说到这里绿沫冲着许闻溪狠狠磕了几个响头,哭着说道 “娘子,是奴婢对不起您!是奴婢鬼迷心窍信了他的话。但是奴婢绝对没有将手里的活计交给他。” 说到这里绿沫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今日他又找奴婢说起帮奴婢做工的事,奴婢因小日子来了身体不适,便答应了他,实际上却是将自己的小衣交给他洗了,但是奴婢没有想到……” 剩下的话已经不用多说,这王狗子明显是存了目的的,甚至一开始对绿沫的热烈追求都是藏了剧毒的。 “绿沫,你怎么会和他……” 红姒很不解,王狗子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是绿沫也应该知道沈夫人一直看不上他们娘子,于婆子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儿子娶绿沫呢? 说到这里,绿沫凄惨地笑了笑,说道 “或许因为我天生下贱,六月初五那日,我也不知怎的,竟然稀里糊涂就同他睡到了一块……” 剩下的事情已然不用多说,女子失了身子,很多事情似乎就变得被动起来。 在听到六月初五的时候,沈老夫人的面色顿时一变。 第49章 以死明志 六月初五正是沈夫人对闻溪下手,也就是麻四死的那天。然而还不等沈老夫人开口,王狗子就猛然叫起来 “是雁娘子!是沈一雁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只要我做了就给我一百两银子,还将春草赏给我随便玩!” “闭嘴!胡言乱语的东西!还不快快将这脏货的嘴给我堵上!” 如果说之前沈老夫人只是当做沈一雁与许闻溪不对付,才会拱火的话,那如今王狗子的话对于沈老夫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孙女太过心狠手辣,毕竟她执掌沈府多年,手中又怎么可能没几条人命,就连当年相公养在外的外室与私生子,也是她亲手处理的。 现在,她担心的是王狗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证了雁儿,这对雁儿还有沈府的名声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 这不仅会影响雁儿的婚事,还有可能对舟儿的仕途也有一定的影响。 在王狗子喊出那句话的时候,沈一雁就感觉天塌了,顿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原本唯沈一雁马首是瞻的春草却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倒地的主子,直到周围传来了惊呼声,才慢半拍的去扶。 而许闻溪也被王狗子的话给惊到了,她原以为这件事和沈夫人有关,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沈一雁做下的。 而玲姨娘一看如今这发展,便知道自己不适合再待下去了,便捂着肚子“哎哎”的叫了声,对一旁的沈老爷说道 “老爷,妾身感觉肚子不太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沈老爷本来已经感觉到今天的这事似乎不太对,可一听玲姨娘的话他顿时什么都忘了,立即紧张地扶住玲姨娘,并说道 “那我们快快回去。”说罢也不等沈老夫人开口,便匆忙又小心地扶着玲姨娘离开了。 沈老夫人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顿时觉得头也开始痛了,并且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今日这事如果处理不好,对于沈家来说必然是个隐患。 于是她紧紧扶住一旁柳心的手,强撑着说道 “今日这事,谁若是说出去半个字,有卖身契的立即乱棍打死,无卖身契的……你们大可试试我的手段。” 好在能进内院的全都是有卖身契的,后面这句话沈老夫人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王狗子……送入官府。”沈老夫人已经暗自决定,她定要买通狱卒,让王狗子就这么死在牢里,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接着看向绿沫,眼里的冷意已经完全没有遮掩,绿沫也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还不等沈老夫人开口,便对着许闻溪磕了几个响头,大声说道 “娘子,是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今儿就先去了,若有来世奴婢再当牛做马报答您。”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就猛然站起身往院中摆的石香炉撞去。 “嘭!” “绿沫!” 随着一声巨响,那抹浅绿色的身影就这么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许闻溪呆呆地看着倒地的绿沫,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想要将绿沫抱在怀里,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可触到的只有温热粘稠的鲜血。 沈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待确定绿沫半天没有再动一下后,终于“平静”地说道 “闻溪丫头,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许闻溪抱着怀中尚且温热的绿沫,过了半晌才抬起头看向沈老夫人,缓缓说道 “闻溪知道。” 沈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沈老夫人想得明白,只要许闻溪旺夫,只要舟儿好好的,那么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相信以闻溪和舟儿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这些微末小事都算不得什么, 至于雁儿,自己会给她指一门好婚事,将来嫁得远远的,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让舟儿夫妻两有了隔阂。 沈老夫人已经快速在脑海中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按照她的安排走,她相信一切都不会出错的。 最重要的是,许闻溪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就在沈老夫人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许闻溪带着鼻音颤声道 “老夫人,闻溪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沈老夫人并没有转过身。 许闻溪深吸一口气,回道 “绿沫在闻溪身边伺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闻溪想求您开恩,允许红姒将人带出去埋了,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份主仆情谊。” 在说这话的时候许闻溪心跳如鼓,就连手都在微微颤着。 沈老夫人一听这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人已经死了,她不介意留点善意,就当是行功德了。 便“慈爱”地说道 “好孩子,知道你心善,这件事不用求我也是应该做的,顺便让人去账房支五两银子,给她买口薄棺。 ” “谢老夫人!”许闻溪看着老夫人离开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将怀中的绿沫交到红姒的手里,紧紧握了下对方的手,见对方微微点头后才松开。 然后招来自己院中的仆妇,找来了一辆板车,帮着众人小心地将绿沫放上了板车。 直到红姒推着绿沫离开后,许闻溪的身子才猛然晃了下。 “娘子!”一旁的仆妇连忙扶住她。 “我没事。”许闻溪缓缓摇了摇头,低头看到手上的鲜血,然后握紧双手,站直了身子,说道 “回去吧!” 回去吧!今后还有得硬战要打,沈府就是个吃人的蛇窝,每个掉进来的人都会万劫不复。 若是自己真的跑不出去,不如一把火将这蛇窝从里向外烧去。 可她也不是好人啊…… 不是啊…… 许闻溪一边走向玲珑院,一边笑着,可眼泪却在缓缓地流,好似怎么也止不住一般。 红姒这一去彻夜未归,闻溪一整夜都未曾合眼,就这么静静地在床边靠着,看向窗外的方向。 就连蜡烛什么时候灭了都不知道,却没有人一脸忧心地走进来,为她挑灯。 直到黑夜散尽,日头高悬,红姒才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看到红姒的瞬间,许闻溪立即回神,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问出来。 第50章 伸爪 待红姒对着她点了点头,许闻溪才彻底松了口气,轻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 看到许闻溪这样并还穿着昨夜的衣衫,红姒红着眼上前扶住她,道: “娘子,你一夜未睡,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 许闻溪摇了摇头,说道: “无事,算算时间,于婆子虽然和沈夫人一起被禁了足,但也应该得到消息了。” 几乎是许闻溪的话音刚落,就有小丫鬟来报 “娘子,夫人请您过去。” 闻溪和红姒对视了一眼,红姒的眼中满是担心,闻溪摇了摇头,用口型说道: “去请老夫人。” 红姒目露担忧,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 待许闻溪来到沈夫人被禁足的门前时,还未进屋就听到了于婆子哭嚎的声音。 “夫人啊!您一定要救救奴婢的儿子啊!大牢那是人能待的地方吗?狗儿他受不了的,如今绿沫那个贱人都已经死了,难不成还要我的狗儿给她陪葬不成?” 在听到“绿沫”的时候,许闻溪的眼中闪过恨意,不等丫鬟通报,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于嬷嬷这话好生奇怪,昨夜里明明是老夫人说的要将人送到官府,怎么今儿你就求起夫人来了,是对老夫人有异议不成?” 人未至声先道,只见许闻溪嘴角含笑地走了进来。 “你个贱人!你还真敢来!”于婆子在见到许闻溪的时候,顿时新仇加上旧恨,直接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向许闻溪砸去。 平日里她占着是沈夫人的奶母在沈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加上平日里沈夫人也不待见许闻溪。 所以她打心底都不将许闻溪当主子看,平日里至少还在表面上装着叫一声“娘子”。 如今出了事,顿时什么伪装统统都卸下了,眼底的恨才是最真真实的。 好在许闻溪一直警惕着,所以在茶盏砸来的时候她便躲开了,可溅起的碎瓷片好巧不巧的还是刮到了她的脸颊,蹭出了一点小小的血沫。 “嘶!”许闻溪轻嘶一声,抬起指尖抹下那点血,轻扫了于婆子一眼,便看向一声不吭的沈夫人,说道 “夫人当真是好脾气,于嬷嬷如今这般喊打喊杀,对于可能害了她儿子的人一副绝对不会轻饶的样子,也不知道若是一雁知道了会不会害怕?”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沈夫人和于婆子不愧是做了多年的主仆,这个时候竟然异口同声了。 两人眼中惊疑不定,今儿早上来送饭的丫鬟,只是提起王狗子被送去了官府,与其通奸的绿沫如今已经自戕了。 再多问却什么都不敢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只是匆匆离开了。 这绿沫是许闻溪身边的丫鬟,两人自然以为这件事定然同许闻溪脱不了干系,可如今听这话怎么又同雁儿扯上关系了? 于婆子的心脏怦怦地跳着,想告诉自己别信许闻溪这小贱人的话,可看着对方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心底却好像真的信了。 “夫人?”于婆子愣愣地转过身看向沈夫人,想让对方替自己拿主意。 可心底却不由地告诉自己别信她…… “老夫人到!”就在这时沈老夫人终于来了。 许闻溪立即低眉顺眼的退到了一旁,微微侧着脸正好能看到那点小小的伤口。 沈老夫人一进来便看到了地上的茶盏碎片,接着看向沈夫人,再扫过一旁瑟缩着却欲言又止的于婆子。 最后看向立在一旁,白皙的脸上带着细小伤口的闻溪。 “母亲,您怎么来了?”沈夫人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点讨好的笑容,却显得无比僵硬。 “我老婆子不来,还不知道你如今禁了足还能耍这么大的威风,将人招进来随你打骂?” 沈老夫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冷意。 如今越看这儿媳越觉得是个蠢的,心狠有余头脑不足,当初也不知道珩哥儿看上她哪了。 沈老夫人不由回忆起早些年的儿媳,思来想去只能勉强算个小家碧玉的笨美人。 再想想如今府里的玲姨娘,竟然和儿媳年轻时有几分相似,可看起来明显比沈洛氏要聪明许多,或许她的珩哥儿就是喜欢这个款? 一时间沈老夫人似乎想到了点什么,她觉得自己以后或许真能看到沈家子嗣枝繁叶茂的那天,只要按照沈洛氏和玲姨娘这个款找就行了,儿子总会喜欢上的。 见老夫人误会了夫人,于婆子不管心底到底如何想,也立即站出来说道 “夫人并没有责打闻溪娘子,是奴婢失了手不小心打碎了茶盏。” “……”沈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于婆子,究竟是不是失手她还看不出来吗? 这老东西还真是和她儿子一样胆大包天…… “闻溪,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想起王狗子,沈老夫人 便回忆起了昨夜的事,连带着看于婆子也越发不顺眼起来。 “回您的话,于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手脚不方便也是有的,可能是真的不小心。”许闻溪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是沈老夫人最喜欢的乖顺模样。 “对,是不小心!奴婢确实是不小心。” 在听到沈老夫人问许闻溪的时候,于婆子本来是紧张的,可没有想到许闻溪竟然帮她说了话。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但现今只要老夫人不再追问这件事就好。 沈老夫人觑了眼于婆子说话时弓腰驼背的样子,还有头上已经花白的头发,一脸和善地说道 “看来是真的失了手。” 于婆子才听到这话的时候,心底顿时松了一口气,却没想老夫人竟然接着说道 “年纪大了,难免有失误,如今你也到了该颐享天年的时候,是该归家休息了。” 说到这里沈老夫人看向脸色煞白的儿媳,依旧面容和善地问道 “沈洛氏,你说是不是该这个理?” “夫人!”于婆子立即看向沈夫人,她根本没想到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自己回去了,只能指望自己奶大的夫人帮自己说说话。 第51章 道观 直到这个时候,于婆子也终于明白是许闻溪那个小贱人搞的鬼,她刚才看似为自己说话,实则话里挖着坑呢! 而沈夫人一听婆母的话也急了,立即出声道 “母亲,于阿母虽然年纪大,其实手脚还利索,还能跟在儿媳身边好些年!” “对对对!奴婢手脚利索着呢!”于婆子连声附和。 沈老夫人闻言并不说话,这些年她之所以和儿媳不对付,除了觉得她实在愚蠢,还因为她对于婆子的话总是深信不疑。 儿媳这耗子精的毛病可少不了于婆子这眼皮子浅的东西撺掇,这些年可没少在旁边指点江山。 就在沈夫人满头大汗的时候,沈老夫人再次开口问道 “你确定要将她留下?” 沈夫人因为刚才许闻溪的话心底哽着一根刺,却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她对于婆子这些年还是有些感情的。 “那行,今日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日后若出了祸事,且莫要来求我。” 沈老夫人知道雁儿唆使王狗子的事将会是横亘在儿媳和于婆子之间的一根刺。 但她不会去阻止,有的蠢货只有自己受了伤痛了才能记得住事。 说罢沈老夫人便带着人转身离开,许闻溪自然而然的也跟在了沈老夫人身后一同离去。 直到出了沈夫人的院子,沈老夫人才开口说道 “闻溪丫头,我知道你聪明,但是有时候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沈老夫人说着斜睨了许闻溪一眼,她知道今日这事自己是被许闻溪当枪使了。 “您教训的是,闻溪记住了。”许闻溪说着,乖巧地上前扶住沈老夫人的一只手。 然后才接着说道 “今日夫人突然使人来唤我过去,想也知道定然是哪个不听话的在夫人他们面前嚼了舌根子。” “所以闻溪虽怕,却还是去了,就怕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特意请您过去,也是因为您就是这府里的定海神针,有了您自然什么差错都不会有。” 听了这话,沈老夫人心中的那点子不虞也彻底消失不见,转而对一旁的柳心说道 “你去查查今日是谁传的消息,如此管不住嘴不如干脆割了舌头。” 说罢,沈老夫人转了转自己手中的佛珠,看向一旁的许闻溪。 见她脸上并没有惊恐之色,心中顿时更加满意。 沈家的主母可以心善,却不能是非不 分。 人性本贱,若没有铁血手段只是一味仁慈,今后要如何管好府中下人,辅佐舟儿入仕。 心软?闻溪心中自嘲,能活命的人才有资格心软,她的绿沫在被人算计的时候,又有谁心软? 她可记得当时沈夫人的院子里可来了不少幸灾乐祸的下人。 随着一步步向松鹤院走去,沈老夫人也试探着说起沈一雁的事。 “雁丫头昨晚受了惊吓,昨日夜里就病了。” 许闻溪对此没接话,若是自己表现得一点恨意也无,这才显得不正常。 沈老夫人见此,停止了拨动佛珠的指尖,问道 “可是因为那丫鬟的事,心底不自在?” 许闻溪顿时红了眼,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委屈却强颜欢笑地说道 “老夫人,若是让闻溪一点不恨是不可能的,毕竟绿沫也陪在我身边那么多年。” 说到这里,沈老夫人已经皱起了眉头,却不想许闻溪又接着说道 “只可惜那丫头识人不清,还是个没脑子的,自己做出那些丢人的事,如今我只盼着外人莫要说我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好。” 沈老夫人听到此满意且温和地拍了拍许闻溪的手,说道 “难为你年纪虽小,却如此通透,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 说着老夫人目光一冷,接着说道 “这奴才在外代表的便是主子的面子,如此淫贱之人死了也是全了你的颜面。” “您教训的是。”许闻溪点了点头,眼中的恨意隐藏在低垂的头颅下。 再忠的人也拦不住他人有心暗算,她的绿沫明明该是多天真明媚的女子,却被沈一雁指着那样的人渣毁了。 如今,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的绿沫,还要被沈家的人泼脏水,呵…… 送老夫人回了松鹤院后,许闻溪就顺势提出要去寺中祈福。 沈老夫人想到最近府中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顿时也是心有余悸,觉得是该去好好拜拜,便点头同意了。 回到玲珑院,许闻溪立即指挥着红姒收拾起了箱笼,更是将绿沫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收了进去,只说是将东西带出去烧了。 而闻溪他们在出了城后并没有去往寺庙,而是去了人迹稍显罕至的青云观。 此时,别庄里时赫辰已经接到了密信。 上面提到他一直暗中关注的三皇子党,今夜就要在离青云观不远处的密林里做交易。 “来人,备马!”时赫辰准备先行一步埋伏在密林里,到时候正好将对方一网打尽。 而在日落之前,许闻溪终于带着红姒等人赶到了青云观。 当仆妇小厮们卸下箱笼后,便让他们先一步离开了。 许闻溪甚至都来不及等东西归整,就在红姒与一名小道童的带领下匆匆往后院的方向赶去。 随着离后院的厢房越来越近,许闻溪已经能明显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一时间近乡情怯的她反而停下了脚步,神色略带茫然地看向一旁的红姒,红姒对着她点了点头,她才终于深吸一口气,脚步匆匆地走了过去。 “咔哒!”随着厢房的门被推开,屋内浓郁的药味瞬间扑面而来,可许闻溪却顾不上这些,而是立即用目光在屋中寻找着。 直到发现白布屏风隐隐透着光,屏风后的床上似乎隐约躺着个人。 一时间许闻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止了,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她终于提脚向屏风走去,再慢慢地绕到了屏风后面。 只见道观里常见的蓝布床上,此时确确实实躺着一个人,这人头上结结实实地缠了好几圈的白布,就这么合着眼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 第52章 救人 看着往日鲜活的人,如今生死不知的躺在那里,许闻溪的泪水就不由簌簌地往下掉。 一旁的小道童见此,出声安慰道 “这位居士,莫要太过担心,我师叔说了,昨夜最危险的时间已经过了,如今只需等这位小居士醒过来,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许闻溪立即道谢,观道童年纪尚小,遂递上自己随身携带的杏仁糖,同时诚恳表示自己稍后便会亲自去供上香火。 见到杏仁糖,小道童顿时眼前一亮,却还是忍痛拒绝道 “师兄们说不能私下接受居士们送的财物。” 闻言,许闻溪不由抿唇一笑,上前直接将装有杏仁糖的小荷包直接塞进了小道童的怀里,并在他开口之前说道 “你师兄们不让你收受他人财物,那是因为无功不受禄。可如今不一样,我已经请了你们帮忙,这便算是谢礼。” 小道童抱着怀中的糖块,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一番,才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点头道 “您说的有道理。” 看着如此可爱的道童,许闻溪从昨夜压抑到现在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因为打的是礼佛的借口,所以当天夜里许闻溪他们并未回府,而是打算在道观里住上一夜。 可没有想到夜里,道观不远处的山林里突然起了火,观里的所有道士们都赶去救火。 许闻溪他们也被吵醒了,看着来往不停拎水的道士,许闻溪觉得她也应该跟着做点什么,便和红姒一起找了两个木盆打水救火。 此次山火虽不算大,却相对零散,更像是人为纵火,好在道士们发现得及时,虽然艰难,但火好歹是扑灭了。 可当火扑灭的时候,许闻溪这才发现刚才自己忙着救火,竟然和人群走散了。 此时林中一片漆黑,闻溪完全迷失了方向,只能大声呼唤红姒,却听不到任何一点回应。 闻溪顿时急了,努力抬起头想看看天上的月亮,可今日正逢初一,天上竟连一丝月光也无。 听着周围不明的叫声,闻溪越发害怕,理智告诉她应该待在原地等红姒他们来找她。 可当她听到旁边密林里传来窸窣的声音,还有类似大型动物的喘息声时,她顿时吓得慌不择路地跑了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清楚后面那个东西到底追上没有,正当已经跑得喘不上气的许闻溪想要停下来歇歇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空,顿时摔了下去。 “卟!” 从高处摔下的许闻溪还没回过神,就落在了一个结实并透着柔软的东西上。 “嗯!” 随着身下的物体传来的闷哼声,许闻溪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立即顾不上疼痛手忙脚乱地往旁边爬去,然后目光警惕却没有任何目标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过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的许闻溪试探着叫了声 “喂!”刚一开口,闻溪就发现自己声音因为救火和奔跑显得嘶哑的厉害。 可眼前的黑暗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若不是闻溪确定自己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动静的话,她可能都要怀疑刚才自己压到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想到对方可能也和自己一样是从上面落下来的,自己好歹还有一个“垫背”,而对方只能自己硬抗。 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高,但是对方很可能已经受伤了,甚至…… “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在问出这句话的瞬间,许闻溪就觉得自己的话好傻,可此时的她也顾不得这些了,她试探着往刚才的方向爬过去。 比起陌生人,她更不想同一具尸体在一起。 没一会儿就爬到了刚才自己落下的位置,当摸到一只温热手掌时,闻溪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方果然是个人。 转而她又蹙起了眉头,从手掌的大小来看,对方很有可能是一名男子。 闻溪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摸索着将手指伸到了对方人中的位置,瞬间感受到对方微弱却还算平稳的呼吸。 “呼!”这次许闻溪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不是死人就好。 闻溪又试探着摸了摸对方身上,并没有摸到任何粘糊液体,说明这人的身上应该没有受伤。 没受伤却昏迷,除了可能伤到内脏,还有一种便是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对方的头可能受伤了。 许闻溪又试探着摸向对方头颅的位置,在一圈仔细的摸索后,她终于在对方的后脑勺摸到了黏糊的湿意。 闻溪顿时瑟缩了一下指尖,再一次轻轻试探后发现湿意依旧温热,并且似乎还有渗出的迹象。 闻溪收回了手,又叫了对方一声,并尝试掐对方人中,可这人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事不宜迟,闻溪决定先为对方包扎,不然就算摔下来没死,流血都很可能流死了。 外衫已经脏了,并不适合用来包扎,闻溪一咬牙便脱下外衫,解下内袍沿着缝 线的位置开始撕咬起来。 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觉得自己的牙都有点松动后,闻溪终于撕下了合适的布条。 然后顾不上先将衣服穿上,就又爬过去,小心地将对方稍稍扶起来,并让对方的脑袋靠进自己怀里,然后摸索着将布条缠在了伤口的位置。 在包扎的过程中,闻溪似乎感觉到对方动了一下,她的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她迅速开始预想各种对方醒来可能出现的情况,结果发现这人竟然又一动不动了。 闻溪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发现这人依旧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后,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便又接着开始包扎。 经过这么一折腾,好不容易包扎完后,许闻溪似乎也不害怕了。 甚至想起来刚才自己拍他脸的时候,这人的皮肤好像挺光滑的。 万籁寂静,在这没有月光的漆黑中,许闻溪的胆子似乎也变得大了起来。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再次摸上了对方的脸。 “嘶!”果然挺滑!许闻溪不由又多摸了两下。 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由心生嫉妒,一个男子长这么好的皮肤做什么! 算了算了,看在刚才对方做了自己“垫背”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