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海,天水一白》 不是,可跳过!!!! 【再次申明 1.本节内容仅为楔子,是关于小说世界的设定部分,不属于正文,不包含任何故事情节,可跳过直接阅读第一章! 2.因为私设过多,担心大家不理解,所以才写到最前边,有不解之处方便查阅罢了。发出来的章节我不知怎么删除,所以特此注明! 3.楔子只是对文章的注解,不能代表文章的质量和文笔,希望各位既然有点开的耐心,也请给第一章一个机会,谢谢!】 —————— 混沌初开,天地不再紧紧相连,分离的世界撕扯着紧密相连的一切。 灵气间互相碰撞、挤压,导致山体崩裂,海水席卷,日日夜夜的变幻和雕琢,终是构造了灵气充沛的一方世界,是为太古大陆。 然而,经过漫漫几千亿年,无数次的战争和抢夺,物种之间为了领地和食物不停地开战,天上天下,一片生灵涂炭。 随着时间的推演,下界的生灵们,用几代的鲜血也总算换来族人的后世安稳。 乱象之中,唯有神族始终独守神之界。 作为世界的秩序之地,神之界威严肃穆,独占天外天拂云阙。五位神在古神的统领之下,各司其职,分工明确,维系世间规则的运转。 古神象苍,是天地间第一位苏醒神格的神。她以七情六欲为祭奠和约束,与岁月同寿,山河同庚。其神力莫测,肃穆严苛,司人间四时,居参山。 拂云阙一共六处居所,除了古神所居参山之外,便是其余五神的宫殿。 而五神之中,为首乃海神折澜。 她已降生九百万年,受教于象苍,司世间之水,神力仅次于古神象苍,容颜却冠绝四海。生性清傲,对众生慈爱怜悯,居海神宫。 其次便是月神恕浊,司飞升之仙,居月林; 山神败岳,司世间之山,居山神殿; 冥神斥妄,司冥界之魂,居鬼域; 妖神纵兽,司启灵智之妖,现已离开拂云阙,在人间居莽兽荒野。 神族世代相传,皆是以神力、气血、脊骨,佐以刻生泥繁衍后代。 每一位神都是由上一代神倾注骨血,塑造肉身而生,自降生起便已成神,掌控神格赐予的力量,受神格约束。 与神界不同则是仙界。仙界皆是人类修炼灵气,逐渐涤荡自身,去污除垢,脱胎换骨后,才能飞升成仙。 人族兴盛之时,多杀多贪,为争机缘自相残杀,于妄怨贪嗔中出现另一类修炼者,便成就了魂魔殿的前身。 魂魔殿多为人界中道行高深,却走火入魔,误入歧途的高阶修仙者。 十几亿年前,魂魔殿一人修炼秘法,魔力突飞猛进,魂魔殿的黑气甚至可以和神之界的无相圣光相抗衡。 虽然最终那位魔王自爆,但这么多年来,魂魔殿依旧依靠人间无休无止的邪念兴盛至今。 神族同魂魔殿屡屡开战,皆以魂魔殿的败退收尾,却仍旧对拂云阙的位置贼心不死,一代又一代魔尊意图侵占拂云阙,执掌天下生灵的生杀大权。 人界位于这些势力所包绕的正中,依靠仙界和神界的庇护,才能在太古大陆得一席之地。 太古大陆上,七成百姓,三成修仙者。修仙者亦根据灵根数量,和品质好坏,分出三六九等。 欲做修仙者,天资是其一,根骨是其二,良师引导是其三,心性是其四。 这四种缺一不可,哪怕是散修,也要有人引领,方能拜入修仙途。 只是这修仙之途,茫茫如山间云雾,捉摸不清…… 第1章 大战白沉 “折澜神君,别来无恙啊。” 天界被分割成两方明显的界限,一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压压斗篷魂兵,一方站着被霞光瑞霭托起的四个人。 说话的男子周身围绕着恍如实质的黑气,他的脸前被黑气笼罩,一个枯木面具漂浮在脸前,背着手站在魂兵们的最上方。 男人身高十二尺,脚下的坐骑是一头没有任何皮肉的白森森骨架巨蟒,蛇头下方一道若隐若现的暗紫色烟气,似乎是它的信子,不时吐露。 天界皆知,魂魔殿殿主白沉,容颜惊怖,音色嘲哳,开口似冥界厉鬼哭啸。 白沉自上而下睥睨着四神,周身是魂魔殿神器——奉怨诀,所散发出来的实质黑气,平常人触之即皮肉溃烂,难和难愈。即便是神被其沾染,都会扰乱心性。 他是第三位魔神,比起前两位更加暴虐弑杀,即位不过几十万年,已经将魂魔殿的兵团扩充了六倍不止! 象苍闭关多年,没有象苍的命令,折澜也并未想过将这个势力泯杀,可现在,他竟敢主动找上门来! 白沉脚下是阴森森五十万魂魔兵,铺天盖地的死气压抑着众人,连空中的灵气都被这股死气沾染。 “这三界已寂寂几万年,太没意思,吾知象苍多年抱守青灯,特来为她分担些责任。” 折澜立于四神之首,尽管身后只有三人,仍旧毫无惧色。 神界无兵无将,只有些许宫人帮忙司职,因此面对这黑压压的魂兵,光凭肉眼看过去,怎么也显得势单力孤了些。 海神折澜身着海蓝色外袍,裙边百褶呈浪花拍卷之态在云间流动,腰系水龙缠柔带,背绕江河漫掩天。 足下的蓝金色海神祭印围绕成海神图腾缓缓转动。海神八棱锏立于身后,每三息荡开海神之气,驱除试图侵染的黑气。 般般入画,处处摄人,腰肢若水,端方岿然。 顾盼生辉一眼,便是善睐尊威并施兼,拂袖一振背于身后,凛凛神威不可犯。 她不屑地看着白沉,也并未把这些魂兵放在眼里,并不与他兜圈子。 朱唇一张一合,音调如温柔日光下泛起涟漪的平静海水,荡荡无波,清清入耳。 空灵的声音顿时响彻天界,带着清澈磅礴的神力,振聋发聩。 “白沉,你既知三界安生几万年,又何必引这许多部下前来送死。” 白沉闭着眼睛似是享受,片刻,嘶哑的声音笑起来,叫人毛骨悚然,从和煦的海边骤然回到地狱。 “本座魂兵所指,向来无人能阻。这三界被你们神族区区几人掌管数年,到了今日,何不把位置让出来,大家轮流坐坐?也免得战事大兴,伤我魂兵!” 折澜冷哼一声,不做理会。 月神恕浊踏前一步,脚下月神祭印幻化圆月之象,白色光华顷刻间笼罩全身。 他手上的铁环随心而动,白光闪动后,幻化止息剑,剑光寒彻,直指白沉 “废话少说,若你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又如何!” 神之念·月华浸霜! 只呼吸间,铺天盖地的黑气便被银白色的月华之力覆盖。 月华之力涤荡罪恶,污浊,拥有宽恕的力量。在丝丝缕缕净化黑气后,黑云散去,慢慢显现出天界原本的清明。 “呵呵呵呵呵……好啊……”白沉捂着胸口笑得疯癫“不愧是月神,几万年不曾照面,还是有如此实力,一相,你不妨去领教领教!” 话音一落,一白袍老者领命,躬身上前。 “早闻月神大名,如今有了机会切磋,还望不要手下留……” “勿要废话!”恕浊断喝一声,剑光顿起,月华之力附着其上,烨烨流光,几招便将一相的袍子挑成碎片,露出一个满脸白胡的老人。 他眸子中惊疑不定,看着对面月白色长衫的男子顿生惧意,也意识到这不是人间那些如瓜如菜的修士,而是一尊真正的神! “都给本座拿下!”白沉不悦地收回视线,及时号令,率先离座直取折澜。 折澜美眸微合,白沉的掌风将她牢牢锁定,不可能瞬移躲闪。热辣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催着人的皮肉都要被燃烧殆尽。 可这些不过是对折澜的试探,折澜明白,唇边溢出一声冷笑,在掌风拍到眼前时骤然睁开双眼,周身荡开的水生生迎上白沉的一掌。 白沉神色一凛,一掌被避开之后,双手握拳从头顶急速砸下来。 空气中凝聚出一把血红色的巨斧,折澜不慌不忙抬手虚指,身后的海神锏便瞬息飞出,迎面撞上能量所凝聚的巨斧之后,速度分毫不减,向白沉光速穿去! 白沉急速后退,锏身纵使只险险擦过他的面具,却也直接打成碎片,露出他被黑气侵蚀溃烂的脸。 白沉心中惊骇,掌心之中蓦地出现一只滴着黑色眼泪的眼睛,喷射出一道黑烟,凝成一把长枪,朝折澜狠狠投去,瞬息便到了折澜眉心。 折澜被枪身散发的黑烟锁定,可她本身也并没有躲避的打算,心念一动,飞出去的海神八棱锏倏地横在额前。 一声爆鸣之后,看上去能破山碎河的长枪就此停住,几息之后彻底溃散,被白沉吸入肺腑。 白沉摸着胸口,心中惊疑不定,嘴上仍要逞强“折澜,你倒是有不少的长进,何不来我魂魔殿,这殿主之位让与你,本君辅佐你,做这天下的共主如何不好?” 折澜眼中只有轻蔑,白沉以为躲开八棱锏的攻击范围就万事大吉,才是小瞧了她! 阖眸,八棱锏原地消失,而后自她眉心瞬发一支深蓝色泛着白光的骨笛,蕴含着神力粼粼波动,宛若月光下的海卷起浪花拍岸。 “江覆!” 她轻呵一声,骨笛唤醒,嗡鸣后,散发出强烈的蓝色神力,直接将欺身靠近的魂兵震成飞灰! 白沉定住身形,瞧着不怒自威的女子手中的神器,明白她是想速战速决,眸中闪着兴奋的光 “哈哈哈,原来传说中的神器,骨笛江覆,就是你的八棱锏?好好好!既是如此,那你且看看我这刀如何!” 话音一落,他手中赫然出现一把红色长刀,妖冶的红散发着血腥之气,想必这就是他在人间作恶屠杀所炼之物。 神皆悲悯,折澜见到那刀秀眉紧蹙,她能听到浸在刀身中的怨灵嘶吼,凄厉绝望,也心生愤慨,顿起杀意。 “白沉,你当真该杀!” 江覆凑近唇畔,顷刻便有清亮的笛音传出,丝丝缕缕不但扰人心神,更无休无止地荡开波浪,将仍旧试图靠近的魂兵尽数震碎! 漫天都是海蓝色的水波神力,对魂魔殿的魔兵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神力如同源源不绝,时有巨浪,时有漩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席卷能量范围内所有魂兵! 白沉恍若在海上风暴中漂泊的扁舟,血红长刀竭力抵挡四面八方的水波,被困其中,无法发动任何还手之招。 慢慢的,海水愈发汹涌,其中仿佛蕴含了雷电真意,数不清的白色光刃蕴含其中,铺天盖地朝白沉等人扑压而来。 “本座尚未使力,海神殿下就祭出杀招?哈哈哈哈哈……折澜,你当真怕我!!!” 白沉早就听说过折澜的恐怖杀招之一——海水不可解,连江夜为潮。 那是连象苍都无法接下的自创神技! 他不敢大意,以魔力在自身周围设定防御结界,在结界中迅速施展刀技——吟血四十九重斩! 刀锋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不断叠加,刀上的血色逐渐鲜红,横劈抵住折澜的音刃,撞击的力量震得他手心发颤。 “好好好!”他兴奋地怪叫着,待到神技全数抵挡之后,刀尖深入云层,全速向折澜冲去。 折澜亦不曾给他机会,笛音急转,变得高亢清越,浪花拍打着白沉的身形,大大阻拦了他如影的速度。也在同时,无数道光刃由散转为聚,璀璨刺目,毫不手软直劈白沉。 神技·卷起千堆雪! 白沉的怪叫被湮没在海浪声中,一把血刃舞得密不透风,四十九重斩已然叠加到最后一斩,刀上附着的血腥之气令人心惊! “锵!!!!轰————” 震耳欲聋一声过后,白沉的血刃断为两截,神技凝聚起的光刃也被打散,不要钱一样掠向各处。 其中一道削在被击退的一相身上,顷刻间便将他的身体断做两截。 白沉嗬嗬低笑,毫无惧意。 “我好怕啊哈哈哈哈,折澜——你会不会杀了我啊?杀了我啊折澜!哈哈哈哈哈!” 黑红之中,白沉的刀竟重新长出! 他招法连贯,刀招繁密如雨,快如雷电,一部分魂兵化作养料,被白沉吸收后,竟能毫不费力接住朝他飞来的所有光刃! “折澜姐!” 年纪最小的冥神斥妄大叫一声,心急如焚,生怕折澜有什么闪失。 仅有四人,应对铺天盖地的魂兵已经足够他们消耗,何况面对修为深不可测的白沉,只有折澜才有一战之力。 斥妄操纵鬼兵迅速清理障碍,直接闪身到折澜面前,把她周围偷袭的魂兵挡住。 折澜唇角微扬,明艳不可方物“小鬼头,算本殿承了你的情。” 只需应对一人,折澜的气息重新归于沉稳,和白沉放开了打。 江覆重新幻化为海神八棱锏与之对抗,锏身撞到血红长刀,刺耳的爆鸣响彻天界。两人招招相克,水火不容。红与蓝的激烈碰撞旷古绝今! 天空之上,红色和蓝色的光芒闪现,天边有极大一块黑,像是天都要塌下来。 百姓们和修仙者们惶恐不已,推算天时,天道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便人口相传这是天劫之年,此刻出生的婴孩便是灾厄之体,留不得。 第2章 月神陨落 这场战争足足持续了人间的十几年方才止息。 双方神力都是大有损耗,无数魂兵耗尽精魄倒地而死,神界大门被死掉的魂兵黑气笼罩,恕浊正竭尽全力净化黑气。 十二魂相之六已被他斩杀,耗尽最后一丝月华之力后,他剑尖撑住身子,鬓角也许久未有地沁出汗水来。 他喘息着,全神贯注看着折澜和白沉的厮杀,却忽然感觉肺腑间的剧烈疼痛,疼得他眼前顿时一片恍惚! 好在精神力察觉到敌人靠近,一招将围上来的魂兵斩尽,更加钻心的疼痛便扩散开来,褐色混合着绿色的纹路沿着他的脉迅速蔓延,剧烈的疼痛也随之扩大! 恕浊整个人都难以呼吸,撑着剑趴在地上,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令他第一次出现神识不清的状况。 忽然,一道剑气穿过他的胸口,所有的疼痛在这一瞬间静止。 另一边,折澜和白沉已经从法器对抗变成拳脚相搏,砰砰的对打听得斥妄心惊,却又难以分出神来去看。只因他刚刚顺位不久,神力相对来说少了五成,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折澜,你必会是我一生之敌!”白沉嘶吼着,发疯一般消耗自己所有的精神力。 折澜也是咬牙硬撑。她独自一人对付白沉已经太久了,神力即将耗尽,精神力也告急,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苦战。 又过了两日,白沉气息已经极度不稳,他的魂兵寥寥无几,而五神之中,也还只剩折澜一人悬在他面前,撑着海神锏让自己保持稳定。 “折澜……折澜!啊哈哈哈……折澜,你杀了我!你杀不了我!” 白沉尖声嘶吼,这一声喊似乎把他最后一点精神力也耗尽,他不甘又愤怒地叹息,声音已经缥缈如萦绕在折澜鬓边的云。 “你们神,都是骗子!你没被下毒!我好不甘心——啊——啊……折澜,我会再找到你,杀了你!折澜——” 折澜面色不改,明白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直到眼睁睁看着白沉的身体化为黑色的飞沙,才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眼前一片乱象,到处都是窜动的黑气和被污染的云雾,其中倒在地上的月色长袍尤为显眼。 折澜神色一凛,瞬息之间便到恕浊身边,他唇边不住地流淌出污血,腥臭黏腻,夹杂着破碎的内脏。 折澜秀眉紧蹙,抬手注入神力,神海就快掏空之时,恕浊猛地睁大了眼睛,再无往日翩翩君子的风度,形貌可怖。 知他伤的重,折澜并无废话,把人提起便赶往参山,古神正在闭关,但如果强行唤醒也不是不可。 恕浊艰难呼吸着,气息微弱在折澜手中开口“折澜……我中了毒,时候不多,有一夙生难了之愿,你务必替我完成!” “我师尊坐化前,渡情劫,于人间有一发妻,因此他渡劫不成糟了反噬,临死前无法寻到妻儿,才用骨血造就我。前几日……前几日,我查探到师父的后人即将降世,正是我们开战那日!于人间……太古大陆,东陆,我求你,务必……务必将她带回拂云阙,保护她……噗——” 折澜浑身发抖,已经提着恕浊拜在参山脚下,可恕浊已没了生息。神格破碎,散于云雾间。 而他体内的月华之力,却如茫然状,左冲右突,不等折澜施法约束,便瞬间冲入下界。 看那方向,正是方才提到的太古大陆东陆。 如此一来,想必是月华之力寻到熟悉的骨血,直接去找了,她此刻没多少神力,即便追下去也于事无补。 一个月后。 ——神殿之上—— 象苍面上无悲无喜,望着神棺之中漂浮着的止息剑灵,周遭的空间都被挤压扭曲。 经过长达半个月的调息,折澜缓缓睁眼,眸中有湛蓝色的光芒一掠而过,显然已经补足了神海,实力恢复。 海水源源不绝,生生不息,所蕴含力量之磅礴不同于其他。再加上象苍的助力,短时间恢复也不在话下。 看看还躺在身侧的其余两位,折澜悠然起身,拜道 “恕浊死前曾交代我一事,非做不可,此刻拜别古神。” 象苍收了势,将她轻柔托起“你随吾来。” 两人转到内山,乃象苍平时闭关之处,古老的石壁和树藤交织,昭示着这地方的存留之久。 象苍负手而立“恕浊的师父临终曾有遗愿,吾尽数知晓。吾要问你的是,此番魂魔殿前来引战,你有何看法?” 折澜并无隐瞒“恕浊修为仅次于我,死因蹊跷。白沉消散前曾惋惜说我并未中毒,有人骗了他,那人在我们之中。而恕浊似乎便是中毒而死,此为一处。” “第二处,古神闭关,以及神界的所有事,并无任何外界人知晓,只有我们五人知道。魂魔殿敢在这时来,一是必然知道古神闭关,二来,恐怕也是知道斥妄年纪尚幼,神力不全。” 象苍点头“嗯,你所说,与吾所想相同。吾召你来,也是有要事告知你。” 折澜神态恭敬,垂手而立。 象苍缓缓踱步,这方空间随着她的挪移不断变换,上演着折澜并不知道的前尘往事。 “吾是这世间,第一位觉醒的神。此后,吾受天道指引,花了亿年时间唤醒了其余五神,便得名古神。” “神殿自传承之始,至今日,已经过去几百亿年,就连你,也已经是第五代海神了。神之责任重大,肩负这世间兴衰,岁月悠长。而吾,与你们五神之间,亦有联系。” “当初,天道予吾长存,保世间兴盛永世,不得擅离。为止住吾的其余杂念,便收走吾所有的情感,只有没有情感,方能不生杂念。” “吾同你们的联系便在于,五神便是吾的禁锢,若五神共在,则吾心无杂念,永世长存;若五神缺一,则吾情感归位,但,将不日覆灭。” 折澜心头一惊“可有法解?!” 象苍点头“月华之力已然入世,吾已推算出精准方位,你须得在人间的百年之内,将蕴含月华之力的人唤醒神格,带入神界,填补月神空缺。只有五神归位,吾才能免去覆灭之灾。神格需历经九九天劫,佐以神之血肉方能铸就,且修为也需达到人界的飞升之能,方能铸造神格。” 折澜拱手“定不负古神之命!” 象苍叹了口气——因为月神缺失,她的情绪已经逐渐归还,这也是她的生命开始倒计时的表征。 “天界不安定,仅五人之中,仍有异心,你下界的消息吾不会告诉任何人。吾也会尽全力揪出这只阴暗老鼠,你且放心去做,有何难处,传神念于吾。只是切记,神入世,切不可扰乱三界,也不要被人发现你是海神,徒增麻烦。” 她长袖轻舞,止息剑便现于掌中。没了禁锢,马上变成一个月白色的小人,正在沉睡。 “此灵,唯有月华之力选定的人方能驱动,认主后,依据成神之人幻为特有的兵刃形态。你可一并带去,时机成熟之时,便交予她。” 折澜拱手接过“是。” …… 出了参山,折澜化作流光直奔海神宫。 宫人无不尊敬俯首“殿下。” 折澜颔首“将宫内掌事唤来,本殿有要事交代。” “是。”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各个掌事便已经在主殿跪拜一地。 “参见殿下!” 折澜拂袖布下结界“本殿于今日即将闭关,神职暂交诸位,依照先前吩咐,各司其职,勿要乱了人间规法。” “遵命!” 第3章 修为再次被废 太古大陆,东陆,青山镇。 小镇不大,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一片茅草房顶中,林府的砖瓦房显得鹤立鸡群。 林府是这镇子里的显赫门府,也是青山镇唯一一个修仙世家,这么多年靠着祖宗创下的生意赚了不少钱,算是这镇子上的霸主。 门前两个魁梧的男子站立,腰间佩刀,正目露凶光扫视着胆怯路过的行人。 林府前厅终日歌舞升平,但与之相较的,偏僻角落有一逼仄小院,周围用篱笆围起来,寂寂无声,窗下并无多少花草,实在寒酸。 这是最偏僻的后院,也是楼听许和母亲的居所。 楼听许自小和母亲住在这,她的母亲在她眼中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但也是最不被公平对待的人。 林家是仙门世家,世代修习土灵根,是整个镇上最大的单灵根世家。 而楼听许不同,她没有灵根,随了母亲,因此便不受父亲喜欢。 除此之外,她出生的那年,天上红黑交映,空气中的味道都是腥臭的血腥之气。 听说仙门大家们都算不出天时,因此说是天劫之年,那年那刻出生的孩子也是灾厄之体。 而她,刚好就是降生在那时的灾厄之体,所以被全镇的人当做不祥之兆。 也因此,林家家主生了杀心,还是楼母拼死护住她,林家主便也顺带厌恶顶撞他的楼母。 从那以后,两人被主母扔在这个小院里,连个完好的门扉都没有。 再长大些,楼听许在修炼上展现出卓越的天赋,尽管她没有灵根,却七岁便已经筑基,远超她十五岁才能筑基的兄长。 本来这算是修仙世家的幸事,但主母嫉妒,吹了枕边风,非说她是灾厄之体,将来要祸害众生,修为之所以快,是因为修的是旁门左道。 这一番话可说怕了鼠目寸光的林家主,他第二天便废掉了楼听许的修为。 楼听许尽管不甘,却也无力反抗。 从那以后,为了能有一丝自保之力,更是小心谨慎,花了三年多的时间重修到筑基,一直把自己的修为隐藏至今。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她发现自己并非没有灵根,而是灵根不是寻常的几种,似乎是……光。 所以她明明有气劲,能将石壁削出痕迹,却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能量体。 后来她猜测应该是实力低微,所以即便有形,也不明显。 虽然她们被冷落,被遗忘,但好也就好在这。 因为没人关注她,她的存在感又极低,而且先前还被废了修为,没人会想到她有如此毅力,还能重新修炼,所以也无人发现这件事。 她们指望不上别人,如果不能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那一切都是徒劳。她不能容许母亲出任何意外,所以一定要早日拥有保护母亲的力量。 平日里,她的地位还不如林府得宠家仆的孩子,所以根本不用去见礼,如角落自生自灭的猫儿,无人问津。 这也给她提供了便利——她可以尽情修炼,甚至去猎兽森林边缘碰碰运气,找点便宜东西去集市上卖钱。 今天运气不错,她凭借自己无法被察觉的光刃杀了一只品阶较高的灵鼠。 这种灵兽唯一有用的就是那对牙齿,可以卖给平民做镐,用几辈子都不会烂。 楼听许揣着这对牙去悬赏阁兑换,如她所料,这东西可以换三十个铜灵币,加上她原有的二十几个,总算能换一个储物戒,把她那把铁剑藏起来了。 这里头最近请了一个说书先生,正在说几万年前海神降临,赐予甘霖的故事。 她听着有意思,看着时间还早,干脆也坐下一起听。 “……广袖轻舞,数道甘霖从天而降,普及黎民!” 说书先生的语调抑扬顿挫,听上去如身临其境,楼听许满脸向往,似乎真的看到那个只存在于“几万年前”传说中的海神。 兑换阁一片叫好之声,说书先生话音未落,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进来。 “说书的,真有你说的那么神,那年灾厄之年,怎么不见她下凡来,把我们家那个灾厄之体带走?” 突兀的女声响起,楼听许下意识闪身躲起来,她听出这是妹妹林青雨的声音。 此人和她的娘一样善妒,不能被她知道自己来悬赏阁,要赶紧躲开才是! 她迅速离开,却被旁边的客人暴露了行踪。 “林三姑娘,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不好吧?” 林青雨最听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是,闻言狠狠瞪他一眼“要你多嘴?她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那人四周看看,纳闷地嘀咕“刚还坐我旁边呢,这么会儿就不见了……” 楼听许赶回家时,楼母正在门前缝衣服,用的是一块月白色的布,看上去质地很好。 听到声音,楼母回头,笑得慈爱“阿许,看看这料子喜不喜欢。” 楼听许走过去,笑着点头“娘亲做的衣服我都喜欢,什么料子都喜欢。” 楼母怜爱地亲亲她的额头“嘴真甜,哄娘的?” 楼听许摇头,把回来途中买的便宜糕点拿出来“这个才是哄娘的。” 楼母先是一愣,而后惊喜道“你这个小机灵,在哪儿弄来的?” 楼听许笑的神秘,丝毫不提自己去过森林杀低级灵兽换钱的事,只说是砍柴换的,免得惹母亲担心。 楼母咬了一口,毕竟便宜,没人舍得多放蜜饯,吃起来味同嚼蜡。但楼母很喜欢,吃着吃着,叹了口气 “是娘连累你,不然的话,我们阿许比大房二房的孩子强了这么多,怎么会跟娘受这样的委屈。等给你做完衣服,娘就再用剩下的给你缝个剑穗,怎么样!” 楼听许赶紧否定她的说法“不是的,不过是他们听信荒谬之言,能和娘苦中作乐,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娘不要再说这些。至于剑穗,那自然是好!” 楼母点点头“确是荒谬之言!我们楼家的祖上也有飞升的呢!怎么会是什么灾厄之体,无稽之谈!” 楼听许一听她又提起这个,不禁笑道“娘~您总说这个,那位先祖都是多少年前的人了,还要提。” 好几万年了,就像刚才说书先生说的那个海神,她祖上的故事要讲起来,也要用“几万年前……”开头。 这么久的时间,足够磨平一切。 她们这些后人,又能承什么福荫庇佑呢。 - 不同于这边的母女温馨,林青雨回到林府之后才觉得不对劲儿。 那可是兑换阁,楼听许连修为都没有,就算听说书的,怎么可能绕到那么远去? 她越想越不对劲,干脆回后院告诉母亲“娘!你说那个楼听许不会又开始偷偷修炼了吧?” 林少弘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爹可是说了不让她修行的!娘!你一定要给我查清楚!” 同为少年,他也没亲眼见到天灾之年是什么样子的,再加上自己的母亲透露过那些都是骗父亲的,所以他担心的只在于—— 楼听许修为比他这个林家年轻一辈翘楚还要高,会很没面子! 主母刘氏也十分在意,本来楼母容色姝丽就让她头疼,好不容易把这母女两个打压住,可千万不能让她们有机会翻身。 她忙差人去和悬赏铺子的伙计打听,楼听许到底去做什么了。 这一问可不得了,人家说楼听许不但修为够筑基,而且已经攒够了五十个铜灵石,换了个储物戒! 一百铜灵石就是一银灵石,一百银灵石又是一金灵石。五十铜灵石换储物戒?! 刘氏一惊——这丫头和她娘一个月才5铜灵石的月钱,她哪来的五十个? “还用说嘛!她肯定是去森林里杀妖兽换来的啊!”林青雨自以为是道。 林少弘瞪她一眼“还用你说!”那地方他都不敢自己去,这个楼听许到底是借的谁的威? 他愤恨咬牙,而后又转向刘氏“娘,你可要想想办法啊!” 刘氏咬牙拍了下桌子“这个小东西,想不到还挺有志气,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倒要看看她这份儿往上爬的心能坚持多久!” - 入夜,林家主坐到饭桌上询问林少弘的修炼,父子两个谈完,一顿饭也接近尾声。 刘氏擦擦嘴巴“老爷,您还问这个干什么呀,咱们家恐怕马上就有灾祸啦!” 林家主闻言大怒,一拍桌子“你这妇人!说得是什么话!” 刘氏赶忙梨花带雨“我这是好心提醒老爷呢!那个灾星又开始学那些旁门左道了!听说已经大成,这速度如此之快,可见不是什么好法!老爷您再不管管,我们跟大祸临头有何区别?!” 她哭得倒是真,只是说的都是假话。 林家主偏偏深信不疑,怒道“来人!把那个小畜生给我带来!” 楼听许撂下半个窝头站在正厅的时候,看看别人桌子上的鸡鱼肘子,一言不发。 但下一秒,她就察觉到一股威压朝她扑过来,楼听许没能忍住,单膝跪地咳出一点血。 “混账!”林家主一拍桌子“你竟还敢修炼!上次给你的教训不够吗?!” 楼听许气的浑身发抖,但她不能激怒这个男人,他是金丹中期的修为,自己这点不但不够看,惹恼了他,还会再被废掉修为。 三年了,自己不分寒暑刻苦三年才到的筑基,决不能让他再毁了! 看她沉默不语,林家主便更加怒火中烧,骂个没完。不放心跟着来的楼母跌跌撞撞闯进来求情 “老爷!老爷您饶了阿许吧,她不会再修炼了!” 楼听许一直平静的表情终于破开一丝裂缝,她马上起身,去把母亲扶起来。 主位上高坐着她的家人,亲人,但他们此刻嘲讽的视线,像极了楼听许从说书先生嘴里听到的靡熊和海妖。 无情的,诡诈的,见不得其他人好的。 第4章 入沧澜宗 林家主对楼母还是很有情分的,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冷淡,终究还是有几分心软。谁能对美人不多出几分宽恕呢? 刘氏不能。 “老爷!您可别被这母女两个蒙蔽了呀!当初要不是楼妹妹非要留这个祸胎,哪还能有今天的麻烦事!这小崽子敢瞒着您偷偷修炼,来日还不得爬到您头上去!” 刻薄的嗓音把林家主的怜悯穿破,他准备去扶人的手一甩袖子“夫人说的是,孽障!你既然偷偷修炼,那偷来的东西,我就收回来了!” 又是那熟悉的威压,楼听许心凉了半截,想说的话被鲜血尽数堵在后头。 她感觉到那种无力感再一次渐渐填满自己的经脉,直到她的身体越来越沉重,直到一丝灵力都没有。 楼母急得不行,搂着楼听许哭成泪人,事到如今再求林家主已经是无济于事,她第无数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哭声撕心裂肺。 林家主听得烦恼,干脆饭也不吃了,留下一句“你看着处理”就离开了大厅。 刘氏笑得阴险,使唤人把母女俩拉开。 楼母哭嚎着,挣扎着想搂住楼听许,但说到底也是四五个人拉扯着,如何挣得脱。 “阿许——” “把她洗干净了,给我拉到后院来!”刘氏丢下一个命令,扭着身子回了后院。 而楼听许呢,她终是无法坚持住清醒,在婆子拉着她去汤池的路上就昏了过去。 再清醒的时候,她穿着桃红色的衣服,在一间装扮得粉嫩的房间的柔软大床上躺着。 楼听许撑起身子,身体已经从内到外的虚弱。她现在的状态,比起普通的女子都不如,更别说还受了重伤。 一种无力的绝望让她眼眶发红,她前前后后努力了十几年,却这么轻易就被那个男人抹去。 如今自己的经脉也已经大部分都破碎,再要修炼,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能短短几年重新筑基了。 “咚”。她用力捏起的拳头软绵绵落在被子上,只把柔软的被褥打了一个坑而已,手腕的经脉都抽疼。 这一动,衣服上的装饰也叮叮当当响动。 楼听许疑惑皱眉,怎么看自己的装扮,怎么像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 似乎要印证她的猜测一般,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娇笑声,似乎正带着一个人朝这来。 “老爷!您就信我的,我们今儿个这姑娘,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姿哟,还是头一回接客呢,您可得爱惜着点!” 楼听许眼前一黑,在这句话里辨别出自己的处境。 她忍着疼,勉强撑着身子爬起来,正要找地方躲,门被推开,她和闯进来的两人面面相觑。 似乎没料到她醒的这么快,老鸨面上有些尴尬,不过马上招呼道 “知道您喜欢性子烈的,这姑娘啊,性子最烈!您慢慢享用~” 自始至终,老鸨对这个男人极尽谄媚,但男人却一个眼神也没留给她。 楼听许慌乱无措,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换了,连那个储物戒也不知道哪去了,她现在一件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男人被她的美貌迷得移不开眼,十四岁的小姑娘本就俏生生水灵灵,加上楼听许这么多年修炼的光灵根涤荡污秽,看上去更如洒落凡尘的月光一般澄澈。 他咽了口唾沫,干脆地抛给老鸨一个金灵石,把人打发走了。 抬手一道劲气,门被瞬间关上,脸上的表情也装不下正经了,上下打量着“姑娘,久等了~” 楼听许惊骇无比,即便是强装镇定,但没有一点灵力傍身不说,还身受重伤,也是无计可施。 男人急不可耐地扑过来,楼听许咬牙躲到桌子边,虽然躲过这次飞扑,却身子发虚,手也是抖个不停。 这些都被男人看在眼里,他眼中越发兴味十足,搓着手的样子令楼听许直犯恶心。 “你别怕呀美人儿,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上四宗的人,跟了我,要是伺候得我舒服,我到时候把你赎出去,我们做个长久夫妻~” 他的表情和他的语气,并不让楼听许对他所形容的前途感兴趣,反而只想杀了他。 或许他也觉得这是一种情趣,并没那么着急要抓到楼听许,反而陪着她围着桌子转。 但好景不长,男人逐渐不耐烦起来,一道劲气把桌子掀翻。 下一秒,楼听许便感觉到自己被锁定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她心生绝望,十几年来自己每一天都在存活的边缘挣扎着,她无数次地被欺辱,被打骂,甚至两次被废修为,而今竟要如此屈辱地死去。 与其被凌辱,不如干脆就死了算了,反正往后的日子也是生不如死。 进了这地方,又没了修为,经脉尽碎,她和废人已无差别。 念头刚起,一道更为强劲的气浪便直接把门都掀翻了,男人也被直接拍到床上,撞碎了床幔吐血不止。 楼听许惊骇看过去,入目便是一把长剑,再往上看,白底金纹,腰上是嵌着玉石的腰带。 来人是个男人,看穿着和气质,不是这小小镇子可以有的人物。 一股强势的灵力将楼听许托起,男人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不含任何感情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 深棕色的瞳仁里有金色的光芒闪现,楼听许强忍着惧意,有一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 她似乎看到男人的脸上有一丝惊喜。 被击倒的人挣扎着爬起“混账东西,你可知老子是什么人?!敢惹老子,破象宗必定饶不了你!!” 男人不屑地看他一眼,后者似乎也看得出如果不现出真面目难逃一死,幻化出本来的样貌。 他认识,破象宗的十四长老,生性好赌,好色成性。他修无情道,对于这类人没有任何好感。 “敬洲长老,你认得我吧,你我同为上四宗长老,不请自来坏我好事!今天你不给我个交代,怕是走不出这……呃!!!!?” 他的话,和他嚣张的表情被一把剑终结。 他脸上的惊愕定格,头顶处忽然飞出一紫色光球,转瞬便消失不见。 老鸨吓得不敢往这边凑,敬洲自虚空掏出十金灵石,扔在桌上。 “这人我带走了。” 声音冷淡,没人敢拦着他,他也并未征询楼听许的意见。 想到家中的母亲,楼听许咬了咬牙恳求“这位仙长,我的娘亲尚在虎穴狼巢,可否容许我回去探望?” 敬洲侧头看她一眼,楼听许便感到如山一般沉重的压力,五脏六腑气血翻涌,被尽数搅动,最后坚持不住,吐出一大口血昏迷倒地。 敬洲收回威压,在储物戒中取出一粒丹药,掰开楼听许的下巴扔进她口中,而后便将倒地的楼听许收进储物戒中,消失在原地。 - 依敬洲的拜门中期修为,青山镇到北城沧澜宗不过须臾之间便可抵达。 楼听许被丢在一团垫子上,皱着眉头尚未苏醒。 刚刚给她吃的气血丹正在重塑她的经脉,本就极度痛苦的楼听许现下简直如身处地狱,被无数的小鬼撕扯着。 她蜷缩在地上,整个人都被金色和暗红色的光芒充斥。 敬洲并未多看,打出一道灵力帮她重塑经脉后,便离开了。 - 不知过了多久,楼听许才在噩梦之中猛然惊醒。 她梦到母亲被杀害,自己也死在母亲面前。 惊恐地大喘几口气后,楼听许猛然睁开双眼,眼前也是陌生的装饰,但到处都是木头打制的桌椅和床具,整个屋子比起青楼的房间清雅了几倍不止。 她缓慢坐起,愕然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太一样了,不但经脉都已经修补好,并且已经重新筑基,只是身上的脏污实在难闻,她自己都难以忍受。 正惊疑间,一道男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出门向东,不过百步便有灵泉池,可去那处沐浴疗治。弟子服我已派人过去,收拾妥当来清松峰拜我。” 话语转瞬即逝,楼听许下意识猜到是那个救了她的白衣男人。 此番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她敲了门 “衣服我且放在门外,清松峰在向东五里,二长老说了叫你换好衣服前去拜见。” 那人似乎不管她醒没醒,只是交代了一句话便离开了,楼听许开门时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虽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 灵泉水温润适宜,慢慢帮她愈合皮肤表面的细小伤口。 加上气血丹的作用,等她泡完灵泉池出来,从内到外已然是焕然一新。 换好衣服后,她提步向东,走了不远便看到一座比她那里更加恢弘的一座大殿。 台阶有几百级,楼听许神色坚毅,并未有丝毫退却,耐着性子一步一步登上台阶,直到站在殿门口。 殿门自动打开,里边一个白衣男子端坐高位,正是把她救下的那个。 楼听许上前,弯腰施礼“拜见仙君。” 敬洲睁开眼,看着立在下边的女子,大略满意,并不绕弯子“你可愿意做我徒弟?” 第5章 复仇 楼听许一愣,她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要收徒了? 敬洲不愿多说,给她几样东西。 “这三样,其一是我的亲传弟子印信;其二是我送你的储物戒,里边放了些术法和剑,你可挑选一门修炼;其三便是亲传弟子袍。若你决定应允,便取指尖血滴入印信,此后你便是我的亲传弟子,你方才苏醒之处的沉水峰便赐给你。” 这样一番话对于敬洲来说已经算是长,楼听许把东西先抱住,思索一番后恭敬道“我还有件事想请仙君解答。” 敬洲合着眼睛“讲。” “是有关于家中母亲……” “你既已上山,前尘往事欲要追究是你自己的私事,我不会插手,成为我的亲传后可自行下山,出入无阻。”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若想借此便利,就做他的徒弟。 楼听许没有立刻答应,回到自己的山峰后,对着三样东西反复考虑。 拜师这种事,一生只能拜一人为师,从已有印象来看,这人虽然看上去正派,只是不知底细,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哪,不能草率决定。 她的视线落到那个储物戒上,尝试着探入灵力,竟真的能拿取里边的东西。 这是一个中级储物戒,比她那个最低级的可好上太多,却没有设禁制。 搜索一遍,里边确实只有几本修法,和一把剑,以及一本全解。 她拿起全解,上边几个大字耀眼夺目——《沧澜宗全解》 沧澜宗?! 上四宗第一宗门沧澜宗吗? 楼听许大惊,翻阅之后发现果然如此,里边如同招生手册一般写得非常详细,包括宗门地图,各长老所在峰,及宗门内所有地名的标注。 她现在所在的沉水峰隶属于第二长老敬洲,修无情道,单属性雷灵根,是全峰实力最为强劲的人,已经是锻体后期。 修行之路漫漫,实力被严整划分。 从最开始的练气,到积攒十段筑基,往后便都是初期、中期、后期。 筑基之后,选择修法辅佐化丹,佐以修为攀升至元婴,凝聚神魂,达到分神,经历骨肉重铸,是为锻体。 过了锻体后期,资质上佳者被天道眷顾,才有资格继续修行至拜门期,最后经历雷劫,才能飞升。 这一系列过程无比漫长,因为资质、修法、甚至是弱肉强食等种种原因,能飞升者少之又少,但实力带来的所有附加,都令修仙者们依旧充满热血。 比如楼听许,她有太多想留住的事,想保护的人,和要报的仇。 如果没有修为,那一切都是空谈。 敬洲从未收过弟子,既然收了自己,那必定是自己也有些天资,勤加修炼,假以时日她一定可以再去林府把母亲救出! 主意已定,楼听许并未犹豫,用储物戒里的剑划破手指,滴血在印信上。 印信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隐于楼听许额间,凭手一招,便有一块样式古朴的玉珏显现在掌心。 一边有“沧澜宗”字样,一边是字体扭曲的“贰”,她的名字被刻在最后,昭示着她的身份。 沧澜宗二长老亲传弟子-楼听许 这一刻发生之时,身在清松峰的敬洲缓缓睁眼,望着虚空吐出一口气来。 她果然答应了,看来自己的飞升之时,也总算是来日可期。 楼听许是光灵根,但经此一劫,她意外发现自己的灵根竟然更凝实了,并且原有的灵根旁边,还出现一个散发着盈润白光的光团。 她不知这是什么,也不敢贸然去问敬洲,便只能自行试探。 再次施展自己学过的技法,还是和最初一样,一道虚无之中多出月白色光芒流动。 既然这些没有变化,那这个白色光团便不着急现在去弄明白是什么。 她定下心,在几门修法中选了第一本——《提饮》。 敬洲给的剑不过是黄阶灵器,不过在她金丹期之前用都绰绰有余了。 灵力注入剑身,剑便散发出和楼听许的灵力一样的颜色,被楼听许握在手中,研习术法中的剑招。 光阴荏苒,一招《提饮》在十年不分昼夜地研习中总算是融会贯通。 一道白光斩断眼前的树,断裂之处却只有光滑的痕迹! 楼听许收剑,周身的灵力波动也逐渐趋于平静。 十年过去,她如今已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加上这么多年修习的术法,敬洲当初给她的三本,她都已经完全掌握精髓,出手便是炉火纯青。 自突破金丹之后,她为巩固修为,已经在灵泉边练了几个昼夜,此刻灵力被压缩到极致,哪怕是金丹中期也能一搏。 总算到了这一天,她总算可以下山去找那一家人报仇,救出母亲! 满腔热血点燃楼听许多年积就的坚冰——自她做了亲传,每日只是修炼。 不但灵力、剑招和年岁都在增长,还有她久久不语形成的清冷,也日甚一日。 敬洲依旧话少,只在亲传大会上露面,承认了她这个亲传之后,丢下丹药和古籍便开始闭关,到今天已经是九年多了。 楼听许带上东西,去敬洲闭关的殿前辞别,转身便御剑下山去。 初来时,她不过十几岁,一步一步爬上台阶已经费尽全力,现如今,她踩在剑上,一道流光便到山下。 楼听许慨然果真时光如梭。 只半日,她便落地踩在青山镇的地界。 与十年前相比,青山镇愈发繁荣了,楼听许并未下过山,不知道沧澜宗山下是不是也如这般繁华。 她并未贸然前去林府,反而是坐在一家酒肆中,打算先探听一下林家主的实力再做打算。 修仙之人大都形貌昳丽,这几年青山镇来过不少修仙者,小二早就见怪不怪,帮她倒了杯茶才问 “仙子想吃点什么?” 楼听许面无表情,拿出一个金灵石摆在桌上—— 沧澜宗底蕴雄厚,作为亲传弟子,每个月都可以领十个金灵石的月例补贴,她从未下山,自然用不上。 小二惊喜地望向她——客人打赏可是归自己所有的,不用上交店家! “您有什么尽管吩咐,小人保证您满意。” 楼听许颔首,言简意赅“我要知道林家的消息,越详细越好。” 聊聊天的事,小二欣然应允,坐下就开始说林府近十年的变化。 实际上也没啥变化,毕竟林家主的资质一般,卡在金丹中期多年,迟迟不能更有精进。 他资质都一般,娶的娘子就一个楼母还算有资质,但也只宠幸过几次,生下楼听许后因为“灾厄之子”的谬闻,便被厌弃了。 所以林家的子弟中也并没有惊才绝艳之人,最好的不过是个长子林少弘,筑基后期。 听完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楼听许已然失去耐心,敲敲桌子“其他的没有了?” 小二绞尽脑汁,愁眉苦脸“他们家……实在没啥大事儿,哦!前年死了一个妾室,这算吗?” 楼听许的手骤然握紧,一股浓烈的担忧瞬间令她精神紧绷“可知姓名?” 小二“就是天灾之年,生下灾厄之子的那位……” “啪!” 旁边的桌子被一人踢翻,桌上的碗碟跌在地上到处都是,客人也被吓跑。 “是什么人议论我林家的事?你小子想死了吗?” 楼听许心如冰窖,紧紧攥着拳,看着眼前不可一世的林少弘。 小二吓得张口结舌“林少爷!!!!我我我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本少爷亲耳听到,你还狡辩?看来本少爷非得给你长长记性了!” 他举剑便砍,楼听许挥出一道劲气,白色灵力撞到林少弘的剑,干脆将他的剑撞做两截!!! 林少弘用力砍下,半截剑刚好指到小二的鼻尖,稍稍破开他鼻子上的皮肉。 小二吓得盘子都丢在地上,大叫一声赶紧跑走了。 林少弘震惊地拿回来看看断掉的部分,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里边嵌着两块地龟兽的妖丹,就这么一下就断成这样?? 折澜下界已有三天,象苍帮她测算的是在青山镇附近,但她在此却并未感受到月华之力。 今日她正欲离开,便感受到楼下的月华之力浮动,她松了口气,不用自己到处去找人总是好的。 素手一招,折澜面前便凭空出现一个漩涡—— 此为,海神谕·镜未磨 水面逐渐平静无波,清晰映照出楼下正在发生的事。 折澜凤眸微眯,视线落到那个坐在桌边,姿色卓绝的女子身上。 月神的后代,姿色定然不必多说,这屋里的其余人资质平平,应该就是她了。 - 十年过去,林少弘的长进在于,从练气到筑基后期,且气息不稳,外强中干,一看就是丹药堆起来的。 楼听许寂然起身“他方才说的,可属实?” 林少弘怔然回神,看向楼听许,呆滞的眼中透着打量 “你是什么人?打听、打听我家的事,还敢毁我的剑!” 楼听许不屑他的色厉内荏,抬手间便有一把剑瞬息出现,剑尖直指林少弘的咽喉。 当年她两次被废修为,也少不了这个林少弘从中参与,既然是报仇,那不妨把所有恩怨一并清算! “你只需回答我,我并无太多耐心。” 林少弘冷汗直冒,身后跟着的家丁一个个也不过才练气,如此小的镇子上哪儿去找多厉害的人? 折澜还没想到刚刚找到人,就看到这么有意思的画面。 光是看着甚是无趣,好歹来人间一趟,总要自己找点轻松的乐子。 她指尖微挑,桌上的茶水便凝聚成一个小人,扛起盘子出屋去了,不多时又扛回一盘瓜子来,然后消散在空中被蒸发。 林少弘知道自己不敌,存心想把楼听许引到府里,父亲和各位叔伯都在,肯定能把这女人拿下! 他恨恨地想着,面上露出祈求之色“仙子饶命!我什么都说!您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背地里,他的手迅速捏诀,一道蓝光无声无息散在他手心。 这是什么稀罕物?折澜多看了一眼,那东西像是没什么灵智的妖兽,飞行速度极快的小苍蝇,估计是报信用的。 下一秒,一道灵力便把那小东西打落在地,挣扎几下便被那滴茶水凝聚的水珠淹死了。 折澜捡起一颗瓜子满意点头——还不错,金丹初期能有这样的洞察力,对灵力的操控也十分精准,看来也不是很难教化。 楼听许的剑尖逼近,白色灵力附着在剑尖上,手腕稍稍用力,白色流光便顷刻抵达心念之处,随即化作圆弧掠向前方。 提饮! 几乎同时,林少弘的脖子上马上出现一条血线,而距离他几米之外的桌椅,却在一息之后,碎成整齐的两半倒在地上。 林少弘吓得面如土色,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什么东西被切碎了,这招隔山打牛顿时打消了他所有的小心思,一点小动作也不敢摆弄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仙子饶命!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楼听许的神色并未有任何变化,凝视着跪倒在地的林少弘,后者领会她的意思,赶紧哆哆嗦嗦地回答 “是,是有一个,一个妾室亡了。” “何年,何人,说清楚。” “是,是我父亲,我父亲的妾室,楼氏,前年……哎哎哎!!!” 第6章 挑拨离间,本就该死 楼听许的怒火被林少弘的承认彻底引燃,她失控地握着剑,剑锋将林少弘的脖子划开更大,血迹蔓延,将他脖子上挂着玉佩的绳索浸染。 刺痛击溃林少弘的理智,他恨不得就地磕头求饶。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仙子你,你你拿稳呐!” 楼听许左手提气,白色旋涡自掌中凝结,醇厚绵白的灵力在她的掌心不停旋转,最后随着她的轻推直直冲向林少弘。 月旋! 林少弘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就被击倒在地,口中鲜血喷涌,体表虽无伤痕,但肺腑已受重创! “幼时你推我入井,伤我肺腑,现在的就当还了儿时做的孽债吧。” 楼上的折澜兴味十足,看来这小姑娘是为报仇才来寻林家。虽然在此住了几日,但关于这地方的地头蛇还是略有耳闻的。 依照这人现在的能耐,林家不是有几个老家伙,她能应付得了? 楼下的林少弘甚至忘记了胸口的疼痛,眼睛都快瞪出来掉地上了。 “你?……你是楼听许?!你还活着!” 楼听许垂眼看他,脏兮兮地躺在地上,被家丁七手八脚地扶着,如此狼狈,顿时没了继续收拾他的兴致。 “你还敢回来!你敢伤我!爹爹和叔叔不会饶了你!你等着死吧!” 林少弘这类人就是如此,面对未知的敌人,能力高于他,便要俯首称臣,卑躬屈膝。 可若是得知这人是从前被自己欺辱过的,那就完全另当别论了,他会突然被注满不知何处来的勇气,言语相激。 折澜摇头,以为楼听许一定会将这人杀了,岂料她只是蹲下身摘了林少弘戴在脖子上的玉佩,而后起身离开,并未回头,收了剑朝西边去——林府就在那边。 她对自己倒是自信,这是要直接去一挑好几个? 折澜更感兴趣了。 神界只有她们几人,在手底下做事的又都是些过于老实本分的,连个有趣的人都见不到,时间久了,遇到点儿新鲜的就觉得有趣,想看。 折澜的镜未磨追随着楼听许,几息之间便到了林府。 林少弘呢?他一方面不愿接受楼听许两次被废还能超过自己的事实,另一方面被打得如此狼狈重伤实在郁结,玉佩还被人摘了。 两者互相冲撞,他一口气昏了过去。 眼前的林府和十年前并无差别,只是门上贴着大大的喜字,红色灯笼高高地挑着,看样子是林家主又娶妻了。 修仙之人的寿命受修为影响,金丹期的修士若是没什么意外的话,有五百年的寿命。 楼听许离开之前,刘氏便已经三十几岁,现如今年老色衰,必定也不受宠了。 门前的家丁见她漂亮,上下打量几眼才问“小娘子,你可有请帖啊?” 楼听许面若冰霜,抬手便掷出玉佩,玉佩撞到林家的阵法,被两种灵力挤在空中激烈地抖动,最后碎为飞灰。 眼尖的家丁自然认得出那是林少弘的,吓得赶紧连滚带爬跑进去报信。 而楼听许没有在门口等待仇人的耐心,她的心里纵使再冰冷孤寂,但总有一丝母亲留下来的温情和念想,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带母亲离开的能力,却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的温暖也被坚冰吞噬,楼听许的理智舍弃了怜悯,而今她改变了带母亲离开的初衷,只想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执剑在手,楼听许阖眸,月色清辉在她面前凝聚出桂树的形状,逐渐贴到阵法上,她双眸凛然,一剑横扫过去,剑气霎时将大阵斩破! 折桂斩! 灵气不过涌动几息,便归于寂静。 林府之内气息涌动,楼听许恍若不曾察觉,提剑单刀直入,毫无惧色。 母亲已然离世,她只需要这些人陪葬,至于自己的性命有何可惜? 纵使天地之大,她已没了一点继续存活的意义。 十年,对母亲的执着让她苦苦支撑十年,她拼命练剑也不过就是为了母亲,可现在,一切都成了空谈。 母亲甚至在十年前就已经离世,她苦苦撑过来的十年,成了笑话,毫无意义。 若能报仇,她便是同归于尽,去寻母亲团聚又何妨? 一阵血腥气扑面而来,林家三叔提着阔斧从天而降! 楼听许早有察觉,闪身躲过,刚刚站立的位置被林三叔和一个黑色大坑取代。 “你?闯我林家大阵?!” 楼听许嗤笑“如此单薄,也要称‘阵法’二字?” 林三叔闻言气血上涌,他本就极易动怒,也因此一直心浮气躁,卡在筑基后期迟迟不能金丹。 “你既说出这话,便只有以死相赎!别以为你是个女人老子就会饶你!” 楼听许眉峰沾雪,提剑在身前,凝聚灵力,忽然反手上挑,一道白色月弧骤然射出,直指那对板斧。 扑面而来的气势比自己高出许多,林三叔骇然——没想到看上去如此娇弱的女人竟有这等实力! 他暴吼一声唤出自己的妖兽抵挡。 他修为不过筑基,能在林家混吃混喝这么多年,全都是因为在森林里捡了个防御能力极高的地龟兽。 以往他打不过也能以龟壳防御,金丹初期都休想轻易破开。 但这次不同以往,他还未使出自己的杀招,便被穿过地龟兽的月弧瞬间穿过,连同他身后的枫树都被砍作两截,只是切面不似桌子那样平整。 折澜垂眸,对即将显现的血腥不忍直视,倒了一杯茶。 刮沫,摇香,不等她入海,挡在楼听许面前的地龟兽和林三叔便爆出鲜血死于当场。 楼听许早有防备,灵力覆盖全身,并未沾染一丝血腥。 折澜撩眼,见此满意点头——修仙者本就该洁身自好,若是满身血污,和地狱里的怨鬼有何区别? 林三叔一死,跟随而来的侍女家丁便乱作一团,边跑边喊。 楼听许恍若未闻,凭借记忆里的路线,独自找到当初母女两个相依为命的小院子。 院子外边的花早就没了,现在是光秃秃的栏杆,残缺不堪,屋门仍然破旧,她轻轻推开,便吱呀作响。 桌子上放着一只碗,看上去现在在这屋里过日子的人,也没什么好日子。 屋里的人一听到声响便跑出来“是谁?是老爷吗?!” 两人在门口相见,刘氏容颜衰退,脸上的肉松弛地吊在骨头上,灰败眸子里的神采因为没见到期待的人,而重新变得空洞。 “你是什么人?!” 她顺势问了一句,很快又想起来“你是那个今天入府的小贱……啊!” 楼听许一掌将她拍倒在地,一个脏字也不愿听她吐露。 低阶修士都顶不住的掌风,她一个年过四十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当下牙齿和血吐了一地。 “你……咳咳咳!你是什么人?你敢打我?!” 即便如此下场,还忘不了装腔作势,楼听许并不废话“楼氏,可是为你所害?” 看她这架势也能知道是来替谁出头,刘氏哪敢认,她仔细眯着眼睛看了又看,面前人熟悉的五官令她心惊,一瞬间便知道来人是谁。 “你……你是那个,小畜生?!你竟活着?!” 十年前青楼出了命案,据说死的还是上四宗的人,当晚便被查封。 她也问了老鸨,那个婆子声称楼听许也被误伤死了,怎么现在倒是好端端地站在这儿?竟还有修为? 接二连三的惊疑令刘氏的表情十分扭曲,楼听许上前提起她的脖子,把人整个吊起来。 刘氏堪堪到她脖颈,这会儿被提起来,双脚悬空胡乱蹬扯。 “你只回答我的问题,听不懂的话,我也不是一定需要找你求证。” 远处的折澜早就避开这血腥的画面,调转镜未磨看来看去,只见林家主已经放下酒杯,提着大刀找人了。想到自己离得远,若是有什么突发恐来不及。 瓜子还剩半盘,茶也饮剩半杯,折澜素手一招便收了神技,朝前踏上一步,敛起裙摆,脚底浮现一圈蓝色的波纹,下一步,便破空踩进林府的院中。 她兴味盎然落座楼听许对面的椅子上,却无任何人发觉。 人类修行到拜门境便可穿越百里的空间。 神之力浩瀚如斯,心随意动,如影随形,根本不存在距离限制。且天生带有神力庇护,只要她不想,任何人、仙、鬼、兽,皆不得窥见。 人就在眼前,折澜把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 额头饱满光洁,本是一双含情桃花眼,却被冷漠所覆,深邃含霜,鼻梁英挺,衬得眉眼愈发精致。 还有那双薄唇,将这人本不是那么冷硬的面容变得漠然。 这身形自然也不必多言,浑身上下哪哪都好,就是这表情和气质,不知是怎么磨出来的,冷硬寡淡,毫无生趣。 刘氏吓得脸都白了,抖如筛糠,哪敢直视楼听许,更不敢回答她的问话。 楼听许也无意和她多做纠缠,盯着她惊惧的眼神,一字一顿。 “你几次三番搬弄是非,迫使我和母亲惶惶不可终日,后又将我卖入青楼,罪该万死,今日,无论你说与不说,我都不会留你。挑拨离间,本就该死!” 折澜听着这一切,明明是难以承受的劫难,却被她如此平淡地说出,好像是在为别人报仇一般。 好在林老爷来得及时,用一道刀气逼退楼听许。 刘氏歪倒在椅子边,血污都快蹭到折澜的裙角,她嫌弃,弹手将她拍出几米远。 这屋子虽然破败,胜在空旷,刘氏畅通无阻滚在楼听许脚下,被她一脚踩住。 “你是什么人!敢如此撒野,今天不把命留下可说不过去!” 第7章 斗林家主 林家主挥舞大刀,一条白狼凭空出现,气势极强地踩在地上,张口嘶吼。 对于这破败的小屋来说,白狼的身形到底是大了些,小屋顷刻间土崩瓦解,众人各有各的招法避开烟尘,还有那只挨着墙的老旧椅子,完好无损。 楼听许略感意外,但来不及关注这些有的没的。 林家之所以能在青山镇做这么多年的地头蛇,和他们世代传承单属性土灵根息息相关。再加上这白狼,小小县城自然无人敢惹。 楼听许并无妖兽契约,母亲时常教导她众生平等,不可将任何不如自己的种族看作低人一等的仆从。 这话她从小就记得,这些教诲是母亲最后留给她的东西,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打破。 她习惯孤身一人修炼,此刻也只是一人一剑立于众人面前。 折澜扫了一眼那只白狼,虽然还未开灵智,但狼本就不是多蠢的动物,够楼听许费上一番力气。 她不禁开始思索一个合适的妖兽给她做个代步,虽然神不需要坐骑之类的东西,但她飞升之前如果不契约一个灵兽,战力上相较别人来说也始终是差一截的。 白狼的吼叫夹杂着浓郁的血腥之气,楼听许以灵力将这些污秽阻隔,提剑在手,毫不废话便是一记折桂斩。 硕大的桂树飞速贴过来,林家主预感这东西不是自己随便就能接下的,加上刚才被一剑秒杀的林三叔,心里的警惕崩到极致。 土属性重在防御,修法也多为防御类修法,一圈黄色的涟漪在林家主脚下荡开,顷刻之间他面前便凭空出现一堵高墙! “单属性技能——挡!” 他这盾灵力消耗极少,且能随着时间不断叠加防御能力,他的战术便是先尽可能消耗楼听许的灵力,然后伺机围攻! 可楼听许也看出他的心思,折桂斩之后顺势附加提饮,只为破开他尚未叠起的防御。 桂树贴到土墙停止,一道月弧顷刻便至,将还未蓄力太久的土墙击破,却也只能到击破的程度,并未伤到林家主分毫。 但这也令他足够诧异——这人如此年轻便已经金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仇家?!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恍然想起林少弘的风流债,赶忙叫停“对面的女娃,你且通上姓名,老夫并未见过你,有何仇怨?” 楼听雨闻言冷笑“楼氏是因何而死,我只有这一个问题。” 她单手执剑,傲然立于众人对面,不曾躲闪任何一人的注视和窃窃私语。 林家主闻言惊疑不定——楼氏在世的时候并无什么人与之有联系,怎么今日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少女问起? 刘氏躲在一边提醒“老爷!她是那小……是那个灾厄之子!” “畜生”二字不敢再提,即便是一个“灾厄之子”都是勉强开口,说完又钻到那个破门板子后头。 折澜眸光流转,怎么还有什么灾厄之子?这小姑娘看上去不过降世几十年,竟经历了这么多? 年纪轻轻便毫无温情可言,生父冷漠,母亲被害,还是什么灾厄之子? 林家主得知她是楼听许,也震惊无比“你?你母亲生前不见你尽孝,死后你却来找我们寻仇!还杀了你三叔!楼……” 他皱起眉头,一时之间竟忘了这个女儿叫什么名字,导致想骂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楼听许满目森然,手中的剑白光流动“好啊,竟有如此颠倒黑白的说辞。” 她闭了闭眼睛,情绪平复之时,眸中尽是杀意。 “我今日来,本为带走母亲,既然她已为你们所害,那真相如何也无需查证,今日便都死在这肮脏之地吧。” 她的话说得决绝,眸中也再无神采,一片死寂,赴死之心决绝。 执剑的那只手于身前划出一个圆弧,随着剑尖移动,月白色的光芒如线条般勾勒出一个圆月。 及至右手垂落在身侧,复又抬起在胸前,圆月中央出现一个十字,随着楼听许拔力撩动,圆月以肉眼难辨之速杀向林家主! 这是楼听许目前为止杀伤力最大的修法——月周! 林家主在她说出决绝之言时便已开始布防,圆月行成之时,骇人的杀气令他汗毛直竖! 他不敢大意,忙喝令其余人一同相助,这是五人竭力配合的融合修法。 这次的土墙比之刚才的更加厚重,圆月悍然轰在土墙上,震得除林家主以外的人皆是吐出一口鲜血。 楼听许似乎知道仅凭月周无法击溃他们,在月周飞速冲过去的同时便再次全力施展提饮! 土墙终究是被破开一个口子,而后轰然倒塌,化作灵力消散。 土墙后边的人已经有两个倒地昏迷,只剩下唇边带着血丝的二叔四叔,和林家主。 接连全力释放修法,楼听许的状态也算不上好。 她本来预估的是两招连出定能把小喽啰都斩杀,岂料竟还剩下两个! 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威胁,楼听许神色凛然,全神贯注看着眼前的三个男人。 林家主脸色铁青,终究是咳出一口血来 “好啊……想不到你不但没死,反而还有了此等修为,这几年你怕是坠入魔道!修习魔族修法!你这样的孽障,老夫当初就该杀了你!” 折澜闻言皱起秀眉——这月华之力是三界至纯至洁的神力,可涤荡一切污秽。 二十几年前的大战,正是因为当时的月神恕浊施展月华之力,才能大幅度削弱魂魔殿的实力。 怎么到了这些修仙者这儿还成了歪门邪道? 侮辱神者皆不可得善终,折澜已将此人视为死物,若楼听许没有能力把人击杀,那她也会出手解决。 不知自己的性命已经开始倒计时的林家主还在得意“接连使出这么多修法,想必你体内的灵力也所剩无几了吧,今日就让老夫清理门户!” 他口中念念有词,四面八方忽然聚集起无数的土块,一个个如井口那么大,漂浮在空中,朝着楼听许虎视眈眈。 楼听许纤细的身形被诸多土石所遮挡,她的身影甚至堪堪透过土块之间的缝隙露出来一点。 折澜静观其变,已然准备好随时出手救下。 楼听许似不慌不忙,手中凝聚月色气旋,是伤了林少弘肺腑的那招月旋! “去!”林家主断喝一声,漫天的土块便朝楼听许飞速撞去。 楼听许收剑,双手运转月旋,小旋涡逐渐变大,卷着距离最近的土块高速转动,最后凝聚成高达数十米的旋风,卷着土块在楼听许面前飞速旋转。 “被吸住了?!怎么可能?!”林家主大惊失色,忙提刀直取楼听许,口中大喊“结阵,今日务必把她杀了!” 短短十年就能有此修为,若给她机会,日后再来寻仇,他们恐怕只有被踩在脚底下碾压的份儿! 念及此,林家主杀意更重,激发出体内全部的灵力,意欲一击必杀! 身后的两人原地坐下,手中结印,地面随着他们的修法开始起伏,一声崩裂,出现很多裂口,牛马牲畜遭受无妄之灾,惊恐地叫着,坠入深渊中。 神有好生之慈,折澜抬了下指节,一道神力将那些牲畜托起,落于平稳地面,顺带在楼听许脚下也铺开一层水花。 “升土大阵!”二叔四叔终于完成修法,大喝一声后,因灵力用竭,软倒在地,呼吸微弱。 家丁忙上前准备喂丹药,折澜见状,对这种行为颇为不齿,毫不客气瞄过去一个眼神,那些药丸就被一道水痕卷过,众人的手中顿时空无一物。 那边的人像见了鬼一样满地找药,这边的折澜面前飘着几个瓶子,她目不转睛观察着楼听许的状态。 无数的土块终究是被月旋吞噬抵挡,楼听许也迅速塞了一颗丹药,召出剑来和林家主近身肉搏。 十年的淬炼,不止是练就楼听许无悲无喜的冷漠,也练就她飘若游龙的剑法。 此刻她并不附带任何灵力,一边尽力恢复,一边以单纯的剑招和林家主对抗。 兵器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但在眼下的战局却并非如此。 林家主毕竟常年沉迷酒色,外强中干。纵有修为,但终归不是日日修炼,刀法更是生疏。此时的大刀在他手中失了剽悍的威风,反而变得笨重难以周转。 楼听许的剑招神出鬼没,融会贯通,看似抵挡实则进攻。不到半炷香,林家主便单在剑招上败退,身上留下不少深深的伤口。 他的华美衣料被血液浸染,不得已只能爆退出战圈,喘着粗气,死死地看着楼听许。 “看来——今日不祭出杀招,是解决不了你了!” 林家主双手结印,他的白狼心有所感,冲着天空嗥叫一声,身上慢慢涨起土黄色的光芒。 这是要驱动妖兽了! 楼听许眸色一凛,取剑在手,趁着那头狼还在蓄力,也赶忙汇聚所有的灵力于剑尖,剑身光芒大涨!散发出来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月周! 折澜观望着,那白狼已经彻底蓄力完成,狼眼都冒着黄色的光,低吼着扑了上来。 楼听许的全力一击不容小觑,直接击碎白狼身上的护盾,在它胸前留下一个十字斩杀痕迹。 此时的林家主和楼听许都已经灵力耗尽,白狼虽然受伤,但毕竟是妖兽,怒吼一声继续扑过来。 楼听许凭借灵活的身形尽力抵挡,但灵力透支,她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林家主阴恻恻一笑“等她被白狼击败,就给我抓起来!老子非要把她的手脚筋都挑断了!” 家丁们已经胆怯地准备好绳子,就等着楼听许力竭之后一拥而上。 折澜冷哼,对这些人的卑鄙念头动了怒。 她素手捻动,蓝色灵力夹杂着浪花一样的白融入楼听许的身体,刹那间,楼听许本已枯竭的灵力被迅速灌满! 经脉暴涨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此刻正是把这些灵力用出去的大好时机! 楼听许躲过白狼一爪,暂时没工夫想身上的灵力从何而来。 她借力后退,半跪在地,剑尖也划入地面。 楼听许左手握剑由身后带到身前,在地面上划出一段笔直的裂痕,提饮因为这样的摩擦,威力提升到极致! 她用力从下往左上提起,月白色剑光劈向白狼,如穿透地龟兽一般毫无阻碍地掠过。 林家主下意识滚在地上躲开,苦了他身后脱力的二叔和四叔,被一道剑芒掠过,瞬息之间便如白狼一般断成两截。 剑芒穿透两人一兽,悍然打入老祖宗院里的墙上! 第8章 喜欢威压? 林家最为年长的人,楼听许也从未见过。此刻忽然有一极强的威势席卷而来,楼听许支撑不住,扶着剑单膝跪地。 “敢在我林府放肆——” 极其苍老的声音刚刚落下,一个穿着灰色衣袍的老人便顷刻间站到楼听许面前。 他抬手一挥便将楼听许拍出去,楼听许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径直被甩飞,折澜蹙眉把人接下,叫她不至于被摔死。 “嗯?”老者似乎有些察觉,但毕竟不是一个境界的,想要找到插手的人自是无果。 林家主愣在原地,看了好一阵儿,才明白是自己那个闭关将近一百年的爹出来了! 他喜极而泣“爹!这孽障是天灾之年降生的灾厄之子!修了旁门左道,今日却要来屠我们林家满门呐!爹爹快快出手,以绝后患!” 语毕他又大笑着“小孽种!我爹爹是元婴大能!你今日必死无疑!” 折澜把那个老头上下打量一遍——这人气息明明挺弱的,元婴是什么?很厉害吗? 她们神界只有十成神力的分水岭,她天分好,又得了象苍几万年的传承,早就掌握了十成神力,所以才当得起神界第一。 这元婴是人类的修习阶段?那看来不比这姑娘强多少。 她这厢分析,林洪已经起了杀心。 什么灾厄之子他不知道,毕竟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他听都没听说过。 但是要屠他满门?眼前的女娃金丹初期便能把这几个儿子联手打成这样,这等天资,这等狂悖,是朋友就算了,偏偏还是敌人! 若不尽早斩杀,以后必成大患! 念及此,他手心举起黄色光芒,一把土石凝聚成的巨剑瞬息便出现在楼听许头顶。 比她大上一个大阶段,光是威压便已经叫楼听许动弹不得。 灵力暴涨的痛苦,加上现在几乎将她拧碎的威压,令她终究失去意识。 最后的时刻,她只是后悔没能为母亲杀了那个男人! 折澜见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这家人倒是一个比一个无耻,打了小的,老的又出来,打了老的还有更老的。 明知比后辈修为高,便故意用威压侮辱人,如此无耻低劣,当受审判! 喜欢威压? 折澜只扫了一眼,林洪的威压就消失不见,随即毫不保留铺散开自己的神域。 每个神都有属于自己的神之领域,海神之威便如深海之底,有着无法挣脱的失力感和压抑的窒息。 而此刻,这些全部都作用在林家人身上。 修为不过金丹的人直接爆血而亡,那些被刻意规避的下人吓得连滚带爬离开这个小屋。 本来还在感受新力量的林洪还没得意多久,只刹那间,他就感觉自己被吸进海里一般。 腥咸的海水不断灌进他的肺里,但他无法动弹,这也让他明白——他也被威压锁定了! 锁定的人,比他强出百倍不止! 他只能站在原地,七窍悄然流出血水,保持僵直的姿势忍受着窒息感和压抑。 身体似乎被海妖拉扯着往海底沉溺,深蓝的海水是他唯一能看到的,却也只有深蓝,汹涌的浪不停撞击他的肺腑,似乎在把他往岸上拍。 不到几个呼吸,林洪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倒在地上。 折澜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罗袖一扫,将地上这些人手上的储物戒也一并带走。 老东西的好东西肯定比小东西多,至于这家人,毕竟是她自己的仇,她多管什么闲事。 还是等她以后有能力了,让她自己回来报仇不迟。 只是她一直提到母亲…… 折澜看看昏迷的楼听许,一道浪花把人卷起收入空间,林家人已经闹哄哄乱作一团,围着林洪又哭又叫。 她不理会这些人的哭嚎,环视四周,发现一处不同—— 那个把楼听许卖到青楼的女人不见了,她趁着几人打斗的空隙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折澜散布神识,区区一座小宅院不用一个呼吸就被她扫视一遍,毫不费力锁定女人的身影。心念一动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女人正跪在枯井边念念有词。 “……饶了我吧,叫你的女儿别杀我!我也是一时糊涂!咱们都是女人,你不要死了还找我不痛快啊!!!!!” 人间的争斗大都因为怨念,也正因为这些争斗,魂魔殿才能一直存在,且愈发地强。 折澜不会为这样一个女人动怒,她有其他想做的事。 既然人已经去了,到时让斥妄查询她的魂魄就是,眼下需要找一样可以令楼听许信任自己的遗物才是要紧的。 她启唇“你可留有她的遗物?”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刘氏吓得不轻,下意识以为是楼母的鬼魂出现了,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我没拿!我没拿!在湖里!我没有拿你的东西!” 折澜瞧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甚至因为一句话就被吓得屎尿齐流,十分嫌弃地朝她指向的湖边去。 湖面翠绿,折澜轻易便找到一个锈迹斑斑的储物戒。 整个湖底就这一个东西像是个遗物,其他便是几具尸骨,没什么好看的。 储物戒,折澜还是认识的,自己已经拿了别人好几个。 但是现在捞起来的这个实在丑陋,她探查一遍,里边只有一把铁剑,剑柄上绑着一根剑穗。 把人带到自己住的客栈,折澜才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又探探她的脉。 不得不说,长得漂亮,天赋也漂亮,不愧是月华之力的继承者。 但是此刻的楼听许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因为承受了神力而渗出血色的汗珠,看样子难受得紧。 折澜素手指向楼听许面门,指尖轻轻绕上几绕,便把楼听许体内残存的神力引了出来。 刚才她只想着借她点力气,却忘了这个姑娘是凡人躯体,难以承受突然传入的神力。所以现在必须得把神力收回,才能缓解她即将爆体的棘手情况。 收回的神力并未被折澜吸收,反而在指尖转了几圈,被升腾些许,浓郁的蓝色变成浅浅的蓝色烟雾,如霜降一般轻轻撒在楼听许身上,慢慢渗透她破损的经脉。 有了月华之力,再加上海神力浸润,楼听许的经脉比起之前强韧数十倍。 最起码经脉愈合之后,承受月华之力便不在话下,往后也好传个功之类的方便些。 做完这些,楼听许的状态总算好了点,折澜帮她把身上的污秽弄干净,一边又着手找培元固体的丹药来。 毕竟还是人类的躯体,生病了总要吃人类的药嘛。 她把掳来的储物戒都倒出来,各式各样的瓶子顿时摆满了桌子,叮叮当当掉在地上,令她颇感聒噪。 这么多瓶子,她怎么知道哪个是治病的,哪个是要命的? 她随便捏起一个白玉做的瓶子,这瓶子漂亮,装的东西肯定也是好东西。 折澜把瓶口那点微不足道的禁制掸到一边,里边塞着一张字条,她满意地拿出来,上头写着—— 玄级丹药-回气丹可在几息之内回复五成灵力! 现在这个暂时用不到,可以留着以后打架的时候用。 折澜把它装回去,又去拆其他的,最后总算找到一个地级丹药洗脉丹。 洗脉丹温润清透,入口即化,变成温和的灵力加固楼听许全身的经脉。 折澜观察着她慢慢恢复的经脉,对人类制作的这些药丸起了点兴趣。 若是神界也有这种东西,是不是就能把中毒的恕浊救下? - 清晨,楼听许总算悠悠转醒。 她缓慢坐起,诧异地发现自己不但没死,反而连身上的伤口都没了,干干爽爽,也并无内伤。 她赶忙运转灵力,这下离奇的事情更多了—— 她的经脉不但完好无损,甚至比之前更加坚韧,灵力也已经完全恢复。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确实经历过一场关乎生死的打斗,都会觉得之前的事是一场梦。 “醒了?”折澜在一堆瓶瓶罐罐后面出现,把楼听许吓到,她注视着折澜久久不语,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折澜捋捋衣袍,起身道“你的伤是本……我所救治,不必多疑。” 楼听许闻言,犹豫片刻先是起身拜谢,而后又问“那前辈为何出手相助?” 折澜端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路过,瞧他们仗势欺人,便顺手搭救,你疑我?” 楼听许看不出眼前人的实力,不过折澜的美貌实在令她心惊,她不敢多看,忙行礼致歉“是晚辈的不是,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折澜瞧她一板一眼地道谢,矜持地转回来,食指微抬,桌面就出现一个布满铁锈的储物戒。 “这是在那院子里捡的,想来是你的物件。” 楼听许一愣,看到那枚又丑又黑的储物戒时,顿时愣住,她拿起储物戒左右看,确定是当年自己换的那枚低阶储物戒没错! 听许确认了后,并未在意。 虽然是,但里边她记得只有一把铁剑。并且现在有师父给的,这个也就用不着了。 她正这么想着,折澜状似不经意提醒“看看可少了什么东西。” 楼听许颔首,她刚刚打开空间,看到那把剑,便愣住了。 剑柄上挂着一个她最该熟悉的东西——那是一只用锦缎缝制的牛,她记得之前娘亲和她说过,要送她一个小牛剑穗。 而眼前这个,用料和那日母亲手里的布匹极为相似。 第9章 同回沧澜宗 楼听许把剑穗拿在手里,她不知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怔忪,只是看着看着,眼前便一片模糊。 泪水滑落,楼听许猛然回神,神色激动地问折澜 “敢问前辈,这,这储物戒,是从何处得来?!” 折澜目睹她这一系列反应,便猜到这剑穗应该就是她母亲的遗物,也没有隐瞒 “在林家的后湖找到的。” “那……那……”楼听许张了张口,很想问母亲的下落,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折澜瞥她一眼,对这等悲痛并没有什么感觉,实话实说“湖中确有多具尸体。” 楼听许的目光霎时颓败了,她紧紧握着那个剑穗,整个人的身子都止不住地发抖。 母亲是她唯一的信念和心理依靠,她拼命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救出母亲。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她永远也救不回母亲,甚至那“多具尸体”,她都不能确定哪一个才是母亲。 想到这些,楼听许心里唯一的生命力也被抽离,眼前一片荒芜。 “晚辈,再次拜谢前辈救命之恩,收留之恩。” 她的音色没了任何情感,只是苍白地说完这句话,便愣愣地想走。 折澜疑惑地看她“你欲何往?” 楼听许并未搭话,而是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折澜微恼——可从未有人敢对她如此不敬! 她收起桌上的瓶瓶罐罐,跟上楼听许,隐匿身形想看看楼听许到底想干什么。毕竟是领命而来,她肩上的任务不比守护拂云阙轻,所以即便恼,也得跟着她。 何况她一声不响,难道是再去找那家人拼个你死我活? 她一边猜,一边看着楼听许买了很多祭祀之物,她本来都猜是不是要祭奠亡母,那人却来到一片森林里。 折澜能探查到这森林不小,还有些妖兽。 楼听许面无表情地拿出火折子,随便找了一片空地点燃,坐在地上呆滞了很久,才喃喃自语 “娘,孩儿没用,没能救得您离开虎穴,也没能找到您的尸骨。还是幸而有一个前辈帮我寻到您的遗物。您怨我吧……” 她叹息,话音未落,眼泪先扑簌簌地落下来。绝美的容颜似乎淋了雨,冷漠孤直的脸上满是脆弱。 折澜看着她逐渐崩溃的情绪,看着她的泪水划过脸颊没入衣领,看着她满眼血红,填满绝望。 她无法和人类的情感共通用,却在此刻,也不免心生怜悯。 若不是有违天道,她想复活她的母亲,了却她的心结。 楼听许无声落泪,过了许久,手心凝聚出一道光影,乳白色的光芒多了一层蓝色的光晕,那是海神之力的影子。 她有些疑惑地望着那个蓝色的轮廓,本是不解,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忽然悲戚地苦笑一声。 “娘,孩儿独自一人在这世上,太过寂寞,如今孩儿也算报了仇,娘亲,孩儿这就来寻你……” 她说得淡然也坚决,手心的灵力凝聚成一把剑。 楼听许握住它,手顷刻被划开,殷红的血迹顺着掌缝滴下来,她的眼睛却也不曾眨一下,看那样子是打算眼睁睁看着剑没入胸口。 折澜不得不出手阻拦。 这点能量轻易就被她化解,楼听许眼睁睁看着手心的光芒变成各种形状,最后又变成她的小牛剑穗,然后消失。 折澜身形显现,自上而下看着她“你可知有多少人,即便入了鬼道,却也一心向生?” 楼听许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人,能把她的灵力吸走,还能随意变换,这是什么修为? 看她不语,面上尽是泪痕,漂亮的桃花眼一片空寂,满是可怜味道。 折澜终究没那么严厉训斥,同她讲起道理 “我不知你们人类如何看待天资,但以我们的规矩来看,你天资很好,仙途明朗。若是思念亡母,你大可成仙之后,查看典籍,然后下凡寻她的转世便好,你现在自杀,鬼域一日便轮回无数魂魄,根本无法同她相见,这是何必?” 楼听许长睫挂泪,听她这么说,有了几分好奇,起身和她平视“前辈所言,可是真的?” 折澜不屑在这个问题上反复做保证——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事,有何不可?这人还是小看了她! 楼听许看她表情也能猜出来人家已经不稀罕回答了,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把剑穗在储物戒中找出,久久凝视。 折澜看她又去睹物思人了,不得已再次开口“如今你母亲的仇还没报,仇人都尚且想方设法地活,你却一心求死,这人间当真有趣!” 好不容易找到月华之力的传承人,若是她再自杀,月华之力是否会选择还是未知数。若是拖得时间久了,她没来得及教导,那象苍岂不要出大事! 越想越麻烦,折澜只能先耐着性子稳住她。 许是折澜说得话句句都在理,楼听许最终捏着小牛剑穗,总算暂时打消了自杀的念头,郑重地跪地拜谢“多谢前辈指点,前辈之恩,无以为报!” 折澜看出她是真的明悟,想起自己对一个凡人如此耐烦,不禁回击 “你方才也是这么说,然后出了我的门便来此寻死,我是不敢受你拜谢。” 她虽是像在挖苦,但字里行间还是打趣居多。楼听许并非木头,自然也知道人家费大力气救了自己,自己却一心求死,实在不可恕。 “晚辈知错,前辈若有吩咐,便尽数讲出,晚辈能做的必当义不容辞。” 还挺正经。 折澜看她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有趣,心里的气也消了“我还真有事要让你做。” 楼听许毫不犹豫,神色一改未改,折澜慢悠悠才说“我受了伤,身中剧毒,又被仇家追杀,现下无处落脚,你可愿收留我待上几日?” 楼听许闻言有些讶异,看看妗美高贵的折澜,肌肤红润,一双美眸顾盼生辉,怎么也不像中毒之症。 但她下意识地相信折澜,想到自己此次专门为了报仇才下山,如今也该回去继续练剑,自己单住一峰,收留她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沧澜宗有阵法,即便是外门弟子出去后都进不来,何况折澜这个彻彻底底的外人? 念及此,她如实相告“晚辈师承沧澜宗,宗门设有禁制,非宗内弟子不可出入,故晚辈须请示师父,方能给您答复。” 折澜一听便皱起眉头——怎么自己救了她一条命,现在要个住处还婆婆妈妈的? 沧澜宗是什么?比她海神宫限制还多吗? 不过看楼听许的神色,应该也不是找借口推诿,折澜勉强信她“可以,须几日。” 楼听许面露难色“师尊正在闭关,不知何时方能出关。” 折澜更不舒服了——你师尊是什么人,就是象苍也无需我等她到“不知何时出关”! 心中微恼,折澜干脆不跟着她了“不必,我自会去寻住处,还犯不着你为此等小事跑前跑后。” 楼听许闻言,犹豫片刻把她拦住“前辈,太古大陆上处处都是弱肉强食,您既然身中剧毒多有不便,还是不要一人独行得好。” 折澜抬眸望向她“你这人甚是有趣,要你帮我,你推三阻四,无需你帮,你又说这些,可是觉得我初到人间,太好蒙骗?” 初到人间? 楼听许略有怀疑,但现在显然不是怀疑人家身份的时候,她赶紧自证清白 “晚辈并非推三阻四,宗门大阵确实存在,前辈一人也确实不妥!” 折澜已经没气可生了,楼听许看上去实在太真诚,那刻板的样子,让她只观察一个头发丝就能知道这人不是撒谎。 难道月华之力的继承人都是这般刻板无趣?这人的木讷怕是比恕浊都更胜一筹。 她看都不愿看她一眼“既然如此,你且带我去你宗门,若我能进入,你便不要多说,如此可好?” 楼听许沉默片刻,并没提出异议,取出剑来欲走,想到折澜似乎并不是人类,应当没有佩剑之类的,她顺口问 “此去须御剑,前辈可有剑?” 折澜不屑一哼,平地便卷起一朵浪花来将她托起。 我堂堂海神,世间海的主人,飞行还要御剑? 楼听许仰头看着半空中的折澜,更加怀疑她的修为。 两人一个御剑一个踏浪,不消几个时辰便到了沧澜宗脚下,一路上还得折澜频频等楼听许,不然她怕是都看不到折澜的影子。 凭着亲传印信,楼听许顺利进了禁制,正要告诉折澜自己去请示宗主的时候,折澜如同撩起一道帘子般撩起阵法,毫发无伤地进了门。 楼听许疑惑地看看阵法,并未被触动。 这阵法只对拜门期以上的大能没有约束力,难道面前的女子已经有拜门期的实力了? 她虽怀疑,却并未怠慢折澜,引着人去了自己的沉水峰。 沉水峰靠近断崖瀑布,终日水声激荡,故而楼听许住的屋子便覆了一层灵力在外头,以做隔绝。 上来的路上她问过了,敬洲还未出关,所以关于折澜在这暂住的事就也只能先按下不说。 沉水峰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楼听许住,另一间因为长久闲置,已经破败不堪。既然留人在自己这暂住,那挤在一个屋子总是不好的。 楼听许把人请进自己屋里,躬身道“前辈稍待,晚辈收拾出一间空屋子之后,才请前辈屈就。” 其他的抛开不说,这人倒是真有礼貌,一口一个前辈,处处行礼,确实谦逊。 折澜略微满意,打发她出去干活,自己则坐在人家屋里左右瞧看。 第10章 赠她神技 桌上有一本翻到一半的剑谱,折澜拈在手里翻上几页,却是平平无奇的剑法,威力不大,却招式繁琐,说白了就是花招。 她想起楼听许前几日和林家打斗之时,也是招软,虽有威力,但并未把她的灵力发挥到极致。 剑修全在剑招,剑招若是空有漂亮架势,可是剑修的致命之处。 折澜沉心凝神,在自己的空间里翻找恕浊之前留下的剑谱。 恕浊醉心于剑招,曾送给折澜不少让她顺道练锏,因为他固执地认为海神锏与剑无异,练习剑招也可通用。 找来找去,还是《抚剑吟》最为合适。 折澜翻阅一遍,愈发觉得满意。 楼听许的剑她看过了,底子扎实,这本《抚剑吟》最苛刻的要求便是基本功。 因为招式刁钻,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刁钻招法,基本功不扎实恐怕难成。 她睁开双眸,手中已有《抚剑吟》。一道白芒,起身捏着秘籍出去找人。 楼听许动作快,说给她重修一间屋子,真就亲自动手,这会儿已经完成大半,看得出是个聪慧认真之人。 她倚在门边,看着楼听许从上午忙到日暮,烛火亮起时,楼听许才满头大汗地收拾好。 “前辈,这几日便权且将就一二。” 折澜粗略打量,勉强满意,问“你觉得你的修法威力如何?” 楼听许一愣,虽然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软弱无力,除月周外,似乎没太大攻击性。若修为灵力旗鼓相当,只凭剑招,我必败无疑。” 折澜满意她的洞察力“你与人相搏,若是败了,多数时候也就等同于死了。剑修最重要不外乎剑招,你既然知道自己的修法差劲,现下我送你一本,你可愿学?” 楼听许闻言有些惊诧,不明白这个人的底细,也不知道她是好是坏,难免戒备 “前辈救得晚辈性命已经让晚辈感激,若赠修法,晚辈实难接受!” 她说得是真话,但折澜不愿听那些文绉绉的,干脆把修法扔给她 “我说给便是给了,练与不练在你。” 她说完便进了自己的新屋子,楼听许看着手里的玉简发愣。 玉简上刻有剑锋凌厉的三个大字——《抚剑吟》。 质地温润,摸着便知不是凡品。 折澜进了屋,屋里便黑了下来。 楼听许抬眸,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小屋,心绪颇不平静,挤满了各种猜测。 这个前辈出现得莫名其妙,又救下自己,能轻易穿过宗门结界,还赠给自己修法。 听她只言片语,她似乎不是人类,那是妖族? 人都说妖族修为高者,容貌惊为天人,有仙人之姿,神女身段,这位的姿色已经完全当得起这样的形容。 莫非,她是妖族修为很高的长老? 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关注,她唯一愿意相信的,就是折澜白日说的,修为大涨之后可以看轮回,去找母亲的转世。 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母亲,楼听许捏紧了拳头,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无论真假,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她也要再见母亲一面! - 翌日,天光微亮,折澜便听到有剑锋破空之声。 她起身出门,循着声响往瀑布那边去,果然见楼听许一手持剑,正挽起凌厉剑花,招招连贯,酣畅淋漓,正是抚剑吟的招法。 这才是有生命力,有威力的修法。折澜颇为满意,《抚剑吟》终究挑得对。 一直到天光乍破,楼听许才收了招式,面前的巨石已经被她数十年如一日劈砍得数不清的剑痕交错。 但唯有今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剑,似乎有心灵相通之感! 这《抚剑吟》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修法! 折澜看着她独自一人站在石壁前回味。 半晌,楼听许唇边勾起一点点弧度。 折澜新奇——明明年岁甚小,却偏偏老成,原来也会笑? 楼听许收剑准备回屋,一转头便瞧见不知站了多久的折澜,愣了片刻后,拜谢“前辈赐的修法……” 折澜赶忙打断“别用你们人类的一套来称呼我,前辈前辈的,听着便老气,你看我可老么?” 楼听许愣住,看她一眼,对上那双脉脉流波的眸子就忍不住要沉溺,赶忙低头。 “不老。” 折澜对自己容貌的自信甚至胜过实力,闻言十分满意地点头。 “不必总说些道谢的话,你的感激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她无法回报折澜,这本修法不是凡物,她现在全身上下的金灵石加起来都换不来。 折澜看出她的无措,才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既在此借宿,理应有所回馈,这修法不过是屋子的答谢罢了。能多住些日子,就当是给我的报答吧。” 楼听许心里暗下决心,等敬洲出关,她一定会请示,让折澜住到不想住为止。 折澜又受了她一躬,也懒得再说不要拜之类的话,视线下移看到楼听许的剑,也是平平无奇,不禁有些好奇她这师父都教她什么。 不是亲传吗?跟她和象苍的关系应该是一样的,怎么从里到外都这么寒酸。 楼听许拜过,瞧着日头也到了早上,因为不了解折澜的习惯,便主动道“前辈若需要进食,尽可与我说来。” 说不让她叫前辈还要叫,折澜不喜欢忤逆自己的人,表情不善,再次强调 “我名折澜,你无需唤我前辈。另外,我对你们人间的吃食颇感兴趣,若是有好吃的,便拿来我尝尝。” 她一边说,一边想着昨天的瓜子就不错,只是不知道那叫什么名字,看样子也方便携带,有空不如再去找些来。 楼听许把她的名字含在心里默念几次,确保自己不会忘,也通自己的名字 “晚……我名楼听许。”她及时改口,折澜有点满意。 “我这只有些粗茶淡饭,您若喜欢,便做与您尝尝。” 折澜没回答,摆手示意她去弄,自己则是在屋子前悠闲地晒太阳。 于是楼听许做好了饭来叫人的时候,便瞧见那人正躺在水做的摇椅上,合着眸子晃来晃去地小憩。 很悠闲。 楼听许再一次对她的灵力操控感到敬佩之至,垂手站在门口许久,直到折澜悠悠转醒,才上前,把手里的托盘放到小餐桌上。 折澜对她的诚恳和规矩很是满意,自己故意假寐这么久,这人依旧规规矩矩,看来这月华之力选择的,确实都是些守礼的木头。 她脚下生莲,婀娜多姿走到餐桌边。桌上的菜每一样都被装在小盘子里,看上去倒是精致。 折澜从未吃过人间五谷,只因她生来便是神,体内的神力不仅是她的修为,也是她的一切。 她呼吸的是澄澈的云雾,饮的是清冽的天河,连飞升的仙都不食人间烟火,更何况她? 所以这次来人间,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尝试了人间的食物。 楼听许看着她居高临下地审视那几道菜,莫名有些紧张,她正在考虑要不要说点什么请她屈尊品尝一下,便瞧着那个处处透着矜贵气的女人捏起一块饼。 楼听许做的时候就考虑到,整张给她吃不符合她的气质,因此特意切成方便拿取的小块,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折澜的视线放到那双筷子上,她好歹也学会了操控木筷,因此用起来也不算费力。 她素手执筷,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后,心里还算是比较满意。 比那天的瓜子要好吃些。 楼听许看着她细细品尝,紧张的感觉去而复返,她尽量不去盯着人看,但浑身上下都传达出“十分在意”,和“等待反馈”的意思。 折澜眯着眼睛吃了两三块,才问“这是何物?” 楼听许“饼。” 折澜看她,楼听许便以灵力在桌上写了“饼”字。 折澜点头,又尝试去夹另一样,这次不等她问,楼听许便主动介绍“这个是后山的蘑菇。” 折澜咽下,看着盘子里长相丑陋的蘑菇,微微点头“象苍果不欺我,世间万物确实各有乾坤,此物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口感甚佳。” 楼听许没想到一个小蘑菇都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更兼听到她口中的“象苍”,猜测大概是她所熟悉的人,她对别人的事提不起多大兴致,因此保持沉默。 吃了人家准备的早饭,折澜也不好擦擦嘴巴起身就走。 素手一招,上次在青山镇里拿的丹药便都落到地上,整整齐齐堆在一处,粗略看去怎么也有三四十瓶。 “你修为扎实,虽然很不错,不过晋升太慢。上次我已经帮你疏通了经脉,人间这几瓶丹药的药性还不算什么,这些都给你了,拿着吃去吧。” 折澜抬抬手腕,矜持地把手交叠搭在腿上。 楼听许看着那些丹药,再看看她,这人好像一个散丹童子。 她迟疑一阵,目光掠过一遍“……我并非每一个都有用,你既然身中剧毒,也是要留些。” 折澜面不改色,对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干脆不理会“叫你收便收下,我不喜欢同样的话说两次。” 她虽长得美,但严肃起来,旁人最先感受到的并非她的美貌,而是那种气质上的压迫感,与她的修为无关。 既然推脱不过,沉默片刻,楼听许蹲下身,把自己能用到的挑出来,其余的拢在一起,看向折澜,意思明显。 折澜…… 这点破东西也要拉扯这么多回合? 她没那么多耐心,带些薄怒“你若不需要便丢掉,本殿说了给你就是给你,推脱作甚?” 言罢,她挂着“不识抬举”的表情,背着手矜傲地去山尖的另一头支了一个水秋千荡去了。 大概是想表达不想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也不要随便去打扰她。 第11章 入北山森林 楼听许张了张口,性格使然,还是没叫她,只看着她在远处的秋千上晃悠悠。 水流在阳光下显现出如玉如琉璃一般漂亮的形态,它是流动的,像是很恭敬地侍奉着,也像是敬仰。 这个人对水的操控程度,超乎她想象的高。 楼听许只能看得清楚她的轮廓,白色的衣裙被风吹着缓缓飘动,她倚在秋千里,随着山风一起晃动,飘飘欲仙。 楼听许看了很久,最后心里只余一句话。 她当真是仙人之姿,确如谪仙,不染凡尘。 不过想到折澜走前说的话,她又有些无奈。 看来是把人惹生气了,她想着,她自称“本殿”,想来在妖界的身份也不一般。 放下这些无关的念头,楼听许蹲下身把那些解毒的,疗伤的,分好类,也一并装入储物戒里。 这是折澜的好意,如果折澜用不着,她当然也不会辜负她的好意。 她的储物戒短短一天便多了很多东西,一本修法,一大堆丹药,看上去总算不像以前一样空荡荡了。 收拾好东西,楼听许盘腿坐在蒲团上,吞下一枚融气丹。 折澜说得没错,虽然她的基础很牢,但毕竟修行太慢,始终停在原地是没有任何益处的,所以必要的丹药辅助很重要。 融气丹乃是玄阶丹药,可以提升服用者对灵气的感知力,能在四个时辰内提升双倍修炼效果,只对元婴以下修为有作用。 她虽然才结金丹,但灵力被压缩得至精至纯,此刻用丹药也没什么影响。 丹药依旧放到嘴里后便化作灵气融入骨血,霎时,楼听许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是粘稠的灵气,感知提升,她不敢耽搁,抓紧时间吸收丹药。 另一边的折澜早就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感受着身边的灵力波动,稍稍满意——这人虽然木讷,但好在也懂变通。 - 第二天一早,楼听许为了弥补昨天把人惹恼,特意做好了早饭,加了几个新式样给她品尝。 看看天色尚早,她并未打扰,只把饭菜放在折澜门前,套了一层灵力暂时保温,便提着剑下山了。 融气丹她并没有浪费,四个时辰一动未动,一直在吸收灵力。 外界的灵力入体后,被那个忽然出现的月白色旋涡吸收压缩。 按理来说要修行到元婴期才能凝聚气海,她这个不知道算不算气海,反正作用是一样的,都有提纯压缩和储存的作用。 敬洲还未出关,她也不好意思问折澜,因此只能先由着它存在。 整整四个时辰,她也才突破金丹中期。 不过也足够满足了,若没有丹药,她至少也要过几个月才能摸到金丹中期。说到底,还是要谢谢折澜。 折澜。楼听许默念这个名字,一笔一笔记着她给的恩情。 沧澜宗传承几千年,地大物博,甚至拥有自己的猎兽森林,就在北山山脉脚下。 里边最凶不过高级妖兽,多数都是为了磨砺沧澜宗弟子所用,所以并没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危险。 楼听许此次下山,就是为了接一单任务,获取任务点,兑换那本早就看上的轻功修法。 于剑修而言,第一重要的是剑招和修法,第二重要的就是身法。 如果剑招飘逸而肉体不够灵动,那和靶桩也没什么区别。 敬洲虽然把她带回来,还收为亲传,但留下的东西很有限,关于修法这一类的东西,一向都是她自己找。 “楼师姐,您确定要接这个吗?”发任务的小师弟一脸担忧,“这斑斓蟒可不是好对付的,没有金丹巅峰恐怕拿不下。” 楼听许长得美,又是敬洲的首席亲传弟子。刚上山的时候还未筑基,短短十年便已经金丹了,整个沧澜宗除了新来的弟子,很少有人不知道她。 美人面如皎月,性格沉稳如水,冷若冰霜。十年未下山一次,除了上课就是练剑,这样的人整个修仙界都找不出几个。 她来接任务的时间也不少,每次来都能引发一次小规模围观。 楼听许并未改变主意“就这个。”她说完主动接过任务牌,收进储物戒抬脚便走。 【任务·猎杀斑斓蟒。奖励任务点。】 轻功修法需要十万任务点,楼听许已经八万七,之前没到金丹,一直不能接任务点多的,现下总算不用杀些小妖小怪了。 她御剑下山,直达北山山脉,落了地,步履平稳地进山。 山脉空气潮湿,外围都是些低阶妖兽,楼听许并未动手,目标明确去沼泽寻斑斓蟒。 她刚刚靠近,便听到沼泽周围似乎有打斗声。 楼听许并未耽搁,隐匿身形,几步便跃到树上,自上而下俯瞰战局。 原来是几个本门弟子正在和一头爆野熊缠斗。 爆野熊是黄阶妖兽,还未启灵,不算那么难对付。 但它体毛浓密,天生克制水灵根修法,加上强悍的皮肉,防御力也是一绝。 三个男修士各自穷尽浑身解数,符篆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堪堪破开爆野熊的一层防御。 楼听许隐匿在树上,见实在战况胶着,抬手一剑提饮,霎时将它击退。 爆野熊怒吼一声,四处查看,借着这个间隙,其余三人各自使出杀招,几声爆鸣之后,爆野熊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妖丹缓缓漂浮在空中,看来是成了。 楼听许收剑,并没有现身抢功的想法,正欲离开,后颈忽然一阵阴寒之感。 她下意识捏紧了剑,猛地回头时,一双绿幽幽的竖型瞳孔正与她对视! “嘶——” 眼前的大蟒缓缓扭动着身子,身上斑斓花纹遍布,翠绿的蛇瞳带着些许戏谑。蛇信子都快吐到楼听许脸上! 楼听许毫不犹豫,当即甩出一道月旋,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边还有三个同门弟子,他们三人对付一头爆野熊尚且费力,断然不能把他们也牵扯进来。 斑斓蟒体表覆盖着坚硬的皮甲,月旋打在它脸上如同被弹了一个脑瓜崩。 它起了怒意,如楼听许所料,紧追而来。 区区一个金丹中期,它还不至于过于防备。 斑斓蟒是这山脉里少有的蛇类灵兽,其攻击力防御力和速度都是玄阶灵兽里顶级的! 可怕的是它开了一半的灵智,因此对付起来也难免要注意蛇类阴毒的天性。 灵兽先是分天地玄黄四个阶段,在这四阶段中,灵兽们每三百年有一次开启灵智的机会。 若能把握住成为启灵灵兽,就会比没有启灵的更加强悍,也更具智慧。 一般来说,灵兽开启灵智之后会自行前去莽兽荒野,寻求妖神的庇护。 所以但凡留在人间,要么是凶兽,要么就是被圈养的,或者低阶灵兽。 楼听许边跑边留神,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斑斓蟒,知它是个凶兽,被逮到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不得已只能加快速度。 她一边身形灵敏地跳跃,一边蓄势折桂斩,脚踩到一棵树上,扭转身形的同时,白芒劈斩过去。 斑斓蟒毫无防备,只能硬接这一招,强悍的皮甲也终是被楼听许的强力一击斩烂了皮肉。 绿色的血流下来撒在路过的树丛里,树叶都被侵蚀,发出“滋滋”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使它的瞳孔现出危险的气息,恼怒的“嘶嘶”吐信子,更加敏锐地捕捉楼听许的位置。 与丛林中的生死搏斗不同,春光明媚的沉水峰上,折澜一觉醒来,便闻到门口的香气。 神六感皆胜过人类,她能分辨出这不是昨天吃过的,心情颇好。 开门一看,几个金灿灿的小点心摆在门口的桌子上,还有一层灵力盖着。 嗯,虽然呆愣,但知道如何服侍人,也不算无可救药。 折澜把昨晚给的负分掰正些许,拿起一块小口品尝。 清甜的口感顿时将她俘获,一直到吃完几块糕点,才发觉做饭的人不知何处去了。 神识散布,楼听许并没在沉水峰。 折澜皱眉,再扩大些范围,一直延伸到北山境内,在山脉发现她被一条大花蛇追得狼狈。 这蛇在她眼中还不如三岁孩子的威胁大,因此并不紧张。 她食指捻动,给自己弄了壶茶,悠哉地使出镜未磨,全方位地看着她被追。 嗯,天气甚好,比起昨天还少些无聊,不错。 折桂斩令斑斓蟒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停滞,但换来的是它更加恼怒地追杀。 楼听许心知如果比速度,就是在以己之短较敌人之长,她的灵力有限,迟早会灵力耗尽,成为它的腹中餐。 原本她想着先到沼泽,设个陷阱什么的攻其不备,现在情况不同,原来的思路只能被舍弃了。 事到如今只有转换思路,破釜沉舟! 主意已定,楼听许故意减速,露出力竭的假象,诱导斑斓蟒拉近距离。 毕竟追逐许久,斑斓蟒对她演出来的力竭信以为真,眸中闪过兴味,速度只增不减。 伤她的女人近在眼前,斑斓蟒已经认定自己完成了这次的狩猎,它张开腥臭的嘴,自腹腔之中传出一股极强的吸引力! 楼听许感受到自己被拉扯着往后,心知斑斓蟒如愿中计。 她当即将全身灵力汇聚在剑身,一脚蹬在树干上,借此改变自己的身形。由竖直逃窜,变为躺倒的姿势,横过身体面向斑斓蟒。借助踢蹬树干的冲劲和斑斓蟒的吸力,横剑在手冲它全力划过去。 她右手持剑,左手指尖白色光芒凝聚,贴在剑柄上,瞬间滑到剑尖,承载了磅礴灵力的剑身嗡鸣着,震动着,白光大盛! 抚剑吟! 她双手持剑,拼尽全身力气稳住剑身,使其保持横向稳定。 斑斓蟒心知上当却也来不及停止,变数本就发生在一息之间,加上它自身的吸引,这一招它是非接不可! 第12章 捕杀斑斓蟒,争修法 斑斓蟒借着惯性向前,楼听许全力攥着剑柄,侧着身子横向和它相撞。 剑身只在斑斓蟒的口角停滞了片刻,身体便随着斑斓蟒冲击的惯性和吸引力,在它刺耳的嘶鸣声中被楼听许整个划开! 这一招对于灵力的消耗是巨大的,灵力耗尽,楼听许落在地上,身后是随之掉落的,被从空中划开的斑斓蟒。 周围的植物被它的血液侵蚀,楼听许躲到一边,绿色的妖丹缓缓飘起,其中蕴含的妖力十分浓郁,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其蕴含的力量。 楼听许找了两颗丹药原地恢复,储物戒中的任务牌自己飘出来,吸收了足够数量的斑斓蟒的血,证明任务完成。 在另一边看的津津有味的折澜愈发对这个继承人满意—— 她一开始就知道硬碰硬没有胜算,所以铤而走险以智取胜,胆大心细,沉稳果决。 既然不是庸才,那助她成神,想来不会那么难。 她这样想着,把对楼听许的初步观察传信给象苍。 看着看着,楼听许还没吸收完,反而有三个男修士靠了过来。 正是刚才楼听许帮忙的那三个。 为首的胡凯大着胆子走到斑斓蟒身边,看见它这死状,一股凉意从头顶直通到脚底板。 “这是,楼师姐吗?”另一人道。 胡凯不敢靠近“是,我曾见过几次,想不到她的实力进步如此之快,短短十年就能从筑基到这种水平,这可是斑斓蟒,竟被穿膛划开了!” 另一人也凑近了看“我说,这斑斓蟒浑身可都是宝贝,反正楼师姐正在恢复,我方才过来之前就已经布置了迷雾,她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我三人把这斑斓蟒平分了岂不是好?” 有人开了头,其余人自然也犯不着再继续装得多正直,都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自己多拿一份,别人就少拿一份,当即开始商量怎么分。 折澜摇头,对这类短见自私的人类难以报以怜悯。 她朝镜中打去一道蓝光,水汽冲到楼听许眉心,迷雾的致幻效果顿时消失。 那几人商量的正起劲儿,你要肚子我要头,还没来得及切呢,一道剑气忽然掠过,将他们挨着的那棵树生生斩断。 一声巨响之后,树上的鸟雀惊叫着飞走,三个人也吓得如梦方醒。 “!!!怎么回事!!” 三人下意识拿出剑,回头一看,却是楼听许。 她素手执剑,剑身流动着白光,应是看穿他们意欲何为,正站在斑斓蟒前边,一言不发,眼神淬满寒霜。 三人当即剑都要软了。他们才筑基,对上能以一己之力杀掉斑斓蟒的楼听许,哪有一点点胜算? “楼师姐!”胡凯赶忙讪笑一声套起近乎“那个……楼师姐果真修为不凡,竟能一人斩杀这孽畜,我们……我们只是路过,您,您忙着。” 三个男修一个比一个笑得勉强,紧忙跑走了。 楼听许并未追赶,半路被劫宝是常有的事,她也没办法把这样的人全都杀光。 只是刚才,那股凉意,为什么和自己被林洪威压震晕的时候,那么相似。 这次难道又是折澜暗中相助吗?可她远在沉水峰,要如何才能把援手伸到这里来? 斑斓蟒的血腥味已经扩散开来,很快就会有其他妖兽赶来觊觎。 楼听许按下多余的想法,把斑斓蟒的尸体硬塞进储物戒之中,掐头去尾的才勉强装下,然后迅速离开北山山脉。 实在是斑斓蟒的体型过于庞大,她的储物戒不过是个中级储物戒,能装东西的空间也就那么点儿。 出来已经将近一天,楼听许带着斑斓蟒的尸体,朝兑换阁飞掠。 她全速返回,踏入兑换阁的时候,刚好瞧见一个光头男修正在柜台前吵吵嚷嚷。 楼听许记得他,是三长老的亲传,马冲,火土双属性灵根,算是攻守兼备。不过脾气急躁,修为应该也是金丹中期。 楼听许并未参与,把储物空间的斑斓蟒尸体拿出来,顿时摆满了三分之一的大厅。 发任务的师弟惊为天人“楼,楼师姐,您,仅用一天就完成了?” 楼听许颔首,按照规矩,越难的任务,完成时间越短,就可以增加一定程度的兑换值。 楼听许这个速度,本来只能给她五万兑换值,时间这么短,直接翻倍。 马冲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上前看看被砍成两半的斑斓蟒,啧啧称奇 “楼师妹,你如今是什么修为了?竟能将这畜生砍成两半!” 楼听许并不想过度招摇自己的修为,因为过些日子就是四大宗门弟子大比了,过早暴露实力没有任何好处。 她不说话,马冲也没觉得尴尬,围着斑斓蟒转了几圈道 “不过楼师妹,我看凭你一人之力,恐怕难把它拿下,莫非有人相帮?” 楼听许并未回答,指指那本修法“我的兑换值,兑换那个。” 那是本玄级修法,虽然品阶不高,但胜在稀有。 身法类的修法本就稀罕,因此一个玄级就已经足够吸引眼球,所以标价如此之高。 发任务的师弟赶忙答应“是是是,我这就帮您拿。” “慢着!”马冲突然打断,“你方才说这个不许兑换,怎么她一来,又能兑换了?” 弟子一愣,讪笑“马师兄,我是说您贡献值不够,所以不能兑换,但楼师姐有十八万七千点,可以兑换修法。” 他解释完便把修法取出,正欲交给楼听许,被马冲一把抢过去拿在眼前 “且让我看看这修法有何神妙!”他轻蔑笑道,“楼师妹,不妨先借我看上几日,待我参悟透了,便还给你,如何啊?” 马冲不但是三长老的亲传,还是三长老的亲孙子,在沧澜宗年轻一代里都无人敢惹,平时便强取豪夺惯了,楼听许早就听说过他的人品。 但修法不能让。 她直视马冲,毫不退让“不借。” 周围的其他弟子纷纷被她这勇气吓到,缩在一边等着看热闹。 “不借?!”马冲眉头一竖,“楼师妹,趁我还跟你好言相商,最好别不识抬举,不然我这剑可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他的剑是一把地级宝剑,是三长老耗尽心血帮他寻来的,楼听许的视线在那剑上多停留了几秒,依旧态度坚决。 “凡事都有规矩,你既不守规矩,便无需多言。” 楼听许出剑,不过是敬洲给她的那把玄品剑,武器上没有丝毫优势,甚至像是做完了人家那把宝剑的废料做的。 折澜看在眼里,心里直摇头—— 这人倒是穷酸,好歹也是个大师姐,怎么连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看来还得给她找点好东西。 那边的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马冲还从未见过同辈之中有人敢跟自己叫板的,气笑了,一把抽出自己的长剑“好啊,那我们今日便以修为来论论高低!” 楼听许并未开口,只是那流动的灵力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战意。 马冲暴喝一声,剑光大盛,剑身瞬间被烈焰吞噬,似乎是镶嵌了火属性的灵石所带的附加效果。 虽然楼听许的灵根是个谜,没人见过她的灵力形态,但也因此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一个正经灵根都没有,纵使实力再强,能强到哪去? 马冲也是如此想的,且楼听许的身材和面相看着都没有那么强横,这也就让他扭曲了“她独自一人斩杀斑斓蟒”的事实,认为是有人相帮。 楼听许面露凝重,以折桂斩硬碰硬接下马冲的烈焰卷,两股能量相撞,对比于马冲那边的视觉效果,楼听许这边只有一道十字光弧,显得单薄又寒酸。 但也就是这么单薄寒酸的光弧,不但顶住了刺目的火焰,还抵消了这个技能。 马冲颇感意外,战意也被点燃,几个踏步便冲到楼听许面前,凌乱的剑招看似毫无章法,但却攻守有道。 楼听许一边抵挡,一边观察其中妙处,对抗几个回合之后才发现不是剑招,而是—— 步法! 明白这一点,楼听许停止后退,一招提饮将马冲震退,马冲脚尖点地又冲过来。 楼听许站在原地不动,一直到马冲的剑尖距离面门只有几寸的时候,她一手抚剑,剑身轻吟,一道白光震出去,马冲整个人都倒飞出去,她的灵力也再一次即将见底。 抚剑吟乃是神技,是恕浊自创剑招,其中蕴含多重精妙。 借力打力,灵逸非常。加上楼听许被压缩得极为精纯的灵力,仅仅是把他震飞已经留了手。 马冲横着剑抵挡,一直被迫退出大厅才堪堪停止。 一招就把马冲震飞,这样的招数前所未见,围观的弟子们登时对楼听许怀有莫大的敬畏。 马冲都被震飞,换成自己不得像那斑斓蟒一般被劈成两半?! “你输了。”楼听许淡淡,克制着发虚的身子,仍旧站得笔直,“修法。” 马冲咬着牙,众人注视的目光让他恼羞成怒“还没完呢!你一开始也没说怎么算输!” 楼听许皱眉,看他这副无赖样子,也不欲多说。 他是打定了主意不会交还,为了一本修法争执不休也没必要。 虽然她说是敬洲的亲传,但她知道,自己没人撑腰,闹到最后也会是自己吃亏收场,不如罢手。 有些东西,没有能力的时候去争取,最后也会变成怀璧其罪。 马冲正在酝酿用什么话反驳,却见楼听许已经收了剑,转身离去。 “喂!”马冲不服气地喊她,“这修法你难道让给我?” 楼听许并未停步,一句话也没说便御剑回了沉水峰。 这下子目睹这一切的弟子们对马冲更加有微词了,看他的眼神藏着隐晦的不屑,众人各自交换着眼神散了。 马冲捏着那本修法气得面目都扭曲,他低头看看,使劲把它扔在地上,一道火光把这个刚刚还为其大打出手的修法烧为飞灰。 “什么垃圾东西!你以为我稀罕?!你施舍谁!!!” 第13章 赠朝宗,赠踏流 见人回来,折澜收了镜未磨,支着下巴坐在门前的桌子边等人进门。 不过片刻,一道白色流光便落在地上。 两人目光相对时,这副好像折澜在等她回来的画面令楼听许愣了片刻。 她垂眸看到折澜面前的光盘,心里有些安慰,走上前来,点了下头当做打招呼,然后拿起盘子就打算离开。 折澜还以为这人回来最起码脸上会有点脾气,想不到她不但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然。 好,不但木讷,还极其闷葫芦! 折澜挺不住了,“且住。”她把人喊住,“此物我留着没用,你拿去吧。” 楼听许转头,折澜面前漂浮着两样东西,一个类似腰带一样的细绳,蓝白相交,带着银色暗纹,另一样则是一块玉简。 不论是哪样,看上去就不便宜。 楼听许下意识便想拒绝“本就承蒙前辈诸多帮扶,尚未报答……” 折澜不爱听她那些,轻轻一挥手,那根细腰带便缠上楼听许的腰。 任务是带你成神,随便送点什么都这么推辞,那我要猴年马月才能传授你真东西? 楼听许多的都是白色的衣服,只因人间修士自认清高,以为自己已经超脱凡尘,所以理当穿白色,因此上四宗都是以白色的弟子服为主,卖的也都是些白色布料。 这根腰带成了她一身素白的点缀,牵在她腰上窄窄一条,煞是好看。 实际上这是折澜的腰带之一,所以也是神器,附带的储物空间连折澜都未曾填满过。 她之所以送她,也不过是因为在镜未磨中看到她费尽心思塞斑斓蟒尸体,嫌她太穷。 楼听许垂头,看着那个好看的玉带,除了惊奇,就是愧于接受,折澜阖眸,躺在摇椅上悠哉道 “我不喜欢沾过别人身子的东西,你若不要便丢了吧。” 这楼听许啊,不但木讷,肯定也最是勤俭,本来都没啥宝贝,定然舍不得丢掉。折澜如此猜测,神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果然被她猜中,楼听许听她这么说,哽住,不知该说什么。 折澜见她没再拒绝,舒心些许,那枚玉简也化作一道流光冲进楼听许眉心。 “……这!”楼听许眉头一皱,头一次被这么强硬地送东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东西取出来还人家。 折澜总算看她万年平静的脸上出现另一种情绪,玩味道“你看都看了,背也背了,再与我推三阻四?” 楼听许有些无奈,她只能认命地又记上两桩折澜的好。 见她没再拒绝,折澜才解释“这玉带呢,算是你们这边的储物戒吧,能装很多东西,具体多少我也不知,你可装装看。” “还有刚才的玉简,是一本身法修法,我没找到更好的,你先学学这个,若是感兴趣,我便找点更好的。” 楼听许一言不发听她说完,麻木冷然的心忽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似乎是经历了凛冽冬日后,遇到春天的逐渐回暖。 那个把自己唤醒的凉意一定是折澜,她看到自己的窘境,甚至看到自己在兑换阁发生的所有事,所以才精准地给了这两样她最需要的。 她的馈赠,如此雪中送炭,当真如百年冰川迎来第一缕炽热,令她心头覆盖的坚冰有机会消融。 眨眼过去两个多月,这两个月里,折澜每日听得最多的除了瀑布声,就是剑气破空声。 她经常一边吃着楼听许给她弄的吃的,一边看着楼听许专心致志地练剑。 少女的身形已经完全发育,脸蛋和气质俱是不俗,尤其那双淬满冰碴的眸子,含着凛冽剑意一扫而过的时候,简直叫人心都颤。 只可惜气质太冷,身上的气息太过死寂。 她似乎对这个世间没什么留恋的,折澜知道,若不是自己以“修为高了可以见到母亲”这种事诱惑着,楼听许大概早就会死在她们刚见面的那天。 可这个诱惑不能吊她一辈子,折澜把玩着手里的玉石,想着是不是叫斥妄找找那个魂魄,若是还在鬼域游荡,或许可以让她们见上一面。 依照人类的年纪来算,楼听许大概有三十几岁了,但对于修仙者来说,一切不过是才开了个头。 她的世界里只有练剑和练气,现在偶尔练练厨艺,刻苦程度可见一斑。 折澜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每一个月神都是剑痴,照这样下去,是不是楼听许迟早也要钻研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剑招来? 那倒好,就不用给她找修法了。每次给她找一本修法,实在不易。 折澜的空间里各种修法数不胜数,原因在于——她尚在象苍身边受教的时候,象苍把她看做拂云阙的顶梁柱来教导。因而所有属性的修法和神技、兽技,都让她看了学了,所以每个路数的修法都有些。 是以在那么多修法中找一本合适的,总让她甚是为难。 正这么想着,楼听许又在半空中摔下来。也幸好她反应够快,用灵力把自己托住,才没重重摔在地上。 折澜叹气——这人哪哪都好,聪明努力又刻苦,就是在参悟身法上实在愚钝。 两个月之前给她的《踏流》修法,一直到今天,仍旧没有入门。她似乎对大地的踏实感领悟得精妙,唯独对气流的感知实在不能开窍。 现在的境况就是,每天上午看她剑法灵动赏心悦目,下午就看她摸爬滚打惨不忍睹。 有那么难吗? 折澜叹气,看她又一次笔直坠落,终归是坐不下去了。 修法是她给的,学不会不要紧,若是因此影响道心可得不偿失。再者修炼太慢,她可没那么多时间在人间和她耗着。 罗袖轻展,折澜收起椅子,轻灵迈出几步,便施施然走到楼听许身后,神念一动,一道水波将楼听许接住。 楼听许讶然落地,回头见是她,恭敬拜道“多谢前辈。” 折澜已经不止一次纠正她这个叫法,奈何人就改不过来,她已经麻木了,指正 “修踏流,须得放下种种心事,它是个高阶修法,若是修行之人心事太重,欲念过多,自然难以托起沉重之躯。” 她的点拨适可而止,留给这人自己明悟的空间。楼听许垂着眸子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歉然道 “那——这修法当是与我无缘了,我自知心中执念过多,但桩桩件件,都不是我可以放下的。” 母亲的死,儿时的难,怎么都是打死的结,只有彻底割断的份,绝没有解开之法。 折澜见她如此说,并未劝她为了追寻大道理应有所舍弃之类的话。她经受过亲眼目睹恕浊消散的痛心,便更能理解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折澜提着楼听许的衣领,往前踩出一步,落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破空踩在瀑布上方,并无前缀,也没有那么多花哨的动作,单纯的实力瞬移。 楼听许惊讶地看着她,对折澜的实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评估。 瞬移破空法,还如此流畅,恐怕要高过拜门期,可过了拜门期就是飞升,这人飞升了总不可能还在世间,也不会有人能伤的了她。 虽然相处几个月也看不出她哪儿受伤中毒了。 难道她是妖族的高手,有自己独特的秘法? 折澜不在意她怎么猜测自己的来处,因为她根本不会猜到,“海神”这种存在于故事里的人物,没人会相信就在自己身边。 随着折澜的到来,水流如同收到指引一般,在折澜放任靠近之后,便讨好地变成桌子椅子。 折澜也毫不客气,舒服地坐下,理好裙摆,给楼听许丢了一个避水诀,让她站在瀑布下。 “去这下头站上一炷香,然后再回来告诉我,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为什么。” 楼听许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照做了,她纵身落入瀑布之中,有避水诀的帮衬,衣角都未曾沾湿一点。 过了一炷香,楼听许又吃力地回到折澜面前,老实回答 “水流之下只有碎石。共有大块石头二百一十四颗,略小的数不胜数。石头被水流冲刷的很干净,颜色各异,附有少许灵气。” 折澜点头,引导着问“石头怎么会有灵气。” 楼听许顿了顿“水流蕴含灵力,积年累月冲刷石头,故石头也沾染灵气。” “那你来说,石头自存在起,便被如此强劲的水流冲击,无一刻放松。不但没有被摧毁,反而还分走了水流的灵气,是也不是?” 折澜凝视着她,将道理碾碎说给她听。 楼听许眸光一顿,似乎明白了折澜的用意“您是要我,暂时放下执念,不一味念着仇恨不放,先学会《踏流》,再谈其他。” 修法摆在那儿,先学会了再说,何必在此刻钻牛角尖。 折澜满意点头“看来你喜欢这儿,要不然怎么能在这儿就能想通道理,既如此,便在此处练习吧。” 楼听许回头看看声势浩大的水流,想到那些圆润的石头,一直在高压环境之下,尚能挣扎出自己的生存空间。 她生而为人,如何比不上石头? 楼听许心中多了许多信心,才要道谢,折澜已经看出她的想法,先一步回到那天的山崖上。 看来那处成了躲清净的地方,楼听许只好按下道谢的心思。 第14章 突破元婴! 事不宜迟,她运转着灵力,念动着早已烂熟于心的法诀,冲到瀑布下边,开始在摸爬滚打地往上爬。 在这儿修炼身法要比在地面上难上百倍,首先水流的压力抛开不谈,自上而下的水无处不激荡,若想躲开所有的水滴显然不可能。 折澜看着她反反复复地站起倒下,逐渐有些犯困,便眯在椅子上小憩。 夕阳渐沉,沉水峰被橘黄色铺了遍地,瀑布也染上一层金色。 楼听许整个人都被水流冲刷得不成样子,避水诀已经支持了一天,到了此刻,也难免式微。 待到天幕从橘红转为漆黑,楼听许终于成功以踏流的身法,从水底闪身到折澜面前。 折澜被吵到,悠悠转醒。 她抬眼看看天色,再看看眼前狼狈不堪的人,对楼听许的毅力再一次欣赏不已。 哪怕只是暂时放下深仇大恨,也是不容易做到的。 楼听许能在一天之中领悟诀窍,成功运用踏流挣脱瀑布的束缚,足以证明她的天资和坚韧。 她的发丝软趴趴黏在身后,衣服也已经完全贴在身上,只有送她的腰带朝宗,还保持着干爽的样子,且因吸收了足够的水汽,泛着莹润的光芒。 尽管狼狈不堪,但能看得出,此刻的楼听许还是分外喜悦的,一双眸子少了些漠然,只是她不爱说话,所以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反应。 对于天才型学员,只能走严苛的路子,才能让他们一直保持上进。这是象苍无形之中传达给折澜的教育方式,而今折澜也受其影响,处处都像她。 “我都教了你,你仍旧学了一天。”折澜伸了个懒腰,“回去吃个恢复灵力的丹药,准备冲击元婴吧。” 楼听许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元婴了?” 折澜没说第二遍,带着她回到小屋前面,背着身子往屋里走,边走边道 “突破讲求心气平和,若连此关都过不去,那还谈什么往日仇怨。” 她说完这句话,门也刚好关起,徒留湿哒哒的楼听许立在院里。 楼听许看看月色,皎洁清辉洒落遍地,仿佛润物细无声的浸润感令她似有所悟。 折澜的话,是要她记得放平心态,不要轻易气馁吧? 楼听许再一次郑重地朝折澜的方向深深拜谢,而后回房准备突破。 如今她的抚剑吟已经入门,抚剑吟共七式,她对第一式已然能熟练运用,出其不意,算是她的杀手锏。 其余的修法,她放弃了威力最小的月旋,提饮也只当格挡之用。 右手食指中指在腰带前轻抹,心念一动,两瓶固气丹便出现在手中。 有了朝宗,以往的储物戒就完全失去了用处,标记灵魂印记之后,朝宗更像是一个全自动的管家,在她想到某物的时候,能瞬间出现在手中,比之前自己翻找强了太多。 她不禁低头看看这条泛着温润光泽的腰带,想到那日折澜强势塞过来的画面,心中无限感激。 再者,这么好的东西,定有名字,明日问问折澜吧。 她这样想着,吃了丹药盘腿坐下。 折澜说得对,若现在整日都想着那些仇恨,本就是违背了修仙者的修炼意志。恐怕不等自己再去报仇,便已经走火入魔了。 林洪也是元婴期的修为,自己若是再去,势必要等到分神期才有绝对的胜算! 她现在需要的,只有变强。 心念归一,再无其他杂念,楼听许运转灵力于丹田的月白色气旋,静静感受着外界的灵力被压缩净化,身体变得愈发轻盈…… 夜色寂寂,折澜在旁边的屋子逗弄以水幻化的小妖兽。 她能感受到楼听许在旁边突破,也能感受到离此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气势比楼听许强上数倍的气息也在摸索突破。 按她这几个月的了解,那人估计还有几年便会突破到拜门后期了。 想不到这个沧澜宗,也是有些底蕴在的,凡人修仙不易,本就是逆天而行,他能修炼至此,足见这人的天分和实力。 不过仍旧是比不上楼听许的,折澜看向楼听许的方向,唇角微勾。 “若是你的话……恐怕用不了五十年,就能到他的境界了。” - 楼听许的突破足足持续了七日,第八天凌晨,破晓的光刺破黑暗,她总算睁开双眼。 泛着寒意的桃花眼蕴满灵气,呼吸吐纳之间,月白色的光芒流通全身。 她起身,骨骼肌肉之间传来的清爽感令她甚是满意。 总算突破元婴了。 楼听许呼出一口气,也不管此刻是什么时辰,提着剑就跑到外头演习自己所有的修法,包括身法踏流。 如今修为更上一层楼,剑招和身法自然也不能生疏,务必要做到融会贯通才行。 从凌晨到旭日东升,楼听许一刻也不曾停歇,在瀑布下的身影轻盈蹁跹,犹如鬼魅。 折澜被她一直砍个不停的剑气吵得不行,过人的六感搅扰得难以安眠,饶是神的宽容,也终于忍无可忍。 楼听许正满意于自己基于踏流和月圆延展出来的新技能,忽然一股极强的吸力把她整个人从瀑布下边提了上去。 楼听许大骇,奈何全身的修为被锁的死死的,她不过一个呼吸便被水流凝成的绳索悬空着吊在折澜面前。 折澜虽是笑着的,但能看出她眼角和唇边的危险意味,怕不是那么开心。 以这种方式和人见面还是第一次,楼听许有些尴尬,下意识想弯腰才发现无法施礼。 “前,前辈。”她还记得打招呼。 折澜微笑抬头“可是突破元婴了?” 楼听许点头,秉承着以往的谦虚“侥幸。” 折澜吸了口气,把一早上的闷气吐出,音调也冷下来 “若一身力气没处使,闲着无事,便去做饭。若不愿,便去你们宗门那个任务阁找事做。再半夜三更起来练剑打扰本殿,你就和这沉水峰一起去海底喂海妖去吧!” 她说完便将楼听许甩进厨房里,意思很明显。 还是想让她做饭。 楼听许在被拍到门板上之前以脚尖点住,轻飘飘落在地上,心虚地看了一眼被甩过来的方向。 好凶,是被自己吵醒了所以不开心啊? 她推开门查看食材,边做边思考折澜刚刚说过的话。 这位前辈对水似乎有超乎寻常的掌控力,刚刚也说把自己沉到海底去喂海妖,她应该是海里的妖兽。 若说海里,还能驭水的高阶妖兽,最强大的不过爆水鲸鲨。 可折澜不像是残暴无端的人,难道还有其他的人类不知的高阶海兽? 这个问题想不出答案,楼听许决定一会儿去藏书阁看看,是否有能够提供思路的典籍。 吃过早饭,折澜的火气消减不少,主动建议 “这几日我常听闻有人提起什么秘境,你不妨也去问问,毕竟刚刚突破,历练才能更快掌握实力。” 楼听许有些惊讶——想不到她竟会帮自己留意这些事。 她起身,正欲拜过之后再去探听,就被折澜制止 “我并不愿接受人类跪拜,你若听不懂,便把耳朵割下来喂海妖。” 上一秒还是充满危险的笑眯眯,下一秒就冷脸了,叫楼听许不敢吱声。 看来还是介怀大半夜被迫听她练剑。 楼听许将将停住自己即将下拜的腰,直起身后,犹豫再三点了下头,化作流光下山去了。 折澜整整裙摆“莫非是好言相劝听不得?她惧怕海妖?改日不如抓两只过来教教她道理。” 下了山,楼听许直奔中殿。 沧澜宗包含各长老执掌的峰,敬洲因为是整个沧澜宗的实力担当,身上并无职务,只管修行就好,所以独居一处无人打扰。 除了主殿之外,所有的消息、兑换、悬赏、发布任务之类的事务都在中殿。 楼听许本是想去东殿的藏书阁,路过中殿的时候,果然看到许多人都围在一处观看。 她想起折澜提过的秘境,也走过去。 一张散发着浅蓝色光芒的帖子浮于上空,是掌门和众长老贴出的,和折澜听说的不差——再过半个月,就是青鸟秘境开启的日子。 传闻几万年前,神兽青鸟于人间化形,搜罗了不少修法和法宝,意图招兵买马对抗莽兽荒野。 但后来,青鸟遭部下背叛,被妖神捉走管束。 此后青鸟化形之处,每隔三百年便会打开一次,只有元婴以下的人才能进去一探究竟。 所以太古大陆上的大小门派都会带着自己的弟子,到这个相对公平的秘境去找找机缘。 沧澜宗作为上四宗之一,肯定也不会错过。想去的弟子修为须在筑基后期到元婴之间,每个长老名下只可去五名,按实力高低,前五名才有资格进入秘境。 看好规则和时间,楼听许又去藏书阁待了大半日,并未查到关于海兽的线索,便回了沉水峰。 她几个呼吸便回到沉水峰下,远远看见一个同门等在那,瞧见她回来,上前把她拦下。 “楼师姐。”他先行了礼才道“我是掌门的二弟子徐迟。师尊叫我传话,二长老门下只有您一个亲传弟子,且还未出关。所以出发那日,您需要带着二长老门下的四名内门弟子一同前往。” 楼听许双目含霜,面对长相俊美的徐迟也好似看待草木一般,闻言只是略略颔首,气韵风度远超同辈修士。 徐迟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浮想联翩,红着一张脸退回去了。 第15章 入秘境 楼听许走到小屋门前的时候,已经有四个师弟师妹在平坦地方上等候。 因为还没注意到她已经回来,此刻正一个个围着坐在水椅上的折澜,讲山下的趣事。 一个女修颇为大方地把自己上次出门换的板栗拿出来“折澜姐姐,您来尝尝这个!” 折澜从未见过,拈在手中“这是何物?” “与瓜子无二,也须剥开才能吃。”女修主动给她示范了一下,剥开壳,香气顿时飘到鼻尖。 折澜颇感兴趣,两只手指轻轻一捏就捏碎了外壳,放进口中浅浅品尝,满意地点点头。 除了这个献宝的,旁边还有个帮着倒茶的,还有一个附和着高谈阔论的,四个人里就一个内向人,是个男修,站在一旁小幅度地笑。 楼听许压下疑惑,走到几人身后,淡淡启唇“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我沉水峰。” 几人安静一瞬,回头看见居高临下的楼听许,一瞬惊艳过后,顿时赶紧个个都站好,立在原地身姿端正,吃板栗的也顾得上擦擦嘴巴。 为首的男修拱手道“拜见大师姐!我等都是师尊门下的内门弟子,我叫穆行,这是星瞬,还有平安平静两兄妹。我们四人通过了参加青鸟秘境的比试,有个师兄让我们来寻您。” 楼听许刚才就被交代过了,也没有不带他们的道理,没说拒绝,只是音调淡淡地和他们说了一下时间和地点。 她不擅长与人交际,也不愿浪费时间花在这些地方,因此无论是声音还是口吻都带着明显的疏离之感,叫其余四人不敢套近乎之类的。 折澜看她立在众人面前,鬓发高挽,白衣飘然,腰系玉带,肩平腰细,眉目清绝,面无表情之时不怒自威,确有仙风之姿,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满意。 如今倒也像是个大师姐的样子,哪还看得出在水里摸爬滚打的狼狈。 她不禁唇角微翘,看她说完了话,问“可交代完了?” 楼听许闻言点头,折澜便朝几个小孩招手“那便莫要理她了,你们且继续说与我听,那个把娘子抛弃的男人后来如何了?” 师妹星瞬看看楼听许,见后者并未阻止,便行了礼之后又去折澜身边蹲下开始说 “他后来娶了好几房妻子,夜夜贪欢,据说后来连修为都没了!” “竟有此事?” “当真!我还听说啊……” 楼听许看着聊得耳热面酣的两个人,终是没有阻止,无言去厨房做饭。 半个时辰之后,四个人离开,楼听许也刚好把饭食端在饭桌上。 她看看折澜身边的板栗皮数量,怀疑她大概是吃不下什么东西的。 折澜问“秘境的事可打听清楚了?” 楼听许并未隐瞒“打听清楚了,只有元婴中期以下的修为才可进入,半个月后开启。” 折澜合着眸子,这个青鸟秘境她也知道,是许多年前妖神纵兽擒拿青鸟之后的时候遗留的,那只青鸟现在还挂在纵兽的门口做门铃。 青鸟偷盗宝物无数,其中大多化为修为被吸收。它被收服之后,因为其中还有足够的灵气支撑,所以秘境每三百年开启一次等候主人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既然青鸟秘境还可以打开,那想必里边的宝贝也还没有被人拿走。 或许有能给楼听许替换的剑也未不可知,念及此,她道“我与你同去。” 楼听许自然也想她同去,或许可以找到些灵丹妙药治疗她不太明显的“伤势”,但她的修为…… 听她不语,折澜掀起眼皮看着她“你觉得我会被拦下?” 楼听许缓缓点头“或许我可去寻一粒压制修为的丹药,只是不知前辈是何修为,若是太高恐怕……” “不必,这天上天下,还没什么地方是我去不得的,你只管准备你自己的,到时候争夺抢杀,我可不会帮你。” 楼听许怔了片刻,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施了一礼之后便自去修行。 - 半个月转瞬即逝,楼听许刻意在这半个月精进了踏流的身法,只为应付秘境之中可能发生的一切突发情况。 虽然不确定有没有和她修为相当的,但若遇到些旁门左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天光大亮,沧澜宗的弟子们都穿着整齐的宗门法衣,内门着蓝袍,亲传皆是白色法衣加银冠束发,十分好区分。 折澜隐匿着身形站在楼听许身侧,听着那个白胡子长老絮絮叨叨说完,众人总算一同出发。 到达秘境之前,所有人都要一同坐飞舟前去,入秘境才能各自分散开。 楼听许特意寻了个僻静之处,还想着以免折澜被人发现。 但折澜早就在登上飞舟的时候便离开了——好不容易来一次人间,各处都走走才是正经事,浪费时间坐什么飞舟? 反正楼听许始终不可能彻底消失,她若要找她,只需片刻就能用镜未磨捕捉到她。 飞舟在天上飞了三日,终于抵达一棵十分粗壮的大树顶上。 大树粗略一观足有几千人合抱的粗壮,枝叶繁茂,飞舟停下的一瞬间,树冠中虽有鸟鸣,却并不见鸟雀受惊飞离。 “好了!”三长老嗓音浑厚,“都下去列好,莫要乱了!” 白衣弟子们闻言纷纷下了飞舟。楼听许起身,穆行四个人不敢多看,生怕人多眼杂的走丢,眼睛只跟着自己的大师姐,紧随其后。 折澜再回来的时候,放眼望去,整个山坳里边都是各门各派的弟子,好在以法衣便能区别宗门。 她感应到玉带朝宗的气息,不消片刻就找到楼听许几人,静静站在她身侧,听到穆行在给楼听许介绍 “……那边玄色劲装的都是破象宗的弟子,修刀法;绿色长袍的是浮鹤宗的,修符篆;红色的是姻缘门的弟子,修媚术。” 楼听许不如他交际广,听他介绍一遍,大略知道上四宗的弟子都是什么样就好,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几大宗的长老聚在一起便是些客套说辞,其余的小宗门也是各自团结,互相商讨组队。 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眼前的青翠古树终于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绿色光芒。 “秘境开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都朝那个方向看去,人人都是摩拳擦掌。 “诸位既然知道规矩,也不是第一次来,个人顾好自身安危,三个月后此树便会将所有人都弹出来,切莫忘记!” 姻缘门的老妇说完,手中的法杖敲在地上,顿时荡开一圈圈涟漪,桃红色的光束将姻缘门的弟子们围在一处。 姻缘门的弟子纷纷闭上眼睛,转眼便消失在原地。 折澜看看她手里的法杖,是一个传送阵法之类的法器,看样子是先把自己门下的弟子都传送到早就选好的位置了。 其余各宗见状也纷纷按照计划好的,将弟子们传送进去。 折澜看看那棵树,人类看不出什么,她却一眼辨别,不过是一个树灵幻化的虚影,实则这棵树挡住的是一个漂浮在半空的旋涡。 她没什么好忌惮的,区区树灵又能奈她何,背着手大大方方进入。反倒是树灵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进入,登时惊骇不已—— 主人走的时候设了禁制,为防止有朝一日回来时,宝贝都被人类掠夺一空,特意设了结界。非上界神力高深者不能进入,否则就会被弹出去。 这人是谁?如此轻松便进来了? 它幻化成虚影偷偷查看,不期被折澜逮到,刚从屋里出来,还没爬墙跟呢,就被一根水凝成的绳索牵扯着,拖到一个女人面前。 女人姿色昳丽,一看就是天上天的仙人,树灵不敢怠慢,约束着眼睛不敢乱看。 折澜睨着他“我知你为青鸟守着老底,被囚禁多年,若你愿意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自会放你自由。” 老树灵闻言,憧憬自由的心思有一丝丝复苏的迹象,身体顿时叩拜在地,有些试探道“请问您是……” 折澜并未多言,阖眸之时,双脚已然悬浮而起,额头浮现深蓝色海神印记,脚下自中心向外延展出蓝金神之印证。 “吾乃海神折澜。” 字字轻灵悦耳,却穿透力极强,一股自然的威压延展开,树灵整个身子都觉舒适不少。 这真的是神!能让世间万物都感受到亲和包容的神! 老树灵惊得眼睛变成和嘴巴变成一样大的空洞,想到自己自由有望都快哭了,赶忙拜服在地上。 “下界树灵,参拜海神殿下,您想知道什么,老灵绝不隐瞒!” 折澜收了印证,言简意赅“青鸟将她舍不得的好宝贝都放在哪儿了,一一详细说与我。” 第16章 入秘境(二) 楼听许五人跟着传送一同被传到一处小溪边,周围并没有其他宗门的人,看来是各宗门长老已经提前说好分开传送,尽量避免争抢资源。 “走吧。”楼听许淡淡开口,便走在前头,准备和其他长老的弟子脱离。 这么多人一起走,就算是一朵花都得被拆成几十瓣,本就毫无意义。 “楼师妹!”马冲早就看到她,见她要走,急忙把人喊住。 “我们之前才说好要有一场比试,你不会忘记了吧?” 穆行闻言跟着楼听许停下脚步,小心道“大师姐,这?” 楼听许转身,眉目冷然“我并未和你有此一约。” 马冲冷笑“莫不是那日比试过后,你怯了,所以要当个缩头乌龟?还二长老唯一亲传,依我看,不过是一介女流!若是怕了就直言,我又不会不放过你。” 他话音一落,三长老门下的人都开始帮腔“是啊!若是怕了我们马师兄也可直言呐~” 平安闻言听不下去了“修仙之人修的是君子之道,你们那么多人对我们大师姐指指点点,是何用意?!” “有你什么事?!”马冲刺道,“还是说你要替她出头?” “真是红颜裙下多狗熊。” 几人开始哄堂大笑,平安气得脸都红了,抽出剑就上去拼。 见状,马冲的身后也有一人持剑接住,两人在狭小的战圈里来回斗了数十回合,依旧没分胜负。 马冲看的不耐烦,又扔进去一人,以一敌二,穆行见状也赶紧去帮忙。 楼听许心知秘境只有三个月,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天了,如此浪费时间并无意义,灵力操控佩剑将两对人分开。 “哟,楼师妹愿意把头伸出来了?”马冲讥讽道。 楼听许收剑,既然这人咄咄相逼,那也不必再给他留什么情面。 她上前一步“若你能接住我这一剑,便是我输。无论输赢,都不可再纠缠,如何?” 接她一剑?马冲不屑一笑,一个金丹中期在那神气什么?自己可是才突破了金丹后期,剑也强过她,她楼听许凭什么这么嚣张?! 再者,这可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他持剑在手,答应得痛快“好啊!若是楼师妹输了,那你从今往后每日都要来我峰上,为我献茶,如何?!” “你欺人太甚!”平静怒而出口。 楼听许将她挡在剑后“无需多言。” 她凝聚灵力于剑尖,折桂斩已经愈发纯熟,如今不用蓄力便能用出比在林家的时候两倍的威力。 更兼她已突破元婴,以现在的修为,蓄力击出的折桂斩自然非同小可,也不是一个草包马冲能接下的。 同为元婴都要费些手段,何况马冲不过是金丹后期。 硕大的桂树渐渐变得形神兼备,十字白光附着其上,飞速朝马冲而来。 锋锐的压力如同坚冰附着其上,被锁定的感觉令马冲额头都冒出细汗。 他本是玩味的神色顿时不得不认真,看着飞速接近的桂树,感觉到这不是自己单凭硬抗就能接下的,赶紧手忙脚乱地拿出几张防身的符纸。 到底是轻敌大意,没能一开始就准备好应对,所以符纸还未全部激活,桂树便撞在他的防护上。 这一下顷刻间把他撞出几丈远,比上次在任务阁飞的可远多了。 众人惊呼一声,再看楼听许的眼神明显都不一样了,纷纷低着嗓子小声讨论。 平安愣在原地,看看飞出去的马冲,再看看自己气定神闲的大师姐,甚至发丝都没乱。 只一招,就把金丹后期,还有地阶宝剑加持的马冲震飞?这得是什么实力! 马冲痛苦地爬起来,来不及开口骂,不得不坐下调息—— 本来秘境之中就是谁有命谁才能活,现下他为了抵挡刚刚的折桂斩已经用了四成灵力。 幸而楼听许念在同门情谊并没下杀手,不然他这会儿都能直接出去了! 这个女人,她短短几个月竟能进步至此!难道已经突破元婴了?? 马冲后怕地调息,挑衅的心思是一点都没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仇恨都显得如此多余。 “走吧。”楼听许收剑,把那四个定在原地的人叫醒,然后抬步走在前头。 几人被楼听许偶然展现的实力惊得不敢说话,老老实实跟在后头。 楼听许看看几人,最弱的是星瞬和平静,筑基后期,其次就是穆行和平安,金丹初期。 既然是同一个师父名下的弟子,她确实有义务提点照顾。 “你们可有需要的东西。”她问。 两个师妹看看她,弱弱道“我们,我们想,寻点培灵草,回去找人炼制培元丹。” 培元丹是冲击金丹期的必要丹药,当初她是吃了敬洲留下的一颗,也算有所了解。 楼听许颔首,又看向两个师弟。 穆行赶忙道“大师姐,我想要一把剑,因为我的剑断掉了。” 平安神色坚定“大师姐,我只想变强,我不在乎外物,只要能有所成长,此次秘境便是值得的!” 楼听许闻言点头“入了秘境,有什么你们需要的便尽快拿取,切勿在一处逗留过久。秘境之中人数众多,我也并非一定护得住你们。” 几人都感激地点头——秘境之中确实变故甚多,若是他们自己行走,肯定捞不着什么好东西,还有可能被人洗劫一空,有楼听许愿意带他们当然最好不过。 往前走了几里路,楼听许敏锐捕捉到对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抬手制止几人继续前行,专注地看着那边的动静。 几个呼吸之后,楼听许看到熟悉的裙角,顿时身心都放松不少,解除了警惕状态。 可走在前头的并非折澜,而是带路汇合的老树灵。 它在这儿看守的日子久了,不修边幅,满脸都长着怪模怪样的树根,全靠这些树枝来探听周围的动向。 如此可怖的东西顿时把平安等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这这妖物!!” 平安马上把剑抽出来,做防御状。 楼听许要更相信折澜,并未惧怕,上前意图给折澜施礼“前……” “啧。” 她硬生生咽下“辈”字,小心看着折澜的表情,憋住没说。 “这不是妖物,是树灵。”折澜解释一句,众人闻言皆放下防备,却不免还会偷偷打量。 “你们聚在这儿做什么?” 楼听许道“正准备去外围采培灵草。” 折澜闻言看向树灵,树灵赶忙狗腿地在自己背上揪下两棵淡绿色的草递给折澜 “殿下,这是上好的培灵草,一直在我背上舍不得摘的,如今甘愿送予小友!” 楼听许闻言,对折澜的身份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没见过人间的餐食,却对妖兽有如此强的支配能力,果然是海里的高级妖兽。 其余人哪还听得着什么殿下不殿下的,眼睛盯着那两个冒着绿光的培灵草都发直。 这成色,怎么也得几千年的吧?!!她们这点阶段,用一个十年的就完全够用了,这几千年的培灵草还不得卖出一座仙府来? 折澜看楼听许“还有呢?” 楼听许示意两个师妹接过培灵草——既然是折澜带来的人,那自己接受就好,怀疑或者推拒显然都会惹她生气。 星瞬二人激动地一人捧着一棵培灵草。 穆行见状也止不住地眼热,赶忙道“姐姐,我需要一把剑!” 楼听许对他的称呼略有不满——如此轻浮,叫外人听去,岂不是要对折澜多生揣测? 折澜却不以为意,受人拜俯久了,早就厌烦了那些刻板的礼教。 树灵没用折澜提醒,自觉地把长满树叶的枝条伸进肚子里,掏来掏去找到一把玄阶长剑来。 长剑看上去似乎是木属性的,剑身被绿色的光华覆盖,看上去熠熠流光。 虽然同样是玄阶的,但是楼听许那个可没有这个花哨,显然也不及这个有威力。 “这虽然是一把玄阶长剑,但其上镶嵌着一颗金刚石,防御力和攻击力都有不少提升,且送予你!” 树灵伸展枝条,将长剑递给穆行。 穆行摸着长剑爱不释手,高兴得都忘了拜谢。 平安见状主动上前“我方才已经和大师姐说了,我没什么需要的,因为我才金丹初期,实力低微,只想提升实力!” 既如此,树灵也省下了,笑道“那殿下,诸位,请随我来。”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要跟着去哪,但看折澜跟着,楼听许也没犹豫走在折澜后边,就也都乖乖追上去。 一路上树灵的话尤其多,和几个年轻人聊得甚是投机,大概是这秘境三百年一开,着实令它寂寞,所以话密得从出发一直到停住脚都没停过。 几人站在一处被藤蔓遮挡的洞口,往里看,黑漆漆不见一物,还散发着腥臭的味道,看上去就像是个脏污之地,哪有放宝物的样子。 “这就是我说的那处地方了,此处虽然有上好的机缘,但是凶险程度也甚于其他地方,你们可千万小心!老灵实力低微,进去也是被吃掉,就不陪同了。”树灵笑眯眯道。 折澜颔首,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打听到其余宝贝的位置,就不用它继续跟着。 她挥挥手“去吧,你身上的印记已被我祛除,自可离开这方天地,去寻你的自由。” 树灵闻言,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即深施一礼后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17章 杀咽血蛭 情况不明,平安率先走近,准备钻进去看看究竟,却被一道水绳索拉了回来。 折澜把他栓在身边“有人来了,你们且先看着吧,莫要做那出头鸟。” 平安惊骇于折澜对水流的操控力,心里顿生敬意,连连点头。几人都躲在旁边,隐藏身形,等着人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三人出现在几人的视线范围里。 平安算着距离,若是按照这几个人出现时的速度,那恐怕一盏茶前还在百里之外,想不到这位姐姐竟能探到这么远的范围! 为首的青年模样,长相十分刚毅,一头墨发被他束起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穿着黑色劲装,是破象宗弟子。 他的背上背着一把直体长身环首刀,约有三尺长,泛着红色光芒,只看气势便能知道他修为不低。 中间是一个穿着红色衣衫的女子,衣料甚少,以纱为主,并未携带任何兵器,看上去应该是主修媚术的姻缘门弟子。 最后边是一个穿着浅绿色法衣的少年,明眸善睐,唇红齿白,虽未开口,但那一身的书卷气却给人以翩翩公子的风姿。 这三个人,一个破象宗,一个姻缘门,一个浮鹤宗,倒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凑在一起了。 “二位,如今我们三人同时到此,这孽畜不如是谁所杀便归谁,如何?”破象宗的黑衣少年道。 姻缘门的女弟子苏眠娇笑一声,甫一开口,字字句句的音调都是酥到人骨子里的韵味。 她掩唇轻笑“秦师兄一路护我到此,若真有机缘,我自是不争了,全看你们二位如何处置。” 被叫做秦师兄的人又去看那个翩翩少年郎“那宁师兄以为如何?” 宁鹤年微微摇头,警惕地看着四周“秦师弟,这分赃的事暂且不要先提了。依我看,此地有如此浓郁的血腥气,再加上这洞的位置,五黄灾星飞临,大凶之兆!定不是个普通妖兽,单凭你或我一人,恐怕不行。我们三人合力,还有几分把握。” 秦承炎向来对卜算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不屑冷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物,还能挡得住我!” 他执意要一个人把妖兽引出来,宁鹤年苦劝无果,只能由他去,和苏眠躲在暗处准备偷袭。 秦承炎灵力燃火,附着于刀上,用力朝前砍出一道火弧,火弧瞬间冲进洞中,隔了几息却也毫无动静。 秦承炎愣了几秒,如法炮制再来一次,依旧没有声响。 穆行见状羡慕地叹了口气“让他们捡了便宜!这妖兽是不是恰好出去觅食了?” 折澜并未回答,反问楼听许“你怎么看?” 楼听许淡淡摇头“这洞中必有妖兽,血腥气如此浓郁,它不可能是出去觅食,现在还没动静,或许是因为它察觉到我们许多人的气息,所以故意唱空城计。” 折澜满意点头,穆行张了张嘴,不再言语。 空地上的秦承炎也和穆行一个思路,在此期间他又斩出一记,依旧没有动静后,面露喜色,朝身后的两人摆手“这洞里的孽畜不在!我们进去!” 苏眠闻言率先出去,宁鹤年却依旧觉得不对劲,他的卦象从未算错过,刚刚已经显示他们三人有难,这又不是个好地方,这会儿怎么能说进去就进去呢? 他越想越不放心,把两人叫住“你们先等下!里边还不知道是什么环境,如此贸然进去恐有不妥啊!” 秦承炎闻言,把刀都收在背上,冷哼一声“宁师兄,你未免过于担忧了吧,如此畏首畏尾,如何寻得机缘?也罢,师弟先行进去了!” 他话音一落,闪身便进了洞里。 苏眠站在原地左右为难,最后一咬牙朝宁鹤年摆手“宁师兄我也去了!” 宁鹤年又急又无奈“你们……唉!” 结果苏眠虽然进去了,但没过几个呼吸就被撞飞出来,把她撞出来的人正是秦承炎。 两人摞在一起,从洞口划过半空直直朝宁鹤年砸过去。 “我的妈呀!”宁鹤年吓得赶紧掏出一张符篆,符纸被冲进灵力,变成一个金色的大圆盘,稳稳接住两个人。 紧接着,地面微微颤栗,洞口的颤抖尤为剧烈,隐约能看到一个东西似乎快要破土而出。 平安面色一变“大师姐!好像有东西钻出来了!” 几人更加敛神凝气,大气也不敢出。 宁鹤年察觉到地面的颤抖一脸苦相,拍拍苏眠也不苏醒,秦承炎也毫无反应。 他赶紧把这两个人都拖到草丛后边,拿出一张隐匿符把三个人的身形都藏好。 这就是符篆师的尴尬之处,符篆确实也有相当恐怖的威力,只不过如果没有强大的修为支撑,那画出来的符篆就也只是普通威能而已。 眼前三人中武力值最高的秦承炎都被拍得不省人事,他那几张符篆就算有几个威力强的,肯定也没办法一击必杀,到时候符篆用完,他们三个必死无疑。 景况可谓千钧一发,洞口不住地散发出黑气,一股极强的恶臭扑面而来,不过几个呼吸,宁鹤年的符篆刚刚起效,洞口便钻出来一个只有血盆大口的大虫子。 它身躯呈现灰白色,一张大嘴长满了牙齿,张开嘴的瞬间,一大滩粘液也掉在地上,看得人直反胃。 “这是什么东西!”穆行看见折澜挥袖在几人周围放了层蓝色的光圈,猜到应该是结界一类,故而惊呼出声。 平安神色凝重“这是咽血蛭,看这个长度,还是个成年咽血蛭,他们恐怕有大麻烦了。” “为何?那个长得俊俏的不是已经用了隐身符吗?”星瞬问。 平安叹了口气“咽血蛭没有眼睛和鼻子,全靠血腥气寻找猎物,它的攻击方式是先打伤猎物,记住气息之后,无休无止地追杀,直到吃掉猎物。” “啊!”平静惊呼,“方才他们两个都被撞飞了,想必也一定受了重伤!” 这话说得不假,因为这会儿咽血蛭已经爬到宁鹤年面前,居高临下地以那张血盆大口凝视他。 宁鹤年被它腥臭的口气熏得直干呕,那些粘液怕都是有毒的。 如此近的距离“对视”,他也不敢赌自己藏得够严实,赶紧掏出一张威力最强的爆破符打进咽血蛭嘴里,而后自己拖着两个人就开始没命地跑。 咽血蛭被炸了一下,嘴里冒出浓浓的黑烟,痛苦地哀嚎一声,恼怒至极,甩动后半截身躯拍向宁鹤年。 宁鹤年一边大喊“不不不不不不”一边竭力躲避,最后被咽血蛭的尾巴扫到腿,整个人像陀螺一样转了几圈,摔在折澜几人面前,咳出一口鲜血来。 折澜神色一凛,忽然在他的血中隐约感受到山神之力,赶忙拍出一道蓝色水浪,将咽血蛭生生逼退。 咽血蛭头昏眼花,嘴里因为爆破符的缘故是大片的溃烂和灼伤,不住地嘶吼着。 楼听许见折澜出手阻止,明白她的意思,主动提剑在手,一声不响冲在最前。 “大师姐!”平安见状,也马上跟上,穆行咬了咬牙,反复权衡之下,也只能跟上。 咽血蛭的愈合能力极强,它的嘴里泛着紫色的泡沫,不过这么会儿功夫,惨叫声也小了不少。 “大师姐小心!这家伙在疗伤了!”平安提醒道。 楼听许颔首,先以月周试探其实力,白色光圈带着斩杀之意直逼咽血蛭。 正在疗伤的咽血蛭感受到威胁,不再大意,溃烂的口中喷出黑色汁水,竟将楼听许的月周腐蚀了! 楼听许皱眉,躲开溅过来的黑色汁水,身形一跃,自半空中便挥下一记折桂斩。 却也同样没能免掉被腐蚀的下场。 “大师姐别用灵力了,这畜生好似能腐蚀灵力一般,要用无形的攻击才行!” 听平安这么说,楼听许仔细思索一阵,有了其他想法。 所谓无形的攻击,不过是因为被攻击之人捕捉不到形状,所以如果自己凭借身法和速度能接近它,也能杀了它! 巨大的声响把秦承炎震醒,秦承炎咳出一大口血,看着眼前白衣翩飞的身影大喊“道友且住!这孽畜是我先发现的!” 平静简直无语“如果不是大师姐救你,你早就被吃了,还争机遇呢!” 秦承炎闻言面色微红,恼火地盘腿坐地,赶忙恢复状态。 折澜则是在不远处静静观战,她看出来楼听许似乎是想以速度和近战取胜,这的确是唯一的方法,只是却要小心那些黑色的水,若是被沾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平安也在提醒“大师姐小心它的毒汁!它的弱点应是在下腹部!” 楼听许并未搭话,运转踏流,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咽血蛭。 但咽血蛭也不是傻的,下腹紧紧贴着地面,楼听许无论怎么劈砍它的背,都无济于事。 黑色的汁水落在地上朝周围扩散腐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朝折澜所在的位置扩散过去了。 楼听许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心急,当即毫不犹豫祭出自己的杀招。 只见她左手并指抚过剑身,耀眼的白色光芒随着剑尖的穿刺,一同没入咽血蛭的后背,穿透力之强,竟直接贯穿它的身体! 第18章 黑羽凤凰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