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野兽们的荣耀》 第1章 抢嫂子! 轰! 一声爆炸声响传出时,许朝阳正趴在三楼的窗边望向窗外。 齐市外,江桥方向,震耳欲聋的机械轰鸣声不断传来,穿着屎黄色军装的一米半半们藏于坦克、装甲车身后涌入齐市时,宛如嫩江黄汤倒灌,顺着街道流淌而入。 坏了! 头顶钢盔、灰蓝色军装外绑着九龙带、脚踩军靴、还拎着一挺花机关枪的许朝阳连忙回头喊了一句:“嫂子,你好了没有?日本子进城了!” 许朝阳,讲武堂二期学员,毕业后跟着吕大麻子在马占山手下干排长,老顶是吴俊生。 后来‘马爷’接管黑省防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吕大麻子升任团长、许朝阳升任连长,大家伙都觉着该享福了,谁知道‘马爷’一甩膀子和日本子干上了! 当时手底下多少兄弟在劝,可马爷脑袋摇晃的拨浪鼓似的,就说了一句话:“老子给不了你们荣华富贵,可咱他妈能给你们一次当男人的机会!” 这句话的意思谁不明白? 张小个子的种藏在关内不敢回来,让全国人戳着脊梁骨骂,连个上海帮会的流氓都敢指着他鼻子威胁,最终还得杜月笙出面摆平,丢人不?! 马爷不想那么活着,吕大麻子只能听从大哥吩咐,可他吕大麻子这次离开齐市去守江桥却并没有将许朝阳带走,而是将其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吕大麻子说:“马爷打定主意要和日本子拼命了,这是东北人的最后一根脊梁,咱绝对不能拖后腿!” 许朝阳当时就说了一句:“愿意跟大哥刀山火海!” “哈哈哈哈……”吕大麻子豪爽的一笑,将话锋一转说道:“你就拉几把倒吧。” 许朝阳刚要梗起脖子,吕大麻子第二句话就到了:“不是瞧不起你,是大哥这回有事求你。” 吕大麻子用双手扒着许朝阳的肩膀,拿脑门顶脑门的说道:“这次大哥要是回不来,你嫂子,就全靠你了。” “多余的话不用说,我也不问,大哥就一个要求,孩子得姓吕,行不?” 吕大麻子攒下的家业,他不惦记了;那如花似玉的娇妻,提都没提;单说了一嘴刚刚出生六个月大,还在怀里抱着的孩子! 他紧盯着许朝阳的眼睛,说了一句:“咱哥俩是过命的交情,自打直奉大战中你救了咱的命,哥就没亏待过你,被‘马爷’瞧上以后,头一件事就是将你调了过来,眼巴前儿哥就这一个要求,你咋默默唧唧的呢?” “行!” 许朝阳刚应下来,吕大麻子立马挪开了脑袋说道:“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一会儿部队开拔,伱带几個信得过的弟兄留下,大哥从牙缝里给你挤几挺花机关出来……兄弟,记住了,只要听见什么不好的风声,立马带着你嫂子——滑!” 许朝阳哪知道吕大麻子说出来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啊? 他们才得着部队在江桥之上击退了以‘修桥’为名的日军消息,酒碗还没端起来,就听说日军主力第二师团到了,隔天,日军再度增兵,从朝鲜又调来了部队。 打这儿开始,许朝阳这心里便不踏实了起来,立马带着手底下最信得过几个人,住进了吕家。 这不…… 轰! 一颗炮弹在洋房不远处炸开,倒卷黑烟的火光直冲天际。 许朝阳此刻刚转过身去催促,打算让嫂子快点收拾,不必要东西就别带了,身后的玻璃在这一声爆炸的震荡之下化为了齑粉,纷纷坠落。强劲的气流顺着窗框涌入房间,将他生生掀了一个跟头,后背冲下的砸在了地面上。 “大哥!” “姐夫!” 手底下和许朝阳关系最近的两个人听见声响冲入了房间,当时许朝阳都被炸晕了,是两个亲戚摩挲前胸拍打后背又给把魂拉了回来…… 啊! ‘许朝阳’一睁眼,就看见两个人影在自己眼前晃悠,还没等说话,楼下又冲上来一个。 “不好了,鬼子!” “鬼子摸过来了!” ‘许朝阳’还在迷糊之中,但,只有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讲武堂毕业的奉军许朝阳了。 他是在因为在网上看见那些网络喷子逢‘东北’IP就骂,愤而参军的‘许朝阳’; 是在部队拼尽了全部力气才勉强入‘特’,又在‘老特’立下了三等功之后,考入军校,最终都混进了团部的‘许朝阳’。 可拥有十一年兵龄也没能等来一战的好战分子、期待通过穿上军装为东北人正名,让那些逢‘东北IP’就必提当年的网络喷子闭嘴的‘许朝阳’,在没等来战争时,却等来了老父离世的消息。 身为人子,他不忍心让老母独居,最终只能选择转业,回到了地方军博馆成为了一名副主任。 每天端着茶水看报纸的日子可能是老百姓最期待的终极理想,但,这对于渴望上战场的士兵来说,就是折磨。 许朝阳甚至一天都不愿意在军博馆待,只要有假期就带着老母亲全国各地的旅游,表面上是为了尽孝,可实际上,他是按耐不住自己那颗渴望硝烟的心。 于是,带着老母亲去京城旅游时,他面对雍和宫的神佛雕像立而不跪,不是因为信仰,而是他觉着这帮玩意儿不灵。否则,自己暗自祈祷过那么多次,怎么一场战争都等不来呢? 当然,他也替自己所在那个时代的老百姓庆幸,可这对于一名军人来说,太平静了。 回到酒店后,有儿子陪伴还能畅游全国的老母亲很开心,临睡前,问了一句:“刚才,你在雍和宫许了什么愿?” 许朝阳半开玩笑的回应了一句:“打日本子。” 老母笑着瞪了他一眼,说了句:“现在是和平年代,你上哪打日本子去?净扯!” 许朝阳也笑了,他觉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等送走了老母,他就打算辞掉军博馆的工作,去境外重新找回年轻时的憧憬…… 谁曾想! 这一觉竟然睡穿越了,还穿越到了同名同姓的许朝阳身上。 “连长!” “日本子摸过来了!” 许朝阳顿时就站直了身体,弯腰捡起地上的花机关枪的瞬间…… 唰。 整间屋子的灯暗了下来。 许朝阳估计应该是日本子攻入齐市后,破坏了电力供给,他按照原来的记忆刚从腰上摘下挂着的老式雕花手电,便立即抬起了头。 冷冷的说道:“和他们打弱光!” 第2章 超越时代的战术 单兵素质是如何体现的? 反正不是像日军似的,将枪端在腰腹之间,用脸探索漆黑环境下的房屋。 对,从楼上拎着手电和花机关枪的许朝阳刚和手下找掩体藏好,就看见几名日军砸开了房门,小心翼翼的弓着腰、端着枪走了进来。 他们没有将三八大盖顶在肩窝上瞄准前进、更没有先往漆黑的房间内扔进来一颗‘香瓜’,而是选择直接带人摸了进来。 这个行为要是出现在‘老特’,估计尾巴根儿都能让大队长给踢飞了! 不,这种人就没资格进‘老特’,因为‘老特’从来不替人哄孩子。 洋房一楼,许朝阳蹲在实木楼梯后面,借着月色偷瞄眼前的几个人影,选择这个位置的原因,是夜幕的楼梯下阴影最重。 当为首一名日军到了身前两米处,他猛的探头出去,冲着那名日军脑袋打开了手电。 唰! 一道昏黄的光线在漆黑的环境下出现了,那名日军很配合的、松开了紧握枪械的一只手去挡脸,拿手去遮挡光源。 此时此刻,他的枪口在单手握持的情况下,搭在了地上,这主要是源于这些一米半半的身高。 啪! 光源只短暂亮了一下,许朝阳就立即将其熄灭,紧接着,扣动了花机关枪的扳机。 哒哒哒! 眼前的日军胸口顿时炸出三股血雾,许朝阳凭借自己站姿单持95式步枪,可以在全军比武打出百米靶5发40环的成绩,当场报销了这名日军后,立即扔下了左手手电,改单持为双握花机关枪,冲着他身后的日军持续开火。 哒哒哒! 哒哒哒哒! 许朝阳抬手十发子弹就打了出去,随即张嘴就喊:“补枪!” 他不是没子弹了,更不是害怕,而是怕9mm子弹打在日本子身上给他们留口气儿,造成抽冷子扣动扳机伤着自己的失误,需要有人协助。 哒哒哒哒哒! 躲在门口的一挺MP18于许朝阳的嘶吼下现身,这把枪和许朝阳的射击节奏完全不同,属于是扣死了扳机绝不松手那种,子弹画着横切面扫过房间那一刻,许朝阳猫着腰骂了一句:“我去你妈的!” 整个人以卧姿快速趴在了地面上。 他要气疯了! 有这么开枪的么? 这他妈不是不分敌我了么?! 可他转念一想,这时候的奉军有什么单兵素质可言?尤其是在他这么个现代‘尖兵’的眼睛里,那就是一個拎着火器的雏! 花瓶在子弹的撞几下被打碎了,门厅的老座钟被子弹一头扎进了表盘后,仰面顶在墙上,墙壁上的墙皮被子弹擦过时、直接暴飞,整个屋子仿佛挨了一顿暴雨梨花针。 咔。 直到许朝阳听见了枪械空击声,才算是抬起了头,再看屋子里,日本子正在满地哀嚎! 这些人中有腰部中弹的、有肩部中弹的,除了前三个被许朝阳击中胸口的日军已经死透外,剩余的全都半死不活躺在地上扯着脖子叫嚷。 而仅剩的几个日本子在看见先冲进屋的人遭遇了枪击,扭身调头就跑! 此刻,被炸碎的窗框处,再次探出了两个花机关枪的枪口,冲着他们背后开始扫射——哒哒哒哒哒! 窗台上的枪口吞吐着火舌,为这残破的夜晚添加了一抹绚烂。 几名拿后背接子弹的日军,在密密麻麻的弹雨下,身躯被完全穿透,还没等跑出院落就已经成为了倒地的尸体。 许朝阳这才从屋里爬起来,利用枪械中剩余的子弹,冲着这些哀嚎日本子的脑袋扣动了扳机,挨着个在他们脑袋底下崩出一团血污后,转过头冲楼上喊了一句:“嫂子,下楼!” 什么叫单兵素质? 单兵素质不是对器械使用的熟练度,是在战场上的最优选择! 许朝阳自从得到了日本子摸过来的消息后,看见这支日军小队宛如岩浆甩出的弧线一般冒进到了胡同口,就在心里设计了一套成熟的打法,否则不可能喊出那句:“和他们打弱光。” 能见度较低的环境,又被称为低光环境,在咱们这边被称为‘弱光’,在低光环境且没有夜视仪和IR设备的情况下,手电的突然点亮和关闭,能使人由于光线调整短暂致盲。 有了这种硬控效果,加上花机关枪在三八大盖面前的绝对优势火力,许朝阳这个于部队混了十一年的‘尖兵’,就不可能输!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在火力交错时,会不会造成误伤,所以他才只带了一个人从楼上下来,毕竟冲入洋房的日军只有一个日军小队。 可他就忘了一点,在日军不熟悉超越这个时代的‘弱光战术’时,自己手底下的奉军也同样不熟悉,这群人就不是当初在‘老特’和自己日夜配合,睡一个屋、抽一盒烟、对嘴儿喝一瓶酒还在瓶口留下口臭的战友。 “啊!” 抱着孩子的女人打楼梯上走了下来,闻着满屋子的血腥味儿那一刻,双手搂紧了孩子发出了一声惊呼,同时,脚步不稳的向后退了一步。 “姐夫!” 打空弹夹的年轻小伙凑到了许朝阳身边,将旧弹夹卸下来以后随手扔在了地上,随即从九龙带中拿出一个新弹夹装好。 许朝阳没时间去理会这个惊吓过度的女人,和身边小伙说了一句:“去,扶着嫂子下楼。” 说完,他随手在血泊之中,捡起了那个被小伙扔在地上的弹夹,收入口袋后,扭身从房间内走了出去,说道:“这不败家么!” 夜幕下,几个人影趁着日军的洪流还没有覆盖整座城市时,打尚未被覆盖的区域绕了出去…… 许朝阳领着他们钻进了山里,在高处,几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回头望向这座城市的时候,除了偶尔能看见的几处炮火炸出撕碎平静的光辉,什么都看不见。 年轻的小伙站在山上望向那座城市问了一句:“姐夫,你说齐市现在……” 许朝阳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回应道:“别问。” “大哥……”另外一个穿着奉军军装的男人同样如此呼唤了一声。 许朝阳再次叮嘱道:“也别回头。” 他在部队、军校、军博馆无数次回顾过的这段历史如今就出现在眼前,他也想转身就杀回去,假如此时的许朝阳还拥有现代那些战友的辅佐,和一个电话就能摇来的火力支援,许朝阳根本就不会离开这座城市! 可眼下不行,他不能让自己身边的这些人白白死在日军的铁蹄之下! 他需要时间,需要教会身边这些人很多东西,还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枪…… 第3章 自家孩子回来都不能点灯 漫天风雪覆盖下,冰城南岗外一处小山村正在体验着1931年的寒冬,老天爷就跟提前知道了什么似的,往死里泼下一片天寒地冻。 风雪里,一个人影率先撞破严酷的自然环境,打如同雾气一般的大雪中里走出那一刻,终于看见了远处村落的炊烟…… 随即,他身后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人影……那些人影中,还有一个身披了两件日军棉衣,将孩子裹在棉衣里抱着的女人。 “姐夫,咱们终于回来了!” 望见山脚下的炊烟时,一個年轻的小伙在放声呼喊,兴奋程度不言而喻。 这一路,他们太苦了,得凭借双脚踏过寒冬的冰天雪地不说,还要半夜趴在铁路旁的雪窝子里伏击日本子的巡逻队,否则这漫山遍野的冰雪中根本找不到食物。 可只伏击了一次日本子的巡逻队以后,许朝阳就不允许手底下人继续出手了,日本子不是傻子,要是在铁路上发现了两个小队的消失,就会按照方向循着他们的踪迹摸过来。 还好老天爷有眼,在吃光那些日本人的军粮前,让他们碰见了一只傻狍子,否则这群人就算是出了齐市,也得在山里冻饿而死! “现在还不能回去。” 许朝阳在家门口拦住了手底下这些人的脚步,那个年轻的小伙却不理解的问道:“为啥啊!” 许朝阳看着自己小舅子渴望回家、想要立马就躺在热炕头上的双眼,笑着说了一句:“就咱们身上的这身皮,进了哪屋都得给人招灾,真要是让哪个不要脸的看见,给捅到了鬼子那儿,你还让家里老人活不?” “等天黑吧,等后半夜的。” 几人在山上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坡,窝在了冰天雪地里,这时候,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男人凑了过来:“连长,你之前说开枪时要微微张嘴,是拥为啥来着?” “平衡内外气压。” “啥是气压?” 这些日子,尽管许朝阳在冰天雪地里忍饥挨饿,却也拥有足够多的时间给手下人讲基础知识,与此同时,也将这些人和脑子里的记忆挨个都对上了号。 脸上有刀疤这个,叫二埋汰,大名刘根儿,是许朝阳小舅子的表舅,尽管俩人年纪差不多,可人家辈儿大。依靠着许朝阳的关系进了部队,吃了饷,俩人也没法论辈分了,干脆以官称称呼。 许朝阳小舅子,是村里富户家的孩子,家里有个好看到极点的姐姐,那小丫头长得圆润、富态,许家相中以后,找媒人去提亲,结果人家就回了一句话:“你们家也配!” 那时候老许家在村里名声不好,家底儿也薄,让人看不起正常。 后来许朝阳让吕大麻子瞧上了,调去了身边听说了这件事,吕大麻子当时就不乐意了,张嘴骂道:“你奶奶的,我兄弟不配?艹,我兄弟急眼了能给她抱炕琴上配蹦起来!” “就他们家了!拿老子团长证件和这把勃朗宁去提亲,就跟他说让他们自己挑!” 就这么的,连吓唬带威逼利诱,吕大麻子替许朝阳下了聘,结果倒好,那家人听说许朝阳如今都当上连长,找人托话儿过来,问‘姑爷子,能不能给小舅子带上,也吃一口皇粮?’,这叫什么事啊…… 于是,小舅子余明浩入伍,进了许朝阳的连队,被他像个小尾巴似的走哪带到哪。 还有屈勇,那是许朝阳亲表弟,亲三舅家的孩子,否则吕大麻子让他留几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时,他们怎么把这哥几个给留下了呢? 不过这也不怪许朝阳,当时奉军就是这么个风气,哪个军官身边还没有个三亲六故的?真打起来,这叫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然,人家哪那么听话,你让跟小鬼子打弱光,连问都不问一嘴,就豁出命去干? 夜幕落下后,许朝阳领着这些人在山里又喝了半宿的风,这才慢吞吞从山坡走了下去,女人怀里抱着的孩子今天晚上出奇的乖,竟然不吵不闹的睡着了,这几个人才敢带着她一起进村。上回伏击日本子巡逻小队的时候,都得将这个女人扔出去老远,还得留下一个人保护,麻烦死了。 村落里,许朝阳翻身刚进了一户早就灭灯的院落,就听见了鹅叫,‘该呀、该呀’,声音大的他都捏了一把汗,紧接着狗就醒了,冲这个方向‘汪!汪!’叫了两声后,摇着尾巴冲了过来。 还行,狗认识他,‘呜呜’的吭叽着抬起俩前爪扑上了身,尾巴摇晃的‘啪啪’作响。 “谁啊!” 此时,屋内油灯点亮,昏黄的灯光凉透窗户纸,一个没睡太死的老人披着棉衣,套着‘水裆尿裤’的棉裤拎着油灯打屋里走了出来,走半道还晃动着肩膀将棉衣抖得更严实了一些。 许朝阳穿着灰蓝色的军装、绑着九龙带、拎着花机关枪独自一人站在院里,他刚开始没好意思开口,可脑海中的记忆却硬是撬开了双唇,喊了一声:“爹。” 老头一下就愣那儿了,将油灯放到眼前仔细查看着,好半天才融化了脸上的表情,很惊讶的往前走动着说道:“这不我们家活兽回来了么!” 许朝阳笑了。 这是东北家长对于自家孩子的昵称,从小时候的‘宝儿’慢慢变成七八岁讨人嫌的‘坏种’,再到十五六岁吃死老子的‘攮次包、饭桶’,在这些不好听的称呼下,满满的全是关爱。 “爹,我先开门。” 许朝阳怕让人看见,赶紧打开了院门儿,让其余几人进来,老人一看眼前这些孩子里除了那个女人就没有眼生的,仅剩一个不熟悉的女人还抱着孩子,那还能说啥? 扭头往自家房屋一指,说了一句:“快进屋!” 一伙人在老人眯着眼睛,站在风里被吹动衣角的注视下进了屋,等老爷子回身,许朝阳却伸手接过了油灯直接吹灭,说了一句:“黑灯说话。” 随后许朝阳扶着老爷子的手臂回到了屋内,老人进屋以后连身边这些孩子的脸都看不清,气的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说了一句:“唉,这他妈是什么世道啊,自己孩子回来都不能点灯。” 第4章 冻脸、烫后背 “爹,别忙了,我们待不长。” 老爷子进屋以后见这几个小的谁也不说话,总这么尴尬着也不是事,转身就要去外屋地,嘴里那句:“我给你热点饭儿去……”都说出来了,又被许朝阳给喊了回去。 老爷子望着他,问道:“咋待不长?” “那奉军不是都没了么?” 许朝阳扶着老爷子坐回到炕沿上,问道:“您老都知道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那还能不知道啊?” “江桥被攻占以后,整个黑省的日本子,就像是雨天涌出来的狗尿苔,那都‘麻应人’。” “你还不知道吧?林家铺子没了。” 许朝阳一愣,按照脑海中的记忆问道:“那么大一个村子,好几百户人,没了?” 老爷子哀叹了一声:“可说呢。” “拥为点啥啊?”刘根儿不理解的问道。 老爷子摇了摇头,伸出手重重的拍在大腿上:“谁知道拥为点啥啊?” “现在,日本子每天开着铁王八,领着一屁眼子人在山里转,用半拉科基的汉话喊‘清缴奉军余孽,促进大东亚共荣’,鬼子车一来啊,我们都不敢出门。” 老爷子说到这儿忽然来了精神头儿:“我跟你们说,咱就是老了,要不,现在就上山随了绺子,天天拿枪崩他们王八艹的!” 许朝阳小舅子还搭了一嘴:“对,崩他们一回都不解气……得给他们摁粪坑里,按弹夹那么崩,崩十来个来回。” 老爷子一把抓住了许朝阳的手:“大儿子,这回回来咱就不走了,死也死爹身边,爹在临死前能看见你们这帮小崽子,死也能闭上眼。” 许朝阳只能劝着说道:“爹,你这是说啥呢。” 老爷子摆了摆手,扭过了头:“这日子,没奔头儿。” “眼下这个冬还没猫过去呢,地保就已经来催粮了,说是明年地里的一半收成他们得拉走当成军粮,我是琢磨好了,明天开春我他妈就种巴豆!” 噗嗤。 吕大麻子的媳妇捂着嘴乐出了声。 老爷子看着这個女人说了一句:“这是儿媳妇吧?” 许朝阳赶紧拦了老爷子一句:“孩子姓吕,我得叫嫂子,是鬼子进齐市的时候,我们哥几个抢出来的。” “你顶头上司那个吕?” 许朝阳点了点头。 老爷子拍了拍许朝阳的胳膊:“像我的种……” 许朝阳才被夸的欣慰起来,以为老爷子要说自己仗义,却听见自己老爹那儿说了一句:“不忌口。” 他顿时就把眼睛瞪大了! 连吕大麻子的小娇妻都发愣的看了过来。 老爷子这才坏笑着解释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要不然你让人家孤儿寡母的在这世道怎么活啊?” 月色下,老爷子看见了吕大麻子小娇妻手上的金镏子,用手指着说道:“这样的,出了咱家门,那就是土匪眼里的肉,是既能吃、又能吃!” “就算侥幸进了城,江湖上的手段也都是她没见过的……我说……” “爹,你没事吓唬人家干啥!” 许朝阳让老爷子逼没招了,直接坐在了俩人中间。 小舅子余明浩插嘴说道:“姐夫,你可别忘了你和我姐可是有婚约的。” 老爷子张嘴就骂:“滚犊子,我儿子是连长,娶俩多么?” 余明浩往墙上一靠,俩手垂于身前说道:“奉军都没了……” “没不没也是连长。” 余明浩让老爷子一句话就给闷那儿了。 以前,他就觉着自己姐夫是运气好,从战场上活下来以后又碰见了吕大麻子的赏识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可经过这一回,他算是彻底服了! 头一件事,在山里伏击鬼子的铁路巡逻小队时,他手里的枪不听使唤了,明明在许朝阳的教授下计算着弹夹里的子弹,也知道子弹没有打完,可枪就是突然就哑火了。 如果不是许朝阳时刻端着枪准备补漏,没准得出大事。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出问题了,头一次,是在齐市洋房里扣死了扳机好悬没给许朝阳‘突突’了。 可许朝阳没有怪他,接过他的枪卸下弹夹检查一番后,说了一句:“是托弹弹簧卸力了,不是你的问题。”说完话,才从怀里拿出一个空弹夹递了过去:“下次用这个。” 并冲其他人说道:“都记着点,这花机关枪尽管是从外边买的,可弹夹很多都是奉天产的,在使用的时候,尽量别长期在弹夹内压满子弹给托弹弹簧造成压迫,否则供弹很容易出问题。” 在余明浩眼里,他对枪械的了解程度令人吃惊,花机关枪在他手里,柔顺的就像只猫,让怎么着就怎么着。 第二件事,是许朝阳解释了什么叫‘弱光战术’后,余明浩更觉着眼前这个‘姐夫’强到了极点,他能将在洋房里战斗的每个步骤都清晰的分析出来,还能告诉你,错在了哪,应该怎么改进。 反正经历过这一次之后,余明浩算是彻底服了,原来整天跟在吕大麻子身边打哈哈的姐夫,竟然有这两下子!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给许朝阳当小舅子了,能眼看着老许头给吕大麻子的媳妇和自己姐夫乱点鸳鸯谱么? “睡觉。” 由于吕大麻子小娇妻的存在,一帮大老爷们挤进了西屋没有点火的凉炕,这帮小子都不等老许将炉子点起来,钻进被窝就开始打起了呼噜。 可许朝阳躺在炕上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老许引燃了炉火,也上了炕,瞧着还没合眼的儿子问了一句:“睡不着啊?” 许朝阳听着窗外的风声吹起了粘着浆糊的窗户纸,在‘呼哒呼哒’的声音中害怕老爷子担心的回应了一嘴:“冻脸。”他没敢说出接下来的东北,要经历怎样的残酷。 老许乐了:“还真是当官当习惯了,净事!” 隔了片刻,老爷子都明显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却在一个翻身后,又撩起了眼皮,仿佛不踏实似的看了儿子一眼:“有心事啊?” 许朝阳能没有心事么? 日本子占领了东北以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将战火燃烧至整个华夏……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可他怎么能把这些话告诉老人,去让一个没什么本事改变这个世道的老人发愁呢? 补充着说了一句:“烫后背。”便闭上了双眼。 第五章 这不来活儿了么 咯!!! 山沟里,金鸡报晓。 老许头被鸡叫扰醒以后,从温热的被窝里钻了出来。 其实老许还不老,不过五十多岁而已,以老许头那体格,还是能搬能扛的,不然也没能力一个人扛起这个家来。 穿好衣服的老许先是给灶坑点着了,紧接着淘小米下锅熬粥,随后才扣上了盖帘,在上面放了几个茄子、土豆、地瓜和秋收时留下的玉米。就这些玩意儿蒸熟了用擀面杖碾碎拌上大酱那才好吃呢,就着玉米吃,没治了。 趁这会儿工夫,老许头这才撤下了酱缸布,拿筷子从酱缸里往外捞咸菜。 他那酱缸,就像是个百宝箱,酱缸里的萝卜、辣椒、豆角、黄瓜,辣椒叶、芥菜英、苤蓝疙瘩,什么都有。 老许头捞完咸菜以后是想了又想,才很舍不得的打另外一口缸里捞出了一颗酸菜,切成丝以后,给这群孩子们凉拌了一盘酸菜芯儿,剩余的酸菜打算中午弄点苞米面蒸大馅。 就这会儿时间,灶坑里的火也起来了,蒸汽也上来了,整个外屋地烟雾缭绕。 这也就是他儿子回来了,要不然谁想吃老许头一颗酸菜,比进皇宫吃一顿溥仪的御宴都难。 “老许啊?” “老许头子!” 门外叫嚷声才传出来,老许就将耳朵竖了起来,耳听见外面脚步声响起,院里的大鹅‘该呀、该呀’的乱叫,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那家伙,一屋子蒸汽直往外涌,像是谁往屋里扔了一颗烟雾弹似的。 “呦,这不是地保么!” 老许头故意满脸堆笑的迎了过去,心里想的是,可不能让这小子进屋,要不然准得出事。 一個穿着屎黄色裤子,梳着中分、腰间挂着盒子炮的男人站在院里背着手用眼皮夹了他一眼,说道:“老许,我来呢,就一个事,这冰城啊,变天了,你知道不?” 老许头装傻充愣,一双眼睛充满了不理解的看了过去。 “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啊,就是蝗军进城了,瞧见没有?”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如今咱们村保险队、地保,都归了我一个人儿了,这不么,小野太君昨儿刚领着我从里到外置办了一身……” “不过这衣服也不白给,许家窝棚以后的捐啊、税啊,都得我收,也是个熬人的差事。” 老许头眼珠直在眼眶里转,那他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么?就是不想答话而已,连骂一句‘X你黑妈的’他都觉着是脏了自己的嘴。 “所以啊,你们也别给我找麻烦,我呢,也不给你们添事,这么着,上头派下来捐了,许家窝棚,每家每户,一块现大洋,拢共三百二十块……” “多少!” 老许头一下就把眼珠子瞪起来了,当时腰也不弯了,腿也站直了,一脸要拼命的架势。 “呦呵!” “玩愣的?” 关姓地保掐着腰、撇着嘴,说话时脑袋上的中分直晃悠:“现在可不是老张家那爷俩当家的东北,你那在奉军当连长的儿子已经不管用了。哎,我还告诉你,就你儿子在奉军当连长,和日本人对着干这件事只要报上去,你个老登得吃不了兜着走!” 话说到最后,关姓地保几乎是从牙缝里把声音挤出来的,就跟和老许头有多大仇一样。 老许瞪着眼睛望向他:“你还是人么?” “当年大清朝完了的时候,你们家都要了饭了,这才从关里来到了这儿,当时许家窝棚的人都是怎么对伱们家的?你们家的房子,是大家伙给盖的吧?到今天,你们家连一张地契都没有,现在借了日本子的势力开始欺负我们了?” 关姓地保还有话说呢:“还真别跟我提那个,老许头子,一年之前,哥们碰着难事的时候,上你们家借钱,你是怎么对我的?” “就在这个院里骂的那叫一个难听,给乡里乡亲的都喊过来评理,给我撅的‘嘎吧嘎吧’直响啊!” “当时我可是灰头土脸从你们家跑出去的,这个仇,我记你一辈子!” “放屁!”老许头差点一口粘痰喷他脸上:“你那是借钱么?你那是在赌场输光了,来掏我们家的家底儿去翻本!” “要不是我儿子在奉军当了连长,你恨不能拎把刀给我抢了!” “你呀,要钱没有,你爱哪告哪告去!!” 老爷子一生气,扭身就回到屋里,伸手抄起菜刀在手里握着,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这小子敢进屋一步,直接拿刀剁他。 此刻,西屋炕头上传来一个动静:“小舅子,穿上衣服,把钱给他送去。” 老爷子刚一抬头,只穿了一条棉裤的余明浩手里握着一个大洋就从老许头身边走了过去,带着一股子热气,到了院落之中。 “关地保吧?” 关地保瞧了他一眼,冷着脸没说话。 “我姓余,余家堡子的……” 关地保一下就想起来了:“我知道你们家,你们家是大户,还有个出水芙蓉一般的姑娘,叫什么来着……” “余秋兰。” “对,余秋兰,那在十里八乡都有名!” “哎,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余明浩伸手握了一把关地保的手:“我们两家是亲戚,我来串亲戚来了。” “关地保,我们家老爷子上岁数了,看不明白这世道,赶明儿我劝他,这一块大洋,我们交。” 说着话,将一块印有‘奉天省造’的光绪元宝塞进了关地保手里。 关地保捏着银元往地上一扔,随后笑嘻嘻的捡起说道:“响金啪啦银,行,这回冲你了,回去给你姐带个话,就说啊,这世道乱,要是找别的婆家不放心,来给哥当个小也挺好,哈哈哈哈哈……”说完,扭身往出走之前,还冲屋里喊了一句:“老许头子,你瞅瞅人家!” 对自己儿子了解到了极致的老许头都没搭理他,转身进了屋,见炕上的许朝阳连眼睛都没睁,伸手晃悠了他一下说道:“朝阳啊,朝阳?” 许朝阳睁开了眼睛,望着自己老爹的倒影,仰头问道:“爹?” “可不行惹事啊,把日本子招来,这许家窝棚得和林家铺子一样,听着没?” 许朝阳挤出了满脸的笑容,回了一句:“我啥也没干啊!” 第六章 创作型歌手(感谢‘风起陇安\’打赏) 积雪的山林里,热到满脑袋是汗、已经脱掉了上衣的刘根儿,冲着粗壮的树木抡起了斧子——碰! 当斧子深深嵌入树木,被他费力的拔出,他回身还问呢:“余明浩,你姐夫领咱们从齐市杀出来的时候,嘴里唱的是啥来着?” 阳光透过积雪树荫的光圈逐渐放大,余明浩清了清嗓子:“嗯!嗯!” 张嘴就唱了起来:“蓝脸的窦尔敦,艹尼玛啊~” “哎呀呀呀……你可拉倒吧!” 他表舅张嘴就给他怼了回去,回应道:“你见谁家戏台上有磕碜话?要我说,还是连长在山里唱的歌好听,咋唱的来着?” “嗯……”他用感叹音哼了个调子,接唱道:“回到那个美丽时光里,去艹逼……” “瞅瞅人家用的这词儿,一听就是去过正经窑子的,比咱强多了。” 当时许朝阳就在远处的山坡站着,差点没拿枪给这俩活宝崩了! 他是那么唱的么? 人家那是‘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那是‘回到那个美丽时光里,去逃避’! 这怎么到他们嘴里,全改粉的了? “连长,赶明儿个,咱有钱了,不行你也带我们逛逛那大窑子,省得我们老钻进门就脱裤子的暗门子,现在想想,上来就通下水道那事也不老得劲的。” 哈哈哈哈哈。 一群大老爷们都让刘根儿给逗笑了,他紧着喊了一句:“树倒了!” 咔嚓。 树木顺风而倒,在满是积雪的山头,荡起了雪雾后,这些壮小伙拎着工具开始上去破木头。 今天,许朝阳要带他们演练战术,需要一个L形的拐角练习‘切角战术’;还需要一间适合藏人的L房屋,练习什么叫‘近距离战斗、中轴线射击’。 等把这两项战术掌握了,才是他们发挥的时候。 至于什么‘手雷战术’、‘霰弹枪战术’,在缺少装备的情况下也无法演练;适合野外作战的袭扰战术,‘群狼战术’等等战术,如今还用不到…… 原本许朝阳打算在这帮小子进山以后,一边干活一边给他们讲讲战术要领,哪想得到,他们一张嘴全是磕碜话儿啊? 给许朝阳闹了一個大红脸不说,一肚子专业术语全憋回去了。 木头破成可以衔接两棵树木的长木条,这帮小子将木条在山林里的树木间,拿锤子、钉子,钉出了一个弯弯曲曲的L形拐角。 随后接着砍树,直至天黑,才又搭建出一间L形的简易木屋。 等干完了活,大家伙躲进了木屋里避风,许朝阳这才又将腰间手电拿了出来,抽冷子喊了一句:“小舅子?” 余明浩一回头。 许朝阳‘啪’就给手电打开了,随即光芒一闪,余明浩伸手一挡,许朝阳又将手电给关上了。 当时余明浩满眼漆黑,等再适应过来的时候,许朝阳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伸手搭在了他脖颈上! “连长,你干啥,给我晃的都睁不开眼!” “大哥,你在哪呢?” 许朝阳在余明浩的脖子上拍了拍:“刚才如果我是敌人,你已经死了。” 随后走到众人中间,说道:“这就是咱们在齐市时,干掉那些小鬼子的弱光战术。” 他将手电托在手里给众人观看道:“千万别小看你手里的每一样装备,更要在训练的时候,切身处地的感受战术当中的每一个变化,得将我教你们的每一个战术掌握的跟你们拥有几根手头一样清晰,就这,还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姐夫。”余明浩呼唤了一声:“你想干啥啊?收拾一个关地保,不用这么麻烦吧?” 许朝阳看着自己小舅子说道:“那收拾日本子呢?” 刘根儿眨了眨眼:“收拾日本子干啥?” 余明浩瞪了他一眼:“虎啊?日本子不是给林家铺子灭了么,我姐夫想出口气……” 刘根儿还不明白的说道:“林家铺子和咱有啥关系?再说,咱不是伏击了一个鬼子巡逻队么?” 许朝阳看见这帮‘兵痞不知亡国恨’的家伙,差点没气吐血,你跟这帮土老帽说什么是‘家国天下’,他们能张嘴就反问伱:“东北不是张小个子的么,他的种都不着急,咱们着哪门子急?” 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脸,许朝阳的心,拔凉拔凉的。 国没有了,是‘关系’将他们紧紧锁定在了一起,如果他们不是‘亲戚’,那就算是鬼子用刀扎进了他的肚子,许朝阳也不能怪眼前这些人见死不救,因为他们没有关系。 关系这两个字可以让人紧紧联系在一起,也能令人瞬间变得冷漠,可如果这个国家还在,起码还能去期盼一下军队和警察! 许朝阳不是搞政工的,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说才能把这些人的心,撩拨到滚烫发热的程度,他只能伸手搭在了周边人的肩膀上说了句:“奉军没了……” “国家没了……” “可咱还得活人啊。” “想要好好活着,想要吃香的喝辣的,在许家窝棚是不可能的。” “你们不是想去逛大窑子么?” “那得要钱!” “在这世道下,想比别人活得好,比别人有钱,你就得比别人更狠!” 余明浩的眼睛突然亮了:“我明白了,姐夫要当坐地炮!” 许朝阳听见这句话,只觉着悲哀!! 他!许朝阳! 老特出身、军校毕业,坐地炮给他擦鞋都不配! 可这个不工于心计的武夫,就是说不出天花乱坠的话。 “坐地炮也好、绺子也罢,我只知道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咱们想要手里端着酒碗、怀里搂着娘们,那就得从别人手里抢、夺!” “可咱们一旦拥有什么了的时候,也一定会有人和咱们一样过来抢,到时候,别管来的是坐地炮还是日本子,咱都得和他们干!” 不怎么会说话的许朝阳只能去画一个大圈,他不想被时代和命运推着走,身为一个军人,他太知道主动性在战场上的作用。 人生也同样如此,许朝阳必须掌握自己人生的主动性,才能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姐夫,叔做饭了。” 余明浩提醒之下,许朝阳看了一眼山下,山下的家里已经冒起了炊烟,可他却依然说了一句:“不着急,晚半晌这顿,咱们不在家吃。” “那上哪吃去?”屈勇这个酒徒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许朝阳在屈勇的后脖子上轻拍了一下,将其搂住说道:“不是还有人欠咱们钱呢么?” “十块大洋虽说不算少,但是五十块大洋也能过挺长时间日子了,更何况你们就能眼睁睁瞧着一个破几把地堡从我爹手里熊走一百块大洋?” 余明浩都懵了,他怎么回忆都记着自己只送出去了一块大洋…… 第七章 你怎么欺负你自己?(感谢‘是寒衣衣\’打赏) 更懵的是关地保,他还不知道自己要经历怎样的灾祸。 不过,在他遭祸之前,他还在祸害村里的百姓。 二妮儿由于家里穷,地又让好赌的爹给押进去了,所以一年到头只能通过帮工贴补家用,谁家办个红白喜事、农忙下地,第一个想起来的总是二妮儿。 大家伙可怜她,干完了活,也总是在工钱上多给两个,二妮儿也明白事理,谁家有事都帮忙。 姑娘就这么慢慢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她自己恐怕都没在意衣服下的身材正在逐渐成型。 油灯下,二妮儿坐在关地保家屋子里正缝补着衣服,起初,她也觉着衣服上的口子不大对,不像是干活的时候刮坏的,倒像是用剪子剪开的,不然怎么会如此齐整。 问题是,即便发现了问题二妮儿也没多想,一则是关地保给的钱多,二则是她这几天经常来关地保家里干活,来好几回了也没事…… 啧! 关地保坐在炕头端着酒盅狠狠嘬了一口,吃着二妮儿给炒的菜,伸手在桌面上不停摆弄着打村子里弄上来的大洋,摆弄的‘嘎嘚、嘎嘚’直响。 没见过世面的二妮儿也是没起子,那银元在关地保手里响一声,她就抬头看一眼,响一声,她就抬头看一眼……二妮儿琢磨的是,这关地保要是喝多了,真赏下来一块银元,自己家一年的嚼谷可都有着落了。 “叔,都这么晚了,婶子和孩子咋还没回来?” 二妮儿心里也害怕,才问了这么一句,每回在关地保家里干活,这会儿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早该回来了。 “你婶子回娘家了。” 关地保夹了一口菜,撩下了筷子,二妮儿立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马上说道:“叔,天儿太晚了,要不我明天再来吧。” 关地保冷笑着回应:“也行,那你把刚补的衣服拿过来给我瞅瞅。” 二妮儿放下了手中针线,用牙咬断线头,关地保都看愣住了,他看见二妮儿张开嘴之后唇齿间那…… “叔,你瞅瞅,看看针脚成不,不成我明儿拆了重新补。” 她也没想想,关地保这么一个身上衣服都没补丁的人,怎么会家里有这么多需要缝补的衣服,他也不干活啊。 关地保连衣服都没动,一把抓住了二妮儿的脖子,将她摁在炕上,用炕沿卡住了对方小腹让其没法折腾,翻身就骑在了二妮儿后背上! “叔,你干啥!” 关地保立马压低了嗓音吓唬着她说道:“再喊!” “给全村人喊来都好好看看你这大白屁股!” 这個坏种,肯定没少干这种事,否则不可能如此熟练。 二妮儿不敢喊了,拿手往下摸,揪住了裤子就向上使劲儿提,可这工夫,关地保的手竟然探进了衣服。 二妮儿就像是受惊了的兔子硬往起拱,俩人在炕上彻底叫上了劲,只是,一个女人哪怕常年干活,力气也绝不可能比男人大,更何况还是一个成年男人! “叔,我不!” 二妮儿逼没招了,带着哭腔喊道:“我不得!” 这是一个女孩在这个时代唯一能喊出来的话,哪怕在此时此刻她已经让人毁了清白,却依然说不出任何污秽的话去咒骂,所有委屈都只能憋在心里,化为眼泪流出来后,融入悲伤。 关地保借着酒劲儿一脚从炕沿上踩秃噜了,二妮儿这才找着机会往后一仰,关地保一屁股就摔落在了地上,摔的‘碰’一声。 下一秒,二妮儿提上裤子就要往门口跑,关地保都顾不得疼,张嘴猛然间喊了一句:“你敢动动试试!” “老子能带人抄了林家铺子,就能领人弄死你那瘸妈!” 一句话,给已经伸手摸向了房门的二妮儿定在了屋内! 房门她都拉开小一半了! 二妮儿心疼的她妈,小时候看着自己母亲被喝多的父亲无缘无故的打,长大了,母亲还要给欠下赌债后逃离南岗的父亲还账,家里的地、房子都让人给抢走了不算,为了生计,得夏天一个人上山敲棒槌。 这活,凡是个长脑袋的人都知道没戏,一群整天长在山里的参帮都不可能每次有收获,何况是一个头一次进山的女人? 结果怎么样?有一回天降大雨人还没回来,要不是二妮儿懂事,披着蓑衣上前去找,这才找到摔断了腿的老娘,没准早就在山里喂了狼! 只是那个摔断了腿的女人又有什么选择的机会? 上山敲棒槌,因为这是个无本生意,她也得活啊! 自此,二妮儿算是彻底担起了这个家,给老娘瞧不起病,那就养着,家里没钱,她就去挣,走家串户的可是没少招闲话。有一次二妮儿实在忍不下去了,回头还了一句嘴,居然招来四个老娘们在村子里掐着腰的骂,非说她到处勾引男人…… 她不明白,不明白自己活着已经精疲力尽了,老天爷为什么还要让各种磨难找上来。 二妮儿的手从半开的房门上松开了,面对着门外吹涌进来的寒风在泪流满面中苦笑着。 关地保在起身后说道:“这就对了!” “过来,扶叔一把,让叔稀罕、稀罕。”姓关的话音里都透着一股子怪异。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只瞧见二妮儿向炕沿边竖起的墙垛上伸出了手,从针线笸箩里抄一把剪子冲着自己心口窝就用力扎了下去…… “你要干什么!” 关地保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晚了! 可许朝阳的手却没晚! 一手顺着敞开条缝隙的房门伸入,一把就握住了剪子尖,那剪子尖穿过了手掌肚儿正在滴落鲜血,一抹血红落在了二妮儿黑棉鞋的脚面子上。 紧接着房门打开,许朝阳站在月光下破口大骂:“你有病啊?” “他欺负你,你扎他啊,扎自己干什么?替这么个王八犊子欺负你自己啊?那伱不成了这个逼的帮凶了么?” 冷风下,二妮儿看见了一张脸,一张很熟悉却已经完全不认识的脸…… 第八章 我咋这么生气呢?(感谢‘起名字是艺术活\’600打赏) “啊!” 眼看着剪子尖扎透了眼前的手掌肚,二妮儿吓得失声尖叫,在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的时候,被双手抓着的裤子掉落在了地上。 “提起来!” 许朝阳看见二妮儿这一出,都不知道自己咋这么生气,冷着面孔说了一句后,才看见二妮儿一边‘嘶、嘶’的在哭泣中吸着鼻子,一边赶紧提上了裤子,自此,双手紧紧拎着裤子,再也不敢松手。 许朝阳恨啊! 他恨一个让人欺负的小姑娘不知道该怎么报复,最终只能拿起剪子扎向了自己的心尖儿; 他恨这么一个败家的时代里,有关地保这种人,敢冲着十五岁的小姑娘下毒手。 可他更恨自己这张不是搞政工的嘴,怎么就不能吆五喝六的讲出一番大道理来,让人振聋发聩,随后幡然醒悟。 许朝阳这节骨眼儿只能说出一句话:“看好了,我告诉你让人欺负了怎么办!” 他将剪子从自己手里一点点拔了出来,拔的时候疼得下巴都在微微抖动,可他一声没哼,愣是憋着气、咬着牙。当剪子从手里拔出,一甩手就冲着关地保撇了过去。 碰! 剪子尖扎在了关地保身旁的碗架子上直晃悠。 关地保不干了,顺碗架子边上拎起了菜刀,刚要闷头过来要砍许朝阳……他还以为自己身上那身衣服能降服一切。 啪! 一挺花机关撞碎了新糊的窗户纸,许朝阳的小舅子端着枪看向了他说道:“放下!” 紧接着,屈勇在许朝阳身后走了进来,拔下扎在碗架子上剪子,顺着关地保的肩窝‘噗’就扎了进去。 关地保疼得往起直蹦,整个身子往里窝,屈勇回头冲着许朝阳说了句:“连长,扎得真准。” 许朝阳瞪起眼睛就骂:“滚犊子!” 他是兵,可部队也不练飞刀啊,那撇这玩意儿能准么? 余明浩撞破窗户纸,打窗户跨步钻进屋替自己姐夫打圆场说道:“你说那玩意儿干啥?”随即蹲在了关地保身边,用花机关顶着他脑门问道:“你欠我们家的一千块现大洋,啥时候还?” 一时间,许朝阳、屈勇还有刚进屋的刘根儿,全扭头看向了他。 刘根儿冲着许朝阳说了一句:“大哥,要不然咱以后放印子钱得了,我瞅着这买卖不赖啊。” 关地保忍着疼,就跟没听见似的,脑门上的汗都淌下来。 刘根儿继续说道:“耗子,人家不愿意搭理你。” “我艹?” 余明浩伸手握住了剪子把,顺势就拧了一圈,‘噗’他给生拔出来。 关地保疼得一激灵,刚要喊…… “虎逼吧!”屈勇站旁边骂了一句,指着鲜血冲透外袄的伤口说道:“哪有你这么愣拔的!这还不得流血流死?” 余明浩赶紧道了个歉,他真道歉了:“关地保,对不住,我手生,你别怪孩子。” 噗! 他又给扎回去了。 这几下完事,拽着裤子的二妮儿都不哭了,傻傻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余明浩那两下,就跟她刚才缝衣服似的,扎得怎么那么轻松,那可是个活人啊! “这……”二妮儿拎着裤子回头看了许朝阳一眼。 许朝阳推着她走到了关地保面前。 在二妮儿眼里,关地保已经喊不出声了,两条腿疼得直打晃儿,要不是屈勇拿手卡着他腋窝,人都站不住了。 此刻许朝阳在二妮儿身边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不敢看啊?” “可我们要是不来,这個王八蛋敢把你放在炕上细细端详,没准还得拿着油灯照着看!” “你觉着那时候残忍不残忍?” 二妮则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猫,凑近以后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看不算,还一个劲儿的往后缩…… 许朝阳照着二妮屁股,抬腿就给了一脚:“站那!完蛋玩意儿!” 他不是气二妮儿窝囊,是在气都有人给你撑腰了,你怎么还窝囊呢!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这种时候,二妮儿怎么还不敢打回去,甚至连破口大骂都不敢,这以后还不得让人骑脖颈子上拉屎啊? “你怕痕么(什么)!” 二妮儿依然在顶着许朝阳的手往后退,就像是看见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许朝阳终于知道了这个时代老百姓的状态,同时也失望的松开了顶着二妮儿的手,任由二妮儿向后退去,她是感觉到了后背顶住了墙,才冲着许朝阳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许朝阳看着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眼睛里往外掉,扭回了身子,愤怒的望向了地保。他总算明白了,即便是对于穿越者来说,想要改变这个时代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走到了关地保身边,眼神中带着怒火,甩起脚、奔着对方裤裆就踢了过去:“我X伱妈!” 碰! 这一脚上去,屈勇也架不住了,关地保疼得嗓子眼里发出了‘喉儿’的声响,侧身就往下倒。 许朝阳踢的不是个人,踢的是这个时代,他想在这个时代里放声呐喊,却又有一种让人扼住了喉咙的感觉。 他只能将这种感觉诉诸暴力,只能将多年教育才收敛起来的野性完全释放出来,要不然,他觉着憋屈! “我X你妈!” 许朝阳将脚高高甩起,宛如甩出了一条鞭子,在关地保倒下的轨迹上,一脚踢在了对方面颊——碰! 关地保让这一脚给生生踢翻个儿了,由从往左侧倒,硬翻成了往右侧倒,整个脑袋迅速肿胀,宛如肿出了一个小脑袋一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余明浩急的直喊:“姐夫,你干啥啊!” 许朝阳扭头就瞪了过去,犹如野兽:“你有意见?” 余明浩哪敢顶嘴,委屈巴拉的说着:“没讹钱呢……” “死了。” 屈勇伸手去压关地保的脖颈后,将手收回,抬头说了这么一句。 许朝阳宛如彻底得到了释放似的,当着屈勇的面高高抬起腿,一脚踩了下去:“艹!” 嘎嘣! 哥几个还是头一回见到人脑袋被踩扁是什么样,那骨骼彻底断裂后,踩踏位置的凹陷尤为触目惊心。 就这许朝阳都没停止自己的动作,再次抬起了脚——噗! 他生生将关地保的脑袋给踩爆了! “大哥,行了行了行了!” “连长,你没事吧……” 许朝阳让身边最亲近的人架着推出了房屋,他们都感觉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就连许朝阳自己到了外边还骂呢:“我他妈怎么这么生气呢!” 第九章 土匪!(感谢‘淡泊到心如止水\’600打赏) 月光下,许朝阳气的一个眼眉高一个眼眉低凝视着房屋,他是真生气了,生实气。 “大哥,你怎么了?” “连长,不至于的。” 屈勇和刘根儿在一旁劝着,如果眼神能杀人,鬼子即便再来一个师团都未必够许朝阳杀的! 许朝阳指着屋内说道:“我就想不明白,就关地保这样的,哪可怕?怎么给二妮儿吓这样?” 许朝阳的记忆里有二妮儿,是这丫头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差不多也就许朝阳膝盖高,走道晃悠晃悠的,脑袋上两个羊角辫左飘右荡,手里拿个自制风车说气话来奶声奶气。 这怎么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人是越长越好看了,性子怎么越来越闷呢? 屈勇长出了一口气:“不怪孩子,都是让日本子给闹的。” 他这句话说完,许朝阳刚好冷静下来,他这时候反应过来了! 在现实世界里,杀人可不光是杀人,尽管这個时代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监控,可关地保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地保,他还刚收完了钱,得往日本子那儿交,这要是交不上去…… 不得给日本子招来么? 林家铺子可已经没了,那自己这一脚踹碎可不光是关地保的脑袋,很可能是是整个许家窝棚。 “姐夫!” 正在思虑间,余明浩端着杆长枪从屋里走了出来,这小子不断拉动着枪栓到了许朝阳面前说了一声:“看!” 辽13式79步枪! 在军博馆工作的许朝阳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家伙式,这枪哪怕他没用过,却也无比熟悉。 “哪找的?” 屈勇上杆子问了一句。 许朝阳接过枪,在仔细查看着。 这把枪,所有金属突起部位被手磨的在月光下发亮,护木都由于长期抓拿给盘出了包浆,前支端握部位已经和其他木质结构有了明显色差,这一看就是有人拿心血喂出来的枪械……而关地保绝不可能是这么一个爱枪的人。 “就在关地保的炕琴里。”余明浩笑着说道:“等着,还有呢。” 他转身再进屋,用一个本子端出不少大洋,走路时,小山包一样的大洋还不停滑落,在滑落中‘哗啦哗啦’作响:“瞅瞅!” “屋里还不少呢,得有四五百!” 嗖! 屈勇和刘根儿当场就窜进了房间,一人捧着一把大洋,笑眯眯的打屋子里走了出来。 而许朝阳则端着枪问道:“这枪,还有多少?” “有个十来个……”说话的是捧了一把大洋的屈勇,这小子嘴都快乐歪了。 许朝阳想起来了,这关地保在自己家院子里说过,他不光是地保,许家窝棚的保险队也归了他了。而辽13式79步枪则是奉军的制式步枪,产自东北兵工厂,也就是说,日本子用他管理乡下的同时,还把奉军的武器分发了下来,让他好掌控保险队。 许朝阳一把接过了余明浩手里端着钱的本子,任凭那些大洋散落在地上,余明浩急的:“这是干啥啊,姐夫!” 可许朝阳却在这个本子上,看见‘花名册’几个字! 他顺手翻开,头一页,自己的名字‘许朝阳’赫然在列! 自己? 保险队? “哦!”许朝阳一下就明白了。 关地保这他妈是在吃空饷! 他在往下看,屈勇、刘根儿的名字,就在自己名字下方,再往下,还有‘许汉山’! 他全明白了! 以关地保在村子里的位置,是不可能掌控保险队的,所以,这小子扣下了所有的枪支,每天只自己配枪,靠着枪械和日本人在村里作威作福。他明白,保险队一旦成型,把枪发现去以后谁说了算这件事就不一定了。 而自己和屈勇他们几个曾经在奉军效力的人,出现在保险队花名册的最前面,是非常容易混淆视听的,首先他们真的是军人、其次眼下的日本子正在威逼利诱很多无路可走的奉军成为他们狗腿子,更何况如今的日本子正在忙着稳固统治,哪有时间查看谁吃没吃空饷…… “大哥,你看什么呢?” 我把花名册递给了他,说了句:“你成汉奸了。” 屈勇当场就急了:“放屁!谁说的?” 我拿手指着花名册上的繁体字说道:“关地保。” “他不光在保险队花名册上写上了你的名字,还有刘根儿和我。” “啊!” 屈勇一把将花名册拿了过去,在上面看着:“二……” “大哥,这个字儿念啥?” 许朝阳扫了一眼:“陈二。” “那不是我二姥爷么?死四年了!” 许朝阳没搭理屈勇,再次走入了房间,当时屋子里已经被翻了个乱七八糟,余明浩就站在其身边说道:“姐夫,刚我在屋里找钱,是她给我指的方向,我这才掏着了关地保的窝子。” 许朝阳看着二妮儿:“你怎么知道关地保把东西藏哪了?” 二妮儿缩了缩身体:“每次我来,他都会拿出一些大洋在手里玩……”二妮儿低下了头:“我见过他从那里拿钱。” “那你知道不知道村子里到底有没有保险队?”许朝阳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专门问了一句。 二妮儿摇了摇头:“没有……”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不过关地保逢人就说,许家窝棚的保险队以后也归他管了。” 这下,许朝阳的猜测被彻底证实了。 “你还知道什么?” 二妮儿思考了良久才说道:“昨天晚上,天刚黑,我正打算回家的时候,关家来了一个外乡人,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 “咋说的?” “我听见的不多,不过有一句听的非常真亮,他们说三天后砸窑。” 许朝阳笑了,笑的极为阴狠! 这关地保死的一点都不冤! 他不光为祸乡里,还勾结土匪! 许朝阳在马占山门下混了这么多年,不懂黑话是不可能的,砸窑的意思就是攻打有钱人家的大宅院,但如今这个世道,几个村子都不一定能出一个大户,关地保在心里惦记着谁,已经很明显了。 “小舅子,这是惦记上你们老余家了。” 余家,得说是周遭百十里地的唯一大户,否则许朝阳都当上连长了,许汉山托人保媒怎么还能让人给骂回来呢? 如果不是吕大麻子让人将团长证件和勃朗宁手枪一起送到了余家,余明浩是谁小舅子还真不一定。 第十章 小伤(感谢‘G梦行’500打赏) 砰! 砰!砰! 深夜的枪声震荡在许家窝棚星空之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老百姓竟然在听见枪响以后,纷纷走出了院落看热闹。 夜幕里,一卷黑烟翻滚着冲向天际,熊熊火光在村东头迅速亮透黑暗。 “是老关家!” “他们家着火了。” “这个杂碎……” 不知情的百姓站在道路两侧冲着火光蒸腾处咒骂,一个个在好奇中,向火光所处的方位不约而同的走了过去。 当走到关家门口…… “妈呀!” “我艹……” 一个个的都愣在了那儿! 他们脸上映照着火光抖动后浮现的光泽,视线里,是脑袋被踩碎的关地保让人挂在了小院门框上,顺着风声晃悠。 火光中,几個大小伙子上蹿下跳,有背着长枪从屋里跑出来的、有抱着装满银元的脸盆往出蹦的、有抱着弹药箱的,最后一个则是许朝阳,他拎着一本花名册单手拎着枪冲出了火场——轰隆! 许朝阳出来以后,整间房屋坍塌了,像是这个世界一样,只留下一片漆黑。 “哎!怎么回事啊!” 村里的老人隔着得有五米拿‘话语’打远儿,问出了心头疑问。 许朝阳快步走到院落边缘,借着火光看清了喊话人的长相以后,说了声:“舅爷,关地保不知道惹着哪伙势力了,让人给踩碎了脑袋还不算,连房都给点了。” 老人驼着背看了许朝阳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朝阳?” 他不理解的转头看向其他人,又看回来:“你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朝阳顺着话茬说道:“有些日子了,我都跟保险队干了好几天了,怎么,您不知道啊?” 老人扭头就骂:“姓关的这个王八蛋仗着日本子撑腰,除了要钱之外,什么事也不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说啊。” “我还以为保险队的事是假的,是这小子……”老人冲着尸体指了指,又怕招上什么不干净东西似的收回了手:“从日本子那蒙钱的由头呢!” 许朝阳没有多说话:“那什么,我先把东西搬我家去,不然上头的人下来了,我们也不好交代不是。” “快去,快去吧。” 火光之下,许朝阳带着手底下这几个人转身就走,至于那还在焚烧中的世界,他连管都不管,也没能力去管。 许家。 他们几个回来的时候,许汉山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打开房门见敲门的是余明浩,一把将其拽进了屋,随后冲着外边喊道:“快,快点!” 等所有人都安全进入院落,许汉山站在院门口这顿骂啊! “你们疯了吧?” “啊!” 他跺着脚的问道:“这是又干什么事了,村子里的狗一家接着一家的叫,这一宿都没遭消停!” “我把关地保宰了!” 许朝阳笑么呵的说完这句话,许汉山刚要瞪眼睛,他立即说道:“爹,您放心,指定没事,这回宰了他算白宰。” 许汉山愣了:“咋回事?” 许朝阳将花名册往外一亮:“你儿子眼下已经不是奉军余孽了,关地保这小子为了吃空饷,给我编进了‘保险队’,你瞅瞅,花名册让我找着了。” 许汉山打开花名册一看,指着花名册说道:“这怎么我也在上边?” “有你,他不能多吃一份么?” 许朝阳将事情是怎么回事从里到外说了一遍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和许汉山一起看着火光照亮的小半个天空说了一句:“这回是不用躲了……”语气中,充满了落寞。 许汉山叹息着说道:“那不成了‘腰别一块铁,去哪都不是且(客人)’的汉奸了么?” “我啊……” 许汉山突然伸手握住了许朝阳的手,一句话说出来的瞬间,许朝阳心都快化了:“爹不问了。” 他不问了! 根据许朝阳的描述,他不杀关地保,二妮儿就得让人给祸害了,甭管许朝阳奔着什么去的,这就是事实;可这个既定事实一旦出现,许家窝棚就面临着日本子的销户,许朝阳要是不把花名册拿回来,将祸事挑出去,许家窝棚眼看着就要变成林家铺子了。 那许汉山还问什么? 问完了自己儿子心里不是更苦了么? 他不问了,大不了以后在许家窝棚亮出后脊梁骨,让他们戳去! 许汉山是豁出去了一辈子的名声,只求自己儿子活命,反正他也没什么名声。 许朝阳冲着老爷子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在老人身上荡漾着的温度,最终,扭身奔着屋里走了过去。 “朝阳……” 许朝阳刚迈步进屋,就看见自己嫂子站在门口。 她依然穿着呢子料的大衣,大衣领子上围着狐狸皮,只是里面的旗袍和脚下的高跟鞋换成了棉袄和棉鞋。 这就是东北,你不用告诉她冷热,冻一回,她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你的手怎么了?” 许朝阳这才想起来满是鲜血的手。 也奇了怪了,刚才没想起来的时候,一点都不疼,现在想起来了,遭冷风一吹,就跟有针在里边扎似的。 “你们家医药箱在哪?” 许朝阳听见自己嫂子这句话就想笑,门外许汉山点着烟袋锅走了进来,紧抽几口之后说了句:“我们家哪有那玩意儿?” 说完话,冲着许朝阳说了句:“伸手。” 将刚刚燃尽的烟灰都倒在了他手上,随即用手一摁。 “哎!爹!” 许朝阳赶紧甩了甩手,将所有烟灰都抖落了个赶紧,又立即拿木盆去洗手,这才说道:“不能这么干!” 他现在彻底明白在这场战争中,我军伤亡率为什么如此之高了,土办法实在太坑人! 这烟灰里有大量细菌不说,还很容易诱发感染,说句不好听的,在现有医疗条件下,这是会死人的。 老爷子反倒有点不乐意了:“这是草木灰!” 许朝阳跟这老头讲不了道理,只能说:“疼。” 借着清水将手洗干净以后,立即钻进了旁边的屋子,此刻,他脑子里又绷紧了一根弦,那就是‘战后医疗’。 别说是这个时期了,就是属于他那个年代,许朝阳都见过有刚入伍的农村小孩在受了伤以后,随手就往手上伤口抹土的,抹完还笑嘻嘻的告诉你:“没事,小伤。” 是,刚才没准是小伤,这把土上去可就不一定了,这要是在野外,一个破伤风能让人连救你都来不及,还小伤呢! 第十一章 真东西(感谢‘山河与故人\’500打赏!) “今天,教你们开枪。” 清晨,当许朝阳将手下人再次带进山里,已经不用躲避任何人的视线了,所以他们堂而皇之的进山,一路上嘻嘻哈哈,根本不把昨天晚上的事,当成一回事。 可许朝阳不能不当回事,他知道南岗的汉奸在几天内如果没有得到消息,就很可能向日本人上报,没准眼下村里就已经有人往冰城方向去了,他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大哥,那开枪谁不会啊,还用教啊?”屈勇话刚说完…… 余明浩就开始拆台:“姐夫,老勇现在没心思训练,就惦记啥时候分从老关家抢回来的大洋。人家都墨迹一路了,说是要去城里看看胸脯子比脑瓜子还大的洋窑姐,也开开洋荤。” 许朝阳特别不习惯的看向了余明浩,用失望的目光看了过去。 自己手下这群人在缺乏保家卫国的意识之下,根本就不明白提升自己有什么用,像是现代无数年轻人一样,觉着上学就是浪费时间。 他们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要经历怎样的残酷,觉着自己会开枪、能杀人、敢好勇斗狠就是豪强。 许朝阳看了屈勇一眼,问了一句:“你会开枪么?” 屈勇还洋洋得意的回应着:“肯定会啊,您手把手交的!” 许朝阳将腰里那把卸下了子弹的盒子炮递给了他,这是他们现阶段手里的唯一一把手枪,就这把枪,还是从关地保手里抢的。 同时,自己拎了一把辽13式79步枪,出现在了和屈勇平行的位置。 “举枪!” 他和屈勇同时举枪,屈勇双手持枪向前,以等肩式姿态瞄准,许朝阳用肩窝顶枪瞄准。 “现在你我各自在对方平行位置,同时发现身侧出现敌人……我的要求是,各自快速转身,击毙敌人,以空击枪响为结束时间点。” 几句话的工夫,刘根儿、余明浩都开始认真的看着双方,也都心里明白,许朝阳拎长枪本身就已经放了水。 “小舅子,喊开始!” 余明浩半点没犹豫的喊道:“一、二、三!” 屈勇拧脚转动整个身体调整方向,许朝阳双脚不动,仅靠腰腹力量转动上半身,等屈勇转过来的一瞬间——咔嚓! 辽13式79步枪的空击声已经响彻在了屈勇耳边! 快! 许朝阳不光是动作快,更省略了很多不必要的步骤,拎的还是长枪,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比持手枪的屈勇还有优势! 屈勇拎着枪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一下如果不是发生在训练之中,而是实战,他脑袋都让人崩飞了! “姐夫!” “连长!” 余明浩和刘根儿也像是被吓着了一样,这群当过兵的人太知道快出来的这一点点时间是什么了,这是多少条人命总结出来的经验,是能人手里的绝学,是江湖人的不传之秘! 屈勇恨不得赶紧给自己一个嘴巴,大哥要教这种东西的时候,怎么还唠上窑姐儿了,这不虎么? 许朝阳这才说道:“现在还觉着自己会开枪么?” “还觉着我比你们早当了几年兵,所以才有了这身本事么?是,这话你能跟我说,我也能体谅你们,以后和别人动上手了呢?” “那时候你们和谁说?还指望谁体谅你们?” “子弹能不能因为你们少练了几年,不往你们身上扎?” 没人说话了,什么现大洋、洋窑姐,这几个小子再也不提,他们全都看着许朝阳,等待着那能在日后救下自己命的传承。 这是一种悲哀! 在这个没有‘国’也是失去了上下级制约,只能依靠‘关系’维持的联系之中,许朝阳唯一可以压制他们的,就是自己这一身本事。 在这个再也不可能用一句‘我命令!’就让人服从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丛林法则在奏效。 “刚才我用的方式,叫中轴线射击体系,该体系包括了遇堤拔枪、格挡、武器保护、武器换手、换弹、排除故障、一直到射击后的武器整理和回收。” “而我刚才所使用的转身方式……”许朝阳放下了辽13式79步枪,将盒子炮拿在手里继续说道:“便是中轴线射击体系当中的标准动作……” “如果手持手枪,该动作会将枪械以收缩姿态缩于眼前,这种射击姿态兼顾了近距离小空间作战的灵活性,和持枪稳定性……” “该动作若是放低枪口,又可以改为搜索姿态,能让出视野,并可以快速抬起枪口,使枪口处于高位随时开枪……” “而中轴线,是指人体中轴线,这不光包含瞄准点位,还包含了射击点位,毕竟所有要害都在这条线周围。” 许朝阳发现自己将这些人全镇住以后,再讲解理论知识时,轻松了很多。 他说话期间没有扯淡的了,连插嘴的都没有了,他还说了怎么推枪出去,于稍远距离时改成等肩式射击,怎么收枪回来,改成韦弗式射击。 说完,这個小子挨个拿盒子炮训练,后来干脆连枪盒都用上了,屈勇还找了一根L型木头。 许朝阳带着他们一个个的训练动作要领,并在每一个动作要领练熟以后,才会发放一颗子弹,让他们去感受在这套动作要领之下的开枪感觉。 练习间,又讲解了什么叫韦弗式、什么叫等肩式,顺便还讲了讲莫桑比克。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看过很多小说的真实性,好像那里的主角都什么也不练,一出场就能从没摸过枪的初哥变成枪王…… 这怎么自己训练这些摸过枪的士兵,熟悉现代化作战方式就这么难呢? “耗子!你什么毛病,为什么开枪之前要看看自己动作是否标准?这是心魔!” “这要是养成了习惯,真动上手谁给你这个时间?” “老勇!伱歪头干什么?瞄准期间枪械准星自然会遮挡一部分视线,歪头的确能看清,可你准星不就跑了吗?” “刘根儿!呼吸,呼吸,别憋气,开枪的时候不能憋气,听不懂啊!” 第十二章 全藏着心眼(感谢‘同风起_九万里’千赏!) “还要说几次?” “刘根儿,你还要我说几次?” “墙,在切角技术里,不是掩体,是隐蔽物,听不明白嘛!” “要用枪口距离墙角一段距离后,以墙角为基准向外画圆切角,而不是将枪口探进屋内……” “否则,屋里有人抢夺你的武器,在你背着枪带的环境下,你会被直接拉进屋内,让乱枪打死!” “余明浩,还有你,为什么不掩护?不是给你讲过队友在使用切角技术的时候,二号位的重要性么?” “二号位,永远要持枪观察已经检查过的位置是否有所遗漏,不然你跟在他屁股后面干什么!” “一个方向,一把枪,一个人!” “作为队友,获取兄弟信任的唯一方式只能是过硬的技术,那样在战斗中有所遗漏,队友才会觉着替你挡子弹不亏!” “更换位置,屈勇一号位,刘根儿二号位,余明浩警戒,预备,开始!” 山林里,L型房屋门口,许朝阳的手下握着花机关已经有了点模样,可在他眼中,依然漏洞百出。 许朝阳是想将这些人训练成曾经队友的样子,想明天早上睡醒以后,他们就能让人足够信任…… 可奉军的训练水平实在太差,许朝阳觉着举步维艰。 问题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法放弃,这就不是一场可以放弃的战争。 …… 余家庄。 许汉山赶着驴车出现在这户高宅大院门前,多少还是觉着自己矮了三分。 那余家可不光是大户,还在前清为官,祖上最高做到过正三品,在人家眼里,许朝阳的连长什么都不是,要不能瞧不起他们家么? 可许汉山能怎么办? 眼下儿子回来了,还不用东躲西藏了,在老百姓眼里,可不就剩下结婚过日子了么?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还得当爹的做主。 所以,许汉山来了,从钱袋子里扣出了几个现大洋,弄了半扇猪,还带着几坛子老白干的二炉好酒,打算来商量商量结婚的日子。 他都想好了,这用不了一年,儿媳妇的肚子就能鼓起来,再弄个孩子,死也闭上眼了。 而余家,并不住在村里,是在旷野中高搭的宅院,那年月兴这个,就跟现在有钱人远离城区住别墅是一個意思。 当、当、当。 许汉山在拴马桩前系好了驴车,自己下车扣打门环。 这也有规律,不停的拍打是报丧,串门得轻打三下,因为有钱人家都有门房,准能听见。 门刚敲响,里边就传开了文质彬彬的声音:“稍候。” 片刻后房门欠了条缝,一个老汉探出了脑袋:“呦,这不是亲家公么!” 里面的人当然认识许汉山,吕大麻子仗着强权商量下来这门儿婚事以后,两家不光会过亲家,他许汉山还专门来下过聘。 “亲家公快里边请。” 许汉山还在笑,可顺着敞开的房门一进院,他愣住了。 院里摆着几个箱子,箱子上,糕点、白酒、绑好了的小鸡子、成盘子的鸡蛋应有尽有,老许就觉着眼熟,怎么和他下聘的时候,拿来的东西一模一样呢,莫非,这是有人又来下聘礼了? 从院落绕过花坛,进入客厅,穿着绸缎面儿棉袄的余老爷非常客气的迎到了门口:“老许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许汉山听出来了,他可没叫自己亲家。 许汉山生怕出点什么事,赶紧说了句:“给亲家带个喜讯……”都没敢挑理,说着话,凑近了压低嗓音说道:“明浩、和你那女婿,从江桥回来了!” “老天爷保佑,没缺胳膊没少腿儿,全须全影的回来了。” 余老爷子双手背在背后侧身倾听,听到最后才露出笑容往屋里让:“快,屋里请!” “管家,让厨房炒菜,我们老哥俩得喝点!” 此时此刻,屋里才算是有了点喜庆氛围。 余老爷子将人让到八仙桌旁坐下,再问:“那明浩怎么没跟着一块回来?” 许汉山这才长叹一声:“别提了……”张嘴就把关地保的事全说了,还接了一嘴:“现在我还不知道家里那活兽怎么应对呢。” 一时间,余老爷子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尝试性的问了一句:“要不,上这儿来躲两天儿啊?” 许汉山摆了摆手:“不用,我瞧你那女婿倒是挺胸有成竹的,再说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 “那能行么!”余老爷子回应着说道:“那可是日本子!” “这么着吧,朝阳要是不愿意来,也行,您回去的时候给明浩带句话,就说家里想他了,让他回来看看。” 许汉山点了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话说到这儿,余老爷子话锋一转:“这大雪封山的,您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这么回事,孩子们不是回来了么,我琢磨着,是不是赶紧把亲事办了,没准明年这时候,咱两家就添人进口了呢。” 许汉山还在笑,可余老爷子的脸却愈发的不好看了。 他还没等说话,屋后,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了出来:“爹,我不嫁!” 余老爷子都没回头,许汉山却虚指着人影走出来的方向说了句:“这孩子,大人说话呢,你看看……”他在尴尬的笑着,可不发表意见的余老爷子那表情已经证明了一切。 “哈哈哈哈哈……” 余老爷子从欲言又止的表情变成了打哈哈,许汉山算是彻底明白了。 “老许啊,是这么回事,咱两家这门亲事,的确不合适……” 小丫头现在屋里直接说道:“爹,说那么多干嘛?” 她冲着许汉山行了个礼:“许叔,当年是吕大麻子威胁着我们家,才有了这门亲,我们家原本就不同意!” “您还真别拿奉军连长说事了,奉军也没什么好人,大李先生就是死在了张小个子的手里,冲这一点,这门儿亲,本来也成不了!” “如果当初没有吕大麻子将勃朗宁送伱了过来,我们家也不会有这缓兵之计,又深知朝里没人日子没法过的道理,把我们家明浩送了过去。” “可现在奉军没了,一切都得从头论过!” 许汉山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让个小丫头片子给数落一顿,气的眼珠子直充血。 “你们家还真他妈坦荡!” 小丫头立马接了一句:“你怎么骂人!” 余老爷子拦了一句:“秋兰,闭嘴!” “老许,这事是我们家不对,当初的聘礼,双倍奉还。” “谁他妈稀罕你们家的钱!” 许汉山直接站了起来:“姓余的,我许汉山就问你们一句,是不是打今儿开始,咱们两家就没关系了?” 余老爷子点了点头:“对!” “行,那你可别怪我们老许家心狠!” 说着话,他将马上有土匪砸窑的事全咽进了肚子里,就像余老爷子不先提这件事,先问自己儿子余明浩安危似的,一人藏了个心眼,转身就走! 第十三章 家庭教育的重要性(感谢‘十年凡人\’的打赏!) 黄昏,温度骤降,狂风呼啸。 再不用躲藏的许朝阳带着手底下几个人回到了许家窝棚,一路上哥几个讨论的全是战术问题,很明显已经沉迷了。 “耗子,今天第二遍演练战术的时候反应可真快,我都没看见连长把目标靶藏哪了,你甩手一枪就给放倒了。” “还别说那一枪火候、尺寸、劲头儿拿捏的都好,还真有点连长的意思。” 余明浩被这帮人夸了一个半红脸,低着头不好意思的浅笑着。 他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突然间开窍了,站在二号位跟着刘根儿的时候,一块藏在墙角深处目标靶于刘根儿第一次收索时没有被发现,余明浩身为二号位,在发现以后抬手就是三枪,枪枪上靶不说,还获得了许朝阳的夸奖。 这是许朝阳头一回夸人,给余明浩心里夸的那叫一个美! “这就是我说的切角战术二号位作用,在切角的时候,脑子里一定要有切角深度,因为我在角落埋伏人的那一刻,绝不会站在墙角边缘的位置,甚至会提前观察让出影子。” “子弹的延展性会补充距离不足所带来的劣势,可你们晚发现目标靶一秒,就会多一分危险。” “余明浩的反应速度非常快,以最快的速度弥补了一号位搜索失误,可是,一号位的失误也是失误,如果埋伏的人是我,一号位已经死了。” “所以,由于一号位的失误,全员五十个俯卧撑!” “预备!开始!” 许朝阳从不会单独去罚哪一個人,整个小队一旦发现了失误,永远是集体受罚,而他,会在罚别人的同时,自己主动趴下,和所有人一起。 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每一个人什么叫整体,用战术告诉所有人整体的作用选大于个人。 这才让被罚的人没有一句怨言。 老大连自己都罚,你们还能说什么? “许叔,做什么好吃的了?饿了!” 几个大小伙子回到了老许家时已经筋疲力尽,满脑子都是热气腾腾的饭菜,结果一进屋,发现老许头正一个人在西屋炕头上抽烟,别说做饭了,连炉子都没点,屋里冰凉。 “爹,哪不舒服?” 许朝阳伸手摸了一把老爷子脑门,那脑门还没他揣进袖子里的手热乎,也不像是得了风寒的样子。 许汉山坐在炕上将烟袋锅一敲,冲着余明浩说道:“你,没啥事就赶紧回家吧,大人的事,本不该拖累你,我也就不和你说什么不好听的了。” 态度不对啊。 许朝阳看了老爹一眼:“咋回事?” 许汉山瞪着余明浩说道:“咋回事?这次咱们老许家都快让老余家给欺负死了,还咋回事呢!” 一屋子人,谁也没听明白,都看向了许朝阳,余明浩一脸委屈,他什么都不知道便被针对了。 许汉山这才说道:“你爹今儿去老余家了,你不是回来了吗?我就寻思着让你和秋兰快点成亲,结果倒好,我他妈让人轰出来了!” “啊!” 余明浩一张嘴张得老大,难以理解的嘀咕着:“不能啊!” “不能?你们家说那理由我都没听说过!” “什么奉军杀了大李先生,这都是啥乱七八糟的?朝阳,那姓李的谁啊?” 许朝阳脑袋‘嗡’一下,这大李先生他要是没猜错,应该是大钊先生遇难,当时的张小个子因为这件事差点丢了所有士子之心。 照这么看,自己那老丈人,姓红? 不应该啊,这才哪年啊!! 说实话,许朝阳对余秋兰和不和自己结婚没什么想法,可刘根儿、屈勇,却主动与余明浩拉开了距离,站在了自己身后。 “刘根儿。” “嗯呐。”刘根儿在许朝阳的呼唤之下,应答了一声。 “引炉子。” “屈勇,做饭。” 许朝阳非常正式的坐在了炕上,等这俩人出去了,才详细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许汉山就跟可下有了靠山一样,将整件事说了出来。 “姐夫……”余明浩更委屈了,站在许朝阳面前解释:“和我没关系啊!” 这在许汉山眼里丢尽了颜面的大事,于许朝阳看来,不过是件小事,与即将要发生的一切相比,太过于微不足道。 可他不能那么说,屋里这些人的思想,并不能符合他对这个世界以现代思维的感知。 他只能按照这个年代人的想法去圆整件事,这个时候,抗战题材影视剧中‘政委’的重要性一下就体现出来了,许朝阳太需要一个政委了。 哪怕有个指导员也行啊。 “这件事,你怎么看?” 许朝阳抬头看向了余明浩。 “对不起!” 余明浩低下了头,深深鞠躬,抬起头来,转身就走。 “站那!” 许朝阳‘嗷’一嗓子把人喊住了,余明浩这时候才将满肚子话说了出来。 “姐夫,我还叫你姐夫,因为我服伱。” “你能打,会打,比我们所有人懂的都多……” “可那是我爹啊!” 余明浩甩了下头,觉着有些话说出来自己都臊得慌,却依然要说:“我能咋办?” “我张嘴说自己家里一句,都叫不分里外,问题是,这件事我们家的确干得不够地道。” “奉军在的时候,我们家趋炎附势,现在没了,就开始落井下石。姐夫,你说多难听的话我都能接受,就是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一句不是。” “在您这儿,我不会说家里一句,回到了家,更不会说您一句,起码,老许家没人对不起我。” “可你得让我回去,我一把枪都不带还不行么?”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土匪去我们家砸窑,眼看着家里血流成河吧?” 这是正常人的反应,他分里外、知道远近,能在节骨眼上把心里话编排好说出来,还显得掷地有声。 甚至许朝阳都觉着,在现阶段的许家窝棚,能在这种压力下做到余明浩这一点的都少。 看起来,这正三品家里的教育,就是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 “不行!” 许朝阳说出这俩字儿的时候,连许汉山都愣住了。 许汉山听见这俩字儿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他都觉着余明浩那孩子说的没错。 那种感觉许汉山说不出来,明明自己心里有气,还不忍心看着别人因为这件事受到点什么磨难,整个一烂好人。 “朝阳啊……” 他甚至张开嘴呼唤了自己儿子一句! 说话时,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第十四章 五马换六羊(感谢‘元丶琉忆\’500打赏) “连长,给我一号位!” 夜幕下,哥四个端着花机关在林子里穿梭之时,余明浩玩了命的往前跑,这只因为许朝阳的一句话! 许朝阳冲着余明浩说:“一直都是四个人在演练战术,你走了,让我们的战术怎么展开?” 那一瞬间,余明浩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看向了许朝阳。 在他都想不出一个令许朝阳再帮余家的理由时,没想到这个已经不是自己姐夫的男人,竟然一点都没有退缩。 余明浩直到现在都记着当时许汉山脸上表情的第二次转换,和冲着许朝阳骂过去的声音:“小犊子!你还要帮余家?” 许朝阳不恼不怒,很自然的平衡了双方的关系:“我没有土匪的尸体,怎么解释关地保的死?到时候鬼子能放过许家窝棚的人么?” 可这根本不是许朝阳要说的话! 他想说很多,想告诉许汉山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家仇、更不是世仇,而是国仇! 他还想说余秋兰这个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女人也好,许汉山最看重的颜面也好,目前在他心里都不及两世为人所等来的这個机会! 他要将所有精力都放在鬼子身上,将所有损招都冲汉奸招呼。 至于老余家,别说这门亲事是吕大麻子拿勃朗宁给抢回来的,就算是真真正正的两情相悦,也得往后靠! 可,嘴笨的许朝阳说不出来,只能用自身安危去描述。 起码,这能让人很容易就听得懂。 这不么,吃完了饭,他们早早就睡下了,睡到天还没亮,所有人都被许朝阳叫了起来,哥几个顶着午夜的寒风向余家奔去。 许朝阳只知道三天后绺子里的人会下山砸窑,却不知道具体时间,这才只能提前去。 另外,在这片土地上,年前匪患严重已经成了惯例,当年张小个子买回来了坦克和装甲车,就是让部队拿土匪练的手。 土匪也习惯了在大雪封山之前赶紧弄一票肥的,要不然山上的年怎么过? 这才有了绺子里的外四柱中插签柱四处侦查目标的职位,也有了土匪和山底下人里外勾结,吃大户的情况发生。 余明浩抢一号位则是知道一号位的危险程度,想要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对许朝阳的感谢。 所以他才玩了命的狂奔,从队伍最尾跑到了前头,与许朝阳肩并肩以后,喊了一句:“连长,给我一号位。” 他没脸喊姐夫了,真没脸了。 许朝阳看了余明浩一眼,对这小子心中所想了解了个透彻,偏偏嘴上说出的却是:“毛还没长全呢,就想篡位啊?” 这句玩笑开出来,刘根儿、屈勇也才敢露出笑脸,顺嘴搭音道:“归队得了。” “哪都有你呢!” 整个小队的氛围算是彻底轻松了起来。 那一秒,余明浩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视线模糊了。 可许朝阳不给他一号位的原因,却不仅于此。 在部队里,一号位不光是最危险的位置,更是领头羊,那是身手、思维、经验缺一不可的位置。 余明浩才练了多久? 让他打一号位,一个失误能把所有人都坑死! 许朝阳可不想‘创业未半……’不对,他才开了个头儿,头儿还没开完呢。 此刻,天空远端刚呈现鱼肚白,整个世界在半明半暗之间逐渐有了颜色。 “到了!” 余明浩喊完这句话,许朝阳在视线最远端已经看见了一处深宅大院,那院落院墙高耸,四角架设木头搭建角楼,角楼上即便到了这个时间,依然有人站岗,根本就不是牙口差的绺子敢来之处。 “耗子,你们家怕是闹鬼了!” 屈勇都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处院子要是没有里应外合,连门都打不开! 许朝阳直接下结论说道:“多半是门房。” 他们有这个方便条件。 余明浩不敢搭茬,他现在对许朝阳只有亏欠,跟随着许朝阳的脚步,钻进了不远处的枯树林,这才藏在一颗大树下,暗自观察着自家院落。 此时,风声稍缓,太阳也爬上了天空,余明浩眼瞅着家里的护院上了角楼换班儿,却选择了默不作声。 “大哥,一会土匪来了,咱怎么打?” 许朝阳望着高大院墙说了一句:“还能怎么打?打群狼战术,在土匪出现以后,将咱们的化整为零,一边撕咬一口,让土匪不能首尾相顾,你会么?” “打伏击,先埋伏好了等着土匪过来,咱知道他们从哪来么?” “那还能怎么打?这几天都练什么了,全忘了?” 刘根儿看了许朝阳一眼:“那意思是,等土匪进了院以后,咱们和他们打近战?” “这老余家得死不少人吧?” 屈勇怼了他一句:“要不你去南岗警察署报警去吧,。” 刘根儿愣了一下:“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许朝阳都让老实的刘根儿给逗乐了:“不客气的说,你去了警察署报警,几乎和给土匪送信儿是一个意思,到时候警察也许会来,但土匪肯定不来了。” “余家是会少死几口子人,可许家窝棚啊,就得死绝喽!” “你要能豁得出去老爹老妈,那就去警察署。” 没有土匪的尸体,许朝阳就没办法交代,等于坐实了许家窝棚藏奉系余孽的名头,真到了那时候,就不是余家几口子人能了事的了。 余明浩回头在他们的聊天之中,打定了主意说道:“听连长的。” 一时间,其余人都不说话的看向了他,都能体会到他在担忧中的抉择。 既然许朝阳选择了不计前嫌帮老余家,那他就要投桃报李。 当‘亲属’的关系在他们这群人之中消失,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不剩了,只能五马换六羊。 这句话进了许朝阳的耳朵,他才明白先贤们的伟大。没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他只觉着残酷,来了之后才算是亲身体会到了有多残酷。 这时代的人,有多少在‘天色将晚,抱妻子上床,天下大事,去他个娘’中,自我放逐? 浑然不知鬼挑弱者上身,佛选善人受苦,你就没法独善其身、不问世事,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遇佛上香,见贼拔枪! 第十五章 首战(感谢‘风起陇安\’1500打赏!) “连长,切面起水!” 月光下,靠着树根坐在树下养精蓄锐的许朝阳猛然间睁开了双眼,那一刻,人都快冻木了! 他们几个由于不知道土匪到来的具体时间,从昨儿后半夜就钻进了林子,顶着寒风一直忍到了现在!那是哥几个倒着班盯梢,这才等来了土匪。 不过千万别以为不盯梢的人有多好过,没办法活动身体加上脚底下长时间踩雪,又经历了中午艳阳高照的冰雪融化后、冰冷雪水浸透鞋底,这个罪儿都不是一般人能遭的。 许朝阳现在两个脚丫子就跟插进了冰窟窿似的,走道都发木。 “多少局底?” 他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嘴。 “侧目田心。” 在春典里,侧目是四,田心是十,东南西北是倒阳切列,所以这段话的正确意思是‘西边来人了’、‘多少人’、‘差不多四十’。 这也是在日后战争中,哪怕小鬼子有先进的科技,依然无法破解我军通电密码的原因,很多时候我国的方言都是他们无法理解的,更何况还有春典。即便是他们能理解了方言和春典,春典里还分是不是正春正典与其他…… 许朝阳扒着树木朝远处看去,只见远处大宅院的西侧,一溜马匹荡起烟尘,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 马背上的土匪他是看不清了,可却能看出来这群土匪没拎着火把。 那么,这群装束各异还不拿着火把的土匪,就不怕黑灯瞎火伤了自己人么? 其实不会。 许朝阳是眼睁睁看着这群土匪冲向了余家边缘,在余家角楼上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情况下,冲着院里大喊:“闹匪啦!!!” 声音荡漾出很远之后,为首一骑甩手就是一枪——嘡! 许朝阳能够通过枪声辨别出这是盒子炮的枪响,因为这种枪他们在从关地保那抢回来以后,经常练。 而这种盒子炮由于开枪时枪口上跳严重,会使下一发子弹失去准星,因此国人在使用这种枪械时,会将手腕翻转,这样开枪后会让枪口上跳变为左右横移,这才有了看起来很帅的甩手一枪。 只一枪,土匪就将角楼上的护院击落,那名护院身体后仰打角落栽下去以后,许朝阳亲眼看着院门竟然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中,被人向内给拉开了! 为首的土匪张嘴就喊:“蘑菇!” 里面人回答:“里马子!” 如此简洁的对话后,土匪一拥而入,一窝蜂的冲进了院落,在漆黑的夜幕之下,不断爆闪起枪口下的火光和震荡夜空的枪响。 这就是他们不会伤着自己人的原因,光是一个蘑菇,就能在危急环境下问蒙很多人,而‘里马子’是自己人的意思,便可以瞬间辨明身份。 “上。” 许朝阳已经听见了余明浩将牙齿咬得‘咯嘣嘣’作响,只是这些天的训练将‘集体思维’深深植入到了他的脑海,哪怕恨的牙根痒痒,在没有命令下达的时候,余明浩依然没有冲动。 黑夜中,许朝阳宛如看着螳螂捕蝉的黄雀,趁夜悄无声息的摸向了余家大院。 至于他为什么懂这些棉袄棉裤? 那是因为‘马爷’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路数出身,你要不懂这玩意儿,在军官聚会上连嘴都张不开。 在齐市,尤其是‘马爷’治下的齐市,春典就相当于宋朝时期的朝堂官话,你不会说很可能连晋升的机会都没有。 问题是许朝阳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如此轻易的去摸这帮土匪的屁股,他们是真的在门口连個人都没放! 夜幕下,几个人嘴里不停吐出白色哈气靠近了院落,四人小队很快按照之前练好的队形各司其职。 许朝阳在一号位绕过了门口的马匹向外画圆往门口切角,刚一进院就明白了这群土匪为什么顾头不顾腚! 他眼看着一名土匪扑倒了乱窜中的使唤丫头,任凭那丫头在挣扎中甩动脑后又粗又长的辫子,将人家身上的棉袄都扯出了棉絮:“来,让爷稀罕稀罕你!” 哒哒! 许朝阳根本不给对方任何说话机会,朝着土匪的后背就是两枪,随即看都不看在晃动中向前扑倒的土匪,入门之后迅速左右搜查不容易被观察到的墙体后死角,这才轻声喊了一句:“安全!” 他身后,余明浩冲着其反方向持枪进入,在另一侧死角没有搜查到任何有用信息时,也喊了一句:“安全。” 与此同时,刘根端着花机关顺着门口慢步向前,宛如他们推开了房门之后捅出的一把尖刀;屈勇根本不看身前,而是抬头举枪瞄着房顶;此时这俩人的两侧由刚才进门的许朝阳和余明浩接管,四个人给整个入门院落防了一个严严实实! 啪! 在身前刘根进入前院客厅,没有发现任何人喊出了‘安全’的同一秒,余明浩步入三号位迅速跟上,从一号位调整到四号位的许朝阳压低枪口,在路过时,冲着土匪的脑袋直接扣动了扳机。 “啊!” 一团血污在使唤丫头脑袋旁边伴随着枪响迸溅至其脸上后,那丫头控制不住恐惧的疯狂嘶吼。 许朝阳马上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声:“警戒!” 刘根儿、屈勇用枪口瞄向了可以从客厅通往后院的房门,余明浩和许朝阳则用枪口瞄着平时走仆人的院落角门,那一刻,其实他们心里也慌,更不清楚许朝阳平时教授他们的东西能起到多大作用…… “叫唤什么!” “你他妈玩个娘们也弄得呜嗷喊叫的,要是让当家的听见咱俩没守着门口,进院来捞油水,回山了还不得给咱俩屁股打开花啊?” 客厅处门帘被掀起,屈勇只见对方掀起了一条缝隙,隔着门帘就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 四枪将门帘打出了带有漆黑棉絮的四个弹孔,门帘后才传来‘噗嗵’一声的人体摔落声。 这也是许朝阳教的,其内容为‘当战场上的遮蔽物对你有利,且敌人正通过遮蔽物向你方向走来,那就不能等他们视线条件变得更好,必须马上开枪,一定要用子弹穿透所有让你有所疑虑的地方’。 这几枪开完,许朝阳迅速收枪,从四号位再次出现在至一号位,卡在门帘外侧耳去听里面的动静,确定了没其他声音,才单手掀开了门帘,并用枪口隔着木板顶在木板墙上,快速向另外一个房间探头。 一次探头后,许朝阳马上回缩,随后才回忆刚才视线中有没有敌人…… 第十六章 战术碾压(感谢‘书友\’打赏!) 许朝阳没有犯任何错误,所使用的军事动作标准、处理事态时头脑清晰,这都得益于对手是过于弱小的土匪,没有给与他足够的干扰,否则碰上正规军,光是战场上的枪炮声就足以令人思维变慢。 客厅门外,许朝阳伸出了一只手掌,随即迅速握拳,看见这个动作的余明浩立即放弃自己的位置出现在其身后,并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这是信号,告诉许朝阳其他人还没准备好的信号。而在整个行动过程中,许朝阳一声不出,直到余明浩向后看了一眼,瞧见了刘根儿、屈勇分别出现在了三四号位,才用手捏了一下许朝阳的肩膀。 此刻,许朝阳掀开门帘直接钻了进去,并在进去的第一时间向右侧搜索,余明浩第二个进入,向左侧搜索,两人位置相反,却能凭借位置用枪口形成火力面的最大化覆盖…… “安全!” “安全!” “安全!” “安全。” 而第三名刘根儿的任务,则是在许朝阳、余明浩分别向左右两侧搜索时,持枪瞄准房间中部,四号位的屈勇负责查缺补漏,尤其是房顶。 这就是近距离室内作战时的‘进攻角开门’战术,对,在现代战术之中,就连一个开门都会分为‘进攻角开门’和‘双开门’,已经细节到了极致。 许朝阳曾经就是部队里最吹毛求疵的一个,否则他也不可能凭借勉强入‘特’的成绩,通过训练,在‘老特’立下三等功。 客厅的后方,是一间堂屋,堂屋后有门,并直通中院。 嘡。 屈勇再次扣动扳机,在已经被击毙的土匪头部补了一枪后,迅速归队,几人又以‘双开门’的作战方式步入院落之中时…… “哪响枪?我怎么听着是后面?” “不可能,门口有人守着,后屁股咋会摸上人来?” 中院屋内,两名土匪正搬着箱子从屋内往外走,许朝阳想都不想,在看见对方同一秒开火——哒哒哒! 哗啦! 其中一名土匪在房屋阴影下猛然间看见一朵火花炸开后,胸口直接中了三枪向后倒去,这才松开搬着箱子的手。 随即箱子落地,里面上好的瓷瓶被摔得粉碎,玉镯子弹跳而出撞击在墙角从内部开裂,半箱子书画散落一地,就像是即将破烂的整個国家。 哒哒! 余明浩快速出手,枪声紧随其后响起,两颗子弹在近距离直冲另外一名土匪头部,在颧骨和眼眶处扎透,打后脑飞出又镶嵌进了中院房屋的门框上。 两名土匪几乎在眨眼之间失去了生命,恐怕他们到死都没看清真正的凶手是谁! 许朝阳对地上的值钱物件看都没看一眼,却在月光下发现了其中一名土匪腰上别着两枚手榴弹,他赶紧过去以蹲姿瞄向了门口,等其他人跟上来守住房门,这才放低了枪口,将两枚苏制手榴弹拽了下来,别进了自己的后腰。 有了这玩意儿,许朝阳就可以和手底下人讲解更多战术;于发现了危险环境的时候,再也不用以身犯险,拿脸去探索未知情况的房屋,这可是个好东西。 “呜!” “呜!” 就在此时,左手边的耳房传来了发闷的声响,一瞬间,许朝阳开始持枪瞄准声音来源处。 当许朝阳冲着耳房走去,余明浩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就像是谁给了他个巴掌似的那么难受! 他是二号位,左侧位置的搜索是他的任务,哪怕许朝阳同样由于开枪没有搜索右侧耳房,可右侧并没有传来危险性的声音,难道你还能指着敌人说:“他也没搜索到位,怎么不开枪打他嘛?” 失误就是失误,在战场上的任何失误只要造成了后果,第一责任人也只能是自己。 许朝阳没时间责怪他,持枪向屋内靠近,他给了刘根儿一个眼色,刘根儿迅速打耳房门口窜过,许朝阳趁着这个时间用手指捅破了窗户纸,抬眼朝耳房里看了过去,这时候的余明浩和屈勇,一个在看着右侧的房门、另一个则在看着通往后院的角门。 没人。 不,准确的说是耳房中没有敌人,只有一群被土匪将双手绑在身后的下人。 许朝阳此时没有公布任何信息,矮着身子到了门前伸手拉着门把手往后一拽,早就准备好的刘根儿直接持枪进屋…… 下一秒,刘根快速搜索房间后,在许朝阳刚刚起身的一瞬喊了一句:“安全。” 紧接着就撤了出来。 哪怕身后的余家下人‘呜呜’的不停发出声音,他也像是没听见一样,只因为许朝阳讲过‘解救无威胁下的人质,不是作战部队的任务’。 这是部队用多少条人命总结出来的经验,他许朝阳要是还能在这种事情上栽跟头,那就对不起‘老特’的培养。 哪怕这么干会显得冷酷无情。 刘根儿打屋里出来,正好看见许朝阳转身后恶狠狠的瞪了余明浩一眼,而耗子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打起精神来!” 许朝阳在压低了嗓音呵斥一句后,正打算再次回到一号位时,守着角门屈勇突然用手拍了两下自己的屁股。 这是许朝阳的纪律要求,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作战时,以言语传递信息,但一时又无法教会同伴所有的战术手语,就干脆将战术手语简化了,反正他们能明白就行。 屈勇的意思是,角门来人了。 也不可能不来人,外边接连不断的枪响和喊叫声,要是还无法惊动的土匪,那土匪不成聋子了么? 人影开始在角门后面的胡同里闪烁,这群土匪还挺奸,知道在房屋后面卡墙角,问题是你卡墙角的时候得看着点脚底下的影子啊! 许朝阳直接扥出一个一颗苏制手榴弹拧下了盖子,在拉弦结束后,任凭手榴弹冒出了白烟依然握着,并在心里暗自倒数……嗖! 一枚手榴弹在倒计时中被许朝阳隔着院墙扔了过去,那股白烟越过房顶都不等落地——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迅速传出。 许朝阳连命令都不下,在空中飘起一股黑烟后,持枪就冲了过去,顶进下一个院落看着满地打滚的土匪完全不留情面,开始挨个点名——哒、哒哒、哒哒…… 几枪开完,他迅速寻找掩体躲避,余明浩再次顶上,而许朝阳则扯下了旧弹夹,换上了新的。 第十七章 那得报个腕儿(感谢‘同风起_九万里’再次800打赏) 换完子弹的许朝阳将花机关搭在掩体上瞄准,这叫不动掩护动,另外,他在单手瞄准的情况向,将另外一只手如同孙悟空望远一般放在枪体上方,这一手,只有老兵才明白,这叫手动全息。 而他们突入这个有敌人的院落方式,在战术中叫‘限制性突入’,是指在主战环境外围消除威胁的突入方式,一般用于进入危险区域;之前的进攻院落方式叫‘动态突入’,是采取快速平稳移动的方式进入控制点,从而掌控战场主动。 至于许朝阳所搜索的角落,又叫‘困难角’,他不光在身先士卒,更是以一己之力承担着这次进攻的所有艰巨任务。 而这群土匪,就是手下人在训练之后的磨刀石。 哒哒! 将最后一名被炸伤的匪徒击毙,院落中连续响起了三声‘安全’! 经历了上一个院落的失误后,这一次余明浩主动搜查了所有可以藏人的角落,作战态度是又认真又积极。 真正的军人就是如此,只要让他在失误中活下来,那他就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因为那关乎生命安危。 这也是为什么老兵如此金贵的原因。 许朝阳从掩体出来以后,趁着仅有的时间喊了一句:“所有人,检查备弹!” 这声命令之下,从余明浩开始,依照站位次序,刘根儿、屈勇全部换上了满仓弹夹。 他们是不会等子弹打光才切换弹夹的,那是影视剧呈现出来的效果,真正切换弹夹的时机,是现场环境安全下来的一瞬间就迅速切换,确保自己弹夹内的子弹足够充裕。刚才许朝阳换弹夹则是因为打光了子弹,不得不换。 此时,院落中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隔着一处院子许朝阳就已经听见和呼喊声! “炮头,咱们被人咬腚了!” “他妈的,灌回去!” “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搅天王山的局!” 不等许朝阳吩咐,院落之中的小队立即改换防御战术,刘根儿和屈勇马上寻找具有掩体的阴影处隐藏身体,余明浩蹲在墙角和水缸中间。 许朝阳依然躲在掩体后面一动不动,持枪瞄准着进门方向,以防御姿态给队友争取更多的安全时间去寻找掩体,这就叫‘不动掩护动’。 等院落里其他人分别找到掩体藏好了,院外脚步声也安静了下来,此刻,一个声音传来! “枪是梗、弹是花,一无姓二无家;走着吃打着花,江湖路上是一家!” “蘑菇,溜哪路?” 听见这两句话,许朝阳第一反应就是向刚才进来的院落门口指了指,随即用手掌往门口所在的方位勾了几下。 余明浩等人看见这个手势,马上放轻脚步,在许朝阳的掩护下,纷纷退了回去,当院落内只剩许朝阳一个人时…… 唰。 院墙外一個冒着白烟的物体就撇了进来! “我艹!” 许朝阳猫腰就向院落角门处跃起,整个人以前扑的姿态落地一瞬间——轰! 院内连泥土带火光炸起来一片! 这才是土匪,真正的土匪! 上来就盘道、动不动就对春典,那是江湖坐地炮,土匪都落草为寇了,还跟你讲什么规矩,说哪门子道理? 被爆炸掀起的泥土如雨点一般落了许朝阳满后背,他依然趴在地上不动,紧接着脚步声传来,院落门口处土匪刚一冒头,一挺花机关就打角门探了出来——哒哒哒哒哒哒! 许朝阳心里这个气啊,自己手底下这几个人打起来之后一点细节都不注重! 枪口探出掩体,从战术上来说,这就叫失误,这种失误,叫‘潜望’,犹如潜水艇探出水面的望远镜,那是目标,很容易被人发现。 子弹在夜幕下画出火光撞击在趁着爆炸声冲入院落的土匪身上后,土匪前胸炸开了数蓬血雾向后仰倒,身体落地,手里那杆老套筒才‘砰’一声冲着天空传出了闷响。 此时,余明浩、屈勇二次冲出院门,一个瞄着院墙顶端,一个瞄着院门,刘根儿直接冲了出来,一把揪住许朝阳脖领子就往回拽,顺着其余两人留出的缝隙将许朝阳给拽了回去。 直到安全处,许朝阳方拿手拄地往起爬。 他们是为了救自己才乱了分寸,犯了‘潜望’的错误,这让许朝阳没法张嘴去骂…… 与此同时,墙头一个人影闪动,有人翻上了墙头——哒哒哒! 此人披着羊皮袄刚一上墙,就被屈勇三枪放翻,连个反应时间都没有。 紧接着,门口人影再晃,余明浩二话不说直接开枪——哒哒! 子弹顺着人影撞击在了院门门框上,砸出火星后,院外才又一次喊了起来:“当家的,点子扎手!” 许朝阳此刻立即拿出了最后一颗手榴弹,拧开盖子以后,向土匪翻墙处的院墙与院门外90°夹角扔了出去——轰! 一声爆炸之后,泥土顺着院墙落入院内,哭喊声与嚎叫不绝于耳的瞬间,许朝阳端着枪冲过第一道院门后,直扎第二道院门。 他身后,余明浩紧紧跟随,俩人卡在门口身子都不往外露,先探出两个枪口,分正反两个方向,在看不见的角度横扫——哒哒哒哒哒! 直到打空弹夹,才把枪口撤回来。 下一秒,许朝阳更换弹夹,刘根儿、屈勇顺着门框窜出,一人向前一人向后持枪,背靠着背突出院落。 许朝阳的战术动作同样具备‘潜望’的错误条件,可他为什么能做,而自己手下人不能? 原因很简单,他这属于‘限制性突入’,是在明知道有敌人的情况下,以保护自身安全为由,探出枪口,由于身处180°夹角,不探出枪口根本无法攻击,所以他可以将枪口探出去。当然,这也同样具备危险性,但这里有个前提,那就是先冲入院落的土匪被击倒后,后面的土匪并没有持续进入,这就说明,他们很有可能在惊讶中后退,加上刚才手榴弹爆炸给土匪造成的忌惮和伤害,许朝阳才敢这么干。 “风紧,扯呼!” 换好弹夹,许朝阳赶紧追上刘根儿和屈勇的脚步,刚步入胡同,许朝阳就看见手榴弹爆炸之后焦糊漆黑的院墙和躺在地上被炸死的土匪。 与此同时,许朝阳伸手一把就扣住了身前屈勇的肩膀,冲着远处大声喊了一句:“追!别让他们跑了!” 他喊的可不是‘动态突入’,屈勇马上明白了过来,同样伸手扣住了刘根儿的肩膀,几个人站在胡同里持枪警戒着不动,却又利用枪械的延展性,冲着地上尚存一息的土匪不断开枪。 嘡! 嘡!嘡! 院子里,土匪就跟无头苍蝇一样让枪声撵的乱窜,脚步声杂乱无章不算,还有不少地方传来了叫骂声。 直至许朝阳听见了门外的马匹嘶吼,才听见一句隔墙喊过来的声音:“并肩子,报个腕儿!” 土匪的关系共分为四种,‘空子’是纯外行,‘里马子’是行内人、自己人,‘并肩子’是兄弟,‘天靠’是嘎嘎铁的关系。 这时候土匪能喊出‘并肩子’可见对许朝阳恨到了什么程度。 许朝阳也不怂,张嘴就回了过去:“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海林县旧街乡哈达村,许万海!” 第十八章 就不能惯着!(感谢‘希絲特辣’兄弟1500打赏) “谁是许万海?” 刘根儿懵了。 余明浩抿着嘴在乐,屈勇回应了一句:“找窑姐儿都不用给钱,人家还给他花钱的许大马棒,外号的来源就是说他裤兜子里有个大棒槌。” 刘根儿还没明白:“连长,您报人家名儿干啥?” 许朝阳笑着给他一杵子:“那你把人追回来,我给你名报出去啊?” 刘根儿马上说了一句:“那他不得报复我么?” “废话,我就不怕他们报复老爷子了?” 许朝阳不怕土匪,可家里的老爹和吕大麻子的媳妇能不怕么? 这要真有点什么事需要远离家乡,家里人得多遭罪? 所以,这江湖上的狗屁名声许朝阳不要,他宁愿家里人平平安安的。 嘡! “警戒!” 余明浩由于之前挨过骂,整个人都显得神经紧绷,他在土匪已经撤走了的情况下,瞧见墙角有人影闪动,依然抬手就是一枪。 枪声响起,许朝阳马上进入作战状态,四人小队纷纷归队,各自以不同的姿态持枪瞄准着所有需要防御的方位…… “少爷,我是老丘啊,水房老丘!” “是您么,明浩少爷?” 余明浩听见声音脸上的表情才有所缓解,他认出了那个从小听到大的声音:“丘叔,是我!” 墙角处,一个老汉战战兢兢露出半拉脑袋用手扒着墙边瞅了一眼,见没人开枪了,才慢慢挪出来,带着哭腔喊道:“少爷,您可回来了!” “老爷,是少爷救了咱们!” “没事了,都出来吧!” 许朝阳他们几人跟着走了过去,在其他人都已经放下枪口的情况下,唯独他自己还端着。 等到了另外一条胡同,正看见小院的院门刚敞开,院门内,十几个护院拎着火铳、老套筒等早就过时了的枪械从院内走了出来…… 十几個! 十几个人在土匪冲进余家大院以后,根本不敢开枪,让人逼进了这么小的一处院落。 从墙边上的着弹点来看,土匪没少冲着院墙、院门儿等地方放枪,要不是他们来的及时,这点儿人早就成人家枪下的亡魂了。 屈勇生气的骂了一句:“就这逼样的,还当什么护院?” 护院头儿还不乐意了:“我们保护东家不受伤害,哪有毛病?” “我X你妈,你再跟我对付!” 咔嚓! 屈勇直接抬起了枪口,伸手就扣开了保险,一时间,十几个护院连端着枪对峙的意识都没有,呆愣着相互望去。 “屈勇!” 许朝阳伸手拍了拍屈勇的胳膊,他那意思很明显,这是老余家,不看别人,你还不得给余明浩点面子么? 再看院内,穿着绸缎面儿棉衣的余老爷子、手上戴着碧绿镯子的余老太太、富态圆润的余家小姐也从院里走出来了,许朝阳怎么瞅这余家姑娘都像是学校里的小孩,满脸稚嫩气。 “爹!” 余明浩几步冲过去,弯曲膝盖直接跪在了当场,用膝盖当脚往前蹭了几下后,到了余老爷子近前。 “好,我儿大了,能救爹了,好啊,好!” 余老爷子伸手扶起了余明浩,在月光下仔细查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余老太太也凑了过来:“儿啊,没伤着哪吧?” 余明浩这才摇了摇头,赶紧说道:“爹,这回不光是我,还有我们连长许朝阳和刘根儿、屈勇。” 一家人看过来的瞬间,余老爷子顿时老脸一红! 他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袄,身上绑九龙带的男人在月光下矗立如山,手上的枪械闪烁着并不张狂却绝不可能令人忽视的光泽。 余老爷子不信的问了一句:“就你们几个,打跑了几十个土匪?” “对。”余明浩解释道:“我们从院门一路杀过来的。” 胡同里的尸体还泛着血腥味、空气中还弥漫着手榴弹爆炸后硝烟的味道…… 余老爷子一扭脸‘唉’了一声。 他后悔了。 这是乱世啊! 都这个世道了,自己还惦记着什么狗屁家世干什么? 这要是把女儿给人家,再给点钱让他拉起来一支队伍,别的不说,起码在许家窝棚的地面上,老余家得不得算是高枕无忧了? 想到这儿,碍于自己的命是人家救的,余老爷子露出了和善的笑脸,冲着许朝阳喊了声:“朝阳啊……” 许朝阳隔着挺远伸出了手,将余家老爷子想要说的话都憋回到了肚子里,回了一句:“不是冲你!” 他一转身:“屈勇,给门口的马敛敛,将土匪的尸体搭出去,咱们哥们儿从今天开始,和余家再没有半点关系。” 许朝阳没说半句过分的话,这亲事他本来也不在意,此次来除了练兵,就是奔着土匪的尸体来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但,余老爷子还没等反应过来,余秋兰站在人群中自以为安全的说了句:“莽夫!” 屈勇当时就不干了,抬起手指了过去:“你说啥!” 余明浩马上瞪起了眼睛,他甚至都不了解姐姐为什么会突然间喊出这两个字来侮辱刚刚救了她命的人。 可余秋兰却掐着腰、扬起了下巴,以一副富贵人家小姐的刁蛮态度说了句:“我说的不对吗?” “你们空有一身武力,却不求报国,脱下了军装躲避着日本子藏进乡里,放着整个东北的百姓于不顾!” “哪说错你们了?” “哦,对了,这可能是你们奉军的传统,你们的头儿至今还藏在关内不敢回来……” 嘡! 许朝阳伸手拽出了腰间磨平准星的盒子炮,回过身来甩手就是一枪! 子弹在黑夜间化为一道火线,擦着余秋兰的脸颊,将耳唇下的耳环坠直接击飞。 余秋兰伸手一捂,感觉到手上落上了血滴之后,才诧异的闭上了嘴。 那时,余秋兰的耳唇上,只剩下了失去耳环坠儿的环勾还在,整个胡同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许朝阳知道余秋兰为什么会忽然变成混蛋,因为被一个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救了以后,不成熟的思想让她这个千金小姐觉着自己遭受到了打压,这才会说出那些如同放屁一样的屁话。 可知道不代表着接受,在许朝阳看来,这种行为和当初网络上的喷子没有任何区别! 在他的世界里,由于是法治社会,他对这些喷子没有任何办法,如今伱再试试! 许朝阳一手握着花机关、一手拎着盒子炮,完全不设防的走向了人群,屈勇举着枪在他身后瞄准;琢磨了片刻后,刘根儿这个身为余明浩表舅的亲戚,也抬起了枪口,可他没有瞄准许朝阳,而是瞄向了余家其他人。 这一秒,余家的护院才敢抬起枪口瞄向许朝阳! 土匪来了的时候他们不敢还击,却敢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许朝阳凝望着眼前这个混蛋到极点的时代,真恨刚才为啥没一枪打死那个娘们! 唰。 他将花机关隔着护卫扔给了余秋兰,反问:“你手里也有枪了,你去不去打鬼子?” “你手下还有十几个护院,比我的人还多,你就告诉我一句话就行,你他妈打不打鬼子!” 许朝阳顶着枪口完全无视那些护院站在了余秋兰面前,冷冷的说道:“你不知道鬼子在哪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敢站在鬼子面前扣动扳机,甭管打没打着人,我许朝阳要是不冲过去跟鬼子拼命,我他妈是你养活的!” “你敢不敢!” 余秋兰哪还敢说话,她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冒火的男人,连声都不敢出。 啪! 许朝阳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狠狠一个嘴巴抽了过去:“这一巴掌,是替我那两个用命救你们一家人性命的兄弟打的,至于你!” 许朝阳指着她说道:“以后听见老子打鬼子的消息时,最好寻思寻思刚才说了什么屁话。” “往后,再让我听见一句……我他妈活活打死你!” 说完话,许朝阳一把抢过余秋兰手里的枪,却依然气不过的补了一句:“老子要不是还不熟盒子炮的弹道,刚才就已经打死你了!” “艹!” “屈勇,把尸体带走!” 他转身就走,一胡同将近小二十人,连个敢放屁的都没有。 第十九章 后老伴(感谢‘风起陇安\’再次600打赏!) 月光下,油灯在屋里不断抖动着,昏暗的房间内,许朝阳坐在了炕桌最里边,贴着窗户,屈勇拖鞋上炕,坐在了右侧,靠着墙垛,刘根在最左,倚着炕琴。 他们仨面前摆着一张炕桌,桌面上也没什么好菜,不过是一盆炖好小鸡儿,外加酱缸里的咸菜。 屈勇看着刘根儿问了一句:“哎,你怎么跟着大哥回来了?我记着你不是老余家亲戚么?” 刘根儿撇了他一眼,用手指头从鸡大腿上往下捏肉,随即放进了嘴里:“亲戚咋了?” 屈勇再问:“人家都说亲戚远来香,邻居才高打墙,你这要是留在老余家,凭你的身手,怎么一个月还不得给你仨瓜俩枣的?” “艹,我在乎他那个?” 刘根儿伸手往自己裤子上一抹,两只手油腻腻的直粘毛:“我是想好了,我在老余家,说到底也就算个表亲,跟着连长,他得拿我当过命的亲兄弟。” 这句话给许朝阳逗乐了,晚上的不痛快一扫而光,还开玩笑的说道:“未必,没准明儿我就把你推出去挡子弹。” 本来是句笑话,可刘根儿很认真的说道:“应该的!” “我要站在一号位,我就给连长挡子弹,我也相信,连长在一号位,肯定也会给我挡子弹。” 那认真的眼神,一点不闪动的双眸,看得许朝阳一阵头皮发麻,他好像不是在这个时代与刘根儿喝酒,像是又看见了曾经虎了吧唧的战友在醉酒之后说道:“若有战,我必死你丫前头,我他妈比你爱国!” 那小子是个北京人,他们都叫他京片子,贫到极点不说,谁在他面前说的话都不会落地上,可没人烦他,也没什么人把他说过的话当回事,但,当时那句话,酒桌上的所有兄弟全信。 就像今天,刘根儿说的每一個字儿,许朝阳全信一样。 “兄弟。” 许朝阳端起了酒碗,他知道这酒碗端起来以后,从今天开始哥几个的命就算是连在一起了。 叮。 酒碗碰撞在了一起,刘根儿仰头将酒喝下,屈勇抬起手直喊:“半开,半开,艹!” 屈勇委屈的直咧嘴,这小子给一碗酒干了,那得足足三两往上了。 许朝阳也没含糊,将酒一饮而下,借着酒气上涌,张开嘴就唱:“一声兄弟大过天,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他到了今天也还是喜欢这种对酒当歌的日子,喜欢在军营里的热血上涌,喜欢这群‘仗义多是屠狗辈’的人。 他喜欢过这种不装假的日子,更喜欢生气了就掏枪,爱谁谁的感觉…… “别嚎了,看看爹找着了啥。” 哗啦。 老许头子进屋时,将一捧大洋和金银首饰都扔到了桌面上,刘根儿和屈勇都从炕上要站起来了,两只眼睛烁烁放光的盯着那些金银珠宝。 这全是土匪从余家抢出来之后,私自藏起来的,眼下这群藏了珠宝的家伙成为了尸体让许朝阳带着马队给拉了回来,谁知道老许头去掏死人兜竟然有这么大收获! “大哥!” 屈勇扭头立即看向了许朝阳,吭叽着说道:“给两个,憋半个月多了,该放放了。” 许朝阳愣是让屈勇这一出给逗呛着了,笑的不停咳嗽,笑完才骂了一句:“瞅你那点出息。” 他半点没客气,把钱都拢到了手里,率先拿出十块大洋来:“爹,我们哥几个孝敬您的,以后吃喝用项,打这儿出。” 老许头还挺高兴,伸俩手接的。 与此同时,许朝阳再次拿出十块大洋,用嘴往东屋一努:“那娘俩的,既然咱答应了吕大麻子要照顾人家,爹,不能磕碜了,只要合理范围内的,要啥给啥。” “好。” 老头二次把钱收下以后,许朝阳眼看着桌面上还剩下二十几块银元,将这点钱一分为二,一把塞进了屈勇手里,另外一把递给了刘根儿。 “兄弟不能白叫,钱,也不能我自己花。” 许朝阳继续往下说道:“剩下的这点……” 那一堆物件里,有金镏子、银镯子,还有一颗闪光的金牙,也不知道是从谁嘴里掰下来的…… 屈勇立马接上了话茬:“剩下的都归大哥,你是老大,就该拿大头。” 许朝阳张嘴就骂:“滚一边去,拿我当你呢,见钱没够啊?” “今天晚上这一场仗,咱们打没多少子弹心里都有数吧?” “我说啊……” 他发现自己说话的没人听了,这俩小子都觉着这钱许朝阳拿着应当应份,连理由都不需要。 许朝阳看着这俩小子的态度,才想起了这是1931年,在这个年月十几块大洋的购买力可不是现代人理解的十几块钱的意思,说句不好听,这笔钱够一家人把日子过起来了,那刘根儿和屈勇还有什么话说? 他们哥俩拿着钱的时候,老许头眼睛里都透着嫉妒! 这不是给多了么? 这哥俩当多少年兵也看不见这么多钱啊! “大哥,你刚才说啥?”屈勇乐得嘴丫子都冒沫子了,这才回头问了一句。 许朝阳不想搭理他的说道:“我说剩下那点首饰,给我爹说个后老伴……” 刘根儿此时也数完了钱,立马来了精神:“连长,这是正事,我叔都多大岁数了,身边没个娘们还行啊?” 许朝阳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皮直往上翻。 老许头子涨红着一张脸,插嘴说道:“其实吧……我找不找都行……” 哈哈哈哈哈哈…… 那给这一屋子人笑的,许朝阳都乐出了声。 哇!哇! 可成年人的笑声,让婴儿的啼哭给制止了,许朝阳赶紧伸手将其他人的声音往下压了一压。 这才稳住心神说道:“伱们俩,拿了钱谁也别得瑟,赶紧把钱给家里送去,家里人还等着过日子呢,听见没有?” “你!”许朝阳一指屈勇:“要是敢让家里人一个子儿都看不见,自己去嫖,我他妈卸你第三条腿!” “你!”许朝阳扭头看向刘根儿:“再敢去城里宝局,咱俩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这年月,当兵的五毒俱全,许朝阳没法不操心…… 碰。 偏在此时,院落里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响,屈勇马上从被子边上操起了花机关。 吱呀~ 奇怪的是,这么重的声音不光院子里的狗没去咬,就连大鹅都十分迟钝的并不显得惊讶,只是轻声叫了两声便了事了。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进了许朝阳的耳朵,门口这才有一个声音喊了过来:“连长,我回来了!” 当那个人影出现在昏黄的灯光里,余明浩的脸,出现在了屋内。 第二十章 不信你问啊(感谢‘十六盟\’1500打赏!) 保甲制在民国实施的时候,其实看上去制度还可以,一保为十甲,甲之编制以十户为原则,乡之划分以十保为原则。 保设保办公室,有正副保长,下设民政、经济、警卫、文化干事各一人。 实际上,最正统的叫法,关地保应该称呼为‘甲长’,南岗的刘大撇子才叫保长,可老百姓哪有心思关心政策,叫习惯了也就干脆称呼为关地保了。 问题是,这个关地保到了该往南岗办公室送钱的时候,消失了! 刘大撇子向周遭村落的地保问了一圈,才打听到许家窝棚遭遇了土匪袭击,老余家护院和许家窝棚的保险队当场和土匪干了起来的事。 这倒让刘大撇子更好奇了,他没想到关地保真组织了一个保险队,竟然还维护起一方治安了…… 那他得来看看! 刘大撇子是江湖人,操持木帮生意出身,那年月木帮、漕帮、盐帮都是暴利,大多被江湖豪强把持,可这些江湖豪强为了做生意更方便,又会从官面上买一个保长的职位,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叫‘豪强不惹势力’,哪有愿意终日为匪不入官门的坐地炮? 于是,刘大撇子在占了木帮生意,拢了几个山头开始倒卖木材之后,攒了点钱第一件事就是去冰城花大价钱买下了南岗保长的位置。 结果钱才花完不足一年,黑省就乱成了一锅粥,什么江桥保卫战、日本子占领东北,派捐、索税,各种杂七杂八的事给刘大撇子忙了个焦头烂额。 问题是他不忙行么? 以前在江湖上见着自己恨不能舔鞋底子求照顾的地赖子几乎都让鬼子敛走,要么摇身一变成了地保、要么进了侦缉队,这要是手里再没点权力,以后在江湖上怎么混? 所以啊,刘大撇子不想当这個汉奸也得当了,他觉着这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清晨,南岗前往许家窝棚的乡间小路上,穿了一身黑的刘大撇子骑着一头驴在晃晃悠悠之中不断张望。 刚一进村,就看见把头一户人家房屋被烧的焦黑如碳,篱笆院的院墙都有一半变得漆黑…… “哎呀我艹……” 刘大撇子从毛驴上蹦下来,站在门框旁瞧着在风中摇晃的那根绳,都能想象出当时尸体挂在这儿的模样。 就在此时,旁边一盘石磨上传来了呼喊声:“是刘保长么?” “刘保长,您可来了!” 一个女人领着个男孩,几步走到了刘大撇子身边,他一扭头看见这张脸就乐了。 这张又擦胭脂又抹粉儿的小脸儿挂着两道泪痕,整张脸看上去像是在胭脂桶里滚了一圈,魂儿画的一样,可身上依然穿着农村的花袄,一看就是穷人乍富不知道该怎么打扮好了。 刘大撇子问了一句:“你是?” “我是关老二家里的。” “弟妹啊~”刘大撇子若有所思的回应了一句。 随后指着院落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算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我不知道啊……呜……当时我回娘家了,再回村的时候,就看见家让人给烧了。”她还哭上了。 “后来打听了才知道,村里人也是听见了枪声,才过来看热闹的,当时我男人就挂在院门门框上,据说……据说……脑瓜子都碎了。” 刘大撇子再问:“那你们娘俩现在这是……” “保长,哪有人管我们啊!” “连我男人的尸首最开始都没人管,后来还是人家许朝阳看不下去了,才从自家仓房撤出来一卷草席,把人送到了村外庙里停着。” “哦,对了,这许朝阳就是我男人保险队里的人,是从江桥战场上让日本子打败了以后躲回来的。我男人见他会使唤枪,还打过仗,就给拉进了保险队。” 刘大撇子听到这儿突然一皱眉,但什么话也没说。 “这个许朝阳,人呢?” 女人一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狗蛋儿,去,叫你许叔去,就说是保长要问话。” 小孩转过身冲着老许家走了过去,刘大撇子这时候再瞧这个女人,不由叹息了一句:“你说这往后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他可从未想过在江桥上死掉的战士中,有多少类似的孤儿寡母! “保长!” 许朝阳打家里是跑出来的,出来的时候连跑带蹦,一边向前、一边翘起一条腿提鞋,就这,手里还拿着个本子不断晃悠着。 刘大撇子看着村里的年轻后生就这么风风火火出现在了眼前,转过身面向他一动没动,愣是等到许朝阳到了近前才问了一句:“你就是保险队的许朝阳?” 许朝阳脑瓜子也活分,马上回应了一句:“嗯呐。” 刘大撇子又问:“手里拿着的是啥啊?” “不道啊。”许朝阳抬手就给本子递了过去,上面《花名册》三个繁体字,无比清晰。 大撇子抬眼看了他一眼:“说说怎么回事?” 许朝阳张嘴说道:“那天晚上天都黑了,我就听见外头响枪,于是从家里带着人奔着枪响的地方冲了过去……” “你是说,你听见外边响枪,马上冲了过去?” 许朝阳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失误,立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愣了一会儿……”不过他立即衔接道:“这年月,只要不是在自己家门口响枪,怎么还不得琢磨琢磨。” 刘大撇子点了点头:“接着说?”他顺手翻开了花名册,看见了上面许朝阳的名字后,就不往下看了。 “我们哥几个奔着枪响的地方冲过来,正赶上有土匪顺窗户向外翻,我们还开了机枪呢,不过没打着人,吓得土匪扔下了一堆东西……” “扔下了啥?” “就……几把79步枪和你手里的本子。” 刘大撇子再次皱眉:“可我怎么听说,在那之后,土匪隔了两天又去了老余家,当时你们还和土匪干起来了?” 许朝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掉坑里了! 如果自己是一开始就听见枪响往出冲,就会显得太过勇猛,这年头,谁会为了别人玩命?这话听着就假! 可要是在这儿显得不勇猛了,余家大院里的勇猛分明就有问题! 许朝阳马上挺直了胸膛,拔着脖子说了一句:“那能一样么?” “怎么不一样了?” “保长,全村谁都知道余家是我老丈人家,不信你问啊!” 许朝阳脑门上汗都下来了,要不是有这层关系,他还真说不清了。 第二十一章 挺能说啊(感谢‘风起陇安\’再次2500打赏!) 刘大撇子站在许朝阳那句非常自信的‘不信你问啊!’话音下,露出了看穿世事般的坏笑,他只说了两个字:“你接着说。” 他没有继续质疑,就像是心中早有了定论。 许朝阳拿眼神儿盯着他,讲述起了余家大院内发生的事,语句不多,平铺直叙的把话说完,站在一旁望着刘大撇子不动。 刘大撇子此时才张嘴:“那要是这么看,眼下最让人为难的事,就是关老二家里的和这个孩子的处理问题。” “朝阳兄弟,要不,你代为照顾照顾呢?” 许朝阳当下摇晃起了脑袋:“那不行,指定不行。” “人家是孤儿寡母,我又有婚约,怎么也轮不上我照顾,这万一传出点什么闲话,我一个大老爷们可以不在乎,人家娘俩怎么办?” 许朝阳觉着这是试探,是刘大撇子的试探,这件事他要是答应下来了,不就证明和他有关系了么?没关系你平白无故的照顾人家媳妇和孩子? 他觉着自己挺聪明,却不知道军旅出身、从不习惯撒谎的他,在使用这项尚未点亮的技能时,有多么漏洞百出。 刘大撇子乐了。 先冲着关老二媳妇说了一句:“弟妹啊,你等我一下,我和朝阳兄弟说几句话。” 说话间,搂着许朝阳的肩膀一转身,走出去了几步。 许朝阳不怕他搂,就这样的,来四五个许朝阳都不需要掏家伙,部队可不光传授枪法、战术,近身搏斗教的可全是杀人术! “朝阳兄弟?”问题是,在许朝阳全身心戒备时,刘大撇子并没有异动,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道:“瞒不住了。” 许朝阳拔起脖子反驳:“我瞒什么了!” “哈哈哈哈哈!”刘大撇子敞亮的笑着回应:“那土匪就算是再嚣张,还能抢完了关老二,在之后的第三天就奔着余家大院下手啊?” “砸余家大院那种窑,得抽冷子下手,让人没有防备,还得里应外合,有先敲响铜锣让人戒备的么?” 许朝阳脑门上的汗流下来了,他在部队也好、军博馆也好,就没有需要撒谎的地方,所以这项技能始终处于欠缺阶段,冒然使用,怎么可能炉火纯青? 是,从你的角度来说,好像编造的理由说的过去,可角度一变换,这件事就无法成立了。 “我呢,让你接下关老二家里的,是真心想教你这个朋友。你琢磨琢磨,如今关老二家里的,是唯一苦主,他们不吵不闹,这件事老哥哥我想怎么往上报都行。” “日本子刚占领东北,要处理的事儿太多,哪有时间管一個地保的死活?” “如若连苦主都不哭不闹,谁愿意大冷天的往乡下跑?是这个道理不?” “另外,你这由头找的实在糙了点,那娘俩若是反应过来了你怎么办?你代为照顾,就能时刻将这娘俩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们反应过来也晚了。” “如今这乱世啊,别说是杀夫之仇了,多少人都把杀父之仇给忍下来了,不都是为了活着么。” 许朝阳一张老脸通红,他没想到自己琢磨了好几天的借口,在刘大撇子这个老江湖眼里,竟然如此幼稚。 正如同他那个时代‘郭老师’说过的那句话,一个人就一碗饭,老天爷给了许朝阳极强的战斗天赋和带兵能力,却收回了他事故、圆滑的性子,哪怕是带着广阔到后世多少年的视野,依然没有玩过靠脑力混江湖的刘大撇子。 “伱什么意思?” 许朝阳单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打算犯浑了。 刘大撇子却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刚才说了,我想教你这个朋友!” “我们这些走江湖的,不是土匪,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更何况朝阳兄弟能给天王山的土匪打退,就更证明了你的能力。” “有你做为助力,老哥哥心里踏实。” 他松开了许朝阳的肩膀,仰头望天:“江湖,不好混,尤其是日本子来了以后。” “很多曾经仰仗我活着的流氓子、地赖子,摇身一变,全都和我齐肩膀了,老哥哥我是里子、面子全他妈没了。” “就说这天王山吧,他们本来卡着的应该是路,和去砸没有坐地炮的窑,眼下你再看看,还有人拿老哥哥当人么?” “所以啊,关老二的死,无论是你想独霸一方,还是真让土匪给杀了,我不在乎,日本人也不在乎,你就算是计划得再周密,冒死拿回了土匪得尸体,又能怎么样呢?” “日本人给你个嘉奖,你敢去城里领啊?” “你是奉军余孽,日本人眼里匪、老百姓眼里的英雄,领了嘉奖就是汉奸,得冒天下之大不韪,得被万夫所指,你能受得了?受得了你不早去侦缉队报道了么?再说,日本人使唤人的时候,尤其是使唤咱们,和使唤狗没差别,何必受那个气呢?” “咱们苟活于乱世,鸟悄的搏一场富贵得了。” 刘大撇子再次看向了许朝阳:“朝阳兄弟,在我这儿,你可以放心,关老二不知道你们是人才,我可知道,一般人绝没有打退天王山的本事。” “这件事里三百二十个银元的窟窿,老哥哥也不用你们补,老哥哥替你们出。” “老哥哥就一个要求,日后,无论是山匪恶霸,只要是和咱们哥们儿叫板的,官面上的事,我摆平,暗地里的黑手,得你们来,合理不?” 许朝阳暗自庆幸这个刘大撇子并没有看见自己满身散发的红光,而是觉着此次事件就是江湖上的抢占地盘时,问了一句:“你就不怕我反水?” “尖啊星啊?(真的假的)” 刘大撇子半开玩笑的一问,眼神中闪烁着外人看不出的阴狠,可身上那股子杀气,许朝阳却清晰的感应到了。 “星儿。” “还是的!” 刘大撇子甩手说道:“以你的本事,真不愿意和老哥哥一起啃这阳间富,天下之大哪不能去?” “日本子占领东北之后,多少人托关系找门路的离开了?” “你挪窝了么?” “没有嘛!” “可让兄弟这么一个喜欢抡胳膊根儿的,去处理乱世之中的歪门邪道,你累不累?” “再说老哥哥又不是要把你收进府里当兄弟,还替你应付日本子、给你抢下地保的差事,让你统领这许家窝棚的保险队,日后你需要家伙咱给你弄,需要门路,派个人去趟南岗就成,这还不行么?” 第二十二章 你不是挺能说么?(感谢‘Myzhou2000打赏!) 刘大撇子手里没什么人了,自打日本子来了以后,敢打敢拼还不要脸的,几乎没人再尊敬他这个大哥,一扭脸,全都穿上了屎黄色的裤子和长筒皮靴。 有些人更是不讲道义的回来跟他耀武扬威! 至今,他都记着日本子眼中的红人张延年回南岗时,是怎么把长筒靴扔到八仙桌子上的,那嘴脸,只要想起来刘大撇子就恨得牙根痒痒。 可他不敢动,张延年是小鬼子眼里的红人不说,刘大撇子手里也没有能拿下这小子的人手了,可江湖上的坐地炮若是被人‘哈呼(吓唬)’住一回,就没人拿你当人了。 他手下,关地保敢摆明了吃空饷;外边的天王山敢明目张胆的冲进许家窝棚做买卖,什么他妈规矩、道义,在这一秒全都荡然无存。 刘大撇子能怎么办? 他迫切的需要人手来重新树立自己的地位,证明在南岗,敢递牙者——掰之。 问题是,人手去哪找啊? 来许家窝棚之前,他也接触过几伙打战场上下来的奉军,这群人不是不好,但一手烟枪一手长枪,一说话直咳嗽,怎么看着都不让人放心。 刘大撇子相信这帮玩意儿敢杀人,重要的是,杀完人之后呢?扭脸不就得给自己卖了么? 更何况,之前那伙人给不了刘大撇子重新坐稳自己位置的信心,他真怕这帮人出去了没等伤着人家呢,刚开打烟瘾就犯了,那可操蛋了。 可一看见许朝阳,刘大撇子打心底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喜欢,这小子穿着棉衣身上的肌肉都藏不住的往外炸,上手搂他肩膀的时候,身子骨硬得如钢似铁,那坚如磐石的腰杆哪怕想要刻意隐藏的稍微弯下一点都弯不下去,一瞅就是个角色。 这样的人使唤着,多让人放心?更何况还有击退过天王山的战绩! 只是,想收这种人的心,刘大撇子知道自己得多费心思,如此才有了处处替人着想的一幕。 “朝阳兄弟,关老二的事,我替你担了,但是交朋友得讲究一个相互往来,否则我这空口白牙的,说出来你能信么?” 许朝阳全神戒备的望着他:“那怎么着,还非得找个香炉烧点黄纸,然后咱们哥们跪地上磕一个?” “哈哈哈哈……”刘大撇子让许朝阳这股子愣劲儿给逗乐了:“我不信那個。” “这么着你看行不行,天王山不是给了咱们一下么?咱这回也出师有名了,要不然你找个机会,也给他们来一下呢?” 许朝阳立即扭过了头,看着他:“拿我当枪使?” “不是!这话让你说的,给咱们之间的感情全说没了。” “天王上夜袭许家窝棚,这不光是不给我刘大撇子面子,也是不给你许朝阳面子。” “人要想立威,就得狠,不然谁拿你当回事?” “想向上结交,就得证明自己的价值,要不,人家凭什么在意呢?” “咱们哥们是情义相投,别人呢?日后听见了‘许朝阳’这几个字,不得寻思这是个蒙事的么?” “哥哥我是替你们着想。” “对不?” 刘大撇子转身奔着自己那头驴走了过去,等他艰难的爬到了驴身上,再转回头:“朝阳兄弟,这件事,先这么地,你考虑考虑刚才我说的话,想好了,给我个回应啊。” “呿!” 刘大撇子骑在驴身上驱赶了一声,毛驴缓慢的晃悠着冲南岗方向走去。 对于许朝阳这样刚从部队里下来的莽夫,刘大撇子操控起来还是很有心得的,尽管他不明白‘画饼’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但场面话说的一句都不差。 另外,他对许朝阳还有后续安排。 动了天王山,你许朝阳可就满目皆敌了,你若是还好点面子不愿意给日本人当狗,那就必须得有个人护着。 到时候,都不用人引领,他自己就会一步一步走到南岗,直接成为刘大撇子手里的利刃。 有了这把刀,张万年还敢得瑟,就不再会是之前的局面,日本人对于中国人的内斗从来都是选择置之不理,更不会调停,那城里坐地炮…… 刘大撇子乐了,眯着眼睛骑在驴身上笑看世界时,仿佛再一次看到了五彩斑斓。 南岗,当他回到自家宅院,由门口的人接过了驴,立马吩咐道:“告诉厨房,炒菜、烫酒,今儿爷要好好喝一顿。”整个人满面春风。 刘大撇子可是没少喝,喝酒时还让人在旁边支了个火炉子,一边热菜一边取暖,直吃到天色将晚、夜幕降临,这才收了碗筷。 回到后屋和刚娶的三房好一顿折腾,才瘫软一般的睡下,给三房恨的,侧过身只留给了他一个后背,冷着一张脸使劲儿揪着被面,她就没见过刚上马就下来,还一脸享受模样的男人! 深夜。 房屋内的呼吸声不断传来,刘大撇子的呼噜像是火车鸣笛,起起伏伏。 睡梦里,刘大撇子身披大红、骑着高头骏马进了冰城,脚踩着张万年的尸首称王称霸。 莫名,一股风吹过,他只觉着鼻子有些痒……啊切! 一个喷嚏打出,整个人随着这股劲儿从床上支起了身体,刚要再次躺下,就隐约间从眼睛缝隙里瞧见了一个人影坐在床旁床头柜上…… “哎呀我艹!” 刘大撇子刚要往后退,脑袋上顶过来的枪口瞬间令其冷静了下来。 他这回彻底醒了,也看明白了屋子里不是一个人,是四个! “刘大哥,我许朝阳脑子笨啊,之前在许家窝棚,伱和我说的话没理解透彻,要么,您干脆在和我说一遍得了。” 许朝阳! 刘大撇子眼看着许朝阳手里晃悠着一根儿发黄的狗尾巴草,马上想起了刚才鼻子发痒的事实! 这会儿再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就属于脑子有病了,他只能胆战心惊的看着。 “大哥……”许朝阳坏笑着说道:“你白天的意思,是不是一个子儿不给,还想让我们替你打天王山,自己成就威名的同时,还能跟日本子领功啊?” “我觉着这事不大对,那我们哥们受个伤死个人,不白死了么?我们哥们的弹药消耗,不花钱咋地?” 屈勇用枪捅了捅他脑袋:“我们大哥说,你不是挺能叭叭的么?这怎么还哑巴了,说话!” 刘根儿更损:“他好意思说话么?刚才我都给他数着呢,一共六下!” “你啊,赶紧补补吧,这么个美人,六下?给人气的躺床上直哼唧,你倒是睡得挺香,什么玩意儿啊……” 刘大撇子这张老脸臊得通红,闭着眼睛咧着嘴,跟嘴唇焊死了一样,说什么也张不开了。 第二十三章 九块九包邮 “大哥……” 刘大撇子闷着个脑袋坐在床上,微微挑起眼皮看向了床头柜处坐着的人,他怎么觉着这小子叫自己‘大哥’时,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呢? “你想要个面子,这事我懂,可兄弟俩做买卖,不也得是亲兄弟明算账么?” “哪有一声不响就给人往圈里画的?” 许朝阳都没看刘大撇子,转悠着手里的狗尾巴草,轻声细语的说道:“兄弟没别的要求,打下了天王山,名声、功劳,都给你,可是在打下来之前,你是不是给我们哥几个也配点家伙式?” “多了我也不要,9毫米子弹,我要一万发;7.92的子弹,我要五千;另外,为了弥补我们火力上的不足,捷克式你得给我们搞一挺,子弹,也备个一万发;老毛子产的手榴弹我就不多要了,两箱总行了吧?” 许朝阳话还没说完,每个字都像是砸在了刘大撇子脖颈间的机械齿轮上,硬是给他那耷拉下去的脑袋给翘了起来。 刘大撇子满脸震惊的问道:“啥?你要啥玩意儿!” “朝阳兄弟,哥是保长不假,在冰城也有点关系,那你也不能把去庙里该说的话,跟老哥哥我说吧?” “9毫米子弹你要一万发?我上哪给你弄去?这东西只要弄到了手里,日本子第二天就得登门;” “还有7.92的子弹可是辽13式79步枪的标配,这东西后面连着的全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奉军,侦缉队嗅着味儿,我这脑瓜篮子都得搬家!” “还捷克式,你看我像不像捷克式?” 刘大撇子急得像只要咬人的兔子,不停诉说的时候眼看着许朝阳不抬头瞅他,又看向了其他人,结果,满屋子人没有一個愿意和他对眼神儿的,这老小子的脑瓜子在屋子里不停转悠,愣是找不到一个输出口。 刘根儿抬手把‘腿叉子’拔出来了,沉声道:“连长,我就说不用跟他废话,进屋直接给他攮死就得了!” 刘根儿拎着腿叉子就往前冲,到了刘大撇子近前,瞅都不瞅就往他胸脯子上扎…… 月光下,腿叉子绽放着寒光,刘根儿那张凶狠的脸证明着他已经这么整死过不少人了,绝不可能心慈手软…… 腿叉子刀尖顶在刘大撇子肉上,这小子立马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那种惊恐,恐怕能让他这辈子都记忆犹新。 “有!有!” “没有我他妈豁出命也给你们淘换去!” 许朝阳这才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刘根儿,给腿叉子收起来,看给咱刘大哥吓的。” 腿叉子,正确叫法应该是‘腿插子’,是一柄短刃、匕首,平日里刀鞘掖在靴子里,主要用途是狩猎时给猎物放血。后来这种家伙式让绺子的土匪相中了,不显山不漏水的还拔出来就能杀人,慢慢的,演变成了行凶工具。 至于叫腿叉子的原因,则是源于东北口音,大家叫来叫去就把字儿给叫垮了。 那么刘大撇子真有这些家伙式么? 不全有,可他的确有一挺捷克式。 怎么回事呢? 奉军战败以后,平时靠下个月军饷活着的士兵都没了进项,那手里的家伙就成为了他们能够最后换回钱的工具。于是,心地险恶的,抱着家伙成了匪;不想当匪的和着急用钱的,都拿家伙式换了钱。 最近冰城市面上家伙式贩卖成风,别说是黑市,就算是当铺,都偶尔有人拎着盒子炮进去换钱。 枪械、子弹、手榴弹,平日里在黑市上价格昂贵的东西,让奉系残军全给打下来了,否则日本人怎么可能知道林家铺子藏着奉系残余?这帮人要是再喊一嗓子九块九包邮,许朝阳或许就觉着对味儿了。 刘大撇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收了一把捷克式,就像是许朝阳所熟知的那个年代里,社会大哥都会在手里藏至少一把‘家伙’差不多,只不过刘大撇子不张扬,卖枪的奉军也远走他乡了,这件事才从来没有浮出水面过。 刘大撇子买这东西,是在每次喝酒发狠的时候,都想和欺负自己的汉奸玩命,但这种狠,顶多能持续到撂下酒杯那一刻,到了第二天早上从温暖的被窝醒来,便会搂着三房小媳妇忘得一干二净。 眼下到了换命的时候了,他就算想不拿出来都不行了。 撩起被子,刘大撇子从被窝里出来,挪开屋里柜子露出打墙壁上掏出来的暗格,这才打里边拽出来一把由大块油毡包裹的长家伙…… “放下!” 余明浩一看家伙的长短心里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端着花机关立马喊出了这句话。 刘大撇子此时听话极了,将油毡放到地下又退后一步,这才望着许朝阳问了一句:“朝阳兄弟,会使么?” 许朝阳直奔油毡走了过去,打开油毡正好看见一把九成新的捷克式躺在地上,宛如插进石头里等待亚瑟王呼唤的宝剑。 他盘腿不顾天气的坐在地上,将枪械横放在腿上拔下弹夹,十分珍惜的放在一旁,压住卡铁,提起扳机座颈部转动枪身,另一只手提起枪管提把,两手同时向后抽出枪身; 压下枪托底部定位片,转动底板盖,取附件盒、通条;拨动表尺座拔柄,打开受弹机盖,扣开导弹板,推出枪管固定栓,抽出枪管,用附件盒的手锤和冲子,敲出机匣后连接销,撤掉枪尾,取出复进簧; 用装填拉柄向后抽出机枪框部件和机枪部件,从枪管上取下脚架,将枪身再翻转,抽下立轴螺丝帽,松开方向紧定手柄,分开上下架…… 好好的一把机枪,在眨眼之间全都变成了零部件! 一个个零部件分别在毛毡上摆放好后,许朝阳就单纯为了过瘾一样,两只手再次忙活了起来,没多大的工夫,那把被拆零碎的机枪,又重新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余明浩瞪着眼睛不断眨动,走到屈勇旁边用手肘顶了他一下说道:“我怎么觉着连长拆卸枪和重新组装的速度,比咱们连机枪手大李子还快?” “废话,要不他怎么是连长呢?” 屈勇还给了他一句。 余明浩再问:“以前我天天跟连长屁股后面,也没看见过他使唤捷克式啊。” 屈勇还装了个大的:“部队里哪个当官的手里还不得有点绝活啊?轻易往外露的,能叫绝活么?” 许朝阳在两人的话语中,双眼盯在这挺捷克式上的目光已经拔不出来了,他刚才检查过了,这把枪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子弹跟得上,这把枪在他手里都能完成一个火力点应该完成的所有任务。 当然,要是能再配一个观察手就更好了…… 机枪手,向来是战场上重点打击目标,尤其是二战战场。在这种情况下,影视剧里机枪手挺起身子射击的,不是新兵蛋子就是傻逼。一般的机枪手都会猫着腰低着头,尽可能不暴露自己身体,在供弹手的帮助下完成换弹,在观察手的指挥下完成射击。 他得知道只要自己这个点被摧毁,己方阵地就少了一个火力点的事实,所以,在战场上保护自己及保护火力点才是机枪手的第一要务,当然,这得是弹药充沛的情况下没有要求精确射击,问题是,谁会要求一个机枪手进行精确射击呢? 许朝阳将地上的捷克式卷回毛毡之中,递给了刘根儿,这才脸上有了笑模样的冲着刘大撇子再次问道:“剩余的子弹,什么时候给我?” “哎呀我的亲娘祖奶奶,朝阳兄弟,你让我上哪给你弄那么多子弹去?” 许朝阳将双手搭在了刘大撇子的肩膀:“没事,伱慢慢想办法,你什么时候把东西给我们凑齐了,我们什么时候给你打天王山,实在不行,你把我捅给小鬼子也行。” “可作为兄弟,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从离开你们家开始,我这三个手下,就不会再回许家窝棚了,你要是把我捅给了鬼子,这世界上就有三个人什么事都不干,整天琢磨着怎么要你命了。” “一面,是你花俩钱给我们弄家伙式,我们帮你打土匪,给你立功;另一面,你借日本子的手整死我,他们哥仨这辈子对你们家赶尽杀绝……” 许朝阳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慢慢琢磨。” 回过头才冲自己兄弟喊道:“咱们撤!” 第二十四章 刚把日子过起来(感谢‘穷煮\’200打赏!) 清晨,在外屋地忙乎的老许才把切好的面条抖开,许朝阳从东屋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老许瞅着自己儿子撅着腚在门口洗脸,趁着锅里水还没烧开的工夫,过去问了一句:“你们真要打天王山啊?” 许朝阳洗脸的时候拿手搓着胰子,眼睛都不睁的回应了一句:“我有病啊?” “我们一共哥儿四个,天王山上得多少口子人?” “再者说了,南岗人知道天王山在这一片儿,可人家山门在哪谁知道?” “这大雪泡天的,我们哥几个顶风冒雪进山打土匪,就为了给刘大撇子立功,那不疯了么?” 老许诧异的瞪着眼睛说道:“那你们昨儿晚上……” “爹,我们昨儿晚上躺炕上闲唠的都是扯淡嗑,您怎么还惦记上了。” 昨天夜里,许朝阳他们哥几个回来以后,上了炕全兴奋的睡不着了,离开部队这么久,是真没想到武器库还能添人进口,刘根儿都恨不得搂着那把捷克式睡! 许朝阳这才明白他那个时代的网民为什么会有‘火力不足焦虑症’了,有了这把捷克式,哥几个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少,只是没想到还给老爷子惊着了。 许朝阳擦了把脸,看见自己父亲满脸担忧的表情说了一句:“爹,你放心吧,我们就是吓唬吓唬刘大撇子,让他知道知道咱也不是好欺负的,就行了。” 许汉山看着他问道:“你们就这么糊弄人家,人家能干么?” “他不干还能怎么着?去日本人那儿给我点了?” “日本人真来了,他说什么啊?” “我们哥几個,是关老二真真切切写在花名册上的保险队,又实实在在跟余家大院打跑了土匪,日本子拿什么理由办我们呐?” “小鬼子如今正在招兵买马,轻易动了我们,和全天下投降的人都没法交代,这一点他们得不得考虑?” “退一万步说,即便小鬼子真来了……”许朝阳咬着牙发狠的说道:“也未必就能那么容易的把我们办了,只要我们活下来一个,刘大撇子这辈子都别想睡安稳,这一点,他心里比您有数。” 许朝阳看自己老爹还不放心,又多说了一句:“再者说了,我们要求的东西刘大撇子这辈子都凑不全,哪有脸过来催?” “这就是他们江湖人的揍性,欺软怕硬,遇着不要命的,都得拉稀!” 许汉山‘啊’了一声,像是恍然大悟似的,一转头,再次不放心的问了起来:“那你打算给这哥几个弄哪去?” “什么弄哪去?” “你不是和刘大撇子说,他们几个都不在许家窝棚了么?” “不在许家窝棚去哪?眼瞅着就过年了,给人撵走,您老忍心啊?” “再说了,谁家老人不惦记着自己家孩子回家过年啊?” “我是这么打算的,这几个犊子,都回家照看照看老爹老妈,在年根儿底下尽尽孝心。” 正说着话,屋里穿着棉袄的屈勇率先从屋里走了出来,打着招呼说道:“大哥,我走了啊。” 许朝阳点了点头:“把钱交给家里,别去外边扬,那都是咱们哥们拿命换回来的钱!” “直道了!” 屈勇掀开门帘,屋里水开的蒸汽向外涌出,他晃晃悠悠的将双手插进袖子,大冬天扣子也不系,靠双手拢着,奔山沟子里走了过去。 许汉山这才想起来喊:“小犊子,着什么急,吃口热乎的再走啊!” 屈勇都走出院门了,却头也没回的喊道:“想老娘了,不吃了。” 许汉山看着对方的背影和许朝阳说道:“这小子头一站准是城里,你信不?” “不能!”许朝阳不信的说道:“我都提前交代好了。” 紧接着刘根儿和余明浩同时出屋,俩人和屈勇一样,身上一件家伙式都没带,打着招呼就往外走。 “等会!” 许朝阳赶紧回屋,从枕头底下将那把盒子炮拿出来,塞进了余明浩怀里:“你们家刚闹过匪,带点家伙式,别着遇了什么,连点应急的手段都没有。” 枪塞进了余明浩的怀里,另外一只手给他挎兜拉开,又往里塞了一把子弹说道:“子弹就这么多,自己心里有点数。” “嗯呐!” 余明浩什么话都不说,抬头看了许朝阳一眼,眼里的感动尽在不言中。 许朝阳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多言语,反而更习惯出口成脏的骂了一句:“滚犊子。” 余明浩和刘根儿一起出门了,许朝阳追上去喊道:“耗子,你盯紧了刘根儿,这小子要是去了宝局,老子就找你!” 余明浩回头还闹呢:“放心吧,回家我就给他拴裤腰带上。” 哈哈哈哈…… 刘根儿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小爷俩满嘴俏皮话的往前走了过去,那一张嘴,嘴边上全是哈气。 许汉山这才冲着许朝阳指了指东屋:“朝阳,这几个小犊子好整,可东屋……咋弄?” “这孤儿寡母的,你可弄回来俩了。” 许朝阳瞧见东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两大两小也脑袋疼,借个引子说了声:“爹,我上后院喂马了啊。” 他扭头去了后院,任凭身后许汉山嚷着:“完蛋玩意儿,你躲什么!”也不回头。 经过余家大院那一战,老许家在许家窝棚算是彻底把日子过起来了,后院也有大牲口了,土匪的七八匹马养在了后院,从昨儿就开始有人来商量说能不能明年开春种地的时候,把牲口租给他们家使使,有些人还给了定钱。 这要在算上打关地保家里弄回来的现钱和从土匪身上扒下来的珠宝,他们家能置多少垧地都有富余。 但,许朝阳马上否决了老爷子的决定,他不光不想买地,还打算近两年就给老爷子和手下人的亲属全都送出去。 不过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他得先打响名号拉起一支队伍来,要不然靠自己这点人,不可能成气候。 人、枪、弹药、军备,许朝阳每当躺在炕上盘算这些东西的时候,都觉着手里那几百大洋就像是没有一样,加上越打越少还不知道去哪补充的弹药,眼下形势尽管看上去有了些起色,实际上还是举步维艰。 该怎么整呢? 把许汉山从外面弄回来的草料扔在马匹面前,许朝阳扶着马肚子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五章 技战术本体(感谢‘起名是个艺术活\’1200打赏) 战斗体能,是60-70年代才被系统化引入战斗体系的,起初服务于特种作战单位,主要是耐力和力量训练,以增强特种部队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能力。 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尖兵强度,一切以体能和身体情况为基础。 直到20世纪末,战斗体能才被推广和应用到作战部队,训练也开始注重多样化与功能性。 21世纪,各国军警力量开展了更为系统化、科学化的战斗体能训练,不仅关注基础体能、也强调心理素质培养、防伤修复、战术技能等训练。 但,很多人曾经在网络上侃侃而谈时,很少提及技战术的本体,也就是人的重要性。 为什么? 因为这些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但许朝阳却完全不一样,他不是网络喷子,更不是在网上胡侃的‘军事幻想家’,所以,他对于技战术本体,也就是自己身体和心里的训练,达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 清晨,许朝阳在大冬天里赤裸上身,不断在满是牲口的后院,发出低沉却充满男性荷尔蒙的闷哼。 这倒不是满头是汗的许朝阳要故意炫耀,而是‘老特’的训练要求就是不断寻求‘身体极限’的突破,当然,实在自身安全的环境下循序渐进。 在这儿还得再提一嘴,影视剧中有人不停向你耳朵中呼喊的训练场面,在‘老特’是不存在的,训练要求下达以后,许朝阳看到的是根本没人搭理你,而在有限的时间内,你只要稍微溜号过后就会发现浪费那短短的几秒中都有可能让训练任务无法达成。 这就是‘老特’的神秘之处,他们的训练不光是在训练身体,更是在训练精神和自主性。 一个兵,尤其是老特的兵,必须要有足够的心理压力承受力,也必须知道,只要没有全身心投入,就有可能导致战术失败的结果。 “朝阳,你这是干什么呢?” 吕大麻子的小娇妻抱着孩子趁阳光尚好,出现在了院落之中。 许朝阳也没有多说话,伸手将后院的石锁抓住后,慢慢提起。 那一刻,他手背上青筋紧绷,甚至出现了肌肉的痕迹;这一下练完,又改抓握为用指尖捏住石锁将其提起的方式,再次来了一组训练。 吕大麻子的小娇妻好像没有走的意思,抱着孩子问了句:“这是管什么的?” 许朝阳就当成普通聊天儿一样说道:“使用握力器或者使用无助力的大重量抓举训练,提拉动作,这种训练,对于提高手枪的抓握和因为手腕力量不足,造成的弱腕现象,有较大的提升。” 吕大麻子的小娇妻不问了,她根本听不懂许朝阳说的那些专业术语。 下一秒,许朝阳又开始了核心训练,将石锁以抓举姿态举至头顶,开始了深蹲。 吕大麻子的小娇妻原本已经不打算开口说话,可瞧见了关老二的媳妇领着孩子也出现在后院,赶紧开口问了一句:“这又是在干什么?” “核心训练,以提核心肌群力量为主要目的的训练方式,而不是提升肌肉纤维强度,这种训练对行进间的步态和目标转换时的扭转、引膝的动作稳定性有较大提升。” 许朝阳和屈勇比开枪的时候,那快如闪电的动作,就是凭借给力的核心肌群所完成的。 另外,肩部训练,主要是针对三角肌的训练方式,可以提升使用手枪拒枪以及前推出枪时候的指向稳定; 爆发力训练,是以提升掩体后的转换射击和掩体间转换时的灵活度; 耐力训练,这类训练主要针对心肺功能的提升; 复合型训练,对以上各项指标都会有所提升; 假如你根本不懂以上训练的作用,那么在开枪时后坐力就会冲击你的肱二头肌,若是身体打斜进行射击,后坐力则会冲击你的脚后跟导致站立不稳,或者,在使用瞄准镜时,早晚有一天会被瞄准镜磕破你的眼眶。 偏偏这些训练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是最枯燥乏味的,其枯燥程度足以让人溜号、劳累程度又频繁的令人想要偷懒,于是,在这套训练体系下,几乎不用怎么刻意留意,就能看出来,谁是全身心最适合成为尖兵的人,这其实不光是训练,还是一整套的选拔制度。 那么为什么要练这些? 答案很简单。 枪械握力和小臂肌肉有关; 后座力的转化吸收和核心肌群及腿部有关; 负重运动能力和心肺功能、耐力有关; 射击时候的整体引导,跟头颈部肌肉群有关; 每天一个肌肉群,每三天或者五天一个循环,这就是常说的三分化或者五分话训练。 许朝阳最讨厌的,就是带兵时那些新兵蛋子一张嘴就询问:“班长,射击有哪些技巧?” 你连射击和哪块肌肉有关都不知道,问什么技巧?你连训练的时候都偷懒,问技巧有什么用? 这恰恰也是他喜欢当兵的原因,当兵,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付出就会相应回报的职业,只要你练了,结果就会告诉你答案,而结果永远诚实,且绝不会陪着伱撒谎。 当然,这些专业性的东西,许朝阳并没有告诉吕大麻子的媳妇,他更不会告诉任何人,而是要通过观察去看手底下人适合干什么,毕竟,这还是一整套考核系统。 “朝阳兄弟……” 关老二的媳妇领着孩子站在一旁,根本不在乎孩子是否就站身旁的问了一句:“那训练哪儿跟晚上那事儿有关系?” 咣。 许朝阳直接把石锁扔地上了,扭身看向了她。 关老二媳妇则故意害羞似的微笑着低头,许朝阳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在失去了关老二之后迫切想要找個男人作为依靠,这才开始了引诱。 许朝阳能打跑土匪,还有强健的体魄,更让刘大撇子没辙,这么有本事的男人,自然而然会成为她的目标。 许朝阳没理她,从理论上来说,想要改善那方面的机能,起码要通过半年以上的有效训练,才能起到作用,不然,任何宣传可以宣称短期训练就有超高效果的,都是黑五类的骗子。 她连什么是黑五类都不知道,自己和她唠什么啊? 吕大麻子媳妇听不下去了,抱着孩子转身进了屋,还在被人看不见的角度‘呸’的吐了一口。 关老二媳妇听见声音后,转头白了她一眼。 许朝阳这才想明白,始终没怎么接近自己的吕大麻子媳妇,或许最开始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看到了关老二媳妇的下作后,有点害臊,这才用瞧不上这种行为作为掩饰。 他叹息了一声,这个狗艹的世道都给人逼成什么样了…… 第二十六章 女人! 大年将至,天气越来越冷,许家窝棚附近都刮起了白毛风。 呼! 风起时,外面的浮雪被卷起,雪让风有了颜色,风让雪不再孤独。 许朝阳此时却在家里的炕头上,拆卸着辽13式79步枪,并按照军博馆内的保养要求,给几把枪分别做着保养。 他从齐市带出来的9毫米子弹如今只剩下三个弹夹了,再碰上一场战斗都有可能将子弹打空,到了那时,这尖头的7.92子弹就只能优先供给给辽13式79步枪使用,不优先供给给捷克式使用的原因是,7.92子弹他们也没有多少,总不能让捷克式几梭子都给撸完了吧? 起码得保证每个人手里的枪械都能打响不是? 发愁的时候,许朝阳把刘大撇子说过的话想起来了,那货说如今冰城内都是倒腾这些家伙式的奉军残余,如今到了年根底下,这种人应该更多吧? “爹?” “爹!” 想到这儿,许朝阳将枪械保养完,冲着外屋地喊了一嗓子,正在洗菜的老许端着湿漉漉的双手,用肩头顶开门帘进了屋。 “叫魂儿呢你!” 许朝阳说道:“爹,一会儿帮我把车套上,我进趟城。” “我替你给粑粑也拉了呗?” “这眼瞅着就过年了,你进城干啥去?有点什么事到南岗还不就办了,非得进城啊?” 许朝阳解释道:“您也知道马上就过年了,不得置办点年货儿么?” “没听说过!” 许汉山把手一扬:“你听谁说的村里人过年还得上城里置办年货儿的?咱们乡下啥没有啊!” 许朝阳刚要张嘴,他发现自己接不住话了。 他习惯的,是曾经的都市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全得去超市,可对于这个时代的乡下人来说,生活本能是无论需要什么都自己动手,花钱?那得是逼到一定份上了才会干的事! “啊……”许朝阳用一声感叹音掩盖了一下自己的尴尬,用下巴往东屋一扬,回应道:“那不还有两个女人么,我琢磨进城扯块布,给她们弄身新衣裳。” 许汉山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儿子,爹跟你说,这女人不能惯,现在就给花上钱了,往后过了门儿还得了啊?” 他给许朝阳说愣了:“过什么门儿?” “屁话!”许汉山张嘴骂道:“你不打算娶人家过门儿,把俩娘们弄家里来干啥?” “再说了,村里人那嘴都跟老娘们棉裤腰似的,这两女人要是不过门儿,以后也不用打算出门了,只要迈出门槛子一步,就得让唾沫星子给淹死!” “村西头那几个老娘们一准儿得说‘这俩贱货,没成亲就住人家里去了,现在怎么样,让人家给踹了吧?’,到时候你还打算让这俩女人活不?” 许朝阳一边听着许汉山的话,一边用眼神儿往东屋瞄,他一個现代人根本不可能考虑这么多繁文缛节,许朝阳是来打鬼子的,哪会往这儿想,可如今不想还真不行了,这俩女人进老许家门好进啊,出可不好出。 用句他所熟知的网络流行语来说,就是‘来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许叔?” “叔?” “快来看看我剪的窗花和‘福’字儿行不,眼瞅着过年了,不得喜庆点儿么?” 关老二的媳妇抻着一张剪完的红纸进了西屋,瞧见许朝阳故意卖弄的一抖落,‘哗啦’整张红纸在许朝阳眼前展开,窗花是鸳鸯戏水、福字上还落着笔锋…… “哎呀,这手艺行啊。” 许汉山看着高兴,说了句:“这才是正经过日子人呢。” 关老二媳妇也不含糊:“叔,其实我也是正经人家的闺女,只要朝阳不嫌弃我们,洗衣服做饭咱啥都会,不信,我今儿晚上就给你们露一手。” 这年月的农村姑娘,甭管是嫁了谁、变成了什么样,底子变不了,在没出门子之前,哪个不干活?家里不拾到利索的,那叫农村姑娘么?往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刚才朝阳还说要进城给你们姐俩一人弄块布整身新衣裳穿呢……” 许汉山话还没说完,关老二媳妇卖弄上了:“买那干啥,浪费钱,明儿让朝阳借台机器回来,我给纺,到时候别说弄两身衣服了,咱们一家子一人弄一身都不在话下。” 说话间,关老二媳妇撂下窗花,撸胳膊挽袖子奔着外屋地走了过去:“叔,您歇着,晚上饭我做。” 刚出门儿,她就站在屋外瞪了自己家孩子一眼:“虎吧?别跟这儿挡害,进屋和你爹玩去。” 许朝阳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哪儿自己就当爹了? 许汉山看着自己儿子,说了句:“朝阳,要不爹晚上出去躲躲?正好你老叔他们喊我好几次去喝酒我都给推了,老推也不是回事啊。” “别介!” 许朝阳都快哭了! 你让他打鬼子,他没有任何问题,这要是许汉山躲出去了,家里还没其他人,许朝阳都怕晚上让关老二家那娘们给摸了哨! 那可丢人丢大发了,老特出来的兵,让别人吹了冲锋号,这不扯么? “就这么定了。” 许汉山根本不管许朝阳回答的是啥,跟没听见似的:“秀芳啊,我出去一趟,那什么,辛苦伱给朝阳做口吃的,不行晚上你们喝点,地窨子里有酒,这孩子心野,别让他出门,听见没?” “哎~” 尽管关老二家的显得大大咧咧,真到了啃节上,也臊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许汉山坏笑着背手走入了风雪之中,那一刻,许朝阳趴在窗户纸上生怕人听见的嘘声说了句:“爹,要不你回来呢?” 就在此刻,被逼着进屋的小男孩撩开了门帘,站在炕下边扣着手极委屈的说道:“你不是我爹。” 说完他就冲向了外屋地,和自己母亲说道:“娘,许朝阳不是我爹!” 秀芳抡圆了巴掌就抽了上——啪! 一巴掌给孩子都打傻了,她厉声喊道:“去,滚犊子!” “啊!!” 小男孩直接钻进了东屋,哭嚎声震天响,许朝阳却听的心里直范酸。 小男孩永远都不懂自己母亲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更不可能知道,这是一个女人唯一能拿得出手去换取孩子成长机会的东西了,就这,还得说人家能瞧得上。 真要是瞧不上,这冰天雪地的给你撵出去,你能去哪?还去四面漏风的破庙和停满尸体的草席睡啊? 这天下都乱成了这副模样,谁还有工夫搭理这对儿孤儿寡母啊?即便是有,人家占了便宜就走,你能有什么招! 这时节,要脸还有什么用! 秀芳咬定了牙关想求个出路,却在莫名间感觉到脸颊上一阵微凉,她伸手一摸,湿漉漉的眼泪已经粘在了手上。 这个没读过书的女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眼泪流出来,却深深的明白,今天晚上对她来说,很重要! 第二十七章 亲爹指路! 关于东北的土匪,尤其是这个年代的土匪,民间有一句顺口溜,叫‘有钱的怕绑、有姑娘怕抢、走路的怕劫、出门怕攮’。 老百姓为什么如此怕土匪? 因为这帮玩意儿除了心狠手辣之外,有些人的外在身份甚至是老百姓根本惹不起的存在。 “来,干!” 南岗,天刚擦黑儿,刘大撇子就在家里大排筵宴开始款待宾客了。 今天来的,并不是冰城这一亩三分地儿上的豪强,人家来自牡丹江,还是穿着一身黑皮来的,可你要说他们是警察吧,这帮黑皮狗子在警服外,还套着一件羊皮袄,看起来不伦不类。 这装束,在整个黑省地界儿上也算是独一份。 刘大撇子瞧见这些人登门儿,就开始加了小心,对了脉子(黑话春典)才算是听明白,人家来自牡丹江警察署,是‘许局长’的公子许福! 就人家这身份,既是江湖中的豪强,又是官门里的势力,嚣张跋扈到出门在外连枪匣子都不带,直接将盒子炮别在了裤腰带上; 他那几个手下更不往人样上打扮,歪戴着帽子撇着嘴,一笑就露出满口由于长期抽大烟而熏黑的大牙…… 刘大撇子瞧见这些人心里直打鼓,生怕哪得罪了人家,被人来寻晦气。 结果,一唠才明白,整件事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喝!” 两桌酒席摆下,刘大撇子和许福单独一桌,剩下五六个人儿一桌,席面上许福刚把酒碗放下,连筷子都不拿,伸手就从一盘炒鸡蛋里抓起了一大块往嘴里塞,看得刘大撇子直恶心。 “许公子,大当家的身体挺好啊?” 可他能说什么呢?又敢说什么呢? 许福咀嚼着鸡蛋,两只手往身上羊皮袄抹了抹油腻,那件羊皮袄都快让他抹成皮马甲了,在灯光下都绽放光泽。 “别提了!” 许福撇着嘴满脸不屑,用大黑手指甲去扣大黑牙,剃下一条肉丝后,扭头吐了出去,含糊不清的说道:“这不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么,我爹差点没让人给气死。” “刘老哥,你说哪有这么干的!” 刘大撇子细心听着,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也他妈不知道是谁,和天王山干起来了,打也就打了,我X他妈的,他报我们大当家名号!” “这半个月,一连往牡丹江去了三波生荒子,非说天王山漫天撒花红,要取我爹的命。” “这得亏是过年啊,我们哥几個连同家里的崽子们都在,要放在平时,没准就挨了毒手了!” 刘大撇子听的眼眉直往起挑…… “我爹啊,实在气不过,让我领着弟兄们出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这山高水远的,我们两家连点交集都没有,怎么一声不出就成死敌了呢?” 他冲着刘大撇子拱手:“这不么,兄弟我头一站就来您这儿了,您是地头蛇,受累,给我们打听打听?” “没别的,一点心意。” 许福往怀里一掏,‘叮当’两声脆响后,两根黄啃子被摆在了桌面上,顺势往刘大撇子眼前一推…… 刘大撇子看都不看金条一眼,嘬着牙花子说道:“这事不好办啊!” 许福马上明白了,再往怀里一掏,第三根金条拿了出来,重重往桌面一拍:“麻烦您给费费心。” 可那面色,却有点不好看了。 刘大撇子觉着差不多了,依然没看金条:“行,冲着兄弟你这爱交朋友的劲头,老哥哥我也当一回卑鄙小人。” 许福冷笑着看向了他,心里揣着明白脸上却装糊涂的回应了一句:“有劳。” 刘大撇子压低声音说道:“许公子知道眼下的黑省,为什么这么乱么?” “日本子?” “不对~” “奉军!” 刘大撇子继续说道:“被日本子打散的奉军散落各地,这帮人敢打敢拼,手里有枪还想过好日子,那是一点江湖规矩都不顾。” “我们这儿都死好几个了!” 刘大撇子用眼眉往上一挑,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许福:“你要说有没有冒充大当家名号的,这我还真不清楚,可我知道另外一件事。” “天王山想赶在大雪封山之前下山砸窑,盯上了余家大院,结果,凭借天王山的火力和人家炮头的威名,愣是没给余家大院砸下来!” 许福马上就不信了:“不可能!” “老尖!” 刘大撇子立即证明道:“原本,这件事的确应该顺顺当当的,谁知道奉军余孽搅和进去了?” “就那许家窝棚,回来了一伙奉军余孽,几个人打退了天王山几十口子。” 许福脸上冷笑都露出来了:“我拿你当亲哥,你拿我当表弟?” “我们许家四虎也没本事打退天王山几十口子,几十条枪吧?” 刘大撇子往他手腕上一摁:“你咋不信呢?” “眼下许家窝棚里,许家后院里拴着十来匹马都是天王山的!” 说着话,他松开了手:“不过,是不是这个许朝阳报了大当家的名号,我还真不咋清楚。” “要是按你说的,也差不离。” “许朝阳为了救自己老丈人,还怕天王山报复,打跑了土匪报了许家大当家的名号也无可厚非,谁还不想趋吉避凶啊。” 咣! 许福瞪着眼睛站了起来,身后的凳子被瞬间撞倒。 “老哥哥,大恩不言谢!” “老子这就去给许家窝棚的许朝阳弄起来,到时候看看天王山怎么收场!” 这哥几个一出门,刘大撇子立即拎起金条就啃了一口,看着上面清晰无比的牙印,坏笑着说了句:“许朝阳,这可和我没关系啊……” 许福打刘大撇子家门口上了马直奔许家窝棚,一路上,硬顶白毛风和打在脸上生疼的雪花,纵马狂奔。 吁! 旷野中,对此地不熟的许福瞧着四周白茫茫一片有些发懵,正不知道身处何处时,道路上,一个将双手插进袖子的老汉走了过来。 “哎!” 许福的话音离老远打了过去,冲着人影问道:“许家窝棚怎么走啊?” 老汉往东一指:“下去,二里地就到了。” 驾! 许福催马前行,许汉山在路口咒骂:“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问路都不会说声‘谢谢’啊!” 第二十八章 后仰射击! 夜幕下,炒菜上桌,老式大海碗里注满热水烫酒,秀芳偏着腿上了炕,冲炕头的许朝阳喊了一嗓子:“朝阳,吃饭了。” 许朝阳实在躲不过去,只能睁开双眼。 他还能往哪躲? 家里一共俩屋,去哪屋结果都一样。 他只能磨蹭着坐在炕桌旁边,瞅着酒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把家伙撂下,那东西能夹菜还是能喝酒啊?” 秀芳提醒完,许朝阳才反应过来,腿上还放着一把保养完的辽13式79步枪呢,旁边的褥子上,还放着一把从多支枪械里卸下来的子弹。 秀芳隔着整个炕桌给许朝阳倒酒,桌面上满打满算就俩个菜,一个是到了冬天几乎家家户户都吃的白菜熬土豆,要非说有什么利口的,还有一盘冻白菜和一盘子鸡蛋酱。 “来,喝!” 秀芳不光给许朝阳倒了一杯,还给自己倒了一杯,她也怕不好意思的需要拿酒壮胆,毕竟这和出门子是两回事。 “啊!” 许朝阳连酒杯都没端,眼看着秀芳喝下满杯酒后,脸颊飞红,人还不等说话…… 耳边就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 汪! 汪汪! 满村的狗都在叫,许朝阳瞬间扭头看向了窗外。 “朝阳,我知道,你有本事,还是大小伙子;我呢,带个孩子,还成过亲……咱俩不般配……” “可我也有我的好处啊!” “我会伺候人,知道心疼你,我还知道世道艰难,甭管男人女人活下去都不容易,我知足……” 紧接着,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疾驰的马蹄声消失了,全村沸腾的狗叫随着马蹄声的消失而销声匿迹,可许朝阳却知道,这几匹马绝不仅仅是路过! 路过的马蹄声,应该是由远至近、再远的过程,就像是他在属于自己的时代,无数次在军事演习中执行渗透任务时,在盘山路上听见过的车声波动一样; 今天,这马蹄声只有由远至近,却没了再远的步骤! 许家后院,两个身穿黑皮的汉子绕回来以后冲着院墙外的许福点了点头,那意思很明白,他们找到了老许家后院的马,然而在许家窝棚这個村子里能有这么多大牲口的,也只有他们一家…… “朝阳。” 屋内,秀芳在油灯下羞红了脸颊,再抬头,眼见刚才还坐在炕桌边上的许朝阳已经窜到了窗户旁,一手拎着那把枪,一手在往枪内压子弹。 咔嚓! 子弹上满,许朝阳推动枪栓将子弹上膛,紧接着在眉头紧皱中,冲着秀芳将食指压在了嘴唇上。 他觉着不对劲,说不上来哪不对劲,但是突然的心跳加速令许朝阳有点心神不宁。 老兵都知道,当感觉来了的时候,无论那感觉是什么,一定要去选择相信,这就是一名老兵的天赋。 许朝阳在墙边用食指沾了点唾沫,捅破了窗户纸,偏着脑袋顺窟窿向外看去时,发现院内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连院里的狗和大鹅都没叫。 突然间,半个脑袋的人影出现在了窗户纸上,许朝阳脚下向前猛蹬,整个人后仰倒下,在人倒下的同时两腿劈至最大限度,用后背挨上土炕炕席的同一秒,身体刚刚稳定——嘡! 他扣开保险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唰! 子弹穿透窗户纸,扎了出去,子弹几乎擦着黑皮狗的帽檐飞过,下一秒,黑皮狗猛的往墙上一靠,吓得不停大口大口呼吸。 而许朝阳所使用的战术动作,则是入了‘老特’之后才学的后仰射击,该战术动作一般用于城市近距离作战时,所遭遇的突发状况,比如窗口突发性遇敌、门口突发性遇敌情况下的,快速反击。 这个战术动作的前身,便是部队中的‘后倒’训练,有了在部队枯燥乏味的训练基础之后,进了‘老特’才会教这种带有明显‘杀戮’特质的战术性动作。 那,他为什么要在后仰的时候,将双腿尽量打开? 一是为了尽量保持身体的稳定性,好方便后续射击;二,是方便射击后的快速翻滚和起身。 “啊!” 还准备嘞嘞两句的秀芳,听见枪响就从炕上出溜了下来,抱着脑袋蹲在炕边一动不动,许朝阳则迅速翻滚下炕,在落地后拉开枪栓退出弹壳,顺手装弹入膛。 他知道进院的人不会是老爷子许汉山,老爷子走的时候没有骑马,那几匹马在老爷子心里金贵无比,舍不得骑出去; 许朝阳还知道进院的一定不是自己兄弟,即便家里的狗熟悉了兄弟的气味,大鹅也得叫,连鹅都没叫,就说明这里面有说头儿。 所以,许朝阳在瞧见人影那一刻,立即后倒并果断开枪,本着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弄死一个算一个的原则,瞬间进入了作战状态。 啪! 窗户纸被撞碎的声响此时打东屋传了过来,下一秒许朝阳连想都没想,抬枪口冲着东屋根本没有瞄准,按照记忆中两屋房门所在位置,打斜扣动扳机——砰! 枪声再次响起之后,许朝阳来不及退弹壳,揪着秀芳的衣领往外屋地冲,顺手给秀芳推倒在灶台边缘好躲避子弹,自己退出弹壳再次将子弹上膛,隔着门帘朝棚顶开枪——砰! 随后,继续退弹壳上膛,许朝阳完成这布操作,伸手将门帘高高掀起,用枪口顶开房门卡在房门边框好随时瞄准,架着枪冲了进去。 他这两枪,就是要吓退撞碎窗户打算往屋闯的人,许朝阳就不信这些玩意儿眼看着子弹打进了房间,能顶住心理压力不往屋外退,这才有了第二枪冲棚顶开枪的射击。 他也怕伤着吕大麻子的媳妇和那俩孩子,否则不会如此急切的进入房间救人。 冲入房间后,冷风顺着被砸漏的窗口倒灌,只是许朝阳并没有在瞄具上看见任何人顺着窗口冲进来后,站在炕上。他只看见了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吕大麻子媳妇,和抻着脖子不知道害怕、还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的孩子。 “抱着孩子!” 许朝阳用胳膊和腋窝夹住枪尾继续单手端着枪,另一只手连被带孩子一遭夹起,此时穿着丝绸睡衣的吕大麻子媳妇才敢从被窝里爬出来,抱着孩子从他身后躲去了外屋地。 许朝阳倒退着缓步退出房间,用后背顶开门帘,甩手将孩子抛给了秀芳,这方又恢复了双手持枪的架势。 眼下,他一个人、一把枪,要守在有后窗户、前门、东西屋两侧房门的外屋地…… 第二十九章 战术动作才是制胜关键 战斗,尤其是现代热武器战斗究竟打的是什么很多人都不知道,是打得枪械射速么?是打得备弹么?是打的武器先进度么? 都是,也都不是。 可许朝阳却深切的知道,现代热武器战争究竟打的是什么,尤其是在单兵作战以一敌多的时候。 他用肩膀顶在外屋地左侧90°夹角内确保自己身后不会有人偷袭,以站资持枪,用贴腮瞄准姿态盯紧了眼前正门,并不断倾听着四周环境时…… 秀芳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声音还得不停干扰着他! “朝阳、朝阳、朝阳……” 秀芳抱着孩子抱着孩子就像是瞎似的一遍遍呼喊,带着哭腔没完没了蠕动双唇,宛如一个落水求救的人,打算用声音抓住点什么。 不过许朝阳没动,对于敌人来说,秀芳所在位置的声音不断传出不只是对他的干扰,同样也是最有效的诱敌方式,这没完没了的声音可以让对手判断出位置所在,从而将进攻目标全都放在她身上。 这就是战场上的残忍,这会儿别说躲在灶台边哭诉的人是秀芳,哪怕是他亲爹,该舍弃的时候也必须舍弃,否则,死的就会是所有人。 嘎吱。 后窗户位置,柴火棍被踩断的声音传了过来,许朝阳刚听见声音,就已经看见了外屋地后窗户处的人影——啪! 那经历不知道多少年风吹日晒的窗户框早已经糟烂、敌人连枪带人往过撞的时候,木头窗框酥脆的如同煎饼里的薄脆,就这么被直接撞碎后,以直角形态挂在对方枪上,然而敌人的整个身体却从后窗户挤了进来。 如许朝阳所料,对方第一反应就是冲着声音来源处的秀芳寻找,当他看见那儿只有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蹲着,忽然愣神了一下,似乎在判断之前的几枪是否和她们有关。 紧接着,余光中似乎有人影闪动,这小子发现许朝阳的位置了,以人卡在窗户外、上半身探入窗户内的姿态开始迅速将枪口平移。 他记得,记得许朝阳的位置就在墙角,可枪口转过去的同时,却只发现了预瞄点位最底部,有在风中摆动的发丝! 砰! 辽13式79步枪在此刻爆发出了一声怒吼,子弹旋转着打枪膛飞出,打入此人头部后于后脑带出一蓬血污迸溅在土墙上。下一秒,此人瘫软的向前趴了下去,头顶的帽子落在地上不停翻滚。 这才是士兵之间决定生死的一刻! 站在墙角的许朝阳并没有想象中那种神级反应能力,可以达到露头就秒的水平,事实上,这种露头就秒的水平根本就不存在,毕竟双方对线的,都是人。 那许朝阳是怎么赢的呢? 他占了两个便宜。 第一個,就是不断发出声音干扰他的秀芳,在秀芳成为了敌人首先瞄准目标后,许朝阳有了反应机会; 第二,源自我军从不间断的训练,而许朝阳这次所用的战术动作,叫高警戒位下的站改跪姿射击。 提起跪姿射击,不了解军事的人脑海中几乎都会有一个向前一步单膝下跪开枪的想法,但,这是完全错误的战术动作,起码在我军眼中,这是错的。 正确的跪姿射击,是两点同时启动,指双脚叉开的同时一条腿尽量压低、膝盖触地的同时,用屁股坐在脚后跟上;另一只手手肘下搭,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如此,无依托站立持枪姿态会瞬间转变成有依托的跪姿射击,躯干依靠脚后跟儿为依托,托枪手依靠另一条腿的膝盖为依托,另一条腿成近乎90°以地面为依托,整个姿态十分稳固。 站姿改跪姿,就是指在以中轴线射击体系为基础的情况下,整个身体在扭转的过程中迅速下压,瞬间完成站改跪姿并锁定目标射击。 这个战术动作,曾是所有新兵的恶梦,每次训练之后都会疼的龇牙咧嘴,就好像脚腕被压断了似的,起身时且得甩呢。 有那个训练不好的,还会班长单独惩罚,班长会先以这个姿态跪在你身旁,冲你挥挥手说上一句:“来,下来唠会儿。” 那你就只能有样学样,俩人蹲那儿也没什么正经话,全是朗朗的吹牛逼,他不过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给你养成习惯。 在当新兵时,许朝阳看见班长都恨不得绕着走,如今,这套战术动作却救了他的命! 在许朝阳感受到后窗户被撞碎的瞬间,立即在转身中站姿改跪姿,身体才压下去就看见了对手的枪口横移,此刻,他不光有时间瞄准,还可以调整呼吸,从容的开枪射击。 问题是,许朝阳不理解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在自己连开三枪的情况下贸然闯入,这不符合常理! 于是,他转头向正门处看了一眼…… 吱呀~ 合页缺油的房门在深夜传来了极为瘆人的声响,许朝阳眼看着有一只手正在缓缓推开房门时,马上退出弹壳,将枪械内的最后一颗子弹压进枪膛,冲着门口正在缓缓打开的房门——砰! 毫无目的的再次扣动了扳机。 这一枪,并不是要杀敌,而是威慑! 就是明告诉敌人我发现你了,别进来。实际上是为自己争取敌人犹豫的时间,有了那点时间…… 许朝阳将枪械内最后一颗子弹击发后,马上扔掉了手里的辽13式79步枪,一把抄起了挂在窗口那名敌人的配枪。 在属于许朝阳那个时代的战场上,他不会这么做,因为没子弹了不过就是更换弹夹的事,冒然使用别人的枪械,对枪械的不了解与不合适的枪械校正会频繁令其陷入麻烦之中。 眼下他没那个时间考虑这些问题,许朝阳根本不知道敌人会不会给他重新为辽13式79步枪填充子弹的时间,并且在外屋地至门口如此狭小的距离之下,就算给他一把火铳,他也有把握命中目标。 更何况,撞碎后窗户的那个货很明显就是准备进来杀人的,枪内一定有子弹! 新枪入手,许朝阳特地看了一眼才转过身继续以跪姿瞄准,这一眼给许朝阳看出了信心,因为他手里拿着的,是三八大盖。 许朝阳压低身体从刚才所在位置起身,蹑足潜踪换到了对面墙角,角度的变换,让他在外屋地的窗户纸上,看见了月光下有半个肩膀的影子印在那里。 许朝阳二话不说持枪瞄准,哪怕是准星被窗框挡住了他依然不管,持枪对着半个肩膀的影子再次扣动了扳机——啪! 三八大盖的枪声响起,子弹穿透了窗框,一头扎向窗外! “哎呀!!!!” 噗通! 有人摔倒的声音出现了,紧接着叫骂声在外面响起:“我X尼玛的,疼死我了!!!” 许朝阳阴狠的笑着,心道:“老子穿不死你!” “艹!” 第三十章 对枪械性能的了解 关于三八大盖,如果许朝阳没有在军博馆待过,也会被众多神剧给带跑偏了,也会在印象中以为这把枪威力较小,会出现一枪俩眼的情况,可实际上,这些都不对,或者说,不完全对。 三八大盖的枪口动能为2600多焦耳,98K的枪口动能为3696焦耳,从数据上来看,当然会觉着三八大盖的枪口动能较小。 但,大家所熟知的、同样认为威力较大的AK47枪口动能却是1980焦耳,如此再对比一下,就能明确知道三八大盖的威力。 另外,当时三八大盖使用的是尖头弹,在这个还有圆头弹的时代,几乎很少有人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这种弹头以600米每秒的速度被击发或更高速进入人体时,弹头会出现可怕的失稳状态,导致翻滚,体内有一颗高速运转且翻滚的弹头,怎么可能是一枪俩眼儿? 最关键的是,在更早时期的三八式步枪侵彻量测试中,日本有一个关于侵彻量的表格,表格上显示,一百米下的铁板射击为通贯、二百米下铁板状态依然是通贯、到了六百米才会出现凹痕情况。 许朝阳射击的地点是哪? 农村房屋内的外屋地,这才多点儿距离,在这种距离之下,门外敌人的肩头都能由于子弹的翻滚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那为什么外面的那些人不隔墙冲着许朝阳进行射击? 这个时代的人,有几个能将枪械性能了解到许朝阳这种程度的?更多时候,他们对枪械的印象还只是在看见人以后才开始持枪瞄准进行射击。 来到这個时代的许朝阳可以说是占了大便宜了,他知道更先进的战术、还能将各种战术动作熟练应用、甚至清楚枪械性能…… 可以说许朝阳如今的对敌胜率,比十大悍匪中那个持枪与小特、老武对峙的军人胜率还高,人家的技战术使用可是被全世界当成了教程! 咔嚓。 许朝阳退出了弹壳,猫着腰进入东屋,轻手轻脚的上炕,顺着破损的窗户看向了外面。 院落之中,一个傻逼竟然躲在了院落的土墙后面向外露出了脚尖,看到此处,许朝阳再度阴冷一笑,于屋内提起三八大盖瞄向了土墙——啪! 一声枪响,他眼睁睁看着土墙后喷出一蓬血污喷后,尸体向前扑倒的落入到院落之中。 三八大盖可是在六百米外依然具有穿透土墙的穿透力,而老许家院墙,连完整的石块都没多少! 他不死谁死? 所以许朝阳在技战术使用达到了S级的情况下,去应对围攻自己的菜鸟,首个回合就拿到了对方两死一重伤的战绩。 下一秒,许朝阳在东屋开完一枪,立即顺炕头单手支撑着偏腿跃下,落地之后单手持枪,手刨脚蹬的压低身体出屋,从屋内出来,顺势将枪背在身后,一首一个拎着俩抱着孩子的娘们窜进了西屋后,将其扔在墙角。 他在防手榴弹,在不知道对方是谁,有没有手榴弹的情况下,防止对方向自己开枪的位置投掷手榴弹。 啪! 把秀芳扔到墙角后,许朝阳在阴影下,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随即,把手指按压在了唇边,那意思是,这回千万别出声。 秀芳都让许朝阳给打愣了,满脑子潜台词都是:“我是刚才喊的,都挺长时间没张嘴了!” 秀芳哪还敢张嘴啊? 她亲眼看见一个穿着狗子服装的家伙撞碎了窗户探身进屋,让许朝阳一枪击中脑袋时,整个后脑炸开,血肉和白浆迸溅到墙壁上的场景后,就只剩下哆嗦了! 许朝阳哪有心思搭理她? 转身上炕,蹲在第一次开枪的位置,顺着之前用手指头捅出来的窟窿,继续向外查看。 如今,许朝阳就不信一个回合就被干掉了两个、还重伤了一个的这伙人,还能稳得住架! 不过,这伙人已经比天王山的那群土匪强了一个档次了……许朝阳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这伙人到底是谁。 “大哥,事不对啊!” 轻微的嘀咕在院落里出现了,问题是,那个位置应该在正房外的角落处,而许朝阳并没有合适的射击角度。 可回到了西屋的许朝阳和之前被逼出去的他不能同日而语,许朝阳转身掀开了炕琴盖,伸手打里面一摸,率先摸到了花机关的弹夹后,握紧弹夹将枪械从被底下拽出来,并用另一只手打里面摸出来两个之前在土匪身上扒下来的手榴弹,扭头就去了外屋地。 那一秒,许朝阳从战斗素养上、枪械性能上、技战术使用上已经对院落中的敌人进行了完全性碾压,他,打算主动出击了! 吱呀~ 还是正门合页缺油的门响,这声音再次出现时,犹如夜间的厉鬼索命。 呲…… 只是这缺油的合页声响只能吸引门外人的注意力,依然压盖不住手榴弹拉开之后的声音,墙角处的许福听见这个声音,连琢磨都不琢磨,扭头奔着低矮院墙狂奔而去,伸手一扒墙头,连墙都不敢上‘碰’一声将整个身体甩出了墙。 刚才许福所在的位置,和他说话的人还瞅着许福的动作在愣神——叮、咕噜。 一个细长条的圆柱体打墙角落下,正好落在其脚边,他一低头——轰! 火光冒起,气流横窜,在巨大的爆炸声中,此人的身躯都给炸碎了,紧接着房子的西屋由于外墙被炸倒,半间屋子瞬间塌陷,冒起了无数烟尘。 “驾!” “驾!” 许朝阳听见门口传来催动马匹的声响时,拎着花机关顺院落就往外冲,等冲到院落之中,枪口始终瞄着躺在地上捂着肩膀叫唤的那货,顺脚还提走了他身旁的三八大盖,只是脚步却将身躯带向了院儿门口。 打院门出来,许朝阳瞧着远处月光下逐渐变小的身影,气的破口大骂:“你们他妈谁啊!” “跑你妈了个臭……逼!” 等他再回来,依旧持枪入院,就跟有病似的,明明见到有三个人骑着两匹马跑了,依然时刻关注着院落内可以藏人的所有地方,直到确认没有留下什么隐患,这才走到那个受伤的汉子旁边。 “你谁啊?” 他用脚将这小子身边的三八大盖再次踢远,才退后了一步松开了瞄准的枪械,在这个距离,就算这小子能忍着疼拔出刀来都没用了! 第三十一章 找脑袋 “你谁啊?” 许朝阳看着倒地不断挣扎的黑皮狗,慢慢蹲下了身体。 那个黑皮狗却在极度惶恐中,不停颤抖着说道:“别,别杀我,杀了我你会惹下大麻烦的,日本人不会放过你!” 许朝阳十分警惕的拎着枪朝其他方向瞧了一眼后,再将目光收回问道:“什么麻烦?” 黑皮狗指了指身上的警服,说道:“我是警察!” 许朝阳听到这儿,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是听到了极不满意的答案,用单手摁着膝盖站了起来。 “等会!” “等会……” “你不能杀我……你一定不能杀我……对了!” “对了,对了!” 黑皮狗就和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我,是三月一号向新满洲国献礼的礼品押运员,你杀了我,日本人肯定不会放过你,决不会放过你……” “你让我走吧,我离开了之后保证什么都不说,保证!” 咔嚓! 许朝阳以单手持枪的姿态顿时将枪举到胸前,另外一只手内扣,两只手同时握枪发出‘啪’一声脆响,举着枪以站姿瞄准呵斥道:“说伪满!” 这是他拎八一杠的习惯,现在的新兵都不怎么接触这种枪了,那时候使用过八一杠的老兵几乎都会一手从单手持枪到双手持枪的战术动作转变,当时的部队要求更为严格,无论是奔袭、静止或者任何姿态下,都必须能顺利完成这个动作才算是合格。 这也导致如今部队都使上95了以后,依然会用抓八一杠的单手持枪方式去抓95,哪怕95上有更为合适的握把。 知道这是为什么嘛? 因为95上的握把一旦装配白光瞄准镜,就没办法继续提握了,而八一杠的单手持枪姿态只需要用手去抓握前护木就行。 许朝阳一旦拿出现代军旅之中的姿态,浑身上下自带风采,黑皮狗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重复着他说过的话:“伪满……伪满……” 许朝阳自打穿越过来以后,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壮大自己,如何去抗日,偏偏忘记了对时代的前瞻性,也对,一个兵能对时代有什么前瞻性?部队的要求是能打胜仗就是好兵! 然而伪满成立的时间却是1932年3月1号! 届时,从BJ赶来的遗老遗少全都会汇聚在新京,为旧王朝添上一笔虚线的同时,又实实在在的往所有中国人心里扎了一刀。 许朝阳越看眼前的黑皮狗越火大,听见他说完那几句话后,轻声应答了一句:“哦。” 嘡! 随手便扣动了扳机! 9毫米子弹冲出花机关的枪膛,在黑皮狗的眉心钻出了一团血雾! 都把人杀了,许朝阳还觉着不过瘾,冲着黑皮狗的尸体卡了口痰,‘呸’一口吐到了死人脸上。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东北人在现代那些喷子眼里,成为了亡国奴;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其他地方打了八年的抗战,东北打了足足十四年,他们依然视而不见!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世人皆知川军勇,却不知道22场大型会战东北军参加了15场,三十几万精锐入关后,回来的却不足三千人,光东北军牺牲的高级将领就占全国高级将领总和的五分之一! 这鲜血淋漓的数字就在那摆着,却有人说东北人不抗日! 那些喷子的眼睛是瞎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义勇军进行曲》唱的就是东北人!! 那与日军作战高达上万次,牵制几十万日军主力的战绩,没人会提,他们只能看见张小个子的种躲在关内不敢回来…… 许朝阳每想到此处都恨得牙根痒痒,因为他曾在和军博馆内一起工作的同事提及‘王将军王效明’的名字时,那位同事不光不知道,竟然还询问‘我为什么要知道他?’。 那可是王效明将军啊! 那可是讲武堂毕业没两年就受‘反日会’派遣到溥仪身边,准备绑架皇帝的人! 一个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人,你不光不知道,还站在东北的土地上问为什么要知道,而你的工作,则是向前往军博馆的人介绍抗联时期所使用过的武器,却不知道东北抗联第七军的王效明? 还他妈好意思问! 许朝阳越看地上的黑皮狗越来气,如果不是子弹短缺,他都想冲着这具尸体搂光花机关枪内所有的子弹。 等等! 自己是不是忘了啥? 这小子说了他是警察,还说了给溥仪献礼…… 许朝阳望着地上已经完全死透的尸体,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他们这伙人到底是谁,气的冲着尸体直喊:“你们到底谁啊?” “平白无故的来我们家干啥!” 许朝阳气的直拍脑袋! 最终,只能气哼哼的转身进屋。 “朝阳兄弟。” 吕大麻子的媳妇瞧见许朝阳进屋,那丢了魂一样的状态,赶紧问了一嘴:“伱……找啥呢?” “找脑袋。” 吕大麻子的媳妇吓了一跳,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他赶紧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打仗行,其余的事,脑子里根本进不去,我们这伙人里得有個脑袋好使的。” “哎,对了,关老二的女人呢?” 吕大麻子媳妇一指挂着尸体的后窗户,许朝阳顺着窗户看向了院外的矮墙顶端,正有个脑袋在不停横向移动着,他赶紧问了一嗓子:“你跑啥啊!” 院外,一个声音猛然传来,紧接着那个脑袋移动的速度更快:“儿子,快跑,这地方活不了人!” 趋吉避凶,向来是人类的本能,关老二的女人秀芳一看这许家如今打成了这个破烂样,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能不跑么?万一哪天再来这么一伙子人,没长眼的子弹扎到了身上怎么办? 许朝阳这时候扭过头看了吕大麻子媳妇一眼,问道:“你怎么没跑?” 她抱着孩子低下了头,哀怨的回应着:“我能去哪啊?” 许朝阳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小嫂子家就是齐市的,如今从齐市跑了出来,可以说是举目无亲。 “没事,嫂子,先忍一宿,明儿我爹回来,咱去通知了那几个犊子以后,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过年。” 第三十二章 太折磨人了! 嚣张! 自打日本子占领东北以来,还没有哪个奉军敢如此嚣张跋扈的招摇过市。 清晨,许朝阳赶着马车带着马队从许家窝棚走出来时,那阵仗无人可比,近十把辽13式像苞米杆一样摆在了明面上,一挺捷克式被麻绳捆着固定好,就这,浮头儿还撩着三把鬼子的三八大盖。 许朝阳骑着高头骏马在马车前策马扬鞭,身上挎着花机关时而纵马于车前瞭望、时而勒马于车后归拢马群,许汉山吓的不停用眼睛扫着周遭,可许朝阳就跟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 你说他虎吧,人家有身份、有本事,哪怕是让二鬼子拦住了,也知道该怎么应答; 你说他奸吧,就这么把武器弹药都直接撩在了马车上,跟摆明了不给鬼子面子一样。 许汉山问他:“朝阳啊,不行咱拿苞米杆压上点呢?这么摆着太招摇了。” 许朝阳怎么回答? “我还怕不够招摇呢,这一看就是应当应分的!” “驾!” 紧接着他连话茬都不搭,用马鞭轻拍马屁股先冲出去了,许汉山是真拿他没招,只能回头跟吕大麻子的媳妇说上一嘴:“你瞧瞧这孩子!” 最终,给许汉山气的干脆不理他了,和吕大麻子的媳妇聊天道:“丫头,你叫个啥名?这几天咱也没捞上唠嗑,我总不能老丫头丫头的叫你啊。” 许汉山不是不愿意和吕大麻子媳妇说话,关键是男女有别,另外这孩子一说一低头儿,跟害臊了似的,再多说一句许汉山都觉着自己好像刚欺负完人家…… “叔,我叫李敏。”说着话的间隙,她又低下了头。 许汉山应答一声:“啊,敏丫头。” 再看李敏,一瞅就是即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会有怨言的好孩子,叹息一声:“这吕大麻子什么命啊。” 他既羡慕吕大麻子能找这么个媳妇,又感叹此人寿命太短,没能和人家白头。 “爹,前面就是南岗了,你把车驾稳了。” 许朝阳纵马就冲了出去。 他太喜欢骑马了,尽管上辈子没有骑马的经验,可上了马,他就和这东西亲。 那种操控生灵的感觉和骑摩托车完全不一样,你可以顺着马匹前冲的身体起伏而起伏,从而减轻阻力。 当然,并没有任何骑术训练的许朝阳目前对于控马,也仅限于能骑能跑,绝对谈不上技术。 南岗。 许朝阳跃马而入,按照记忆勒马于刘家门前时,周遭早起的百姓都以为南岗闹了匪了,就没见过骑马这么愣的! 吁! 许朝阳在高速中勒马,马扬前蹄,于街头‘浠沥沥’爆叫,等落下前蹄,才算是站稳。 许朝阳还觉着挺过瘾,偏腿从马屁股迈过,下马朝着身后的马车呼喊:“爹,这儿呢!” 喊完,几步迈上台阶敲打门环,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敲门声急促,恨不能将刘家所有在被窝里的人都攉笼起来。 “谁啊!” “有完没完!” 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疤瘌眼儿顺着门口探出了半边身子:“你找谁?” 那疤瘌眼明显是狗仗人势惯了,说话都没好气儿,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大清早这么敲门,和报丧似的,谁不生气? 结果许朝阳这次改脾气了,很客气的说了句:“我是许家窝棚的许朝阳,还请您上里边通报一声,就说啊,许朝阳遭了难了,来求救来了。”找人帮忙他不得客气点儿么? 许、许朝阳? 这门房跟见鬼了似的扭身就往里边跑,门儿也不管了,给许朝阳都造一愣。 他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赶车过来的许汉山和李敏,纳闷的挠了挠头发,自己也没耍混啊,这货是怎么了? 噔噔噔! 刘家后院,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疤瘌眼冲到偏院卧房,用力砸门:“老爷,可不得了!” “老爷,您起了没呢?” “出大事了!” 屋内,一声咒骂崩了出来,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爹死了?你他妈这么敲门!” “你信不信我给你送去陪伱爹?” 疤瘌眼连挨骂了都没解释,半点不敢隐瞒道:“许朝阳来了!” “啥!” 嘎吱! 房门被一把拽开,穿着裤衩子,光着脚的刘大撇子就这么站在了门口。 东北有多冷,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要不是急到了一定程度,谁能光脚丫子下地?这年代也没个地暖! 门一打开,刘大撇子就冻得抱了膀儿,可表情依然严肃:“看真了?确定是许朝阳?” “他自己报的号!” “几個人?” “四个,俩男一女还抱个孩子,可这小子带了许多马和一马车的家伙!” 刘大撇子扭身就往屋里走,再出来,手里拎着盒子炮,张嘴就喊:“去,把所有兄弟都聚过来!” “裤子,爷,您的裤子!” 刘大撇子都要拼命了,恨不得后槽牙都快咬出血了,拎着枪要往外冲的时候,都忘了穿裤子,疤瘌眼在身后紧追,这顿提醒。 可他走到院门儿,又站住了! 这许朝阳已经来过一回了,还是趁夜摸过来的,要是来报仇的,何必闹这一出? 想到这人,立即扭回身,看向了疤瘌眼,问道:“他说什么了?” 疤瘌眼这才想起来回忆,可想到自己扭身就往院里跑,很不好意思的说了句:“没,没敢听……” …… “朝阳兄弟!” 清晨,刘大撇子满脸堆笑,穿戴整齐的打后院转了出来,以一副欢迎的架势,直接用双手架起了许朝阳的胳膊:“你咋想起看我来了?” 刘大撇子一热情,许朝阳更蒙了,暗自琢磨:“咱有这么好的关系吗?” 许朝阳只能顺着话茬说道:“别提了,昨儿晚上,几个拿着三八大盖的人闯进了我们家,要不是我机灵,早凉了。” 许朝阳不明白刘大撇子为什么突然从上次之后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就在说完话以后,拿眼睛盯着他的表情。 刘大撇子一看对方模样,心里想道:“他肯定是闻着味儿了!要不然总用眼睛瞟我干嘛?这摆明了是想在我脸上找答案!” 自己是坐地炮啊,这事说破了天儿也不可能脱了干系…… 刘大撇子心虚极了,眼睛直视许朝阳的目光都不敢躲闪:“到底怎么回事?” 许朝阳继续道:“我也纳闷呢!” “你说这帮人干的都是土匪的事,身上穿的却是警服,手里拿的还是鬼子的三八大盖……老哥,你知道什么人是这身打扮不?” 这刘大撇子还搭什么话?双手往后边一背,已经在时刻准备着了。 “不过,老哥,我还真弄着一个活的!”许朝阳把话说到这儿,刘大撇子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他瞬间把眼睛瞪大,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冒出来,大冷天的,脑门上都见了汗! “问明白没有?” 许朝阳叹气道:“问啥啊,我一生气,给崩了。” 许朝阳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出,自己都乐,虎透了。 刘大撇子眼看着许朝阳脸上浮现起了笑模样,心里更没底了,他就觉着许朝阳这是揣着明白故意装糊涂。 那他来是什么意思? 这也不像是寻仇啊…… 刘大撇子往门外看了一眼,看见马车上的枪械和马车后拴着的马群,怎么看都像是搬家。 “兄弟,你这是?” 许朝阳实话实说:“昨儿晚上打尽兴了,忘了是我自己家房子,一手榴弹扔出去,给房子炸塌了……哈哈哈哈……” 手榴弹? 房子炸塌了? 他还乐! “这大冬天的,也没法重新盖房,这不,求老哥哥您来了,在您这儿,对付着过个年,行不?” 刘大撇子都快疯了,在心里咆哮着:“你他妈到底知道不知道啊!” “实在不行你给老子也来个痛快的吧,这也太折磨人了!” 第三十三章 聪明人都心脏(感谢大家理解!) 刘大撇子私下打听过许朝阳,就在许朝阳带人摸上门儿以后,几乎是动用了所有关系。 所以刘大撇子知道许朝阳是毕业于讲武堂二期,更知道许朝阳是从齐市杀出来的。 这代表着什么? 齐市自江桥保卫战之后沦陷,那可是始终在日本人的掌控之下,能从那种环境杀出来,这身本事还用说么? 他还按照花名册打听过许朝阳身边那几个人,屈勇、刘根儿、余明浩,说句不好听的,许朝阳身边这几个人全是实在亲戚,一个有本事的人身边围绕着一群有本事的人,这群人的关系既是同一个战壕杀出来的战友,又是实在亲戚…… 也就是说许朝阳真要是在自己这儿出点什么事,那几个混不吝肯定得寻仇,他们家这几块料怎么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人家可是连十倍于自己的土匪都不惧! 那天清晨,拎着枪要和许朝阳火拼的刘大撇子就是这么放弃的,还被逼着露出一张笑脸去前院儿迎客。 另外,刘大撇子还多想了一层! 这许朝阳有那么多实在亲戚不投奔,专门投奔到自己家,这是什么意思? 刘大撇子觉着,这里边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他身边的兄弟在和许福对拼的时候死绝了,让这小子没脸去报丧,只能来自己这儿。可转念一想,这第一种可能几乎不成立,这不等于自投罗网么? 第二种可能,就是许朝阳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毕竟他说过抓住了一個活口。那这件事就值得深思了,这许朝阳能不能像猫抓到老鼠一样,在故意戏耍自己?而他仰仗的,便是那几个始终没露面的兄弟! 心眼多的人都累,凡事不彻底想明白了,且得渗着呢,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朝阳,你那个几个兄弟就这么眼看着你和人家动手,都没说帮帮忙?” 他在试探整件事的结果,好从中分析出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谁知道许朝阳嘴一歪,马上说了一句:“我不是告诉你多少回了么,我那几个兄弟不在许家窝棚!” 噔噔! 刘大撇子仿佛都感觉到了心脏在跳动中错位! 什么叫你兄弟不在许家窝棚? 你那意思是,你一个人,面对许福他们五六个的时候,能干掉了三个还抓了一个活口? 刘大撇子不信。 他相信许朝阳是真有本事的人,但,他不信许朝阳能一个人面对五六个成了名的江湖人物,打出这种战绩。 正在刘大撇子沉思间,许朝阳就跟没心眼儿似的问了一句:“老哥,你说这伙人为什么对我下手?” “我可看见了,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黑狗皮,其中一个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牡丹江的警察……我也没得罪过那边的人啊?” “再者说,牡丹江的人,怎么一到许家窝棚就摸着我家了?” 刘大撇子赶紧用咳嗽遮掩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啊……人家官面上的人都通着,按照户籍找人还不容易么?” “那什么,赶紧来两个人给我兄弟的马车赶院里去,把车上的家伙卸下来……” “疤瘌眼,快,让人给西院收拾出来,赶紧啊!”他将自己压制不住的情绪都发泄到了下人身上,就差直接上脚踹了。 刘大撇子有点不敢搭话儿了,觉着这是许朝阳在点他。 那种尴尬刘大撇子说不出来,反正坐立不安的老寻思‘血光之灾’可能离自己不远儿了。 许朝阳更损,眼看着刘家的下人去搬东西,挽着自己老爹的手臂就往院儿里进,都不等主人说话,他先来了一句:“爹,别客气,当自己家就行。” 刘大撇子都快疯了,这不是来了一尊瘟神么! 下人扛着枪械、牵着马匹往院里进,疤瘌眼见许朝阳去了西院,赶紧凑近到刘大撇子旁边问了一句:“爷,这可怎么整啊!” “我他妈哪知道怎么整啊!”刘大撇子恶狠狠的一眼瞪了回去,满是愁容的不知所措。 “要不我找个由头给他整走呢?”疤瘌眼试探的问着:“不然全家人谁也睡不了一个安稳觉啊,这要是半夜再跟上回似的冲进您屋里……” “滚犊子!”刘大撇子想起那件事就闹挺,没地方撒火的张嘴就骂:“你个瘟大灾的玩意儿,那是你说整走就能整走的?别他妈给我惹麻烦了行不行!” 说罢,刘大撇子转身就走,奔着西院走了过去。 可许朝阳却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自己说的某句话,好像在刘大撇子这儿成了启动机关。 “老哥,你说那伙人能是谁呢?” “兄弟没吃饭呢吧?疤瘌眼!告诉伙房揍饭,我兄弟来了,我肯定得尽尽地主之谊,给朋友送的那几条松花江的鱼拿出来!” “老哥,你说这伙人是跟谁勾打连环,才能把我摸的这么清楚,还知道我晚上在家……” “疤瘌眼!看不见我兄弟这屋就一个炉子么?给添俩火盆!你个没眼力劲儿的玩意,一辈子都是伺候人的命!” “兄弟,伱看还缺点什么不?” “那兄弟你先歇着,有什么话,咱们哥们明天再说完全来得及。” 这一宿啊,刘大撇子就没敢合眼,都午夜了,时不时的还往西院转转,任凭里面呼噜声阵阵,他依然睡不着,也不敢睡。 刘家这些人更是每一个敢合眼的,即怕许朝阳半夜睡毛愣了,去刘大撇子那儿窜个门儿,又怕刘大撇子再过来的时候,自己眯愣着了挨骂。 整个刘家人硬是给许朝阳站了足足一宿的岗,许朝阳两世为人都没睡得如此安全过。 “爷,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疤瘌眼熬了一宿就受不了了,这数九寒天的,一宿把人冻得直哆嗦:“实在不行您看看他们家缺点啥,给人买点,咱两家和了得了。” 这是东北江湖的规矩,只要不是死仇,一方认输后给人弄俩钱儿,瞧见人家缺什么给送点,再找个中间人缓和一下,一般事儿都能过去,东北人,要的就是你一个态度。 刘大撇子顺着话茬琢磨了半天,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许朝阳的要求…… 于是,天刚亮就喊了一句:“告诉下面的人套车,我要进城!” 破晓,南岗的鸡都没叫,刘大撇子便坐在马车上戴着耳包子、缩着脖进了城,他不进城不行了,再这么熬几天都得冻拉拉尿儿喽! 第三十四章 劫就劫皇纲 “刘大撇子,你玩我呢?” 中午,刘大撇子回来的时候,打的是敲锣打鼓送瘟神的主意,可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阳光顺着门楣照入房屋,许朝阳的影子在光线里不住晃动,他一扭头,将一颗黄澄澄的子弹扔在了八仙桌子上满脸不悦。 “我就不挑这是不是拉贝鲁姆弹了,可你也不能拿这路货糊弄我吧?” 刘大撇子没明白,他可是亲自进城张罗的子弹,就这还又搭人情又搭钱的,一共弄回来五百发9毫米,三百发7.92,两百发6.5,算是给许朝阳的花机关、辽13、三八大盖把子弹都给凑齐了,可谁知道人家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骂啊? “你瞧没瞧弹壳?” “那弹壳上面遍布许多划痕不说,还有些地方藏着细小坑点!” “这一看就是用过的,是民间作坊用旧弹壳重新填充火药、压上弹头后又拿出来贩卖的坑人货。” 刘大撇子完全不理解的说道:“民间作坊咋了?” “咋了?” “民间作坊,是不可能严格按照配比填充火药的,他们的火药怎么来的都不一定。” “这玩意儿……”许朝阳将那颗子弹从八仙桌子上重新拿起来说道:“火药少了威力不够,火药多了在击发时很容易在枪膛内鼓包导致卡壳,甚至,炸膛都有可能!” “你要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咋,我摊上点事来你们家住两天儿不乐意了啊?那这种事撵我们走?那我们走不就完了么!” 许朝阳说着话就迈步往外走,刘大撇子特意看了一眼后,才赶紧出去拦着。 他那是要走么? 亲爹在炕上叼着烟袋锅坐得踏实着呢! 有给亲爹扔下让别人养活,自己走的么? “兄弟,朝阳兄弟,这是干什么啊,老哥哥我也不懂这些个弯弯绕啊!” 下一秒,许朝阳气鼓鼓的回过了头,说了一嘴:“还行,知道把我留下有好处是吧?” 刘大撇子快疯了,他不恨不能马上给你们都轰出去,还好处呢! 可话不能这么说,只能张嘴说道:“还有好处?”那张脸就跟吃了苦瓜似的,没法看了。 “有~”许朝阳拖着长音,给刘大撇子拉到身边,在他耳朵边上说道:“人家多说,劫就劫皇纲,睡就睡娘娘,我这次来啊,不光是来过个年,还是带着你来发财的……” 刘大撇子听的瘆人毛都立起来了,他就没见过谁有这种包天的胆子! 那许朝阳,竟然要抢各个山头给新京送去的开国贺礼!!! 开国!!! 这是把日本子摁在马桶里朝人家脸上拉屎啊…… “朝阳……兄得(dai)……” “要不你干脆整死我得了,真的,我不跟你闹,老哥哥受不了了。” 许朝阳故意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兄弟,我实话跟你说……” 许朝阳用手一拦:“我不听……” 他连实话都不听了! “大哥!”称呼也改了:“你这么干不行啊,我把秘密都跟你说了,伱也给咱弄回来了子弹,关键时刻你要撤伙啊?”说话顺序一颠倒,全是实话的谎言瞬间成型。 啥! 刘大撇子好像明白了许朝阳这么多操作的最后含义,直到这一刻他才闻出味儿,是真骚啊! “你……”刘大撇子伸出颤抖的食指指着许朝阳。 许朝阳马上回应道:“我怎么了?那子弹不是你给我买的么?” “反正你要是真撤伙,我扭头就去城里侦缉队自首去,我就说我大哥让我们哥几个劫皇纲,子弹都给我们备好了。” 刘大撇子脸憋的通红,好半天才骂出来一句:“我X你妈!” 许朝阳特别大度:“都是老爷们,说点磕碜话不叫毛病。” “大哥。”他一抱拳:“我敬重你的为人,上刀山下火海,兄弟我去。”他用大拇哥往自己身后倒着一指,继续说道:“可大哥你不能这么糊弄我吧?” “哪个绺子几号往出送货的消息,你得给我扫听出来吧?” “谁家有钱、谁家没钱;谁家押运人数多少……” “这是你的地盘,你好歹出点力啊?” “你和外人窜通要害你兄弟,把你兄弟房都弄塌了,我不是也没和你计较么?你这么干有点让人寒心了!”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这一刻,刘大撇子终于确定了。 许朝阳能不知道么? 在冰城地面上,他就得罪过老余家和刘大撇子俩户,余家大院的人就算能和黑皮狗联系到一起,那也得是冰城的警察,怎么可能和牡丹江联系上? 如此一想,整件事不就摆在明面上了么? 可许朝阳能动刘大撇子么?动了他,里里外外这么多事,谁去打听?他身边这几個兄弟杀人行,办这种事没准能打上人家山门,给枪架在人家大当家脖子上问。 那还劫皇纲干屁?剿匪得了! 当然,这都是臆想,他们连人家山门在哪都找不着,哪打听去? 那这种事身为坐地炮的刘大撇子,肯定当仁不让了。 这也是许朝阳有那么多亲戚不去投奔,专往死敌怀里钻的原因。 没想到这刘大撇子走了这么一步臭棋,竟然给许朝阳买子弹去了。 瞧见刘大撇子打城里回来,偷偷摸摸的往屋拿成盒的子弹,他差点没乐出声来,原本还在想着怎么拉这小子下水呢,这回妥了,彻底妥了。 几句话,许朝阳将整个局势拧了过来,现在就算刘大撇子跳了松花江也洗不清了。 没你什么事,你给人买什么子弹啊? 说完这几句话,许朝阳往屋里又瞅了一眼,问道:“光是子弹啊?没有手榴弹啊?掷弹筒也行。” 刘大撇子玩了命的拍自己大腿,哼唧着:“没法活了,彻底没法活了。” 紧接着,这么大一个坐地炮,和没有被大人满足情绪的孩子似的,坐在地上不起来了,要不是实在岁数太大没法嚎出声,估计他哭的心都有。 刘大撇子哭丧着脸,可许朝阳却在乐,他觉着自己这件事办得挺漂亮,虽说误打误撞的成分过大,但是这全新的脑子也算是开封了。 “尿叽啥,我这不还在呢么?” 刘大撇子马上回了一句:“有你就没我了!” 第三十五章 心乱了 刘大撇子都想向日本子举报许朝阳了,问题是,他能举报什么呢? 说许朝阳打算劫皇纲? 他都怀疑自己把日本子领家里去之后,许朝阳嘴一歪歪,愣说根本不知情! 到那时候,子弹是他买的、捷克式是他的,没准许朝阳都能昧着良心说那几把三八大盖都和他有关系,那会儿,这小子一推二六五了,自己怎么办? 刘大撇子这个心累啊,急的满嘴都是火炮,可赶上过年,家里的客人却从未消停过。 有曾经跟过刘大撇子、如今在日本人手底下厮混的兄弟回来看自己大哥的;有市面上熟头熟面的人,拎着四盒礼来维护关系的;还有江湖上的恩怨来找刘大撇子调停的……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具备同意特点,那就是在刘大撇子问及他们混得怎么样时,均会哀叹一声,摇着头说上一句:“这世道,别提了。” 世道。 他们对身处的社会,没有用其他形容词,指责的不是国家政策、更不是经济环境,而是世道。 仿佛冥冥之中有个高于一切的人在操控着世道,只不过由于一不小心的懈怠,让周遭环境变得举步维艰了。 而刘大撇子,成了能够给他们遮风避雨的门楣,不来拜拜山头,全都心里不踏实。 “大哥,听说没,关里开始集体抗议了,我听回来的人说,那边学生打着幡在街(gai)里逛游,说是绝不承认小鬼子扶持的满洲国,说这是伪政权,还说,凡支持这项政权的,全都是汉奸。” 刘大撇子面对敏感字眼根本不敢答话,而是挑自己能说的回应:“那是幡啊?你老丈母死的时候打的那个才叫幡,人家那叫横幅。” 说完这句话刘大撇子忽然愣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敢谈论自己国家的时事,反而得避重就轻的顾左右而言他。 单单因为自己是那些人口中的汉奸么? 如果不当这個汉奸,自己应该怎么活才是对的呢? 刘大撇子发现自己不是不想往好道上走,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普天之下的好道儿到底在哪,也没人给指条明路啊! 一时间,刘大撇子和曾经的兄弟四目相对,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还是刘大撇子的兄弟转变了话题:“嗨,说这玩意儿干啥,那都是大人物操心的事和咱们有啥关系。” 刘大撇子转念一琢磨,也对,自己就是一个小小保长,操心什么国家大事啊? 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就是放弃,放弃一件事能让人瞬间身心愉悦、腾空自己,原来这才是退后一步海阔天空的真正含义。 这么一聊,刘大撇子发现整个唠嗑环境都变得顺畅了,兄弟脸上也都有了笑容,好像是卸下了肩头重担。 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一种空虚感呢? 那种看向了某个地方就会愣神,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干什么的颓废立即涌上了心头。 算了,半辈子都过去了,还想这些干嘛? 刘大撇子就在这种颓废中送走了来看自己的兄弟,顺便,用几句闲言碎语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大哥,那我走了啊,您保重身体。” 刘家门口,刘大撇子把人送出了院门,人家骑上了高头大马正准备离开,连离别词都说完了,刘大撇子就跟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哎,兄弟,最近这段日子没事别出门,尤其是这个正月,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吧?” 1932年2月6日是大年三十,而小鬼子给伪满定的建国日期是3月1日,刘大撇子拿话一点,人家立即回应着说道:“懂~” 对方拖着长音说出了这个‘懂’字,后边还跟了一句:“天王山过了十五就要往新京送贺礼,到时候冰城地面上的反满抗日分子且得和他们掐呢,这日子口,谁撞过去谁倒霉。” 刘大撇子狐疑的说道:“能是真的么?这种事,谁还不藏着掖着点儿?” “保真,眼下江湖上这帮人,都拿这玩意儿当成了江湖地位,有资格往新京送礼的才能论人物字号,现在的冰城,到处都是类似的消息,就跟小报记者卖的花边新闻似的,满大街飞。” “嗨,他们爱真不真,和咱搭不上就行,去吧。” 刘大撇子走出院门,到马匹后,轻轻往马屁股上一拍,喝了一声:“驾。” 马匹慢慢悠悠迈步向前,而他再转身回院,嘀咕了一嘴:“过了十五!” 说着话奔西院就走了过去。 西院内,许朝阳正摆弄着那挺捷克式的弹夹,瞧见刘大撇子进院,又把脑袋低下了。 “日子给你问明白了,天王上是过了十五以后,立马启程赶往新京送贺礼。” 许朝阳没回应这句话,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刘大撇子往身后一指,说了句:“刚才一个兄弟来了,说了点不开心的事……” “说是冰城前两天有老百姓趁着快过年了,往门框上挂红灯笼摘了小鬼子的膏药旗,让日本人当街给崩了。” 说到这儿,刘大撇子心底那股火不知道为什么烧了起来,站在院里骂道:“你就说有没有这么不讲理的!” “春节,咱们过了多少年了?凭什么挂个灯笼,摘下来膏药旗,小鬼子就说这是咱再侮辱他们国家?” “我就想问问,那他妈这帮玩意儿占了东北就不算是侮辱咱们国家了么?” 许朝阳没回应,抬起头来看向了刘大撇子。 刘大撇子这句话说出了口才恍然大悟,好像所有事都通了:“对嚎,咱没有国了……” 呜! 这几个字说完,门外一阵冷风刮入,失去了国家庇护之后的他们,在这股冷风下同时缩起了肩膀,好像身上的棉衣都护不住自己似的。 那种冷,无法言喻,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明白。 那种卑微,让人觉着压抑,好像不喊两嗓子都出不了心头这口恶气。 刘大撇子在这一秒差一点就能跨越时代摸到许朝阳的心中所想,但这层窗户纸,得用血来沁透,用人命来戳破! 刘大撇子实在气不过,不甘心的向许朝阳问了一句:“你说这年月咋没人站出来,向朱元璋一样,来引领一个朝代呢?” “难道咱们就活该让人这么欺负着?” 许朝阳一点去引导他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单纯的问了一句:“你愿意站出来么?” 刘大撇子愣住了,他不敢。 “我……打不过小鬼子。” 许朝阳第一次见到刘大撇子会出现这种表情,他也第一次见到有人被这个时代触动,好奇的说道:“我换个方式问,如果有人愿意帮老百姓打鬼子,你敢站出来么?” 许朝阳能在刘大撇子脸上看见那股即将壮志凌云的波涛汹涌,可下一秒,刘大撇子却沉默的低下了头。 这就是屁话! 对于刘大撇子来说,就是屁话,这年月谁疯了去打鬼子? 谁疯了,给老百姓出头? 回答这种话,就是亲手种下了给自己惹祸的根苗! 他不说,死也不说。 许朝阳再次刺激他的问道:“假如说,我愿意去打鬼子,你敢不敢站出来,说出你心中的所思所想?我的意思是,有人给你保驾护航了,你敢不敢?” 刘大撇子看了许朝阳一眼:“伱可拉倒吧!” “我知道自己当这个保长、相当于给日本人当狗这件事不对,可你比我强哪去了?” “那天天打家劫舍,是啥正路啊?你还不抵我呢!” 说完,他转身就走,再也不给许朝阳留下任何说话的机会。 可刘大撇子的心,乱了。 第三十六章 有些事得认 1932年的2月6日是大年三十,可这一天刘大撇子却一点过年的心思都没有,这一天不光他没心思过年,估计整个东北,都没人能把这顿年夜饭给吃好。 因为上海一二八事变的消息传过来了,如今最及时的消息是,十九路军正面临着小鬼子兵分三路冲向闸北的总攻。 此时此刻,每一个东北人的脸都是火辣辣的,每一个东北人,都在沉默的外表下,内心焦急,那种复杂的情绪,把人搅了个乱七八糟! 十九路军是好样的,人家起码真刀真枪的干上了; 蔡将军是好样的,他彻底打响了全国人民抗战到底的决心。 可东北人呢? 想死的心都有! 看看人家! 看看人家那句‘守土有责’,是怎么说的! 刘大撇子得到消息以后,直接到了西院,就跟他们家没做年夜饭似的,进屋端起了桌面上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看着许朝阳说了句:“日子没法过了……” 都不等许朝阳说话,刘大撇子在煎熬之中说道:“我太希望十九路军能打赢了,可我又是东北人,他们十九路军要是打赢了,全天下就光剩下骂东北了,可我他妈也不能为了怕挨骂,去希望十九路军输吧?” 许朝阳能理解刘大撇子的心情,回了一句:“放心吧,十九路军能行。” 这句话的来源并不是对十九路军的了解,而是他知道整件事情的历史。 十九路军在这次战斗中,打得小鬼子四次换帅,从一月二十八日至三月三日,总共挡住了小鬼子四次总攻,日军总伤亡万余! 刘大撇子看着许朝阳失神道:“那这天下人嘴里,还能有一句关于东北人的好话没有?” 许朝阳摇了摇头:“一句都没有了。” 正是从这次的对比开始,东北人被彻底钉在了耻辱架上,几乎每一个东北人都背负着一枪不放的骂名! 让人想不到的是,这骂名一背就背负了近百年,到了许朝阳那個时代,还得被不断嘲讽!! 许朝阳望着情绪低落的刘大撇子,问了一句:“咋,就因为这,你觉着活着没意思了?” 他当然知道刘大撇子备受打击的情绪,可问题是,你颓废了,能让事态有所改观么? 不能啊! “这还不够严重?” 刘大撇子质疑的看向了许朝阳,他发现许朝阳好像在面对这种事情时,特别镇定。 “特别严重。”许朝阳语重心长的说道:“但,在这件事上,绝不应该是你想的那样。” 许朝阳第一次以国家举例说道:“如果说这个国家就像是一个人的话,这个人左肋让人扎了一刀,是不会责怪自己的左手无能,没有护住左肋的。” “可这件事要是分开了讲,你觉着十九路军也看作是军阀部队的话,奉军的确不如人家,这件事,挨打,得立正!” 许朝阳不是胳膊肘往外拐,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也希望东北出现一支可以拿得出十九路军那种战绩的部队来,可你不没有么? “你什么意思?” 刘大撇子和所有东北人一样,听见这话就开始上头了,瞪着眼睛问了这么一句。 “我的意思是,大嘴巴咱们挨定了,可身为男人,唯一能证明自己裤裆里还有家伙事儿的办法可不是垂头丧气,是通过你自己一次一次战绩,证明你还是个站着撒尿的。” “这时候,就别提什么尊严、脸面了,先拿鲜血把战场染红,要是没这两下子,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要么闭嘴,要么,别承认自己是东北人。” 许朝阳没喊没叫,只是用最普通的语气,说出了心底积压了多少年的话。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运转的,如果曾国藩没有后半生的成功,他的前半生就是反面教材,一样会被人诟病到死。 如今怎么样了? 到许朝阳那个时代,曾国藩被称为两个半完人中的半个,这半个就是他的后半生。 这个世界上只有成功者有面子,只有战绩会说话,其他的,别唠。 这就是一个军人的呐喊,用最平凡的语气,说出最真挚的呐喊。 刘大撇子看向了许朝阳; 许汉山也看向了自己儿子; 就连抱着孩子的敏丫头,都在关注着这个说话慢声细语,语句却铿锵有力的男人。 “朝阳兄弟……” 刘大撇子二次端起了酒杯,冲着许朝阳喝光了所有酒以后,转身离开了。 他在隐约之间好像知道一些东西,只是,什么都没说。 “这扯不扯,原本打算好好过个年,这回行了。” 许汉山让刘大撇子闹得这个心烦啊…… 许朝阳这时候说了一句公道话:“爹,是咱闹得人家没法过年。” 一时间屋里的氛围降了下来,好像谁都没有心思过年了似的,只有许朝阳一个人还顾得上吃喝。 他往嘴里夹了一口菜,扒拉着碗里的大米饭说道:“爹,过几天我得出趟门,要是到了正月十八我还没回来,您就拿着所有的钱,领敏丫头去陕北。” “那是个穷地方,但是能让您安心过日子。” 许汉山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想说些什么,偏偏又说不出口的绕了个圈说道:“朝阳啊,其实有些事不用那么太叫真儿,人这辈子有时候稀里糊涂就过去了,噢?” 许朝阳太知道这老爷子想说什么了,东北人的父子交流就是这么回事,老人总打哑谜以为孩子能听懂,实际上是有难言之隐说不出口。 他能以一个东北人的身份,去和儿子说:“不行去啊!那天底下骂的也不是你一个东北人,你出哪门子头啊?” 他说不出口! 可又知道孩子干这件事对,一旦干成了不光能让全家受益,还能让一家人都直起腰杆来做人,这话怎么能说呢? 于是,好好的一顿年夜饭,变成了老人难、刘大撇子难,除了许朝阳所有人都为难的模样,因为这时候老爷子才算是品出来点滋味,他才明白自己儿子弄了这么多事,实际上,是要抗日! 第三十七章 这是个坑吧? 山林里,冷风呼啸,在已经过完了十五的日子口儿,一股凉风过来依然能吹得人直缩脖。 此刻,许朝阳领着手底下这哥几个正蹲在山林间一处战壕里。 “班组野外行进,可以分为几种队形,每一种都具备相应的优势,咱们是没时间演练了,但是给你们叨咕叨咕还是没问题的。” 战壕内,哥几个为了躲避寒风,蹲在战壕内靠在一起相互取暖,许朝阳趁着这个时间,再次跟手下人讲起了战术常识。 而屈勇他们哥几个是在正月十五之后选择归队的,只是他们没想到刚见到了大哥的面儿,就被许朝阳领出来干这么大的买卖了。 “野外行进,共分为一路纵队、两路纵队、左斜角、右斜角、正三角队列和倒三角几种队列……” 许朝阳刚说到这儿,屈勇就冲着旁边问了余明浩一句:“刚才咱们上山的时候,是咋上来的来着?” 余明浩白了他一眼之后说道:“扎堆儿。” 刘根儿一下就想起来了:“可不么,屈勇一个劲儿炫耀去窑子跟老娘们睡觉的事,还说自己钱白花了,那娘们的大扎能拖拉到脚面子上,松松垮垮的……” 许朝阳并没有打断兄弟们的胡说八道,反而张嘴问了一句:“花了多少钱?” 屈勇当时就来精神了:“给一块钱还不就行了?就那货色,通下水道的时候,就像是把手伸进了棉花套,一点感觉都没有。” 许朝阳再问:“剩下钱交家了?” 屈勇非常正式的点了点头:“家里日子不好过,我也不敢乱花,大哥,您给我的钱,我找了個娘们花了一块,洗了个澡、吃了顿好的、再给老爹老娘买了两身合体的衣服,一共花了不到两块,剩余的钱一点没差,都交家了。” 许朝阳听到这儿,根本没计较屈勇是不是不听自己话去找了娘们儿的事,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咱们接着说野外行进。” “老美那边的战术要求是,野外行进处于搜索状态时,队列间隔为五米;”他说的也不是现在的老美,是属于许朝阳那个时代所有战术计划都被揭秘出来的老美。 “咱们这边则完全不同,还处于非常外行的阶段……”这回许朝阳说的,却是如今东北地面上各个抗日组织以及山林野匪。 “所以,刚刚占领东北的日本子,铁定会小瞧这群人,这群人在他们眼里几乎就是泥捏的,这时候咱要是把各项技能都练扎实了,那往后的日子指定谁也不用怕了。” 许朝阳转头说道:“接下来,咱们进行战术部署。” “所有人,以我捷克式枪声为号,用三八大盖瞄准没有被我扫倒的人,只要我这儿枪声一停,你们立即用三八大盖点射,务求第一回合就给对手打一个心惊胆颤!” “而我,使用捷克式开完枪,会迅速更换花机关,你们枪里的五发子弹打完,我的花机关会马上开枪进行掩护射击。” “如此一来,敌人的火力根本打不出来。” “什么时候听我再次端起了捷克式了,不用等号令,所有人按照咱们练习过的作战方式端着花机关往前冲,逃跑的人不用去管,惦记和咱拼命的,通通放倒!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妥!” 眼见兄弟们应答完,许朝阳再次语重心长的补充细节说道:“万一受伤了,切记狂奔逃命,能不动就不动,非动不可的环境下,立即找掩体趴下,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受伤之后绝不允许狂奔逃命,别到时候不是致命伤都给撕扯成致命伤。” “大哥。”屈勇在许朝阳说完最后一句,开口说话了。 许朝阳看着他:“说。” “你咋知道土匪会把运往新京的贺礼,送进冰城?” 这处伏击地点,是许朝阳选的,是进冰城的必经之路! “这是往新京送庆贺伪满开国的贺礼,能东一股子土匪西一股子胡子的奔新京乱闯么?” “最简单也最安全的办法是什么?” “是让那些啸聚山林且投了日的瘪犊子们将东西都送到冰城,登记造册之后,再由冰城拿火车一趟运过去。” “那咱们去通往新京的路上埋伏,不得跟一火车鬼子硬拼啊?” “脑瓜子不转个儿啊?” 屈勇‘哦’了一声点着头,此时,余明浩从单兵战壕里探出头来向外看了一眼说道:“连长,有人过来了!” “各就各位!” 屈勇、刘根儿、余明浩几人分别从山上战壕里爬出来往下坡压着腰快速行进,每人手里都拎着一把三八大盖和一挺花机关,等到了提前挖好的单兵战壕,就跟地耗子似的,全都钻了进去,在那儿架枪瞄准。 关于这些没有经过任何野外作战训练的哥们,许朝阳领着他们从南岗离开之后,赶到此处就提前挖好了单兵战壕。是,单兵战壕距离过远容易被敌人逐个击破,可单兵战壕距离过远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被全员集火。 在人数不够展开的情况下,许朝阳只能通过这种拉开距离的方式,在山体上布置多个火力点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进行作战。而使用单兵战壕、不使用山林中自然掩体的作战方式,也能让手底下人更快习惯日后的作战氛围。 许朝阳则将自己的战壕放在了视野清晰的更高处,这么做的目的既能方便射击,又具有瞭望的功效。 山下铺着尚未融化脏雪的小路上,一架马车晃晃悠悠出现在了远端,许朝阳皱眉向远处望去那一刻,第一反应就是紧皱双眉! 因为他只看见了四个拎着枪披着羊皮袄的土匪,四个! 这是往新京送贺礼啊,还是天王山送出来的贺礼,你天王山在许家窝棚被干成了那个德行,再往出送贺礼的时候还一点脸都不长,就派四个人押运么? 许朝阳再看向送贺礼的马车,马车上没蓬,光秃秃板车上放着几个麻袋……麻袋! 谁家贺礼用麻袋装?苞米啊?! 就算是你想扰乱视听,好歹找块油布给大面上得擅上点儿吧? 许朝阳怎么看都觉着不对,他连那挺捷克式的保险都没打开,老老实实的趴在山上看着,他觉着,这里边八成有事! 第三十八章 踢到铁板了! “打!” 不知道是谁,在林子里‘嗷’一嗓子喊出了声,紧接着远处的山里枪声四起…… 啪、嗵、砰! 好家伙,光听枪声,许朝阳还以为八国联军又回来了,这武器就没有能对上路数的! 轰! 当山上扔下来的一颗手榴弹在小路上炸开,许朝阳赶紧一闭眼,在心里这顿骂:“这不是败家子儿么?” 山林作战,还是在单面坡体的山林间,你往山下扔手榴弹都不带计算爆炸时间的?许朝阳眼瞅着手榴弹顺着山坡滚过了小路,再滚下山坡的途中,炸出了一股子尘土。 在爆炸边缘的土匪好悬没被吓的没尿了裤子,结果呢? 尘土倒是落了满脖子,人让土块拍的嘴里全是泥,愣没事,还能缓过神儿来抬手朝着枪响来源处回一枪。 这叫打仗么? 纯败家! 山上的子弹往山下玩命的招呼,许朝阳眼瞅着马车上的麻袋都给崩开花了,可头一个放倒的竟然是拉车的骡子,这是哪个目标大你们打哪啊? 噗! 一颗流弹顺着麻袋间的缝隙击倒一名土匪后,山林里传来的欢呼声许朝阳都没耳朵听! “我打中了!” “我打中了!” 那兴奋程度不亚于许朝阳在自己的时代中了五百万大奖,合着你们刚开始没想到自己会打中啊? 一名土匪被撂倒,剩余的三名土匪扭身就跑,紧接着山林里再次传来了庆祝的呼喊…… “我们打赢了!” “赢了!” 一共四个土匪,打躺下一个,跑了仨,他们愣敢说自己赢了! 等这伙人下了山,许朝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头一个,是身穿大褂、眼眶上还带着眼镜的人,他手里拎着一把盒子炮,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站在了道路中间,跟等着其他人上来合影留念似的完全不在乎。 紧接着一群穿着黑色外套,带着黑色小帽的年轻人冲下了山坡。 许朝阳看那群孩子也就十六七的年纪,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别提战术动作了,全都是蹦跶着下来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们,其中俩人还抢起功来了:“你诈唬啥?刚才那一枪是我开的!” “放屁,分明是我开的!” 再看他们手里,老式猎枪、老套筒、辽13式……什么家伙都有,而许朝阳亲手教出来的那個几个人,由始至终没有在情况不明的环境里发出任何声音。 许朝阳在心里暗道:“这群孩子要完!” 他不相信土匪运送这几个麻袋是押往冰城准备运至新京的贺礼,更不信这么贵重的东西,会让四个土匪看着! 许朝阳觉着这是个坑,而且,很可能是有高人提前挖好的坑,就等着反满抗日分子现身。 嗡~ 就在许朝阳担心之时,远处冒起了大量烟尘,两台卡车打山路冲上了山坡,卡车上的带着钢盔、身穿屎黄色军装的日本兵快速下车,以打斜停住的汽车为掩体,纷纷持枪瞄准了那群孩子所在的方位。 “射击!” 日本人的机枪手刚把野鸡脖子架起来,手持军刀的日本兵就发出了近乎地狱般的呼喊……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由山坡上冒起的枪口火舌冲着山间小路上那群孩子不停的喷射。 一个照面,人群里血雾连崩,五六个孩子同时扑倒在地,再没有了任何动作。 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许朝阳拧过身子调转枪口,顺势叩开了保险,冲着一队准备离开整体队伍的日本兵便扣动了扳机! 他以拦阻射击的方式,将子弹瞬间倾泻了出去。 突突突突! 这就是许朝阳要自己使用捷克式的原因,因为手底下这群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拦阻射击’什么叫‘遮断射击’,就更别提什么翼后射和超越射了。 捷克式机枪一响,尽管屈勇他们全都蒙着,但依然调转了枪口,三八大盖凭借超远距离的射击优势,纷纷开火! 啪!啪啪! 日军是有自己战术体系的,在战斗开始之后,日军会凭借枪械性能上的尤其,在远距离率先开火,随后,一个机枪组和几名保护他们的士兵会第一次向敌方近距离转移。 当第一个机枪组就位,其余人会在机枪组的火力掩护下,继续转移到机枪旁边,此时,火力衔接顺畅,机枪组才会开始二次转移。 许朝阳开枪打的,就是第一次转移的机枪组,他就不可能让那个机枪组挪过来,这帮玩意儿要是过来了,自己手里的捷克式就成烧火棍了,那还打个屁啊? 日本人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对他们的战术如此熟悉,向那群孩子近处转移的机枪组刚刚脱离大部队,就被许朝阳放倒了俩,三人为一组的机枪组顿时只剩下了一个,这,还仅仅是拦阻射击的流弹所造成的伤害。 可下一秒,许朝阳发现日军并没有被打傻,而是有一堆藏在卡车身后的小鬼子调转了枪口,宁可冲着那群学生暴露身位,也要硬将枪口拧过来开枪。 许朝阳像是地鼠钻洞一样把脑袋缩了回去,这帮不要命的鬼子得有三五把步枪同时响起,有些步枪甚至精确到了许朝阳的战壕外围,将尘土崩飞后溅到了他脑袋上。 光是这一轮不要命的反击,许朝阳就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否则,谁有这种精准度?这可是被机枪压制的条件下打出来的反击! 砰! 屈勇趁机从战壕里露出头来,朝距离自己最近且将枪口瞄向了许朝阳的小鬼子开了一枪。 枪口子弹冲出那一刻,由于对弹道的不熟悉,一颗本该击中鬼子后心的子弹,直接扎进了一米半半的大胯。直接给那货打的往旁边一扭腰,和北境之王跳国度那个损出一样,扭头栽倒。 余明浩也趁机冒头,在偷了一名鬼子后,刘根儿刚要起身,鬼子那头早就架好的机枪,直接甩出了一溜子弹,人家完全不惜成本的冲着山体展开了‘覆盖性’射击。 “你妈的!” 许朝阳趴在战壕里,只露出小半个脑袋偏着头用眼睛朝外看去,他看见身前正片山体被子弹覆盖的同时,日本人将火力分成两股,一股全用三八大盖朝那群调腚就往山里跑的傻学生开枪,另外一股裹挟着机枪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压制。 这是要尽快清除战场上的杂鱼之后,集中火力将自己这群人留下…… 第三十九章 翼后射和安全角 怪不得各地运往新京的贺礼消息遍地都是…… 怪不得往新京运贺礼这么大的事,天王山就派四个人押运…… 不,没准都不是天王山,而是日本子从一开始就设置好的圈套! 这是准备用伪满成立的消息彻底剿灭残存在东北的所有反满抗日势力,给与这股不安定因素最致命的打击。 这就不是皇纲,而是小鬼子的死亡之轮,至于为什么会只过来两辆卡车的日军,则还是源于他们的战术体系问题。 小鬼子在战术体系上最常用的,可不光是机枪阵地转移法,还有分段式进攻,也就是完全不怕任何人打伏击的战斗方式,先让一支部队顶上去,紧接着凭借强悍的战斗力诱使敌军伏击队伍出手,等这支队伍掉进了包围圈,真正的大部队才会冲上来。 我军正是因为敌人的这种分段式进攻和快速驰援,研究出了围点打援的战术,让小鬼子损失惨重。 问题是,许朝阳如今只有三个兄弟,身边没有信得过的队伍,山里还藏着一整支拖后腿的学生兵。 这别说打援了,活下去都成问题。 突突突突突! 许朝阳好不容易从战壕里冒出了头,抬枪就冲着鬼子第二波冲着野鸡脖子机枪冲过去的人手扣动了扳机,准备顶替上来的日本兵被机枪子弹放倒了两个后,其余人纷纷扭头退回了卡车后,而剩余的机枪子弹朝着远端,以延长纵深的方式在地面上荡起一串烟尘。 不能这么打,这么打只要鬼子攻不上来,后方大部队迟早会冲过来! 许朝阳更怕的是身后那群学生兵什么都不懂朝着日本子开枪以后,原本就射距不够的枪械把子弹都倾泻在己方战壕里。 “屈勇!” “后撤!” “我掩护,快!” 这是许朝阳头一回在战场上大吼着下达命令,与此同时,手里的捷克式机枪再也不顾忌弹药的朝着远端卡车扫了过去。 叮、叮叮。 子弹在车身上暴起一连串火花,许朝阳尽可能压制着对方所有三八大盖,拼了不要命的将车后第一个机枪阵地的士兵打得低下头后,再度高喊:“耗子、根儿,花机关顶一会儿!” 他扭身缩回战壕,将捷克式弹匣拔下,一边顺着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子弹,一边压入弹匣。 与此同时,屈勇连忙从战壕里爬了出来,顺着山路向后撤退,而战场上的枪声,全部换成花机关的枪响。 身为战友的刘根儿与余明浩配合默契,俩人一把枪对着机枪阵地露头就扫,另一个对着卡车缝隙见人就扣动扳机,他们拼了命的为许朝阳争取了上弹时间。这时候的许朝阳已经顾不上其他了,快速压满了子弹将弹匣插回枪上,才又张开了嘴:“耗子、根儿,往后撤!” 鬼子的优势,是枪械性能和战斗经验,他们计算的距离,是和那群学生兵之间的距离,思考的问题是,学生兵手里的枪够不着他们,他们却能打到对方。 但许朝阳在这個较鬼子更近的距离下开枪后,鬼子在一个照面就损失了转移的机枪组,且对方的子弹时不时就能落在自己头顶时,他们也闹挺,谁能虎到用身子迎子弹还觉着自己是英雄的?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许朝阳快把捷克式抡冒烟了,如果不是关地保那些辽13式79步枪相搭配的7.92子弹,这挺捷克式机枪想要在这个战场上起到作用完全是白日做梦! 许朝阳咬着牙、转动着胳膊,在机枪的震荡中,失去了余明浩、刘根儿两个火力点的协助,彻底压制不住小鬼子的枪口时,他猛的往战壕里一缩,在捷克式枪内只剩下了三发子弹后,再次拔下了弹匣,顺着兜里掏出7.92子弹重新填装。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喊:“连长!” 许朝阳顺着战壕露出了小半个脑袋向身后远端望去,只见身后大约一百五十米位置,余明浩、刘根儿、屈勇等人纷纷藏在了一块巨大山石下,分别从几个方位架枪再往自己所在的方位瞄准。 那种感觉许朝阳说不出口,余明浩这声连长就像是在明着告诉他:“连长,刀山火海,兄弟几个一起闯,谁跑谁犊子!”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花机关的有效射距是200米,而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许朝阳却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 许朝阳手上动作不停的边往弹匣里压子弹,边转过身看向了鬼子所在方向。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野鸡脖子在失去了学生兵和山上其余几个火力点的压制下,再次抬起了头,它将子弹疯狂倾洒在许朝阳战壕周围,溅得许朝阳浑身是土,这分明是不打算让许朝阳这只老鼠也从地洞里钻出来。 而战场上的又一支日军小队已经扑向了被许朝阳打废的那挺野鸡脖子,两挺机枪布置好射界,采用‘间隙(翼后)射击’的方式,迅速铺开子弹,使子弹射界形成一个尖嘴三角形将许朝阳的战壕完全覆盖; 与此同时,尖嘴三角形之外的地方,就成为了日军的安全角,鬼子的步兵就是在射界之外的安全角,向前不断移动。这也是为什么机枪手在阵地上不会伤到自己人的原因,同样,也是小鬼子的机枪阵地迁移战术厉害的地方。 这才是我军在于鬼子正面对抗之处,伤亡过大的主要因素,当时缺乏战斗意识的我军战士用无数条人命才摸索出了对抗鬼子的经验。 但此刻还蹲在在战壕里的许朝阳,却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他被彻底困在了战壕里,想要动弹一下都难,如刚才那般露出小半个脑袋观察情况更是想都别想。 那叫两挺野鸡脖子啊,只要这玩意儿还在响,许朝阳就是瓮中之鳖。 “连长,后面那挺机枪动了!” 余明浩在后面喊了起来,如此当然会暴露他们埋伏的位置,可这样的信息更为重要。 在战场上,这叫‘通视’,指战场上战友可以通过视觉感官覆盖自己所防御的区域,而拿到这种信息后则可以通过话语完成‘通视’效果,用语言结构,将视觉图像覆盖进战友的脑子里。 “大哥,鬼子的步兵上来了!” “一百步!” “五十步!” 许朝阳此时在战壕里瞪起了眼睛,朝天怒吼,打!!! 第四十章 知识分子的力量(感谢‘书友\’打赏) “打!” 许朝阳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下,远端花机关枪声响起,其中两把花机关形成了两个向外延伸且在最远端射距覆盖的夹角,许朝阳的战壕就在夹角之内。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这倒不是余明浩和刘根也明白‘翼后射’的道理,可他们总不能让子弹打在许朝阳身上吧? 许朝阳趁着这个时间段抬头,架起了捷克式朝着那些冲上来且失去了掩体的鬼子开始扫射……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枪声一响,鬼子就如同谁往海里扔了一颗避水珠后的海水般朝两侧散去,与此同时,许朝阳双手扶着战壕边缘拔身就从战壕内蹦了出来,紧接着两腿用力猛蹬,在踉跄中,扭身就跑。 他得奋力往山上撤,只要翻过了这道梁,山下就是他们存放马匹的地方。 许朝阳拎着机枪迈开了双腿,此时此刻的山林里,在枪声中受到惊吓的兔子也只配和他并驾齐驱。 八十米、五十米…… 许朝阳距离山顶那块巨石越来越近了,眼看着就要摸过去的瞬间,他竟然看见余明浩由于打空了弹匣缩回了石头后。 这一秒许朝阳只能拼了,他转过身,抱捷克式于腰间,回身冲着小鬼子再次展开了射击——突突突突突突! 否则失去了子弹压制的小鬼子将会把枪口全都对准他的后背! 身旁,野鸡脖子的子弹在穿梭,被崩断的细小树枝落地; 身侧,三八大盖子弹的气流刚刚擦着身子飞过,许朝阳身上的棉衣都被带出了一条豁口,露出了棉絮! 这一秒,面对着子弹迎面袭来的许朝阳也同样心惊肉跳,他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无敌战神’,都是一群无奈之中的苦命人,在被逼急了以后,咬着牙战斗,才打下了震撼全军的一段又一段传说。 毕竟,一个人就一条命…… 许朝阳端着枪想要再跑已经不可能了,他眼瞅着远端的日军机枪组已经转移到了山脚下,只要这帮玩意儿抬起头,整个战局就会彻底改写,也就是说,许朝阳的生命倒计时就是他弹匣内的子弹数量! 哒哒哒哒…… 枪声还在响,许朝阳的不甘宛如枪械里的子弹,眼看着就要…… 山头,横梁的另一端。 山坡上趴着的精壮汉子凝眉正在关注着战场,旁边一個十分鸡贼的男人劝说道:“营长,不能打,这节骨眼儿谁打谁死!” “忘了会议内容了?” “忘了电报里说的,需在敌后联合一切力量,组织起抗日游击队的必要性了?” 那个男人回眸间,带着一脸坚毅说道:“看不见下面这些人,个顶个是能打能杀的汉子?在这么多鬼子的攻击下,还能顶住?” “童蒙!” 一个身材瘦弱,脸色阴暗的二十出头小伙在众人身后压着腰凑了过来,并迅速在此人身边卧倒后,抬眼看向了此人。 “咱家那些宝贝疙瘩,带来没?” 童蒙不说话,重重点了点头。 “整!” 童蒙一句回答都没有,后撤离开位置,再次压着腰在山脊上移动了起来。 这小子手里没有枪,但背后却背着个巨大包裹,他从横梁另一侧绕向许朝阳身后山顶,解开背后包裹拎起一个罐头铁皮盒后,以火镰打火,将铁皮盒上棉絮引燃,顺着山头就滚了下去。 咕噜! 当其中一个铁皮盒顺着山体滚落在许朝阳身侧时,许朝阳看见了在迅速燃烧中冒起的烟雾,随后马上扭头回身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山下一颗子弹正穿他胳膊上,直接掀出了一蓬血雾! 许朝阳被这一枪打了个趔趄,张嘴就骂:“别他妈捣乱了,行吗!我X你死妈的!” 许朝阳看明白这东西是什么了,这就是私人制作的简易烟雾弹,落在他旁边的那个铁盒正在不断冒起浓稠烟雾,这玩意儿熏的许朝阳鼻涕眼泪一起流。 可这是能扔烟雾弹的地方么? 这是东北,刚刚过完年的东北山林! 就这点烟雾,山里的一股硬风就能给你吹散了…… 风? 一阵风刮了过去,烟雾顺着许朝阳身边正不停往下滚动的铁皮盒飘荡而下,迎着小鬼子的面颊蒙了过去! 这使用烟雾弹的人不是二五子(傻子),落在自己脚下那个铁皮盒导致的烟雾腾空横向平移只是一次失误,更多的烟雾弹在滚动的过程中被风掀起,并不算硬的小风刚好将烟雾冲着日本人全铺了过去。 他算计到了风向问题,所以才将这铁皮盒一个一个的从山上往下滚,弄得山林里雾气昭昭! 这人是谁? 尽管烟雾弹这东西是在一战时出现的,可眼下这可是1932年初的东北,一般人绝不可能掌握这项技术。 烟雾铺上去以后,失去了视野的小鬼子不再继续开枪,他们好像也没弄清楚状况。 但,此时的战机却出现在了许朝阳眼前! “耗子、根儿、勇子,归队!” “跟这群王八艹的打近战!!!” 许朝阳此时扔下了一直舍不得撒手的捷克式,将肩头背着的花机关握在了手中,侧身躲到了树后。 下一秒,山峦上,三道人影顺势下山,迅速聚集在了许朝阳身后。 这时的许朝阳根本来不及解释,只能强硬的下命令说道:“缓步下山,听见枪声就卧倒,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抬头,明白么?” 说完,迈步向山下走了过去。 影影绰绰之中,四个身影以一路纵队的姿态,缓步慢慢下山,架着枪、朝着左手边鬼子聚集地就摸了过去。 他们借着烟雾的掩护向山下移动过程中,横梁另一侧传来了一声呼喊:“打!” 砰! 老汉阳造的枪响传了过来,紧接着‘砰、砰’的枪械声响不断传来,许朝阳扭头瞄了一眼,此时他的位置已经身处烟雾之内,根本看不清外部的环境了。 而不远处,一声浓雾里的咳嗽却吸引了许朝阳的注意——咳、咳! 听见声音的许朝阳毫不犹豫,在山坡上单膝跪地,握紧了手里的花机关立刻扣动了扳机——哒哒哒! 三声枪响传出,他顺势往地上一趴,紧接着身后所有人全部跟着卧倒,此时烟雾里的枪响不断,‘啪、啪’、‘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擦着许朝阳的头皮在飞,他却趴在地上如同蛇头一半,带着整个身躯稳稳的向前方斜前方缓缓蠕动…… 第四十一章 初具雏形的战术小队 自现代战争出现以来,我军在战场上做过的技术统计之中,最能救命的,在流弹肆意的战场上生存率最高的技战术动作是——前倒。 也就是匍匐前进之前的准备动作。 所以许朝阳向着迷雾里开完枪之后立即双脚启动,一条腿打斜蹬出、一条腿弓起的同时,整个人重心快速下压,在最低位,轻飘飘的朝前一窜,整个人便卧倒在了烟雾之下。 他身后,余明浩直挺挺的一个前趴随着枪声的响起也趴在了地上,但效果和许朝阳完全不同,胸前挂着的九龙带以及里面的弹匣就像石头似的顶着前胸,那一下好悬没造个满眼花! 屈勇和刘根儿同样难受的直咧嘴,不过却谁都没出声。 经历过余家大院一战,这群人都知道许朝阳教给他们的东西尽管不好练,可到了战场上效果真是出奇的好,这才有样学样。 问题是,连长,这个前倒动作咱们还没练过呢吧? 许朝阳刚如同蛇头一般向斜前方带着整個队伍爬出了刚才的身位——噗噗噗噗噗! 才躲开,那个位置便有一溜子弹落下,让子弹崩出土坑,在烟雾最底部清晰可见。 许朝阳听见耳边枪声响起,便扭过头在烟雾中寻找枪声来源,当看见了一个火光光点闪动,那种被烟雾笼罩的黄,好像是大雾天气里火车站的车灯。 许朝阳毫不犹豫以卧姿持枪便扣动了扳机——哒哒哒! 三枪响起,那个始终在烟雾里闪烁的光亮熄灭了。 许朝阳就地翻滚,此刻,一名老兵的经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再次翻滚到了刚才子弹溅起泥土的位置。 “八嘎!” 日语的咒骂声响起,地表趴着的这条毒蛇跟着蛇头二次转换位置后,浓雾中的火光再次出现,‘哒哒哒哒’的枪响不绝于耳,野鸡脖子的子弹贴着许朝阳身体的上方,倾泻而出,在烟雾里席卷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 烟雾里,许朝阳看见子弹穿过位置的烟尘被驱赶,透过缝隙,他瞧见了一片茂密的荆棘丛,荆棘丛下方,一名小鬼子将机枪架在了一块石头上,正在不停的扣动扳机! 啪! 许朝阳确定了机枪位置,与此同时,一声三八大盖的枪响打身侧传来,子弹拧着烟雾朝山上射出,犹如狂龙出水般,就在许朝阳的面前,扎入了泥土。 生与死的距离就是这么近,这才是真正的战场! 在战场上,你无法预知有可能击中你的子弹是来自火力点,还是栓动步枪的随手一击,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将战术动作完成,去躲避有可能袭来的子弹。 许朝阳无法诉说这时候他多希望能朝着对方火力点来一发温压筒子,更没法说出自己对107的想念,至于一个电话就能摇来的高空轰炸、炮火支援、徐进弹幕,云爆…… 哪怕有点没良心炮,也不用自己拿着生死和小鬼子对决! 可他明确知道的是,在这条路上,有无数中国人用肉体去迎接子弹,为身后的战士能多挺进一厘米而牺牲,有些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被葬在了烈士碑,还有一些,连尸体都找不到。 哒哒哒。 当许朝阳横移到一颗树木前,迅速开枪后立即起身躲在了两人抱的树木后方,他身后的余明浩刚站起身来,身侧,一名隐蔽在烟雾里的小鬼子就用手捂住了嘴。 小鬼子不光看见了余明浩,还看见了许朝阳,可他知道自己的枪只能以最快速度发射出一发子弹,于是偷偷的将刺刀卸了下来,装在了枪口。 就在这一刻,他为了开枪之后的刺杀速度更快,冲着许朝阳的脑袋举起了枪口,心里打算的是开枪崩倒第一个后,冲上去直接攮死第二个…… 哒哒哒哒! 可就在小鬼子刚刚起身的瞬间,从地上爬起来的刘根儿抬手就是四发子弹打了过去。 噗噗噗噗。 五米的近距离下,四发子弹全中鬼子胸口,鲜血溅出染黑了烟雾,许朝阳和余明浩连头都没回,继续警戒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刘根儿却轻描淡写的说道:“左侧威胁,清除!” 小鬼子永远了解不了这兄弟几个的信任程度,更不清楚这几个人通过许朝阳的训练、余家大院的实战、犯错,将自己提升到了什么地步,光是战场果决性这一点,这帮人就是拿活着的土匪练手练出来的,指着他们再次在战场上由于紧张而出现的失误,那是纯扯犊子! 许朝阳放倒了机枪旁的第二个日本兵,刘根儿放倒了一名守护在机枪手旁边的小鬼子后,这才迈步向前继续走了过去。 他端着花机关与胸腹之间,将这把并不适合高位警戒的枪彻底握死,在向前摸了几步后,身后再次传来了枪响——嘡。 只是这次没有了报告信息的声音。 许朝阳知道,这应该是四号位在给刚才的三号位补枪,确认敌人再无任何生还可能。 于是,余家大院里打土匪的那一幕再次出现了,他们四个分别防御着四周所有方向,只是这一次这群人再也没有了掩体,四处漏风的丛林成为了他们的必战之地。 啪! 三八大盖的枪声再次传来,子弹打许朝阳和余明浩二人中间的间隙穿过,余明浩扭头架枪就是一顿扫射! 对,就是朝着枪声来源方向根本不瞄准的扫射,这才是处理突发状况的最佳办法。 而且,他在并没有察觉到是否击毙对手的同时,嘴里喊出的是:“右侧遇袭,敌人已被压制!” 许朝阳下达的命令则是:“强行通过!” 这个时候只能强行通过,冒然去搜索一名不知道位置的鬼子,才是最危险的选择。 许朝阳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余明浩架着枪紧随其后,当刘根儿走到余明浩的位置那一刻,继续开枪——哒哒哒! 开枪之后再喊:“持续压制!” 到了队尾的屈勇时,前面的刘根儿已经调转枪口瞄准了屈勇无法关注的方向,而屈勇在末尾第三次开枪! 正好赶上躲在树后的鬼子卸下弹壳重新装完子弹,准备二次举枪袭击小队…… 哒哒哒哒! 四个子弹分别从枪口跳动的方位飞出,两发打在了树干上发出‘碰碰’的声响,一发击中了鬼子的右臂,另外一发横向偏右擦着鬼子身侧飞过。 小鬼子万万没想到,这伙人能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连开三次火,否则他也绝对不能在此刻把身体从树后挪出去。 小鬼子不敢漏了,中弹后躲在树后捂着伤口咧嘴一动不动,他都不知道这几个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在如此空旷的地方,将四周防御的密不透风! 第四十二章 杀!!(感谢‘炸天帮阿敏\’300打赏!) “哪里打枪!” “说话!” “报告少佐,敌人好像摸到了我们这边!” “全体,上刺刀!” …… 烟雾里,呼喊声此起彼伏,他们声音巨大,且不断暴露着自己的方位。 这是一种习惯,只有真正经历过战场上炮火洗礼的人,才知道在那种环境下,你只能扯着脖子喊,这也是宣泄战场压力的一种方式。 可许朝阳这边则完全不同,他们听见声音的同一秒,全都选择了停止脚步压低了身体,且警戒性十足的观察四周。 “连长,声音来源,十一点方向。” “大哥,十二点方向有回应。” 他们也会交流,只是在对方先喊出声之后,许朝阳手底下这群人都会在对面声音的高度之下,进行声音强度更弱、只能让身侧队友听见的交流。 这是一种战场原则,就像是,当人进入了迪吧,在躁动的音乐覆盖下,比该声音更弱的声音就会听不清和故意忽略一样。 他们这种交流想要达到的就是这个效果。 因为这只是信息传递。 当然,这也有例外。 比如说之前余明浩及身后队友喊的那几声‘压制’、‘持续压制’等等。 这叫必要信息! 什么是必要信息? 所谓必要信息就是必须要让队友听清的关键性信息,只有队友听清了,才能做出有效反映,为你提供支援、以及为行进路线展开警戒。 这都是许朝阳在训练时,给他们讲过的,而许朝阳的训练方式是,在训练当中将这些战场细节都揉到训练里讲解,训练结束后提问,回答不出来的,全员接受惩罚,包括他自己。 他觉着,手底下人没有学好不光是对方的问题,还有自己没有教明白的原因。 嗒。 迈步之下轻微触碰,让许朝阳全身紧绷,他好像踢到什么东西了,在烟雾遍布、视线不清的丛林里踢到了东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踢到了敌人的头盔或者枪上,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许朝阳此刻立即压低了枪口,双眼在低头的瞬间逐步放大,等彻底看清了脚前物体,这才略感放松的松了一口气,此时此刻,额头上的汗珠也随之流淌而下。 是块石头,石头旁还有随着小鬼子尸体倒地的一把野鸡脖子和摆放好的弹药箱。 许朝阳一路就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警戒。” 许朝阳说出这两个字之后迅速下蹲,身后的几个人分别将枪口向左、右、后三个方向调转,等他将野鸡脖子重新架好,还更换了子弹所剩不多的弹板,将原本架在石头上的九二式架在了石头下的右侧角落,将整个身体往石头内倾斜,用卧姿趴下,只露半個头和瞄准眼趴在石头后的那一刻,死神终于吹响了号角! 突突突突突突! 突突突突突! 许朝阳可算是能不珍惜子弹的开火了,他根据刚才手底下人报告的信息方位扣住了扳机这顿扫射,根本不理会子弹会不会打在掩体上,将一整个弹板的三十发子弹瞬间打了出去。 无论是树木还是荆棘丛,凡是能在迷雾中看见阴影的方位全都受到了许朝阳的照顾,打得小鬼子吱哇乱叫。 “为什么我们的九二式会冲着咱们开火!” “白痴,那是我们的机枪阵地被夺了!” “隐蔽!隐蔽!全员隐蔽!” 许朝阳是一点也听不懂日本人喊的什么,这时候就算是小鬼子都到他跟前来跪下拜年,他都得先搂上一梭子再问对方是不是来说拜年嗑的。 “少佐!” 噗噗噗! 在一名日本军官旁边的日本人刚抬起头来要说些什么,于丛林中席卷起气流的子弹顿时在其右眼角扎入,带飞了眼眶处的半块骨骼后,顺着太阳穴飞出,将一股子鲜血喷溅了出去。 “趴下,混蛋!” 那名少佐趴在地上刚喊完,向他报告的日本兵就很听话的趴下了,不过,想让他再起来恐怕费点儿劲了。 “杀!” 山顶横梁上,喊杀声震天响,这让浓雾里的人根本无法分辨山上的那些‘汉阳造’使用者是不是冲了下来。 情绪紧张间,开始有小鬼子充满紧张气息的在咽唾沫; 有小鬼子故意向后爬了半个身位后,还得瞧瞧是否被周遭的人发现! 小鬼子也是人,他们面对子弹也害怕,唯一让他们显得更强大的地方是,他们对命令的服从性比现阶段国内任何军阀势力都强。 “把机枪阵地夺回来!” 趴在地上的少佐举着佐官刀喊了这么一嗓子。 他不是不知道敌人手里的武器是花机关,刚才的枪响他都听见了。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失败,更不能在日本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东北承认失败,否则,回去会让其他人笑话死,他所率领的这支部队也会让人嘲笑的抬不起头来。 所以,他不顾手下人的死活,让人去抢夺由花机关守护的野鸡脖子。 否则,这一仗打完,他都能想象到自己最好的结局就是在众多同伴的嘲笑中,切腹自尽。 全神戒备的余明浩再也不会走神了,当他看见烟雾里一个人影弯着腰靠近,想都不想便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 枪口火舌吞吐的瞬间,烟雾里的阴影扬手向后翻倒,余明浩这时才喊出了:“左侧遇袭,已击毙!”的话语。 许朝阳趁此机会拔下了打空子弹的弹板,将弹药箱里另外一个弹板插入枪身,随即从新归位,叩开保险…… 他眼看着山脚下的鬼子竟然有三四个站了起来,当然,他看见的不是人,而是在山里这股并不算硬的小风儿正逐渐吹散烟雾时,烟雾里的身影。 那还客气什么?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许朝阳抬手十发子弹朝着三个方位打了出去,子弹击发时,枪口处可拆卸防火帽及全身的散热片在不停抖动中都模糊了。 三个阴影全部被击倒后,他所趴的石块处,不断有石屑掉落,负责警戒和观察那一侧的屈勇立即趴下,这才大喊着说道:“大哥,鬼子在那边还有一个机枪阵地!” 许朝阳冲着另外一个方向烟雾里的火光闪动点将全部子弹连续击发,这时候他已经不管任何射击方式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另外一个火力点马上闭嘴! “把机枪阵地夺回来!” 山脚下,小鬼子的叫嚷声愈发疯狂,迫于无奈,早就趴在地上的日本兵又有两个站了起来,弯着腰,战战兢兢的向山上行进。 余明浩此时顺势趴在了石头顶端,喊了一嗓子:“左边补位!” 他则补了许朝阳刚才射击的方位,朝着迷雾中的两个身影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哒哒! 野鸡脖子的压制力在眼下这个战场上,是具有统治效果的,而许朝阳的掩体则为统治效果增加了保护。因此,他在朝着鬼子另外一个火力点打空了弹板上剩余的子弹后,曾在扫射中夺走了很多学生生命的那股黄,熄火了。 许朝阳不清楚对方是被子弹击中、还是为了躲避锋芒低下了头,总之,他快速拆下弹板,将第三个弹板插上后,冲着刚才的火力点,直接打光了满弹板的子弹,一边扣动的扳机一边大喊:“杀!!!!” 刚才在战壕里被打到抬不起头的情绪宣泄而出,藏在心底那股火,正在熊熊燃烧! 他想起网络上那些亲日者就觉着恶心,就连某位高知饿死在那个小岛上,还有人跟着解释! 这回老子来打你们祖宗了…… “杀!!!!” 第四十三章 振奋人心使用枪口打出来的!(感谢‘无尽火域参上\’打赏) 杀! 一声喊杀震天响,被震撼住的却不仅仅是小鬼子。 山梁之上,手握汉阳造的男人们听见这个声音,全都看向了自己的长官,那眼神中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 “你妈的!” 那位营长在山梁上站了起来,指着山下的烟雾说道:“这时候老子再多说一句废话都多余,给我干死底下的鬼子!” 命令一下,他身侧的男人立即站了起来大喊着:“杀!!!”端起汉阳造冲了下去。 此刻,山梁上的男人们脚下带风,具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勇敢。 远处山坡里,拿着各式枪械的学生们,在同一声喊杀之下,带有冲动的看向了自己的老师:“老师!” 他们没提出任何要求,但,视线里的目光凝聚着所有要求。 那名老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后,十分慈爱的看向了每一名学生。 一名学生在看见老师的微笑时,高举起手里的老套筒,呐喊着说道:“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冲!!!” 砰! 啪! 嗵!! 各式各样的枪声在烟雾四周传来,许朝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给打懵了。 他没想过会有人来支援自己,自打回到这片土地上以后,许朝阳看见的全是冷漠和隐藏在灵魂最深处的、屈辱性十足的不甘,可这种情绪,并没有人释放出来。 许朝阳以为,这个时代的东北并不是那个‘过了山海关,我上谁家还不能吃一口’的东北,他以为这个时代的人会在小鬼子的铁蹄下将热血彻底冰封,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不谈理想、不谈爱国,只用最实际的钱和‘关系’维系起一支队伍…… 可,这群装备落后、战术动作不规矩的人,打起仗来像无头苍蝇、完全没有目的性的乱冲,还是让他惊讶了。 “耗子、刘根儿,尽可能多压制几把能听见枪响的三八大盖,别让他们抬头!” “屈勇,配合我,以间隙性交替射击,压死另外一侧的野鸡脖子!” “打!!!”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不规则的射击轨迹在许朝阳的枪口喷射出子弹,他在尽可能压制小鬼子最具有威胁性的火力,好给山上那些人制造冲下来的空挡。 “大哥,那挺野鸡脖子挺长时间没张嘴了,也许……”屈勇一边开枪压制视线范围内可以看见的所有枪火,一边回头说了半句话,可就是这半句话,招惹来的却是许朝阳的愤怒:“我他妈跟你玩呢?这是战场!战场上永远没有也许这个词!” 子弹拧着劲儿打烟雾中扎了出去,穿过半人高的草丛,在遍布一片尸骸的机枪阵地上再度荡起烟尘时,这個被许朝阳用了不知道多少子弹照顾的机枪阵地上,早已经没了一个能站起来的鬼子,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说许朝阳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在栓动步枪对决的时代,机枪永远是战场上的决断力,他打的不光是日本子的火力,更是对方的信心! 许朝阳得让这群小鬼子知道,只要武器等级对等,哪怕人数上不占优势,在这片土地上也有人敢豁出命去和你拼! 甚至武器不对等也有敢! “小鬼子跑了!” 山包上,童蒙伸手指着远处放声大喊,他看见一名鬼子端着枪倒退着脱离了烟雾,脚下踉跄的同时,还伸手扶了扶头盔…… 此刻,童蒙的呼喊声传了过来,远处的那群学生,也端着枪赶到。 “杀!” 嗵! 一杆老火铳隔着得有二十多米冒起了一股青烟后,老式猎枪再次传来了枪响——啪! 所有拿枪的学生冲着烟雾内一个退出来的鬼子展开了集火。 一名鬼子,身中四枪,在周遭各式子弹不停穿梭下翻身倒地,就这,学生那头还又传来了一声枪响。 山梁上,冲下来的那些人却比学生兵强了很多,哪怕他们冲下来的时候显得无比迅猛,但是在下山途中通过脚步的顿挫,却很少有人脱离开队伍,就这么一路前行、一路开火的冲进了烟雾之中。 若再仔细分辨,就会发现这群人对枪械的使用熟练度明显比学生们高了一个档次,起码没有在战场上乱开枪的,一般都是烟雾里有枪声响起后,朝着枪火暴起处还击。 “童蒙,散烟!” 包袱里还剩下五六个罐头铁皮盒的童蒙不再继续打火镰点燃棉絮,缺乏了新烟雾弹支援的旷野中,烟尘被一股股冷风吹散,那时,许朝阳立即喊了一句:“全神戒备!” 他怕有藏在阴暗角落的日军没死,突施冷箭在战斗即将结束时为己方造成伤亡,一个军人该有的素质本来就是越到战斗即将结束的时候,精神越紧绷。 啪、啪! 小鬼子像样的反击已经越来越少了,而山上的人和山脚下的学生开始全面向山坡处聚拢时,整场战斗已经进入到了打扫战场的阶段。 最终,只有少量鬼子顺着山坡紧靠双脚出溜了下去,逃离了这条单面坡体的道路。 许朝阳则在能见度越来越高的环境里,手持机枪冲着目力所及范畴能所有能看见的鬼子尸体又扫了一轮,直至打空弹板上的子弹,才缓缓站了起来。 “兄弟,好样的!” 一个粗壮的汉子在手下人打扫战场的同时,迈步从山林间走到了许朝阳面前,说了一句:“刚才我还觉着你过于鲁莽了,这要是日本子在烟雾里扔过来一两颗手榴弹……多危险啊?” 许朝阳伸手指了指头顶,反问了一句:“怎么扔?” 东北的树林,和南方的不太一样,这地方主要以灰色为主,且树木高矮、粗细不一、距离不定,还个顶个树杈横生,宛如拦在空中的一只只怪手。在这种环境里,如果控制爆炸时间选择高抛,一旦在缺乏视野的环境下让树枝拦住,被崩死的可指不定是谁;低抛又怎么可能扔上山坡,这要是时间控制的不精准,顺着山坡滚下去…… 那名粗犷的汉子笑了一下,他明白了许朝阳的意思,故意将这个问题滑了过去。 光是通过这一个问题,许朝阳就觉着,小鬼子的单兵素质及纪律服从性从目前来看,是全面超越这个时代的。 第四十四章 大哥,我是勇子!(感谢‘伤感且边路61’打赏) “仗打得不错,我觉着你在战场上处理细节的能力特别强,当过兵吧?” 那个壮硕的男人冲着许朝阳走了过来,许朝阳趁着这个时间,将地上的野鸡脖子拎起,朝身后一扔,屈勇连忙双手接住,随即如同抱孩子似的搂在了怀里。 许朝阳这时给了刘根一个眼色说道:“给咱的捷克式拿回来。” 仗打完了,那就得坐地分金银,手里的家伙老是那几样,往后仗还怎么打?所以,许朝阳最惦记的,是战场上的武器。 说完这两句话,许朝阳才扭回身,说了句:“讲武堂二期,许朝阳。” “讲武堂……” 壮汉冲着许朝阳伸出了手,顺嘴说道:“还是个高材生。” 啪,两只手握在了一块。 此刻许朝阳才想起来似的回头说了一句:“还有一把佐官刀,刚才这帮犊子玩意儿冲咱们冲过来的时候,我瞧着那把佐官刀就来气。” 余明浩听见这句话,扭头就走向了烟雾尚未散尽的战场,端着枪且枪口打斜冲下,随时处于激发状态的搜索了起来。 这是许朝阳才看向了眼前的这个壮汉:“你先听我说。” 许朝阳不是不知道对方在表示友好,但事出紧急,他也只能抢过话头儿。 “这次布局的小鬼子,是個高手,而且他们的部队向来擅长分段式进攻战术,我相信在这批鬼子身后,起码还藏着十倍以上的兵力。” “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钓大鱼!” “信不信由你。” 说罢,许朝阳立即松开了那个壮汉的手,在对方完全无法理解的目光中,与其擦肩而过。 他冲着远处打斜停在山坡上,且浑身遍布着弹孔的卡车走了过去。 嗡!嗡! 在检查汽车时确定油箱并没有漏油,子弹也没有打坏发动机的情况下,打着火了以后,将车从山坡上缓缓倒了下来,还在倒车的时候试了一脚刹车。 屈勇抱着野鸡脖子站在原地喊道:“大哥,咱们的马在山背面呢!” 刘根拎着捷克式从山坡上走下,一脚就踢在了屈勇的屁股上:“闭嘴!” “坐车和骑马哪个舒服不知道啊?” 屈勇扭头看了一眼,眨了眨眼:“我没坐过车,虚。” “少废话。” 哥俩冲着远处卡车走了过去,余明浩拎着佐官刀一路小跑着尾随。 此时,远处两座山包的重叠处冒起了漫天烟尘,像是什么大妖即将出世。 紧接着,抱着野鸡脖子的屈勇站在原地愣住了,他发现自己手指头已经不够用了:“八、九……” 成排的卡车在山路上摇摇晃晃,屈勇扭脸冲着刚落下车窗的许朝阳喊了一句:“哥!一屁眼子鬼子!!!” “上车!” 屈勇和刘根儿顺着副驾驶就钻了上去,余明浩根本不管是否还能坐下,直接骑在了俩人腿上,只能撅着腚待着,脑瓜子差点没顶玻璃上。 可反日会那些人还在发愣,瞧着远处烟尘就跟目光能杀人一样,许朝阳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在进行意念攻击。 “上车啊!” 那一刻,壮汉这才反应过来,冲着手底下十余人喊了句:“快上车,快!!!” 这些人伙同学生兵一起上车以后,许朝阳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只要有他在,别说是汽车了,就算是弄辆坦克过来,都一样给你鼓捣走。 就是,开的稍微有点快。 许朝阳的驾照是在部队考的,当时老特的要求是人人都必须有驾照,而这帮人开车……在许朝阳那个时代的很多电视节目里都出现过,车在他们手里根本就不是娇嫩的小公主,那是想抽皮鞭抽皮鞭、想滴蜡油滴蜡油的服从者,简称MSN当中的首字母。 许朝阳单手握着方向盘,那另一只手挂挡,离合与油门相互配合之下,这台民国时期的卡车在很短一段距离内就把速度给跑了出来,问题是,从没坐过车的屈勇受不了! “哎!” “哎!” 他扯着嗓子喊:“大哥!” “大哥!!!” “大哥,你瞅我一眼,我,勇子!!” “哎!哥!” 碰! 卡车过沟时根本没有任何迟疑,全车人、连后斗内的人都是集体往上一蹦,那台车放着好好的山路不走,顺着打斜、只靠行人双脚踩出来的土路一头就扎了下去。 没坐过车的屈勇当时魂儿都没了,坐在车上用双手挡在了脸前,以为自己死定了,吓得破口大骂:“这虎逼!” 啪! 余明浩在汽车的前冲势头下,直接将脸贴在玻璃上,与山路颠簸中这顿擦啊。 许朝阳完全不管周围的声音,专心开车,当卡车冲下来那一刻,完全不顾忌会不会有侧翻的危险,猛打方向盘,按照‘老特’的开车方式,将汽车在掉头的一瞬间来了个轻微甩尾。 道路上的烟尘激荡而起,身后车头架着机枪的日本子却已经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突突突! 多亏许朝阳果决,这子弹几乎是追着卡车的屁股往前撵,最终只有几发落在车斗铁皮上,暴起一串火花,否则,就刚才那一顿射击,车上至少得掉下去四五个。 呲! 鬼子的卡车停在了山坡间的道路上,许朝阳敢走的道路,这些日本子根本没法走,气的机枪手只能依靠架在车顶的机枪泄愤…… 突突突突突突! 而许朝阳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扭身就扎进了树林,这是拼命的时候,他没时间去计算树林里是否有足够的空隙让这台车经过,他只能去赌,否则大路上一旦出现堵截车辆,后果将不堪设想。 “八嘎!” 一名日本军官打开了车门,跳下车冲着远处放声咒骂,咒骂许朝阳还觉着不过瘾,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将司机拽了下来,抡开手臂就是两嘴巴:“为什么不追!” 日军司机打着立正低下了头:“少佐,在追下去有翻车的危险!” 日本军官指着远方消失的车辆喊道:“那他们为什么可以下去!!!” 假如,假如许朝阳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并且能够完全听懂,他想用《门徒》当中的电影台词回答他:“只有真毒贩才敢跳楼!” 第四十五章 人才啊!(感谢‘少室罡吾\’兄弟的打赏!) 积雪融化出的溪流,在原本平坦的土地上冲刷出了一道浅浅的水坑,水坑里,水流的流淌将积雪底部冲击的内凹,而水流触及不到的顶部却覆盖在小溪水流之上。 嘎吱。 屈勇毫不在乎的踩过溪流,一脚踩断了向前探出的积雪,只用一个脚印的隆起就阻止了溪流的流淌,正如他们如今的处境。 篝火旁。 拎着裤子的屈勇回到了自己这个圈子所在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们正在进行总结,如同从余家大院回来一样,只不过这次的吐槽对象,变成了许朝阳。 “连长,你就不应该开枪!” 先说话的是余明浩。 “那些个学生死不死谁儿女?” “和咱们有几毛关系?” “你一开枪可好,全陷进去了,鬼子的子弹追着我篮子子儿跑,这是明显的战术指挥失误!” 刘根儿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更重要的失误,是烟雾明明弥漫了整个山林那工夫,连长,你为什么要杀回去?” “扭头跑到石头后面,咱们哥几个痛痛快快的下山,骑着马笑傲山林,小鬼子能怎么着啊?” “冲下去的结果怎么样?是,能多杀几個鬼子,杀完了呢?” “要没有那挺野鸡脖子,咱们都得让日本子锁死,假如不是野鸡脖子打出了风头,你看山顶上那帮缺德带冒烟儿的玩意儿,敢不敢下山。” 屈勇也张嘴了:“最不应该开车……魂都给我吓没了……” 他们说的全对! 无论是战术上,还是在战术撤退的选择上全对,只不过屈勇的理由不对,除了这一点以外,就连许朝阳都得承认,这是一次非常专业且成功的战术总结,哪怕这哥几个不会任何战术术语。 但许朝阳和这群人解释的清么? 他能说,自己奋不顾身的冲向鬼子,不光是为了救这些学生,更是为了能让东北这片极寒之地上,保留一丝能够让全东北人取暖的火苗嘛? 如果他不翻身冲回去,是,自己这些已经站在了山梁上的兄弟下山骑马就能跑,可那些学生呢?山梁上使唤汉阳造的反日会呢? 他们不光跑不了,两挺野鸡脖子的子弹追踪下,全都得给自己这个小队垫背! 开车,也是因为这一点…… 可你让许朝阳怎么解释? 齐市开枪,是为了抢嫂子;余家大院反击,不光救了余明浩一家,还弄出来不少钱财和珠宝,这回皇纲你不是没劫着么? “朝阳兄弟。” 另外一堆篝火处,壮硕的汉子在这边战术总结的时候走了过来,他顺着缝隙坐在众人中间时,无论是许朝阳还是对方手底下这群人,很排外的拿目光扫视了过去。 “谢谢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他冲着这帮人抱拳说道:“我代表反日会,感谢你们在国家危难之际,伸出援手。” 屈勇更损,扭头看着许朝阳问了一句:“大哥,我听着,这小子说的话不像是春典,反日会是个啥?” 余明浩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别丢人,反日会就是民间自发的抗日组织,你忘了,咱们在齐市的时候,马爷说要干日本子,守江桥,一些富户家的孩子高喊‘抗日救国’的口号,给家里粮仓都搬空了,把粮食给咱们送来当军粮……” 屈勇一下反应过来了:“哦,那帮虎揍啊……后来粮食不是吕大麻子都卖给粮油铺……呜……呜……你他妈捂我嘴干啥,我刚才还看见你使树棍子开腚用的就是这只手……” “滚犊子!” 许朝阳张嘴就骂,指着屈勇说道:“闭上你那坑!” 壮汉坐在火堆旁,满脸堆笑,似乎对屈勇嘴里的行径早有心理准备似的,不做置评,反而说道:“朝阳兄弟,如今,伱们哥几个,除了在山上吃点俏食儿,平日里还干些什么?” 刘根儿冷着一张脸,握向了九龙带下边的匕首,咧着嘴说了一句:“再套话,扎你啊!” 对于他们这伙人来说,国没有家大,家,没有大哥许朝阳大,因为哥几个能有今天、过年还能往家里送十几个银元那都是许朝阳给的,这是在这个特殊年代将三观全都弄反了的人。在这种人眼里,莫名其妙出现在眼前的家伙,露着笑脸套话,那肯定不是好东西。 许朝阳看着他问道:“你叫个啥?” 那汉子刚把笑容僵在了脸上,就极不自然的收敛了表情,说道:“王啸,我也是讲武堂出身,按照入学时间,我还得叫朝阳兄弟一声师哥。” 余明浩瞪了他一眼:“一边拉套近乎去!” 好么,这帮小子刚开场就给他来了一个泾渭分明。 他们是真瞧不上这帮人,武器装备不行、战斗力不行,啥啥都不行,还跟个虎逼似的,愣敢往前瞎冲。 “那帮学生呢?” 王啸摇了摇头:“原来都是东北大学的好苗子,自打九一八之后,都各回各家的回到了冰城。” “那个……”许朝阳再次开口问道:“那个从山上往下扔烟雾弹的那个,也是东北大学的学生?” 王啸摇了摇头:“他不是,他是我们反日会的战士。” “不可能!” 许朝阳完全不信的说道:“你们能有会制作烟雾弹的战士?” 这回,王啸终于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冲着身后喊了一句:“童蒙啊,你过来一下。” 书生模样的童蒙走了过来,坐在了他身边:“他呢,是我们最近才争取过来的,叫童蒙,要说起他的家世,能追述到‘洋务运动’,这是个世代书香传家,哪辈儿起码都能出个秀才的大家族。” “整个家族在闯关东的时候来到了东北,后来给童蒙送出了国……” 王啸说话间看了童蒙一眼:“你出国跟着那个导师叫什么来着,还挺绕嘴。” 童蒙提醒了一句:“路易斯-费瑟教授。” “谁!” 童蒙很诧异的看向了许朝阳:“你知道路易斯-费瑟教授?他在美国并不出名,不过是众多拥有真才实学的知识分子当中的一员。” 许朝阳能不认识么? 他敢不认识么? 他可是在军博馆工作,他敢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凝固汽油弹之父,‘李梅烧烤’创始人,震惊世界的战争武器发明狂魔,路易斯-费瑟么? 这个家伙可不光发明了凝固汽油弹,还鼓捣出了一种微型炸药,利用蝙蝠和这种微型炸药,直接搞定了一个机场!当然,你不能问是自己家的机场还是别人家的,反正这人发明出来的东西,成全了很多战争疯子,如今,人家的徒弟竟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第四十六章 这是谁在拉拢谁?(感谢‘同风起_九万里’的千赏!) “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路易斯教授。”许朝阳微笑着回应道:“但我知道你那烟雾弹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说出口,童蒙突然抬起了头,用充满疑问的视线望着他。 许朝阳只说了一个字:“糖。” 屈勇立马扭头看向了许朝阳:“我说怎么有股啥玩意儿烧焦了的糊锅底味儿,呛得我直淌眼泪。” “而且我还能告诉你,糖,不止能这么用!” 他又补充了一句:“烟雾弹,也不止能这么用。” 这回不光是童蒙和屈勇看向了他,连余明浩和刘根儿,也看向了他。 他们都不觉这些话应该是从许朝阳嘴里说出来的,这个讲武堂二期的连长,什么时候研究上糖了? 偏偏在此刻,许朝阳不说了,故作高深的闭上了嘴,脸上,还挤出了十分平淡的笑,像是这玩意儿连小孩都知道一样。 童蒙却扭头看向了王啸,冲着王啸重重点了点头! 王啸可从没见过留洋回来的童蒙瞧得起过谁,瞧见了对方这副表情,问了一句:“还能怎么用?” 童蒙低声说道:“还能用于爆炸。” 这也是糖的价格在战争时期足足长了三百多倍的主要原因,甚至到了后期,在黑市上的价格高达七百多倍! 王啸马上质疑的看向了许朝阳,再次张嘴提问道:“这也是讲武堂教的?” 余明浩立马给屈勇使了个眼色,屈勇瞪着王啸说道:“你要给我们大哥娶走啊,这么刨根儿问底儿的打听,咋,你过彩礼啦?” 余明浩能让王啸这么没完没了的问呢? 这里边的事他们自己哥们还不清楚呢,和你们这群陌生人说的着么? 你们是哪个屯子的? 王啸发现自己在其他人面前无往而不利的话语,到了这伙人耳朵里,好像有点说不出来了,对方戒备心十足的表现,让他根本没办法起高调,这些话说出去都得让人笑话,若是在这個时候提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那群玩意儿敢现场用表情给你解释解释什么叫嗤之以鼻。 许朝阳领着这伙人,以又土又充满敌意的状态,拿满嘴‘屁眼子、开腚’的话语,将王啸这个极善于演讲的人,给整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这不是秀才遇上兵了么? 可许朝阳却冲童蒙打开了话匣子:“糖,可不仅仅能制作烟雾弹和爆炸,更是不可或缺的军粮。” 军粮! 这两个字被许朝阳说出来,童蒙马上换了一副极为严肃的表情,这些东西他是知道的,却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过,因为周围的人,没有人能和他聊到这个程度。 “上次大战,德国军工部就在咖啡不足的时候,为了满足部队的咖啡需求,用糖、坚果和焦油合成出了咖啡味道的饮品,这也是糖第一次走入军粮的世界。” 德国…… 这个毕业于讲武堂二期的人,竟然能精准说出糖进入军粮领域的时间,还知道是以合成咖啡的形式出现! “从这儿之后,人们发现糖似乎不光可以用于合成咖啡味道的饮品,还能为人体瞬间补充能量……” “还有,人们对‘保质期’的认知,也是从上次大战的时候开始的,当时的士兵根本吃不下过了保质期的食物,从这儿开始,各国在军粮上的投入不断加大,保质期这三个字迅速挖空了各国财政,尤其是法国那群对食物品质要求极高的士兵。” 他还知道法国的事! “你也……出过国?” 许朝阳微笑着没有回答童蒙的任何问题,反而继续提问:“以你的认知,应该明白老套筒、火铳、汉阳造这些东西是没办法在战场上和三八大盖对抗的吧?” “能不能告诉我,在明知道这么多缺陷的情况下,为什么,能如此坚定的走向战场?” 许朝阳准备好了。 他准备好了去听童蒙昂起头的慷慨陈词。 得到的答案却是:“我们没办法。” 童蒙的头,依然低着。 一字一句的说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语速逐渐加快:“小鬼子的管控尽管控制不住枪支泛滥,可进入城区和出城区的任何人、车辆都要接受盘查,冰城看上去枪支泛滥的遍地都是,可这些枪根本没办法带出来。” 许朝阳这才将鬼子的全部全套都想通! 鬼子用奉军的失败制造了一种假象,一种枪械可以随处购买的假象,以这种假象去鼓动所有反满抗日人员的躁动心理,促使他们冲着‘皇纲’下手。 可你买到的枪,出不了冰城;而卖这些东西的奉系残余,在农村又卖不上价! 他们给出了一个十分诱人的信息之后,逼着所有反满抗日份子,只能拿着农村的猎枪和早就过时了的汉阳造、老套筒和他们对抗! “而且,我们还不能抱怨。” 童蒙十分痛苦的说道:“这是国战,在这场战争之下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强者,只为自强而努力;另一种是弱者,总为不公而抱怨。” “抱怨本身就是一种屈服,一种向你敌人的屈服……” “我不服!” “打死我也不服!” 童蒙的言语很简单,可每一次都充满了激动的情绪。 许朝阳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他曾见过穷人在寒风里报团取暖,却从未见过狼群在风雪中畏缩不前。 童蒙这双眼睛里有这个时代所不急需的野性,这野性就藏在书生打扮的模样之下。 这就是许朝阳需要的! 许朝阳并不是觉着那些喊口号的、玩思想的人没用,但这种人身旁,一定要站着手握钢枪、抬手就敢杀人的野兽。 搞政工不是许朝阳擅长的,但他是野兽,也相信这片土地上还有许许多多和自己同样是野兽一般的人存在…… 许朝阳在火光的抖动下,半边脸忽明忽暗,另外半边始终隐藏在黑暗之中,他就这么冲着童蒙说了一句:“反日会不适合伱,跟我走吧,在我身边,你才能发挥出自己全部的才能。” 王啸一下就抬起了脑袋,跟让谁扒拉硬了似的……这他妈不对劲儿啊,他才是来拉拢这帮人入伙的,怎么现在这帮人开始挖自己墙角了? 第四十七章 有没有这种可能? 深夜。 一辆汽车在旷野中晃晃悠悠前行,满车的尘土和车辆浑身的弹孔证明着这台车经历了什么。 车上童蒙和余明浩分别冷着一张脸坐在副驾位置,在颠簸中不断晃动着身体,其余所有人都在汽车后斗内人挤人的躲在车头后面躲避寒风。 这是许朝阳和王啸的赌约,如果他输了,许朝阳哥四个便没有任何条件可讲的加入反日会,他要是赢了,在童蒙同意的情况下,许朝阳可以带着童蒙离开。 赌约是这样开始的…… 一个小时前,火堆旁。 许朝阳看着王啸说道:“王营长,这台车、加上一挺捷克式、外加一挺野鸡脖子和辽13式若干、三八大盖三把,换童蒙,你觉着这买卖怎么样?” 王啸冲着许朝阳冷笑,像是被人瞧不起了似的回应了一句:“我们不是拍花子的人贩子。” 那时,王啸终于又将自己拔回到了本该拥有的高度,带有鄙夷的看向了许朝阳。 他再次张嘴:“那,我用皇纲跟你换。” “什么玩意儿!” 王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许朝阳。 “你还要去抢天王山给新京送去的开国贺礼?在明知道这是个圈套的情况下?” 许朝阳在篝火的抖动中,歪了歪身子,用一只手撑在地上回答:“那你别管,行不行吧。” “许朝阳,小鬼子可不是傻子,在和咱们战斗过之后,肯定会展开大规模的搜捕……” 许朝阳完全不听,再次很认真的、带有逼迫性的询问:“行,还是不行。” “你这是没有必要的牺牲!” 屈勇横着眼睛,骂道:“怂样,也没说让你动手。” “放屁!” 余明浩带有敌意的看着王啸,伸手摸到了腰间许朝阳给的那把盒子炮上,刘根直接扥出了刀,冷冷的说道:“逼养的,你是不是觉着自己人多,腰杆子又直了?” 四个人,在火光中凝视着对方两支队伍,张开嘴就破口大骂,对方愣是没一个敢站出来替王啸还嘴,那群学生兵还在分不清里外的回头观看,好像白天的那场战斗,将他们的精气神儿都耗光了似的。 童蒙在此时站了出来,不理解的凝视着许朝阳:“营长,我觉着,他说的有一定道理。” “哈哈哈哈哈!” 许朝阳咧开嘴仰天大笑,指着童蒙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能听懂我说什么!” 刘根儿缓缓将拔出来的匕首插了回去,余明浩此刻终于张开了嘴说了一句:“这叫灯下黑!” 1932年春,还没出正月的时候,许朝阳就将那台卡车开回到了前往冰城的必经之路上。 他知道,小鬼子一定会在这场战斗之后对冰城外围展开一次扫荡,但,扫荡地点绝不可能放在刚刚打过仗、还用分段式进攻将这伙人打跑了的地方。 而以鬼子的兵力,想要对冰城外围进行一次地毯式搜索,在缺乏具体目标的情况下,以扫荡模式将一座座山头全部打扫一遍,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那么,天王山上的土匪,自然而然的就会选择最安全的路线,将送往新京的贺礼运抵冰城。 那刚刚打过仗的那条路,一定会成为他们的最优选择。 这才是许朝阳敢和王啸打赌的原因,毕竟打仗打的就是心眼儿! 汽车停在了原来伏击的山坡下,许朝阳看过油表,车内油箱已经见底了。 熄火下车后,许朝阳指挥着手底下这哥几個开始砍树枝,将这台车打扮像是一个长条灌木丛,甭管离多远,都会让人扫视一眼后便转移视线的忽略掉,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王营长,你们还趴今天伏击的那道山梁上,包括这群学生;” “不过有一点算我求你们了,不管看见什么,也不管发生了什么,千万别出声,只要你们当一回哑巴,明天天黑之前,我保证让你们带着皇纲走。” 说完这句话,他领着身边这几个人,按照原来挖好的战壕位置走了过去,屈勇还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顶瞧不上这帮人,拿屁事不懂的学生当枪使,让人家冲锋,什么东西!” “行啦,也不是咱家的事,伱逼呲什么?”余明浩不知道屈勇哪来这么大怨气。 “赖我么?”屈勇头一个蹦进了战壕里,往下一蹲说道:“咱大哥要是在守将桥的时候,让吕大麻子给扔出去,在江桥上去守和鬼子面对面的第一道线,你心里怎么想?” 那一瞬间,许朝阳站在战壕边上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也终有一天会将最亲近的这几个手下送上战场,让他们去面对日寇的枪林弹雨,而选择将他们送上去,肯定是因为……自己对他们的信任! 可如果没有思想作为支撑,这些亲如手足的兄弟带着哭腔回头冲着自己说上一句:“大哥,你这是送我去死!” 自己又该怎么办? 他当了这么多年兵,还从未考虑过类似的问题。 许朝阳在战壕边缘蹲下了,冲着战壕里问道:“假如……有一天,是我把你们送上了类似江桥的位置,还蛮不讲理的和你们说,死也得死在阵地上的时候呢?” 战壕里的三个人分别看了一下对方,屈勇率先张口说道:“那我去。” 这个答案是许朝阳从未想过的! 因为屈勇不是上辈子和他朝夕相处的战友! “为什么?” 他有点不忍心的问了一嘴。 屈勇回答的非常简单:“因为我知道大哥永远都会站在我身后,绝不可能像奉军似的,你根本不知道豁出命去拼的时候,他们会不会跑。” 刘根仰着脖子看向了许朝阳,他不用说话,目光中仿佛有着不需要解释言语,叫:“我也愿意。” 许朝阳跳下了战壕,余明浩这小子赶紧张开嘴说道:“连长,等我娶完媳妇的,只要余家有了后,到时候干啥都行!” “艹!” 屈勇冲着余明浩张嘴就骂,而刘根儿则解释道:“独苗。” 许朝阳明白,这些人愿意豁出命去替自己干啥,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绝不可能再有人指挥得动他们。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军人的使命,什么是对国家的忠诚,他们思想局限性很大,仍然活在‘人在江湖、义字当先’的世界里,愿意为大哥舍生忘死,却绝不可能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而努力。 许朝阳忽然又想起了在自己那个时代中的网络喷子,他在想,那些人是不是也有可能是这样。 会不会在那些人中,也有人能在遭遇了一个时代后,能踊跃奋起,成为令人敬仰的对象;他们在拿起键盘来觉着一切都是洗脑时,有没有可能只是没见过,觉着那就是个圈套,而在见过之后才能理解,什么叫‘一寸山河一寸血’! 第四十八章 放弃人性的开始!(感谢‘G梦行’500打赏!) “你下来干啥?不是说明白了,让你们趴窝别动就行么?” 童蒙下来了,弯着腰,压着身体从山梁上走了下来,还十分自然的蹦进了战壕。 “没事,自己人。” 许朝阳都没‘嘚咕’童蒙,真像是自己人进屋了,连瞅都不用瞅似的。 童蒙蹦进战壕之后,在灰尘起来那一刻看向了许朝阳,他都不知道这个初次见面的人怎么会如此信任自己。 “我们营长说了,如果你们需要帮忙,朝山梁上开两枪就行。” 碰! 屈勇一把揪住了童蒙的脖领子:“听好了,小白脸子,我们这儿只有连长,明白没?” 刘根儿更不惯着他,立马说了一句:“不愿意跟我们干就滚蛋,这也就是我们连长相上你了……” 童蒙听见这话起身就要走,手都摁在战壕边缘了,眼看着就要把身体拔出去,许朝阳开口说了一句:“我他妈要是能有铵油炸药,何必费这个劲打伏击呢?” “搭个棚子,在上边翘着二郎腿听响多好?” 童蒙又把手撤回来了! 铵油炸药,这是他回国以后在东北从没听见过的词儿! 自从硝酸铵在1659年被德国人发现,这些玩意儿一直是人家手里的利器,而从1916年开始展现出真正的威力以后,连西方那些国家都十分慎重,怎么在这个奉军连长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让谁给他把拖鞋拿过来似的,那么轻松? 许朝阳始终用后背对着童蒙,但嘴角却在月光下浮现出了上玄月,因为他没听到童蒙蹦出去的声音! “这玩意儿加点铝粉才过瘾呢!” 童蒙眼皮子都在跳,一个讲武堂出身的人,竟然还知道铝粉!! “糖不行,糖得通过层级包裹才有效果,否则只会降低爆炸范围……” “不对,加铝粉是提升爆热,要是还能放点橡胶……” 唰! 童蒙一下就把脑袋转过来了,这些东西也许对别人来说听着跟天书似的,可是在童蒙耳朵里,他好像看到了一场爆炸正在因为各种因素变得愈发恐怖! 加铝粉是提升爆热,加了橡胶是粘上火星子让你连甩都甩不掉…… 这许朝阳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变的!!! 童蒙听到这儿嘴唇子都在哆嗦。 “硝酸铵、燃料、铝粉、橡胶……不,不不不不,上次大战的时候,德国用过硝基甲烷当毒气释放,那硝基甲烷可以混合于燃料之中,再加上糖,我他妈一把火直接点到小鬼子姥姥家!” 屈勇都听害怕了,那渗人的声音让他浑身汗毛倒立,哪怕听不懂,还是跟余明浩问了一句:“大哥这是咋了?” 余明浩冲着他眨了眨眼:“卖弄呢,这玩意儿咱连长能不能真懂也不一定,反正这個小白脸子肯定懂,你看他,听的都挪不动步了,哈哈哈。” 许朝阳这才假模假式的回过了头:“你们几个嘀咕什么呢?”看着童蒙似的问道:“你来干什么?这是战场,老爷们待的地方,你们这种只会绣花的洋秀才就应该往后靠。” 童蒙立马挺直了后背说道:“我也是战士!” “战士八士的,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能跟谁撕巴?你问问他们几个,这小体格子,在我们这儿够格当战士么?” 刘根儿摇了摇头:“我估计,最多也就是练一上午就不错了。” 屈勇甩甩脑袋,将尘土甩掉说道:“顶天俩小时。” “二十五分钟,两块!” 余明浩直接开盘了。 屈勇上去就骂了一句:“你大爷!” 许朝阳看了看刘根儿,刘根儿那个乐:“勇子说,上次进城找那老娘们,就二十分钟,耗子损他呢,哈哈哈哈哈……” 童蒙脸都绿了:“伱们说我还不如个娘们!” 唰! 许朝阳一把掐着他脖子摁在了战壕边:“玩归玩、闹归闹,打仗的时候,不听话老子可翻脸不认人!” 童蒙让许朝阳摁得吃了满嘴土,这才发现了山底下的小路上,一群破衣烂衫的土匪出现了。 “当家的,你说这日本人都得了天下了,怎么还不太平呢?” “就是因为他们得了天下,才不太平呢!” “我听说啊,准备给那些反满抗日份子画圈里的日本子,让人把锅砸了,到嘴鸭子愣没能炖进锅里,毛都拔了,还让人家给飞了。” “这还不算,搭进去了足足两个小队和一辆卡车,这都没能拖住人家。估摸着是碰上天兵天将了。” “当家的,那这伙反满抗日份子得多少人?” “四个!” “不对啊,咱们在余家大院碰见的好像也是四个。” 噌! 余明浩第一个就在战壕窜了出去,不过他一点声没敢出,背着花机关以匍匐姿态向自己的战壕开始爬行; 第二个是屈勇; 第三个是刘根儿…… 童蒙才抬起头,就看见许朝阳将自己身上挂着的花机关卸了下来,挂在他脖子上。 “听真着了,我就一个要求,仗没打完,不准冒头,听见没?” 童蒙一愣,许朝阳‘啪’就是一个嘴巴,将声音压到最低说道:“听见没!” 转过身,许朝阳架着野鸡脖子,脚踩弹药箱蹲在了坑边。 山坡下,两架带蓬的马车晃晃悠悠打山里走了出来,马车旁边,得有四五十土匪,各个都端着家伙式。 这四五十人也不会站队,无非就是前边一堆、两侧两排、后边一堆的松散站着。 “别跟我提余家大院的事啊,我告诉你,老子现在还窝火呢!” “前前后后撒出去三波花红,结果撞到许大马棒怀里了,艹!这帮小子一点都不江湖!” 听到这儿许朝阳用脑门顶在战壕边上乐的身子直哆嗦也没敢出声,再抬头,那伙人已经走到了眼前的月光下。 许朝阳在余光中看见,其他人都进了各自的战壕,全都端着枪等待着信号,而许朝阳则放过前边骑马的,直到两架带蓬的马车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才‘咔嚓’一声扣开了保险…… “往后再找那伙人吧,当家的,现在咱们最紧要的事,就是赶紧把这贺礼送到冰城……” “我知道,要不然能趁夜走这条道么?” 俩人正说着话,山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下辈子再去吧,这辈子你们是到不了了!” “打!” 突突突突突! 黑暗的夜空,让一抹枪火彻底撕碎,好好的人在火药的刺激下面部紧绷且龇牙咧嘴。 他们放弃了人类的思想,以鲜血饲养灵魂,杀戮对于这群人来说,只是满足基本生活条件的必须手段! 杀! 直至夜空泛红…… 第四十九章 屠杀!(感谢‘一水无涯YSWY’的打赏!) 平静的夜空下,硝烟的味道还在弥漫,天王山大当家在月光下看着战斗过的痕迹越来越心惊! 这地面上几乎没什么爆炸痕迹,满地的弹壳和融化冰雪并将沙土染黑的血液才刚刚凝固,地上人摔倒的坑印与出血点证明着哪里曾经死过人…… 也就是说,有人像在余家大院打他们一样,将日本子当成猪宰! 就在一个愣神间,黑暗的山林间突然传来了枪声,骑在马上的天王山大当家才一扭头,坐下马匹猛然在枪声的惊吓之下抬起了前蹄,他于滑落马下的过程中,这才听清了山里的呼喊。 可这位大当家眼前的世界却变了。 这世界被子弹撕扯成了一条一条的碎片,身边无数兄弟的身体被子弹凶残的贯穿! 碰! 大当家的落马,脑子里只剩下‘凶残’两个字,他们这些当土匪的都觉着对方凶残的时候,守护‘皇纲’的这群土匪已经如同切好的碎肉一般,被一颗颗子弹当成了羊肉串给穿成了串!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有种在班级里欺负同学的坏学生,在拎着染血钢刀的社会小流氓面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触目惊心,因为这群土匪在面对许朝阳他们时,眼中竟然生出了恐惧。 “这他妈……” 突突突突突突! 大当家的没想指挥队伍,他只想抱怨一下,只是山里那个冒起枪火的枪口似乎能听见声音似的,扭转着朝自己扫射过来。 他不懂,他不懂山里人为什么不允许自己开口说话,宁愿浪费子弹也要抑制住自己的一句叫骂;可他那些手下懂,绺子里的崽子们在失去了指挥的惊慌失措之下,全都化身无头苍蝇,开始来回乱窜,频频死在了机枪扫射之下。 这是一场屠杀,一场即便打赢了,在江湖上也胜之不武的屠杀。 但若是将这场战斗放在战例当中,那就是一次成功的伏击,极其野蛮的成功。 “耗子!” 三十发弹板子弹打完,许朝阳大喊一声后,抱着野鸡脖子缩回了战壕,徐明浩和其余三人纷纷掏出花机关,在有夜幕覆盖山林里开始了精准点射。 哒哒哒! 哒哒! 三挺花机关从不同时开火,枪声却衔接紧凑的过程中连接成片,当余明浩三枪放倒一名土匪后,刘根儿立即接上,余明浩则在枪声中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刘根儿再击毙一个,屈勇就冒起头来持续开火,随后,是余明浩重新开抢。 童蒙总算看懂了这帮人为什么在两车鬼子的夹击下依然能够生存了,他们配合默契到了几乎不用沟通的程度,每一個人干完一件事以后,其余人就会立马跟上,机械性的配合仿佛是汽车工厂里的生产程序。 此时,许朝阳插好弹板重新归位,他的枪声一响,其他所有枪械同时哑火,野鸡脖子开始在战场上重新洒落弹雨的一瞬间,下面的土匪宛如待宰的羔羊。 马车上的薄木被子弹击碎后一名不知道该往哪跑的土匪瞪大了眼睛,像是在说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一般,不甘的被子弹击碎了心脏; 奔跑中的土匪在被子弹穿过后心时,于摔倒那一瞬间扭过头想要看清是谁杀了自己,但,只能看见丛林里冒着枪火的黑暗; 趴在被击毙的马匹后面连头都不敢冒的天王山大当家始终瑟瑟发抖,可他却看见了倒在自己身边的土匪流淌出的鲜血,正朝着自己所在的一侧蔓延! 那鲜血吞噬了沙粒、融化了冰雪,在眼看着就要流淌至他面前时,根本不管他眼中的目光是否在抗拒! 最终,和成了泥。 呼……呼……呼! 这位大当家满头是汗的不停喘息,宛如老天爷最后疼了他一次似的,没让他承受太多精神压力。 只是他忘了,忘记了那些死在了他手里的普通百姓每一个都在承受着这种压力,那些不会反抗的人,却被他们当成了蝼蚁。 “打扫战场,快!” 大当家听见这句话,才稍稍抬起了头看了一眼,他发现周遭彻底安静了,安静的没了过于繁杂的声音。 枪声不见了、手下人哭爹喊娘的叫嚷声开始越来越微弱、远处尥蹶子狂奔的土匪见着山头就往里面扎,逃得比兔子都快。 嘡! 随后,一声枪响传了过来,他看见三个端着花机关的人从山坡上走了下来,由队尾向前搜索着,凡是看见有口气儿的,都会照脑袋先来一枪。 完了。 大当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彻底完了,他由于恐惧失去了最佳逃跑时机,现在只要站起来就会被那几个家伙盯上…… 突突突突! 突然,山林里的枪声再次响起,大当家扭头望过去的时候,眼看着子弹落在倒地马匹身前的土地上、马匹身上——噗! 他的颧骨被子弹贯穿了,失去了所有视野。 “瞎啊!” “有个趴在地上、抬着脑袋的,你们他妈看不见!” 许朝阳在战壕边上冲着余明浩他们破口大骂,刚要骂第二句,一只手却伸向了他的胳膊。 “许……连长。” 许朝阳没有回头,依然紧盯着战场,直至下边传上来一嗓子:“搜索完毕,确定安全!” 才扭过身看向了童蒙。 “这……” 他想说这不是一个军人该干的事,可想起下边这帮人是土匪,军人剿匪本就天经地义,有点无法开口;当又想指责许朝阳这是屠杀,但,对方明明拎着枪械,又不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童蒙别扭的说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可藏在心底的那种……嗜血的天性却好像被激发了出来似的,又觉着这群人如果真的是无恶不作的匪,这么杀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有屁就放。” 许朝阳收起了枪,将野鸡脖子扛在了肩头,童蒙还特意多看了一眼,瞧见了这个满嘴脏话的许朝阳在收枪时,有明显的关保险动作。 “大哥!” “连长!!” 许朝阳见童蒙也说不出什么,赶紧将手里的野鸡脖子扔给了他,随后,转身就要从战壕里往外蹦。 当许朝阳从山坡上走下去,一把推开蹲在马车边缘的屈勇迈步上车,却看见了车内几个箱子中被掀开的一个。 那是满满一箱子大洋! 当初关地保刮了整个许家窝棚的地皮,才能刮出几百块,而这帮玩意儿弄了整整一马车的大洋,竟然要送给日本人! 第五十章 你们太慢了! 这个世界在这一秒,割裂了。 老百姓穷困潦倒、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欺压他们的土匪,竟然将满满两马车的银元送往了新京,去作为伪政权的贺礼。 而那些欺压百姓的人,则用压榨出来的民脂民膏去换取安全保障,没准掉过头来他们还得可怜巴巴的说上一句:“我们也没办法啊!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童蒙赶过来看见这一切,忽然愣住了。 许朝阳蹲在马车上,回头问了一句:“刚才,你是不是觉着我太残忍了?” “是不是觉着我偷袭这群土匪不够光明正大?” 童蒙低下了头,他知道这么多钱的背后,藏着多少普通百姓的鲜血和磨难! 是,绿林道上的确有所谓的江湖规矩,江湖规矩讲的是绑了肥羊去下帖子,帖子里要求的赎金到位,不伤肥羊分毫,将肉票送回。 可你拿的没准是人家几代人的心血钱,这钱就白拿了? 这他妈就是江湖规矩?就得自鸣得意论出来? 什么时候盗亦有道也值得被推崇了? 这不应该是礼法之下、道德脚底的淤泥么?不就是坏人奢求自我安慰时,给自己找的理由么? 匪,终究是匪,说一千八百万句辩驳,也依然是匪。 “那我应该怎么和他们打?”许朝阳看着童蒙问道:“换了和他们一样的武器,面对面的‘对枪’你是不是就觉着对劲儿了?” 许朝阳没骂他,也没损他,将这两句话说完,童蒙抬起手直接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知道许朝阳是什么意思,人家是觉着自己兄弟死在这种人手里,冤! 所以才会无所不用其极…… 人家说的对啊! “朝阳兄弟……” 山梁上,反日会的王啸呼喊着走了下来,他身后的人手很自觉的打扫起了战场。 许朝阳扭头看向了王啸:“咱们说好的,皇纲归你,这小子,归我。” 王啸连忙伸手拦了他一下,说道:“不是那意思。” “刚才你们哥几个打得这次伏击,我全看见了。你们是高人,从野鸡脖子枪响开始,对方没有传出来一句有效指挥,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原本在枪声下便很恐惧的土匪多半都钻进了老林子里跑了。” “国家真的很需要你这样具有战场经验且头脑清晰的人才……” 许朝阳根本不听他说完,直接回应道:“你说的都对,可你们发展的太慢了。” 那时,逐渐赶到山路上的所有人,都看向了蹲在马车上的许朝阳,而他,也第一次向这个世界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们需要上边的命令才能去做的事情,我随时都可以做;” “你们得依靠上边发放和拨款才能拿到的武器,我抬手就能从敌人手里抢。” “我承认你们的存在能唤醒这条在东方沉睡了百年的巨龙,但咱们走的是两条路,伱们所希望的是让老百姓都能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我做的,是让那些狗都不艹的一米半半们,知道老子到底有多狠!” “可这需要钱、需要枪、需要人,你们能给我什么?” 这不是反日会所存在的问题,是整個国家都存在的问题,当巨人的呐喊声没有被全世界所听到时,这个国度几乎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依然遍地草头王。 可许朝阳这个具有先进战术思想、极强作战能力的人,此时此刻最需要的是装备的支撑和人员配置…… 在许朝阳所处的时代有个三不规则,意思就是,你不能既要、又要、还要,谁都想有足够的装备支持、优秀的战士和统一思想、及强大的经济条件,可现在不是没有么? 那许朝阳就去抢! 但军旅出身他的太知道这是违反纪律的事了,难道在这个时候就要弄一身束缚在身上么? 他时间有限啊,他没有巨人放眼全局的能力,他就是个丘八,只会打仗、杀人…… 即便许朝阳坚信自己现在做的,和对方是一样的事,说出来人家能信么? 不信就不信吧,总得有人孤身走暗巷,总得有人不被理解…… 那许朝阳愿意做那个在狂风之中走钢丝的狂徒,用眼中无惧生死的目光,去看向整个世界! 不就是打仗么? 不就是杀戮么! 来,谁不敢刺刀见红谁是狗娘养的! 艹! 王啸张不开嘴了,他总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那就是自己想要说的话,对方全都知道。 只是,有些话不能不说,总不能回去的时候,跟上边汇报说,自己打赌把童蒙给输了吧? “起码,你得问问人家同意不同意吧?”王啸在最后,说出了心底那句无法挣扎的话。 屈勇一把搂住了童蒙:“那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罢,屈勇搂着童蒙就走,许朝阳则跳下马车走向了那台停靠在山林里已经没剩下多少油的卡车。 余明浩、刘根儿全都持枪倒退着跟了上去,始终盯着眼前这群人。 “大秀才,你说你到底哪好啊?我们大哥咋就相上你了呢?” “大哥,刚才你是不是说车里没有多少油了?那玩意儿是啥?” 童蒙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的被屈勇搂着,嘴上却依然解释着说道:“汽车燃油,为汽车提供能量的……” “你那意思是不是没这玩意儿,洋汽车就不跑了?” “对。” “那加点别的玩意儿行不?猪油行不,贼香?” 给许朝阳气的,骂了一句:“加点豆油就行,实在不行,你往里嗞泼尿……” “大哥,能成?” “快闭上你那坑!” “秀才,我又哪说错话了?” “我不是秀才。” “这怎么冲我来了?皇纲不是我要放弃的啊,不行咱回头再抢回来呢?” 许朝阳照着屈勇的屁股就给了一脚:“闭嘴!” 1932年春,许朝阳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自己的小队能以这种方式将童蒙吸入麾下,更想不到的是,因为他的加盟,日后威震东北、血战长城、逃出京城、浴血金陵之中,这小子给他提供了多大的便利…… 他们甚至还因为有人瞧不起这个白白嫩嫩的秀才,在大后方和人打群架,一百多人的队伍就因为一句嘲讽,硬撼一个团! “大哥,咱们现在去哪?” “先去南岗、许家窝棚,给家里人都送走,然后,去天王山。” “落草啊?” “是当山大王!” 第五十一章 这不可能! 东北开化了,这导致林子里全是哩哩啦啦的水滴声,明明天气晴的万里无云,空中只挂着一轮明月,老林子里却和下雨一样,无比潮湿。 老林子里,许朝阳几人坐在了篝火旁边,他们已经走了半宿外加一个白天,汽车没油和马匹丢失,让这群人只能腿儿着,就这还不敢走大路。 “秀才?” “我不是秀才!” “那,进士?” “童蒙!我叫童蒙!” 屈勇不停的在和童蒙斗嘴,童蒙嘴笨的像是老娘们的棉裤腰,除了直不楞登的反驳,根本不会‘嘲讽、骂闲街、指桑骂槐’等等能让人哄堂大笑的技巧。 许朝阳见童蒙被屈勇欺负也不出声,部队就这样,有能耐你就熊别人,没能耐就老实儿待着,全看自己。 “童蒙,咱们子弹不多了,能搞不?” 这是许朝阳最关心的,他们的9毫米已经所剩无几,许朝阳自己还剩三个弹匣,徐明浩剩下一个半,刘根儿除了枪里插着的弹夹,九龙带里还有一个,屈勇惨点,还剩十六发子弹,如果不是许朝阳给了他一个弹匣,他都得换枪。 “有火药配比,可以。” 听见这句话许朝阳翻了個白眼说道:“有制式火药配比,还用你?” 童蒙很不习惯这种说话方式的拔起了脖子,想反驳又无从说起,更不太喜欢这种说话节奏。 “炸药呢?”许朝阳没搭理童蒙的表情,问了一句:“黑火药那种也行。” 许朝阳是觉着这种事应该难不住童蒙,毕竟我军的五大步兵战术是刺杀、投掷、射击、土工和爆破。 谁知道童蒙依然回复了一句:“你得告诉我你需要的爆炸……你得告诉我你想要的爆炸效果,还得给我原材料……”他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一个对方能听懂的说话方式。 屈勇听这话就不太乐意的说了一句:“你咋那么多事?” 到了探讨学术问题的时候,童蒙一步不让:“这怎么能叫事多呢?” “怎么不是事多,那东西跟手榴弹似的,能炸就行呗……” “你……无知!” 童蒙气完了,彻彻底底气完了,他跟这群大老粗根本没法张嘴说话,一个,只知道问这行不行、那行不行,你好歹给个标准答案啊。你说你要炸药,是不是得说炸哪?这才有爆破当量的计算和爆破方向的计算,通过计算这些东西,才能知道火药配比结果。 这倒好,啥也不懂,反正就给你摁到那儿往死里问。 许朝阳也不是全知全能,他是拥有当兵的经历,所以对这些东西有所耳闻,再加上在军博馆工作过,对这些东西有所了解后,顺嘴说出来没有任何问题,伱要问他更具体的,那也是两眼一抹黑。 “炸药包你总知道了吧?” 童蒙总算得到了一点提示:“1900年,义和团进攻宋家河的3000多名教民,7月20日,义和团用炸药包炸毁城墙,攻入其中杀死了做最后抵抗的修女,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记载炸药包的使用。” “这个东西我在国外的时候研究过,里层是油纸防潮、外边是牛皮纸扎紧,捆起来以后插入雷管、雷管连接导火索、导火索连接拉火管,爆炸时长前准备时常由引线控制……” 许朝阳赶紧摆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 他继续说道:“我准备用这东西当成炮弹,打出去。” “什么!” 童蒙就像是没听说过似的,瞪大了眼睛。 他好像忽然想明白了:“怎么,你们还有炮?” 许朝阳摇了摇头,很神秘的说道:“油桶那个铁皮桶就行……” “不可能!” 童蒙说什么也不信:“那个铁皮桶有多薄所有人都知道,那么薄的铁皮,你用什么当发射药?” “黑火药就行。” 童蒙傻了。 他觉着许朝阳疯狂极了,他要用火药崩炸药!这东西的危险系数,相当于搂着点着的炸药包在被窝里睡觉,这谁敢用? “就算你说的都能办到,铁皮桶足够用,黑火药当发射药,可从铁皮桶里崩飞出去的炸药包落点该怎么控制?没有精准的落点,又怎么打击目标?” 屈勇这回算是插不上话了,扭头看着余明浩:“他俩唠啥呢?” 许朝阳很自然的看向了童蒙,承认着说道:“我不会,这些都得靠你研究。” “啥!” 许朝阳继续说道:“火药的配比、炸药包的制作、怎么从汽油桶里将其打出去,这些都得靠你,你得下心思,别到时候我们用了,给我们大家伙都崩死。” 童蒙木讷的扭头看向了身边这几个人,再转回头看向许朝阳,那一瞬间…… 好像是这几个人同时将他们的命都交到了自己手里:“你们,不用再商量商量么?”童蒙特别想问出这句话,可,却开不了口。 他知道自己是人家用什么换的,那可是足以让这几个人当一辈子财主的皇纲啊! 人家放弃了亲手打下来的皇纲,换取自己加盟之后,你现在胆怯的说了一句你不行? 你凭什么不行? 这四个人敢冲向几十个鬼子,让你研究点东西你不行了? 那你的理想呢?你的抱负呢? 你口口声声的为国为民呢! 童蒙长出了一口气在火堆旁揉搓着脸颊,也不知道自己跟着这几个人在山林里乱窜到底是对是错。 就这么依靠着树木,满脑子都是各种计算方式的睡着了…… 梦里,他把发射药填充进铁皮桶以后,又塞入了炸药包,怎么点都是自己被炸得粉身碎骨的结果; 梦里,他气的直咬牙,也想不出具体的解决问题方式; 梦里,他一遍一遍咒骂着许朝阳这是在发疯,一个正常人怎么会让自己用这种完全不可能的方式去研究从没见过的东西…… 可在梦醒那一刻,耳边却传来许朝阳的声音:“让他再睡会儿,别急着叫他。” “大哥,你这么惯着还行,还不得给惯成小媳妇喽?” “你懂个屁!他和咱们这些大老粗能一样么?老子胳膊上让人崩了个窟窿能不当回事,他们行么?” “这是正儿八经玩脑子的,你不让他把脑子休息好了,炸药包你会研究啊?” 童蒙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明就是在大野地里睡觉,明明大家伙都冻得哆里哆嗦……等等,自己怎么没冷? 他微微挑起了眼皮,看见了身上盖着的棉衣和身旁依然燃烧着的篝火……已经站在远处,只穿着单薄内衬的男人,呆住了。 第五十二章 人特儿马也特儿 丛林里冒着烟,屈勇挥舞着带有枯黄树叶的树枝,在火坑旁不断扇风。 他在烧炭,不过方式却不太一样。 许朝阳没让屈勇直接烧木柴掩埋取碳,他觉着慢,而是找了个铁筒,用木柴紧实的塞满铁桶,再将盖子扎眼儿后,盖住铁桶,连铁桶一块架火烧,如此一来很快就能得到木炭。 “大哥,你偏心眼!” “凭什么你小舅子就能进城弄汽油筒、买硝石,我就得烧木炭!” 和童蒙正在研究汽油筒的许朝阳让屈勇给逗乐了,不是他说这话多有意思,是挺大个老爷们面对枪林弹雨都不皱眉头,却在自己手底下觉着遭受了不公待遇撅起嘴的模样有意思。 那许朝阳也没给他脸:“废话,放你进城去买东西倒无所谓,可你进了城我还能抓着你影么?” “咋不能!”屈勇仰着下巴反问。 “你那意思,进了城,看见了老娘们你能迈得动步?” “我……”屈勇低下头不说话了。 胆子极大的许朝阳派人进冰城了,一来呢,是让他们接了各自的亲人以后,从冰城买票把人送走,断了后顾之忧;二来,是准备让人购买硝石和制造火药的必要家伙式。 于眼下这种环境下,想要研究明白没良心炮,那许朝阳只能自己动手。 他不光得和童蒙俩人‘炒’火药,还得在炒制好火药以后,捆成炸药包及制造出发射药。 想要达到这个目的,需要准备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做,什么时候是头儿?他只能让人去城里买,甚至还很小心的让人只买硝石,没有买木炭,就怕有人根据这些东西盯上他们。 “连长,我还是觉着不踏实。” 童蒙看着眼前这个刚弄回来的汽油筒,不停的犯嘀咕。 “如果你想将炸药包打的更远,就得抛射,抛射所需要的发射药量很有可能是爆炸那一瞬间汽油筒所无法接受,这里面的膛压一旦释放不好,就会出大问题,不小心,咱们几个人儿可就全完了!” 膛压…… 许朝阳现在越来越觉着用皇纲给童蒙换回来有多划算,就这小词儿给你用的,那全是许朝阳明明知道,却在嘴边上想不起来的词儿。 “连长,你别不当回事啊!” “光一個油桶,弄不好当场就炸了……” 许朝阳的思路被童蒙差点搞乱了,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在军队时,为了培养爱国情绪所看过的电影。 他已经忘了那些电影叫什么名字了,但,绝对是一部老电影,电影中的油桶好像不是架在地上的…… “秀才……” 许朝阳脑子里想着其他事儿,张嘴就把童蒙最不愿意听的话给说了出来,童蒙也没当回事:“哎。”的答应了一声,屈勇马上就不乐意:“X你妈的,我叫你秀才,伱跟我掰呲,大哥叫你,屁都不敢放!” 童蒙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许朝阳没理会这俩人打嘴仗,说道:“我记着还有一种方式是把这东西埋进土里,那是干啥用的?” “埋进土里……”童蒙就像是让什么给牵引着似的,看向了油桶:“全埋么?” “不是,光埋屁股。” 童蒙立即拿起了一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弄了一堆英文字母,有的英文字母脑袋上还长了犄角。 屈勇扭过头看了一眼后说道:“这是画符啊?” 也不怪屈勇误会,这童蒙写了挺老长一大串,一边写一边蹲在地上挪腚往后窜……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童蒙忽然跟疯了一样:“使用大地的土层代替钢铁炮管所承受的膛压,将膛压多余的力,宣泄到无法撼动的大地上,再用黑火药点燃的推动力将炸药包崩出去……连长,你真是个天才!” “牛逼!” 童蒙说完这俩字,都没意识到从不说脏话的他,已经彻底被许朝阳这哥几个给传染了,手中的树枝越写越快,嘴里还不停叨咕着:“大地的承受力是不用计算的,这就像是用一个无尽的数去除以膛压的‘1’怎么算都有富裕!” “连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许朝阳这才明白前人的智慧有多么惊世骇俗,连童蒙这个专业对口的人都想不出的办法,愣让老前辈们用土方法给解决了。 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敢再看不起土办法了,这里边有灵光一闪的超级天赋,只不过,这天赋包裹在了穿着带补丁衣服的智慧里,而普通人看见的往往是那件带补丁的衣服。 “连长,只要咱们能控制好黑火药的药量和控制住发射药的爆炸方向与当量,这是一个完全可以成立的公式!” 许朝阳不说话了…… 他是穿越来的,掏出这些东西自然毫不费力,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先贤们在这场战斗中付出了多少? 炒制火药的制作流程,是崩死了多少人才能完全安全化生产的,有人知道么? 在我军极度缺乏物资的情况下,又是谁先想到用蜂蜜做炸药的,有谁知道么? 不说别人,就连在军博馆工作的许朝阳也只是粗略的知道这些事,哪怕看过这些资料,当别人问起的时候还是会忘。 也就是说,前人用尽心血打下了这个国家之后,许朝阳都记不住人家的名字! 哪怕,人家从未奢求过什么。 “连长,你怎么了?” 童蒙看见许朝阳的情绪后,张嘴问了一句。 “没事。” 许朝阳默默的转过了头,他,惭愧。 “连长……” 吁! 远处,两匹马欢快的跑了回来,其中一匹就跟有毛病似的,在另外一匹四蹄跃进的时候,他是四条腿各成一个体系的在跑,但你要仔细看就能看出来,这家伙每次跑动时都顺拐,根本无法做到前后区同步。 这还真是人特儿马也特儿,许朝阳手底下带了这么一群拥有各自风格的犊子不算,连马都得抽冷子出个风头。 “连长!” 余明浩和刘根儿勒停了马匹,下马后,将马身上挂着的东西不断往下卸着说道:“家里人都送走了,刘大撇子家咱存的马我也取回来卖了;家里人,我们是眼看着上的火车,唯一的意外是,刘大撇子自打咱们劫皇纲的事在城里闹起来以后,也不敢在东北待了,非得凑热闹的似的一遭走……” 刘根儿憨笑着说道:“我们耍了个心眼,给了他个假日期,说是后儿才出发,当下立即就给人送走了,另外咱们在南岗的枪我也带回来了。” 余明浩补充道:“还有硝石、大炒锅、马勺……” 余明浩想了又想,瞧许朝阳一直望着他们身后,才又说道:“放心,没尾巴。” 第五十三章 你整你的,我们看不看都行 “今天跟你们讲讲阵地战和阵地战中最常使用的,掩体壕。” 许朝阳在说话的时候,不停舞动着双手,眼前的四个人、八只眼就从没离开过他的手。 “喜欢这个?” 许朝阳说话间,举起手里松散包裹冲着所有人说道:“就那么喜欢我捆炸药包啊?” 童蒙把炸药包做出来了,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其中最大的技术含量就是火药配比,如果采用黑火药的话,那就连这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了。 然而即便如此,童蒙还是从炒火药开始就揪着心,直到炒制成功,在心里已经暗戳戳说了几百遍‘劫后余生’的他,竟然看见自己连长将这玩意儿拿在了手里,盘着腿边搓麻绳边摆弄着玩。 童蒙吓得眼皮子直蹦! 其余哥几个见童蒙都一张脸惨白、汗珠子直冒,那心里得是个什么劲儿? 于是,八只眼睛还是随着许朝阳的手来回挪动。 “这捆炸药包啊,有讲究,看着和打背包似的,实际上打背包只是捆炸药包的简易方法。” “捆炸药包讲究三横三竖、拦腰一道……” 三横三竖拦腰一道,可是我军传统绳艺,绳艺范畴还包括攀爬训练等等,虽说在普通人印象中玩绳子玩得最好的还得说海军,但是,关于绳艺这方面,咱们国家的陆军可从来没服过。 那这炸药包具体该怎么办呢? 许朝阳在炸药包左上角用一根绳子的两头捆过,打了个交叉结后,双手一拧就拧出来一個直角,随后绕过炸药包,将炸药包翻过,绑好,用绳头从另一根绳子绳底穿过,如此反复的将炸药包捆成三横三竖,共计十二个小方格之后,顺着侧面拉起绳子再拦腰绑上一道,最终,在顶端捆出拎手,就算是完事了。 直到他捆完,哥几个的表情才稍有缓解,结果,许朝阳快速将绳索解开,卸下绳子说了句:“还有一种双股绳的捆法,更适合战场,瞅准了啊。” 他又开始捆第二遍了! 第二遍! 这次,许朝阳双手操作,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还不止,几乎在眨眼之间就捆完了炸药包,最后一下绳头拉紧时,屈勇猛的哆嗦了一下。 哆嗦这玩意儿就跟会传染似的,导致周遭所有人都来了一个集体后仰,好像在躲避并不存在的爆炸。 “害怕啊?” 许朝阳看着眼前这几个货一眼,又瞧了一眼童蒙为了安全特意留出来很长的引线,顺手往出一拉…… 呲! 炸药包背面的烟立即就冒了出来。 等他抬起头再看那几个小子,个顶个做出了向后转身,马上就要大步狂奔的准备动作,童蒙也是如此。 许朝阳用手拖着炸药包跟没这么回事一样站在了屈勇面前,问道:“你怕它啊?” “如果你怕它,那以后还怎么用它?” “还是你不相信秀才?” “那你们俩怎么在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 许朝阳喷了屈勇满脸吐沫,又走到了余明浩面前,那余明浩往后挪着上半身,脚还不敢动,用眼皮往下压,嘴撇着、拿眼睛缝夹着炸药包。 “你们都给我记死喽!” “在战场上,任何武器都是你们的战友,最亲密的战友!” “你要是拿它当敌人,就别怪人家不心疼你,你要是拿它当宝贝儿,那这玩意儿就能让你的敌人不舒服!” 许朝阳一声喊的比一声大,就像是又回到了部队一般,随手将炸药包顺着山坡扔到了山下,紧接着他大喊:“卧倒!” 五个人同时趴了下去,许朝阳在卧倒前夕眼睁睁看着炸药包顺山坡滚落,撞击在一颗粗壮的树木根部后——轰! 炸出了一阵山摇地动。 他看见了,看见了那棵树被直接崩碎根部、木屑横飞,并未被完全炸碎的树干,让爆炸之后的气流横向推了出去,在推动的过程中,爆热迅速将树干熏黑,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他还看见,地表被崩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四下扩散的气流挤压着树木朝着一个方向以小角度弯腰,像是来了一股大风要将其连根吹起似的,满山林都是断树枝飞舞。 这爆炸威力尽管不如许朝阳上辈子使用过的硝基甲烷炸药和铵油炸药,不过眼下也就这条件了,但凡有条件,他也得往朱迪生炸药上摸一把不是么,至于TNT和RDX,对于现在的许朝阳来说,那都是梦。 “成了!” “成了!!” 童蒙在山坡上爬了起来,看着烟尘滚滚的山林,和腾空而起的黑雾,刚才的恐惧感一扫而光,整个人兴奋极了,到了许朝阳身边晃悠着对方说道:“连长,我做出来了,我做的!” 其实这点东西对于留过洋的童蒙来说,不叫什么事,可国外那是什么实验环境?这老林子里又是什么实验环境? 在两相对比之下,童蒙即便有所失误,也正常。 可人家争气啊,不光没失误,还给弄出响动来了,虽说爆炸效果没有许朝阳所期待的威力那么大,但,这也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上油筒试试。” 许朝阳哪还等得了,他必须再试试没良心炮。 余明浩、刘根儿,逃一样的转身向后边挪油筒,等他们到了拴马处,马还在爆炸声中十分不安的绕树转圈呢。 “耗子,这玩意儿到底靠谱不?刚才连长拖着炸药包的时候,那都给我吓完了!”刘根儿他俩抬着油筒就开始往过走,走动过程中,余明浩充满担心的不停眨着眼说道:“我也胆儿突的……” 油筒搬过来弄好,卸掉底部插入土中,后屁股上用土掩埋,变成一张朝天大嘴后,许朝阳拿起了另外一个炸药包:“一会儿啊,你们所有人都退后,咱们第一回实验,我让秀才将引线故意留的很长,这样能保证安全……” 许朝阳说话时就觉着不大对,回头一看,他身后只剩下一阵冷风,那小哥几个已经退出去十几米了,个顶个的猫着腰在掩体后面露半拉眼睛往这边瞅。 许朝阳那叫个气啊,指着这帮小子鼻子骂:“跑那么远,我说话伱们他妈能听清吗?” 屈勇:“能~听~轻!” 他都在山谷里喊出空灵效果了:“连长,你整你的,我们看不看都行~” 第五十四章 瞎么杵子到底是啥?(感谢‘快乐娃娃鱼\’500打赏!) 天儿,开始暖和了,林子里淋淋啦啦的全是水滴声。 树枝上的积雪在融化中露出了绿芽,山林里的风吹过时,积雪仿佛被刀雕刻一样,去掉了棱角,露出了融化中的尖锥。 丛林内,穿着棉衣的许朝阳晃晃悠悠向前走着,嘴里的小曲不断哼唱,哼唱过程里,一根木棍在双唇之间翻动…… “这个日落西山要怎么怎么那么那么西堆儿坡啊~” “老两口子坐在炕上没事把酒喝啊……” “喝酒我们喝到了,三更后啊~” “想起来年轻时候,那一点儿活啊……” 山顶,一个身影冒了出来,冲着山脚下说道:“连长,你这《十八M》味儿不行啊,我还是喜欢你唱那个‘蓝脸的窦尔敦’,实在不行,上沙子里‘艹比’那个也行。” 许朝阳听这话,一转身爬上了山头,冲着刘根儿后脖子就是一巴掌——啪! 打的那叫一个脆响。 刘根儿一缩脖子,用手捂着后脖子露出了傻笑,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刘根儿身前,五六個油筒全都埋进了土里,飞雷炮炮口一直冲着山坡下的低洼地,而脚下则是胡乱搭建的木屋,远没有影视剧中的‘山寨’气派。 童蒙、余明浩、屈勇,在油筒前面不停的忙活,装发射药的是童蒙、按筒外引线的是屈勇、往油筒上插挡板的是余明浩,哥几个分工明确,不一会儿工夫就忙活完了,本该端着枪警戒的刘根儿站在许朝阳旁边扯犊子…… “连长,我觉着,这会儿你应该下去和绺子里的土匪装回打个儿的,然后你大手一指,我们这就点火,到时候天雷滚滚,炸药包从天而降……” 许朝阳撇着嘴骂道:“盼我死是吧?” 刘根儿赶紧否认:“哪能呢!那多有派啊!” “你光顾着有派了,等拿完派头子,老子他妈都死透透的了!” 许朝阳转过身看着他:“我跟没跟你说这东西有多危险?这东西落地后爆炸的威力全靠冲击波,有时候被崩着的人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五脏六腑却都给震碎了……” “怎么着啊,我孙猴子转世,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那就是块真石头,咱家秀才这个下药量也能崩得粉粉碎!” “不是……”许朝阳越说越生气:“给你们讲这东西的作用时,你耳朵里塞驴毛了?” 许朝阳想起来了,他们可不是没听着么,自己说这些东西的时候,手底下这群玩意儿躲出去十几米远,那能听见个屁啊? 可许朝阳是亲眼看见的,他看见了大树被怎么炸碎了根部,就这么被冲击波挤压着连树干都挤压出了损伤!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油筒里打出的飞雷炮具有这种威力? 而许朝阳身边那多出来的油筒,则是余明浩又去了一趟南岗的结果。 当时刘大撇子都快给余明浩跪下了,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非要跟着这伙人离开东北。他琢磨的是,跟着他们多安全啊,人家敢打敢拼,起码能保证身家性命不是?最主要的,是关里也不安全。 日本子玩了命的在挑动五省自立,尽管没什么成色,但也在砸下了大把大把银元之后,鼓动了不少人。 听说有些地方都已经起了冲突了,整个华北让小鬼子搅乱成了一锅粥…… 真要是给余明浩他们弄几个汽油筒就能离开东北,安安全全抵达京城,好歹那也算是去了一块太平地儿。 刘大撇子还处于对京城的盲目迷信之中,这才对余明浩的话言听计从。 余明浩除了让刘大撇子弄了几个汽油筒,还让他抓了天王山留在南岗的插签,哥俩连夜突审,往那小子脸上砸了十几枪托才问出了实话。就这,第二天早上回来之前,刘根儿还又凿巴了那小子一顿,余明浩问他:“你咋又打他一顿?” 刘根儿可奸了,回应道:“我就想听听他和昨天说的一样不一样……” 就这么着,哥俩用马车拉着空汽油筒回来了,而直到此刻,天王山的那群土匪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 “大哥,要我说这些土匪都把招想绝了,对外口口声声自称是天王山,结果倒好,一群人住在山沟子里。我说我这土生土长的南岗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冰城外边还有这么个山头儿呢!” “那是,天王山,听着多气派?稍微一琢磨,就得觉着是座巍峨挺拔的山峰,那官府捉拿也好、日本子攻山也罢,只要没抓着他们的插签,都是瞎么杵子捣酱缸,不知道搁哪头下手。” 屈勇听完许朝阳的话也凑了过来:“大哥,老听人说瞎么杵子、瞎么杵子,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瞎么杵子你都不知道?”许朝阳诧异的看了屈勇一眼。 刘根儿也直摇头:“我也不道。” “就那个,爪子挺老大,脑瓜子贼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眼睛的耗子,你不道?” 童蒙总算张嘴了:“连长,您说的那个,是鼹鼠吧?” 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的许朝阳顺坡下驴,立即点头道:“哎,还得是咱家秀才,你们几个全白费。” 余明浩撇着嘴插了一句:“那明儿伱俩过吧,我们哥几个一被窝。” “滚犊子,你们全家都是死兔子!” 哈哈哈哈哈哈! 哥几个让屈勇一句话给逗得,都快笑歪歪了,在这个还管G叫兔子的年代,普通人的欢乐就是如此简单,聊个天、贫个嘴,好像就已经无比快乐了。而这种快乐,许朝阳在自己的时代找寻了很久,自打离开部队以后,它好像就跟躲着许朝阳一样彻底消失了,无论你用什么方式,都无法将其找回来。 此时此刻,当许朝阳经历了再回到东北的这段日子之后,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快乐根本就不是什么奢求,而是最真实的‘人与人之间’接触。 想要触发这种快乐的必要条件是,你得面对面,得能抽冷子跟闹着玩似的给谁两句,然后在对方的反驳中,寻找快乐,哪怕人家骂的就是你自己。 许朝阳在笑声中看向了远处的阳光,阳光透过树荫在他面前照射出了‘丁达尔效应’,那灰尘在光线中雀跃的飞舞,仿佛预示什么似的…… 忽然! 许朝阳眼中的阳光变色了,变成了血红色,血红色中的灰尘全部变成了头顶钢盔的一米半半! 许朝阳看着他们向前冲锋,看着他们被子弹击倒后,依然近乎病态的高呼着迈动脚步,看见他们冲上了也不知道是谁的阵地,将那块膏药旗插在我国国土上的同一秒! 许朝阳血灌瞳仁!! 第五十五章 打土匪!用架炮轰么?(感谢‘张碧莲\’的打赏!) 炸药包,是一种集中装药的爆破工具。 里边是油纸裹的火药,外边,什么麻布、麻袋片啥都有,在战争年代凡是能拢住里面火药不会导致外泄的物体都可以。 然后用麻绳将其捆住,目的是通过约束来提高爆压与爆速,因为只要不是高敏感度炸药,如果不在一个狭小空间内也很难瞬间爆炸,倒是可以快速燃烧,这也是导火索的制造方式。 将这粉末状炸药打包约束起来就不一样了。 比如手榴弹。 有了容器的约束,炸药的发热速度会大于散热速度,同时,燃烧释放的气体在密闭空间内膨胀后,开始不断为这个空间增压。 假设容器能容纳的气体为‘1’,炸药所产生的气体为‘100’,那爆炸就一定会发生,这就是童蒙写下那一大串公式的通俗解释方式,也就是炸药为什么会爆炸。 还是炸药包冲击波的产生方式。 如果有人记得童年时期的烟花爆竹被点燃后的一声‘砰’的声响,那么,就能理解以上所有原理。 这也是童蒙向余明浩等几个大老粗解释爆炸原理的方式。 …… “二当家!” 山寨里,几间破旧的木屋门外,一个伸着懒腰的男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伸手往裤裆里掏,也不知道在掏什么,在用力挠了几把后,很舒爽的伸起了双臂开始伸懒腰。 只是,这一声二当家给此人叫不高兴了…… 他快步走到那个捆着绑腿的土匪身旁,狠狠一脚踢了出去,紧接着咒骂道:“二当家?” “咋,你要给那個死鬼守灵啊?” “还是你他妈不想在天王山待了?” 土匪被踢了一脚后,满脸委屈的解释:“这不是叫顺嘴儿了么?” 俩人正在说话的间隙,远端山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那巨响如天雷降世,震得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去。 就在此刻,一个物体打空中落下,还有些许烟雾不断从这玩意儿身上缓缓冒出着。 二当家看向了自己身旁五六米处的牛皮纸包,他很想不明白山里如炮般的声响为什么会崩出来这么个东西! 轰! 当烟雾散尽,一团火焰在这个毫不起眼的牛皮纸包内炸开,被麻绳扎得无比紧实的炸药包释放出了难以想象的能量。 二当家被这气流席卷着,哪怕站到了五六米开外,都被吹得面部肉体出现了波浪形抖动、许久没有修剪过的头发更是飘了起来,可下一秒……整个人就已经被彻底吹飞了去。 这气浪的强横程度让木屋脆如薄纸,在气流下被直接撕碎;蒸腾而起的火光,裹挟着黑烟向上翻涌,四散的冲击波在爆炸中心以圆心点向外扩散,瞬间荡起无数烟尘。 嗵! 可山头传来第二声爆炸声后,炸药包却落在了距离刚才爆炸位置偏离了得有四五十米的山寨大门处,这个目标位置的偏离比许朝阳所熟知的信仰射击子弹落点还夸张。 轰! 当再一次能让山摇地动的爆炸声出现时,两个爆炸点就跟两挺机枪商量好了各自的射界一样毫不干涉,但是,这声爆炸声响所带出的气浪,和上一次爆炸所带出的气浪彻底顶了牛,夹在中间原本还有喘息空间的土匪们,被两次爆炸的气浪崩的像个弹力球,在空中来回乱飞。 “秀才,你这玩意儿不行啊,怎么两个同时崩出去的炸药包,还有了先后爆炸顺序?” 童蒙冲着屈勇骂了一嘴,又转头看向了许朝阳:“你闭嘴!连长,你别吊儿郎当的,能不能认真点?你到底会不会使炮!” 正在操控没良心炮的许朝阳回应道:“你懂个屁!这叫紧步兵、松炮兵,稀稀拉拉坦克兵,炮兵要是那么紧张,在压力之下出现了操控失误,所有人都他妈得完蛋!” 还真是这个理。 这就相当于部队里的手雷投掷训练,许朝阳当兵那会儿,班长带着新兵投掷手雷,那都趴耳朵根儿喊,自打有人在紧张之下没将手雷扔出去,落在了安全区,还得让班长拉着,翻进避难掩体之后你再看,那投掷训练场上的班长都跟哄孩子似的,因为你的命在人家手里搁着呢! 炮兵也是一个道理,万一真有那个虎逼,和外国部队似的,把迫击炮炮弹反着给你插进炮筒呢? 这才有了紧步兵、松炮兵、稀稀拉拉坦克兵的说法。 砰! 长长引线燃烧下,第三个炮筒也将炸药包崩飞了出去,那炸药包在空中翻滚着拔高了一百多米再落下时,许朝阳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炸药包都飞到山寨外边去了,在远处的山峦上炸起了无数碎石和滚木,翻倒的树木与碎石,像是古代守山将士扔下来的滚木、雷石,冲着山寨冲杀了过去。原本就被崩得残垣断壁的房屋,在这些玩意儿的冲击下彻底倒塌了。 砰! 第四个。 砰! 第五个…… 当另外两个炸药包飞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尚存一息的土匪,躺在地上被崩的浑身漆黑,于临死之前望着晴朗的天空说了一句:“用得着架炮……轰么……我们……只是……土匪……” 轰! 轰! 第四个炸药包精准的落到了山寨里,可第五个,许朝阳光听见了爆炸声,愣是没照着落点,都不知道那玩意儿在哪爆炸的! 这回他算是明白这‘飞雷炮’为什么被淘汰了,如此无法控制落点的东西,只能用在敌方大规模进攻的战场上,你想用它做精确打击?那还真是老太太跳皮筋,纯扯几把嘚! 下山! 许朝阳端着辽13式79步枪冲下了山坡,打这群被轰炸完的土匪,根本用不上花机关,那就不如省点子弹。 他身后,是按照位置排列的余明浩、刘根儿和屈勇,这几个人踩着许朝阳脚印也冲下了山坡,连个位置都不带错的。 童蒙站在老林子高喊:“那我呢?” 屈勇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句:“老爷们干活,你一个绣花的掺呼个屁?!” 这时候许朝阳没在像之前似的护着童蒙,什么人就得干什么事,伱非让兵工厂的科学家配枪掏敌人老窝去,那这个指挥官也别干了。 第五十六章 战争中的穷人!(感谢‘大战一片石\’兄弟的500打赏!) 许朝阳当然知道自己在‘丁达尔’效应中看到的是什么,他看到的不是幻象,而是自己熟知的历史。 看到这些东西的原因,经由他自己分析,很可能是回到这个时代以后彻底释放了内心的野性,和开始了永无休止的杀人。 对,心理问题。 杀过人的都应该知道,当你亲手结束对方生命的时候,会出现一种‘罪恶感’,许朝阳就杀过人…… 是的,他没参加过战争,但,的确杀过人。 不过,在许朝阳的时代,那种杀人方式,叫执法,而执法的方法,名为‘枪决’。 砰! 端着枪,将辽13式枪托卡在肩部,以贴腮瞄准方式向前突进的许朝阳,于进入被彻底炸毁的山寨后,毫不犹豫的压低枪口解决了一个被炸断大腿,躺在地上连‘哼唧’都有气无力的人。 随后他停下了脚步,拉动枪栓退出了弹壳,与此同时身后的余明浩带队从二号位补向一号位,带领着队伍继续搜索,当其余三个人从他身边经过后,许朝阳已经再次将子弹上膛,举着枪衔接到了四号位。 他还在杀人,还在不停的给自己增压,可许朝阳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会得到解决,就像是自己在部队里第一次出去执行枪决任务一样。 许朝阳明白,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所以他在去执行枪决任务的时候,不停的告诉自己:“就当平时练习打靶就好。” 在这种情况下,许朝阳抵达了行刑现场,临去之前,队里的领导还专门给他们发放了武警的衣服。 当时穿着武警衣服的许朝阳根本就不知道被执行枪决的人是谁,在其背后开枪,哪怕是开完枪了,依然没有任何感觉的回到了车上。 可在回部队之后的那天晚上,许朝阳说什么也睡不着了,杀人的画面一次又一次的在脑海之中呈现,每当困到极限,脑海深处都会传来一声枪响,吓得他立马睁开了眼睛。 后来,队长看见了许朝阳样子,叫来了指导员,指导员发现自己接连不断开导了这小子三天,还没能带着他走出来,许朝阳依然是食不知味,这才将事情上报后,由大队长联系了法院,要来了那人的全部卷宗。 许朝阳看到卷宗上写着,那人是一个因为赌博输了大笔钱财,去亲妹妹家借钱,让妹夫给赶出来的瞬间,拎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杀了人家一家四口时…… 压在胸口的这口气才算是彻底舒缓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杀的是一个畜生,知道自己站在了正义的阳光里,知道这负罪感不应该由自己承担后,浑身上下的疲惫突然袭来。 大队长说,他在那之后足足睡了三十六個小时,而那一刻,许朝阳正在捧着饭盆吃自己打回来的第三份饭,身边的战友却连一盆都没有吃完。 这就是我军的心理治疗方式,在引导无效的情况下,告诉你真相。 如果你能通过,那么你就是合格的,假如你通过不了,部队才会去帮你找真正的心理医生,而‘老特’的臂章,也会永远的离你远去。 嘡! 屈勇的又一声枪响后,许朝阳再次回到了一号位,此时此刻的山寨里,已经安静的吓人了。 许朝阳端着枪在血腥味与火药味交织、爆热烧焦的木材旁边经过时,面前只剩下了一个完整的木屋,就在许朝阳瞧见木屋的窗口处有个顶着狗屁帽子的土匪正探头探脑一瞬间…… 他立即转动了枪口瞄向了那间屋子! 他是永远不会喊‘出来’、‘举起手来’这种话的,因为这是战场,并非解救人质的现场,他只会快速扣动扳机,让眼前的敌人失去一切反击能力。 “别打了,我们投降!” “投降!” 可还不等许朝阳开枪,那间屋子便传来了呼喊声,紧接着,房门打开了…… “都别动!” 余明浩在二号位呼喊道:“先把枪顺着门口扔出来!” 唰。 阳光下,几条枪身斑驳痕迹严重的老旧汉阳造被扔了出来,许朝阳竟然在一把步枪的枪身上发现了枪管外部上的锈。 “双手伸直举高、举过头顶,出来以后趴在地上!” 土匪们高举双手从屋内走了出来,一出门口按着顺序趴在了地面上,害怕的脸都冲着地。 可直至这一秒许朝阳他们几个人都不曾放松,继续举着枪口瞄向屋内。 “谁!谁还在里边!” 余明浩瞅见了里边还有人影,可下一秒,他却放弃了下意识的开枪动作…… 一个女人,一个脑袋上插着枯黄苞米叶的女人,衣衫不整的用手捂着衣服,顺着木屋门口蹭向了墙边。 第二个还是女人,上衣都被扯成了布条,里面棉花都漏出来的女人,披着本该大红,如今已经黑了的花棉袄打里面走了出来; 第三个,是个肚子很大,都快临盆的女人。 这三个女人往出一站,屈勇这个见了娘们都走不动步的人浑身都在颤抖。 举着枪忽然脱离了队伍,冲着地上趴着的土匪扣动了扳机:“我X你死妈!” 砰! 一枪,第一个土匪的脑袋就被直接近距离打碎了,紧接着,剩余的土匪起身就跑。如果投降和反抗是一个结果,谁还会老老实实趴着? “打!” 许朝阳再没有犹豫,冲着一个土匪的后背扣动了扳机——砰! 枪声响起后,子弹从对方前胸穿出,荡出了一蓬血雾。 噗嗵! 尸体直接栽倒。 嘡、嘡。 又是两声枪响,余明浩和刘根儿再次放倒了两名土匪后,屈勇与许朝阳新弹已经上膛,朝着土匪的越来越小的身影,比拼起了准度。 砰!砰! 许朝阳杀的不是土匪,是乌云盖顶之下的恶! 他能接受老百姓不思进取的苟延残喘,可,接受不了穷人都可怜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这群土匪还去榨取人家仅存的唯一价值。 那几个女人中,就没有一个衣褶光鲜、一看就是流落风尘的,全是手背漆黑、皮肤粗糙,一瞅就是从小干活的。 人家都这样了,你们这群王八艹的,还在人家身上发泄兽欲? “大哥!” 屈勇咧着嘴回头看向了许朝阳,那脸上的苦,远超黄莲。 一个习惯了花钱去女人身上寻找快乐的人都能露出这种表情时,许朝阳实在是不忍责怪自己兄弟…… 他扭过了头,走向了身旁的尸体,从尸体上拔下裤子后,冲那些女人扔了过去。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上辈子在短视频中听过的那句话,假如屎开始值钱,资本会让你失去拥有屁眼的权力,无论是用金钱还是武力。 第五十七章 回不去了(感谢‘先生你有两张王牌\’500打赏) 破落的山寨里,一块块破损的木材被搭成了火架,一具具尸体按照每排四个的规格摆放,当夜幕降临,四个火架同时被点燃,宛如篝火一般,将许朝阳等人围绕在了中间。 呼。 焚烧起的尸油滴落那一刻,其中一个火架上的火焰陡然升起,木柴被燃烧出的‘噼啪’声响中,许朝阳坐在一块木桩上,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们,回家吧,天亮以后,我让人送你们下山。” 哗啦。 十几块银元被许朝阳拿了出来,在火光中,递给了身旁的女人。 这是他们几个从尸体上搜出来的最新收获。 从下午开始便看着这群男人收拾尸体,到现在才穿上土匪棉裤的女人,望着递过来钱的陌生男人,突然低下了头,啜泣而哭。 “吭、吭……啊~~” 哭泣的声音仿佛会传染一般,令所有女人全都陷入了悲伤情绪,这些女人有从木屋内走出的、有始终藏在木屋里不敢动的,一共六个,其中还有一個马上就要临盆的。 她们一哭,倒给屈勇哭慌了,露出了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说出了最关心的话:“嚎啥啊,我大哥是让你们天亮下山,不是留下你们做小,能回家了,听明白没?” 最先哭出来的那个女人回应道:“回不去了……” 余明浩这个尚未经人事的小伙子问了一句:“咋回不去?这不给你们钱了么?” 许朝阳一把摁在了余明浩的手上,没让他继续往下问。 余明浩不懂,他总不能不懂吧? 凡是让土匪抓走的女人,哪怕是有钱人家的女人,再回去时,也免不了被人戳脊梁骨,那满村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这可不是许朝阳那个时代,起码那时候被造了黄谣你还能起诉,起码在心理上可以得到安慰,这年月?你得挺着,但凡敢回应一句,都有人指着你鼻子骂你不守妇道,还得有人说:“那土匪怎么不绑别人的女人,专门绑你!” 其余各种难听的话会如同山呼海啸般袭来,哪怕你因为这些事情上了吊,都得有人骂你:“看,是她自己亏心了吧?要不死什么啊!” “那伱们打算怎么办?” 许朝阳多一句话都没问,看着这些女人。 所有的女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其中一个女人若有所思的转过头看向了许朝阳:“大当家的,不然,就把我们留下吧……”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好似蚊虫,细不可闻。 话中蕴含的是什么意思,已经不用考究了。 另外一个女人躲避着火光,像是躲在黑暗的世界里才能说出这些话似的:“你们都是大老爷们,平日里洗洗涮涮什么的,也得有人照顾,到了下晚黑儿……也得有人……陪……” 这个是世道…… 这个狗艹的世道…… 这个民智未开、遭了天谴的世道,开始逼良为娼了,因为‘娼’能活下去。 许朝阳陷入了沉默,他是个武将,你让他带兵打仗、抢夺阵地,他会;坚守阵地,死战不退,他也会,他向往的就是马革裹尸; 可你要给他一群娘们,他还真不会了! 这玩意儿该怎么安排啊? “大哥!” “闭嘴!” 屈勇冲着许朝阳喊出‘大哥’那两个字儿的时候,除了许朝阳,其余三个人连童蒙一起呵斥着屈勇。 许朝阳只能婉拒着说了一句:“我们这是成山立绺子,不是搭戏班子唱戏……”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女人反驳道:“立绺子不要女人?” 刘根儿实在憋不住了,回应道:“我们得打仗,我们大哥恨日本子,指不定哪天就和日本子干起来了,你们这些女人……” 他也不叫连长了,统一改成了江湖称呼。 呼。 火架上的火焰再次抖动蒸腾而起,像是在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打破了宁静。 女人。 在战争之中会迅速失去了自己的地位,更何况这原本就是个女人没什么地位的时代。 “大哥……我们也跟着你们打鬼子吧?” “你们教我们打枪、我们跟着你们上战场,只要别让我们回去,怎么都行。” “怎么都行……” 余明浩、刘根儿、屈勇、童蒙四个人同时看向了许朝阳,那些女人好像也知道谁是大小王似的,看了过来,当所有目光都聚集到许朝阳身上,他这才缓缓说了一句:“明儿再说,先,休息。” 优柔寡断? 或许是。 可许朝阳考虑的不是人道,是最残酷的战争! 如果有一天,自己这伙人和鬼子打出了名号,他们这些爷们是把家人都送走了,那这些女人呢? 日本人抓了这群女人的家里人站在山下,那时候怎么办? 到时候阵地上一片哭哭啼啼的声音,还谈什么军心! 许朝阳不是瞧不起女人,但战场就是战场。 几个女人转身走进了木屋,呿呿咕咕的不知道嘀咕着什么,许朝阳却在这时候起身说了一句:“咱们来这儿的时候,那条小河沟还记着不?” 屈勇纳闷的问道:“记着,咋?” “洗澡。” 四个人全懵了。 “大哥,你要当新郎官啊?” 啪! 许朝阳气的,大巴掌直接拍在了屈勇的脑门上:“自己刚搬完尸体不知道啊?这些土匪身上有什么病,你明白还是我明白?” “给你招上了,你会治还是我会治?” “都给老子记清楚了,从今儿开始,不光今天得洗澡,每三天必须洗一次,而且每天得洗脸、刷牙、洗脚。” 刘根儿来了一句:“大哥,我就不用了吧?我火命,怕水!” “少废话,你那鞋往下一脱,身边都没法待人,别说你怕水,你就算是遇水即溶,也得洗去。” 许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个人卫生在战争中有多重要,可自从有了这个窝开始,他必须得将规矩立起来。 洗脚、洗澡、个人卫生这些东西能够让人在受伤之后更快恢复,也能让山寨里人多起来时,尽量减少非战斗减员。 “走吧。” 童蒙第一个站了起来。 许朝阳却没那么着急的回应道:“等会儿。” “这还等什么?” “等这些尸体烧完的,都收拾了一起去。” 第五十八章 匕首操(感谢‘G梦行’再次500打赏!) “匕首操,虽说有‘八动’,但动作精髓却只有两个,这两个动作精髓分别为‘格挡与击杀’……” 清晨,阳光明媚,山寨内倒塌的房屋还没来得及处理,许朝阳掂着手里的刺刀,已经开始了另外一轮训练,这一轮,练的是近战。 他打算日后给手下人每人都配备一把匕首,等打急眼了、拼刺刀的时候用。 那既然都已经到了拼刺刀的地步了,万一手中的枪械脱手,匕首也就成了唯一的保命家伙,不会使还行? 这时候,许朝阳想起了在部队时,日常训练的‘匕首操’,对,就是电视机镜头里看见那些军人所演练的那种。 那么,匕首操对拼刺刀有什么好处呢? 很简单,匕首比刺刀更近,使用匕首的时候,你得想方设法贴近对方,这就不能胆怯。 一旦明白了这个道理,再教拼刺刀的时候,手底下这群人就会明白,只要你和敌人面对面了,手握刺刀的日本子顶天也就能给你一拳而已,而你,却是货真价实的扎了他一刀。 许朝阳一伸手,解开了上衣,当坚实的肌肉彻底暴露在阳光下,这才向手底下人解析道:“我现在告诉你们人体的关键部位都在哪,哪挨了一下就会瞬间失去战斗力,然后……” 他和其他人教匕首操的时候不太一样,部队里其他班长教这套动作时,基本上就会要求你死记硬背、让你动作标准。 许朝阳不介,先告诉你人体重要部位在哪,再告诉你‘匕首操’每一‘动’都是冲着哪下手的,那么,理解了这些之后,无论对手体型高大与矮小,你都知道该如何应对。 唰、唰、唰。 许朝阳正将手指指向了自己的心脏,刚要解析匕首操的第一个动作就是通过格挡之后,用匕首的刀尖去砸击对方心窝时,山寨内那间由女人住的木屋里,几个女人跑了出来。 她们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按照大小個排序顺着余明浩身后的位置另起了一排,十分严肃的站在了那儿,就连那个孕妇,都扶着肚子,站在了队尾。 “你们这是干嘛?”余明浩回头问了一句。 刘根儿接话道:“我们这是训练,别捣乱。” “谁捣乱?我们也要训练!” 屈勇回头说道:“你们知道啥是匕首操?这是玩命的买卖!” “连啥是八动都不明白,这不是胡来么?我看伱们是扒拉不动。”说完,转回头自己笑得可开心了:“哈哈哈哈……”好像是取得了一场胜利。 “大当家的!”一个女人在后排冲着许朝阳喊了一句:“他,羞辱俺!” 听见这个‘俺’字,许朝阳差不多就已经明白这个女人的身份了,估摸着家里曾是闯关东过来的,这会儿口音还没改过来呢。 可许朝阳脸上一点怜惜女人的表情都没有:“羞辱你了,怎么着呢?” 他真是一点理都不讲:“以后要是端起了枪,人家冲着你开火、架炮轰你,你也喊我给你解决啊?” 那女人都不等委屈,许朝阳立即看向了屈勇:“你跟你妈、你姐、你妹子,也动不动就扒拉这个、扒拉那个的?” “大哥……”屈勇不好意思的笑着。 “我问你,你和你娘是不是也这么开玩笑!” 屈勇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全都收了起来,乖乖的闭上了嘴了。 “俯卧撑,五十!” 唰。 头排这几个男的,全都趴在了地上,余明浩生气的骂道:“就你嘴碎!” 许朝阳在其他人做俯卧撑的时候,看向了那几个女人,这才张嘴:“这是绺子,在绺子里,女人要留在男人的世界,你觉着这些东西少得了么?” “我们约束他们当面不说,我能不能约束他们背后不说?” “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也说,男人讨论女人、女人讨论男人,如果这也叫个事,你还没有处理能力,那就别留在这儿。” 许朝阳不想这么狠,也不是在故意排挤谁,但是一群女人留在男人的世界里,这就是必须要经历的。 他也趴在了地上,刚做了一个俯卧撑就抬头看向了那群女人:“你们又不想留下了?” 几个女人好像是听懂了一般,全都按照许朝阳的模样趴在了地上,当那个孕妇也要往下矮身子的时候,许朝阳这才说了一句:“孕妇不用。” 那女人好像还挺倔强,不想丢脸似的:“我……” “我说孕妇不用参加训练,服从命令!” “一!” 许朝阳把数刚喊出来,余明浩当场就傻了:“大哥,我都做到二十了?” “二!” 许朝阳连理都不理他,更没有许诺给那些女人任何特权,带着所有人趴在地上将俯卧撑做了下去,哪怕亲眼看着有两个女的最后已经支撑不住身体,还是那么爱搭不理。 尊重? 对不起,在许朝阳手底下,没有这东西存在,这东西得你练好了本事之后,自己去战场上和敌人讨。 你想拿部队当你爹妈,想要凭借血脉亲情或者撒娇换取尊重? 不好意思,那你可能是来错地方了! “四十九!” 许朝阳故意趴在地上喊出这个数后,好半天都不起来,眼看着那些女人一次又一次撑不住身体的趴下,连余明浩都支撑着身体开始打晃了,才喊了一声:“五十!” 等他再起身,周围没动静了。 屈勇累得满脸通红,在那儿不停喘粗气;刘根儿闭着嘴‘哼哧、哼哧’的像头牛;余明浩甩着发酸的胳膊;唯独童蒙不一样,这个秀才趴地上到现在还没起来呢…… “哎……呼、呼……别装死……呼、呼。” 刘根儿喘着粗气踢了秀才一脚说道:“一会连累老子再挨罚,训练结束了,我他妈真揍你啊!” 噌。 童蒙听见这句话比许朝阳的命令都好使,他到现在都记着在篝火旁,刘根儿扥出刀来要扎人的画面。 “匕首操,震脚时双点启动……哈!” 继续讲解匕首操的许朝阳做这套动作根本就不用想,宛如融入到了自己的血液里一般,举手投足间就能用出来,这是对年军旅生涯的习惯…… “你,震脚用力!” “你,扭身幅度不够!” “你他妈是不是找不到心脏在哪!!!” 许朝阳不管男女,只要动作不到位张嘴就骂,可直到这一刻,他也没想明白,到底该如何处理这些女人。 第五十九章 我杀了你!(感谢‘巍子哥\’500打赏) “手端平!” “腰拔直!” “心里放松、习惯自己的呼吸节奏!” 山寨里,新建起来的木屋矗立在原本炸毁房屋的位置,散发着木头破开之后的木香,房屋前,连男带女十个人分别端着枪械,正练习着站姿下的贴腮瞄准。 以往许朝阳在部队的时候,端枪练习稳定性都是往枪上挂水壶,这回他没地方找水壶去了,只能找大小不一的石头用麻绳捆好之后吊在枪上。 这就导致一整排本该整齐的枪械大部分都在上下不停晃动,每一个端着枪的人,都一脑门子汗的重重喘息着。 只有许朝阳,只有他一个人挂了一块最大个儿的石头丝毫不动。 他额头上也有汗,手臂肌肉上也发酸,可他必须比其他人能挺,因为他是老大。 “坚持住!” 许朝阳连安慰自己带劝其他人的喊了一嗓子后,身边的屈勇回应了一句:“挺……不住了……” 屈勇面部扭曲得满脸褶皱的皮肤上有新被人挠出来的伤口,汗珠子落下时,汗水流过伤口疼得他直挤眼睛,他都成了这样,那些女人更可想而知。 她们的发丝贴在面颊上被汗水浸透,身上本属于土匪的棉衣里直往外冒热气,可即便硬挺到手抖哆嗦了,依然没有一个人放弃! 这都源于最近发生的一切…… …… 昨夜,盖了一下午木屋的男人们,累得呼噜声阵阵,问题是这群女人却睡得不踏实了。 “二姐,你说大当家的今儿晚上……”她说的话很明显,无论男女都能听懂,这才没有说完。 “花儿,咱没得选。” 这是一种无奈,是一种被迫接受,她们的意思是,要是许朝阳真兽性大发了,那也就只能认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 反正都已经让土匪不当人了,起码这個大当家还拿她们当人…… 反正也不是姑娘了…… 反正天已经黑了。 这些女人不知道在心里说了多少个反正,最终的意思,都是‘认命了’。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就是这点事么? 今天训练时,大当家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啪嗒。 门外不知道传来了什么声响,屋子里的女人集体抬起了头,她们开始恐惧、开始害怕,脑子里浮现出的都是曾经被土匪一巴掌抡倒后,完全不拿她们当人的画面。 可直到天明,山寨里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种感觉,让这群女人都觉着诧异。 清晨,被称为二姐的女人一宿没睡,怯生生走出木屋那一刻,天刚蒙蒙亮,而许朝阳他们新盖起来的木屋里,依然呼噜声不断…… “二姐,你说大当家的……不能是不好使吧?” 花儿从木屋里走出来时,完全无法相信昨天晚上的夜可以如此平静,纳闷的说了一句,这才听见了营房里传来的抱怨声。 “耗子,你说大哥怎么想的?那么多女的呢,一人分一个都完全够分……” “闭上你臭嘴,要是因为你再挨罚,我他妈跟你玩命,我到现在手还酸呢!” 两句话说完,一个无比有气度的声音传了过来:“都这么有精神是吧?都不想睡觉了是吧?” “全体起床,绕山跑,最后一个出屋的,今天训练量加倍。” “我艹!” 紧接着,这群女人眼看着一群刚提上裤子的男人,光着膀子、拎起衣服就从屋里狂奔了出来,这群活兽撒开丫子冲出山寨,连枪都来不及拿便跑了出去。 许朝阳是最后一个出屋的,慢慢悠悠的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正好看见几个女人站在木屋前,这活兽不分男女‘嗷’就一嗓子:“绕山跑!跑步,不会啊!” 这许朝阳,似乎和她们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不惦记扒他们衣服,无论是强迫的还是好言好语;他凶自己这群女人就和凶那群男人一样,没有道理可讲,甚至平时连多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可就是能让人觉察出,那种连休息时间都离自己这群女人很远、视线都不扫过来一眼的尊重。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一视同仁的尊重。 就比如说那个叫屈勇跑步时再次嘴贱,坏笑着冲着她们说了一句:“哎,屁股最大那个,人家都说屁股大生儿子,是不是真的?” 他说的是花儿,一个骨架很大却被硬生生饿瘦的女人。 这时候许朝阳故意减速,落到了花儿旁边,都不看她的说了一嘴:“骂他。” 花儿都懵了,这个大当家的,竟然让自己这个女人去骂他兄弟…… 就在这个瞬间,许朝阳迈步冲了出去:“骂人都不敢的废物!” “你这样的,挨熊了也是活该。” 二姐当时就不乐意了,连许朝阳带屈勇一块骂道:“当家的,没你这么说话的,我们是女人……” 许朝阳回过头看向她:“战场上只有活人和死人!”他很认真,表情变得极其恶劣。 二姐反驳道:“我们又不上战场。” “放屁!” 许朝阳扭头就骂:“只要你们想留在山寨里,就得拿起枪,如果你想让屈勇这个犊子闭死了那张臭嘴,就得有敢用枪崩他的胆子!” “既不上战场、还想让我们这群靠玩命活着的男人尊重你们,凭什么?你要是光会洗衣服做饭,老子凭什么敢把后背交给伱们?” 突然间,整个队伍在许朝阳的咒骂中都停下了脚步,二姐像是要和许朝阳顶牛似的脱离了队伍,这时候徐明浩还在劝许朝阳:“连长,算了……和一群娘们置什么气?” 二姐此刻出现在了许朝阳面前,瞪着眼珠子:“这是你说的!” 许朝阳回应道:“对,就是我说的。” 余明浩:“得,拿我说的话又当放屁了。” 下一秒,二姐转身一把就抓向了屈勇的鸡窝头,整张脸扭曲喊了一句:“我X你妈!” 咔! 这娘们太虎,趁着屈勇不注意,将他上半身拉低以后,抱着屈勇脑袋使劲往下压,头发都生生给拽下来一把。俩人随即一起摔倒,她眼看着屈勇要挣脱,这才冲着其他女人喊了一嗓子:“揍他!” 那群女人依然没一个人敢动,许朝阳冰冷的目光扫视向所有人,大喊:“揍他!” 接下来,那帮女人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彻底疯了,集体冲了过去,对着屈勇连抓带挠,还有一个女人像打情骂俏似的,抡起左手拳头轻飘飘的往屈勇身上砸…… 屈勇就跟让人打舒服了一样,用双手护住了脑袋一根劲儿喊:“别闹,哎,别闹!” 问题是,这群女人没人和他闹,直到一个女人回头看见了屈勇在滚动中,掉落在地上那把从不离身的腿叉子,回手便握住刀柄,双手持刀将其高高举起,屈勇才真的知道怕。 “哎!” “哎!” 屈勇接连的呼喊二姐已经听不见了,她脑子全是被人欺负时的画面。 她记着土匪是怎么糟蹋自己的,还记得土匪在糟蹋自己的时候说出的那句:“小浪蹄子,性子还挺野!” 当时的她已经被打迷糊了,眼睛肿得只能看见一条缝,那时候二姐就只想手里有把刀,无论是捅向对方还是扎向自己都行。 “我他妈杀了你!” “我他妈杀了你!!!” 唰,刀落。 第六十章 男人,其实也挺奇怪(感谢‘伤感且边路61’的466打赏) 屈勇的爆发力很强,情急之下哪怕让两个女人骑在了身上,依然能翘起半边身子向一侧翻滚出去。 噗! 同一秒,刀尖直接插进了被积雪融化所完全打湿的土里,直没刀柄! “大哥,她他妈真扎我!” 屈勇的叫骂声喊出来,才带着满脸愤怒的要起身,而此刻,骑在他身上的那些女人,都害怕的在向后退。 她们以为,许朝阳一定会为了他兄弟,崩了二姐,就连二姐都跟刚反应过来似的,颤抖着松开了直到现在还握着刀柄的手,仰起头来看着许朝阳说了句:“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许朝阳当然没听她解释,就这么蹲在了二姐旁边,冲着屈勇说了声:“来,现在你再嘴巴啷叽的来一句。” 屈勇傻了。 二姐傻了。 但,所有女人都没有听到任何‘脏话’从屈勇嘴里往外崩。 许朝阳在什么都没教她们的情况下,似乎让这些女人明白了一些道理,一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道理。 这时候,许朝阳起身将屈勇拉起来,拍打着对方身上的尘土说道:“你是我兄弟,亲兄弟,命给你都行,可你他妈不能让你大哥毁了名声!” “你要是真和这群老娘们处好了,非她们谁不娶了,人家也愿意嫁……大哥给你大操大办,就算是你要冈村宁次的脑袋当贺礼,哥豁出命去,给你办。” “可你再拿这群已经没了清白的女人找乐……”许朝阳猛的往外推了他一把:“你就给我滚!” 他的愤怒和决绝全都写在了脸上,彻底印在了所有看过来的女人心里。 许朝阳从没禁止过屈勇找女人,也没禁止过他欺负秀才童蒙,唯独这一回,所有人都好像觉着,他变了。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 “绕山跑结束了嘛?” “动!” 许朝阳不再搭理屈勇,到了余明浩身边抬腿就是一脚踢了过去。 余明浩委屈的:“真没我啥事……” “我他妈让伱动!” 没招了,余明浩只能扭头继续向前跑,许朝阳再转头,所有女人都不用他喊了,一个个全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忘了拍,赶紧跟了上去。 于是,山林间只剩下了许朝阳、屈勇,和俩人中间插入土里的腿叉子。 两人目光对视,许朝阳瞪着眼珠子问了一句:“咋的,大哥骂你两句不行啊?” 屈勇不说话,眼神颤抖着看向了许朝阳。 那一秒,许朝阳处理问题的方式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好像一股火冲上来了,左右看了一眼,捡起一根木棍,叫骂着:“你他妈的……” 嗖! 屈勇就像是马上要挨亲爹揍的孩子一样,扭头就跑。 这时,许朝阳才在没人看见的山路上露出笑容,弯腰拔起了地上的刀。 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兄弟解释;可他心里明白,知道如果现阶段不管住了,那山寨就真成了绺子。 他要的是一群野兽,不是毁在女人裤裆里的江湖人…… 他要的是一支拉出去就能让鬼子哭爹喊娘的队伍,哪怕,现而今这支队伍还没有几个人。 许朝阳拎着腿叉子追了上去,这一路上,整支队伍连男带女再没有一个出声的,只是沉默的跑着。 可那些女人却在每跑动几步中,会抬起头看向许朝阳的后背。 她们没经历过这样的事,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事,在这個时代的女人面对任何调侃和侵害时,本能的反应只是躲,否则,就会被人骂不守妇道。 她们能怎么办? 从没有人告诉这群女人,可以反击,也从没有人觉着她们拿起刀刺向侮辱自己的人,是对的;以往的经验是,一旦在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幸,那一定是女人的错,会被千夫所指,会让所有人都觉着你浪荡。 “都把枪端稳了!” 山寨里,那些若有所思的女人们即便已经精疲力尽了,可没有许朝阳的吩咐还是没人放下枪,因为在跑山回来的时候,他说了这样一句话:“现在你们有资格拿枪了。” 资格。 这样一句明显是在说男女不对等的话,在这群女人耳朵里听起来是那么好听。 宛如她们在绺子里滚了一圈,弄得满身泥泞后,又被许朝阳催促着去洗刷了干净,好像,又是个人了。 “放!” 当这个字在山寨里被喊出来,所有人都坐在了地上,二姐却在这时候,从所有姐妹脸上看见了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 就像是,她们也是有人护着的人了…… 二姐笑了。 在许朝阳那句:“今天上午训练结束……”中,主动起身,去院子里架火做饭。 这一次,她们不再是被土匪逼着劳作,更不会有人怕她们逃跑,哪怕大冬天的,也让她们光着两条腿,不给裤子。 “二姐,我帮你啊!” 花儿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走了过去。 二姐很开心的在花儿蹲到身旁帮着捡柴伙时,用肩膀撞了她一样:“你还是帮你们秀才去吧,刚才我瞧着你都瞄人家好几眼了……” “哎呀,二姐~!” 屈勇就跟可算抓住了这群娘们的短儿,一下就从地上凑到了许朝阳旁边:“大哥,那群娘们调戏咱们家童蒙!” 周围的一般大老爷们先是一愣,紧接着‘轰’一声算是彻底笑开了! 这一顿乐,像是给哥俩之间的隔膜、不快,全都乐化了一样,屈勇很认真的在所有人的笑声中,又说了一嘴:“你们聋啊,没听见啊!”那时的他,宛如在笑声中孤立无援。 此刻,许朝阳坐在地上伸出双手抱住了屈勇的脑袋,拿自己额头顶在他额头上,笑得嘴上直往外冒沫子的说了一句:“我的傻兄弟唉……” 就这一个动作,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被顶着脑门的屈勇愣是将脸上的错愕化开了、嘴角也翘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也不知道刚才心里还对许朝阳有那么一点点不理解的意图怎么都消失了。 就像是常年闹别扭的两个男人,在别人的话语中都快骂的撅祖坟了,这时候你要给他俩拉个群,他俩都能给房盖顶开,可一旦见了面,没准就是噗嗤一笑。 男人,其实也挺奇怪。 第六十一章 日子没法过了,太焦虑了!(感谢‘笨ben笨’千赏!) “连长,咱日子快没法过了。” 当又一次训练结束时,童蒙从被炸毁的木屋里,往外一箱一箱的清点着弹药。 山寨里老汉阳造的子弹与老套筒、辽13式、捷克式通用,都是7.92尖头弹,可最恨人的地方在于,这些弹药箱上都用白油漆写着‘东北兵工厂’的字样。 也就是说,许朝阳他们为了抗日钻老林子、打鬼子的时候没弹药的时候,土匪已经从日本人手里接收了武器资源,拿得,还是奉天兵工厂的残留物资在作恶。 多恨人? 打鬼子的人手里没子弹,欺负老百姓的人,手里子弹论箱积攒。 许朝阳打开了一个弹药箱,拿起了棕色的子弹盒,看着上面‘七九’下写‘二十發’的字体牙根恨得直痒痒。 “说说,怎么回事。” 童蒙将所有弹药箱都打开说道:“咱们擅长使用的花机关弹夹,平均分配之后,差不多一个人能分到一个半左右的子弹数量;而天王山山寨里现存的子弹,大多数都是7.92子弹,其中圆头弹六百四十发,尖头弹约一千两百发。” “尖头弹得优先供应给捷克式,实际上咱们步枪子弹能使用的数量只有六百四,可咱们却有十个人,平均下来,每人也就六十四发。” “如果子弹不优先供应给捷克式,他们还能凭借步枪应战,但这会让我们损失一个火力点。” 许朝阳没等说话,童蒙继续说道:“至于咱们手里那挺92式,算是彻底哑火了,整個山寨里并没有哪怕一颗6.5子弹,无论是东北兵工厂产的,还是日产,如今野鸡脖子的备弹只剩下了半个弹板,嗯,大半个。” “可那玩意儿是机枪!” “另外我还在山寨里找到了这个。” 碰! 童蒙又掀开了一个弹药箱,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全是手榴弹,弹药箱上同样写着‘东北兵工厂’的字样。 小鬼子肯把这些东西发放给伪军及周边投降的土匪,一则是弹药口径和他们的制式武器不同、二则是这些东西和鬼子现有武器对比太过落后,与其变卖换钱,倒不如将投降的人彻底武装起来。 也就是说,投日的这帮玩意儿最先获得的并非是荣华富贵,而是打向自己人的子弹。 “别的还有什么?” 许朝阳若有所思的问着,因为他无法在这个问题上做任何解释,这是张小个子的种给全国人挖下的天坑,无法回避。 “手榴弹,两箱……” 许朝阳慢慢的把脑袋扭了过去:“还真是个富家少爷啊?” 童蒙没理解的问道:“连长,您说啥?” “这叫日子快没法过了?” 许朝阳想起了在军博馆时候看过的历史,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人小队在拥有如此多弹药和整整两箱东北兵工厂仿苏制手榴弹的情况下,还叫日子没法过了,那你让以后抗联的人怎么活? “不是,我们的弹药数量,要是碰到小型遭遇战,是可以打的,但是,要是还和那天抢皇纲似的,我焦虑!” 童蒙默默低下了头,好像这话说的他都亏心。 许朝阳明白了,童蒙这是亲眼看见了那天的战斗,觉着自己握住机枪,将子弹倾斜出去的过瘾当成了日常…… “那能一样么?”许朝阳反问:“上次,是咱们从鬼子手里抢回来的机枪阵地,消耗的是鬼子的弹药,可不使劲儿祸害么?” “这是咱自己家的!” “还有,如今咱们能参战的人数,还是四个,所以,弹药只需要按照四人量分配,如果有剩余,剩余中的少量作为那些女人的日常训练,剩余中其他的部分,才是她们作战时的配给。” “你还真指着这些女人和咱们一起上战场啊?” 许朝阳训了童蒙一顿,这才张开嘴问:“炸药包还剩下多少?” “十四个。” 毫不夸张的说,许朝阳这些弹药,和武器,放在最艰苦的时代里,那些先贤们够装备一个排了,这都属于阔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童蒙刚要说话,抬起头的一瞬间却瞪大了眼睛。 …… 南岗。 刘家。 “刘桑,关于9毫米子弹的事情,你有没有听到任何风吹草动?” 心心念念想要离开东北,却因为关内局势不稳不敢一个人走的刘大撇子没等来许朝阳,却把日本人给等来了。 眼下,穿着屎黄色军装的日本人就站在他面前,而且院子里站满了日本兵。 他得庆幸,庆幸这个年月没有许朝阳所知道‘监控’,庆幸在没有‘监控’的时代里,即便是日本人也只能通过蛛丝马迹去调查一些事情,否则,谈话很可能就得换个地方。 “9毫米子弹?” “太君,我这人……您知道,我哪懂这个啊。” 穿屎黄色军装,腰上挎着佩刀的日本人伸手在军装口袋里掏出一颗金黄色的子弹,抬手递到了刘大撇子面前:“这就是9毫米子弹,天王山送往冰城、准备运至新京的贺礼,就是让使用这种武器的人给劫走了。” “他们杀了很多我们的人,最关键的是,这种子弹在你所管辖的许家窝棚也出现过!” 刘大撇子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太明白该怎么应付这种场合,马上假装才想起来似的看向了日本人:“太君,您说的,是许家窝棚里,土匪抢劫余家大院的事吧?” “这事我上报了啊,报给南岗警察署了,不信您给南岗警察署署长叫来,那儿指定有我的登记!” 这日本子是带着答案来问问题的,就是要试探刘大撇子是否说真话! “不光这件事我上报了,牡丹江警察署的人踩进了我的地盘,冲着许家窝棚的许汉山一家下手的事,我也上报了,给人家房子都炸塌了!现在人家都被吓跑了,不敢在许家窝棚住了,到今天我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您说,这叫什么事啊!” “好好的许家窝棚保险队,愣是让警察给吓跑了,多让人寒心,那许家窝棚的保险队可是唯一敢跟土匪对着干的……” 日本人的表情缓和了很多,可听到最后一句,立即又紧绷了起来。 “哪儿的土匪?”日本人如此问道。 “天王山嘛……”刘大撇子恍然大悟一般说道:“能不能是天王山土匪在使用这种子弹?” “不可能!他们的子弹,是……”日本人没有往下说完:“刚才你说,许家窝棚的保险队,敢和天王山的土匪对抗,这件事你还上报了?” 刘大撇子太过精明,马上满脸愁思:“我也琢磨呢,一个保险队的人,敢打土匪,这……说不过去啊。我还专门看了花名册,上边写明了许家窝棚保险队有一伙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奉军,那是关地保和宪兵队汇报过,得到了审批后才使用的,人家手续齐全,我也没法多问不是。” “那为什么余家的人和许家的人在一夜之间,都从冰城地面上,消失了?” 刘大撇子叹息了一声:“这,您让我咋说啊,很多人还是不理解大东亚共荣这件事,加上土匪扰乱地方治安,牡丹江警察署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冲着许家开枪,这事放在谁身上谁也不敢继续待了……”说话间,刘大撇子低着头,不断往上挑动眼皮,他不是在替许朝阳打掩护,他是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感谢你的配合,你是我们蝗军的朋友!” 说罢,日本子转身就走。 刘大撇子一路往出送一路说道:“您慢走啊……太君,对了,前两天我亲戚来串门这事,用专程去警察署登记不?” 日本人的军车开走那一刻,刘大撇子满脑袋都是汗! 第六十二章 你问问溥仪啊!(感谢‘杜甫爱读书\’打赏) “宫本少佐!” 余家大院,日本军官宫本义雄再次踏入这里,他视野中的斑驳墙壁有些不一样了。 墙上的弹孔插入方向,可以证实开枪者的射击角度,通过这个设计角度,他能轻易判定射击者的方位。等宫本义雄让手底下人站在了那些射击位置,他马上就开始觉着这些人不简单了! 因为这些人从瞄准到射击,始终都在十分刻意的控制着自己的射界,这不可能是奉军的训练水平。 他见过太多在战场上陷入疯狂的战士胡乱开枪了,甚至很多刚入伍的日军都没有这群人在余家大院中的镇定! 甚至,他想起了自己从日本陆军学院毕业后,前往德国学习的日子…… 那时候德国有一种非常先进的理念,就是用一支经过特殊训练的战斗小队直接摧毁地方指挥部来获取大规模的胜利…… 如今日本也已经开始了对这种特殊作战小队的培训,还美其名曰‘特况挺进队’,这也是近两年才出现的情况,奉军怎么可能比日军还要先进? 他想不通,哪怕在震惊中走遍了空无一人的余家大院,也依然想不通! 随后,他又带着手下去了许家窝棚,在老许家,更是看到了令自己难以置信的一幕。 这应该是一个人面对牡丹江警察署那群人的对抗,或许是一个人……因为宫本义雄并不确定一个人怎么能在两间屋子、一间厨房内打出多人镇守的效果。 他还看见了三八式步枪穿透窗框击中敌人的情况,这起码得是对武器了解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明白辽13式与三八式的具体区别。 奉军中,居然还有熟悉日军制式装备的军官,还是低阶军官…… 此人,竟然还是亲日的保险队! 可他为什么要去抢天王山送出来的皇纲? 宫本义雄好像有点弄明白了,他觉着应该是许大马棒派人来搞风搞雨之后,这个原本已经愿意在日军手下安分守己的家伙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这才钻进了山林,化身为野兽…… 你们这群人啊,是不是都忘了土肥圆将军的忠告? 将军说:“想要征服这個民族,就不能让他们绝望,要给他们吃,但别给他们吃饱;要让他们能活下去,却别让他们活的太舒服。” “我们只需要将投靠过来的人,衣褶光鲜的展示在这群人面前,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在饥饿中投奔我们……” “他们会为了获得更好的人生而忘记一切,会为了身边人的幸福弯曲脊梁鞠躬,会为了能在同民族人面前显得出类拔萃,将这些都解释成,成功者不惧怕流言蜚语!” 你们都忘了,都他妈的忘了! 这么一个人才,你们竟然不给他们最好的生活条件当成展示品,许大马棒,你这个废物!! 宫本义雄在心里骂了许久后扭过了头:“你,过来!” 一名日本兵凑了过去:“嗨!” “马上去南岗告诉刘大撇子,让他无论动用自己的江湖势力也好、花钱购买消息也罢,我要在三天之内知道这伙人是否还在冰城管辖范围之内。” “否则,我会换一个人交朋友,毕竟,我没有搭理死人的爱好。” “是!” 日本兵离开了,而宫本义雄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墙壁,慢慢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阴狠。 …… 山寨外,刘大撇子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山寨门前,拄着双腿不停的大口大口喘息。 下一秒,他身后的刘根儿走了过来:“连长,真不是我站哨不认真啊,是这个货说有关于小鬼子的消息。” “你怎么来了?” 许朝阳转过身,看向了正在喘粗气的刘大撇子,惊讶的走了过去。 “哈……哈……别提了……” 刘大撇子好不容易把这口气儿喘匀,张嘴说道:“朝阳兄弟,你得马上安排我离开,要不然,你都对不起我豁出一家老小性命给你送消息的勇气。” 许朝阳呢喃自语道:“这日本人,反应过来了?” 刘大撇子瞬间拔直了身体:“能反应不过来么?” 他伸出手颤抖着指向院内的几个人:“你们呐,太过了!” “不光打垮了日本子的先头部队,还敢抢人家车,抢车你们倒是走啊?在人家车队面前扭着腚晃悠,生怕别人看不见你们是吧?” “这不给日本人打激了么!” “那家伙,一去我那儿,直接给9毫米子弹掏出来了,9毫米!” “伱们使那花机关的子弹!” 刘大撇子摆了摆手:“南岗我是不待了,爱谁待谁待吧,你赶紧着,给我送走。我也不管你是谁的人了,你们不是有组织么,那就给我送出东北,只要进了京城,咱们就算两不相欠,快着啊!” 许朝阳笑了。 “耗子,给你刘哥一家送去火车站,起张到京城的票。” “得嘞!”余明浩满身臭汗的过来拉起刘大撇子的胳膊就要往外边走,刘大撇子当时就不干了:“你等会!” “坐火车走?”他纳闷的看着许朝阳。 许朝阳:“你要有膀子能飞,我也不拦着。” “哎,姓许的,我把你打板供起来,你给我扔坑里是么?坐火车走我用你么我?” 许朝阳眯着眼睛笑道:“我连我亲爹都是这么送走的,那你还想咋走?” “不得……”刘大撇子看了一眼许朝阳:“钻老林子进山,顺着山里入内蒙,再跟草原上一路往西,最后进直隶么?” “你们上头,姓国的那帮人,可都是这么走的。” 许朝阳听着对方这番话,立马就明白过来了,所谓姓国的,是自己奉军出身导致的,刘大撇子认为和自己和入关的那些东北军一样,改了国军了,这才说出了一些特殊工作人员在不方便乘坐交通工具进入黑省时的大体路线,比如,蓝衣社。 他这是认为自己在眼巴前儿这种大环境下还如此坚定的抗日,肯定是因为背后有人,冲着自己背后的势力开始使劲儿了。 “也行。”许朝阳连眼睛都不眨就答应了下来:“不过,还得麻烦你一件事,能不能给我们多弄点汽油?你也知道,我们抢那台车趴窝挺长时间了,没油也动不了啊。” “你要多少?”刘大撇子琢磨了,这小子要是还跟自己要武器和子弹,那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汽油……关键是方便自己往外跑,这不答应也不行啊,总不能腿着儿吧? “十桶!” 听见这个数,刘大撇子拍着腿的骂街:“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说梦话了?” “眼下别说是我,你去问问溥仪能不能从新京往外弄出去十桶汽油,你去问问!” 第六十三章 我不瞎! “报告!” “南岗保长在接到您的通知后,只在家中停留了半个小时左右就立刻离开了,他没有去寻找任何江湖上的朋友,而是钻进了山里,目前,村野君正在跟着他……只是……” “说。” 许家窝棚,许家坍塌的房屋前,宫本义雄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名日本兵打了个立正回应:“属下实在不明白,南岗保长到底哪有问题,值得您如此怀疑。” 宫本义雄蹲在炸毁的房屋角落,盯着院墙上的弹孔,露出了微笑:“他,没有问题,或者说,我无法从对方的回答中,怀疑哪怕任何一个点。” “宫本队长,那您这是?” 宫本义雄明明手上没有沾染任何尘土,却依旧拍打着洁白的手套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坐地炮能在我从9毫米子弹、转移到天王山皇纲被劫、再到有人杀了日军的问话中,没有任何震惊和恐惧,还能如此对答如流。” “他甚至都没有向我提问。” “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去推诿,在我的每一个问题下,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似的,都不用经过思考就能轻松应答。” “更没有躲避我的目光,而是始终看着我的眼睛。” 宫本义雄将双手背了过去:“我不觉着这是一個坐地炮应该有的勇气,倒像是,想从我的目光中,找寻出他希望知道的答案,比如,我有没有信任他。” “当然,以上所有分析,都是在你给了我准确结果之后才成立的怀疑,在当时,我只觉着奇怪,那种奇怪让人说不明白,就是觉着,他明明应答如流,可我还是觉得哪不对。” “我不明白!” 日军士兵还是听不懂的并未松懈身体,反而将身体拔得更直了一些。 宫本义雄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等你有机会去特高课听一些拥有丰富经验的教官讲座,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现在,带着我们跟上去,去看看这位刘保长,到底去山里干什么了,去见了谁。” “队长,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向冰城寻求支援?” 宫本义雄突然愤怒的望向了他:“八嘎!” “你让我带领着一个满编步兵小队的情况下,因为一条不知道结果的线索向冰城寻求支援?” 宫本义雄突然站在了那名日军面前:“还是你觉着在东北的地面上,有哪支反满抗日队伍可以轻松消灭这么一个拥有一个机枪组两挺机枪、一个掷弹筒组、两个步枪组、两辆汽车共54人的队伍?” “你想让整个第二师团的人,都知道我们小队尾随一个地皮流氓的时候,竟然恐惧的需要寻求支援了嘛!” “我告诉你,别说是一个坐地炮,就算是抢走了皇纲的那些反日会藏在山里,我也不会寻求支援,相反,我还会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现代战争’!” “所有人,听我命令,准备出发!” …… 关于现代战争,很明显许朝阳的理解更透彻一些,否则他不会让刘大撇子帮自己弄汽油,还一弄就是整整十桶。 对,许朝阳想的就是‘凝固汽油弹’,这玩意儿其实并不复杂,只要在汽油里填充橡胶保证粘性,再添加一些稀有金属粉钙、钠,并使用氧化剂保证水浇不灭,已经足以应付眼下这个时期了。 一旦许朝阳优先于老美搞出来这玩意儿,再打伏击人都不用过去,哼哼着小曲儿在山上观看‘李梅烧烤’的进度就可以了,呃,如今,或许这个名字可以改成‘朝阳烧烤’。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刘大撇子听完这句话是如此抗拒。 “你知不知道那汽油,我得怎么给弄,才能弄出来?” “我得先让手底下的徒子徒孙上城里盯准了谁家有车,然后趁着半夜去给你偷油,把油偷出来,放进坛子里给你往出运,这能不能运出来还得两说着呢!” “朝阳,这是掉脑袋的活儿,你一张嘴就是十桶,咱不做梦了,行不?” 嘡! 这边正说着话,远处山头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许朝阳一把扒拉开刘大撇子,第一眼就瞧见了应该立在秃山包上的一棵枯树失去了踪影! “所有人,准备战斗!” “快!” “童蒙,你领着老二他们架炮,耗子、刘根儿,把所有花机关弹匣都交给我,你们使唤步枪!” 山寨里瞬间忙活起来了,没人问‘这是什么情况’,也没人愣那儿发呆,许朝阳吩咐完,这群人一个个儿的都冲向了弹药箱附近。 刘根儿过去就抓了满满两大把子弹,塞进了裤兜,余明浩更是一手握起三个手榴弹愣往怀里揣。 许朝阳精细了很多,端起捷克式后,往并未压满的弹匣内,快速压入7.92子弹,压实后冲着弹药箱磕了两下,才插入了机枪。 “花儿!” “搬弹药箱!”他说话间,将两把花机关背在了身上:“跟我走!” 这时候,许朝阳在训练中不分男女的作用一下就体现出来了,除了余明浩和刘根儿外,这些女人也都人手一把辽13式79步枪,随着许朝阳的脚步走出了山寨。 山寨中,只剩下刘大撇子一个人诧异的看着两个女人帮童蒙将汽油桶、炸药包、挡板等等物品放在了刚刚套好的马车上,由童蒙驱赶着马车,在一声:“驾!”的呼喊中冲了出去。 那时,刘大撇子看着眼前这支男女混杂的队伍:“伱们还真他妈有炮啊!”发出了情绪极为复杂的呼喊! 山寨外的山头,许朝阳几步冲向了半山腰掩体壕中屈勇身旁向远端瞭望:“勇子,怎么回事?” 屈勇顺手向远处一指,烟尘荡起处,一辆土黄色卡车正在摇摇晃晃的向前行进,车辆行进速度极慢,正是这不适合汽车行驶的道路,用自己的弯曲不平给了许朝阳他们足够的准备时间。 一辆、两辆! 许朝阳足足看着两辆装满了日本兵的卡车向山寨驶来,直至他们已经完全看见了山寨的木屋,才由司机一脚刹车将汽车停在了距离山寨足足百米的位置…… “连长,鬼子起码得有六七十人!” “我不瞎。” 第六十四章 人还野兽,自己选!(感谢‘七籽橘子\’的打赏!) 掩体壕,其实和影视剧中的战壕并不一样,掩体也绝不仅仅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土。 就拿许朝阳领着手底下人挖出来的这条掩体壕来说吧,整个战壕的掩体是由碎石和夯实的湿土组成,这样做能有效防止三八大盖的穿透力。 为什么外边要用湿土? 很简单,就像许朝阳跟手底下人讲述的一样,被湿土覆盖并夯实的掩体,能被敌方机枪火力覆盖、炮击时引起石屑、木屑迸溅,湿土可以有效防止这种误伤。 在战场上,可不光是子弹和炮弹破片能杀人,冲击波带起的木屑、石屑一样可以杀人。 如果有人研究过近现代战争,会惊奇的发现,伤亡率会随着将所有细节越做越好而逐步降低。 所以,许朝阳在传授手下人战术技巧时,每一次都十分严格的锱铢必较。 “大哥,人太多了,这比咱们上次碰见的鬼子人数还多。” 屈勇嘬着牙花子有点犯愁,上回他们打的鬼子可没有掷弹筒! “上次咱们打的,应该是鬼子的两个分队,这次从人员配备上看,眼前这些鬼子应该是一个满编小队。” 许朝阳更慎重的在山坡上以俯视角度观看着,这群日军明显比之前碰到的更加训练有素,汽车停稳之后,车上的鬼子都不用人吩咐,纷纷带齐装备下车,而后快速寻找周边掩体。 掷弹组一名日军冲着山寨位置竖起大拇指观察后,不停调整着掷弹筒炮口角度;机枪组更是在一支步枪小队的掩护下,将两挺野鸡脖子分别架在山腰和旁边山底正对着山寨寨门位置,同时还有一个单独的步枪小队在往另外一个山头的山顶摸,应该是在摸制高点状况。 从对方的战场布置节奏上来看,有一种练习了千百次的机械感,哪些人先动、哪些人后动显得有条不紊,仿佛一個个正在运转并不断咬合的齿轮。 等所有人都挪动完毕,山顶上站起一名日军冲着山腰上的机枪组挥动手臂,机枪组迅速收起枪械冲向了山顶,形成了高低点的火力搭配。 许朝阳看到这一幕,一把就从屈勇嘴边拽下了那根他一直叼着、却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用最细微的声音左右回头说道:“能不打就不打!” 他看明白了,这应该是日军的精锐,这种精锐哪怕只有一个小队,那种经历过战场的气势,和时局下鬼子所向披靡的神态也已经被完全展现了出来。 这样的部队你指望他们在你枪声响起后,冲着山头发起‘自杀式冲锋’、又或者想要打掉对方的指挥体系完全是扯淡,就算是许朝阳准度惊人,可以一枪干掉挎着指挥刀的指挥官,这支小队也不可能陷入混乱。 他们不是土匪、更不是杂牌,没准是从朝鲜下来的、又或者是和老毛子动过手的人,跟这种人交手,只要没有发现明显的破绽,那就得加一万分小心。 这是战场! “花儿,一会儿我打空捷克式弹匣,拿起花机关会放慢开抢速度,到时候你不管耳朵边上听见的是什么声音,都只专心致志的往弹匣里装弹。你可以哆嗦、可以害怕,可手里的活儿,绝对不能停,听明白没有?” 花儿从没见过许朝阳如此严肃,重重的点了点头。 “秀才!” 许朝阳再次压低声音冲旁边蹲在油筒旁的童蒙喊了一嗓子。 童蒙还是那副德行,不回应的扭头看向了他。 “调整好炮筒角度,割短炸药包引线,计算爆炸时间,务求炸药包落地就得炸开的效果!” 这是许朝阳唯一的重火力了,他决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即便,他刚才的要求是能不打就不打。 在这个并非‘步兵特战化’时代,孤立无援的许朝阳必须把自己每一根腋毛都计算进战力里,就这,也无法确定战斗力全部发挥出实力之后的结果。 呼。 初春的山风当起了地表的浮尘,山林间枝叶抖动的间隙里,山寨寨门外,宁静的空气仿佛在预示即将到来的惨烈。 许朝阳冲着所有人做出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后,全员缓慢在掩体后低下了头。 “坏了!” 二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大腿,蹲在战壕里懊恼不已。 许朝阳看了过去,二姐猛吸一口气,张开嘴说道:“英子,英子还在寨子里!” 英子,就是那个怀着孕还快要临盆了的女人,许朝阳听到这儿满脸愤怒的伸出食指指向了二姐,那股火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当家的,怀了孕的女人,有时候睡觉……叫不醒,您又允许她不用参加训练……” 许朝阳现在想崩了这个二姐! 他要是早点知道这件事,绝对不允许山脚下的日军如此轻松展开,会在对方下车的一瞬间,直接开枪,将所有鬼子窝在汽车后面,然后架起没良心炮玩了命轰! 现在人家高低火力点布置好了,掷弹筒阵地安排明白了,步兵小队围绕着火力点布防,摆出一副要打硬仗的架势,这时候,你他妈想起来还有个孕妇在山寨里? 对于一个合格的战场指挥官来说,这时候就算是听见了任何消息都得当成没听见,战争的残酷就是在有些阶段明知道结果是毁灭,你也得舍弃手底下的人,因为战场上容不下哪怕一丝感情。 所以许朝阳从不给他们好脸色,更不和这些人处任何感情,可这一秒,还是…… 或许是许朝阳没经历过这种残酷,他所受到的教育是部队里的‘不抛弃不放弃’,这才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恼。 二姐急得左右甩头去查看其他人的表情,脑袋在甩动中,嘴唇不停抖动,跟她陷入了多为难的境地似的。 “不准动!” “不准多想!” “不准有回去救人的心思……” 许朝阳说出这三句话的时候,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压制着的呼吸不顺畅感,他应该抉择的不是一个孕妇和自己这十个人的生命哪个更重要,而是要不要彻底剜了良心,瞪起赤红的双眼去当一只野兽。 此时,风停了。 “当家的?” “二姐?” “花儿?” 山寨里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呼喊。 山下的宫本义雄瞬间拔出了指挥刀,冲着山寨呼喝道:“射击!” 第六十五章 亲手掐死心中的善良(感谢‘我真的想不到啊\’发发发打赏) 轰! 掷弹筒的炮弹落在山寨寨门处的那一刻,整扇大门被炸成了漫天飞舞的木屑,正当黑烟在爆炸之中席卷而起时,无数颗子弹穿过黑烟直接扫入了山寨里…… 哒哒哒哒哒! 突突突突突! 两挺机枪、数把步枪同时开火,无数子弹的灌入似乎连被炸开的大门都显得空间狭小的缝隙,当多颗子弹同时崩在插入土中的栅栏木板上时,穿透木板的贯穿力,硬是给木板带折了,向内部开始弯曲。 屈勇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扭头看向许朝阳,脑袋上冷汗直冒! 多亏了刚才没打,否则在小鬼子高低火力点的同时压制下,那群王八犊子玩意儿光拿掷弹筒轰,都能让自己这伙人连跑都跑不了。 那种感觉,让许朝阳扶在战壕边缘的手死死收紧,连莫名间抓进了手里无数沙粒都不清楚,就这么全力握着拳头。 战争不是CQB,小鬼子也不是土匪,在真正的枪林弹雨下,没人去计较你的战术动作,打的是火力优势。 在这种火力优势下,有时候连指挥都不用,只要听见对面阵地上不停响起的机枪,直接朝着大致方位扫射就行! 你抬不起头来,你绝抬不起头来,这时候再灌上掷弹筒,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除非你能一个口哨叫来筋斗云,凭借金刚不坏之身飞上天,否则,想要在这种火力之下,单纯凭借对战术的理解反击,顶多能给小鬼子打愣一秒,随后,在人家报告中,多一份战术研究资料而已。 “停火!” 宫本义雄的呼喊,让所有鬼子都停止了射击。 紧接着他看向了眼前的山寨。 让宫本义雄放弃进攻的原因是,他并没有听到源自山寨内的任何反击,连一声不属于三八大盖的枪响都没听着。 这要是还继续打,那不就是无谓的浪费弹药了么? “小野君!” “嗨!” “带着你们小队,进去看看!” “嗨!” 日军的一个小分队从掩体后走了出来,端着枪,猫着腰,试探性的向前走,每走几步,就会有人扭头看向周遭小山包,警惕性十足的在防止偷袭。 这伙日军迈步跨过寨门门口被炸出黑坑的土地,踩着满地木屑进入山寨,小心翼翼的程度,让许朝阳蹲在山包上恨得直咬牙。 “长官,山寨里只有一个死了的女人!” 英子死了,这一幕所有在战壕里的人都看见了,他们看见了机枪子弹扫到了她的腿上,随即前胸、肩头、上颚纷纷被子弹击中后,腿都来不及弯曲,便已经倒了下去。 当时花儿差点没嚎出来,如果不是余明浩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令其以极小的声音发出不断地‘呜呜’声,被枪声和炮火掩盖,这会儿鬼子的主要进攻目标就应该是许朝阳。 “只有一个女人?” “怀了孕的女人!” 宫本义雄呢喃着说道:“这些人,应该是在刘大撇子的通风报信之下,逃跑了……而这个怀了孕的女人,被他们抛弃了。” 人,都有合理化思维,会将看起来不合理的东西,往合理上靠。 而宫本义雄由始至终还不知道自己来的这地方,实际上就是天王山,因为天王山投诚的时候,根本没有暴露过自己的山门。 噔噔噔! 一名日军从山寨里跑了出来,到了宫本义雄身边打着立正说道:“队长!” “山寨里除了那個女人,并没有发现任何敌人,但是,我们在山寨内发现了奉军的弹药箱,还有咱们丢失的军车。” “什么!” 日军继续说道:“院落内,有仓促收拾过装备的痕迹,弹药箱旁边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来不及捡起的子弹……” 宫本义雄恨的仰天长啸:“八嘎呀路!” 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这里就是那伙使用花机关的奉系残余巢穴了,不然军车根本无法解释。 也就是说,刘大撇子的通风报信让他们晚来了一步,只是一步之差和这群人擦肩而过! 宫本义雄单手揪住了手下人的衣领,想要发火,却强行忍住的说道:“让我们的人,将所有证据带走,另外,从咱们的车里弄出一些油来,将军车开回去。” 他凶狠的望向了身前的日军,松开手说道:“这次我要看看侦缉队那些人,还有什么话说!” “这群废物!” 日军满嘴鬼话的招呼着其他人从掩体后方走出,向着山寨走了过去,山顶的机枪阵地也在向山下撤离,对于他们来说,这一仗已经打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回到冰城,去和那群开始松懈的人打官司…… 可许朝阳的恨意还在蒸腾,松开拳头时,捏进手里的土都已经塑了形。 “准备战斗!” 许朝阳露出半个脑袋瞧着山下,眼中全是英子被击倒的画面。 他已经在人性和兽性之间做出了选择,不断加速跳动的心脏,证明着选择后的不安。 身为一名军人,他本该为了救人而牺牲自己; 身为他那个时代的军人,这么做无可厚非! 可在这个时代,一旦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行事就等于去送死时,许朝阳在活下去与内心框架的碰撞中,被生生撕毁了。 因为这是战争,在战场上就要为了赢而无所不用其极! 因为这是战争,在战争中,牺牲只是数字,具体过程无人问津,会被提起的,只有输赢! “大哥,打吧!” 屈勇脸都憋紫了,当看见山下的日军扎堆往山寨里走去,枪都背在了身上那一刻,扭头冲着许朝阳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许朝阳咬着牙摇头,他所看的位置,是刚刚从山坡上走下来的机枪组,和才站起来的掷弹组。 他知道,这两个组的日军正在偷奸耍滑,他们觉着自己比步枪组更加高贵,所以打算磨磨蹭蹭的走在队伍最后,这样可以少干活。 他还知道,这些人才是这场战斗的关键胜负手。 “等!” 许朝阳看见第一波进入山寨的人已经搬着原本属于他们的弹药箱、和装满玉米的口袋从山寨内走出时,掷弹组的人才收拾了装备,并将掷弹筒扔到了车上,空着手向山寨走去; 而山上的机枪组此刻也将机枪扔回到了汽车后斗,朝着山寨步行的瞬间,步枪组的人连搬带抬差不多都从山寨里走了出来,在道路中央和这些人汇集到了一起…… 此刻,许朝阳马上从战壕里站起,握着捷克式大喊:“打!” “秀才,炸碎了这些王八蛋!” “我X你妈!!!”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许朝阳将扳机直接扣死,用自己的肩窝顶住枪屁股,冲着人群开始玩命扫射! 他,被鬼子逼着亲手掐死了心中的善良。 第六十六章 中!中!中!(感谢‘书友\’打赏) “又是这些掷弹组的人在偷懒,咱们出来的时候,向车上搬军用物资他们就在偷懒……” “小之助,你们就不能为这个集体做些贡献么?” 搬着弹药箱的小野,边走边骂,冲着身旁两手空空的掷弹组不停咆哮着。 掷弹组的小之助笑着回应道:“小野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我们即便是在战场上,也是站在你们的身后……”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俩人正说着话,山顶,不太明显的土包处突然冒起了枪火,子弹在人群汇聚的同时,直接扫出了一个横切面。 小野眼睁睁看着原本驼背的小之助猛往前一挺肚子,后腰、胸口、肩膀三处位置直接被子弹穿透,一蓬蓬血雾喷溅在了他脸上。 紧接着,他身旁一起搬抬弹药箱的同伴在枪口抖动打出的子弹崩碎了半个脑袋,只是人群汇聚这一轮机枪扫射,便在子弹漂浮不定的横切面里放到了四五个! “敌袭!” 哐! 弹药箱落地那一瞬间,小野扭头就跑,等顺着其他战友身边冲出去,子弹追着他后脚跟往前撵的瞬间,扯着脖子喊出了这两個字。 唰。 小野在一个前扑中,躲进了一棵树下,滚动同时,想要伸手去摸肩头的枪,一把抓空后才看见就在身前不远处,被甩丢的枪支还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翻滚。 砰! 砰! 小野终于听到了和三八大盖不同的枪声,可抬起头的瞬间,却瞧见了距离此处不足百米的山坡位置冒出的枪火。 他知道,连发机枪应该是捷克式、单发步枪应该是辽13式,可无论这两款枪械当中的哪一款,都绝不可能让他在这个距离之下冲出去把那三八大盖给捡回来! “小鬼子,我X你黑妈!” 小野终于看见了一个人影,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一搭眼就看见了那人在甩手往山下扔什么东西。身为机枪组的一号人物,小野完全不会跳眼法也能看出这个距离顶天也就八九十米左右,正当他觉着已经彻底安全了的时候,一个冒着青烟的物体从远处旋转着缓缓落下,砸在石头上后,跳过人群朝着他的藏身位置飞了过来…… 轰! 那东西就落在了小野的脚前,是仿苏制的手榴弹,当时小野立即张大了嘴,可爆炸声却代替了他的呼喊。 小野在胡乱窜动的气流下,宛如五马分尸一般被炸碎了,飞舞的四肢全成了单个的个体,整个腔子化为了一滩碎肉被直接崩飞。 “敌袭!” “寻找掩体,快!” 宫本义雄举着指挥刀高升呼喊着,他万万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能玩出这一手! “童蒙,你他妈还不开炮,等开席啊!” 许朝阳打光了捷克式的子弹,一把撸下弹夹扭头扔给了身侧的花儿,顺着掩体土堆上操起花机关,扭头就骂。 童蒙瞪着眼睛正在挖坑,头也不回的喊道:“连长,距离太近了,打不了抛射!” “那你他妈给我照直了崩!” 许朝阳光顾着骂街,完全忘了自己手里那东西是汽油桶,而不是炮! 这东西得把炸药包按在挡板前方崩出去才能使用,一旦距离过近,失去了抛射角度,选择炮口冲下,利用土层宣泄膛压的问题全都得重新考虑,这是训练中从未演练过的。 得亏了童蒙聪明,这小子不顾枪声撅着腚在山上挖坑,先挖出个能容纳油筒的深坑后,再把油筒屁股倒插进去埋好,一切准备就绪,又发现了新问题,炮口向下的情况里,安装的炸药包会往下滑…… 也就是无法固定。 这个时候,聪明的脑袋让童蒙脱颖而出,他瞬间抬起头,看着刚刚撇完手榴弹撤下来的刘根儿,一下就扑了过去,直接抱住了对方的腿,跟精神病犯了似的喊道:“刀,刀!” 伸手给刘根儿脚上的腿叉子拔出来,再冲回到油筒前,不紧不慢的用刀在油筒刻画着一条痕迹。 等这个不算很圆的圆圈刻画完,童蒙利用刻画痕迹的凹槽凸起边缘处,总算是卡住了炸药包,再抬头,已经满脑袋都是汗了…… “童蒙!” “你他妈有完没完!” 哒哒哒! 哒哒哒! 许朝阳打空了一个满弹夹的花机关,刚要去摸另一把枪,赶紧低下了头。 他看见了,看见了几个反应过来的鬼子端着三八大盖正在倒退中朝着山上寻找目标,就连趴在不远处开枪的余明浩都没能吸引这几个鬼子的注意,他们愣是将枪口调整过来瞄向了自己。 啪! 啪啪! 三声枪响,许朝阳压下去的脑袋感觉到两次泥土迸溅,也就是说,百米距离之内,这群鬼子兵的单兵射击精度是三发两中! 许朝阳不知道这是鬼子的真正实力还是仓促之下的幸运,可那两发子弹之后,许朝阳再抬头,看见的却是在战壕里蹲在那咧着嘴哭的花儿。 她颤颤微微的哆嗦着,咧着嘴用哭腔呢喃:“我怕……我怕……”唯独正在往弹匣里压子弹的手,却从未停止。 那一秒,许朝阳的气息在颤抖着,心跳直往胸膛上撞,眼前在道路上倒退着射击的鬼子,用几十把步枪彻底压住了战壕上的其他人,不断迸溅起的泥土,和山林间被子弹崩落的枝叶,正在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 “大哥!他们比咱准!” 这还用说么? 许朝阳交给他们的近战技巧是不需要精准度的,可双方拉开近百米之后呢? 还能不需要精准度么? 心态呢? 哪怕你明明瞄准了,人家的泛精确射击只要在战壕上迸溅起泥土时,心里是不是得‘咯噔’一下,这时候脑子里只想着赶紧扣动扳机,然后缩回去躲子弹了! 那还能打着谁? 别忘了这群人的底子是奉军,奉军!! “连长,我好了!” 童蒙的话,总算是又给了许朝阳一丝希望,与此同时,身旁的花儿靠坐在战壕里,满脸泥土的脸上都哭出了泪痕,可依然冲着他递过来了捷克式的弹匣。 咔嚓。 许朝阳接过弹匣往枪械上敲了两下插入枪身,冲着童蒙喊道:“给老子炸!” “余明浩,你带着弟兄们做精确射击!” “我打压制!” “老子就不信,有了这么大优势,还能让这群杂种艹的给翻了盘!” 许朝阳瞄着向后撤退的鬼子中段扣开了保险,他要用子弹截断鬼子们的退路,用手里的机枪,打出一连串的反折断射击,让对方全都死在炸药包的爆炸之下! 嚓。 童蒙用火镰点燃了炮筒上的引线,紧接着,捂着耳朵蹲到了一旁,顺嘴念叨着:“中、中、中……” 第六十七章 他什么都知道(感谢‘三少与小强\’的打赏!) 许朝阳站了起来! 在小鬼子枪法精准度极高的环境下站了起来。 他必须在此刻使用手中的机枪打出一次遮断射击时,已经无法去顾忌危险了。 哒哒哒哒哒哒! 许朝阳咬着牙挺起腰,从高点亮出了整个上半身,可他才端稳机枪,耳侧就传开了子弹的破空之声! 嗖!嗖! 两发子弹擦着脑袋打过,许朝阳连愣神的时间都没有,便看见了不少以跪姿现在道路中央掩护同伴撤退的鬼子。 那些鬼子完全不要命的端着三八大盖准备压制战壕内所有步枪,打得屈勇他们根本抬不起头来。 这不是武器差异所带来的劣势,而是精准度和人数。 当十个人面对三十几把步枪的时候,对方就能让你无法还击;当这十个人只有四个人拥有一定精准度的时候,鬼子就敢更加肆无忌惮! 许朝阳好像在这一刻看见了那些抓壮丁的军阀在抗战前期是怎么吃亏的,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一场又一场的战役打下来,结果只是我们在拿人命往里填! 这个由训练、装备、人心、意志力、战术等等因素所挖下的坑太大了,大到能困住成千上万的冤魂。 可这条路又必须得走,因为不走,就不会有人知道疼! 不疼……就不会改…… “啊!!!” 许朝阳端着机枪在枪林弹雨中发出了怒吼,将枪屁股卡住肩窝,冲着山下正在射击的鬼子便展开了扫射。 哒哒哒哒哒! 机枪一响,那些还有力气掩护同伴撤退的鬼子趴窝了一片,子弹穿过人体再砸向地面溅起的浮尘随处可见…… “还手!别他妈愣着!!” 二姐举起辽13式都不敢露头,枪口甚至都没有压下去,便‘碰’的一声扣动了扳机,子弹直接打到了对面山头,还精准截断了一节树枝。 许朝阳没时间搭理她,刚刚又放倒了三個鬼子的他,身前掩体不断有尘土被崩起,此时,他才打完第一次遮断射击,让道路中间的鬼子完全失去了山林里反应过来那些鬼子的火力支援。 哒哒哒哒哒! 其实遮断射击不过就是攻击敌人前方与后方的中间位置,使道路中间的鬼子失去山林里鬼子的掩护,无法从容还击让更多鬼子进入山林。 而许朝阳压制住山林里稀稀落落的枪声后,再次对想要逃进山林的鬼子展开了拦阻射,将鬼子和山林之间设置一道火力网,哪怕打不到人,也得崩起一地浮尘,让那些鬼子退回来。 “童蒙!” 许朝阳扣动板机一次又一次的冒死将子弹镶嵌进想要冲入树林的鬼子后背,亲眼看着树林前方的鬼子被不停击倒,才觉着尽兴…… 砰! 一声由下至上打过来的子弹宛如一柄尖刀般顺着许朝阳脸颊割过。 他感受到了疼,但是,这疼出现了以后,人才反应过来,往后去躲。 要是鬼子没有被机枪压制的惊慌;要是自己人没有抬起头来还击,没准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嗵! 此时,不远处的位置传来了一声炮响,对于许朝阳他们来说是炮响,对于鬼子来说,这就是爆炸。 山下的鬼子对这爆炸声听得清清楚楚,还看见爆炸后,山上荡起了烟尘。 宫本义雄都懵了,他怎么想都没想明白,难不成,这人脾气太大,打急眼了,给自己阵地崩了? 这也说不通啊! 唰! 只用油布包裹,没有外边麻包的炸药包冒着白烟穿越了山林,在发射药的冲击下,狠狠砸在了地面上,硬是靠着反作用力在砸击地面后蹦起来挺高,紧接着,于小鬼子根本反应不过来的时间里——轰! 彻底炸开了花! 许朝阳抬头去看时,脸上吹来的是裹满火药味的风,如果他猜的没错,这应该不是风,是炸药包爆炸后的冲击波失去了攻击力效果后,那末端的释放。 “哈哈哈哈,我打中了,我打中了!!” 童蒙蹲在地上在放声大笑,他看见了鬼子被爆炸掀飞和彻底炸碎的场景,还看见了冲击波起来后,原本跪在地上朝山顶开枪的鬼子被气流直接撞倒,这一下就减轻了山上的压力,二姐都能架起枪来认真瞄准了! “分割战场,先杀没进林子的!” “快!” 许朝阳再次抬头,端起了机枪,只不过这一次他却再不扣死扳机了,而是瞄着还能在炸药包爆炸下挣扎着站起那些鬼子,不停点射。 哒哒! 哒哒哒! 啪! 啪! 机枪点射伴随着辽13式的枪响,打的鬼子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我杀了一个!” “当家的,我杀了一个!” 二姐站起来以后,架着枪瞄向了一个在爆炸中别炸傻的鬼子扣动了扳机,辽13式那对于许朝阳来说都不算什么的后坐力,竟然带着她整个肩膀在晃动。 但,这一枪还是击中了,子弹一头扎进鬼子的胸腔后,那鬼子只是象征性的晃动了一下,便冲着身前扑倒,在倒下时,荡起了一股脚踝般高低的浮尘。 “童蒙!” 许朝阳掰下了弹匣,再次换回花机关:“冲着林子里,再干一家伙!” 童蒙冲着许朝阳直瞪眼,这没良心炮是能说调整炮口就调整炮口的?想调整炮口,坑就得重新挖,得通过垫土来调高炮口,你不知道? 就算你不知道,好歹也派个人过来帮着挖坑吧? 许朝阳没机会童蒙那幽怨的眼神,因为此时他也分不出任何人手! “勇子!” 啪! 屈勇朝着山下开了一枪,赶紧回头看向了许朝阳。 “你和花儿从旁边绕过去,偷着上鬼子车后斗,给车上的野鸡脖子架好了,上好子弹,这边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需要你管,等有鬼子上你那领死的时候,再给他们全‘突突’喽!” 屈勇刚拎着枪要出战壕,许朝阳一把抓住了屈勇的手腕子:“哎,小心点,我可答应了你妈,一定让你每年过年都能回家。” 屈勇乐了,脸上笑出了对这个大哥的感激,用最亲的态度说着最不耐烦的话:“别墨迹了,一会鬼子摸过去、夺回了机枪,哥几个都得扔这儿。” 他知道自己要去干嘛,也知道许朝阳想让他干啥,他什么都知道…… 第六十八章 你瞅我像你爹不?(感谢‘书友\’5000厚赏!) “宫本君!”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枪声中,已经冲进了山林掩体的宫本义雄听见了身旁鬼子的呼喊,可他眼睛里所看见的,却是道路中央被放倒的二十几具尸体,和手榴弹、炸药包所炸出来的焦土。 “他们有机枪、有炮……” 身边的士兵还没等把话说完,宫本义雄猛然间瞪起了眼睛,扭头看向了停在远端的汽车。 “山本,带着你的分队和一个机枪组,去把咱们的机枪夺回来!” 山本诧异的望向了宫本义雄:“你没听明白吗?我说他们有炮!” “我们也有掷弹筒!” “只要我们可以把机枪和掷弹筒夺回来,这场仗就还能打!” “难道你要顶着骂名回去么?” “还是你打算在其他人的冷嘲热讽中,眼看着我切腹!” 宫本义雄瞪着山本的双眼,在大吼之后说了一句:“拜托了!” 他深深的压下了脖颈,将脑袋埋在了最深处,那份藏在骨子里的、不要命的真诚,让山本根本无法反驳。 日本人身上那不同于世界上任何人的偏执和死板,总是会在特殊局面下,为缺乏思想的人增添‘奉献光环’,会莫名其妙的在一种奇怪氛围中,感受到荣耀。 山本是一名老兵了,他能从枪声中听出对方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却又深深的知道,如今的战争打的可不光是人数。 尽管自己这一去很有可能会扭转战局,但,山包上的那挺机枪绝不可能如此轻松的让自己冲过这段路程……这是赌命。 还是被人命令着去赌命! 山本扭过了身,在明知道身为军人不可能去违抗命令的时候,一张脸冷了下来。 “机枪组谁还活着!” 他在山石旁的树后回头大喊了一句,语气早就没有了刚才的态度,反而多了一份懊恼和急切。 当他看见两个空着手的士兵趴在树下抬起了头,再次开口:“你们两个,跟着我!” “四分队的人,随我冲出去,抢回我们放进卡车里的机枪,快!” 山林间,只剩下五个人的四分队猫着腰站了起来,他们顺着树木茂密的林子穿梭,任凭身旁子弹声呼啸,依然头也不回的前行。 “连长,移动靶!” 那些他们听不懂的中文在对面山头响起,紧接着枪声朝着这个方向袭来…… 噗! 落于队尾的一名士兵在抬脚的瞬间,让人击中了脚踝,摔倒后都来不及翻滚,就被另外一发子弹崩在钢盔上,山本甚至听到了一声钢盔被击中的脆响——咚。 嗵! 随即,山包上再次传来了爆炸般的声响,那声响来源处荡起的烟尘,仿佛死神打开了地狱之门时的烟雾缭绕,令人心头一紧。 轰! 大概两三秒钟之后,刚才他们待过的那片林子传来了巨大爆炸声,横冲直撞的气流裹挟劲风在耳侧‘嗖嗖’作响,灌得山本耳朵里全是同伴们凄厉的哀嚎。 他不能回头,怕看见其他人的惨状后,失去向前的勇气; 他也不敢回头,生怕一個转身被人当成逃兵,从己方阵营打出来不分敌我的子弹。 他只能向前,在战争中,被枪炮声催促着向前…… 噗、噗、噗、噗! 山本身前一串预判他身位的机枪扫射荡起尘土时,他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树后,再回头,包括四分队的人在内,身后一共还剩下了三个。 那几个人全都倒下了,而山包上的捷克式机枪也在此时换成了花机关,山本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复杂情绪,回身怒吼:“别停!” “我们马上就要冲到卡车附近了。” 他再次从树后冲了出去,奇怪的是,山顶的机枪子弹似乎完全忽略了他们,朝着林子里展开了射击。 山包上的人,好像完全不管自己了一样,他们,是拿自己当成了脱离战场的懦夫么? 山本想不明白,他真想不明白,在得到了这丝幸运的隐隐间,竟然生出了报复心理,暗自发誓着:“你们等着,都等着,只要机枪架起来……” 仿佛被人饶过一命的白眼狼,在求饶的时候,心里却谋划着该如何报复! 汽车,就在眼前了…… 他猛往前一蹦,躲到了车体后面,拿车头当成掩体的回头去喊:“快!” 还剩下两个…… 等山本再次回头的时候,身后只剩下了一个机枪组的人,和一个四分队的人。 “快!” “利用车头当掩体,把机枪架起来,将山顶的机枪和炮口压制住!” 两名日军快速从山本身旁冲过,刚冲到车尾,一句山本根本听不懂的中国话响了起来:“瞅?你瞅我像不像你爹!” 哒哒哒哒哒! 是九二式…… 怎么可能是九二式! 山本此时连半点抵抗的心思都没有,耳侧听见了‘咣’一声巨响时,只见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抱着机枪架在了车斗上,枪口正对着他。 山本转移了一下视线,看见了远挂在天际的太阳,只觉着……阳光真好。 哒哒哒哒哒哒! 屈勇扣动扳机在山本胸口打了一个遍地开花后,子弹不断透过他的前胸穿出,带着鲜血砸进了土层。 那一秒,屈勇连看都不看被干死的日本子,抬起枪口、打开支架,将枪械架在了车头顶棚,端着枪尾冲有日本人藏身的密林展开了扫射。 突突突突突! 突突突突! 突突突突突突! 什么精准度、子弹密度,屈勇完全不管,他只管扣动扳机,再顺手接过身旁的‘花儿’所递来的弹板进行更换。 以前的屈勇别说野鸡脖子了,连捷克式也不会摆弄,可自打许朝阳得到了一挺之后,他们全都会了,他那个大哥是只要到了训练间隙,准得教他们点东西,完全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学。 就这么熏着、熏着,屈勇想不会摆弄这挺野鸡脖子都不行,甚至在这次射击的时候,还明显嘚瑟起来了,开枪的瞬间,竟然调皮的想要在枪口滑动的那一刻,冲着准星中出现的日军随手打那么一两枪,去追寻一下仓促间射击的感受。 他是那么享受子弹顺着枪口喷射而出时,树木被子弹破坏的木屑纷飞、树枝被子弹斩断时的坠落,有一种小时候拎斧子拆破旧椅子的痛快…… “跑啦!” “鬼子跑啦!!” 直到屈勇听见了山顶传来二姐的呼喊声,才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他刚才好像进入了什么氛围之中,明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投入的异常专注。 “鬼子跑啦?” 花儿藏在车头后面,仰着脑袋冲屈勇问了一句。 第六十九章 他们来过(感谢‘小兽昂\’兄弟打赏) 丛林里,人影闪烁,许朝阳在山包上看见那些穿着屎黄色军装的鬼子头也不回的奔跑,顺着打斜的山坡直接往山下滑落时,他终于从半蹲的姿态打战壕里彻底站了起来。 “当家的,我们打赢了!” 二姐兴奋的凑了过来,用手推着许朝阳说道:“你发什么愣呢!” “我们几个,打跑了好几十个鬼子......” 许朝阳像是没听见似的,依然站在战壕边缘,向下望着。 “大哥。” 屈勇也回来了,带着终于有了笑模样的花儿,俩人跟去了宝局红了多少倍似的,走路的姿势都显得招摇。 “两辆卡车,一个掷弹筒、还有两挺野鸡脖子,和满满三个弹药箱的备弹与一个弹药箱的掷弹筒炮弹,您怎么不高兴啊?” 童蒙、余明浩、刘根儿纷纷走到了许朝阳身边那一刻,许朝阳一步踏上了掩体,蹲在了掩体上,拿后背冲着他们,望向满地的尸体终于缓缓张开了嘴。 “我们......是打赢了。”他声音很小,却根本没有任何兴奋的神态。 “可不么!” “真打赢了。” “实打实的给鬼子一個小队打跑了。” 在众人的附和声中,许朝阳又转回了头:“谁知道?” 突然间,周遭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嘴,脸上的喜悦正在逐渐消失。 “日本子占领了东北,世界尽知,打赢了老毛子,海外那个小岛上举国欢庆;出兵朝鲜、占领宝岛,在亚细亚令人望而生畏......” “咱们呢?” “在这片土地上用两挺机枪形成了交叉射界,我在俯射位置开火,屈勇将机枪架在车头,机枪子弹覆盖之下,加上童蒙的飞雷炮,将鬼子打跑以后,还要面临着更多鬼子的反扑,连这个山寨都得放弃......谁知道?” 屈勇尽管听不太懂许朝阳在说什么,可依然低下了头。 周遭的胜利情绪好像消失了一样。 许朝阳不是在打击手下人的积极性,他是直到这一刻,才彻底看清了在东北抗日的复杂。 随着日本人在东北的位置越来越稳固,向下的根基越扎越深,尤其是借助伪满立国,开始在愚昧的百姓头顶上建立了虚假政权的合法性那一刻,老百姓好像看到了天下大势似的,都选择了低头。 到了那时,打输了你得跑,打赢了,你还是得跑! 不跑,就要等待着成群结队的日军反扑! 这是赢了么? 赢了的结果应该是有人鼓掌,有人庆祝,有身后支持者的欢呼,可在这片土地上,在这片许朝阳深爱着的土地上,他们,为谁而战? 为那些不曾苏醒的愚民? 还是为那些在日后只要得到了你半点消息,都打算去侦缉队换钱的汉奸? 又或者是恨不得拿棉被给脑袋裹住的百姓? 童蒙听懂了,更明白了许朝阳那种即便打了胜仗,依然无人可以诉说的苦! “连长,我可以逐级上报......” 许朝阳回头看向了他,从掩体上蹦了下来,伸手搭在了童蒙的肩头,问道:“报到哪?” “磐石。” 他说的是磐石红石砬子根据地,也就是1932年11月以海龙游击队和南满游击队所成立的根据地,今年,马将军还会被任命为师长。 只是童蒙并不知道在这片看上去形势大好,已经在各个城市有了市委、城市之外有了根据地的环境里,马将军面临的是什么。 他面临的是鬼子围剿时,手下人一次又一次的背叛,面临的是汉奸的一次又一次出卖,最终,就连死在了山林里时,胃里都只剩下了树皮,树皮! “那我们为什么要打?” 余明浩不理解的问出了所有兄弟心中的疑问。 许朝阳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人,竟然在这时候有些语塞了。 他知道未来会有一个大时代的到来,还知道会有一个巨人站在东方巨龙的肩膀上挥斥方遒...... 可也正因为他是一个穿越者,更正确的抉择却是应该忍耐到那个大时代到来的时候,才端起枪。 只是,向来不善言辞的许朝阳却不想说出这样的话,他觉自己从穿越至今,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可以说了。 “因为我们不打,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小鬼子不是不可战胜的!” “因为我们不打,东北人身上的骂名便永远不会有人来洗刷。” “我们可以不打,我们当然可以不打,到今天为止,我们所有人,男的可以留起胡子藏进村子里,女人根本没人在意,我们可以和所有人一样,像条狗似的夹起尾巴活着。” “我们可以看着一桩桩、一件件如林家铺子一样的惨剧发生,我们可以!” “而且历史绝不会记录我们的姓名,因为我们不配。” 许朝阳说到了这儿,看向了其他人,他目光扫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屈勇的低头,余明浩的不解,和刘根儿脸上那根本不知道缘由的愤怒。 “可我们只要打了,愿意在东北地面上打鬼子的人就会多一个,冲着鬼子打过去的子弹就会多一颗,战场上的日本人就会少一个,东北之外被屠杀的百姓,就会少一个。” 许朝阳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了,这不是洗脑,这是事实。 抗战的残酷每个人都知道,但抗战的胜利绝不仅仅是老美家的那个男孩,难道,当你吃了三个馒头吃饱的时候,全是第三个馒头的功劳么? 许朝阳要劝的人,是自己。 是穿越而来的自己! 是知道历史,居然还在残酷环境下有了怯懦心思的自己!! 而那些先贤,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就是从无人支持,打到了支持者遍地,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将失去了灵魂的国人,打出了精气神儿。 其中,哪一次战斗都不可缺少,哪一次牺牲都举足轻重。 许朝阳,又怎么敢有半分懈怠之心? 就像是切格瓦拉说过的那句,当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建医院,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我们来过。 许朝阳现在就想让自己来过的痕迹去保护每一个还未曾清醒过来的民众,哪怕,只能保护一个人,仅仅是一个人。 “去打扫战场吧。” 许朝阳笑了,在遍地硝烟中,露出了再次坚定地微笑。 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些先贤,为什么能在如此残酷的环境里,露出这般灿烂的笑容。 因为他们来过...... 第七十章 兵痞治将(感谢‘慕名而来_Ca的打赏) 冰城,华新报社。 由于不肯发布‘伪满成立’贺文的‘华新报社’被日本人勒令整改后,不肯屈服的王啸已经很久都没过来了,可今天,他竟然在晚上又走入了报社,并打开了办公室的灯。 当、当、当。 拎着公文包、穿起了长衫的王啸才进入办公室,连帽子都来不及摘,就已经听见了敲门声,那一秒,他将手伸进了包里,掏出了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这是上次在战场上捡到的战利品。 “谁?” 当王啸持枪在手,冲着门口问出了这句话的下一秒,门外一个声音回应了过来:“童蒙。” 王啸赶紧把手枪放了回去,迅速打开了房门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童蒙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晒黑了些许的脸庞全是笑容。 “连长让我回来的。” “快进来,进来说。” 王啸将童蒙让进办公室,在昏黄的灯光下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打胜仗了。” “日军整整一个小队的鬼子,被我们打死了三十多个,缴获了近三十把三八大盖、两挺野鸡脖子、还有掷弹筒!”童蒙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现在,富得流油!” 王啸傻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宛如解冻了一般有了肢体动作的扶住了童蒙的手臂:“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打赢了小鬼子的一个小队,还是精锐!” “胡说八道!”王啸不信,他就不可能信! 鬼子的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人家的装备是领先于整个地域的,这种情况下,还没有人数优势,怎么可能打的赢? 童蒙在他的惊讶中尽情享受着说道:“你不信啊?” “我当然不信!” 王啸连犹豫都不用犹豫,直接给出了答案。 童蒙顺着话茬说道:“最开始我也不太信,我不相信就许朝阳那几個人,能闹出什么风浪来,可我去了以后才知道,他们是真的与众不同。” “哪不同?” 童蒙问道:“咱们这儿,有洗澡的规矩么?可我们那儿有,连长规定,无论那女,必须三天一洗。” “一群少爷兵。” 王啸刚要嗤之以鼻,童蒙就把话头儿接过去了:“这是有科学根据的,良好的卫生条件可以尽可能的减少传染病和伤口恶化,这一点,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学过。” 王啸很显然不想听这个,更主要的是,他不想听童蒙吹牛:“说正事,你总不能因为这点事用紧急联络信号把我叫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吧?” “当然不是,刚才我不说了么,我们打胜仗了!” 童蒙若有所思的说道:“只是我们连长似乎并不太高兴......” “你们真打跑了鬼子的一个小队?”此刻王啸才怀疑的问了一句。 “真的!” “我们还有炮呢!” 童蒙故意往大了比划:“口径这么大!” 王啸快疯了,如果按照童蒙比划的口径,那炮的炮口起码得跟脸盆差不多,这不胡来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童蒙看见王啸精彩的表情,终于笑出了声,将许朝阳在山里是怎么和他研究的飞雷炮,又是怎么用飞雷炮炸得鬼子屁滚尿流的事都说了。 “你是说,那许朝阳不光会打仗,还能拿炸药包当炮弹使?” 童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隐瞒了关于英子的事,将所有利好消息说出来以后,就闭上了嘴。 “只是我们连长不太高兴,他觉着,打了胜仗没人喝彩,而遍地都是对东北人的咒骂声这件事,迟早会磨没了我们反满抗日的决心,就让我先回来问一嘴,问问,能不能通过咱们的渠道给宣传宣传。” “啥!” 王啸这回更吃惊了,这许朝阳不光会打仗、研究新家伙式儿,怎么连战后宣传都懂? “那你觉着......” 童蒙非常慎重的说了句:“他不是匪,更不是兵痞,身上还有一种让人无法轻易靠近的高傲。” “我们打下了天王山,山里的女人连自己最亲近的手下都不让碰;训练时更是不分男女,就连他自己这个大当家的,都得在手下人犯错的时候一起受罚。” “他身上有一种拔高了许多的精气神儿,哪怕话不多,可一个眼神还是能震慑住所有人,只因为他做到了。” 童蒙这时候才说了句:“我觉着,将他们吸收进我们的队伍是正确的,我请求组织上,为此再多努力一下。” “童蒙啊,你怎么还看不明白呢,人家瞧不上咱们。”王啸叹息了一声后,扭过了头,转过身看着窗外说道:“反日会太小了,你那个许连长志向太大,我甚至都觉着他期望的是自己领一伙子人,和日本子去干一下子,看看谁胳膊粗。” 童蒙点了点头:“刚开始我也觉着我们连长心高气傲了点,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们在山里碰到了第二师团的一个小队,在我们的偷袭之下,好悬没把我们打的抬不起头来。” “连长已经知道问题在哪,可他没说,现在我们在武器弹药和整体机动性上什么都不缺了,但我们缺人。” 王啸一下就转过了身:“你的意思是?” 童蒙乐了。 “要人给人,要情报给情报,会议精神不是已经传达了么,尽可能笼络所有抗日武装力量,那你还管他是谁干啥?管他愿意当山大王、服不服管制干啥?” “一点点、一点点的把咱们的人都塞进许朝阳手下,什么都不说,就跟他处感情,等到时候,你看看这个被世俗牵绊着的野兽,能不能舍得离开自己亲手打造好的巢穴。” 王啸凝视着童蒙:“你要用藩镇的兵痞治将?” 童蒙点了点头:“我总觉着,许连长手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被挖掘出来!” “能行么?” “能行!” 童蒙说道:“我们在山里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有多需要一个‘家’我比伱清楚,只要组织上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一切都会朝着我们所设想的方向走!” “我试试。” 王啸转身回到了落满灰尘的办公桌旁边,拿出纸笔写了一个地址递了过去:“你们先去这儿。” “这是哪?” “林场,把头是咱们自己人。” 第七十一章 总是被忽略的人(感谢‘取个破名楠\’兄弟的打赏) 清晨,冰城的老李醒过来时,窗户外边叫嚷的,是每日清晨都会出现在那儿的报童…… “重大消息!” “重大消息!” “满洲国建立,大清皇帝溥仪在新京登基,发表演讲称,热河省是满洲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由此引得山海关内一众评论家斥责!” 挥舞着手臂的报童满大街乱窜,偶尔还会看见几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家伙,穿着西装在让黄包车停下,买下一份报纸后,又扬长而去。 躺在床上的老李叹息了一声,他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平日里靠着给达官贵人掌鞋为生,哪管得了王旗变换的事?可从内心里来说,他也觉着这件事不对,你溥仪要是真有本事复辟,也不能靠着日本人吧? 起床。 老李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正准备收拾家伙式出摊,可刚一开门,一张白纸就落了下来。 那给老李气的,打开门一步迈出去张嘴就骂:“谁家那么缺德!出殡哪有往人家门缝塞纸钱的!!” 骂完,见街面上无人应答,老李转身回屋,伸手捡起白纸才要往外撇,却发现纸上有字! “喜报!” “许家窝棚外,反日会游击队遭遇日军第二师团小队攻击,于仓促间反击,歼灭敌军二十四人,击溃敌军后,令其仓皇而逃!” “日本亡我中华之心不死,我中华抗日之志不灭,只盼众志成城,万众一心……” “又吹牛逼!” “大口大口的吹牛逼!” 老李更生气了! 九一八之后,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也不知道是谁,总打着抗日的口号趁夜发各种传单。 刚开始还有人信,没过几天,这帮发传单的就原形毕露了。 他们开始要钱了! 什么抗日出现资金缺口,需要全体国民支援,真有那个虎玩意儿去捐钱,结果怎么样? 谁听说东北地面上有人抗日了? 除了马爷,也就剩下南满那边还有点消息。 这是什么世道啊?什么世道! 老李气的直摇头,因为当初他就是给反满抗日那帮人捐过钱的虎玩意儿,然后怎么样了?坐地炮的手下来自己摊位上擦鞋,破天荒的给钱时,毛票上竟然有鞋油! 那张钱老李认识,是他在擦鞋不小心留下的印记,可就这么一张钱,老李都没舍得自己留下花,没想到绕了世界一圈又给转回来了。 当时老李看着坐地炮的手下差点没把牙咬碎了,至此,谁爱抗日谁抗日! 他服了。 收拾好东西,老李打家门出来,当又一次瞧见一群穿着学生装的孩子们,总贼头贼脑的看向周遭房屋开门的百姓,还嘀咕着:“瞧见没有,又开门了,又一家开门了,哈哈……”还在那儿乐! 老李将心里话从牙缝里哼唧了出去:“就往死里作吧,你们觉着这是好玩,可一旦让侦缉队盯上,你爹娘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李走了,消失在了街头。 这城中的百姓里,有千千万万个老李一样的人,全都低着头,失去了本该拥有的灵魂,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们觉着这群学生是在作妖; 他们觉着反满抗日不过是个骗局; 他们觉着自己的人生早已经注定,不过是强权身下的蝼蚁。 认了。 …… 可许朝阳不认! 带着粮食、装备、女人离开了天王山的许朝阳,在抽光了另外一辆车的汽油后,只开着一台车化身为山峦中的孤魂野鬼。 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想干大事的人,都得碰上各种各样的困难,如果这个时候你拉梭子了,那对不起,你就只能是那个勇攀高峰时,力有不殆坠落的人;只有咬着牙坚持下去,才配得上大时代来临时,成千上万的助力。 许朝阳不服,打死他也不服! “搭结实点,别赶上刮风下雨的,再让子弹受了潮!” 许朝阳再次将卡车停在了山里后,按照和童蒙商量好的地点,在深山老林里等待着。他甚至为了在山里打游击的时候不让武器受潮,干脆将天王山山寨里钉在墙上防潮的毡子都给揭下来了。 用这玩意儿给武器装备裹了个严严实实,剩下点还盖在了汽油筒上,以防止从另一台卡车里抽出来的汽油挥发。 “连长,应该是秀才回来了。” 刘根和二姐站在汽车上干活的时候说了一句,手里的树枝正在一层一层的往车上铺,最后再将枝繁叶茂的铺到最顶层,这哪怕往后下了雨,雨水也不会灌进去,但会不会受潮却在两说着了,毕竟这是在山里。 “你咋知道?” 许朝阳问了一句。 二姐更不客气:“老实儿干你活得了,你千里眼啊?” 刘根儿坏笑着:“这还用千里眼?你看看花儿那表情,往那儿一站跟望夫石似的,嘴丫子上都挂着笑,除了看见了咱家秀才,谁能让她变成这个德性?” 二姐才回头看了一眼,‘噗嗤’一声就乐了出来:“死丫头,眼光还挺高。” 果然,没到片刻的工夫,外边站岗的屈勇便跑了回来:“大哥,童蒙回来了,还带回了报纸。” 两个身影进入了树林,屈勇捏着几张纸到了许朝阳身边:“哥,给咱念念,这上边到底写了啥。” 这哪光是报纸,还有一张类似宣传单一样,极薄的薄纸,那纸张都透亮儿。 “溥仪说,热河是他们伪满的……” “啥!”屈勇纳闷的问道:“那汤雨麟能干?” 许朝阳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姓汤什么样,对于他来说,都在历史里写着,已经不用说了。 他再次看向了另外一张纸,那张极薄的纸,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在推翻着许朝阳对整个时代的印象。 以前,他觉着,打着横幅上街四处发传单的学生们那都是扯淡,这狗日的时代要是能凭借喊两嗓子就给日本子喊走,他也不打仗了,宁愿给嗓子喊出血来! 可现在,他却不这么看了。 没有这些人,你就算打了鬼子,谁知道?又能和谁说?整个东北谁会清楚,在深山老林里,还会有人抗日? 鬼子不可能替你宣传吧? 那还在梦中迷茫的百姓如何苏醒过来! 原来抗日神剧中的学生们,作用不仅仅是烦人……原来在这条战线上,每一个人都在玩了命的发挥着自己的作用,只是,有些人的作用,总是被忽略…… 第七十二章 糊啦!(感谢‘中年油腻男yy’打赏) 许朝阳记得自己看过一部很有意思的纪录片,那时他刚刚退伍,坐在军博馆里实在无聊,除了刷刷视频,剩下的就是看电影了。 那部纪录片叫《人生七年》。 里面讲的是什么呢,大概意思就是找一群出身各自不同的孩子,每隔七年做一次记录,看看出身究竟能给人带来多大改变。 其中,家境较好的那些孩子和大多数人想象的生活不太一样,他们并不是生活在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快乐之中,而是从小开始打基础,学习各种礼仪等等,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 就这样,一个七年又一个七年过去了,顶层孩子们在不断的努力中进入了名校;而那些底层的孩子很多都辍学了,甚至有些人,还谈了很多次恋爱,有过怀孕经历等等…… 等到了二十八岁,所有人的人生都来到了一个分水岭,有些人在功成名就、有些人成了流浪汉、还有一些人的人生,陷入了一个一层不变的怪圈。 从小家长对他们没有要求的孩子,他们面对镜头的回答是,假如知道名校的作用那么大,小时候就应该去努力; 家境较好的孩子尽管也有辍学现象,但是读完了书且成为了高级知识分子的一个孩子,却生活在了富足的环境之中,和其他孩子越走越远。 最关键的是那個懊恼的孩子,最开始,他对镜头连话都说不清楚,可到了后来,他竟然也开始了巨大的转变,他开始善谈、外向,开始受人欢迎…… 许朝阳想起这部电影的原因是,其实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待遇都是依靠自己努力换取来的。 当然,家境的不同一定会带来眼界上的差异,但眼界,绝不会是阻碍你成功的唯一因素,只是眼界较差的底层孩子,可以多一个去抱怨世界的理由。 正如同眼下的这个国家。 由于百年积弱和封建王朝的腐朽,它势必要经历一个苦难时期,在这个时期内,人家经历过蓬勃发展的国家就会比你强大,如果仅仅因为别人比你强大你就放弃了,不好意思,你永远都不可能看见未来。 也永远不可能成为那个逆袭的孩子。 这才是许朝阳让童蒙回冰城的原因,他希望告诉所有人,这个生活在底层的孩子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还有人愿意为了不成为亡国奴而努力。 “连长。”童蒙站在许朝阳身边,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个纸条说道:“还有这个。” 许朝阳看见了一个地址,问道:“这是什么?” “老王说,这是咱们的容身之所。” 许朝阳摇了摇头:“晦气。” 屈勇呵斥道:“让你进城干啥去了?什么时候轮到你自作主张了?” 许朝阳拦了他一句:“我是说这个姓,晦气。” 童蒙听着根本听不懂的话,尝试着试探许朝阳的心思:“那咱还去么?” 许朝阳看着童蒙这没心眼子的表情,心道:“给你急的呀!就你这样的要去参加了隐蔽战线上的战争,两天就得让人给揪出来。” “去。” “总比在山里当野人强。” 这是他的回答,他也知道王啸的心思,童蒙的表情已经表现得一清二楚了。 可他还知道这个时候的王啸,根本没有限制任何人的能力,更不会害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感化这几个如同悍匪一样的家伙而已。 至于反日会的事,现阶段他还不想参与,当然,反日会若是好说好商量的请他们帮一些打鬼子的忙,许朝阳还是愿意去的,呃,绑架溥仪的事除外。 “先吃饭。”他伸手在童蒙手臂上拍了两下后,笑着走向了一旁的篝火,那儿的花儿正蹲在几个吊着的日本子钢盔的篝火前,丝毫不躲避任何人目光的看着童蒙,连许朝阳到了她身边都没发现。 “糊啦!” 许朝阳看着花儿专注的模样,弯下腰在他耳旁‘嗷唠儿’就是一嗓子,那给花儿的猛往起窜的一激灵…… 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周遭传来了所有人的放声大笑,许朝阳乐得腰都直不起来。 花儿满脸涨红,就和没法在这儿待了似的,朝着许朝阳肩膀锤了两下,扭身向身后的林子跑了过去。 这可能是他们眼下唯一的快乐了,可这快乐就是这么实实在在的让人觉着踏实。 许朝阳知道这些人中没谁和自己藏着心眼,更不用担心被谁出卖,他多希望这段苦难的历史在真正的时间长河里并不存在;多希望他们如同吉普赛人一样,只靠着一台车游荡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而不是指不定哪天就会碰上硝烟与战火。 “这回好像真糊了!” 头盔里正‘咕嘟咕嘟’冒泡的苞米茬子野菜粥传来了一股异味时,二姐赶紧冲了过去,用一把洗刷干净的刺刀在头盔内搅拌。 如今他们只能吃这个了,就这,还是从天王山带出来的粮食。 “二姐,我那份多撒点盐,拿出花上能给卖盐的干死那个劲头儿,我口儿重。”屈勇嘱咐了一声后,也蹦上了卡车,和刘根儿、余明浩一起拖拽着树枝。 二姐扭头就怼他:“多撒盐你倒合适了,别人怎么吃?” 二姐说这句话的原因倒不是钢盔不够用,不能一人一个,而是他们的粮食已经不多了。 这还是将被打死的那些鬼子单兵口粮都留下了的情况。 说起日军的口粮,许朝阳就恨的想杀人,占领了东北像的一米半半们像是个十足的暴发户,每个士兵在非战时配备了精米一斤、精麦半斤、鲜肉半斤配置,至于1938年以后就更加嚣张,还配备了味噌粉、盐、砂糖、酱油、茶和清酒,就连香烟,都每人每天发放20根。 可许朝阳这儿也是十个人开火,被干掉的二十几个鬼子的口粮又能吃几天? 假如童蒙再晚几天回来,他就该为吃什么发愁了,没准,还真得和土匪似的,下山先砸两个大户再说…… 第七十三章 山场子(感谢‘书友\’打赏!) “大哥,刚才我试了一下,咱们从鬼子身上摸的6.5子弹,怎么装不上九二式的弹板?” 山林里,带着人手翻越山头的许朝阳看了一眼刘根儿,解释道:“日本,弹丸之地,资源有限,就连仿制法国哈奇开斯重机枪制造出来的野鸡脖子,都显得抠抠搜搜,采用了6.5的子弹,而人家哈奇开斯的口径可是8。” “后来,小鬼子是在战争中感受到了口径上的不足,这才又研制出了7.7口径的九二式。” “你没发现这两把枪长得就像是双棒儿似的,几乎没什么分别么?” “所以,在咱们这儿,这两挺机枪都叫野鸡脖子,九二式不过是后把和三年式不太一样、也强化了部分配件而已。” 刘根儿才跟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屈勇立马站起来说道:“反正我觉着新入手的野鸡脖子不太好用,后屁股上鼓个大包,打着不舒服……” 许朝阳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了屈勇:“后屁股上鼓大包?” “可不么。”屈勇应答道:“就那个大包里拐出个小屁股,屁股上还有镜片,还带两个铁片……” 听着屈勇的形容,许朝阳马上接话道:“瞄准镜?” 他只能想到瞄准镜了,却无法想明白小鬼子为什么要将瞄准镜放在九二式身上,至于屈勇说的两个铁片,应该是旋钮,这种旋钮一般是侧边用来调风偏、顶部用来调刻度的。难道鬼子对自己机枪如此有信心,打算拿九二式打出超越射来? 许朝阳怎么记着自己第一次缴获的那挺野鸡脖子上,没有瞄准镜呢? “连长,咱们到了。” 童蒙在其他人聊天中,顺手向前一指,眼前山峦间出现了一座茂密丛林,其茂密程度宛如得到了天地间最独特的恩宠,周遭就没有哪能比这片林子长得还好。 “去探探。” 童蒙得到了许朝阳的允许,迈步就往树林子里走,才就进去没多远,就闻见了一股破开木头时传出的锯末子味儿。 而那山林里,全是体格健壮、肌肉发达的壮汉,多数壮汉还都光着膀子。 “嘿!” 碰! “嘿!” 碰! 两個壮汉站在一棵三人抱的大树下,正一左一右冲着树干上被砍开的同一缺口抡动板斧,身上汗水遍布皮肤,像是抹了一层油似的,每次用力还能抖落下来几滴。 “常把头在么?” 童蒙找了一个面相和善,看起来好说话的男人问了一句。 那男人穿着单裤,上半身完全脱光了,甩动着得有一个来月没理过的大长毛子转回头回应道:“呦呵,这年月,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子都来闯山场子啦?” 山场子,林场的别称,在机械化无法进入深山老林的时代,人们都是靠出苦大力将木头从山上砍下来以后,等松花江开化,再冒着生命危险顺江而下,以放排的方式将木头运出去。 “我找常把头,有事。” 面相和善的男人嘀咕着说了一句:“唉,这小鬼子得把人逼成什么样,才能让你这么个小胳膊小腿的人,跑到这儿玩命儿啊。” “跟我来吧。” 山场子里的活,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在这儿不光要砍树,还得将砍好的树抬走,纯靠人力运,就是用木棍绑上绳子,俩人将木头搭着肩头用绳子兜住木头愣往目的地抬,走的还是山路。 以往,来山场子里干活的,都是走投无路的人,要么被官府通缉,要么实在活不下去了,所以在这种地方,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能不能挣着钱,挣着钱以后能不能把钱带出去,全靠自己。 每个月发例钱,都是最危险的时候。 这才是那人看见了童蒙这么个书生模样的家伙会如此吃惊的原因。 他觉着,他们不是一路人。 童蒙冲着远处挥了挥手,许朝阳带着人跟了上来,等几人往山上越爬越高,一排排依山而建的木屋出现在了眼前。 木屋前方挂着兽皮架,架子上的狍子皮、鹿皮随处可见,还有半扇猪平铺在一张桌子上,野猪。 “老常?” “老常!” “有人找。” 桌案前,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正拎着菜刀‘咣、咣、咣’的剁菜,他身上也没个围裙,一身衣服油脂麻花,在阳光下都闪亮光儿。 “跟阎王爷说,今儿我就不去了,家里有事。” “阎王爷找你,能让我来和你打招呼啊?来的不得是黑白无常?说正经的,真有人找你。” 他这才抬起了头。 许朝阳眼瞅着此人把头抬起来,竟然看见了一张倒三角的脸,那下巴尖得宛如锥子,可一张脸上由里到外透着凶厉,怪不得连阎王爷的玩笑都敢开。 也对,山场子这种地方要不放这么个人镇着,一般人还真压不住。 “常叔,是冰城王老板让我们来的。” 童蒙凑了过去,表面上说了这句话之后,顺着兜里掏出了一根儿自来水笔。 那人看见这支笔先是露出了笑容,随即拧开笔盖,瞧见磨损非常严重的笔尖,问了一声:“他还好吧?”如同见到了故人。 “一切都好,王老板让您给我们安排个容身的地方。” 常把头这才向童蒙身后瞧了一眼,当看见二姐、花儿她们几个女人的时候,立即说了一嘴:“男人能留下,女人我这儿留不了,别说女人,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我都留不了。” “为什么?”童蒙还在问,许朝阳却替常把头应答了一句:“山场子里要是有了女人,男人就没心思干活了,到时候,全是乱子。” 许朝阳是东北人,他了解东北,更是听很多老人说过山场子里的事。 这地方有女人后,男人下了工会成群结队的去找女人消遣,可最终的结果是,这帮虎老爷们将整整一年挣下的钱,都扔到了婊子身上,最后越想越气,临下山前找了一伙人,把这群女人都给抢了,惹下了大麻烦; 另外一个说法是,山场子里的男人找了女人之后,第二天再去干活腿都打晃儿,根本干不了活,最后把头一生气,把所有女人都赶出了山。 反正,山场子里的把头从不允许他的地盘里有女人的存在,这要是因为争风吃醋谁把谁给打伤了,第二天出不了工,耽误了进度,那可是大麻烦…… 第七十四章 特产(感谢‘书友\’打赏!) 常把头听着话音儿,刚把脑袋扬起来,可看见许朝阳那一刻,立即撂下了手里的菜刀! “老许?” “许朝阳!” “哈哈哈,我他妈还以为你小子扔在齐市回不来了呢!!!” 常把头从桌案旁边离开,迈步冲着许朝阳赶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十分粗矿的将其搂在怀里,使劲儿拍着他的后背。这一刻,他所表现的所有情感都是真的,可一点都不耽误之后的表现。 “老常,你怎么跑这深山老林子当起把头来了?” 许朝阳认识常把头,不光认识,还知道他叫常战! 那时候在齐市,常战比许朝阳猖,出来进去身后也跟着不少人,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没上得了调停的车,自打马爷执掌,算是彻底一落千丈了。 马爷可不光是在抗日上有决心,在清除异己上也绝对不手软,尽管没有明着说,那常战也知道万一马爷和日本子真干起来,他们这群不是嫡系的人,没准都得被安排在抗击鬼子的头道沟里。 在这种情况下,当时的逃兵不可谓不多,常战思虑良久后,也挠丫子撤了。 可在常战彻底离开齐市之前,接替他防务的人是吕大麻子,和常战对接的,正是许朝阳。 俩人通过几次接触,关系处的还算是不错,只是碍于阵营不同,始终没怎么交心。 这不么,许朝阳一进山就认出了常战,没想到这小子离开了齐市以后,也加入了反日会…… “嗨……”常战还有点不好意思,咧着嘴笑道:“总得找个容身的地方吧?” 许朝阳被常战松开,再次问道:“那你和反日会?” “玩呗……” “在谁手底下不就得扛谁的旗么,要不然人家凭什么给你饭吃?就我这样婶的,现在从山里出去就叫‘奉系余孽’,还不得让小鬼子满世界抓我啊?” “再说了,当了一辈子兵,实在是不愿意当匪,跟反日会将就了。” 东北人就这样,不管干的是什么正事,他一准不给你好好说。 在许朝阳的时代,他有个转业的战友当了警察,聚会的时候人家是怎么说的:“嗨,别看我了穿了一身老虎皮,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小年轻根本不怵大盖帽……” 他绝不说自己多高尚,专捡最普通的说。 “对了。”常战松开了手,站在许朝阳对面问道:“你这又男又女的,还钻进了山里,这是打算在我这儿开窑子?” “滚蛋!” 常战给许朝阳气乐了。 怎么在这个货眼里,男人和女人在一块准没好事呢? “知道前些日子,鬼子一个小队让人伏击了的事么?” 常战赶紧点头:“那咋不知道?我还听说,冰城的鬼子军官专门去城门口接的人,态度亲切极了,见着了从山里败退出来的鬼子,冲着领头的上去就是两正两反四个大嘴巴子!” “知道他们为啥挨揍不?” “眼下城里都传开了,说这支小队的指挥官,是有身份的好像是打朝鲜战场上撤下来的,类似他这样的人还不少,但第二师团空缺的位置却不多了,只能给这批人安排了相对较低的职位,让他们先适应一下完全不同于朝鲜的东北。” 他这才很认真的再次看向了许朝阳:“不能是你们这点人,弄了那個小队吧?”常战明显不信。 “这男男女女的?” 屈勇怎么听这话都觉着别扭,张嘴骂道:“你他妈的……”他都不明白了,自己玩命打赢的仗,怎么成了全世界人的质疑对象。 “大人说话小孩最好闭嘴,再多说一个字儿,老子弄死你,信么!” 常战一声沉吟,漫山遍野的伐木工全都撂下了手里的活,一个个的都瞪着眼睛朝这边看了过来。 屈勇扭头看了许朝阳一眼,许朝阳就如同开玩笑似的顺着他后背往前推了一把:“我不信,你弄死他给我瞅瞅。” 当屈勇一个趔趄被推到了常战面前,手里的拳头都握好了,常战整张脸上风云变幻,变脸比翻书都快,伸出俩大巴掌在屈勇身上拍拍打打的说道:“你看你,老许,不开脸了啊,兄弟们刚见着,怎么不扛闹呢?” 一时间,气氛尬到了这儿。 从关系上来说,他们俩应该是敌对的,万符临和马爷那都是黑省的执牛耳者,俩人前后脚在这地面上当的土皇上,许朝阳和常战是人家手底下兄弟的兄弟; 从现阶段时局上来说,俩人关系应该更近,在没有什么嫌隙的同时,许朝阳收了童蒙,常战又在反日会的大旗之下混饭吃。 这就让俩人心里不停的拧巴,属于明面上嘻嘻哈哈,心里都叫着劲想要压对方一头。 “听说了么?”就在这么个节骨眼,常战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了一句:“我们老顶的队伍,要从关内回来了。” 许朝阳听完这句话,笑着回应了一句:“伱那意思我得客气点,没准以后还要看你脸色吃饭了呗?” “我可没说,我的意思啊,是咱东北军,没准马上就要有希望了。” 而迎接这句话的许朝阳,却露出了满脸的冷笑,冲着常战抱拳拱手说道:“那我就祝你老哥,步步高升。” 他常战就是这个意思,点出来一句万符临要带兵回东北,就是希望许朝阳这个同样是东北军出身的人,听见小六子近臣要回来的消息后,以为有希望了。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你还想继续跟着东北军混,势必得摆出一张太监脸去舔他。 可许朝阳太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是什么! 是小鬼子大举进攻热河之后,姓万的回归,结果在长城保卫战里……唉…… 问题是身处于这个时代的人却并不知道这一切,还觉着小六子早晚有一天会东归,会从小鬼子手里把这片黑土地抢回来,起码,这个常战是这么觉着。 “你两个过来,给许连长收拾出一间屋子。” 许连长。 常战特别提了一下许朝阳的官位,那小心眼儿和针鼻儿差不多,想要从他身上找回来当年在马爷手底下吃的亏。 许朝阳没想到这个情况让自己在大山里给碰上了,还碰上的这么不情不愿…… 第七十五章 军人心底的柔软(感谢‘书友\’打赏!) “大哥,你好像不怎么高兴啊。” 漆黑的木屋内,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不知名的虫子才打寒冬中复苏,就已经爬到了月光照耀下的柱子上。 炕上,许朝阳平躺在中间,眯着眼睛说了一句:“我有点担心。” 屈勇打许朝阳身边翻身起来,用手撑着脑袋说道:“担心啥?” “哦,你是不是担心那个姓常的?” 刘根儿这个时候也冲着许朝阳的方向侧躺:“连长,要不明天我捅了他?大不了咱们哥们接着钻山沟子。” 余明浩在最边缘用力推了一把刘根儿。 “干啥!” 刘根儿傻乎乎的还以为余明浩有事,竟然回头问了一句。 许朝阳沉吟着说道:“我不担心常战卖了咱们哥几个,他要是有那个心思,当初就应该降日,而不是跟着反日会。” “我担心的是这个大老粗根本不知道日本子是什么货色。” 童蒙张嘴说道:“连长,这回我也没听懂。” 许朝阳沉思了片刻,终于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咱们这些人,男男女女的来到山场子,你们有没有发觉哪不正常?” “山场子,这是個不让有女人的地方,这里的男人每天出着苦大力,最大的乐趣就是赌博,可二姐、花儿她们到了这种地方,竟然没有哪怕一个人说出半句污言秽语,连个打口哨的都没有,不奇怪吗?” 哥几个这才想起来,好像他们进入山场子的时候,的确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唰。 被挂在土炕中间的布帘掀起了一角,二姐露出脑袋问道:“当家的,这说明了啥?” “男人只有马上要面临大事,才会收起闲心。” “就像咱们在天王山埋伏小鬼子的时候,屈勇这个犊子绝不会在那个节骨眼上和你们这群女人斗嘴。” 许朝阳脑袋的确不好用,但只要和战争有关的事一发生,他却总是会变得异常敏感。 他知道,去年10月,原本担任警卫团第三营营副的王将军由于伪满建国,其所在警卫团被调至新京,改编成了保卫溥仪的近卫团。 至此,王将军积极联络各地反满抗日义士,打算以绑架溥仪为支点,让日本人于东北彻底失去这个傀儡,将其狼子野心暴露在众人眼前。 可惜的是,这件事被小鬼子给发现了,更令人好奇的点在于,王将军居然福大命大的从新京逃了回来! 当然,许朝阳从未怀疑过王将军的忠诚,因为后来王将军被叛徒出卖被捕后,也没有出卖我党,但,史书上可没写日本子怎么会让这么个企图绑架皇帝的人潜逃回冰城。 以许朝阳那不怎么会转弯的脑袋,只能想到这是小鬼子的钓鱼行为,而潜逃回来的王将军,正是被放回来的鱼饵。 要真是如此,好像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伪满建立,日本人让各地土匪上贺礼,勾出了无数爱国人士,再利用设伏将其歼灭; 王将军潜逃回冰城,那这一路上的接应者、与其联系者,全都会主动浮出水面,这可比让特高课通过侦查手段大海捞针一样找这群人简单多了。 更主要的是,王将军一旦潜逃回来,定会再次组织力量去反满抗日,也正是在这时候,王将军组织了白云亭反日救国军,紧接着,他就会被叛徒出卖,锒铛入狱…… 许朝阳好像将脑海中对于历史的记忆和现实中的蛛丝马迹联系到了一起,因为王将军打讲武堂毕业之后,就被分到了冰城十八旅七十六团,他和常战俩人是一个老顶! 那……王将军回归,身为同一阵营的常战能不帮帮场子么? 在这种大事的压力之下,山场子里的其他人,谁还会有心思看自己带过来的这几个女人?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 “睡觉吧……”这是许朝阳说出来的话,可心里还有一句:“要打仗了。”没说出来。 如今,他总算知道了自己上辈子在团部时,团长喝多了总会说出的那句:“军人哪有几个真希望兵锋无敌的?又有几个不惦记着平安喜乐?兵锋无敌那是拿任命换的,平安喜乐才能活着!只不过军人是国家的脸面,是卫国利器,无论谁胆小如鼠军人都不能怯战而已!” 这种话,如果不是团长喝多了,许朝阳相信自己这辈子都听不见,可这就是藏在军人心中最深处的柔软。 也只有经历过战争的军人,才会明白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喝茶水这件事有多珍贵。 此刻许朝阳才想起站在雍和宫立而不跪的自己有多虎,虎的不是信仰,虎的是面对信仰时,一心求战的自己。 …… 清晨。 山里的风叫醒了熟睡中的伐木工,这群工人一个个打着哈欠从木屋里走出时,常战早就在门口大锅前开始熬粥了。 “大哥,怎么没见昨儿来那几个?” 一个好信儿的伐木工凑到了常战身边,叼着刚卷好的旱烟,蹲在地上捡起了一根带着火星的木棍,将烟兑着。 常战连头都没抬的说了一句:“你还学会攀个人儿了,咋,觉着那哥几个来这儿白吃白喝你不乐意啊?” “哈哈哈哈……”这小子让常战给损笑了:“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感脚这帮小子说话带刺儿,有点烦人,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啥尿儿。” “拉倒吧,安安稳稳的得了,再过几天,就算是把这个山场子给他们又能咋的?这是一帮在恶劣环境里求生的人,真逼急了,容易出事。” 嘡! 一声枪响震起了林中飞鸟,山场子里的常战等人全都扭头向另一座山光秃秃的山头望了过去。 紧接着,常战立马就反应了过来,马上冲向了许朝阳他们睡觉的木屋,手扒着窗户往里看的时候,这才看见屋内空空如也的空间和早已经被整理好的床铺,那被子给你叠的,跟豆腐块一样,四棱四角。 “屈勇,再往前,往前一点再放一个标靶。” 山头,许朝阳将带瞄准镜的野鸡脖子拿出来了,正填装好了弹板上的子弹以后,测试着枪械的精准度…… 第七十六章 天才?(感谢‘老驴西来\’2000赏!) “还真是瞄准镜……” 山巅,许朝阳抱着几乎全新的九二式后屁股,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他已经完全看出了在这个时代里,整个国家和小鬼子的差距,人家都开始将瞄准镜配备给九二式机枪了,屈勇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呢。 “都听好了,接下来我和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一定要仔细听。” 他指着撩在地上的九二式机枪屁股说道:“这东西,叫瞄准镜,是能让你在战场上击中更远距离目标的家伙。” “这东西上有两个旋钮,一个控制刻度,另外一个用来调整风偏……” “想要理解刻度是什么,首先要知道什么是‘角分’……” “风偏,则通过自己的调整,使打出去的子弹即便在有风的情况下,也可以击中目标……” 许朝阳冲着手底下这群人说出了很多专业名词,这也是他第一次给手底下人详细讲述射击技术,什么角分、密位点、风、口径、弹道、射程卡、移动目标等等,坐在地上一讲就是一個多小时。 除此之外,他还给手底下人讲述了对于一个射击者来说,风代表什么,什么是全速风、半速、零速风,在什么样的风向条件下应该如何调整风偏。 当然,他没像军队去培养一个狙击手一样,讲解风速达到多少米每秒的时候应该怎么调整风偏细位,更没说角分上的弧长代表着什么意思。许朝阳只是大致的讲述了该怎么使用瞄准镜,及使用瞄准镜之后能达到的效果。 毕竟九二式机枪上的瞄准镜并没有他所使用过的那么先进,而对于机枪手来说,过于精确的射击,在真正战场上会很耽误事。 “关于风偏,这是要通过实际射击才能体会的,屈勇,去百米之外设置一个标靶。” 等标靶设置好,许朝阳趴在地上用这把未曾使用过的九二式扣动了扳机——嘡! 一声枪响,远处的石头标靶没有被击中,相反,在右侧位置的石块上有明显着弹痕迹后,许朝阳通过调整风偏和更加仔细的瞄准再次扣动了扳机——嘡。 第二枪,许朝阳直接将石头击飞! 子弹再没有任何偏移的,命中了远处看起来缩小了不少的目标。 但,只有许朝阳通过瞄准镜看得到,自己击中的石头与实际上的所需要的靶位还是有所差距,这一次的差距不再是左右,而是上下。 可他并没有再去继续调整枪械上的瞄准镜,哪怕他知道什么叫做密位点,知道什么叫做宏,更知道‘目标高度÷所占密位×1000米=目标距离’这个公式,也知道这叫密位测距法,对于狙击手来说完全可以通过这个公式测出距离,再通过调整开枪达到精确设计的目的…… 问题是,上了战场以后,谁会给一个机枪手这么长的瞄准时间? 所以,许朝阳能做的就是让手底下人对这些有一个大致了解,在肉眼无法实现泛精确射击的时候,可以通过瞄准镜达到压制敌军的目的也就可以了。 至于假如一个人的高度约为一米八,占了三个密位,该怎么测算最终距离,那是狙击手该做的事,不是机枪手用得上的。 这才是许朝阳连‘下坠公式’都没讲的原因,否则他应该告诉所有人,要先用公式算出1.8÷3×1000=600m,而九二式重机枪的出膛速度为723m/s,根据h=1/2gt^2的自由落体公式,t作为时间可以计算出‘600÷732≈0.82s’;h是下质量,自由落体公式中的重力加速度固定值是9.8,那么公式应该是‘h=1/2×(9.8×0.82^2’)≈3.29m,至此,已经得到了下坠量,最终算出密值,也就是3.29÷1000×600≈1.97,最终根据这个值调整旋钮,才能准确命中目标。 不过,这也只是公式而已,狙击手都是利用手中的枪械进行计算,哪有用九二式机枪去计算的? 那许朝阳跟手底下人讲这些他们根本听不懂的鬼画符不多余么,没准原本能听明白的最后都得听迷糊喽,就这,还不包括湿度对子弹的影响。 “屈勇、刘根儿,还有你们几个,排队感受一下通过瞄准镜射击的是什么感觉,然后,在通过射击调整瞄准镜,去感受调整后的枪械对子弹产生了什么影响。” 许朝阳正说着话,二姐跃跃欲试的过来了,他赶紧伸手拦了一下:“你干啥?” 二姐指着九二式重机枪:“不是你让……” “女人就算了,你们到时候可以试着在辽13式上找找刻度尺,差不多是个意思就行。” 许朝阳上辈子可从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这辈子也不会有,他只是觉着女人力气过小,实在不适合机枪,这才拒绝了二姐的靠近。否则搬搬抬抬什么的,你出力不出力?你还想玩机枪,还不想出力,那你得打的多准,才能得到专门给你搬机枪的人?狙击之神张桃芳也没有这个待遇啊。 二姐很受打击的低下了头。 秀才童蒙新奇的蹲在机枪边上,看着上边的旋钮都快流出哈喇子了,正好赶上屈勇用完机枪,才要伸手去摸…… “童蒙,你也不用。” 童蒙都傻了,回头问道:“我不是女的!” 许朝阳回应道:“谁也没说你是女的,只不过在我这儿,伱不负责开枪。” 于是,余明浩、刘根儿、屈勇,轮着番的测试着机枪上的瞄准镜,一弹板子弹三个人打,才打了两轮,余明浩放弃了。 “连长,我不整了。”余明浩很丧气的从机枪旁边撤了出来说道:“怎么调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闹心。” 第二个撤出来的是屈勇,他的理由是:“大哥,给眼睛卡那玩意儿里,还不如我抬起头开枪痛快呢……” 唯独刘根儿,曾经在许朝阳拿到了第一把捷克式时,搂着捷克式睡觉那个货,这小子趴在地上都不愿意起来,一次又一次调整着枪械,当许朝阳抬头看向远方的石块时——砰! 一颗子弹飞出,将石块直接崩飞了! “连长,这玩意儿也就那么回事啊……”他还挺狂! 许朝阳看着刘根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进了老特时,也参加过狙击手选拔,可由于心态和沉稳性的问题让人给刷下来了,难道这个刘根儿,是他妈天才? 第七十七章 各自的心眼 许朝阳明白一件事,那便是不光好的狙击手是拿子弹喂出来的,好的战士同样也是。 所以,在训练上,尽管他很心疼子弹,却依然没有限制男人们对子弹的使用量。 但,他决不允许浪费。 “屈勇,你手里的家伙是三八大盖,精度高、穿透力强,你就这么瞄都不瞄凭感觉使?你当咱们的辽13式呢?那他妈刚才我给你讲怎么瞄准干嘛!” “耗子,捷克式的子弹不是子弹啊?我知道你用的是刘大撇子从外边买回来的‘复装弹’,可那也是子弹,只要能打响,就可以杀人!” “二姐,你领着其他人也感受一下,每人……五发子弹。” 他对男女在枪械使用上、子弹使用上充满了歧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许朝阳的背后,并没有后期晋察冀兵工厂的支撑,所有子弹都得冒着生命危险从鬼子手里抢,如今三八大盖、野鸡脖子的子弹是有了,可辽13式和捷克式的子弹又开始短缺了,在天王山的一战给他们打了一个己方弹药消耗大半,眼下花机关都趴了窝,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从牙缝里省。 “童蒙……” “我跟你说的汽油弹?” 童蒙一看许朝阳冲着自己走了过来,甩着膀子耍起了小孩脾气:“我不会!” 他还在气许朝阳不让他摸枪的事。 “哎!” “端枪那是什么好事啊?这么不懂事呢!”许朝阳跟哄孩子的似的哄着童蒙:“你是拿笔杆子的,能和我们这群臭当兵的比啊?我们指不定哪天命就没了。” 屈勇自己找骂的搭腔:“大哥,你说这话我不爱听啊。” “滚犊子!” 骂完了屈勇,许朝阳再次看向了童蒙:“琢磨琢磨,你在国外学没学过,就是利用汽油、橡胶什么的做成凝固汽油弹,然后一烧一大片……” “汽油咱有,不行你先试试呢?” 说话间,许朝阳还用肩膀撞了一下童蒙,给这小子绷着的脸撞得‘噗嗤’一笑,才算是将不让摸枪的事给滑过去。 “连长,就别异想天开了,是,凝固汽油弹不难弄,可橡胶你让我上哪弄去?没有橡胶,凝固汽油弹就缺失了粘稠性,没有杀伤力。再说了,就算是我给伱弄出来了,你拿啥玩意儿打出去?总不能也用汽油桶崩吧?那要是崩碎了,不把自己人烧了?” 这回轮到许朝阳犯愁了。 他所知道的凝固汽油弹,那都是装飞机上的,像轰炸一样从天上投掷…… “更重要的是,连长,凝固剂你上哪弄?” 不怪童蒙是从国外回来的人,人家就知道凝固汽油弹需要凝固剂,许朝阳这个大老粗哪怕知道历史进程,还在军博馆待过,都没想起来这里边得添加凝固剂。 “橡胶咱们有,你还记着不记着,咱们将鬼子车上的四条轮胎和一条备胎都给撤下来了,加上咱自己开走那辆车上一共十条轮胎能给你用……” “可是这凝固剂……” “啥?我还得从轮胎里提炼橡胶!”童蒙都想发火了:“连长,你这是累傻小子呢!” 许朝阳和童蒙的交谈陷入了沉寂,俩人谁也不说话了。 许朝阳想让将近十年后才出现的凝固汽油弹成为自己手里的大杀器,还拥有了童蒙这样精通化学的人才,却在缺少了飞机和凝固剂的情况下,致使脚步再次停滞。 许朝阳手握一枚6.5子弹,用匕首在弹头上十分规则的画着米字,并将刻完的子弹,单独装进了同一个弹药箱,这是他为以后发生的战斗所准备的‘近战’子弹,这种子弹刻画完以后会导致精度下降,可却能大大提升杀伤力,尽管未必能达到达姆弹的效果,也能使其击中人体后导致巨大翻滚,从击中人体后的一个眼,变成穿出人体时爆出的一个洞。 “老许!” 常战背着手,叼着烟袋锅,在山里晃晃悠悠过来了。 他慢吞吞的走近,等到了许朝阳身边,立即瞪大了眼睛! 野鸡脖子、捷克式、三八大盖、辽13式……常战都傻了,还有日本的香瓜手雷,仿苏联的手榴弹,这些东西,这些…… “你真在天王山干了一個鬼子小队?”都这时候了,常战才相信许朝阳所说的话。 许朝阳连应声都没应声,依然在手里不停的给子弹刻字。 达姆弹,在1899年的海牙公约上已经禁止使用,可国际上禁止的东西多了,许朝阳还能听他们的? 什么人道主义、什么心存善念,这都是用到人身上的说辞,鬼子是人么? 就算他们是人,许朝阳也愿意当这个千古罪人! “有事啊?”等常战用疑惑的目光蹲在了许朝阳身边,他张嘴问了一句,说话间,还大口袋里掏出了一盒写着日文和画着日本和服少女的香烟:“整一口不?换换口味。” 许朝阳敲击着烟盒,震出来两根儿没有烟屁股上海绵的香烟,递了过去。 “日本货?”常战抽出了一根儿放在鼻子边享受的闻着。 许朝阳半真半假的来了一句:“美国的拉(二声)嗓子。” 在平静状态下,透露出一个‘狂’字,来了一回无形的装逼。 “艹。”常战叫骂一声,手上半点没客气,给老汉烟换成了日本烟,点着后说道:“瞅你那揍性。” 许朝阳也给自己来了一根儿,并叼着烟刻着子弹说道:“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可你当时不信啊,那我有什么办法?” “我拿你当挚爱亲朋,你拿我当二鬼子和汉奸,这你让我怎么和你处?我已经掏心掏肺了……”可实际上许朝阳什么都没干,但这几句话说完,他怎么显得那么有理呢? 常战能混到如今的位置,那也不是白给的,既不说自己真实意图,也不理会许朝阳的嘲讽,而是拿他的话当成了过桥梯,顺着话茬说道:“赖我。” “可这年月,谁还不得防着点呢?” “这么着,从今儿开始,我就拿你当亲兄弟……” “停,打住!”许朝阳连忙止住了常战要往下说的话,露出坏笑说道:“我害怕。” 常战一愣:“你怕啥?” “我怕到时候就算是我手里拎一穗苞米,你都能舔着大脸来句‘给我咬一口’。” “咱东北人啊,哪都好,就是这个自来熟,有时候,烦人。” 两个长了贼心眼的家伙,在相互试探中,于心里铸下钢铁闸门,如同各地的军阀般,始终无法团结一心。 第七十八章 东北味儿到底是什么 “还不打算和我说点啥?” 许朝阳再次尝试着提问后,干脆,从坐着弹药箱的姿势站了起来,一甩手,留下一句:“不说拉倒。” 起身就要躲开这个位置,像是两个在交谈中的人,谈崩了以后做出的选择。 “朝阳!” 这回常战没叫他‘老许’,揪着许朝阳离开的身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脾气那么爆呢?”又给他拉了回来。 许朝阳身体一晃,低着头看向了常战。 常战连续张了两次嘴,最后依然把嘴给闭死了。脸上那副为难,肉眼可见。 “嘿!”许朝阳拖着长音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再次坐下说道:“你就这么墨迹是么?那行,你不说我说!” “我们在天王山打了小鬼子那个小队之前,还在冰城外和鬼子两个分队干过一次,你知道当时是什么结果么?” “当时刚刚过完年,天儿还没暖和,各地的土匪都起着哄要往新京给伪满送贺礼。” “我也是虎,人家下个套就往里钻,带着人就在天王山上的土匪必经之路打伏击……” “结果怎么样?土匪是打跑了,可迎来了鬼子的两個分队,要不是反日会提前准备了后援,我们所有人都得成了炮灰!” 他叹着气说道:“小鬼子没咱们想的那么傻,他们的情报机构、战术思想都超越了咱们,天王山的土匪向新京送贺礼、各地土匪向新京送贺礼,就像是咱们进山抓山跳的绳套,人家在地图上早就观察好了哪适合打伏击,在拿着答案考试。” 许朝阳摸向了自己的后脖子:“这些天,我每想起这一出都冒冷汗,尽管我们打赢了,在反日会的后援之下打赢了,可接下来迎接的是鬼子一轮又一轮如同浪潮般的援军……” “老子要是没抢了台车,跑都跑不了!” 他往后的话语越说越轻,许朝阳不光想起了打天王山送往新京贺礼时候的伏击,还想起了在山寨外遇见鬼子之后的自己。 那时的他,在埋伏鬼子的情况下,好悬没让鬼子一轮反击给打傻了,当时什么战术、手段,超越这个时代的思想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想要在那么一个硝烟弥漫、枪炮齐鸣的世界里冷静,纯属扯淡,谁能在头顶擦着头皮‘嗖嗖’乱飞的子弹穿梭声中冷静下来?能冷静下来的,全在建国后的‘天榜’上榜上有名,那才是真正的‘天榜’。 “你们就是这么和反日会联系上的?”常战脑子里想着许朝阳的描述,嘴上却说着另外一番话,以此来表现自己的镇定。 许朝阳点了点头:“对。” “没他们,我已经死了。” “可咱他妈不能吃一百个豆也不嫌腥吧?” 常战突然抬起头看向了许朝阳:“那你从哪得到了我们要干啥的消息?” 这一句话,给许朝阳问不会了! 他能说自己是穿越者,对整个东北的大事件都牢记于心么? “我不知道你们要干啥……”许朝阳只能狡辩道:“可看见这么一群龙精虎猛的汉子在山里伐木,山场子里进了娘们都不多瞅一眼,我就知道,你们心里肯定有事,还得是大事。” “在东北,还有比干日本子更大的事么?” 许朝阳苦笑着说道:“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有时候你们看到的机会,没准就是鬼子挖好的陷坑,别虎个操的往里蹦。” 常战右眼眼皮有个明显绷紧式的跳动,很显然许朝阳的话已经触及了他的内心:“我要非跳不可呢?” 这种看似敌对的话,才是真正的交心,他已经承认了一切,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许朝阳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在耳畔听见了常战的第二句话:“总得有人跳进去吧?” “总得有人拿人命往全东北的屈辱里填大坑吧?” “咱们不去填,难道等着以后儿子、孙子往里填嘛?” 啪! 许朝阳好像是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是穿越者,当然知道哪片战场上更容易出成绩,哪片战场更容易成为炮灰,哪怕有些事情没有被记录在历史当中,可你按照历史里记录过的一分析,也能得出结论。 王将军绑架溥仪失败后北归,没多久就被出卖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反日会内已经有了奸细! 这点事还看不明白? 可看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 看明白了,就不打鬼子了吗? 明知道是拿人命填大坑,你去不去?! 许朝阳被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东北军中,还有如同常战一样的人,想要争这口气! 正在与常战辩驳的许朝阳,软下了紧绷的身体,他已经准备好了慷慨陈词去劝阻常战,但,此时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想干什么?” “借枪。” 一开始常战没这个想法,可看到许朝阳这帮人手里的家伙式,馋的哈喇子差点没淌下来。 辽13式和三八大盖怎么比? 老套筒和捷克式怎么比? 更何况常战还有想给东北争口气的想法,要去接王将军北归…… 他天然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让所有‘内斗、纷争’都彻底粉碎。 许朝阳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党我军能将这些常老板手下的降兵拧成一股绳了,因为在人家如同太阳般的牺牲精神下,伱就算是愣往起蹦,也拔不过更伟岸的身影。 原来奉军里,不止有脱下军装当土匪的,那一刻,许朝阳心中的欣慰,比上辈子坐在电脑前和喷子对线了一宿最终取得了胜利还要充裕。 用句东北话来说,叫,他心里宽操(宽敞)了许多。 “你信我的不?”许朝阳瞅着常战的眼睛问了一句。 常战回答的老快了,几乎话音刚从许朝阳嘴里出来,就立马给出了答案:“不信。” “你大爷!”许朝阳骂完这句话刚要激眼,常战笑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像是终于在和许朝阳掰手腕里赢了一道似的,那叫一个开心。 “没事,我乐意听你往下再说说,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许朝阳心心念念的东北味,就连说话你都不知道他会从哪个角度突然来一家伙,随即在眼看着就要闹崩的节骨眼上,再峰回路转的把圈给画回来,要是没有这一点,就像是空有个皮囊而失去了东北人的灵魂一样……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许朝阳才永远记着自己是东北人的身份。 他爱这片土地,并,以东北人的身份,而自豪。 第七十九章 你别害我啊! “你、你、你……再说一遍,谁跑了!” 冰城,报社,王啸站在办公室里,整张脸涨得通红,伸手指着面前十七八岁还穿着学生装的孩子,气得都快哆嗦了。 穿着黑色学生装、还带着帽子的男孩张嘴又说了一遍:“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和姜老师去给山里的人送粮食,可到了山场子并没看见任何人伐木,到了他们居住的木屋,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就连生活用品都不见了……” “姜老师说,应该是这群人受不了残酷的抗日环境,当了逃兵。” “唉!” 砰! 桌面被王啸砸出一声巨响,他恨的牙根直痒痒。 没人知道王啸在冰城进行地下工作有多难,如果不是姓许的帮他们劫了一批皇纲,恐怕连行动经费都没有。 正是这批皇纲让他们组织起了一批人,还各个都是奉系老兵,加上缴获的枪支和子弹,这才又把这批人武装起来。 结果,才兑下了山场子,给他们找了安身之所,这群王八犊子说跑就跑了? “许朝阳他们呢!” 学生摇了摇头:“没看见人。” 王啸瘫软的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马上就要到日子了,让他去哪找人执行任务? 迎接王将军从新京北归,是上边派下来的死命令,以王将军为中心组建游击队,是王啸的畅想,有了王将军的作战经验、加上这些奉系老兵,以及新吸收的战士,他完全可以做到内外呼应…… 可!怎么就事事不如人意? 王啸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整张脸上满是懊恼。 “另外,我们还在山里看见了一棵树……” 王啸听见手底下人的窃声窃语,咆哮着喊道:“树有什么好看的!” “有人用刀割掉了树皮,在上边写了几个字……” 王啸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此人。 学生再次张嘴说道:“上面写着……有内奸。” 嗡! 王啸的脑瓜子‘嗡’一声,他又想起了劫皇纲时候的事。 明明他们是根据江湖消息去劫的天王山,可日本人却跟掐着表赶到一样,出现得特别及时…… “你去吧,今天的事不能和任何人说。” 王啸挥了挥手,思绪无论如何也拉不回来了,他回想劫皇纲时候的行动,怎么想怎么别扭,可要说自己的组织里有内奸,那,内奸是谁呢? 内奸又为什么不勾结日本人将他们整个组织都挖出来? 王啸想不通! …… 山里,将近四十人的队伍在黑省边缘游荡着,他们重新搭建了栖息地,位于高处观察着入省的必经之路。 这是吉林进入黑省的交通要道,他们身前是扶余、身后便是双城,脚下则是由新京至冰城的东清铁路。 “老许,你说那玩意儿靠谱么?” “咱们打山场子就这么离开了,老王啸还不得气個半死?”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害我,我这儿到现在耳朵根子都火辣辣的,指定是谁在骂我……啊切!”常战说着话,打了一个震天响的喷嚏:“你瞅瞅,指定是有人骂我!” 许朝阳看着眼前这群身强力壮的原奉军战士,嘴角都要乐出花了,这回行了,把常战从山场子里给忽悠走,他都能当排长了,再看着这群人熟练操作枪械的模样,许朝阳是要多欢喜有多欢喜。 “老常,你放心,我绝对不坑你。” 许朝阳伸手指着眼前这帮人:“你自己看看,原来你们拿的是什么家伙式儿?现在可是一水儿的三八大盖,有这么坑人的么?” “再看看咱们这些人的配置,一挺捷克式、三挺野鸡脖子、一个掷弹筒,手榴弹、鬼子香瓜手雷能配满所有人,有这么坑人的么?” 常战没琢磨过味儿来:“那伱不还是藏私了?” “我藏什么私了?” “你让你手底下人把日本香瓜手雷全都藏起来了,一颗没给我们往下发,我可都瞅见了。” 许朝阳气的在常战肩膀子上直接砸了一拳:“你咋长了个针鼻儿一样的心眼儿?” “那是香瓜手雷么?那香瓜手雷都带着底帽……” “带啥还能咋的……” 许朝阳解释道:“你是没和日本子交过手,对于这些东西不了解,鬼子用的是九一式手雷,每个步兵都会在携带手雷的同时,携带手雷底帽。” “如果掷弹筒的弹药不够用了,将底帽按在手雷上,拔开保险扔进掷弹筒就能给崩出去!” “还记着日本香瓜怎么使的不?” 常战木讷的用手往脑袋上比划了一下,模拟鬼子敲击头盔的动作。 “对喽!”许朝阳称赞着说道:“那崩出去以后,通过撞击,手雷可以达到炮弹的效果。” “你别糊弄我?”常战皱着眉,有点不信。 “糊弄你干嘛?那都是配套来的,掷弹筒不光能打这些,还能打烟雾弹、照明弹……用途多了。我啊,现在跟你说不明白,眼下,先带着你手底下人熟悉家伙式,对了,你手底下有会摆弄机枪的没有?” “你等一会!” 常战拦了许朝阳一道,问:“反日会那边怎么交代?” 许朝阳在常战面前微微一笑:“我手底下有个白面书生,还记着么?” “记着,咱离开山场子的时候,你没让他上车。” “已经去冰城报信去了。” 许朝阳接着说道:“你就放心,我肯定把这件事给你办利利索索的,要不然,你咋都行。” 山里,正在搭建临时居所的众人分成了两个阵营,人少的一帮,围绕在许朝阳身边,人多的一大帮跟着常战。眼下这两帮人全在干活的时候偷瞄着交谈的双方首领,用前途未卜的眼神儿。 而打定了主意想要将这群人变成自己人,从而扩大队伍的许朝阳,也想用王将军北归的机会收了这帮小子的心…… 他知道,这一次,一定是比天王山山寨门口还要硬的硬仗; 他还知道,只要自己在这场硬仗里打出了精气神儿,就能让混迹乱世、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常战,跟在自己身后。 所以,他必须要研究好这一仗应该怎么打! 这三四十人,没准就是许朝阳彻底崛起的希望。 …… 冰城,道外。 一栋破旧的民房前,童蒙低着头敲响了房门。 当、当、当。 “谁!” 屋内传来的声音,像是什么人在惊吓中仓促发出的。 童蒙在门外很随意的喊着:“大哥,我啊,嫂子让我给您送两件衣服。” 第八十章 这还不明显吗?(感谢‘严君\’打赏!) 一只手打房门里伸了出来,猛的一把抓住了童蒙衣襟后,用力将其拽了进去——砰! 随后房门才被大力关上…… 而此时,房间内王啸正握着那把南部手枪顶着童蒙的头! “你他妈还敢回来见我?”并用能将牙根咬碎的表情说出了这句话。 童蒙脸上没有半点僵硬的说道:“你都敢按照紧急联络信号来这儿和我见面,我有什么不敢回来的?” 童蒙回来了,不光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按照原来的方式来见王啸。 他不知道王啸会不会见自己,可童蒙必须这么做! 甚至,在看见王啸那一刻,童蒙都觉着挺意外的…… “你知不知道在昨天的会议上,我被上级领导足足骂了一宿?你又知不知道,当你们离开山场子以后,冰城反日会都打算整体撤离了!” “你他妈的……” 杂乱的脚步声在房间内近乎歇斯底里的愤怒中由外边传了进来,正在交谈的日语让王啸猛然间皱起了眉头,当着童蒙的面,打开了枪械保险,并神经紧张的扭头看向了外面。 “五郎,执勤结束后,还要去吃天妇罗么?你已经连着吃了一周了吧?” “哈哈哈,谁让很多东西在关东地区都是咱们吃不起的呢?只有来了支那,我们才有享受的资格……” 当脚步声逐渐远去,童蒙才敢伸手缓缓推开枪口:“不是我带来的,我来的时候没尾巴。” 那一刻,王啸终于从紧张的状态里稍微稳定了一些,可身上的愤怒却半点都没有消失:“你和许朝阳到底在作什么妖?” 王啸说话时用力摇晃着童蒙的身躯,在抖动中,令其不断撞击在墙面上,宛如马上要扑上来将其咬死! “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笼络住那些奉系残兵?” “又知不知道我许诺了他们什么,才让他们老老实实待在山场子,好参加迎接王将军北归的行动?” “你他妈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啸近乎疯了一般松开了童蒙之后晃动着手臂,几近疯狂。 童蒙则尽力稳定着对方的情绪,伸出双手平举于胸解释道:“我们连长说,反日会内有叛徒,如果按照原定计划,最终结果只能是功亏一篑……” “放屁!” 王啸望向童蒙的时候差点没给眼珠子瞪出来,伸手指向窗外:“他连咱们的计划是什么都不知道,从哪判断出的有叛徒?” “迎接王将军北归,组织反日游击队是上边的抗日方针,什么时候轮到他指指点点了?” “童蒙,你是让许朝阳灌了迷魂汤,还是变傻了?” “就因为他一句话,差点给整个冰城的反日会搅成一锅粥!” 童蒙没法解释,很多时候他都没法解释,就像是许朝阳说用油筒可以把炸药包崩出去当成炮,最开始他也觉着这是天方夜谭,可这玩意儿不光干掉了天王山的土匪,还打垮了鬼子的一个小队。 这怎么解释? 他又说可以将汽油变成固体……汽油啊! 那玩意儿从面世以来就一直是液体…… 关键是许朝阳还说可以往里面添加橡胶,增加附着性,此后便能够大量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 他好像天生就是来跟鬼子作对的,除了为人有些鲁莽、带兵有点矫情、规矩还大,你真挑不出毛病来,光是从天王山收留了那么多女人之后,至今没碰过一个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得到的。 “我信他。”最终,这种不知道何时添加且越来越浓重的信任感只能变成了一句话,一句,非比寻常、由王啸的角度看起来越来越偏离轨道的话。 “伱信他?” 王啸的质疑声出现了:“你信一个从齐市逃出来的逃兵?” “你不相信我?” “咱们相处了这么久,你才和他相处几天儿?” 童蒙继续将手伸出握住了王啸的肩膀:“我信他,我信他对时局的判断,我信他对人性的揣测,这不是他有多么让我相信,而是无数叛变的人和投降鬼子的人给出的答案。” “我不相信咱们在冰城这么久,又发传单又积攒抗日力量的时候没有漏出任何蛛丝马迹,我也不信咱们把每一件事的细节都做到了极致,直到今天鬼子还没发现我们……更不信特高课的人都是白痴。” “当劫皇纲的事情发生以后,整个冰城到处都是风声鹤唳,连街边的说书先生都知道要变天了,可你看见鬼子动咱们任何一個人了么?” “报社都让鬼子盯上那么久了,咱们还能自由自在的在冰城来去自如,这说明了什么?” 王啸突然脱离开了童蒙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凝视着他说道:“就算是有叛徒,那你告诉我,叛徒是谁?你这和天书一样的解释,让我怎么跟上头说?” 童蒙和王啸四目相对,最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可我们连长说,有个办法可以知道。” 王啸用目光告诉他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童蒙继续张嘴道:“你们拿出点钱,再招一批人,一批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只在江湖上刀头舔血的人。” “拿他们当成鱼饵,去接应王将军北归。” “前期铺垫我们连长已经给你做好了,你只要向上边答复是许朝阳领着常战背叛了反日会,如今迫不得已只能借用外人的力量,并将这个消息限制在你最怀疑的小圈子里扩散……” “那么这群江湖人一旦被日本人打掉,叛徒自然会浮出水面。” 王啸迟疑了很久,这才关掉了南部手枪的保险,抬起头,脸上的愤怒也在逐渐消失的说道:“你是想让我带着答案去问问题。” “对。” “可你怎么就没考虑考虑,查出了叛徒以后,你让我怎么接王将军北归?我手里还哪有人手!” 童蒙笑了:“我们去接。” “我们连长是讲武堂二期学员,王将军是八期,从根儿上论,还是他学长,这是应当应份的事。” …… 夜。 山里。 许朝阳没让任何人点燃篝火,并在这座山头的周围布置好了岗哨后,和常战一起看着坐在地上描述这一切的童蒙。 他回来了,一分钟都不敢耽搁的蹽了回来,生怕时间上来不及。 常战沉声问道:“王啸,真是这么说的?” 童蒙回应道:“我记住了他的每一个表情。” 那一秒常战看向了许朝阳,目光十分复杂。 当这句话落下去时,月光下的所有人几乎都沉着一张脸,唯独常战,用一种唏嘘的表情骂了一声:“艹。” 童蒙纳闷的看向许朝阳:“连长,咱们怎么应对?真等那群江湖人被招来以后,和日本子打起来么?” 许朝阳笑了,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一句话都没说。 “秀才,你二逼吧?”屈勇骂了他一句。 童蒙反唇相讥:“你骂我干啥?” 刘根儿直接起身,拍打了几下屁股上尘土,一声不吭的向远处走去,等童蒙再看向余明浩的时候,这个脸小到经不起这么直视的他,只能叹息一声:“唉……” 第八十一章 恐怖画面(感谢‘拢袖观棋\’500打赏!) 山岭横斜,直插入云。 山脚下,是大片平原与铁路。 铁道线上,一辆辆火车正在进出,有拉着煤矿的、有拉着木材的,就是没看见拉人的,铁路两旁,原本只有一个小队负责交替巡逻的鬼子兵忽然变得人来人往,让人分不清人数。 许朝阳趴在山顶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一声不吭。 “朝阳?” 自打上次常战对许朝阳的称呼变了以后,就一直在叫他‘朝阳’,好像俩人的敌对关系消失了似的,只能在山里相依为命。 “咱们这是让人卖了。” 常战这两天也不踏实,如果不是他们提前到了这片区域,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情况,甚至这两天已经开始有鬼子的军车巡山了,他们还看见了装甲车在能够通行的路段不断巡查。 “有什么方法能和对方联系上,让他从其他路线回冰城么?” 此刻,许朝阳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常战只是不停的摇头。 “平常都是反日会和他们联系,咱们就是拿消息干活的……” 常战情绪刚刚低落下去,却又转头看向了许朝阳问道:“这是多少鬼子?” “一个中队。” 许朝阳估算鬼子的数量,从不看人数,而是看装备配置,光是遍布车站周遭的迎头重机枪就有四挺、尾部还有一挺,另外,通过许朝阳他们的监视,还在这批鬼子赶来之后,看见了对方往左右两个山头各布置了两挺,加在一起,共九挺野鸡脖子摆在外面,在一个破车站严防死守。 除此之外,许朝阳还发现在车站后面十分不显眼的山林里,时不时有日军进出,他怀疑,那儿是鬼子的炮兵阵地。 最关键的是,这只是你能看见的! 按照鬼子的作战习惯,一旦设下了圈套,就绝对不会只有一个中队参与,没准他们身后的平原上早就布置下了封锁网,如此可以做到哪怕这個中队出现了问题,也能通过后续部队的层层推进将所有反满抗日份子宛如浪潮一般彻底淹没。 即便淹没不了,也可以通过这种推进,将反满抗日份子逼出黑省。 许朝阳笑了。 “你乐啥?” 常战纳闷的问着。 许朝阳这才说道:“放心吧,这不是咱能体会的待遇。” “啥?”常战没听懂的问着。 “应该是鬼子打算和哪方面的主力交手,才会布置下如此大的阵仗。” 常战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十人儿,最可气的是,他屁股后面还跟着个娘们,有带着娘们的主力部队么?那除了他们,谁还会在这种情况下,钻进山里来寻死呢? 许朝阳不再继续往山下看,而是翻身靠在斜坡上,仰头看着天际说道:“这种感觉还真他妈好,咱要是有一天也能让鬼子开这么一桌,可妥喽。” “你有病吧?”常战叫骂着回了一嘴。 许朝阳只是笑而不语,对于他上辈子的心愿,常战是不可能了解的,但,此时此刻的许朝阳也的确想不起来在黑省地面上还有谁值得鬼子下这么大的心思。 童蒙伸手扒拉着余明浩:“耗子,咱到底是让谁给卖了?” 余明浩气的差点没踹他,一点好脸儿都没给的回应了一句:“死脑瓜骨儿啊?你去冰城见谁了不知道啊?你跟谁说了咱们的事不知道啊?装什么傻!” 童蒙问余明浩,是余明浩乃大户出身,平时说话什么的还算客气,可这回不一样了,他根本没得罪这小子,却无缘无故让人骂了一顿。 “不可能!” 童蒙就像是让人刺激了似的,哪怕看见了这一切,依然无法相信的说出了这句话。 屈勇在旁边损他说道:“你再大点声,底下的鬼子还没听见呢。” 童蒙那脑袋瞬间就耷拉了下去,因为正是一顿骂、一顿损,让他彻底想明白了。 如果他们没有被出卖,冰城反日会就会在山里的常战他们消失后第一时间离开,王啸身为一个地下工作者,绝不可能冒着危险去见他,这是纪律! 更重要的是,他第一次去冰城的时候,王啸既然敢在被鬼子盯上的报社和他会面,愣在风声鹤唳的冰城玩一手灯下黑! 还有那次战斗,劫皇纲的那次战斗…… 学生们暴露了自己,让小股日军给打了以后,率先解救孩子们的人是许朝阳,不是王啸,直到许朝阳也陷入泥潭,王啸才…… 童蒙现在越想越觉着王啸的所作所为不对劲,他再抬起头那一刻,脸上摆出了这辈子都没有的委屈,差点哭出来似的说道:“这是为什么啊!” “呜!” 碰! 刘根儿拎着枪托在童蒙身旁抬手冲着他大脖筋就是一下,硬是没让情绪受到刺激的童蒙喊出来,直接给他砸晕了。 许朝阳冲着刘根儿伸出一根手指头骂道:“虎逼啊!这儿能打死人!” 刘根儿傻笑着回应:“没事,手里有数。” “撤!” 许朝阳不敢耽搁,立即带着人下山,冲着已经搭好了临时居住地的山头走去,生怕山顶的声响惊着小鬼子。 童蒙的确够可怜的,他满怀热情的准备抗日时,是王啸将其拉进了这个充满阳光的组织,他和童蒙讲自己的理想,说自己的抱负……还意气风发的宣称,早晚有一天会将所有外国人都从这片土地上赶出去,建设一个无比强大的国家,就像是其他强大的国家一样,不再受任何人欺负。 他还说,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会被百姓称之为英雄,光明正大的穿着军装走在大街上;在阳光下,露出满意的微笑。 他告诉童蒙,那时,你会发现百姓们的笑脸充满善意,街边的孩子手舞足蹈,整个世界都变得和善,再没有硝烟和战争。 最终,他就站在童蒙的面前,问了一句:“你能感受到那种温暖么?” 童蒙当时感受到了,他闭上了眼睛在阳光照射下,体会到了眼皮被阳光照透后的肉红,仿佛整个世界都再没有任何一丝阴影。 可现在,他只觉着冷! 尤其是印象中那个引人向善的王啸变成了恶魔时,再想起曾经接触过的种种,都变成了恐怖画面! 甚至,他连王啸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觉着可疑…… 第八十二章 掰不开镊子(感谢‘苦海泛起爱恨\’打赏) “起来……” “赶紧着,还等谁哄你啊?” 童蒙再次睁开双眼时,是被人叫醒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后脖子会疼,可周遭的氛围却很紧张。 “连长!” “二道哨儿发现了另外一支队伍!” “连长!” “头道哨儿也看见人影了!” 童蒙瞧着人影不断从远处呼喝着往回跑,这才看明白自己身处的地方已经不再是那个小破车站的山峦,而变成了他们的栖息地。 “连长。” 刘根儿气喘吁吁的直咽唾沫,许朝阳却一把抓住了他想喝水的手,只说了俩字:“缓缓。” 童蒙知道,人在快速奔跑后喝凉水很容易出事,可自己这位连长却什么都没解释,刘根儿也听话的又咽了一口唾沫后,硬等着呼吸喘匀,才端起了一个钢盔,玩命的灌水。 水壶? 他们就没有水壶! 吃饭的家伙是钢盔、喝水的家伙还是钢盔。 许朝阳这会儿正在人堆里被最核心的一伙人围着发号施令:“钢盔不够用了,常战,你负责安抚没分到钢盔的兄弟,让他们不要闹情绪。” 童蒙凑过去的时候也不敢说话,只听见常战撇起大嘴说了一句:“该死鸟朝上,那破逼玩意儿我手底下兄弟们不用都行。” 许朝阳率先从由弹药箱搭建起来的桌面上拿起一顶钢盔扣在了童蒙脑袋上,而后根本不搭理他的解释着说道:“现在的情况是,咱们的人,从哈尔滨方向发现了一伙人进山,不过没冲着咱们这一路来,而是冲着之前侦查过的车站右侧。” “刘根儿,你说一下都看到了什么。” 刘根儿撂下了手里钢盔,任凭里面的水伴随着钢盔的圆顶在桌面上晃悠,直到打斜将其兜住,才停止,说道:“这伙人破衣烂衫,大概有个二三十人儿的规模,人人手里有枪,但没什么好家伙式儿……” “他们很安静,排队入山,没人说话,身后有眼(哨),放出去得有二里地。” 听到这儿,许朝阳再次看向了身旁的另一人:“屈勇?” 屈勇马上张开了嘴,很慎重的说着:“有鬼子!” 一句话,让原本羊道二正的常战立即抬起了头。 “有狗!” 屈勇继续说道:“鬼子不是紧紧跟在这伙人身后来的,是他们从一个山头跨过了两山之间的平原,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山头后,连断后的人都过去了,鬼子才出现。” “我要不是这两天拉屎拉不出来,一直在山里蹲着,根本看不见!” “鬼子拽着狗往前摸索着追踪,那几只黑背太厉害,摇头尾巴晃,晃悠着左绕几圈右绕几圈就能追上……” 呼。 许朝阳长喘了一口粗气:“是军犬,咱们进山的人身上味儿大,受过训练的军犬只要及时出现,根本追不丢。” 这时,常战又张嘴问道:“是王啸找的那些江湖人?” 许朝阳摆了摆手:“不可能,江湖上那些人,怎么可能进山没人说话?” 常战抱着膀子:“那就不可能有其他人了啊!” “冰城外的奉系残余都在这儿了,反日会在城里,南京那边的人鞭长莫及,在咱这儿也没有队伍,你要说他们手里有几個搞情报的我信,可也不用打扮的破衣烂衫吧?” 常战的一句话给许朝阳心里那层迷雾捅开了! “抗联!” “拉倒吧你!” 常战根本不信的说道:“抗联在南满呢。” 许朝阳记着自己在军博馆的时候,看到过一款老旧铡刀,文案介绍上写着,当时抗联的杨将军就是在死了之后被小鬼子用这款铡刀剁下了脑袋…… 许朝阳很好奇,这东西应该是辽宁出现才更应景,毕竟杨将军和黑省联系的不是十分紧密。带着这个好奇,他用手机查过有关于杨将军的资料,看过以后才发现,1932年,杨将军曾经在负伤后,前往冰城治伤! 那么,反日会在失去了常战这个助力以后,想要迎接北归的王将军,唯一能寻求的力量,可能就是正在养伤之中的…… 那一刻,许朝阳的眼睛开始冒火! 他终于知道鬼子为什么如此大动干戈了! 自从这位抗联旗帜在1929年到了抚顺,那真是没完没了的在找日本人麻烦,先是在抚顺领着矿工罢工,后来又带领人暴动,养伤期间,还担任过冰城道外的领导。 那是小鬼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回许朝阳全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咱,可能惹祸了。” 许朝阳自从分析出来了反日会内可能有奸细,一直以为局面在自己手里掌控着,万万没想到,小鬼子演这么一出大戏根本就不是给自己演的! 不过就算没有他,王啸也会往上申请增加人手,毕竟他们的目标人物中有这位杨将军。 “咋回事?” 余明浩完全不理解的问了一句。 许朝阳这时候才抬起头说道:“知道谁是杨静宇么?” 常战搭话:“那还能不知道?” “鬼子这个圈套,是给他搭的,为的,就是让北归的王将军,把杨静宇将军给勾出来,然后一锅拿下!” 这回连常战都反应不过来了,他脑子里没有这段历史就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 这时候,常战手底下的兄弟,拎着一把三八大盖也跑了过来:“大哥!”冲着常战打了声招呼,才稳定了一下心神说道:“看清了,就在鬼子车站的右边第三座小山包。” 许朝阳扭头看向了常战:“当初你们定的,是来这儿接人不?” 常战一脸为难:“我哪知道?任务没下来不就让你给领跑了么!” 许朝阳用手搓着脸,想要尽可能清醒一些…… 可他五根手指头都长在手上,实在掰不开镊子! 一旦顾着北归的王将军,那杨静宇就肯定会让鬼子给围了,若要是顾着那头,王将军准逃不出车站;最关键的问题是,有王啸那个犊子在,鬼子已然知道了山里还有他们,鬼子早有防范,否则也不可能在车站两侧山头架机枪,占据制高点。 “这样!” 许朝阳再次集中起精神说道…… 第八十三章 钳形攻势怕掏裆(感谢‘杀戮之影战\’500打赏!) 有些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和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 当许朝阳将武器弹药发放下去,并在自己所在的山头布置好了主要防御位置时,却迟迟没等来交战的枪声。 他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一辆火车驶入车站,就得有日本人将火车拦停,随后冲上车去抓捕王将军; 紧接着,杨将军会发起第一轮攻势抢人,双方一旦开火,那就是许朝阳最好的时机。 许朝阳都想好了,他会带人冲过去,和杨将军打配合,如同两头疯虎,搏命撕咬着车站内的小鬼子。 可结果呢? 他们看见从外面进入黑省的火车之后,竟然没在车站看见任何人下车,端着枪的小鬼子将原本想要在车站下车的老百姓都逼回了火车上,催促着火车司机赶紧将车开走! 冒着白烟的火车宛如哭泣般不停鸣笛,最终还是得缓缓离去,老百姓们趴在窗口看着近在咫尺的目的地,有家不能回! 这是许朝阳这么多天以来,头一遭看见有拉人的火车。 鬼子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设下了天罗地网之后,就决不允许有人打扰,只要火车上没人下车,就会让山里的两伙人彻底失去出手时机。 “这是怎么回事!” 趴在山头的常战近乎精神病一样问着,早该到来却迟迟没来的枪炮声将所有人憋闷的,宛如在大战之前活在了大雨降下的前夕。 “鬼子要占据主动。” 许朝阳只能在这种连喘口气儿都觉着难受的环境中,尽可能冷静分析着。 可得出的答案,偏偏那么让人沮丧。 “占据主动?扯淡,他们怎么主动,打先手么?” “他们打什么先手?你见过哪个设伏击圈的人打先手的!” 常战完全无法理解小鬼子想法的说道:“他们打了先手,大不了咱们不回头一路奔着新京狂奔……” 许朝阳没有回答的冲着常战笑了下,那笑容中蕴含的寓意,让抢话的常战主动闭上了嘴。 在他们眼里,需要对抗的,只有黑省的鬼子,甚至只有冰城的鬼子,如果说在扶余方向,有新京的鬼子在铁路前方设置的火力拦截网,那将这批人逼出大山,则如同将他们推入悬崖。 他们得凭借肉身去硬扛子弹,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谁金钟罩铁裤衩练得利索。 再说,这帮玩意儿可是被许朝阳连续抽了两个嘴巴子,如今满肚子是火,假如没有高人拦着,凭借这些一米半半的艹性,恐怕早在冰城内外闹翻天了,而他们能忍到这一刻,则彻底说明了日本那个国家的特殊性。 那个国家的人是一群白天死板应对,到了晚上从居酒屋里出来,就会陷入疯狂的种族,眼下尽管没有居酒屋,可即将到来的火药味道会成为这种疯狂的导火索。 为了证明自己战无不胜的荣誉,为了替前两次得失败报仇雪恨…… 许朝阳觉着,就算他们的行为再疯狂一点也可以理解,反正重要目标之一已经坐着火车冲向了黑省内,只要在前方车站设卡拦截就行了。 许朝阳正在想着,目光之中的火车已经冲出了山脉,奔着平原驶去…… 而在空荡荡的平原上,在他们的注视之下——砰! 突然传来的一声枪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枪声来的就是如此突然,就像小鬼子的计划所有人都没预料到一样,火车上的枪响也让人意想不到。 随即,车厢内一扇车门打开,有行李箱顺着车门扔下,许朝阳清清楚楚的看见有人站在第四节车厢门口往下面扔东西…… 砰!砰! 火车上枪声再响,随后,一个又一個的人影从疾驰的火车上愣往下蹦!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许朝阳看见四个人接连打火车上蹦下来以后,一柄带着刺刀的长枪打火车车门处探出,冲着身后瞄准扣动了扳机——啪! 没有他们参与的战斗时刻牵动着这群人的神经,谁也不想看到有人中枪的画面。 “打!” 山峦中,飘荡的回声缠绕着山谷响起,整个车站内的鬼子纷纷奔向摆满麻包的防御工事,来应对突如其来的枪声,刚才还沉如死水的车站,一下便掀起了惊涛骇浪,许朝阳都没看见人,只看见从车站内冲出来的鬼子冲着远端山头,使用十一年式轻机枪开始了扫射。 在许朝阳没看见任何人指挥,也没瞅见有任何日本人下命令的环境下,小鬼子从枪声响起后,迅速进入了作战状态,彻底疯狂。 “我艹?” 常战指着远处车站:“朝阳你看。” “这群鬼子冲着抗联所在的山头进行火力压制的同时,有两伙人已经绕过去了。” 许朝阳只看了一眼,就嘬起了牙花子! “这叫钳形攻势,就像一只螃蟹挥舞的钳子。” 只不过,这一次小鬼子在使用传说中拿破仑发明的战术时,明显比一战那些国家聪明了许多,他们用机枪转移战术向目标徐徐推进,只要左边的机枪架设完毕,和敌人交上了火,右边就会快速推进,推进过去之后,架设机枪再次掩护另外一侧。 “朝阳,咱们的机会来了,我带人上去,出出这些年的恶气!” 手里有了好家伙式儿的常战,唯独不嫌事儿大,撅着腚就要往起爬,许朝阳刚听见话音,伸手就拽住了他裤腰带,双手用力将刚起来的常战拽了一个屁股墩儿。 “虎逼啊你!” 那给常战气的,捂着磕到的后腰,躺地上仰头就骂! 许朝阳直接翻身趴在了他身上,伸手卡着他脖子说道:“你他妈要是再敢在没有我下命令的情况下自己乱窜,我铁定崩了你!” 许朝阳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可常战却被他压着失去了语言功能,惊愕微微张嘴,瞪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常战再回忆起这一段的时候,和一群新兵蛋子学当时的感受:“当时我好像让什么野兽摁在了爪子下面,眼瞅着它往我脸上滴哈喇子,那模样,像是要吃人!” 等许朝阳扭身重新趴回自己的位置,常战也跟着起身爬了回去那一刻,之前,鬼子用来安排掷弹筒阵地的林子里,一个穿着军官服饰挎着佩刀的家伙,在他们所在的角度出现在了丛林之中未曾被树叶覆盖的缝隙…… “那是什么!” 常战集中精神看了过去,他没在居高临下的位置看见林子里任何掷弹筒的痕迹,更没听见炮声,只看见一个没有被树叶覆盖的位置,有一个日本军官掐着腰正等待着什么,而这名军官身旁,有端着步枪的日本兵正在防范、有架着机枪的鬼子拭目以待,像是在等谁自投罗网。 常战的嘴唇颤抖了,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许朝阳:“这帮一米半半,不能是守株待我呢吧?” 许朝阳冷‘哼’一声:“在日本人拥有完整的情报储备、又有充裕准备时间的情况下,冲着杨将军发动钳形攻势,故意将屁股外的兜裆布漏出来,你觉着呢?” “这个世界上谁不知道钳形攻势怕掏裆?” “螃蟹怕掀壳?” 第八十四章 等你们很久了!(感谢‘我就是观众\’的打赏) “得分割战场!” 许朝阳单凭肉眼查看着眼下的情况,就已经做出了判断,但,这对于一个军事主管来说,只是个开始。 战争,并不是数据对冲,也不是战术对撞,打实际上是人性和变化。 许朝阳这次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冲动情绪,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发现曾经在部队里学过的东西开始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真正的战争打什么? 打的是变化!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对方摆出了钳形攻势被掏裆以后,还不做任何改变的,并不是说你使用什么战术、什么武器,对方就会按照你的数据进行消耗…… 许朝阳见过最牛的军事主官是后来进入团部以后的团长‘老魁’,当然,他不敢这么叫,而那位团长同级别的都叫他‘魁儿’,人家能在一次演习当中,光通过地形,就能预判敌军的四次变化,且把每一次预判的就都像是他亲自指挥一样。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中国人的战术思想是,通过我方的战略部署,逼着你做出相应的改变后,竟然发现还在圈套里,最终,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连继续动脑都觉着崩溃。 这就叫先发后制。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许朝阳现在所面对,已经有一个战场摆在眼前了,你必须面对敌人的部署进行部署,这种情况很仓促、很急切,那就得在敌人彻底打出舒适度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改变局势,使整个局势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握之中,这叫后发先至。 “老常……” “常战!” 许朝阳看着常战瞅着战场发懵,在如此危险的氛围里喊了一嗓子。 常战这個级别在奉军中和许朝阳一样,是没机会参与战术部署的,往往都是上头部署完之后,他负责执行,否则也不会只懂战术常识而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人,拼命可以,可你要是让他打出优势,几乎不可能。 “到!” 常战仓促之下,居然回答出了下级对长官的口吻。 许朝阳没时间感受这些,立即指挥道:“你的兄弟们得遭点罪……” “许朝阳!”常战听许朝阳说完这番话,立即瞪起了眼睛,大声质问道:“你这是让我们遭点罪么?这是拿我们当炮灰!” “战争里没有不死人的!” 许朝阳直接迎上了常战的目光,愤怒的说道:“这是为了扭转整个局势!” 那一刻,许朝阳冷血极了,好像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关注,什么人道主义、生命的重要性全都成了虚无缥缈的道理,被他挥挥手彻底驱散。 “我不仅仅是让你手底下人做这件事……”在两人目光对顶的时候,许朝阳头也不回的喊道:“童蒙!” 被许朝阳亲手带上钢盔的童蒙一声不吭出现在了他身后,可他依然没看这小子一眼:“你也留下,用飞雷炮给常战提供炮火支援……”这句话说完,许朝阳才慢慢扭过头来,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很危险,会死。” 童蒙突然笑了,没人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刚刚经历了引路人的背叛,那个人用笑脸告诉他最光明的愿景,却扭过头将其推入了深渊;而此时此刻,一个不善言辞的军事长官,用最认真的态度告诉童蒙,这场战斗很危险,有可能面对死亡时…… 童蒙觉着很心安,起码,他没有被再次欺骗。 “我直到。” 童蒙一下豪气了起来,用东北人最不耐烦的口吻说出了这三个字,还追加了一句:“墨迹。” “二姐、花!” 两个女人从许朝阳身后凑了过来:“二姐负责给伤员包扎,并带领其他人帮助伤员脱离战场;” “花儿。” 许朝阳终于温柔的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却在温柔的表情下说出了最残忍的话:“和上回一样,谁拿机枪你就负责给谁装弹,明白没?” 花儿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好像没那么害怕了,二姐低着头转身就走。 “我的人,和你的人在一个阵地上,如果出了事,他们和你一起死,整明白没?” 许朝阳一把勾住了常战的脖子,将他拉近至自己眼前,说出了这句话。 紧接着,他再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了,抬手将捷克式扔了出去:“刘根儿,一号位前面开路。” 话音落下,早就习惯了这种武器的刘根儿怀抱着机枪露出傻笑后,掰下了弹匣开始检查备弹。 许朝阳系紧了裤腰带,再解开衣服让自己敞怀儿,将弹药箱里的掷弹筒弹药一枚一枚往自己怀里撞,最后,将掷弹筒用麻绳捆好背在了身上,这才拎起三八大盖装了满满一裤兜子弹。 “屈勇、耗子。” 另个拎着三八大盖的兄弟就在他身侧:“伱们分别负责二、三号位。” “咱们一会儿迂回前进……” “跟我走!” 许朝阳再次拿了几个手雷和手雷底帽,同样塞进了怀里,将自己武装的和一个人肉炸弹似的,带头冲下了山。 这回常战明白了,他明白了许朝阳放弃一号位不是怕死,而是怕有子弹崩在自己身上,连累了身边最亲近的哥几个。 他眼看着许朝阳他们绕过山头往车站方向摸去,常战回过了头,发现山场子的兄弟们都在看着自己时说道:“都瞅我干啥啊?” “枪,许朝阳给咱了,还给配了炮,和……老娘们……” “人家自己顶到前面去,你们还有啥不满意的?!” “都把枪给老子拿起来,拿裤裆里那玩意儿朝天摆,听我号令,咱们用手里的家伙式儿告诉告诉这帮一米半半,到底谁才是这片黑土地上的爷们!” “小白脸子!” 童蒙立即连眨了好几下眼,他觉着这厮哪怕叫秀才都比这玩意儿好听! “鼓捣你的炮去,只要你炮一响,我们就立即开打!” “就按你们连长说的那么打!” 童蒙气的深吸了一口空气,可这也不是置气的时候,只能扭身向汽油桶走了过去。 早就被调好角度的汽油桶让土垫着挑高了炮口,童蒙又看了一眼日本军官藏匿的那片树林子,再次确定了距离后…… 嚓! 用火镰点燃了炮筒屁股上的发射药,随后捂着耳朵蹲到了旁边。 嗵! 一声爆炸声响传出,整个车站的鬼子、包括树林子里的鬼子全都看向了后屁股方向的山头,那一秒,一个由油纸包裹的圆形物体在天上犹如飞机拉线一般画出了一道美妙弧线后,落入了树林。 一、二…… 童蒙都没去看炸药包的落地,在查完三个数以后,放声嘶吼:“炸!” 轰! 树林中,爆炸的火光席卷气浪将泥土高高崩起,就连头顶覆盖日本兵的树木枝叶都完全崩碎了。 那一瞬间,车站房屋中的日本军官在爆炸声里非常沉稳的走了出来,常战眼看着他冲着这个方向鞠了个躬,说了一句他们听不见的话:“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第八十五章 全是火药桶(感谢‘上上签5480’500打赏!) 寺内村一冲着大山鞠躬之后,非常果决的扭身回到了车站内,而车站内的布局非常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地图和一部电话。 他回到屋内,站在桌面前的地图旁边,在地图上着重画了红圈的地方看了又看,才缓缓露出了笑容。 寺内村一,是日本的古老贵族之一,他的父亲按照爵位算,应该是伯爵,而他,则是本次进入到东北的贵族团新一代中的佼佼者,不然,也无法担任‘新贵之首’的称号。 当然,这个新贵之首,单指他们这一批的贵族团。 “长官!” 当一名负责观察战场的勤务兵冲进中队部指挥室,冲着寺内村一鞠躬说道:“少佐!” “敌军已经暴露了位置,可他们很狡猾,并没有趁着我们对杨部展开钳形攻势时,袭击我们……” “而是在山后的高点,远距离冲着我展开了攻击。” 寺内村一一点都没慌,很有范的看着地图回应:“这得得益于宫本送给他们的三八式步枪。”随后,笑容变得越来越阴冷。 “而且他们还有炮,重炮!” 寺内村一点了点头:“我听见了,咱们埋伏在树林中的小队已经遭受了炮击。”话音落下,他连伤亡情况都不问:“命令山崎小队从树林里拉出来,在山脚下与这群人交火……” “长官!”士兵充满疑虑的问道:“他们在山顶,我们在山下,如果以这种形式的仰射冲山,恐怕伤亡太大。” 寺内村一情绪非常稳定,在部下质疑的时候,都没有愤怒,坦然道:“不然,我为什么将其中一个机枪组安排在了他们旁边的山顶?命令机枪组对着敌军所处山顶全力开火,掩护山崎小队与其纠缠,只要我的钳形攻势打掉了杨部,回过头来他们全都要死在山里!” “是!” ……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山脚下,许朝阳背着掷弹筒在队伍中向前摸,山峦之上,两挺机枪冲着刚才他们所在的位置频繁射击,与此同时,还有许多步枪的枪声传来,似乎这个机枪组已经将防线布置在了高处的山腰,怕的就是有人偷袭。 “大哥,鬼子反应太快了!” 屈勇见山头才传来一声炮响,就遭遇到了鬼子的机枪覆盖,连忙说出了这句话,紧皱的眉头始终得不到舒展。 可身后的常战却也丝毫不怂,三挺野鸡脖子在山谷里炸开了崩豆般的连续声响,冲着对方机枪枪火冒起处展开了对射,双方机枪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时间打了个难解难分,山谷中荡漾的全是枪声。 许朝阳对此充耳不闻,距离山头超过百米左右的距离喊了一嘴:“停!” 随后,在一块茂密至胸口的杂草丛内,蹲下了身躯。 这就是他说的,常战的人可能要吃些苦头,因为只要枪声一响,日本人早就布置好的制高点机枪组,肯定会将拥有足够火力的常战当成目标。 许朝阳没时间去管别人了,赶紧卸下了背着掷弹筒,将掷弹筒放下后,顺着怀里开始往外掏炮弹。 这回他没有心疼弹药,在掷弹筒旁边摆了足足五颗炮弹,码成一排,紧接着开始拧动掷弹筒后屁股处的旋钮。 这是调整掷弹筒炮膛的,假如需要炸毁的目标较近,那么拧动旋钮后,炮膛内会有一个堵头儿缓缓前推,以缩短炮膛的形式击发炮弹;要是需要炸毁的目标较远,就通过拧动掷弹筒的旋钮使堵头儿回缩,加深炮膛距离,令炮弹在炮膛内拥有充分的延伸。 调整完这一切,许朝阳拿起了炮弹放在手里用裤子将弹擦了一遍,确保上面没有附着任何沙粒、尘土后,这才一手握着炮弹,另一只手冲着山头竖起了大拇指,随着测距结束,再次给掷弹筒进行微调,当一切准备就绪…… 许朝阳直接将炮弹扔进了掷弹筒内——嗵! 在他扭头的瞬间,一声闷响打掷弹筒内传出。 轰! 距离山顶只差一步炮弹落在了山头偏下位置,爆炸声直接湮灭了正在击发的机枪。 “刘根儿!” “嗯呐!” “机枪掩护!!!” 许朝阳一边扯着脖子呼喊,一边赶紧从地上拿起了另外一枚炮弹,如法炮制后,再次顺入炮筒——嗵! 哒哒哒哒哒! 刘根儿抱着捷克式冲山头扣动扳机,他也不管有没有打到人,凭借这身力气在机枪抖动中只要保证枪口冲着山顶打出子弹,不让那群一米半半还击就行。 轰!!! 第二发炮弹崩了出去,冲上天际后,画着倒U形弧线落下,一头就扎在了机枪阵地上。 一颗炮弹落下,猛烈的爆炸声在围满麻包的阵地内迅速炸开,趴在阵地内的鬼子根本反应不过来,还在埋头躲避第一次爆炸落下的尘土时,一条大腿被崩上天空,随后,才是不断向天际飞溅的血肉与尘土。 可许朝阳并没有打完这两发就彻底结束,而是将其余三发全部打光,导致山洞彻底没了枪声,又拿出了香瓜手里安装底帽儿。 手雷明显没有制式炮弹准头足,被掷弹筒崩出去后连机枪阵地的边都没碰到,就落在了山顶附近。不过这也没关系,香瓜手雷本来就是触碰式击发,在磕到山体的瞬间便完全爆炸,导致山林里石屑、木屑横飞! “过瘾!” “真他娘的过瘾!” 屈勇咧着大嘴在草丛里坏笑,眼看着山头炸出一朵朵烟尘,嘴丫子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竟然还有时间和徐明浩扯淡:“耗子,咱以后到哪都得背着这玩意儿,有了它,咱心里踏实!” 轰! 当最后一声爆炸传来,许朝阳的手打旁边伸了过来:“一号位给我!” 刘根儿赶紧递上了刚刚装满子弹并把弹匣插回去的捷克式,顺手拎着许朝阳递过来的三八大盖后,四個人顺着不断冒起硝烟的低矮山头冲了过去。 …… 呸! “奶奶的!” 常战都懵了,空着双手握着两个拳头,望向对面山头时,直往外吐唾沫。 他原本摊开的手掌,在对面山头发生一声爆炸后,便扣回一根手指,就这么接连扣回了足足十根,也就是说那个低矮山头的机枪组和守护他们的步枪小队挨炮崩了十回! 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儿每一发都打在山体上,甭管有多少进了机枪阵地,但是对面的机枪自打一枚炮弹进去之后,可再也没响过。 常战看的就像是自己被崩了满嘴土,不停的往外啐唾沫,这才回头问了一嘴:“小白脸子,你们连长当过炮兵啊?” 不远处蹲在油筒前的童蒙回应道:“啥你都问,打你仗得了!” 他可算找到机会把那句‘小白脸子’的气给出了。 常战让人用一句话噎的张不开嘴,这才嘀咕着:“这怎么许朝阳脾气大,他带出来的兵咋也脾气这么大呢?” “这要真给他一个连,让他还当连长,还不得带出一连的火药桶来啊?” 第八十六章 突如其来(感谢‘阳小羽啊哈\’的打赏!) 战场切割,实际上指的是占领渡口、码头、关隘、制高点等有利地形,令敌方不易于聚集; 区域拒止指的则是‘区域’级别的封锁,迫使该区域内的敌方孤立无援。 要是按照战术等级划分,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区域拒止、其后才是战场切割、最后逐个歼灭,这才叫打仗,而不是撸胳膊网袖子大喊一声:“冲啊!”由一个军事主官的充当敢死队,直接迎着子弹跑过去。 可是现代化战争已经将这种大规模的集团作战形式彻底改变了,变成了一个完全逆转的模式。 从由大到小,变成由小到大。 为什么会这样? 理由很简单,因为通讯设备的发达、武器种类的增加和大规模打击性武器的出现,让人们不再恐惧集团作战的区域模式,现代战争的模式是,你们人越扎堆,敌方越高兴,一轮徐进弹幕就解决的事,总比麻烦的逐个击破强多了。 归根结底,就是现代人有钱了,能打得起仗了,也开始嫌弃麻烦了。 这才把部队越练越精,开启了专门针对小团体的训练。 许朝阳是现代人,在战术理解上和寺内村一完全相反,他就是打的由小到大,当然,他想从大打也没有资本;寺内村一是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的教育和战术理论知识,还是总结的一战经验和古代战场案例,加上贵族的身份,谋划的当然是由大到小。 尽管寺内村一所在的第二师团装备精良,单兵素质足够,可最缺乏的还是战场灵活性,他只能对着杨将军所在位置展开钳形攻势,再把屁股露出来设置陷阱。 万万没想到许朝阳不光不往套里钻,还把绳子给解了,将常战当成靶子扔在山头吸引火力,自己带人冲下山来对着机枪阵地来了一轮密集轰炸。 掷弹筒一打就是十发,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出抡炮弹,山上别说挂着的是两挺机枪,就算是多少挺聚集在一個山头也没用。 只能被炸一个天雷滚滚! 噗! 半山腰,余明浩在二号位端着三八大盖一刺刀捅进了一名被炸得通体漆黑的尸体后,喊了一句:“安全!”后,在距离一号位两米的位置,继续拒枪前行。而他身前的许朝阳则端着捷克式于腰腹之间,弓着背在距离山顶机枪阵地越近的时候速度越慢,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再往后,刘根儿、屈勇端着枪防备两侧,就以这么一个菱形模式的摸上了山头。 他们走在被炸为焦土的冒烟土地上时,周遭总能听见凄惨‘哼唧’声,屈勇扭脸看向了队伍的左侧,发现十米左右的距离,一名日本兵靠在正冒着火星子的树干上眯着眼睛叫唤连想都没想,立即扣动了扳机——啪! 子弹打枪口打出,一头扎入了对方胸前,崩起一蓬血雾,才彻底让周围的环境安静了下来。 “安全!” 这屈勇才敢张嘴说话。 烧焦的树木弥漫着木香、被炸起的空气让四周全是土腥味,还有刺鼻的火药味遮盖下的血腥味,以及被崩碎的尸骸和随处抛洒的碎肉,让战场彻底变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警戒!” 哒哒哒! 哒哒哒哒! 许朝阳距离山顶越来越近,当瞧见一个人影趴在麻包上,马上冲着大致方向扣动了扳机,端着机枪的他也没办法细致瞄准时,子弹扎入日本兵的身体连血都没有往出冒,他才把枪口挪向其他地方。 “安全!” 当队伍再次向前,许朝阳一步跨过了山顶机枪阵地上的麻包,这才看见趴在麻包上的鬼子少了一条大腿不说,满腹部的肠子顺着巨大创口已经流淌了出来,黏黏糊糊的泡在鲜血流出后的泥泞之中,他已经没血再往出流了。 “艹,机枪炸断了,大哥!” 屈勇紧接着跟了进来,看见被炸断的一挺歪把子那叫一个心疼,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旁边还有一挺完整的挂在麻包之外,明显是炮弹落入时,被崩出去的。 “别管那么多了,先把机枪架起来!” 许朝阳第一时间打开了捷克式的支架,将枪械又让回给了刘根儿后,弯腰将麻包外的歪把子捞了回来,枪口冲着车站架好的瞬间:“勇子,趴这儿!” 布置好了这一切:“你们俩听好了,两挺机枪绝对不允许同时开火……” 他话都没说完:“连长!” 负责警戒的余明浩马上传来了呼喊。 许朝阳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山下车站旁的密林中,一支缺胳膊少腿儿的小队,正在快速向常战所在位置移动。 许朝阳看着在奔跑中帽子上屁连儿在钢盔压制下不断飘起的鬼子,计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双唇缓缓蠕动着说道:“再近点,近点……” 等鬼子冲向了靠近山头的位置,他随手在阵地上捡起了一杆三八大盖,冲着人群直接搂火,大喊:“打!” 捷克式枪声率先传来,子弹由高处向下,在鬼子的行进路线上,直接荡起数朵血雾和尘土,整个场面如同飞机低空飞过时,机枪的徐进扫射。 哒哒哒哒哒……咔! 刘根儿打完枪里的子弹,抱着捷克式蹲在了麻包后面开始再一次弹药装填,紧接着,歪把子枪声响起。 突突突突! 突突突! 突突突! 为什么两次枪声不一样? 很简单,第一挺机枪,打的整个小队的行进路线,子弹扫过之后,所有活下来的鬼子都在心有余悸之中,冲向了掩体,和山体背坡! 这个时间段的鬼子不光没有傻子进行玉碎冲锋,打的还特别贼,甚至可以说是滑不着手,跟刚刚脱水的鱼似的,浑身粘液,稍有不慎就能扑腾着脱离掌控。 而第二挺机枪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开火的,所以第二挺机枪是在头一挺扫面之后,进行打点,这也是许朝阳不让两挺机枪一起开枪的原因。机枪,只要控制好了,一样能打出配合操控感来。 …… “少佐!” 一名日本兵再次冲向了车站内的屋子,速度之快,人都进去了,门还在不停的晃悠着! “少佐,二号机枪阵地丢了,山崎小队在行进过程中,遭遇到了我们自己机枪的阻击,眼下,根本无法前进!” 听见这番汇报的寺内村一终于失去了刚才的沉稳,在愤怒中呵斥着说道:“慌什么!” “身为帝国的军人,连生命都可以舍弃,怎么可能在这么微小的局势改变下,变得毛躁?” 士兵不敢出声了。 寺内村一这时才抖动着唇边说道:“传令,让炮兵阵地开火!” …… 嗵! 遍布枪声的战场上出现传来了一声完全不同于掷弹筒的闷响,让正在开枪的屈勇愣得喝的看向了炮声来源方向…… “卧倒!” “我X你妈的!” 许朝阳都没时间去分析这是什么玩意儿传出来的动静,飞扑过去,直接将屈勇压在了身下。 轰!!! 完全不同于掷弹筒威力的炮弹直接砸在了山体上,那颗炮弹仿佛给小山包都炸出了缺口似的,让许朝阳感觉到了大地的震荡…… 第八十七章 紧急应战!(感谢‘Allen0858’兄弟的打赏) 那声炮击…… “撤!” “快撤!!” 许朝阳听见炮声,立即想起了小鬼子的大杀器‘九二式步兵炮’,这东西全重才两百来斤呢,炮身小、射界低,唯一的好处就是使用灵活、便于携带。 可他娘的鬼子中队什么时候能配得起九二式步兵炮了? 这不是扯犊子么! 许朝阳顾不得身上的尘土,连拉带拽给屈勇从身体下弄起来,连推带搡的轰出机枪阵地,紧接着,枪都来不及拿转身就跑! 九二式步兵炮比掷弹筒更强的地方就在于精准度,这玩意儿曾经被鬼子用在战场上专敲重机枪,那真是一敲一个准。 “老常!” “撤!” “快你娘的撤!!” 许朝阳撤出山顶机枪阵地后,就开始冲着常战所在的方向呼喊,一边呼喊还一边摆手,可在战场上这遍地都是枪炮声的世界里,他那嗓子就跟个娘们在被窝里呿呿似的,怎么可能听得见? 嗵! 又是一声炮响,许朝阳刚刚撤出来的机枪阵地直接上了天,麻包翻起三米多高,山头被崩起的尘土宛如泥雨向山下洒落。 轰! 一股火光在山顶倒卷上天,随后化为浓浓黑烟翻滚。 许朝阳连躲都来不及,就被泥土落满了头发,整张脸也让烟熏的漆黑,就这还冲着山头喊呢:“撤下来!” “别在山顶当靶子!” “小鬼儿来贴催命符了!!!” 枪声里、炮声下,许朝阳几人宛如几只蚂蚁,小的可怜。 他们得顾着脚下不要拌蒜、得抬头看着对面阵地上的常战有没有撤出来,光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战场需要顾及的事就如此之多,真要到了大阵地上,谁能活下来还真就是各安天命了。 “小白脸子,你大哥在那儿嘚瑟什么呢?不就拿下了一个机枪阵地么,你拿下就拿下了,端起枪把子冲小鬼子使劲,跟我显摆什么……我艹!” 常战眼看着那枚炮弹落在了机枪阵地上,将麻包掀飞,瞬间全身就跟通了电似的,扭头就喊:“所有人,下山,钻山沟子,快!” “鬼子炮弹咬腚了!!” 他转身就走,和许朝阳形成了两个极端,既不顾着自己兄弟,也不在意那些女人。 “别光着手走啊!” “这些王八蛋,我X你祖宗!” “长手的过来搬着弹药箱,要不然下了山你们使唤你妈了個逼!” 正转身准备离开的一群男人让一个老娘们单手掐腰指着鼻子骂,一时间全给骂傻了! 二姐真带东北女人的虎劲,像是谁也管不了她一样,边骂街还边甩动着脑袋,脑袋上的头发都在不停震动。 “花儿!扛着!” 二姐搬起弹药箱的姿势费力极了,俩手放在腹部兜着,勉强塞进了花儿的手里,花儿整个人往下坠,腿都弯曲了才僵僵挺住。 童蒙赶紧走了过去,俩肩膀一边一个扛起弹药箱就走了出去,经过常战身边的时候才说了一句:“瞅啥啊,这才是过日子人呢!” 常战:“我就艹了……今天老子挨你两顿骂,还一点脾气都没有,邪了门了!” 已经下山的伐木工都回来了,这点弹药箱人人上肩,拿不动的女人们干脆捧起了炸药包,就像是阴天下蚂蚁搬家似的,顺着山坡往下搓着脚下泥土挪动脚步,可刚到半山腰…… 嗵! 一枚炮弹精准落到了山头,山顶原本遮挡视线的树被拦腰炸断,整颗树木于气流中横着飞进了山间,在失去动力后,将山谷砸出一声巨响。 常战这才惊讶的单手夹着弹药箱,说了一句:“鬼子炮兵,这么准啊?” 他也是打过仗的,不过打的是军阀内战,在那个战场上,能死在炮火里的兵都是命里该有那么一天儿,他哪见过这指哪打哪的炮击! “那是九二式步兵炮,和三八大盖一样以精准度著称,加上鬼子向来训练有素,这不算什么,拿掷弹筒炸大门的我都见过。”童蒙还拿了一把,就跟他战斗经验多么丰富似的。 等两伙人灰头土脸的在山脚下汇合,彻底失去了对于高点的控制权,常战也看见一张脸造得跟小鬼儿似的许朝阳:“朝阳,咋回事?” 许朝阳不搭理他:“所有人,就得搭建防御工事,马上准备反击!” “刘根儿!” “搁这儿呢。” “带俩人扛着机枪上山腰阴面架设火力点,背着点炮啊!” “妥。” 常战这回脸上终于挂不住了,疾步走到许朝阳面前:“到底怎么回事,你得说明白啊!” “有什么可说的?鬼子的作战习惯就是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就又该炮兵轰了,你只要惦记着喘一口气,那就连端起枪的时间都没有了!” “还看,动起来啊!” 许朝阳纳闷战斗都打成了这样,常战这帮人怎么就还紧张不起来,跟他们没在战场上一样,一点‘慢一步就得死’的紧迫感都没有,像是浑身长满了懒肉。 直到常战无奈的挥了挥手,手底下这伙人才开始忙活了起来,问题是,当许朝阳在这群人忙活起来的瞬间才看明白,他们除了机枪之外,所有能定点打击的武器都没有了。 成堆的炸药包失去了油筒、还没使唤完的掷弹筒炮弹失去了掷弹筒,带着底帽的手雷还好说,起码还能炸…… “二姐!” 许朝阳直接脱下了衣服扔了过去:“给衣服扯成布条,每一颗香瓜手雷拴上一枚掷弹筒炮弹,这个给你!” 许朝阳打自己怀里掏出一颗没用完的手雷:“这儿,是保险,拔下来以后,敲一下就能炸。” “要是我们死光了,给家伙式拢一堆,一块炸了……” 二姐脸上有点麻木,她也没觉着情况会紧张到如此程度,可许朝阳却接着说道:“咱们只要让鬼子少捡回去一枚子弹,以后的战场上就会少死一个中国人,记下了没?” “啊……啊……”二姐颤颤悠悠的答应着。 “记下了没!” “记下了!” 许朝阳这才转头,拎起手底下人从山上背下来成捆辽13式挨着个的发放:“都听清楚了,辽13式的子弹我都动过,精准度没那么高了,鬼子远的时候使三八大盖打,鬼子近了,就使辽13式打!” “听明白没有!” 第八十八章 狗撵兔子歼灭战! 山崎小队的在山里行进速度很快,像是两个小孩在打闹中,一个孩子激眼了,踹了他一脚后,扭身就跑,他在玩命追逐似的,脚步里都带着一股愤恨。 也对,童蒙的一发没良心炮给他们全都闷在了林子里,原本打算埋伏别人的这伙人吃了一个暗亏,那能不玩命么? 这不,得到了寺内村一的命令后,撒开脚丫子就往许朝阳所在的山头冲了过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都冲到了山脚下依然没有遭到任何阻击,相反,对方掌控的两个制高点全都被炮火击中,一时间山崎小队的小队长还有点不甘心,觉着这场战斗打的有点没意思了。 他们是来报仇的,想要的是充满血腥味的冲杀,这成什么了?过来打击炮火覆盖下的残兵,捡炮兵的便宜么? 可不管心里有多么闹挺,该来也得来,毕竟命令就是命令。 “间距拉大!” “阵线拉长!” “鱼贯上山,清缴山匪!” 这可不是瞎指挥,是极富经验战场经验,一个间距拉大的小队,的确会出现火力不够集中的问题,可这能有效应对敌军的埋伏。 这种稀稀落落的阵型下,无论是部队哪個部分遭遇到了敌方袭击,顶多也就是死几个人,其余人能在过大的间距下迅速反应过来,从而去寻找掩体进行还击。 许朝阳在这种情况下瞧见日本子队伍中的头几个鬼子冲到了自己面前,拎了一把三八大盖藏于树后,迅速做出了反应:“刘根儿!” “狗撵兔子!” 山上的刘根儿听见这声呼喊后,立即将枪口挪向了鬼子小队的后屁股,横向摆动枪口,冲着在行进中的鬼子侧翼率先开火!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机枪一响,为了拉开间距而落后的鬼子在枪声下猛往前窜,人在生命垂危的环境里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像是在打野地里让狗追的兔子,跑动中的屁帘宛如兔子耳朵似的飘荡。 “隐蔽!” “隐蔽!” 山崎抽出了腰间指挥刀,刀尖冲天放声嘶吼,可他身后的鬼子却被子弹追逐里冷往前冲,刚才拉开的距离正在缩短,等所有人让机枪撵着于最危险的地方留下了三四具尸体后,几乎所有人都扎堆一样来到了被九二式步兵炮轰炸过的山包下。 “打!” 许朝阳端起三八大盖朝着人群扣动了扳机——砰! 子弹以765米每秒初速从枪口射出并冲入了人群,强大的穿透力使其旋转着扎穿了一名鬼子的肩膀后,直接没入另外一名日本兵的前胸,两个鬼子同时叫嚷着后仰摔倒的同一秒…… 砰! 砰! 砰、砰。 早就埋伏好的常战他们随着许朝阳的枪响展开了枪决式攻击。 哒哒哒哒哒! 最后,打响屠杀号角的,是从山上拎下来的野鸡脖子,枪口吞吐的火舌在刚刚扎堆的日本兵阵营里展开了最为凶残的收割。 许朝阳的快速反应能力是埋葬这群鬼子的关键,刘根儿狗撵兔子一样的机枪扫射,是让他们赴死的追兵,小鬼子在枪声下的胆怯让他们没办法在埋伏圈里做出任何反应,而被九二式步兵炮炸过的山头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成群的鬼子宛如在战俘营中被集体枪决的俘虏一样倒地,一蓬蓬血污在子弹的冲刷下打该死之人身上崩出。 可这群鬼子被淹没在子弹之下的时间,却连一分钟都不到…… 那一刻,许朝阳在拉动枪栓下、扣动扳机的动作中,可怜的不是这群一米半半,是日后缺乏对日经验、缺乏现代战争意识死在战场上的战士英灵。 只是,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他能够凭借自己的强横操控手底下这些人,让他们免受错误指挥下的炮火侵害之苦,那……长城保卫战中的那些将士,能有人听自己的么? 许朝阳这个穿越者有一种以有限寿命去面对无穷天道的艰难感,哪怕眼前的战局已经在切割战场后牢牢掌控在了手里,前方似乎依然充满了举步维艰的扑朔迷离。 这回,许朝阳在生命中第一次开始觉着‘连长’的官小了…… “停火!” 等许朝阳眼看着整个鬼子小队再没有一人站立,连一个冲上山坡逃跑的日本兵都没有、被全员击毙在了山脚下,他们竟然在千变万化的战场上打出了一场歼灭战之后,喊出了这两个字。 “集体上刺刀!” “常战,让咱们的兄弟过去,快速打扫战场,咱们无法使用的武器先不要捡,将能装下的子弹、手雷全部收拢回来,快!” “其他人,山口布防,掩护收缴战利品的兄弟,十分钟内,必须转移。” 许朝阳为什么急切的连让手底下人喘气儿的工夫都不留? 因为九二式步兵炮! 这东西轻便、灵活、精准度高,只要许朝阳没有端掉敌方的炮兵阵地,那就代表着在吃掉这支日军小队后,敌方的炮兵很可能在转移之中。他不想暴露在炮口之下,否则自己手里的这一个排,根本扛不了几下。 “朝阳,这日本人也不扛揍啊。” 常战笑嘻嘻的打一块石头后站了起来,刚要大口大口吹牛逼,许朝阳却冷冷的扔回去一句:“你再想想刚才鬼子的反应。” 常战顺着许朝阳的话茬往下想……假如,机枪响起时,许朝阳没有带人去炸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机枪阵地,而是和对方隔山对射,那么,己方被牵制便会成为必然,那落在山头的炮弹…… 炮弹落下之后,自己消灭的那个日军小队再也不是这副熊样,到时候人家就是在你们被炸懵的情况下有序冲山! 那一秒,对面山头的机枪压制、夺命的炮轰和不断从山脚下传来的贼枪,每一样都能让这群素质不高的奉军瞬间崩溃。 常战冷汗下来了,这场战斗要是让他指挥,别说是一个排,就算是一个连也得扔到山头上! 鬼子不是不会打仗,人家的部署根本没错,只是许朝阳了解他们就如同了解自己裤裆里有几根白毛,还能抽出时间来一根一根的清理。 常战看着许朝阳的眼神变了,变得越来越不清楚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许朝阳竟然有如此本事。可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吕大麻子手底下,才混了个连长呢? 上架啦,感谢大家! 要上架了,晚上零点准时上架。 到时候会一起更新一万字,往后,会日更万字,当然,也肯定会偶尔请假。 另外,本书所有的书评我都看过,感谢各位的支持,还是那句话,我没你们说的那么好,只是在尽全力完成一本书而已。 像某个书友发现的地图一样,我说了,我要写真的。 对了,还得说一下这本书。 这是一本,我尽量克制的书,我的意思是行文风格是改不了的,但我在尽量克制的两件事,第一,上本书讲完的道理,这本书不会再讲,我不喜欢重复自己;第二,我是一个非常擅长煽情描写和触动别人情绪的人,如果你看过上本书,就会知道,但这一次,我尽量不煽情。 我不想让人在眼泪中去看这个作品,我懂,那么写书成绩更好、打赏更多,可我是人,不是工具,是人就得去操控一些东西,哪怕再难都得去做;工具则不用,在别人总结好的规则下继续就行了,所以,你们看到的书,会和其他人的书不一样。 所以,许朝阳被退婚时,我都没有煽情,每一场战场更不会以过度的牺牲作为卖点,而是想通过键盘彻底说明白一些问题,很多人永远不会涉及的问题。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和我在尔滨729+2遗址听到的那样,往前走,别回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我想让所有人在冷静的思绪下再去看这场战争,这就证明伤口已经结疤,曾经的敌人早已经不在我东方巨龙的视线之内,让那次咱们的耻辱去成为他们毕生的骄傲,让他们一辈子都抱着这点成绩缅怀,而我们,则不停的踏上新的征程。 不过这么写一定是扑街的,这叫不顺应潮流,逆流而上的孤勇换来的永远不是财富,可,勇气却可以得到尊重。 我缺钱,但是,活到这把岁数,该跟自己有个交代了。 钱,起码这本书能挣的钱控制不了我,我也希望有一天这个世界上的钱都控制不了我,彻底自由。 这回大家明白了吧? 这本书会和上本书一样,无视成绩的更新,因为我很幸福;这本书应该还会和上本书一样,无视成绩的完本,无论结果如何。 下面说一下加更规则。 日更万字,五百月票加更,查数就行。 其余规则为,盟主加两更。 以上都是万字更新之外的加更。 感谢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