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与混混[八零]》 1 你要老婆不要 1980年寒冬，京都胡同巷口。 许安的手缩在被打湿的棉线厚手套里，衣袖被前头一个妇人有些不客气的扯着她往胡同巷口走。 她身体僵直笨拙的跟在后面。 前头的妇人怕她跑了一样，边快步往巷口深处钻，嘴上功夫也是一点儿不闲着。 “小同志，你要想留在京都，那除了嫁人是没别的法子了。” “你一个南城小村来的姑娘，在京都也不好找对象的，婶子不会坑你，我那个儿子脾气是差了些，但是看你性子软，顺着他些，俩个人能过下去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年头嫁谁不是嫁，加一双筷子的事，到时候你们小俩口分了家了，过自己的小日子最舒心。” 许安勉强跟在她后面，耳边飘过妇人说的话，脑海里却没忍住呼叫系统。 【系统系统，我任务完成的奖励呢。】 没一会儿，就传来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许安的脑海中闪过。 【宿主，任务奖励已经发放，一颗冰肌玉骨丸，可随时获取。】 听见系统的声音，许安涣散的瞳孔透出一丝异常的光亮，试探的动了动僵硬的指节。 有了这个奖励，起码她现阶段命是保住了。 许安不是现在的许安，她在后世登山的时候发生意外，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在寒冷的冬季清晨，躺在一家私人宾馆门口，身上都被大雪覆盖上厚厚的一层。 她在这副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原主的躯体都已经硬了，活生生在京都的夜里被冻死。 许安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她身死的原因。 原主从小在南城的小村里长大，有一个关系亲密的青梅竹马，叫高进诚，原主十八岁成年就跟高进诚处对象。 高进诚要参加高考，她就支持他，连续参加了好几届，许安都成了村里老姑娘了，二十二岁的年纪，高进诚才终于考上大学。 本来考上京都的大学，正是双喜临门的好时候，高进诚又让许安再等他毕业，等他有成就以后一定回村里娶她。 傻姑娘自然是听话的，乖乖等高进诚念书，无怨无悔，直到今年，高进诚大二了，寒假突地给家里寄信回去，说是今年寒假就不回家了，要好好用功学习。 许安在村里心疼远在京都的高进诚，哀求家里人同意，她上京都来找人。 在村里写好了介绍信，原主就带着满心的期盼一个人风尘仆仆的跑到京都。 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姑娘磕磕绊绊的总算找到了高进诚的学校，却呆呆的看着高进诚被一个穿着得体漂亮的姑娘挽着手臂，在漫天飞雪的校园里并肩同行。 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人的单纯姑娘，连走上前去扯开俩个人的勇气都没有，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花花绿绿的棉衣，这还是家里凑了钱给她裹厚实的。 人家姑娘温暖的羊毛衫和纯白柔软的围巾，还有时髦洋气的格子大衣，两相比较，实在相形见拙。 雪花飘落在小姑娘的睫毛上，快速融化，从眼底滚落。 她笨拙的跟着俩个人一起走，看见高进诚的好脾气，看见那个姑娘的撒娇，看着他们去她没去过的高档饭店吃饭。 她带着一丝期盼，试图从俩个人面前走过去，而那个本来应该是她青梅竹马的对象，不曾看出穿着厚重狼狈的人是她。 直到夜幕降临，俩个人往一家私人宾馆走去。 亲密粘腻的谁都知道这对情侣即将要度过一个什么滋味的夜晚。 原主才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喊高进诚的名字。 又在高进诚身边姑娘居高临下打量嫌恶的眼神里，和他一句村里的同乡，在京都刺骨的寒夜里，心终于死了。 那个姑娘死在了爱人冷漠逃避的眼神里，在一个条件明显比自己优越的女性面前，连争夺都显得可笑。 像一只小蚂蚁，只能靠别人的道德和良心活着。 很显然，她青梅竹马的对象没有，他的女伴也没有，所以她死了。 许安从可怜的小姑娘僵硬的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就绑定了001系统，带着那个小姑娘只敢在心里迸发出来的哀怨和她没有勇气做到的反抗。 【要留在京都、要让那个人后悔。】 许安刚开始害怕又惊惧的操纵着这副僵硬的身体，在路过饭店橱窗的时候，无意间透过朦胧的窗户看到自己满脸的青紫，青黑的唇还有早就已经涣散的瞳孔。 这是一具冷冻的尸体。 她无端被吓了一跳，立刻扯开手上的手套，同样看到冻得青紫的指甲，心里一慌，怕被人看见自己的不正常，连忙把已经湿了的手套带上，再不敢摘下。 【宿主，你需要迅速完成任务，留在京都，才能保住命。】 许安原本没有放在心上，只对自己来到八十年代的茫然和惶恐，现在才是知道里面的厉害关系。 “我活下来那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体怎么办！” 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她的异常，她怎么可能留得下来，许安又怕又急。 没成想的事，她还真的能留在京都。 在她漫无目的晃荡的时候，就被现在扯着她往里走的妇人拦住了。 许安整个人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没有生机涣散的瞳孔，呆呆傻傻的模样，却被人叫住，要把自己介绍给她的儿子。 她想说你儿子罪不至此，却还是在想保命的念头里配合那个妇人查户口一样的盘问。 知道她是从南城来的姑娘，妇人更满意了，迫不及待就带着连脸都没有看清的许安去领结婚证。 简直荒诞。 胡同巷口几十幢低矮的房屋错落逼仄的挤压在一起，纵横交错，冬季树叶萧条只剩下干枯的树枝。 妇人带着她七拐八拐的总算是走到了一处不大的院子门口，到了门口就扯着许安进去，院子里杂物堆放着显得拥挤又逼仄。 许安被人带着进了主屋，感受到屋内的人气，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怕被人发现，把她当做怪物，许安默默的垂下涣散的瞳孔，不说话。 她不说话，潘荷花却有太多话要说。 她带来许安，有些自得的扫了下几个面色诧异的屋里人，最后视线移到没个正形斜斜靠在门边的青年，抬手把许安往那个男人面前一推，好声好气的开口。 “老二，这是妈费了心力才给你找着的媳妇儿，你也别浑了，俩口子以后好好过日子。” 她说完话之后，许安明显感觉到一抹轻佻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最后落在她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上。 冒犯又招惹，许安哪里承受过，忍受不住这种挑剔的目光，没忍住仰头抬眼看过去，陷进一双放荡轻浮的黑眸里，锋利的眉尾处带着一条明显的疤痕，凶相具现。 许安几乎下意识的皱眉，不喜欢这样唐突的目光，仿佛在打量一件货物。 果然下一秒就听眼前的男人语气漫不经心，“给老子找的媳妇儿？上哪儿找来的这种货色。” 潘荷花皱眉，苦口婆心讲道理，“老二，你现在老大不小的，二十二了，你……这条件在咱们胡同也实在不好找，人姑娘现在愿意嫁你，你还挑三阻四的。” 男人抱着臂，嗤之以鼻，“怎么，才回来没几天，就想把我打发了。” 潘荷花有些心虚，“什么叫打发，你大哥都结婚了，书文也有对象，为了你的婚事，这些天找遍了胡同巷口，人家都没看上，娘也是替你着急。” 周遇没搭理潘荷花，眼神斜睨在自己面前裹成球的女人身上。 “想嫁给我？” 周遇吐出来的话轻佻又不正经，许安轻轻咬了咬唇，没说话。 眼前的男人却没打算放过她，弯下身体视线跟许安平行，眼神肆意的落在她身上，“老子坐过牢，还是个瘸子，知不知道。” 许安猛地抬眼，有错愕跟震惊。 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被潘荷花猛地拉扯到一边，声音都尖了几分，“坐牢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而且你这腿就是有些跛，不碍事的。” 她搓了搓手看着许安，“再说了，证已经给你们俩领了，你也是要留在京都的，要不是他跛脚又坐过牢，你们也不能成不是。” 许安身体僵直，被潘荷花扯得差点直直倒下去，缓过来就听见潘荷花的话。 意思显而易见，如果不是这个周遇本身有问题，她一个南城来的姑娘，肯定是找不着这样的婚事的。 怪不得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关心，生怕她跑了一样，逮着就去领证。 证已经领了，她必须要留在京都，许安抬眼，才发现周遇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 许安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移到男人虚虚搭在一边没使劲儿的腿上，就听见头顶轻嗤一声。 她仰脸望过去，男人看向她的视线里满目嘲讽，刺耳的话一茬接一茬的往外冒。 “现在知道了？赶紧滚。” 听着周遇恶劣的话，许安心口一缩，已经在脑子里炸开了。 【呜呜呜，系统，我能不能先把奖励还给你，我重新想办法留在京都好不好。】 【周遇就是个流氓混混，我惹不起，怕早晚都要死。】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划过。 【奖励收回，宿主身上的介绍信有效期三个月。】 【但是这副身体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宿主今天晚上会重新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正要庆幸的许安僵住了，迅速在恐惧跟保命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保命。 下定决心之后，她缓缓抬眸，用那双涣散无神的眼睛无比真诚的看着她眼前凶神恶煞的男人，语气认真。 “知道了，我要嫁给你。” 男人原本轻佻的黑眸霎时漆黑深邃，瞳孔紧缩，紧锁着不耐烦的粗黑眉目微微松开，划过不易察觉的错愕。 干裂的唇瓣蠕动片刻，喉咙滚动，烦躁的无声吐出几个粗俗的字眼。 操，真他妈烦人。 2 瘸子配傻子 许安直白的话让潘荷花跟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些嫌弃。 果然是乡下来的，粗俗又不要脸。 不过现在，潘荷花只能脸上挂着笑，一拍大腿乐呵呵的开口，“我就说嘛，你们俩多合适啊。” 她从兜里把刚刚领过来的红本本递到周遇面前，“已经给你们把证领来了。” 说完又连忙看向屋子里坐在炉子边上烤火的周丹丹乐着开口，“丹丹，趁现在时间还来得及，你赶紧去你大哥厂里，把你大哥叫回来。” “老头子，你也去，把书文喊回来，他估计在旧书店看书，今天咱家可有喜事儿了。” 周丹丹不甘不愿的站起身来，面色不善的盯着许安看，看着许安身上土不啦叽的花棉衣，还有眼里那个呆呆傻傻的模样，十足的村姑模样，又看她二哥跛着的一条腿。 瘸子配傻子，还真是绝配。 没想到还真让他妈给找了个锅盖配他二哥这口烂锅。 许安自然察觉到她的视线，把目光从面前的男人身上移开，转头看着面前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头上是现在颇为流行的卷发，夸张又蓬松，身上穿着纯色棉衣，还带着一条红色围巾，脸上化着夸张的妆容，看着她的眼神毫不尊重。 迎上她的视线，还狠狠瞪了她一眼，小跑着出了门。 周有禄浑浊的视线挑剔的落在许安身上，很显然，许安不是他看上的儿媳妇，不过，二儿子从坐牢回来以后，就变成这副惹人生厌搅得家宅不宁的样子，胡同里的姑娘是没戏了，随便找个让他成家，早点分出去才好。 “一会儿买些窗花贴上，再上街给她买身衣服。” 就是看不上这儿媳妇，起码面子上要过得去，身上穿上这么一身结婚，传出去他在胡同里是没脸见人，活让人笑话。 潘荷花有些不想买，结婚证都领了，打发之后分出去过就成了，不过她知道周老头一向爱面子，只能应下。 “成，我都给她买。” 叮嘱完之后，周有禄才弓着身子往外走。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三个人。 空间仿佛凝固住了，屋外的寒风吹进来，冻得人心都凉了。 许安僵硬的站在靠近门的位置，直到现在，潘荷花都没让她坐着。 周遇一只手拿着那个红本本，漫不经心的翻看，没一会儿，轻嗤一声，视线撞进许安眼底。 “二十三？” 许安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轻轻点点头。 周遇看着潘荷花，吊儿郎当的模样， “找个比老子还大一岁的乡下人塞给老子，你也不嫌寒碜。” 不等潘荷花狡辩，又盯着许安，露出森森白牙，“大姐，比我还大一岁，就这么想嫁进城里呢，这么不害臊。” 许安被气到有些面目全非，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不尊重的叫过大姐。 还是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流氓混混样的男人。 深吸一口气，只能让自己不要生气，眼前的男人坐过牢，她怕还来不及，压根不敢反驳。 潘荷花怕自己这个儿子把她好不容易找来的人吓跑了，这婚事黄了，这个儿子是分不出去了。 她连忙安抚许安，“别听他的，女大三还抱金砖呢，大一岁怎么了。” 她想今天就赶紧把事情办成了，免得夜长梦多，看着屋子里的俩个人，“你们小俩口自己说会儿话，培养培养感情，妈去给你们买衣服。” 潘荷花说完就进了卧室，没一会儿走出来，看见站在屋里的俩个人，又回头把卧室门锁上，才跟周遇打了招呼，快步小跑出门。 木门啪嗒一声合上，隔绝掉门口的冷空气。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许安跟周遇。 按理来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该是暧昧的。 但拜周遇刚才刻薄刺人的话所赐，许安跟他同处一个空间，只觉得防备和惧怕，生不出其他心思。 许安不想跟周遇说话，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找到炉子边上的位置，自己坐下了。 周遇合上结婚证，两步走到许安面前。 男人走路的时候才能明显的看到有一只脚使力不自然，一深一浅跛着一条脚，右腿轻轻抬起使不上力。 硬生生让面前一个本来高大的男人失了分美感，露出丑态。 许安看了一眼，又不在意的挪开视线，盯着这个逼仄的房间，整个房间东西摆放得拥挤，能利用的空间都利用了个完全。 直到男人带着冷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给你多少好处，愿意嫁给我。” “没什么好处。” 许安抬眼，看着面前带着压迫感的男人，实话实说， “我想留在京都。” “嗤，为了进城，嫁给一个坐过牢的瘸子，也心甘情愿？” 许安不想跟他争辩，面前的周遇就不是个能好好说话的人，她只不在意的点点头，软软的“嗯”了一声。 “心甘情愿。” 眼前的男人半晌没说话，许安有些莫名的抬眼，看到男人晦暗不明的黑眸凝视着她。 这人……是什么表情，不会要打人吧，许安心里有些怵得慌。 周遇把结婚证拍在炉子上，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抬手拉门的时候，神色微顿，没拉动。 许安疑惑的看着男人站在门口，下一秒，就看到男人一只手捏在右腿的大腿上，左手不耐烦的砰地一声砸在门上。 砰砰作响。 像是一拳一拳直直砸进许安的心脏，许安唇瓣微动，试探开口，“周……周遇，门被锁上了？” 周遇砸门的声音停住，冷嗤一声，“呵。”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谁锁的，就这么怕他跑了？ 他是真的很不想跟自己结婚，许安也理解，她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如果不是自己现在钻进死胡同，肯定也不会同意嫁给一个又凶又坐过牢的男人。 “周遇，我知道你不想跟我结婚。” “能不能这样，以后我找到重新能长期住在京都的办法，你再跟我离婚，行不行。” 结婚证现在就是她能留在京都的保证，她只能期待面前的人能答应。 男人停下动作，转回身一瘸一拐的走回来，阴冷的视线落在许安身上，让许安觉得自己的尸体更凉了。 “利用老子？” 许安手上带着的湿棉线手套正在发烫，烫得她冰冷的手都感受到了热气。 有些心虚的蠕动唇瓣，“我肯定会对你好的。” 她抬眼看他，“我们结婚，我不会占你便宜，彩礼三大件这些都不用的。” “啧，怪不得。” 周遇没说怪不得什么，他盯着面前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淡声开口，“真要跟我结婚，可以。” 许安眼睛一亮，就听见男人继续开口，“三大件一样不能少，彩礼一千二，找周家人要，不松口。” 许安瞪大了眼睛，“你愿意给我这些？” 周遇满脸嘲讽，“老子不愿意，没钱，你给周家人要。” “哦。”许安默默思考，看来周遇跟周家关系超级差，就因为她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能毫不犹豫的朝周家抠钱。 “那……我尽力。” 周遇的身体压过来，粗黑锋利的眉眼凝视许安，声音粗哑凌厉，“不是尽力，是必须。”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人声。 “大哥，妈真的给二哥找了个乡下老婆，烂锅配烂盖，我看正合适。” “丹丹，别瞎说。” 来人女声清亮不知愁，男声稳重无奈。 许安明显感觉眼前人浑身都透着阴冷的寒气，眼神瞬间幽深下来，仿佛门口的人不是亲人，是仇人。 门没多久就从外面被打开，屋外的三个人推门进来，就看到屋内周遇跟许安贴得很近。 周丹丹眼里闪过一丝嫌弃，转脸看着自己旁边温柔大方的女人，这才是她嫂子，一个乡巴佬也配。 俩个人面前的周鸿光走进屋子，看着比面前混不吝的周遇更成熟稳重。 “老二，路上我听小妹说了，妈为了你的婚事操了不少心。” 他的视线落在许安身上，眼底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满意，快步走过去，面色沉稳又和善。 “姑娘虽然是南城来的，心思单纯，看着就知道是个好姑娘。” 他的话让许安眉头一皱，虽然说的是好话，但是一个刚见面压根不了解的女人要嫁给自己亲弟弟了，还能滴水不漏的说好话，平白让人觉得虚伪。 周遇抱着胸，声音懒懒散散的，“大哥要是觉得好，就再讨一个呗，反正……你跟大嫂结婚三年，连个孩子都没有。” 周鸿光跟冯以柔是在周遇坐牢同年结的婚，到现在三年过去了，俩人一直没有孩子。 周遇的话直戳人肺管子。 冯以柔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二叔子，不仅坐过牢还一身的流氓做派， “二弟，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些，倒是一点儿也不像周家人。” 她的语气带着些恼怒，但还是想显出自己不同于这种粗俗人的教养。 “就是，二哥，大哥明明都是为你好，你现在瘸着腿又坐过牢，满京都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现在给你找了个乡下人还不行。” 周丹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最会快言快语，想什么说什么。 “为我好？”周遇悠悠的盯着周鸿光，“我不是也为了大哥好？” “老二，别说这种义气话，今天你结婚，不管怎么样，大哥都希望你以后能过好。” 周遇唇角一扯，幽深的黑眸死死盯住周鸿光，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我当然会过得很好，如大哥所愿。” 一瞬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周鸿光仿佛被一条毒蛇缠上，瞳孔紧缩，避开周遇的眼神。 3 牢里学的 主屋里炉子冒着绿幽的火光，屋内氛围凝滞，直到周遇斜斜的站直身体，移开他那道危险挑衅的视线。 周鸿光眼神隐秘的闪过不满，闭了闭眼，重新扯出一抹笑意，视线落在许安身上，“弟妹，我二弟脾气暴躁，但是人不坏，你别放在心上。” 许安皱眉，这人怎么一副伪君子做派，都表明了周遇脾气不好，还说什么人不坏的片面话。 她的视线落到旁边一副不成样子的周遇身上，意外跟男人斜睨过来的眼神对上。 “我知道他人很好，我们会把日子过得很好，如大哥所愿。” 就是脾气再差，她现在目的是想嫁给周遇，留在京都，再不好也要把他夸出花儿来。 许安重复了一遍男人刚刚说的话，意外在男人瞥过来的眼神里发现一抹笑意，再次望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她的话让周鸿光眼底浮出一丝僵硬，又很快消散，声音稳重得像是家里的顶梁柱，“那我就放心了。” “嗤。”周遇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满目嘲讽。 屋内气氛诡异，院子里又进来俩个人，是周父跟一个看着比周遇小一点的男人，模样清秀周正，大冷的天气，里衬穿着羊毛衫搭配一件衬衫，显得有些读书气。 一进屋子，看着许安就带着浅笑开口，“这是我未来二嫂吧，我是周书文，家里排行老三。” 许安冲着他微微点头，就当是打了招呼。 周书文看向站在一旁的周鸿文跟冯以柔，语气带着尊敬，“大哥大嫂，你们也回来了。” 周鸿文稍稍点头，冯以柔对着周书文温柔一笑。 周丹丹凑过去笑眯眯的跟周书文说话，“三哥，你又去看书了。” 周书文轻轻摸摸她的头，周丹丹立马护住自己夸张的发型，瞪了他一眼，满是亲昵。 这一家人，似乎……把周遇隔绝在外，泾渭分明。 一条无形的线横在中间，周遇却一个人隔绝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许安瞥过对面已经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周家人，眼神又转向身边一副无所谓吊儿郎当模样的周遇，垂下眸子没说话。 “鸿光，你妈怎么不在。”周有禄声音浑厚，颇有一家之主的架势。 周鸿光摇摇头，“爸，我跟小妹回来的时候，妈就不在。” 周有禄才皱着眉盯着旁边站没站相的周遇，声音沉了几分，“老二，你妈干啥去了？” 鸿光、老二，谁亲谁疏还真是一目了然，许安埋在棉帽子里的唇瓣轻轻撇了撇，也怪不得周遇是这一副混不吝的混混做派了。 周遇语气冷漠，“谁知道，死了吧。” 淡漠无情的话像是一滴清水掉进沸腾的油锅里，炸得周家人气急。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刺头模样，周有禄抬起手指着周遇，气到发抖。 “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老二，你二十二岁了，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 “二哥，你说话过了。”周书文也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周遇。 “二哥，你怎么能咒妈呢，真没素质，我不想认你是我二哥了。”周丹丹抱着手，朝着周遇重重的哼了一声。 周鸿光上前，苦口婆心的开口，“老二，从你回来以后，妈为了你的婚事，东奔西走的，不容易，你不体谅她就算了，别说让人心寒的话。” 周遇懒散的掏了掏耳朵，全然一副老子就这样的表情。 这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简直就是周有禄最看不惯的样子，把他一家之主的地位踩在脚底下，他厉声道，“到底是谁教你这么忤逆父母的！” 周遇斜斜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哦，在牢里学的。” 周有禄怒气一滞。 刚刚还在想教育周遇的周家人纷纷不说话了。 屋内再一次冰冻三尺。 许安一个外人，默默垂着头，降低存在感，压下刚刚看热闹翘起的嘴角。 “哎呦，都回来了，正好，赶紧把窗花贴上，我都买来了。” 潘荷花拎着一个大红塑料袋进门，只看见屋子里挤得热热闹闹的，没注意周家人脸上的僵硬，把东西放在饭桌上。 她脸上带着笑，被风吹得有些红，“现在三点多，把东西都收拾妥当，把胡同的邻居请过来吃吃喜糖嗑嗑瓜子，今晚一洞房，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周有禄这才没跟周遇继续计较，看了一眼潘荷花带回来的大红塑料袋，跟她确定，“都买回来了？” 潘荷花风风火火的上前，把大红色的塑料袋拆开，把里面的喜字窗花一样一样拿出来。 最后拿出来两套衣服，“都买了，衣服也买了，鞋也买了。” 周有禄才拍板，“成。” 许安默默坐在位置上，突地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踹了一脚，因为她现在还只是一具尸体，感知有些微弱，反应半晌才抬眼看向踹她的周遇，撞上周遇悠悠然的眼神。 她看向旁边已经开始准备忙活的周家人，清了清嗓子，等到周家人停下手里的动作，都转头看向自己。 许安眉眼含笑，看着潘荷花打着商量开口，“婶儿，其实，我还有一个要求。” 潘荷花几乎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不耐的表情，生生僵住片刻，才笑开来看着许安，“有要求也是正常的，你尽管说，婶儿肯定满足你。” “是这样，虽然我是南城来的姑娘，但是我们那边结婚，三大件跟彩礼那也是不能少了，现在我结婚，父母不在身边，三大件肯定得准备，彩礼……要一千二。” “一千二！许安你抢钱呢！”反应最大的周丹丹差点没冲上前来指着许安的鼻子骂。 “你一个村姑，能嫁我们周家就偷着乐吧，还要彩礼！三大件还要一千二的彩礼钱，你怎么不去抢，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直到她吼完了，周鸿光才扯住周丹丹的袖子，语气严厉，“丹丹，怎么说话呢，姑娘家家的。” 周丹丹明显不服，“大哥！大嫂之前嫁给你彩礼钱也是一千二，大嫂可是有工作的人，她一个村姑拿什么跟大嫂比。” 周家人神色各异，在心里都觉得周丹丹说得对。 许安看了周遇一眼，算是理解了，怪不得非要一千二呢。 这男人把她推出来，许安轻轻抿抿唇，也不想给他留情面，轻声说着丧气话。 “我知道自己一个农村姑娘，配不上城里人，可是……周遇他坐过牢，还是个瘸子，我后半辈子算是没了依仗的，三大件跟这一千两百块钱，不过就是想求一个心里安慰罢了。” “其实，不要这三大件也成。” 许安盯着潘荷花，那双涣散呆傻的眸子里带上一丝认命，“以后这辈子，我跟周遇，就靠家里人接济，怎么过都是一辈子，未来生了孩子，周遇他不方便，肯定是需要婶子你们多帮忙照顾的。” 周家人还指望周遇这个祸害结婚之后就分出去呢，怎么可能让这对又瘸又傻的夫妻赖上他们。 原本以为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临事情成了，在这等着她的，潘荷花心里实在觉得许安配不上。 “你看，现在时间都晚了，上哪去给你弄三大件的，你们这结婚证都领了，以后再说。” 许安默默站起来，欲往外面走，“没有也成的，我这就回南城去，我们那边地方小，结婚也都是搭伙在一起过日子，很多都不用领结婚证，就当是我没来过，要离婚婶子你也自个儿去离去。” 潘荷花无法，只能拦在许安面前，她好不容易找来的人，怎么愿意就这么放走。 但是…… 三大件加一千二的彩礼，潘荷花不仅仅是觉得许安不配，她看向大儿子身边已经有些不乐意的大儿媳妇，实在难办。 “给她！” 一声厉呵，周有禄这个一家之主，声音浑厚，重重开口。 冯以柔脸色立马变了，给了许安这些，她一个有工作的知识分子，沦落到跟一个村妇一样的阶级，周家人拿她当什么！ “爸！” 冯以柔要反对，被旁边的周鸿光攥住手腕，眼神制止她。 他爸贯是最要面子的，不容许自己一家之主的位置被人质疑，更何况是他的决定。 冯以柔已经没办法继续表现自己的温柔跟大体了，拿她跟农村人比，就是对她的侮辱。 周鸿光视线落在懒散看热闹的老二身上，对上老二挑起的视线，深吸一口气，保持沉稳，拽着周以柔出了屋子，进了东屋两个人的房间，砰地一声砸上门。 老大家夫妻俩人走了，主屋里没有人说话。 周丹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许安，又白了周遇一眼。 她二哥怎么就不能在监狱里待一辈子，回来没多久就搅得一个家不得安生，烦死了。 她大嫂那么好一个人，这个乡下人凭什么要她家这么多东西。 周书文走上前一步，跟许安解释，“二嫂，你要的这些自然是合理的，像我爸说的一样，我们周家肯定愿意给，但是今天时间实在来不及，三大件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东西，爸已经答应了，你跟我二哥今天先把事情办了，以后肯定给你们补上。” 他说的话又顾及了周父的面子，又拖了时间，圆滑还讲理。 许安含笑的看着周书文，“我知道，这年头三大件不好买，我算了一笔账，把三大件折合成现钱我也没意见的，可以给我一千六的彩礼钱的。” 她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周书文脸上有些自得的笑一僵，他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二嫂，还是个软刀子，笑着扎进肚皮里才见血。 周父砰地一声拍在木桌上，“给她，今天赶紧把事办了，别再让人看了笑话。” 从老二回来以后，他们周家的笑话够多的了，原本老大有工作，老三在上大学，小的一个也在上高三，这三年只要不提起家里那个坐牢的二儿子，谁不说他周有禄一句育儿有方。 这混不吝的老二一回来，把整个周家搅和得天翻地覆，消磨他这个父亲唯一的一丝愧疚，把他的脸踩进土里，他的脸都不知道往哪搁，丢人丢丑。 现在只想赶紧把人打发了。 周父放话了，没人再出声反驳。 达到目的，许安转脸，视线跟旁边没正形的周遇对上，她笑着扬了扬眉，有片刻忘了这个男人的危险，冲着他眨眨眼。 周遇唇角微掀，又硬生生拉下去，垮起一张脸淡淡的瞥了许安一眼。 又成了那副欠揍的死样子。 许安看得牙痒，又不敢真招惹对方，只能在鼻腔里偷偷轻哼一声。 4 真要嫁老子？ “书文，去把你大哥大嫂叫出来，赶紧忙活，晚一点儿去把邻里叫家里来吃喜糖。”潘荷花有些心力交瘁，现在只想把这个婚事办了。 周书文听话点头，看了许安跟周遇一眼，转身去了东屋。 “丹丹，你跟妈来贴窗花。” 周丹丹心不甘情不愿的跺跺脚，发着牢骚跟在潘荷花身后走了。 周有禄无奈的盯着面前的二儿子，“彩礼也给了，以后你们俩口子，自己好好过日子。” 说完弓着背坐在炉子边的椅子上。 许安瞥了一眼旁边的周遇，看着男人满不在意的样子，看来是一点儿没把他爹说的话听进去。 东屋的门周书文敲了半天，最后是周鸿光一个人出来的。 周家人开始布置，就许安跟周遇俩个当事人还有周有禄这个一家之主无所事事。 天色渐渐暗下来，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很早。 狭小的院落里逐渐有了喜庆的氛围，事情做得差不多之后，潘荷花眼里总算是有了些笑意，拍拍手进主屋，就看到杵在里面清闲的周遇跟许安。 “老二，还闲着呢，带着你媳妇儿赶紧把衣服换了。” 她有些嫌弃的看着许安的这一身，穿得比她这个近六十岁的老太还要老气。 周遇视线移到许安身上，一点儿没有今天自己要结婚的自觉。 许安抬眼看着潘荷花，“婶儿，我能洗个澡再换新衣服嘛？” “是该洗个澡。” 这都不知道有多埋汰呢，别给他们家丢了面儿才是。 潘荷花看许安裹着脸不露面的样子，冲着院子里扬声喊，“丹丹，一会儿拿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妆品给你二嫂用用。” 估计是个丑的，待会儿还得把邻里都请过来，起码化个妆遮遮丑，免得胡同里的人还觉着她们对老二的婚事不上心，随便讨了个丑媳妇就塞给老二了。 “妈！我那些化妆品我都舍不得用！二嫂她一个乡下人，会化什么妆，别给我化妆品糟蹋了。” 周丹丹气冲冲的跑进屋子里，对着她妈吼。 潘荷花抬手拍了一下小闺女的手臂，贴着她压低声音，“好了好了，要是用坏了妈再给你买成不成，你是不是想别人都看咱们家笑话呢！” 周丹丹气得瞪了坐在椅子上的许安一眼，语气嫌恶，“就是给她化妆品，她一个乡巴佬，会化妆嘛，要是化成个猪头，还是让人看了笑话。” 许安抬眸，眨了眨眼看着气得不行的周丹丹，眼尾带着笑意，扬声开口，“我会化妆。” 周丹丹才不信她会化妆，“成，一会儿我给她拿。” 等这个乡巴佬化成个猪头她就有笑话看了，反正她二哥早晚都是要被分出去的，她乐得看笑话。 潘荷花不知道闺女心里的想法，笑着拍了拍周丹丹的后背，夸她懂事。 “老二，赶紧打水给你媳妇儿烧热水，别用炉子了，就拿家里的热水棒去洗澡间烧水去。” 周遇斜斜的睨了许安一眼，不耐烦的哼一声，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潘荷花又到处翻翻找找拿了个电吹风塞在许安手里。 “赶紧，拿着新衣服去，洗了就顺便换上。” 许安拿着一个老式电吹风，抱住潘荷花买回来的大红色老式婚服跟鞋子，慢吞吞的往外走。 被潘荷花扯着进了主屋西面的洗澡间，里面周遇刚把水打上，把电热棒插上放进水里。 潘荷花直接推许安进洗澡间，想起估计这人好久没洗澡了，又嫌恶的拍了拍手。 许安把衣服跟电吹风放在板凳上，视线环绕一圈，洗澡间里面有一个木制的浴桶，她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热水棒上面冒着小泡泡。 周遇斜靠在门边，懒散的盯着许安。 “真是小瞧你了，还挺有本事。” 许安偏头看他，低声诚实道，“还是你有本事一点。” 周家似乎真的很想给周遇赶紧讨个老婆，才会这么爽快。 周遇嗤笑一声，眼神里没有多少笑意，“老子就是个地痞流氓，你真要嫁，以后有你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 笃定又轻缓的女声淡淡传来，周遇脸上嘲讽的笑稍稍僵硬。 许安淡淡的抬眸看他，低声道，“水烧好了。” 周遇脸色极差，烦躁的上前帮许安把热好的水倒进浴桶，又调好水温。 低低的咒骂了一声，就要出门。 “周遇，能再帮我烧一盆水吗。”许安走到浴桶面前，指尖摸了摸水温。 许安以为她既然已经拿到彩礼，刚才的条件达成，她跟周遇会结婚，现在周遇应该会配合她。 周遇眼神冷漠，“一桶水不够你洗的。” 这女人得多脏。 “嗯，不够。”许安实话实说。 男人冷着一张脸，又重新帮她打了一盆水，插上电热棒。 瘸着腿就砸上门出去了。 门被人从外面砸上，许安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仔细把门内的插销插上，确定把门锁死，回头走到浴桶边上。 才敢把自己手上的手套拽下来，视线落在青紫的指甲上，许安没忍住吞了吞口水，轻呼一口气，缓解自己的害怕。 给自己足够的勇气，许安抬头把捂得严严实实的帽子摘下来，脱掉身上的衣服，放在浴桶旁边的椅子上。 她的视线根本不敢放在自己的身体上，快速进入浴桶，等到温水全都浸在自己身上。 【系统，我现在就要兑换奖励。】 话音刚落，一颗晶莹剔透的小药丸出现在许安手里。 许安闭了闭眼，直接把这颗药丸吞进嘴里，几乎是进入口中的瞬间，冰冰凉凉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希望能有用，不然她这副样子肯定是不能见人的，许安在心里默默祈祷。 感觉到浑身上下开始发热，许安的指尖没控制住死死的攥着浴桶边缘，承受全身上下细细密密的疼痛。 她知道是药效开始发挥了，冰凉的身体被拆开重组一样，许安忍耐着不让自己喊出声，牙齿死死咬住，身体止不住发抖，缓了一会儿，鼻腔里突地窜进一股刺鼻的臭味。 许安的呼吸剧烈，眸子微微眯着，忍着害怕看向自己身上的皮肤，在看见光洁嫩白的肤色之后，狠狠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不大的院子里弥漫着臭味，周家人都没忍住捏住鼻子。 周丹丹直接骂出声来，“这村姑也太臭了吧，多久没洗澡了，妈，她不会把家里的浴桶都洗臭了吧，我以后都不用了，你重新买一个。” 潘荷花眼神里也有些嫌弃，她就没见过这么臭的一个人，活了近六十年，真是长见识了。 周家另外几个男人没说话，眼里也是忍不住的嫌恶。 只有周遇没骨头一样靠在门边，手抱着胸，“还得感谢妈，您可真是费心费力给我找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被这个二儿子这么挖苦，潘荷花气得说不出话。 洗澡间里，许安已经给自己换了一桶水，重新进入干净的温水中，总算能舒舒服服的给自己洗澡。 洗完澡，许安出了浴桶，冷空气瞬间卷上她的皮肤，她迅速给自己擦干身体，用毛巾裹上湿漉漉的头发，拿了周母给她买的衣服换上。 穿好衣服之后，许安拿起电吹风才开始吹头发。 刺耳的噪音传进院子里，潘荷花知道她洗完了。 “丹丹，把你的化妆品给她送过去。” 周丹丹惊叫着拒绝，“妈，她脏死了，我不去！” “让二哥去，那不是他老婆嘛！”周丹丹抬手指着周遇喊，带着幸灾乐祸。 潘荷花没办法，“赶紧去房间把化妆品拿出来，让你二哥送去。” 洗澡都那么臭，这村里来的姑娘肯定又丑又邋遢。 周丹丹这才妥协，跑进自己房间。 潘荷花又嘱咐周书文，“书文，时间不早了，你去把邻居叫家里来，凑凑热闹。” 周书文难得没读书人的样子捏着鼻子往外跑。 周丹丹舍不得的把自己的化妆品递给周遇，周遇随手接过，往洗澡间里走。 “二哥，你就让二嫂在里面化就成了。”可别污染别的地方了。 “老二，送完化妆品，把你自己的衣服也换上。” 周遇没停下，走到洗澡间门前，随手敲门。 许安正吹着头发，听见声音，埋着脑袋过去把门打开，低着头继续吹头发。 周遇推开门，拿着化妆品，视线落在埋着头吹头发的女人身上，他看不见脸，只有一只细嫩葱白的指尖插进丝丝缕缕的青丝，轻轻抚弄，温婉动人，身上红色的婚服红得刺眼。 “关门，冷。” 听见女人有些抱怨的声音，周遇回过神来，迅速把化妆品放在台子上，转身离开，还利落的把门带上了。 许安没在意，给自己吹干头发，才坐在椅子上，把周丹丹的化妆品拿出来，全是一些后世都没听过见过的品牌，她只拿了眉笔，还有一只口红。 发丝乖巧柔顺的贴在后背，许安拿了红色塑料壳的镜子，入目的就是一张跟自己以往七八分像的脸，只是现在更白皙细腻了。 心被放回肚子里，许安取了眉笔仔细给自己描眉，又涂了口红，周丹丹的眼影无一不是花花绿绿的夸张颜色，她用不上，只取了些许口红，抹上眼尾，又拿眉笔充当眼线笔，勾勒出眼线。 最后是头发，许安没有什么配饰，只能简易的盘个头发，左右侧都盘成麻花辫样式，在后脑上绑出一个蝴蝶结发髻，许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轻轻抿了抿唇，耳朵空荡荡的。 院子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说话的声音许安都能听见。 “新媳妇呢？怎么还不出来见人。” “估摸着不好意思呢，潘嫂子，听说是个南城来的姑娘？” “人都来了，喊出来给大家瞅瞅眼。” 院子里闹哄哄的，杂七杂八的声音。 潘荷花叹了口气，这丑媳妇早晚都是要出门的，藏不住。 她看着已经换上西装，人模人样的二儿子，上前催促他。 “老二，去把你媳妇儿领出来。” 周遇没什么表情的脸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盯着这些人眼里看热闹的神情。 嗤，想看热闹就让他们看个够。 周遇瘸着腿往洗澡间走去。 周丹丹凑到前面来看热闹，那乡下人出丑的样子，要看个明白。 连气得一直不出门的冯以柔都从房间里出来。 周遇推开门进去，视线跟坐在椅子上望过来的女人碰上，男人不羁放纵的脸上瞳孔微缩。 女人俏丽精致的脸全然映入男人眼底，细嫩白皙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粉，脸上简单的妆容让本来娇纯的脸多了几分艳丽，眼尾的红晕染上妩媚娇俏。 许安唇瓣微动，低声询问，“要出去吗？” 周遇黑眸半掩，回身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隔绝门外看热闹的视线。 许安就静静的看着男人把门关上，朝她走过来。 “怎么了？” 周遇的手习惯性的捏了捏自己瘸了的那条腿，语气又凶又野带着浓浓的恐吓威胁， “再给你一次机会，别不知好歹。” “真要嫁给老子？” 5 后悔？晚了！ 院子里闹哄哄的，都是胡同邻里热热闹闹的起哄声，屋子门口是潘荷花拍门催促的声音。 许安仰脸静静的看着面前死死盯住她不放的男人，心里还是有些怕，但她现在不能露出怯意，让自己直视面前的男人，认真点头。 “真嫁给你，不后悔。” 周遇烦躁的绷紧了后槽牙，桀骜不驯的脸上凶相具现，有些烦躁的摸了摸自己粗短的寸头。 门外的催促声跟院子里起哄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男人终于不耐烦的开口，“走吧。” 说完就自顾自的转身要离开，下一秒，衣袖被人往后扯住。 他凶恶的回头，粗黑的眉毛拧起，恶声恶气，“怎么，后悔了！” 就看见面前胆大包天的女人站到他身侧，还用她那双一掐就会断的手挽住自己。 周遇喉咙滚动，还没来得及推开，许安低声道，“走吧。” 周遇半边身体都不自在，盯着面前的女人瓷白的侧脸，抱着既然你敢嫁，以后别后悔的心态，拉开门，就这么被许安挽着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门被打开，院子里看热闹的人拥挤在一起凑到门边，刚才还闹哄哄的院子，现在针落可闻。 所有看热闹或嘲讽或可怜的视线都被按下暂停键，盯着站在昏黄的灯光下面并肩站立的新婚夫妻。 娇艳的女人肤若凝脂，挽上的发髻把女人精致俏丽的五官都露出来，红唇染笑惹人眼。 天色早早就暗下来了，在昏黄的灯光下，皮肤白得发光，似带着一层柔光的薄雾。 一向吊儿郎当的周遇换上西装，站在新娘子旁边，都让人忘了他腿上的伤，身材健硕高挑。 本来是让所有人看笑话的一对，此时此刻竟意外的般配。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以为是乡下来的土丫头，长成这副城里人都养不成的水灵模样。 看笑话的人现在倒是自己成了笑话。 周遇不耐烦的扯了扯嘴，“看完了？看完了就滚。” 听见二儿子这个气人的声音，潘荷花才回过神来，皱着眉头道，“老二，怎么说话呢！” “好了，带你媳妇出来，喝媳妇茶。” 周遇冷着一张脸带许安一步一步走到主屋，直到这时候，大家看着周遇一瘸一拐的样子，现在倒是有些替这个小媳妇可惜。 望着许安跟她二哥进主屋，周丹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伸手戳了戳身边的冯以柔，满脸不可置信。 “大嫂，那个乡巴佬居然长成这个样子！” “还会化妆！” 而且，就算她不想承认，也没办法否认，这个许安化的妆很好看，盘的头发也很好看，甚至……比她大嫂结婚的时候专门请人来盘的头发还要好看，看得周丹丹也想学着弄一个。 冯以柔一向温柔的脸色都淡下来，耳边的小姑子跟个苍蝇一样在她耳边嗡嗡嗡直叫唤。 盯着那抹艳色的红，视线注意到她男人看着许安跟老二的背影，手心都快要掐红了。 周书文从愣神中回过神来，温声道，“进去吧。” 他率先过去，周鸿光跟在后面，冯以柔被周丹丹挽着胳膊进屋。 主屋里，周有禄跟潘荷花已经坐在主位上，面前还放着两个垫子。 许安跟周遇并肩站在他们面前，周书文把桌上的茶端到俩人面前。 许安跟周遇一人端了一盏茶，就要这么弯腰递到周父周母面前。 周有禄的手重重的拍打桌面，盯着面前的新婚夫妻沉声，“跪下敬茶。” 许安默默站在周遇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周遇不动她不动。 周遇懒懒的抬起茶盏，一副爱喝不喝的架势，“在牢里瘸了条腿，跪不了。” “老二！”周有禄厉声，“别以为坐了牢回来，家里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我是你爹！” 周遇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你不说我快都忘了。” 周有禄气得找藤条想打人，周书文上前给他顺气。 一屋子的人看着这场闹剧，潘荷花还要脸，她知道这个二儿子是个浑的，有多大能力就敢给他们周家丢多大丑，拍了拍周有禄的胳膊，“当家的，今天老二结婚，跪不了就跪不了吧，这结完婚咱们还有别的事得做呢。” 周有禄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冷冷的看了周遇一眼，“还不端茶过来。” 周遇跟许安才递过去，周父周母冷着脸意思意思的抿了一口。 看许安直直的盯着她，潘荷花没吐出一口老血，把准备好的红包递给许安。 “你们小俩口，以后好好过。” 许安接过红包，指腹轻轻捻了捻，感觉里面的厚度，彩礼钱应该是够了。 她眉目含笑的看着周母，说话甜滋滋，“谢谢妈。” 潘荷花有气不能发，只能利落的应下。 周遇转头盯着女人捏着红包的财迷样，嗤笑一声。 喝完茶，屋子里的人群散开，院子里也开始吃开了。 许安现在身体总算不再是一具尸体，她也觉得有些饿。 伸手扯了扯身边的周遇，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轻声道，“我饿了。” 周遇瞥了一眼女人扯着他衣服的手，凶巴巴的开口，“等着。” 许安找了个椅子坐下，垂下眼盯着地面。 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装作不知道。 周丹丹小跑到许安面前，语气还是不善，“二嫂，你没把我的化妆品弄坏吧！” 许安抬眼，摇摇头。 周丹丹盯着许安眼尾的红还有带着妩媚的眼线，没忍住开口，“你眼睛是怎么弄的。”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能弄成这样的东西。 许安指尖轻轻抚过眼尾，“用眉笔跟口红晕染的。” 周丹丹恍然大悟，她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这样，看着许安脸上的妆，周丹丹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让许安教她，但是又拉不下面子请教一个乡巴佬。 周丹丹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周遇冷着脸斜插进来，抬手把手里的碗递给许安。 许安接过，盯着盖在上层的肉，抬眼看着周遇，声音清软，“谢谢。” 周遇不自在的冷着脸，“赶紧吃。” 许安是真的饿了，端着碗吃饭，没那么好的菜色都变成美味。 周遇抱着手看她，注意到周围看过来的视线，冷着脸一个一个瞪回去，最后站在许安面前，挡了个严严实实。 陆陆续续的吃完饭，周遇也没让许安去敬酒，院子里的人慢慢走光，热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只留存下喜庆的残留物。 许安吃完饭的碗被周遇拿走，她自己坐在椅子上，还不知道今天晚上睡哪儿。 一家人招待完客人回到主屋，潘荷花盯着许安的脸，这南城来的媳妇长这副模样确实没给她丢面，但是，太惹眼了，潘荷花照样不满意。 时间也不早了，潘荷花看着周遇，“老二，今天晚上你们两口子就睡西屋。” “书文今天晚上跟鸿光睡一屋。”说到这里，潘荷花有些犹豫的看着冯以柔，“柔柔，晚上你跟丹丹将就一晚上。” 冯以柔自认为已经忍让了很久，自从周鸿光这个坐牢的混混弟弟回来以后，周家一大家子的人都得给他让路，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家人欠他的。 本来就是个坐牢的人渣，一个流氓地痞，现在娶了个媳妇也不是个好的。 “妈，丹丹那屋我睡不习惯。” 潘荷花难办，本来老二是有自己的房间，就不大，老二坐牢之后就变成杂物间了，现在人进去都站不直。 老二回来以后就跟书文住一屋，兄弟俩都不满意，现在老二结婚，杂物间肯定得重新收拾回来。 她也知道今天这事大儿媳妇心里肯定有气，但总得要把婚事办了不是。 没办法，潘荷花只能冲周鸿光使眼色。 周鸿光扯过冯以柔，沉稳道，“妈，今天晚上我带以柔回宿舍去住吧。” 周以柔甩开他的手，“我不去，这么晚了，要去你自己去。” 周鸿光扯过她的手拉到一边，避开许安看过来的视线，低声哄人，“老二今天结婚，结完婚就分家了，你不是一直想分出去嘛，再忍一天就成了。” 冯以柔还是有些气不过，但是她确实更想分家，这一家子人她都不喜欢，尤其现在这个坐过牢的周遇。 “我跟你说，我就忍这一回啊。” 周鸿光揽了揽她的肩膀，“放心吧。” 冯以柔这才没再说什么。 周鸿光笑着道，“妈，没事儿，就让以柔跟丹丹睡，我跟书文睡。” 还是自己大儿子有办法，潘荷花这才满意。 既然都安排好了，潘荷花催促都去休息。 “好了好了，今天你们都忙完了，赶紧去休息，明天要做的事情还多呢。” 许安跟在周遇背后，一起去了西屋的房间。 一进屋，许安就看到屋里的书，还有书桌，放得规规整整的，她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书，写的是周书文的名字。 环绕了一周，整个房间现在只有大红色的窗花和周遇正在换的床单跟周遇有关系。 周遇沉默的换好以后就出门了，没一会儿冷着脸端了盆水进屋。 许安先把脸洗了，坐在板凳上脱鞋。 周遇盯着女人素净的小脸，灯光的映照下白得有些晃眼，他沉默的给自己洗了脸，重新换了洗脚盆端热水进屋。 许安洗完脚，坐在床上，把刚才潘荷花给她的红包拆开，把里面的钱拿出来，仔细清点了一遍，顺手递给周遇。 “喏，正好一千六。” 周遇淡淡的瞥了一眼，没接，只无所谓道，“不是嫁给我了？给你的彩礼，自己收着。” 一千六可不是小数目，这男人就看也懒得看一眼？ 许安眨了眨眼，“都给我？” 周遇回头仔细把门锁上，又检查窗户有没有关严实，防止寒风入侵。 丝毫没搭理许安，似乎她说了句废话。 许安撇了撇嘴，默默把钱收好，周遇除了说话难听些，还是个不贪财的嘛。 屋子里静悄悄的，许安爬上床，躺在床上，偏头看着站在房间就挡了一大半光源的男人，才冒出一直压在心里的紧张和恐惧，指尖抓着床单搅了搅，轻轻吞了吞喉咙。 周遇转脸就看到床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精准扑捉到女人眼底的害怕，嗤笑一声。 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他拉上灯，几步走到床边，径直翻身上床。 许安猛烈跳动的心脏缩了缩，却没想过要退缩，既然已经嫁给这人了，如果对方真要做什么，她不会不认。 黑暗里，许安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臂处传来男人有些温热的触感，她等着这人动作。 僵硬着身体等了半晌，男人丝毫没有那个意思，许安不可避免的松了口气。 不知道身边人是不是已经睡着了，许安在黑暗里试探的低语，“周遇。” 周遇鼻尖窜进一抹陌生的幽香，让人冒火，浑身都热得厉害，喉咙反复翻滚，烟瘾似乎有些犯了，烦躁又冷硬的刺声，“老子对你没兴趣。” 男人粗声粗气的话突兀的吓到许安，但是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许安心里放松了，低低的“哦”了一声。 才任由自己放松下来，进入梦里。 周遇狠狠的咬咬牙，搞不懂自己凭什么要遭这份罪，骂骂咧咧的闭上眼睛，夜深了才睡着。 6 周怼怼 第二天一大早，许安是被门口的敲门声闹醒的，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听见门外的潘荷花边敲门边往里喊。 “老二家的，还在睡呢。” 许安不耐的闭了闭眼睛，抬手揉捏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提起音调回应了一声。 敲门的声音才停下来，许安听着脚步声走远，总算清净下来，她闭上眼睛缓了会儿。 身边的周遇已经不在了，估计已经起来了，许安侧过身，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无神的盯着窗户，从窗帘缝隙中窥见屋外的天色，暗沉一片的天只有一点点光亮，天都还没有完全亮起来。 她撑着床爬起来，只能把自己昨天的衣服换上，身上就这一身能穿，一会儿得去商场买两身衣服，把昨天收起来的钱放进兜里，许安穿着棉鞋推门出去。 屋外的冷空气瞬间刮在许安的脸上，带着入骨的冷意和微微的刺痛。 整个院落只有主屋透着光，许安进了主屋，就看到潘荷花正坐在小板凳上洗碗，一看她进门，随手拖了一个板凳，“跟我一块儿把碗洗了，一会儿吃早饭。” 许安四处环视一周，眉心微皱，“周遇呢？” 潘荷花头都没抬，“天天早上往外跑，也不知道干啥，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 “赶紧搭把手，杵这儿干嘛呢。” 许安觉得有些好笑，昨天才办的婚礼认的人，今天就开始迫不及待的使唤上了。 悠悠打了个呵欠，转脸看见灶台上烧着的茶壶，她边说边往外走。 “妈您可真勤快，您先洗着。” 这一看就知道潘荷花就把她叫醒了，给下马威还是欺负乡下姑娘她不管，反正那么多人就敢挑她这个软柿子是肯定不行的。 慢吞吞的去洗澡间拿了脸盆，从茶壶里倒了热水，许安给自己洗了把脸，回到主屋，缩着身体坐在炉子面前取暖，她现在不认路，只能等周遇回来磨着他陪自己出门。 潘荷花手里的碗摔得啪啪响，生怕许安听不见似的。 “老二家的，你这眼里没活不是，不知道搭把手。” “我手重，怕摔着您的碗，就不给你添乱了，再把碗摔坏了，给他们吵醒了可不太好。” 她性子是软，可是这摆明了只让她一个人吃亏的事，要是做了一回，以后还有无数回等着，许安是苯不是蠢。 潘荷花没想到看起来软包子一样的农村人，阴阳怪气的硬气得很， “成，碗不让你洗，拎茶壶下灶，把早饭做了。” 许安搓搓手放在嘴边吹着哈气，轻声解释，“妈，我连家里锅碗瓢盆放哪都不知道，别耽误了吃早饭的时间。” 潘荷花骂骂咧咧的把碗洗了，摔得震天响。 “吵什么吵！” 屋里周有禄的声音又冲又大声，潘荷花瞬间歇了，死死瞪了许安一眼，端起水出门倒了。 许安弯了弯眼睛，这潘荷花一天都装不下去，昨天看着她还大妹子大妹子的喊，今天不过是才嫁给周遇的第一天，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有仇一样。 轻轻打了个呵欠，看着潘荷花挂起一张脸洗了小米把锅端上桌，又切了个红薯放进去跟着一块煮。 等粘稠了之后，潘荷花手脚麻利的洗了几颗青菜叶子跟着煮。 这时候，几个屋子里的人才陆陆续续的起来了，周丹丹一看到坐在炉子前面烤火的许安，白了她一眼。 “二嫂，妈做早饭你也不帮着点儿。” 许安抬眼看她，盯着周丹丹脸上的痘痘，眨了眨眼睛，“丹丹，我昨天看你脸上没什么痘痘，原来都是化妆化的呀。” 她皱了皱眉毛，有些纠结，好心好意的开口，“脸上长痘痘了就先别化妆哦，不然痘痘会越来越多，人也会变丑的。” 周丹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恶狠狠的瞪了许安一眼，“你瞎说什么呢，你才丑。” 她说出口的话对上许安那张俏丽的脸，丝毫没有说服力。 周丹丹跺跺脚，气得跑出屋子。 冯以柔看了许安一眼，“丹丹本来就是青春期，长痘痘很正常，你说话太难听了。” 许安转头看着冯以柔，“我是好意提醒，哪句话难听了？” 她这副无辜的模样再配上那张清纯的脸，冯以柔被哽住，深吸了口气，不再跟许安说话，转头去洗脸去了。 一大家子人都起来洗漱完，围在炉子边上坐着，潘荷花一人拿了一个碗，略过许安给其他人都盛了一碗红薯粥，盛完以后堪堪见底，倒是算得正正好。 许安有些饿了，微微皱眉，却没央着他们分给自己。 潘荷花看着她，“这平日里的用量，我这都习惯了，让你自己做你不做，少吃一顿也饿不死。” 其他几个人没说话，倒是也没人提分给许安一些。 许安垂下眸子，脑子里想周遇怎么还不回来，得让他带自己去买早饭。 估摸着周遇是个跟曹操一样的人物，许安才在心里念叨他，没关严的主屋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吱吱呀呀的晃悠，冷风呼呼的灌进来。 周遇跟个大爷似的晃晃悠悠瘸着腿走进来，整个人不伦不类的，看见许安冷着脸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扔过去。 许安懵懵的接过，垂眼才发现是两个包子，她抬眼看着周遇。 周遇斜斜的睨了她一眼，声音吊儿郎当，“没饿死吧。” 许安捧着包子吃了一口，轻轻应了一声。 “天天一大早的不见人影，一回来搞得家里震天响，惯得你了。” 周有禄啪地一声把碗拍在炉子上，盯着周遇骂。 周遇懒洋洋的瞥了眼被刮得干干净净的锅底，掏了掏耳朵，上前几步拎起锅晃晃悠悠，“有老子的份儿吗？这锅底都亮得反光了，说这话您也不亏心呐，真够逗的。” “老二！你怎么跟爸说话呢。” 周鸿光皱眉看着周遇，沉声道，“你要不是天天往外跑，能没你的份嘛，人不在妈做给谁吃呢。” 周遇嗤笑一声，朝着乖乖吃包子不说话的许安扬了扬下巴，“你丫瞎啊，老子媳妇儿这么大个人在这儿呢，有她的份？” “二哥，二嫂她什么也不做，就光看着咱妈做了，哪里有她的份。”周丹丹扬声喊。 周遇斜斜盯了她一眼，视线落到屋子里每个周家人身上。 “合着你们都死了是吧，我媳妇儿一个外姓人要伺候你们全家呢，长得一个个歪瓜裂枣的倒是想得挺美呵。” 周丹丹刚被许安说丑，现在又被周遇说丑，气急的捂住自己的脸，跑回屋去了。 许安吃着包子的嘴抑制不住的往上扬，这周遇不怼她光怼别人的时候还是挺讨喜的。 周遇搬了个椅子横着一条瘸腿坐在许安旁边，许安没忍住歪过头看他，正好跟周遇望过来的视线对上。 “看什么，快吃。” 许安眨了眨眼，轻声道，“你吃早饭没？” 周遇凶巴巴的脸一怔，偏过头胡乱开口，“别管，吃你自己的。” 许安默默低下头，把自己的早餐吃了。 她吃完两个包子，转脸看着周遇，轻声道，“周遇。” 周遇侧过脸睖她一眼，“干嘛。” “我对京都不熟，想到商场里买身衣服。” 周遇的视线落在许安身上花花绿绿的棉衣上，脑海里不自觉的闪过昨晚那个穿着大红婚服娇媚俏丽的模样，皱着眉头捏住瘸腿站起来。 “老子可没钱，你自己付。” 看他这意思就是要带自己去，许安立刻站起身来，跟在周遇身后要走。 周有禄给潘荷花使了个眼色。 潘荷花立马会意拦住周遇。 “老二，家里还有事跟你商量，先别走。” 周遇抱着胸看她，“有事跟我……商量？” 那眼神就像是看什么天大的笑话。 “嗯。” 周有禄抽着旱烟，抬眼沉沉的看着周遇，还有跟在周遇后面的许安。 “老二，你现在也结婚了。” “我们也管不了你，你一向有主意，既然这样，我也不打算管了。” “分家吧。” 周遇咧着嘴，盯着周有禄，“老头，您这还整得挺幽默，您哪里管不了老子了，您要管不了我，能让我有这么一天呢。” 周有禄被噎了一嘴，抽了口烟，“我说不过你。” 周遇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安，啧了一声，“想分家也不是不成，怎么分？就把我跟我媳妇儿分出去住？” 冯以柔一听周遇这么说，有些急了，偷偷的扯了扯她旁边的周鸿光。 周鸿光暗自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没说话。 周丹丹在房间里听见分家，立马跑出来，听周遇这么说，理所当然点头。 “二哥，反正你也不喜欢咱们家，现在正好结婚了，你跟二嫂自己分出去过多好，又没人管着你。” 周家其他人都没说话，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冯以柔的手直接掐上周鸿光的胳膊。 这一家子吸血鬼，平时都是靠她跟周鸿光的工资养的！ 今天要是她们不能分出去自己过，她绝对不同意。 许安看着这一大家子精彩的表演，完全明白了，怪不得潘荷花随便在大街上拽一个脸都看不清的尸体也要立马让周遇结婚呢。 原来是想结婚了好把周遇分出去过。 她转头看着身边混不吝的周遇，周家人是嫌弃周遇这个二儿子坐过牢还是个瘸子，所以迫不及待的想把人分出去？ 周遇懒懒散散的正要开口。 冯以柔终是没忍住，开口提议，“爸，分家过要是只把二弟分出去，会被周围邻居嚼舌根，觉得您偏心，看不上二弟吧。” 周遇扬了扬眉，嗤笑一声，他还没说话呢，倒是有人先急了。 看来这一家也不真是一条心的。 7 分家 冯以柔这话一出，周遇都没说话。 周丹丹立马急着开口，“嫂子，我二哥就是这副德性，胡同里都知道他是个浑的，才不会有人觉得爸偏心，你放心吧。” 周书文也温和的看着冯以柔，“而且，只是分出去过，肯定还是在一个院里住，跟没分家也没太大区别。” “就是，他是个不服管教的，没人说啥，柔柔你不用瞎操心。” 这每个人一句接一句的吐出来，说白了就是只想把周遇这个废物瘸子撵出去，舍不得她跟她男人的工资呗。 冯以柔面上不显，手狠狠的掐在周鸿光身上，被这不要脸的一家人气个半死。 这男人就端着他作为大哥的责任，一点儿不为他们这个小家着想，冯以柔真是受够了，舍不得撕破脸皮，还不如周遇这个死瘸子。 周遇随意的重新坐下，许安也坐回刚刚的位置，吃饱了盯着这一家子掰扯。 周有禄盯着一旁不说话的周鸿光，冷冷的开口，“鸿光，按你的意思呢？你跟你媳妇儿想的一样？也想自己分出去过？” 一家人的眼神都落在周鸿光身上，冯以柔不停的给周鸿光使眼色，这男人愣是看也没看她一眼。 “爸，小弟现在还在念书，小妹也刚高三，正是家里需要我的时候，要分家，起码也应该等书文工作成家之后。” 周鸿光说的话顾全整个周家，沉稳又大气，担起来长子的责任。 周家人不免都松了口气，脸上都轻松了。 冯以柔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旁边的这个男人，不愿相信他居然说这样的话！ 嫁给周家三年，养着周书文和周丹丹这俩个拖油瓶三年，现在好不容易能分家了，她男人却傻了一样不同意！ 周有禄对大儿子的回答很满意，“算是你这个大哥还当得不错。” 他盯着周丹丹跟周文林，拍了拍桌子，“你们俩个，以后记得你大哥的好。” 周丹丹立马咋呼的跑过去挽住周鸿光的手，把冯以柔都挤远了，她笑着给周鸿光表忠心。 “大哥，你放心吧，等我以后挣钱了一定报答你。” 周书文也看着周鸿光，“大哥，等我毕业也能工作了，到时候帮你分担。” 周鸿光只稍稍点头应了。 “这才是周家人，一家人都好比什么都重要。” 周有禄满意的看着相亲相爱的兄妹三人。 啪嗒！ 突地异物碰撞的声音吸引了周家人的注意，周遇没骨头一样从椅子上站起来，腿边的椅子直接被他好着的那条腿踹在地上。 周遇抱着手，半掀开眼皮看着周家人，漫不经心的开口，“想把老子分出去单独过可以。” 他冲着东屋扬了扬下巴，“那屋子给我。” 那可是周鸿光跟冯以柔俩口子的婚房！ 周遇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冯以柔立马不应，“二弟，你们西屋待的好好的，怎么还盯着别人家的东西。” 周遇没搭理她，挑衅的看了周鸿光一眼，又斜斜的睨在周有禄身上，“老头，一家人都好比什么都重要，这家这么好，老子也不想分出去过，以后一块儿过得了。” 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样，周有禄气竭。 偏偏这个二儿子两天一摔碗柜，三天一砸彩电的，吵得人不得安生。 真让他继续跟着一块儿过，多少东西都不够折腾，周有禄已经有些心力交瘁。 看周有禄真有些松动，冯以柔怎么可能同意。 “爸，那是我跟鸿光的婚房，怎么也不能都给了二弟，你这么做是真让我寒心，不然您就让我跟鸿光也分出去算了，不行的话，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还不如回娘家。” 她真不知道这一家人怎么就拿一个地痞流氓没办法，什么都要让，现在连她的婚房都要让出去了。 潘荷花有些哀怨的看着大儿媳妇，琢磨道，“柔柔，你跟鸿光平日里不也是在厂区宿舍嘛，这东屋你们也就回来的时候待一待，屋子里都没开火，西屋够了，等我们把杂物间收拾出来，就让书文住过去，你们俩口子住西屋，一样的。” 冯以柔指着西屋的那间，声音都抬高了几分，“妈，西屋那边有洗澡间还有厕所，比东屋小，哪里一样了。” “鸿光！你就这么由着你媳妇闹？”周有禄拍了拍桌子，盯着周鸿光沉声。 周遇那个挑衅的眼神还被周鸿光记在心里，这个老二怕就是故意的给他找不痛快，要他难堪。 周鸿光扯过冯以柔的手臂，沉声道，“一点儿长嫂的样子都没有，别胡闹。” 冯以柔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周鸿光，“你再说一遍！是我胡闹吗，人家都抢到家里来了，你还端着你这个大哥的样子呢，你能不能替我们家想想。” “你当你是他大哥，他当你是他亲哥嘛。” 冯以柔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分寸和温柔，质问周鸿光。 “今天要么彻底分家，要么我回娘家，被这么欺负这日子肯定是过不成了，你自己选！” 一大家子都不想周鸿光分出去，听见冯以柔要回娘家都没有人说句话。 冯以柔盯着这一家人，又看着自己沉默箴言的男人，彻底失望，转身就离开主屋，跑回东屋。 许安仰脸偷偷看了一眼旁边事不关己的周遇，这个男人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淡定，看似暴躁实则屹然不动。 周遇察觉到她的视线，眸子斜斜的望过来，唇角悠悠的掀了掀，许安手握拳轻咳一声，避开视线继续看热闹。 没一会儿东屋的门被猛地打开，冯以柔拿了个包就往外走。 看她这架势真不是闹着玩儿，潘荷花立马边喊边上前拦住。 “鸿光，快拦着你媳妇儿！” 这要真回娘家了，那边又来闹一通，这日子真是别想好过了。 周鸿光几个大步跑到冯以柔面前，沉声道，“你要走出这个院子，胡同里的人都看着呢，别给我丢人。” 冯以柔厉声，“是我丢人嘛？是想抢人东西的强盗丢人！你是我男人，你要不替我说话，我回娘家，自然有人替我说话。” 她说完就又要走，似乎一刻都待不下去。 “分！” “都分出去！满意了！” 周有禄怒声吼道。 冯以柔停下脚步，意识到可以分出去，脸上才算是勉强有了一丝笑脸。 周有禄盯着大儿子和二儿子，指着东屋道，“东屋给老二，老大你跟你媳妇搬去西屋。” 虽然她们的婚房还是要被让出去，但是起码同意他们分出去了，冯以柔勉强同意，没再继续要回娘家。 “爸！我跟三哥都还没结婚呢，谁家有这么分家的！” 周丹丹嘟着嘴抗议，她大哥要是分出去住了，她以后上学这些生活费谁给。 周书文在一边没说话，他也不想大哥分出去，但是现在大嫂都要回娘家了，不好再说什么。 “闭嘴！”周有禄做的决定，怎么容许别人插嘴。 周丹丹憋着气不再说话，气鼓鼓的瞪了站在一边的周遇一眼。 都怪她二哥，贪得无厌！又恶狠狠的瞪了周遇旁边坐在椅子上装无辜的许安一眼，要不是这个乡巴佬想嫁进城，才没这么多事！ “分了屋子，还有东西，钱也拿出来分一分啊。” 看这一家人总算闹够了，周遇闲闲的开口。 还要分钱！ 潘荷花气急，指着周遇旁边的许安，“昨天才把彩礼钱都给你媳妇了，哪里还有什么钱！” 这老二就是个讨债鬼，得寸进尺！ “怎么，大嫂之前是倒贴嫁进来的？我媳妇儿可不是。” 一句话得罪一家子人，这种事周遇最擅长不过。 许安听了都替他默默捏把汗，当事人却悠哉悠哉的完全没放在心上。 周家人个个面红耳赤的没办法反驳，说人家是倒贴嫁进来的，人能同意？！ 要不是，现在给许安彩礼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二弟！我说这话可能不太好，但是你坐三年牢，什么也没挣来，还要分钱，这不合适吧。” “这三年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不说全部，那大多数也是我跟你大哥挣的，现在东屋也让给你了，二弟，你也应该知足的。” 冯以柔只觉得自己说得在理，打算跟周遇讲讲道理。 周遇嗤笑一声，视线淡淡的落在周鸿光身上，“大哥，你觉得我坐三年牢成家里的废物了，应该知足吗？” 周鸿光没看他，声音沉稳，“我们是一家人，不谈知不知足，该你得的。” 周有禄示意潘荷花去拿钱，一锤定音要结束闹剧，“分，分得清清楚楚的，以后都别再闹了，分家以后，以前的事情都给我翻篇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潘荷花憋着气进屋拿钱，许安亮晶晶的视线扫过这一家人，看热闹看得起劲。 明明这一家人都不喜欢周遇，偏偏还都不是周遇一个人的对手，节节败退，割地赔款，周遇战斗力超群，连带着她都跟着占了便宜。 没一会儿，潘荷花从屋子里出来，拿着一个小盒子，唉声叹气的坐在凳子上，把木盒子放在桌上，在所有人面前摊开。 “家里现在还有一千二百来块钱，零零碎碎的一些票，按人头算，一人一百五十块钱。” 潘荷花看着周遇，脸上没忍住露出一丝埋怨，“老二，你满意了？” 周遇扯了扯嘴角，“您要不满意，这家不分也成。” 一副我高兴您随意的表情，把周家人实在气得够呛。 这油盐不进百毒不侵的混蛋样，给许安看乐了。 8 会过日子的败家姑娘 潘荷花捏着钱的手被气得颤颤巍巍的，拿这个二儿子没办法。 “行了，说这么多，该分的都分了，以后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也别碍着谁。” 周有禄的话与其说是对着所有周家人说的，还不如说是就讲给周遇跟许安这对新婚小夫妻说的。 周遇拿了钱，手撑在许安靠着的椅背上拍了拍，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许安连忙站起来跟着周遇一起走。 走到门口，周遇咧着森森白牙回头看面色不祥的周鸿光，大拇指冲东屋的方向指了指。 “大哥，我带我媳妇儿买新衣服去，麻烦在我们回来之前把屋子里都撤干净了，免得我媳妇儿没地方放东西。” 说完就带着许安出了周家院子，一出门就是一条逼仄的小巷，旁边还杂七杂八的放了不少杂物，充分利用所有空间。 许安亦步亦趋的跟在周遇身后一步，随着他的步子往前走，路过胡同邻居的门口，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句闲言碎语。 排不掉的都是在阴阳怪气的嘲讽周遇的。 “白眼狼，坐了三年牢回来不夹着尾巴过日子，天天扰得人不得清闲，周家真是养了个讨债鬼。” “现在分出去了，周家也是心善的，还真分了他不少，也好意思要。” “就他那条瘸腿，这辈子估计就指望分得的这点东西过了，还讨了这么个水灵的小媳妇，两口子看着就不是会过日子的，要我看周家早分家早好。” 许安抬眸看着自己面前一瘸一拐的背影，对方的身体一晃一晃的，似乎没听到身边人嘲讽的声音一样。 家挨着家院挨着院的，周家前脚才分了家，后脚就被传出去了。 她小跑一步上前跟周遇并肩，轻声解释，“我其实还挺会过日子的。” 毕竟他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是要跟周遇好好相处的。 周遇视线淡淡的落在身边柔柔弱弱的女人身上，脸上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看着又软又嫩的，还说自己是个会过日子的。 周遇嗤笑一声，只当这女人这是想留在城里想得有些魔怔了。 这男人脸上明晃晃的不信，当着她的面装都不装一下，许安轻轻撇嘴，有些腹诽。 一路跟着周遇拐了一条长长的道，才出了深胡同，到了一条街上，许安抬眼看过去，就看到老旧的牌匾。 小商品市场、菜市场、农副市场、国营商场、一条不大的街，人来人往的买需要的东西。 周遇领着许安过去，直直的进了国营商场，许安跟着他一路走，绕开人群，进了服装店，周遇抱着手斜靠在店门外的摊子上，冲着许安抬了抬下巴。 “赶紧挑。” 许安走进不大的摊铺，看着里面单一的款式，实在有些无从下手。 她穿着一身破旧花绿衣服，里面的售货员也不搭理她，眼睛鄙视的抱着手看许安挑出什么花来，只觉得这是个买不起的。 挑来挑去就是一些铺子里一览无遗的东西，许安选了两件内衬，又挑了一件料子较好的黑色厚外套，都递给售货员。 “这些一起，多少钱？” 售货员没想到这乡巴佬似的姑娘还是个识货的，身体站直不少。 “内衬二十块，外套五十五，裤子三十五。” 许安点点头，就要从兜里拿钱。 拿钱的手被一双大手按下去，许安抬眸，就看到周遇盯着售货员。 “内衬十块，外套三十五，裤子二十。”声音淡淡的带着不容置否。 许安没砍过价，现在看周遇砍价觉得新奇，乖乖把钱放回兜里。 “我这内衬，外套可都是今年最好的料子，哪有你这么砍价的。”售货员拿着衣服，不同意。 “就六十五，一口价。”周遇攥着许安的手腕，随时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售货员无奈的摆摆手，“得，算我倒霉，给您装上。” 周遇松开许安的胳膊，抱着手冲她抬抬下巴。 许安会意，立马给拿了钱，拎着袋子跟周遇离开。 周遇偏过脑袋漫不经心的盯着许安，悠悠的挖苦她。 “啧，可真会过日子。” 许安捏着袋子的手攥了攥，试图给自己正名。 “人无完人，砍价……你会就成了，我会别的。” 男人嘲讽的视线落在身上，许安偏过头不去看他。 周遇又带着许安去了鞋店。 许安挑了一双厚底鞋，售货员拿过，态度还算礼貌。 “一双厚底鞋，六十块。” 许安的手抠了抠衣角，偷偷瞥了一眼没说话看热闹似的周遇。 声若蚊蝇，“姐姐，少一点成不成。” 售货员都没太听清，不过大概也能知道她在说啥，立马摇头，“这可不能再少了，六十块再低就亏本了。” 许安毫无抵抗力的手已经伸进兜里，准备给钱。 周遇盯着仓鼠似的人，淡淡开口，“三十五，拿一双。” 周遇跟售货员谈判上了，许安的手放进兜里不动弹，眼睛盯着旁边的周遇看，等到周遇让她掏钱才乖乖掏钱。 买好了东西，周遇嘲讽的看着鹌鹑似的人，悠悠道，“怎么？没吃饱呢？” 被嘲讽胆子小声音弱，许安拎着东西，默默的觉得肚子确实有些饿了，犹豫的点点脑袋。 身边传出来一声短促的笑，许安抬眼看过去，周遇懒洋洋的盯着她，“走。” 许安盯着周遇一副混社会的晃荡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小跑上去，跟周遇并肩走在一块。 离开国营商场，走出街边，许安跟周遇来到一个路边小饭馆，简易的搭了一个棚子，下面烧着两口大锅，环境不太好，老板却炒得热火朝天的。 周遇横跨一条腿坐在凳子上，许安跟过去坐在他旁边，小媳妇似的并拢双腿乖乖做直。 路边的牌子上用炭笔写了一个简陋的菜单，字大又醒目。 周遇扬声喊了两个菜，老板吆喝一声应下。 火烧得很旺，两道菜都是刚下锅晃荡了几下就端出锅来。 老板娘利落的给许安和周遇上了碗筷和米饭。 许安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两道菜，抬眼一看周遇已经吃上了，这家伙吃饭倒是香，许安盯着面前老板没洗锅底直接炒上的菜，捏着筷子有些犹豫。 “瞎挑剔。” 许安抬眼就看到周遇一副瞧不上的眼神，低声解释。 “你刚刚是不是没看到，老板炒菜都没洗锅。” 周遇习以为常，“你要嫌不干净，这外边的都不干净，有你饿的。” 说完他脸上带着恶劣的笑，看着许安，“早上给你那两包子，人老板蒸笼也不是天天洗。” “看你吃得不是挺香。” 被这男人挖苦，许安拿起碗，夹了一筷子白米饭送进嘴里。 周遇上下打量面前的女人，有些费解，“是南城来的吧，南城条件可比这儿差得多了，你也不是啥好家庭出生，谁养的你这么娇气。” 许安词穷，没办法解释，默默的夹了一筷子菜，只能用行动证明她不挑。 见这女人总算正常吃饭了，周遇重新开始刨碗里的饭。 许安吃了一碗就不想再吃，周遇迅速打扫战场，一点儿菜渣都不剩，随意抹了把嘴，站起来付钱。 吃饭付完钱之后，盯着许安，眉峰紧皱，“还想买啥，我没功夫天天陪你瞎转悠，一次全买了。” “我们今天分家，肯定有很多东西要买的。” 许安掰着指头一个一个的数，“分家之后，估计你妈是不会让我们再一块儿吃饭了，不说分家，今天早上没分家的时候，都没让我们一起吃的意思，所以家里的锅碗瓢盆都要早做打算。” 她抬眼望着周遇，“咱们现在连开火的地方都没有。” 周遇皱眉，捏着瘸腿站起来，“走吧。” 许安拎着东西站起来，扬声问，“去哪儿？” 周遇不耐的啧了一声，“把你想到的这些玩意儿都买了。” 周遇带许安去了土产日杂商店，许安看了一圈商店里的各种锑锅、碗盆，周遇直接让老板拿了一个铁锅，现在一口锅也是紧销货，难得店里还有。 许安看周遇手头上的铁锅，不是很大，但是份量也不低了，她又挑了其他的锅碗瓢盆给周遇都拿上。 付完钱周遇直接拿了一个麻袋把东西都装着走，出门去旁边又买了一个蜂窝煤炉，直到买完出来。 许安看着周遇，“你怎么不讲价了？” 周遇瘸了一条腿，拿着这些东西有些费力，瞥了许安一眼，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落在许安身上，“这些东西有的时候不买，过了就没了，不愁卖。” 许安一知半解的点点头，看着周遇这副吃力的模样，微微蹙眉，“咱们喊一辆小三轮送回去吧，一会儿还有别的东西还要买呢，拿不完的。” 又麻烦又挑剔，周遇烦躁的把东西都放在路边。 最后俩人把东西放在店门口，许安去农副市场买了一些米油调料，又买肉又买菜的，花钱手都不带抖一下。 周遇在旁边看着这个说自己会过日子的败家姑娘，额头突突直跳。 闭了闭眼，眼不见为净的先去叫了一辆三轮车，把买好的东西都搬上车，俩人才坐上去，本来就不大的三轮车立马没什么多余的空间。 三轮车颠簸着往胡同巷口里开过去，路过的时候，胡同里的邻里看着坐在车上的俩口子还有这一大车的东西，眼红得又是一阵嘴碎。 “还真就烂一块儿了，这两口子败家子儿。” “分家那点儿钱估计也嚯嚯完了，怕是以后还得让鸿光养着。” “真是造孽，周家倒大霉了喽。” 许安默默的把着三轮车的扶手，仔细盯着车上的东西，怕掉下去，路过这些人鄙夷又嘲讽的脸，她根本无暇顾及。 周遇眼神半掀开，懒洋洋的落在女人身上，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凉风，迎着那些刺人的目光一起扇在脸上。 很快三轮车停在周家门口，许安冻僵的手抖了抖，摸着车扶手下车，旁边的周遇明明瘸了一条腿，还是比她利落，已经开始卸三轮车上的东西。 卸完货，许安付完钱，跟周遇一块搬东西回院子里。 俩人一进院子，就看见周家一大家子人都在从东屋里搬东西，来来回回热闹得很，倒是显得他们俩人有些孤零零的。 把东西放在院子里，许安的手往衣袖里缩了缩，跟着周遇往东屋过去。 周鸿光看周遇回来了，沉声道，“老二，东屋我也让给你了，以后跟你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周遇嗤笑一声，满面嘲讽，“让？大哥，还真不害臊啊，这是你让的吗，净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也配让我东西。” “怎么不是让的，二弟，我跟你大哥都已经搬了，这是我们的婚房，住了三年的屋子，你一来就给你了，不是让是什么。” 冯以柔忍不住出声，她就看不惯周遇这个混蛋样，周家还处处依着他，真是个不要脸的白眼狼。 周遇眼神都没往她那儿瞟一眼，盯着周鸿光，“住了三年，从老子坐牢没多久就住进去的吧，还真能住得下去。” “老二，不是说过了，现在你们分家了，以前的事就别再说了。”周有禄布满皱纹的脸沉沉的盯着周遇。 许安跟在周遇旁边，看着他们对面的周家人，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真奇怪，每次对付周遇的时候，周家人都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团结得周遇仿佛是个外人。 要不是周遇嘴毒得厉害，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9 看老子就能饱 “您谁？老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乐意听就去死，看您这么大年纪估计也是活够了。” 周遇懒洋洋的掏了掏耳朵，一脸无所谓的吐出气死人的话。 周有禄气得胸膛起伏，开始大喘气，周书文连忙上前给他拍拍背，有些责怪的看着周遇。 “二哥，你就不能不气爸嘛，你坐牢这三年爸就没一天不念叨你，本来二哥你回来了就能好好过日子了，偏偏你回来以后家里没一天安生的，每天气爸妈，您还是我二哥嘛？” 这句话在周遇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想说了，他二哥以前对他们那么好，怎么会变成这个陌生的样子。 周遇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冷冷的盯着周书文，声音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我可担不起你这声二哥，想让老子给你们安生？想得美。” “以后要真想过安生日子，见到我记得躲着点儿，别他妈的往老子身上撞，给自己找不痛快。” 周书文没想到他二哥这么浑，张了张嘴，碍于读书人的斯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老二，是我的错，这东屋本来就是你的，不是我让的。” 周鸿光叹了口气，拍拍周书文的肩膀安慰，“该搬的东西已经搬完了，以后东屋就是你的。” 在周鸿光的衬托下，愈发觉得是周遇无理也要搅三分。 周家人里里外外的看周遇不顺眼，周遇丝毫不在乎，几步走到东屋门口，盯着里面被搬得空荡荡的屋子，嘲讽的笑声像是一个巴掌扇在周家人脸上。 周遇朝许安抬抬下巴，“搬东西。” 说完一瘸一拐的过去，把买的东西搬过来，许安立马上去帮忙。 潘荷花一看小俩口买的那一大堆东西，瞬间炸了。 “老二家的，你要死啊，买这些东西你用得着嘛。” 她不敢对上周遇，只能拿许安开刀，看那一袋一袋的东西，潘荷花只觉得自己的钱都被这败家的两口子花光了，心疼得滴血。 这才分出去就大手大脚的，潘荷花吼道，“老二，家里可是分得明明白白的，你们要是把钱都嚯嚯完了，我这里一分钱都没有你们的。” 周家人也注意到这俩口子买的这一堆东西，听他们娘这么说，周丹丹立马扬声喊，“家都分了，自己过自己的，别想花完了又从妈这里要。” 里面可是有她的生活费，她不许拿出来。 “老子花点钱干你们屁事儿，滚边儿去。”周遇十足十的恶霸形象，油盐不进遇人就怼。 潘荷花恨恨道，“以后各过各的，别求到我们身上。” 周家人料定这败家的俩口子以后日子难得过，都等着看呢。 许安跟周遇没再搭理周家人，俩人一起把东西搬进空荡荡的东屋。 看着这屋子荒凉的样子，许安松了口气，幸好该买的都买了，今晚不至于冻死。 她先拿了买来的新扫把，从里屋开始扫，角落和床头架子都不放过，仔细打扫。 周遇从隔间的外屋进门，靠在墙上，看许安费力打扫。 许安回头就看人斜斜靠在墙上，扬声喊人，“帮我搬床。” 周遇走过去，跟许安一块抬起床架子，许安扫完之后，又搬回去。 让周遇把窗户打开，冷风呼呼的灌进来，身上立马凉透了，没办法，今天晚上就要住进来，得吹一吹才行。 许安打扫屋子，周遇先把蜂窝煤炉子搬出来，找了些干草料烧起来，把院子里的蜂窝煤夹上去，烟熏火燎的炉子被他拎到门口，等蜂窝煤烧起来。 他从麻皮口袋里把买来的盆端上炉子，到院子里打水，烧上水。 许安扫完屋子，才把买回来的东西都一样一样的铺出来，拿上新毛巾，在周遇烧好的水盆里浸了水，先把屋子里的床柜都擦一遍，她擦完之后，周遇拿干毛巾跟在后面擦干水汽，保证今晚就能用上。 许安把外屋的柜子也擦完之后，抹了抹身上的汗，深冬的季节，干完活以后倒是一点儿也不冷了。 等周遇跟在后面把水汽擦干，许安把毛巾扔进盆里，坐在椅子上歇了口气。 懒洋洋的看着周遇拿了床单被套上里屋去铺床。 许安叹了口气，把新买的衣服拎起来，走到屋里把衣服放进柜子里。 重新出来，把买好的油米调料都放进柜子里。 许安拿了盆烧水在烫碗消毒的时候，旁边的周家主屋里冒出青烟，屋里传来潘荷花炒菜的声音。 看这天气，估摸着下午该是饭点了。 没一会儿，许安刚把买来的锅碗烫好，听见周家主屋里潘荷花喊人吃饭的声音。 把她跟周遇排除在外，周家人像是没分家一样，还在一起吃饭。 许安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旁边满不在意的周遇，顿了顿，把刚洗干净的锅拿出来，淘米准备做饭。 周遇把许安烫好的碗放进柜子，回头靠在门边，眸子懒散的落在弯着腰的女人身上，看着她煮上米，把买回来的东西拿出来，动作熟练，这时候倒是真如她自己说的那样，会过日子。 “周遇，你把一会儿要做的菜洗了。”许安盯着不大的炉子，低声开口。 “就做一个白菜豆腐汤，还有一个小炒肉，我们两个人就够吃了，你别都洗了。” 女人絮絮叨叨的生怕他做错，周遇不耐的皱了皱眉，竟没说什么，把许安说的东西拿出来，腿直直的横着坐在椅子上，把菜都洗干净。 等炉子上的米饭不再冒大泡，姜棠拿湿毛巾把锅端下来放在炉子旁边，才把铁锅端上去。 倒入少部分油，趁锅热之前，许安打了三个鸡蛋，放了少量清水和盐，把鸡蛋搅碎，迅速把鸡蛋倒进热油锅里。 周遇坐在一边，眸子懒懒的落在女人身上，抱着手没说话。 蛋液一下锅，浓郁的蛋香气瞬间飘散在院子里。 坐在主屋围在一起吃饭，特意把那新婚夫妻俩孤立的周家人也闻到了这股香气。 周丹丹第一个受不了，气鼓鼓的盯着自家桌上清汤寡水不见肉的素菜，声音大得生怕在东屋的夫妻俩人听不见。 “妈，有咱们家这么过日子的嘛，你存了大半辈子的钱，什么都没捞着好的，倒是省下来白白让人占了便宜，要早知道您还省什么钱啊，每天大鱼大肉的吃了也省得给某个不要脸的败家子这么花。” 周丹丹盯着饭桌上不见油水的菜，气得撂碗不想吃了。 周家人鼻子里窜进鸡蛋的香味，本来也有些食不知味。 “你这孩子，急什么，那钱花得大手大脚的早晚花光了，你妈我要是这么当家，咱们全家早喝西北风了，还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潘荷花心里更有气，老二家的花的每一分钱她心里都在滴血，分出去了那也是她的钱。 周书文给潘荷花夹了一筷子菜，轻笑道，“妈，有大哥兜着底呢，再大手大脚回头求求大哥，不会有什么事。” 他这话一出，冯以柔吃不下去了，看着潘荷花温声温气，“妈，按理说家里有什么难处，我跟鸿光能帮肯定会帮，不过既然已经分家过了，我们也不好处处管处处贴上去帮忙，而且，我们平日里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啪！ 周有禄把筷子砸在桌子上，声音浑厚，“管什么管！家分得清清楚楚，以后要有人真早早把家底拜光了，不止老大，我跟你妈也不会管。” 他这话一出口，冯以柔松了口气，坐在一边的周书文跟周丹丹也偷偷松了口气。 二哥这好日子不会过太久。 周鸿光皱眉，“妈，回头您有时间还是教教二弟妹管家吧，就算分家了，也总算还是一家人，不能看着他们夫妻俩这么胡乱过日子。” 浓郁的香气不停的窜进鼻腔，潘荷花脸色不好的应下，“成，有机会我跟老二家的说说，整个胡同就没有一家这么过日子的！” 这勾引人的味道就不是人能闻的，她还是得找老二家的讲讲。 屋外的香味一直窜进来，周家人胃口都小了，个个气得吃不下饭，少了俩个人吃饭倒是还真剩下不少。 周家主屋噼里啪啦的响了一阵，里面杂七杂八的发脾气争执的声音传进周遇跟许安耳朵里。 许安有些无言的看着锅里刚沸腾的汤，眨了眨眼，她没有想到，不过就是做了个白菜豆腐汤，这周家人一个个的都破大防，心灵还真是脆弱得厉害，怪不得一大家子人干不过一个混不吝的周遇。 许安不明显的摇摇头，转脸看向自己身边的周遇，不确定的问，“周遇，他们是没吃过鸡蛋吗？” 周遇嗤笑一声，懒散的抱着手，扬了扬眉，声音提到了好几个度，保准屋里的周家人一个不落的听得清清楚楚。 “吃什么鸡蛋，每天看见老子就能饱的奇葩玩意儿。” 许安没忍住噗嗤一声，这家伙这张嘴真的很不饶人，看男人悠悠的盯过来，许安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胡乱开口。 “那……他们胃口还挺好的。” 周遇盯着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视线移开，嘲讽道。 “可不是。” 10 嘴毒不是心毒 乳白的汤汁滚烫，许安最后把白菜放进锅里。 “周遇，你拿砂锅过来。” 周遇晃悠悠的取了砂锅，放在炉子旁边擦干净的条凳上，看这女的打算自己动手，那双葱白的指尖泛着热气，皱紧眉头不客气的抽出许安手里的毛巾，包住铁锅的一只耳朵，利索倒进砂锅。 把锅重新端上炉子，随手把毛巾甩一边。 许安搓了搓有些热的指尖，盛水把锅重新冲洗干净，热锅烧油。 周遇盯着女人瓷白的脸，还有那双认真的眸子，心里涌出一股火气，不耐的啧了一声。 真他妈讲究。 许安坐在椅子上，油温一热就把切成片的肉片下锅，直到变色，把肉片捞出来。 把葱蒜下锅，放入尖椒，翻炒几下把刚才捞出来的肉片重新下锅，加入调料，大火收汁。 爆裂的肉香味比刚才鸡蛋的清香更加浓郁，许安做完仰脸看着旁边的周遇，扬声道，“洗手吃饭。” 鼻腔里窜进饭菜的香气，朦雾之中是女人莞尔而笑的一张脸，周遇吞了吞口水，有些饿了。 门口还是冷，许安让周遇把饭菜端进屋里，蜂窝煤炉子还是放在门边，洗完手，俩人才坐在椅子上，许安拿了碗添上一碗饭，递过去给周遇，男人没接，脸上像是又被谁惹到一样，冷着脸自己盛饭。 他脾气如此，许安没说什么，看着自己做好的饭菜，这是这两天来能好好吃的第一顿饭，她很开心，没有心情计较其他。 迫不及待夹了一块小炒肉送进嘴里，许安满足的快忍不住晃悠身体，超级享受。 周遇自己盛饭，坐在许安不远处，一筷子下去解决了五分之一的小炒肉，吃进嘴里的味道前所未有的好，比中午那顿饭强上太多，意外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大大咧咧的开始恶狼扑食。 许安看到这一幕，轻轻吞了吞口水，夹菜的速度快了一些。 两个人窝在屋里吃饭，外面猛地传来噼里啪啦刺耳的声音，是潘荷花在洗碗，那些碗筷被她摔得震天响。 许安扬了扬眉，配合这尖锐的声音，吃得更香了，潘荷花这是指挥不了她，也指挥不了周家其他人，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自己一个人做饭洗碗。 这么一想，许安的视线落在身边大口朵颐的男人身上，轻咳一声，“周遇。” 见男人瞥过来，许安对着条凳上的饭菜努努嘴，“这个饭是我做的。” 周遇斜斜的提起眉峰，一张桀骜不驯的脸就这么盯着自己。 许安打着商量，“我做饭，你应该洗碗，公平分配，全家不累。” 她看男人愣了愣，压根没搭理自己，吃得更快了，秀眉微蹙，也加快自己吃饭的速度。 许安在周遇之前放下筷子，优雅的擦了擦嘴，眸子盯着周遇，眼睛亮晶晶的，“我吃完了，你洗碗。” 说完也不去看周遇什么表情，从板凳上站起来，小跑进里屋，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把开着的窗户都合上。 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做贼一样悄摸摸的直到听见男人收碗的声音，许安扬扬眉，周遇还是可以商量的嘛。 “老二！哪家让一个大男人洗碗的，你媳妇儿呢。” 是潘荷花的声音，吵得许安耳朵疼，她躲在屋里不出去，偷偷听。 “老子没出息，在牢里尽学洗碗了。” 周遇欠欠的语调传来，许安抿住嘴，忍住不笑。 “老二家的，哪有你这么给人做婆娘的，还不出来把碗洗了。” 许安轻轻撇撇嘴，这潘荷花自己受罪，看不得别人不受罪，幸好分家了，不然有得跟她掰扯。 “我家就老子当家，老子想干嘛干嘛，您乐意给那几个残废洗一辈子碗是您的本事，我媳妇儿可没这本事。” 许安偷偷给周遇竖大拇指，他不骂自己骂别人的时候真让人舒心。 潘荷花乒乒乓乓的把水倒了，气急又无奈的回主屋去了。 许安听见外面没动静，才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看见周遇斜着一条腿在洗碗。 屋外天都暗下来了，许安想换上新买的衣服，跟周遇商量，“周遇，我想洗澡。” 现在分家了，她不知道周家那个洗澡间还能不能用。 “等着。”男人声音淡淡的，却没拒绝。 许安点点头，坐在炉子旁边乖乖等，看周遇迅速把锅碗清洗干净，规规矩矩放进柜子。 然后拿了桶在院子里接水，拎着去了洗澡间，许安连忙回房把新买的衣服拿出来，跟着去洗澡间。 碰上也正要去洗澡间的周丹丹，周丹丹一看许安手里拿的东西就猜到她要做什么，嫌恶的捏住鼻子， “二嫂，你又要洗澡呢，别把家里浴桶洗臭了。” “浴桶再臭能有你臭，满身的酸气。” 周遇正给许安插上电热棒，冲着周丹丹冷嘲热讽。 周丹丹气急，“二哥！你怎么还帮个外人骂自己亲妹妹。” “你还叫她二嫂，一口一个外人你可真行。” 周遇把站在门口的许安攥进门，把门从周丹丹面前砸上。 隔绝门口周丹丹气急败坏的声音不做理会。 周遇懒洋洋的盯着许安，淡声道，“怎么哑巴了，不会骂人是吧。” 许安仰脸看他，“你说得太快了，我都没机会。” 周遇斜斜的视线睨在许安身上，嗤笑一声，“怎么以后还想我给你留这个机会？” 软包子一样，砍价不会，骂人不会，倒是花钱厉害得很。 他冲着门口抬抬下巴，“人还在外面，用我给你开门？” 看周遇有这个意思，许安连忙抬手握住他的手，摇摇头，“不用，这样就挺好的。” 周遇的视线落在女人覆在他手上的指节，细长白皙柔若无骨，跟自己风霜粗砺的手形成强烈对比，无端刺痛了周遇的眼睛，他冷冷的把手抽开。 “水烧好了，赶紧洗。”留下一句话，男人身影一深一浅的离开。 许安回头把洗澡间的门插上，把烧好的水倒进浴桶里，自己调好水温，才脱了身上的衣服，让温水慢慢浸透身上的皮肤，许安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 洗完澡，换上今天新买的衣服，姜棠把脏衣服放进桶里，打开洗澡间，就跟还站在门口的周遇差点撞上。 周遇的视线冷冷落在许安身上，“洗完了？” 许安懵懵的点头，周遇重新拎了一桶水烧上，“衣服自己洗了。” 他的态度真不好，不过看着正在冒泡的热水，有温水洗衣服的许安完全能接受。 许安把脱下来的衣服洗干净，费力拧干，才拎着桶回到东屋。 勉强把衣服晒在门口的晾衣绳上，还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被周遇重新取下来拧干，又晾在蜂窝煤炉子上面才完。 许安回到里屋，坐在床上，把衣服里的钱拿出来，认认真真清点一遍。 周遇一进屋子就看到昏黄的灯光下，女人莹白的脸，身体规规矩矩的坐在他铺好的床上，刻意用完好的那条腿踩得重重的弄出动静。 许安听见声音，疑惑的仰脸，就看见进门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周遇，这一千六的彩礼，现在剩九百五十六块六。” 买东西的时候只觉得什么都便宜，买完发现钱不知不觉中已经没了，许安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难不成她真像周遇说的，是个败家媳妇。 她犹豫的把手里的钱递给面前的周遇，秀眉微蹙，“不然……还是你管钱吧。” 物价突变，她有些不太拿钱当钱，可能不适合管家里的钱。 周遇盯着女人递过来的钱，扬了扬眉，自顾自的走到床边，大喇喇的坐下，却没接。 “给你钱都管不好，还想赖给我，长得……想得挺美。”盯着女人那张素白漂亮的脸，周遇难得止住刻薄的话头。 许安觉得手里的九百多块钱是个烫手山芋，想立马转手下家还不接。 她歪着脑袋看躺在床上的周遇，皱了皱鼻子低声道，“是你自己不接的，要是我大手大脚全花光了，以后咱们只能喝西北风了，你可别怪我。” 她得先提前讲好了，以后破产担的责任还能少一些。 看男人不说话，许安只能把手里的钱清理好藏起来，回头看见周遇仰躺在床上，手拉着开关，“周遇，你躺好，我关灯了。” 男人不耐的哼哼两声，平躺在床外侧。 许安把灯拉上，摸着黑走过去，手先碰到床，她慢吞吞爬上去，往里侧爬的时候手不小心撑到睡在外侧的人，手腕被人猛地攥到手里。 “许安！” 男人忍耐的声音透过黑暗穿进许安耳边，许安立马快速爬到床里侧，直挺挺的躺好并完整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睡觉。” 说完之后许安屏住呼吸注意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周遇粗声粗气的呼吸声全须全尾的钻进她耳朵里，许安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你自己要睡外面的，太黑了，我看不见。” “呵，你不说我都以为你瞎呢。” 许安沉默片刻，轻声嘟囔，“周遇，你嘴好毒。”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不在乎，“怎么，怕老子毒死你。” 半晌才听见女人近乎自言自语的低喃。 “不是，嘴毒又不是心毒。” “嘴毒能保护自己，心毒才会伤害别人。” 轻喃之后，房间里静谧黑暗，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没有人再继续出声打破宁静。 11 遇渣男 翌日，许安被屋子外面噼里啪啦刺耳的声音吵醒，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翻身钻进床里侧，试图摆脱屋外的声音，没想到动静越来越大，她只能撑着床坐起来。 凉风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许安的后背凉飕飕的，立马挣扎着穿上衣服，身上厚重的被子已经凉了，这还是她特意选了厚重的，都不怎么御寒。 翻身下床，手指插进发间挽了一个马尾，许安缩着脖子走出里屋，周遇没在外面，不知道又去哪儿了。 她手捂着嘴打着呵欠开门，就找到了一大早闹得天翻地覆的人。 潘荷花拿着个大扫把在清扫院子，刮到地上的声音尖锐又刺耳，还时不时的大声吐一口唾沫，许安看得皱眉，忍着恶心避开目光。 视线落在门口的炉子上，许安有些冷，把炉子上晾的衣架子拎开，蜂窝煤应该被周遇换过了，她拎起炉子打算回屋。 “老二家的，你过来。” 潘荷花注意到许安，立马停下手里的活，厉声喊许安。 许安转脸看她，就这不远不近的位置没动，扬声道，“什么事？” 潘荷花盯着那张水灵的脸就气，本来是给老二随便找一个乡下丫头，就算是分家了也好拿捏伺候她的，老大家的有工作，她使唤不了，没想到这南城来的土丫头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什么事，睡得跟死猪一样，过来把地扫了。” 周遇不在，许安以他的名义瞎说，“妈，周遇不让我扫地，他说扫地是他干的活儿，我们家我都听他的，您也不想我们刚结婚就离了吧。” “呸！你糊弄鬼呢。” 潘荷花压根不信她的鬼话。 许安唇瓣微动，正要鬼扯，视线突地移到瘸着腿刚走进院子的男人身上，跟男人戏谑的眼神对上，她心虚的垂下脑袋。 瞎掰遇上当事人，她好倒霉。 潘荷花一看到进门的周遇，嚷嚷道，“老二，你管管你媳妇儿，连个地都不会扫，你们以后这小日子能好过！” 又懒又馋又败家，她之前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废物。 周遇走到许安面前，把手里的包子递给她。许安没有第一时间接下，抬头看周遇的脸色。 周遇扯着嘴悠悠道，“吃不死你。” 许安才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现在周遇没生气，她连忙接下，免得这人下一秒又生气了。 果然，周遇把包子递给许安，脸上闲散的表情冷下来，回头盯着潘荷花， “周鸿光他老婆，还有你家那个小闺女，扫过一天地？别他妈就想着蹉跎老子媳妇儿。” “她可没吃你一顿饭，想使唤人就去使唤那几个死人。” 周遇眼神冰冷，扫过躲在屋里偷看的周丹丹跟周书文，一字一句的冻得直戳心窝子。 “老子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了，别想使唤我媳妇做事，老子不让就是不让，想伺候人那是你的事，别他妈想拿捏我媳妇儿。” 说完也不管潘荷花气得颤抖说不出话的身体，回头攥着许安进屋，砰地一声把门砸上。 许安坐在炉子边上把包子吃完，门口没再有什么动静，果然还是周遇克周家人。 她抬眼看面前的人，轻声道，“周遇，你一会儿还要出门嘛？” 周遇斜斜的望过来，声音冷淡，“又有事？” “嗯。”许安点头，“我来首都好几天了，还没给家里回信。” 她抬眼望周遇，询问他，“我想给家里寄封信跟他们说一声，报平安，你能带我去一趟邮局吗？” 她现在肯定是回不去了，不管怎么样，要先跟原主南城的家人通上信，让他们放心。 “有什么东西要带？” 许安抬眸，摇摇头，“没有。” 周遇打开门，啧了一声，“走吧。” 许安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弯腰把炉子拎起来。 周遇眉头紧缩盯着她拎的炉子。 许安轻声解释，“这个一直在屋子里烧不好，容易中毒。” 周遇两步跨过来，从她手里拎过炉子，往门口走去，许安立马跟在身后出门。 回头把门锁上，跟着周遇的步子往外走。 胡同里的路许安走过两回，已经有些熟悉了。 周遇带许安到路边，站在站台边上等了一会儿，一台橘黄色的老式公交车在站台门口停下，周遇跨几步从前门上车，许安跟在后面，前面周遇已经递给售票员三毛钱，取了两张到邮局的票。 带许安往里走，在后排找到一个空位，朝着许安抬了抬下巴，许安视线控制不住落在周遇腿上，“周遇，你坐吧。” 男人的脸猛地冷下来，“别用那种眼神盯着老子。” 这人认不清好赖，许安只能自己坐下。 周遇站在她旁边，身体完全挡住许安跟过道，手落在许安身后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捏了捏那条瘸腿，视线落在女人姣好的面颊上，绷紧了后槽牙。 许安坐在位置上，身边的阴影整个笼罩住她，她缩手缩腿，没开口跟周遇说话。 一路安静的到站，许安只感觉到身后的椅背被男人用力的拍了拍，抬眼就看周遇往后门走，她才站起来跟上去。 俩人下了车，许安一路跟在周遇身后，直到看到邮局的标识。 俩人一起走进邮局，许安跟工作人员要了信纸跟圆珠笔，先坐在旁边的绿色木椅上，把信纸平平整整的摊开，提起圆珠笔，才觉得有些词穷。 她应该怎么跟许家人说自己才来这边没几天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周遇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斜斜靠着，站没站样的看着许安。 “别耽误事儿，没话说就回去。” 这人主动说话了，虽然脾气还是很大就是了。 许安轻吐了一声，周遇对她这么不耐烦，她担心他们的关系不会长久，还是拖一拖再跟许家人说实话吧。 许安绞尽脑汁才写了一页纸，没跟许家人说她结婚了，只说了自己来首都长了见识，想在这边再待一段时间，找到了住的地方，让他们别担心。 周遇不经意的扫过桌面上娟秀的字体，眼神意味不明。 许安写完之后，去前台把信交给工作人员，付完钱就跟周遇出了邮局。 一出邮局，视线落在邮局门口正要进门的一男一女身上，心脏猛地一跳，条件反射的迅速挽住周遇的胳膊，脑袋往周遇怀里钻，脚步快了几分，扯着旁边不耐烦的人快步离开邮局大门。 直到走远了才被身边的人抽出胳膊，冷冷的盯着她。 “疯了？” 许安也知道自己刚刚像抽风了，摇摇头回头看向邮局的方向。 刚才那俩个人她没看错的话，是原主记忆里的那个渣男和他对象，她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上，第一反应就是躲开。 原主以前跟那个高进诚怎么也算得上一起长大，短短几天变化太大她怕被渣男察觉，幸好对方没看到自己。 松了口气，许安回过头小跑追上已经不耐烦往站台走的周遇，指甲抠着掌心，有些抱歉。 直到坐上回去的公交车，许安坐在窗边，在脑海里喊系统。 【系统，我已经顺利留在京都，让渣男后悔有什么标准吗？】 保住自己小命之后，许安就把系统抛在脑后，直到现在看见渣男，原主在寒冷的冬夜冷冻的身体浮现在眼前，渣男跟对象成双入对进旅馆的背影太过残忍。 她没办法再继续逃避。 【根据数据显示，渣男后悔的必要条件是宿主你需要足够优秀漂亮。】 【001系统提醒宿主，任务一是持续性任务，任务二是阶段性任务，宿主需要尽快提升自己，达到让渣男后悔的条件，当然，系统也会做出相应的奖励帮助宿主更好的完成任务。】 冰冷的机械音让许安心尖一颤，有些不想现在就面对，但是脑海里原主冰冷的身体和渣男郎情妾意的背影相互交错，许安压下心里的不安，继续在脑海里道。 【系统，既然是阶段性任务，那我现阶段的任务是什么？】 …… 等了半晌，001系统像死机一样，没有回应。 许安皱眉，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系统有些卡顿犹豫的声音。 【提升自己，这是宿主需要主动去做的事。】 许安怀疑001系统是个半成品，但是没有证据。 不过这样对她更有利，到时候有没有做任务还不是靠她一张嘴，能从系统那里抠一些奖励最好，半成品还挺人性化。 “下车！” 身边男人烦躁冰冷的声音让许安猛地回神，才发现公交车已经停在站台，她忙不迭的跟在周遇身后快步下车。 “自己回去。”一下车许安就听见旁边的人冷漠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你不回去嘛？” 周遇没回答她，一双黑眸睨着她，像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许安看着不远处的胡同巷，“我不识路，你先送我回去……或者我跟你一起去做事也成。” 大冷的天气，她不想浪费时间迷路乱走。 周遇冷冷的盯了她半晌，不耐的啧了一声，提步往前走，“麻烦。” 许安跟在周遇身后，这一次她努力的记住巷口的每一条岔路，争取下次自己出来。 看到前面的男人，她小跑两步走上去跟他并肩，轻声道，“我刚才不是故意挽你的，就是……给家里寄完信太高兴了，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都不这样了。” 说完以后，许安低声嘟囔，“而且，咱们不是夫妻嘛，挽一下你又不会少块肉。” 还至于一直生气到现在嘛。 周遇只觉得刚才被挽的那条手臂还带着麻晕，听见旁边的女人嘟嘟囔囔，脸上的表情愈发不耐。 “再废话自己回去。” 这男人气得一副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样，许安不再继续说什么，用心记下回去的路，下回能有骨气一些。 12 鬼混夫妻 周遇领许安到院子门口，门都没进转身就走。 直到傍晚天都快黑了才回来，许安刚做好饭菜，顶着周家人看败家子的目光，眼见这潘荷花看不过眼快要冲上来找麻烦，周遇正好从门外回来。 许安连忙仰脸问他，“周遇，你吃晚饭没有？” 周遇看这一家子像是兴师问罪的样子，声音裹着寒霜，“没。” 许安给他拿了碗筷，要把饭菜端进屋。 周鸿光跟冯以柔后脚从院子外面回来，周鸿光像是遇上什么天大的好事，脸上挂着笑。 潘荷花立马挂上笑脸迎上去，“怎么回来了。” 周鸿光摆摆手，朝周遇径直走过来，很有长子的样子。 “老二，你现在不是还没找着事做。” 周遇面无表情的转脸看他，满脸的有屁快放。 周鸿光也不生气，转头看着院子里的一家人，笑着开口，“爸妈，老二回家也有些日子，这么混下去不是办法，我今天在厂里给老二联系了一份工作。” 还没接着往下说，周丹丹就扬声夸张道，“大哥，你给二哥找什么工作了，二哥现在这样还能干什么啊。” “丹丹！”周鸿光声音严厉。 周丹丹撇了撇嘴，只敢低声嘟囔，“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丹丹这话是直了点，不过大哥，你确定二哥真的可以嘛。”周书文温声道。 “鸿光，你说说是干什么，要是老二不行，现在书文放假，让书文去做两个月试试也成。”周有禄声音浑厚，沉声开口。 周鸿光点点头，“嗯”了一声，沉稳道，“给厂里看门，虽然工资不高，一个月十八块钱，但是胜在轻松。” 他的视线落在周遇瘸着的那条腿上，叹气道，“老二的腿伤了，那些力气活他现在也卖不动，这活虽然不太体面，但好好干的话，你们俩口子也不用担心以后没钱吃饭。” 又看了一眼周遇旁边的许安，神色微动，“弟妹也是个不知愁的，太过无忧无虑了，这没个工作，多少钱都不够花。” “老二你要同意，明天就能到厂里去上班。” 周遇野狼一样的视线扫过周家人，盯得个个都避开他的眼睛，又冷冷的盯着周鸿光，嗤笑一声，“说完了？” “说完了就滚，老子不稀罕。” 周鸿光皱眉，“二弟，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争强好胜对你没有好处。” 一个月十八是不多，但是这俩口子花钱大手大脚的早晚败光了还得求到他们头上，潘荷花责怪的看了周遇一眼。 “老二，你咋这么不知好赖，这工作多好，明天你就跟鸿光上厂里去，免得一天到晚的不知道上哪鬼混。” “就是。”周丹丹怕她二哥那双凶狠的眼睛，只看着周遇旁边的许安，“二嫂这日子过得比我们还滋润，要天天这么吃，以后爸妈可说过了，不会再帮衬你们。” 她的视线落在许安刚做好的肉上面，又馋又嫉妒，一个南城来的村姑凭啥花她们家的钱过这种好日子。 冯以柔看着许安，语气温柔，“弟妹，这工作是鸿光废了些力气才给老二争取到的，老二是个轴的不服输，可他的情况再怎么掩饰，我们一家人也都知道，工作不好找，你也劝劝他才好。” 许安抬眼看她，语气淡淡的，“他什么情况？” 冯以柔皱眉，她没想到许安会跟周遇一样混，还要人明说。 许安站在周遇旁边，看着这一大家子，又看着道貌岸然的周鸿光，扬声道，“一个月十八块的工资，还跟周遇捡了什么大便宜一样让他接着。” “全当施舍？” “就是去外面捡一个月破烂都比这挣得多，看你一进门满面红光的，我以为捡着钱了，原来是踩到屎了迫不及待想扔给我男人呢。” 这许安明明是个性子软的，怎么才嫁给老二没两天，这嘴就变得跟老二一个德行，两个臭桶娄子，还真是硬给他们凑一块儿去了。 周鸿光被许安这么说，脸也没压住有些沉。 “老二家的，怎么说话的，帮你还帮出仇来了，不识好歹！”周有禄满身长辈的脾气，要冲许安发。 说完又看着周遇，“你大哥都是为你好，你要一直这么混，以后有你后悔的。” “后悔？”周遇声音扭曲，表情说不出的可怖，“老子早就该后悔了，轮得到你在这说教，滚边儿去，碍眼。” “你那工作谁乐意去谁去，别拿来恶心老子。” “鸿光，他这样不识好歹就别管他了，这工作让书文明天跟你过去干。”周有禄沉声道。 周鸿光脸上有些不好看，像是周遇辜负他的好意，叹气的点点头。 周书文在一边犹犹豫豫的开口，“爸，我也腾不出时间，我还要上书店看书呢，没办法分心。” 这给人看门也太不体面了，他一个正经大学生，怎么能做这种工作。 许安没忍住笑意，有些嘲讽，这周家人不是也知道这工作拿不出手，还当恩赐一样甩给周遇，指望周遇千恩万谢，一家子还真是一个小心眼。 她端着快凉的菜碗进屋，扬声喊周遇，“周遇，你把饭锅拎进来，我饿了。” 周遇弯腰拎起饭锅，嘲讽的看了脸色难堪的一家人，一瘸一拐的进屋，砰地一声把门砸上。 夫妻两人在屋子里吃晚饭，门口周有禄盯着周鸿光，“以后别管他，饿死了也是自找的。” 说完就冷着脸走回屋子，周家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拉着脸回房间。 许安也不问周遇去哪了，吃完饭之后，自己开始熟门熟路的去洗漱，剩下的碗筷心安理得的交给周遇处理。 晚上躺在床上，许安思考以后应该怎么办，提升自己，怎么提升？ 不管怎么样，肯定要有钱才可以吧，而且她们现在只出不进，要赚钱才可以。 这么一想，许安歪头看正好进门的周遇，这人一进来就挡了卧室里的光。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大晚上，许安的声音很轻，“周遇，明天早上我得早起，你能不能起床的时候叫我一声。” 周遇两步迈到床边，许安鼻子轻嗅，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这男人刚刚抽烟了，许安不适的皱眉头。 “想做什么？”男人黑眸淡淡的盯着许安。 许安仰脸看他，“就是想去市场商场那边看看，现在没什么事做，我想去看看有没有门路，想办法赚点儿钱。” 周遇坐在床边，转脸看她，“刚才周鸿光不是找了个工作，怎么不让老子跟他干。” 许安唇瓣微动，实话实说，“那不是什么好工作，一个月十八，他还想得一个好名声，也太便宜了。” 周遇盯着女人认真的脸，短促的发出一声笑，第一次没跟许安呛声，沙哑的“嗯”了一声。 站起来几步走过去拉上灯线，卧室里进入黑暗，周遇翻身上床，躺在许安身边。 身上的烟味更加明显，许安秀眉微蹙，有些难以忍耐，翻身背对周遇，才舒服一些。 “你下次抽烟，能不能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房间静悄悄的，男人没说话也没答应，许安默默闭上眼睛，半晌才听到男人突兀的嗓音，透着不耐烦。 “麻烦。” 许安轻轻哼一声，闭上眼睛睡觉，不再继续开口。 第二天一早，许安是被旁边的男人叫醒的，她眼皮重得睁不开，眯成一条缝，盯着窗户缝往外瞅，还是黑沉沉的一片，天都没亮。 哼哼唧唧的揉了揉眼睛，才挣扎着把眼睛睁开，就看到身边的男人已经翻身起床，背对她正在换衣服。 深吸一口气，不再留恋冷下来的被窝，许安缩着身体起身，就窝在被子里把衣服换了才下床。 跟周遇一起出门，困倦的打了个呵欠，看着周遇出门先把蜂窝煤换了，熟练到院子里拎水去烧热水。 许安先把昨天剩的剩菜倒进锅里，把米饭压散开，也一块倒进锅里热了，才热好饭，周遇就端了盆热水进门。 许安放下铲子，先把脸洗干净，又挤上牙膏蹲在门口刷牙，回屋里周遇已经把饭分成两份，正吃着自己那一份。 许安去端上属于自己那份，坐在炉子旁边吃早饭。 刚吃完早饭，周家主屋的灯光亮起，没一会儿就看到潘荷花出门，许安没打招呼。 吃完饭，许安看旁边还在家里的周遇，有些疑惑，“你今天不出门嘛？” 周遇没回答，而是直接道，“不是要出去？” 他主动要陪自己去，许安有些意外，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男人用不耐烦的表情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不乐意？” “不乐意你自己去。” 许安迅速晃晃脑袋，“没有，你跟我一起去才好，我对这边市场都不熟，你能陪我挺好。” 她这么说，周遇的嘴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站起身往外走，看许安把门锁上，带着她出门。 潘荷花从洗澡间里出来，盯着那小俩口一前一后出门的背影，狠狠的“tui”了一声，这二儿子是个浑的，自己不干正事鬼混就算了，这才没两天就带着他那个乡下媳妇一起去混，他们周家的名声算是被这两口子坏了。 一起出门鬼混的二人不知道潘荷花心里所想，周遇领着许安拐出胡同，许安走上前两步，歪头看周遇，声音轻缓，“你要是有自己的事，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 要是真耽误对方的事，许安也有些不好意思。 “别瞎操心。”周遇声音懒散。 “哦。” 有周遇这个不好惹的人跟着，也不怕被人缠上，买东西还能帮忙还价，好处颇多，许安乖乖闭嘴。 13 我老婆 夫妻俩一起出胡同巷口，到清早就已经带着浓重烟火气的市场一条街，卖早餐的和摆早市的，要工作的人来不及做早餐，就到包子铺随便买了两个包子就急匆匆的往厂里赶，到处是生活的气息。 许安从这一条街头走到街尾，又让周遇带她去了供销社，一大早的供销社人就很多，猪肉摊上秤新鲜肉的人不少，没一会儿除了一些内脏和没肉的部位已经不剩多少，这是个供不应求的年代，随处可见的都是商机。 她观察了一圈才觉得有些累了，旁边的人一直跟在她身边没说话。 许安倒是一直嘟囔计算，从供销社里出来，许安的视线落在早市上，“周遇，你平时来的时候，这些早餐铺生意好嘛？” 周遇的声音淡淡的，“有的吃都不挑。” “就这几个早餐店。”周遇朝着许安抬了抬下巴，“还有之前路边的饭店，味道不保证卫生没讲究，照样有人捧场。” 他说完就看向许安，“除了你这么挑剔的，没人在意，有得吃就成。” 都多久的事还被男人拿出来挖苦，许安轻轻皱了皱鼻子，不过也算是知道一些情况，她有点初步的想法。 “你觉得，我做的菜味道怎么样？”许安歪头认真看旁边的人，要他最真实的反应。 周遇想起这女人又费水又费油的做派，鼻尖仿佛窜进那股子浓烈的香气，吞了吞喉咙，无情评价。 “麻烦、挑剔。” 菜和人都是。 “不过……味道不错。”饶是嘴再硬，周遇也不得不承认。 听这人前半句，许安忍不住皱眉，想着这两天白给他吃了，不过听到后半句评价，眉眼稍霁，算他有品位。 这么嘴毒的周遇都能给她一个不错的评价，许安信心倍增，有动力做自己想做的事。 心里有底，许安放松了不少，也不继续观察，走在前面去商场里买东西，这两天她都是穿着自己的衣服睡的，很不舒服，应该买套睡衣，还有换洗的衣服。 她在前头只负责选自己喜欢的，接下来就摸着自己的荷包乖乖等周遇砍价，在周遇眼神示意之后立马爽快付钱。 这一次逛了一圈，在周遇的带领之下，大概了解了周围一条街的市场价。 快到中午，许安东西都买好了，才转头看旁边的周遇，脸上带笑，“中午回家不做饭了，买两个包子回去。” 包子起码比路边饭店干净一点。 周遇懒散的应了一声，许安自己拎着大包小包往前走，身后的男人悠悠跟着，一点儿没有帮她的意思。 许安也不要他帮，这人还瘸着一条腿呢，就当是对他的关爱。 她走到包子铺面前，给自己买了两个肉包，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想起这人堪比无底洞的胃，给周遇买了六个。 买完之后拎着东西往回走，这一回她没有蔫蔫的跟在周遇后头，许安已经记得路了，大步走在前头，身后周遇瘸着腿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俩人位置调换，许安相当满意。 走进胡同巷口，猛地窜出来一个黑影，攥住许安买的包子，抢了就跑。 变故来得太快，许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的周遇已经追出去。 许安立马跑上去追，那个黑影个儿不大，在逼仄的巷口乱窜，灵活得很，周遇又瘸了腿，很快被甩开。 俩个人跟在后面，眼看小偷要窜得没影，岔路口突地出来一个人，许安连忙扬声大喊，“麻烦帮忙拦住，他是小偷！” 来人反应迅速，立马攥住要跑走的小偷。 看小偷被抓住，许安松了口气，连忙笑着转头看旁边的周遇。 男人脸色黑得可怕，手掌死死的捏着他那条腿，绷紧了后槽牙。 许安抿了抿唇，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遇哥！真的是你！” 听见声音，许安转头，就看到帮他们抓住小偷的人拽着贼朝他们走过来，脸上咧着笑，一脸惊喜的盯着旁边的周遇。 是周遇认识的人？ 周遇自厌的情绪一闪而过，瞥过走过来的人，淡声道，“要武。” “唉。”文要武摸了摸自己顶着的寸头，咧着嘴应了。 他扯着不停挣扎的小偷，走到夫妻俩人面前，看见许安，有些疑惑，“遇哥，这位是？” 周遇瞥了旁边的女人一眼，语气淡淡的，“我老婆。” 文要武震惊，“遇哥，你结婚了！” 他边说边看遇哥旁边的嫂子，长得真是又白又好看，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居然是遇哥的媳妇儿，不愧是遇哥，跟嫂子就是般配。 “嫂子好，我叫文要武，是遇哥的兄弟。” 许安含笑朝他点点头，才把视线落在他旁边偷东西的贼身上。 文要武这下也不急着叙旧，立马把抓到的贼扯到夫妻俩人面前。 “哥，嫂子，他偷你们什么了。” 许安也是这时候才看清楚小偷的模样，严寒的深冬却只穿了一件单衣，捏着她包子的手已经冻得通红，身材瘦小得仿佛只剩下皮包骨，脑袋埋在地上看不见他的脸，许安没想到，偷东西的人是个半大的孩子。 文要武从小偷手里把那袋包子拽出来，递到许安旁边，“嫂子，他偷了这个吧。” 许安还没接过，被抓住的小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清脆的一声让许安心都跟着紧了紧。 紧接着又冲着她们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趴在地上求助。 “求你们，我就偷这一回，以后我赚钱会还给你的，能不能把食物给我。” 半大的孩子声音冻得发抖，不停的磕头，像是不知寒冷疼痛一般。 许安微微皱眉，看不下去，“你别磕头。” 苏晓阳跪在地上仰脸看着许安，眼眶通红，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求您。” 许安看着那双没有杂质的眼睛，有些恻隐之心，“你先起来说清楚。” 苏晓阳抖着冷得发颤的腿从地上爬起来，也管不了已经乌青的额头，半大的孩子声音带着克制不住的哽咽。 “我妹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东西她会饿死的，只要您能给我点吃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家大人呢？”许安抿了抿唇。 “不在了。”男孩的声音还打着颤，冷风不停灌进他单薄的里衣。 许安下意识转头看旁边的周遇，周遇眉头紧皱，沉声道，“带路。” 也经历过缺衣少食无比绝望的文要武，看着小孩，声音比刚才轻柔很多，“带我们去看看，要是你说的是真话。”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包子，扬声道，“这些都给你。” 苏晓阳的眼睛一亮，“那……你们跟我来。” 他说完就快步往前走，都快要小跑起来，时不时回头看许安他们有没有跟上。 许安和周遇跟在小孩儿身后，看这半大的男孩着急的模样，脚步快了几分，对他的说法更信了几分。 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的比周遇家的院子还要偏僻，直到快走到巷子尽头，苏晓阳停在一间漏风的破旧木头屋子面前。 看这墙不着风顶不遮雨的破木屋，许安眉心微蹙。 “到了，我带你们进去。” 苏晓阳先行推门进去，许安正要往前，被周遇拦在自己身后，在许安前面走进去，许安盯着男人的背影，轻轻抿了抿唇，跟在他身后走进屋子。 一进门，就看到苏晓阳半趴在屋子破旧的木床上，上面躺着一个意识模糊的小女孩儿，身上是黑到发亮的单薄被子还有属于男孩的衣服。 “哥哥，你回来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爸爸妈妈了。” 小女孩的声音几乎只有气声，苏晓阳的黑手捂住妹妹的额头，不停的看哪里没有盖好，轻轻哄妹妹。 “哥哥给你带吃的来了，你最喜欢的肉包子，我们吃饱饱的好不好。” 这一幕，许安看得眼眶一热，立刻垂下眸子。 “要武，把东西给他。”周遇嗓音低沉。 “嗯。”文要武的声音也有些低，走过去把手里的包子递给苏晓阳。 苏晓阳都忘了道谢，着急的打开袋子，珍惜的拿出一个肉包子，贴心喂到妹妹嘴边。 小女孩儿闻到肉包子的味道，有了些力气，大口大口的吃嘴里的包子。 看小男孩已经给他妹妹喂了一个，许安才轻声开口，“她饿了好几天，别一下给她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带她跟我们去家里，给她煮点儿热粥吃。” 听到对妹妹身体不好，苏晓阳才连忙缩回手。 许安转脸看周遇，怕他觉得自己这是自作主张，想好好跟他商量。 周遇撞上女人水莹莹的视线，避开眼神，沉声道，“要武，带她跟着走。” “唉。”文要武也可怜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听他遇哥这么说，立马走到床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裹着小女孩直接把人抱起来。 又把苏晓阳的衣服丢给他，“赶紧穿上，你妹妹还要你照顾呢，别生病了。” 苏晓阳立马听话把自己的衣服穿上，跟在文要武后面紧紧贴着。 走到许安旁边许安轻轻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你也先吃一个垫垫肚子，吃小口一点。” 这孩子妹妹饿了几天，他肯定比自己妹妹还要严重，现在怕是就靠意志撑着。 苏晓阳捏了捏自己手里的包子，不太舍得。 “你要是饿死了，你妹妹也没人照顾。”许安语气淡淡的 。 果然这孩子立马拿出一个包子，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自己抹一把脸，闷着声吃，边吃边跟在文要武后面，亦步亦趋的贴着他妹妹。 许安走在后面，视线落在最前面沉着脸带路的男人身上，微微轻哂，她就说有人是嘴毒心不毒。 前面的男人若有所感，冷着脸回头直直盯着许安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许安立马垂下眸子盯着路面。 这人不仅嘴毒，眼更毒。 14 败家媳妇儿 文要武抱着小女孩疾步跟在周遇后面，一度小跑起来穿过胡同巷口，直到到了周家院子。 径直把人带回东屋，周遇让文要武把小女孩儿放在床上，许安上前给小姑娘捻好被子，苏晓阳紧紧贴在床边，一直盯着妹妹。 许安先去门口烧了壶热水，泡了两杯感冒冲剂，让周遇端给两个小的喝了。 她取了砂锅淘米，把砂锅端在炉子上煮着粥，回到里屋就看到苏晓阳在道歉。 “我妹妹弄脏你的床，我会洗干净的。” 小小年纪就有个哥哥样，坚强得让人心软。 许安进屋，伸手攥住苏晓阳的手腕，拦住小男孩又要跪下感谢的身体。 “妹妹不脏，别担心。” 许安说完回头看文要武，从兜里拿了一百块钱递给他，温声道，“去商场给他们买一身衣服，尽快回来。” 俩个小的身上的衣服都快穿包浆了，根本就不御寒。 文要武转脸看了遇哥一眼，在周遇的示意下，乖乖接过钱。 苏晓阳急切的连声拒绝，“不用，不用给我们买新衣服。” 许安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硬又杂乱，她看了一眼床上迷迷糊糊的小姑娘，低声道，“这是借给你的，以后都是要还的，你跟你妹妹都需要。” 苏晓阳沉默片刻，眼眶通红，倔强的盯着许安，“我以后肯定会还给你的。” 许安低低的嗯了一声，文要武才拿着钱跑出屋子。 许安这时候才把视线落在旁边的周遇身上，她又自作主张了，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张桀骜的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满，许安轻轻松了口气。 这才抬步去门口，粥煮得差不多，许安洗了些瘦肉，切成小肉丁，裹上一层水淀粉倒进砂锅里，淡淡的肉香窜进鼻腔，闻着还不错，许安把盖子盖上，又焖了几分钟。 才取过毛巾，手里的毛巾就被走上前的男人抽出去，利落把砂锅端下炉子。 许安只得拿上两副碗筷，盛了两碗，“周遇，你端一碗给哥哥。” 她说完自己端了一碗粥进屋子，坐在床边。 小姑娘现在已经没那么迷糊了，大眼睛看到许安，声音有些弱弱的，“漂亮姐姐。” 许安调整枕头，让她坐在床上，轻轻吹了吹碗里的粥，软声哄她，“乖，我们吃饱饱的，好不好。” 漂亮姐姐的声音好温柔，苏晓彤乖乖点头，配合的吃了，吃到嘴里之后，眼泪一骨碌往下流，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好香。” 一碗瘦肉粥就让小女孩满足了。 看她喜欢，许安继续给她喂。 旁边的苏晓阳却是没这个待遇，周遇端碗进来，不由分说的把粥半强迫的塞到他手里，然后懒洋洋的抱着手靠在门边。 苏晓阳眨眼看过去，就看到这个哥哥一直盯着姐姐，他垂下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碗里香喷喷的肉粥，珍惜的一点点慢慢吃进嘴里。 果然好香，他好久好久没有吃到热热的食物了。 许安看着小姑娘脸上开裂的冻伤，还有黑黝黝的脏污，转头看向站在门边挡光的周遇，猝不及防跟男人的视线撞上，她盯着那双幽深的眸子，打着商量，“周遇，你去热盆热水。” 周遇视线移开，夸张的不耐烦的“啧啧”两声，转身就往外走。 许安总觉得他脚步都快了几分。 不明所以的回头继续给小姑娘把粥喂完，不敢再多喂，小姑娘这饿得太久，肯定不知道什么是饱腹，能吃就往里吃，喂多了会出问题。 她收了碗，要接过苏晓阳手里的碗，小男孩避开，摇摇头道，“我可以自己拿。” 许安扬眉，随他的意，把碗筷放在盆里。 这时候，文要武快步跑进院子，把买来的衣服递给许安。 许安接过衣服，低头看苏晓阳，“我一会儿先给你妹妹洗澡，再让周遇哥哥给你洗。” 苏晓阳看着新衣服，闷闷的摇头，“我可以自己洗。” 许安盯着他，“你还太小了。” “我十二岁了，不小，可以照顾自己。”苏晓阳倔强的开口。 这看着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居然已经十二了，极度的营养不良，许安轻轻叹了口气，“好，那一会儿你自己洗澡，要洗干净，然后把新衣服换上。” 叮嘱完，见周遇进屋，许安知道热水烧好了，回头进了屋子，把床上的小女孩儿抱起来，她力气没那么大，都觉得有些太轻了。 抱着小姑娘进洗澡间，许安扬声朝外面喊，“周遇，你把炉子拎来洗澡间。” 小姑娘身体弱，还是有火挨着要好一些。 等周遇把炉子端进洗澡间，出门反手把门关上，许安去把门锁上，才蹲在地上给小姑娘脱衣服，看清楚衣服里面脏得不成样子的皮肤，许安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仔细给小女孩儿洗澡。 小心翼翼怕伤到身上的裂口，许安废了不少劲儿把小姑娘洗干净，给她换上新衣服，才抱着人出了洗澡间。 苏晓阳坚持要自己洗，许安就让他自己拿着自己的新衣服去洗澡。 “妹妹，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小女孩儿瘦瘦小小的一个，摇摇头，许安把她放在地上，她依赖的贴着许安站着。 等苏晓阳把自己洗干净回来，抓住妹妹的手，噗通一声跪下来，在三人面前磕了一个头。 “我以后赚钱了会还钱的。” 他说完就站起来，牵着妹妹就要走。 许安蹙眉，“你带你妹妹去哪儿？” 苏晓阳拧着眉毛，“回去。” 回他们那个四面漏风的房子去？那根本就不是小孩儿能生活的地方。 看着小男孩一脸坚决的模样，许安叹了口气，有些难办。 她的视线落在旁边的周遇身上。 周遇盯着那双水润的眸子，啧了一声，淡声道，“要武，跟我过去，买彩条布。” 又瞥了一眼许安，“带他们回去，把那破屋子收拾收拾。” 男人语气不好，其中的意思却是好的，他这是要帮忙，许安含着笑点头。 周遇淡淡的偏过头，带着文要武离开。 俩人阔步离开，许安看着苏晓阳，“走吧，牵着你妹妹，在前面带路。” 走了一遍，她还是怕自己认岔路。 苏晓阳垂眸，低声道，“谢谢。” 说完就牵上妹妹的手往外走，许安在后面把门关上，一出门就看见从主屋出来的潘荷花，潘荷花看许安身边的两个孩子，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老二家的搞那么大动静，她早就发现了，不过看老二在才压着脾气在主屋里憋着，听动静老二走了，才忍不下心里的气跑出来，对着许安就是一通指责。 “老二家的，你这从哪弄来的野小孩，把家里弄得天翻地覆的。” 她这一吼，苏晓阳连忙紧紧拉住妹妹的手，有些担忧的看着许安，怕自己和妹妹给她添麻烦。 许安挡在两个小孩面前，“妈，她们不是野小孩，倒是您，一开口的就像个没人教的，倒比他们多几分像没妈的野人。” “您这是看准了周遇不在想找我麻烦呢？我是个没有主见的，等周遇回来我让他来跟您说。” 明晃晃的跟潘荷花说自己要告状，潘荷花扶着胸口，被这两口子弄得胸闷气短。 本来是给许安找气受，没成想让自己憋了一肚子气。 许安不搭理她，回头看苏晓阳，温声道，“走吧。” 苏晓阳怕给她惹麻烦，立刻点点头，带着妹妹走在前面，许安取了扫把跟在兄妹后面走。 到了破木屋里，许安开始认真清扫，苏晓阳也帮忙把里面的杂物都清理出去，废了不少力，地总算是干净一些，总体却没什么大的变化。 许安手僵脚僵，有些冷得厉害，四周都透着风，她不知道两个小孩儿是怎么捱过来的。 直到周遇跟文要武买了彩条布回来，开始把布条摊开，给这个破旧的小屋钉上抗风的布条。 周遇的腿没办法上屋顶，文要武利落的两下爬上屋顶，周遇把布条送上去，让文要武用钉子固定住。 许安盯着周遇沉沉的脸，站到他旁边，“用彩条布遮上挡风就可以了？” 周遇目光淡淡的睨在女人身上，沉声应了一句。 “总比那个破木屋子强。” 许安点头，俩个人忙了一下午，把整个屋子都用彩条布包裹住，许安待在屋子里，明显感觉到比之前浑身透风的时候要好太多太多。 两人弄完之后，文要武才从顶上下来，周遇瘸着腿走进屋子，冲许安淡声道，“回去。” 许安低头看着兄妹俩，又看了一眼床上明显不御寒的硬被子，深吸了一口气。 回头给她们买床被子的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 但是，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而且两个半大的小孩子，家里没有大人，养活自己都费劲。 许安异常沉默，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跟在周遇身后往外走，突地听到身后的兄妹俩异口同声，“谢谢哥哥姐姐。” 许安转头，两个小孩子脸上咧着笑，他们尚且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对帮助自己的人也抱着真诚的感恩。 许安轻轻咬了咬唇，抬手扯住周遇的袖子，见男人冷着脸睨过来，轻声道，“周遇……你说得对，我真的是个败家媳妇儿。” 自我批评完，许安从包里拿了四十块钱，回过头塞进苏晓阳手里，“好好照顾妹妹，身体健康才能赚钱还我。” 说完之后就转身，怕周遇反对，扯住他的手拉着人就往外走。 周遇盯着女人攥着他的手，圆润的指端透着粉意，从后面只能看见女人白嫩的耳朵，被冻得耳尖泛着红。 看这女人跟防强盗一样怕他抢钱，也不说话，唇角恶劣的扯了扯，任由女人拽着他往家里走，悠悠跟在后面挪着步子。 15 惨兮兮的周遇 许安一股脑扯着周遇往前走，直到离苏晓阳的家远远的，她转过头，就看见男人懒散的睨着她，视线向下移动，落在她攥着对方的手上，许安连忙缩回手。 轻轻咬了咬下唇，理不直气也壮的轻声开口，“我之前都说了让你管钱的，是你没收，现在……不能怪我。” 周遇盯着被女人扯得褶皱的衣袖，还有越来越低的声音，没说话悠悠走在许安旁边。 走在前面的文要武耳朵直直的竖起来，忍住不让自己回头看，心里忍不住的佩服，遇哥真厉害，小嫂子长得漂亮心还善，遇哥这也算苦尽甘来。 三人一前一后在巷口里窜，正好天快黑了，一路上碰到的都是出门回来的邻里，那些眼神冲着文要武打量，看到他一头比周遇还短的寸头，视线有鄙夷有惧怕，交头接耳的声音倒是放得不低。 “又是个混混，这周老二算是废了。” “别是在牢里头认识的吧，都不是什么好人。” “得了，可别说了，这怕都是坐过牢的人，咱们平头老百姓可惹不起。” 许安听得断断续续的，总归不是什么好话，她歪头看旁边的男人，这人完全不为所动。 倒是文要武听见这些人编排他哥，凶神恶煞的瞪回去，他一头寸头再加上这不好惹的表情，倒让这些人推推嚷嚷的各回各家。 三人一路沉默，回到周家院子，许安拿钥匙打开门，推门走进去。 思考晚上要做什么菜，正要从柜子里取锅做饭，突地听到身后砰地一声，她被震得立马回头，就看见刚刚还好好的文要武冲着周遇跪在地上。 许安深吸了一口气，今天这下跪频率，竟让她都快习惯了。 她抬眼看周遇，就见周遇沉着脸皱眉盯着突然下跪的文要武。 “起来。”周遇声音淡淡的。 文要武跪在地上，给周遇磕了个头，才抬头看他，声音带着感激。 “遇哥，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辈子报答你。” 周遇瞥着跪在地上的人，沉声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文要武老老实实回答，“昨天晚上。” “回家了？” “嗯，回去了。” 一问一答的许安还没能明白怎么回事，就看文要武胡乱抹了把脸，看着周遇。 “遇哥，我奶奶这些天都亏了你的照顾。” 说到自己唯一的亲人，文要武声音有些失控，“昨天晚上奶奶都跟我说了，她说你去找她的那天，她已经要撑不住了，怕等不了我回来，是遇哥你及时救她，我现在出来才能看见她。” “遇哥，你是我奶奶的救命恩人，这些天你每天都去照顾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听着文要武断断续续的说着周遇去照顾他奶奶的事，许安心都有些泛酸，转脸看着周遇面无表情的脸，心下恍然。 怪不得周遇每天早上一大早她都没起床的时候就没影儿了，原来是去照顾老人。 这人一副谁都惹不起的样子，心却是热的。 周遇盯着跪在地上的人，沉声道，“起来，以后我不帮你，你自己照顾。” 文要武连连点头，“我知道。”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遇哥，我以后再也不干蠢事了，好好陪在我奶奶身边照顾她。” 周遇低沉的“嗯”了一声。 文要武自己吐了口气，缓解自己的情绪，等放松下来，才摸摸自己的寸头不好意思的看着周遇旁边的许安，陪着笑道，“嫂子，让您看笑话了。” 许安摇摇头，“没事。” “嫂子，遇哥是个好人，你们好好过日子。” 许安唇瓣微动，还没说话就听见旁边的周遇啧了一声，不耐烦道，“就你话多，闭嘴。” 文要武朝着许安调皮的扬了扬眉，闭上嘴，然后弯下腰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才朝着许安跟周遇打招呼。 “嫂子，遇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外面天都黑了，许安连忙留他，“到饭点了，就先别回去了，吃完晚饭再走。” 文要武摆摆手，“不用了嫂子。” 许安偏头看了一眼周遇，笑着说道，“你不吃，奶奶也得吃吧，留在家里帮忙，一会儿吃完饭给奶奶带一份回去。” 文要武自己的厨艺不好，本来也是打算给他奶奶买一份回去热着吃，现在听嫂子主动这么说，而且嫂子今天做的瘦肉粥他虽然没吃上，但是闻着都知道很香，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点点头。 “谢谢嫂子，那我给您打下手。” 许安点点头，为了能让他心里少点负担，朝着他抬了抬下巴，“你把要用的菜端去洗干净吧。” “好。”文要武积极的端上盆就洗菜去，动作还算利落。 许安把米淘上端上炉子煮着，周遇在门边抱着手，斜着一条腿瞥着在他家门口洗菜洗得欢实的人，盯着文要武的后背，脚有些痒。 “周遇，今天中午吃剩下的碗都没洗，你把碗洗了成吗？” 周遇不愉的表情一顿，扯了扯嘴角，悠悠走到许安旁边，状似不耐的应了一声，取了脏碗去洗了。 等米饭煮好，周遇取了毛巾把锅端在炉子旁边温着，许安端上铁锅，让周遇倒水，她利落的把锅清洗一遍，起锅倒水，把准备的五花肉焯一遍水，天已经不早了，想着老人家估计饿着肚子，许安没打算做什么复杂的菜。 先做了一道回锅肉，她眉眼认真的盯着炒锅，雾气弥漫在脸上，面色柔和。 旁边把东西都洗干净的文要武站在周遇旁边，在他哥旁边悄声问，“遇哥，嫂子是哪里人，长得好看又能干，你跟嫂子怎么认识的。” 周遇不耐的瞥了他一眼，文要武闭上嘴巴，好吧，遇哥藏得严实，问都不给问一句。 周遇盯着面色皎白的女人，漫不经心的视线不可遏制的有些发沉。 许安做了三菜一汤，周遇把饭菜端上长条凳，文要武有眼色的从碗柜里把碗筷取出来盛饭。 许安拿了铝制饭盒，朝着文要武扬声，“先给你奶奶装一份，在炉子旁边温着，咱们再吃，吃完赶紧赶回去。” 文要武盛饭的手一顿，眼眶微热，愣愣的点点头，“嫂子，谢谢。” 嫂子就没有想过给他奶奶吃他们剩下的，明明就算是吃剩下来的已经很好了。 许安给老人盛了满满的一盒，放在炉子旁边。 文要武给许安跟周遇盛好饭，三个人才坐在位置上开始吃晚饭。 文要武的肚子没收住咕噜咕噜的叫出声，看许安看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咳，嫂子，这两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下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许安笑着道，“那你多吃点儿。” 鼻腔里不停的窜进回锅肉的香气，让人口里生津食指大动，文要武连连点头，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就埋头吃饭。 许安细嚼慢咽，转头就看身边的周遇胃口很好，吃得很香，他旁边的文要武也不遑多让，两个胃口大的，让许安不自觉的加快进食的进度。 这时候，听见院子里传来周丹丹不掩饰的喊声，“大哥大嫂，你们回来了。” 周鸿光淡淡的应了一声，之后就是潘荷花的声音。 “鸿光，现在这个家里可是谁都能进，以后我跟你爹估计都不敢在家里随意走动。” “妈，这是怎么了？” “大哥，二哥今天带了些不正经的人来家里，乒呤乓啷的把妈吓到了，我刚从书店回来，也听周围的邻居说了，估计不是啥好人，二哥都能往家里带，以后这家爸妈都待得不舒心。”周书文缓声跟周鸿光解释。 一家人在院子里就说开话。 你一句我一句的丝毫不避讳东屋的许安跟周遇。 文要武有些尴尬，忧虑的看着周遇，“遇哥，我给你舔麻烦了。” 周遇漫不经心的摇摇头，“分家了，各过各的，不用管。” 文要武松了口气，随即心里涌起一股气，替他遇哥不值得。 “老二，你出来一下。” 许安皱了皱眉，是周鸿光的声音，她抬眼看旁边的周遇。 周遇淡定的把嘴里的饭吞下，把干干净净的碗放在凳子上，站起来跨了两个大步就出去。 他一个人怎么可以，许安立马放下手里的筷子，跟周遇一同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院子里的周家众人，一股子兴师问罪的架势对上她跟周遇。 三人一出来，周鸿光就看着周遇，叹了口气，“老二，你现在要交朋友我也不想管，但是也不能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不说刚才街坊邻居都在背后说闲话，甚至都不避着我们，就是妈今天也被吓得不敢出门，你要交朋友也要看人的品性才行。” “就是，二哥，人家都说这人是你在牢里认识的，能是什么好人，你别交一些狐朋狗友败坏咱们家名声。”周丹丹皱着眉头不满的看着周遇。 “二哥，你信得过一个坐过牢的人，我们信不过，你要真想跟人做朋友，也别往家里带吧。”周书文也一脸不赞同的盯着周遇。 “老二！我看你就是想有一天把你爸跟你妈我吓死才高兴，他顶着这一脑袋寸头，不是从牢里刚出来是什么！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潘荷花气急败坏，手护在自己胸前，生怕自已一不小心就被吓死。 周家人七嘴八舌的盯着周遇，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我就是遇哥在牢里认识的，这不是还要感谢你们这一大家子，要不是你们一个个逼迫遇哥给周鸿光这种道貌岸然的败类顶罪，我还交不上我遇哥这么好的兄弟呢。” 文要武冲到周遇面前，对着周家人噼里啪啦的一阵嘲讽，他的话如一道惊雷，砸在周家院子里，让刚刚还纷纷指责周遇的周家人哑了一样，再吐不出一句话。 整个院子静得可怕，许安的耳朵接收到文要武说的话，在心里炸开，她来不及反应。 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神色懒散的周遇，这人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样，看她望着他，还悠悠的朝她咧咧嘴，许安没由来心被刺了一下。 视线落在对立面团结一心的周家人身上，第一次觉得这家人面容可怖，让人遍体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