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春》 第1章 袖里春 作者骑猪上清华 简介 先帝驾崩后,尚未承宠的姜雪甄被新帝奉为太妃。 姜太妃仙姿玉容,身带弱症,是娇养在深闺里的病美人。 新帝时常进姜太妃宫中探望,隔着一道屏风,冷淡恭敬,丝毫没有越矩之意。 宫中人人称赞新帝有君子之风。 只有姜雪甄知道,这是头早已被她激怒的恶狼,随时会展露让她胆颤的凶戾本性。 —— 姜雪甄尚在闺中时,曾捡到一少年郎。 后来她在少年的眼中窥见情愫,生出了揶揄之心。 “你替我杀一人,便带我私奔吧。” 少年当了真,待到负伤回来寻她,却发现她已进宫。 —— 姜雪甄私下离宫被发现的那晚,新帝彻底撕开伪善的面孔,眼中是蚀骨入髓的恨意。 “你以为朕不会杀你?” 金尊玉贵病美人x黑化帝王狗血强取豪夺1v1,双c,he! 封面已授权,画师太太@年年的阿白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爱情战争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雪甄;李铎┃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黑化帝王x金尊玉贵病美人 立意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第1章第一章 ◎咬死你好了◎ 入夏后,紫禁城的天越来越热,这时节还多雨,又闷又湿。 一整个白日都雾蒙蒙的,宫女如秀撑着伞进了承乾宫,她走近了,廊下站着宫女蕊儿才看清她手中托着一只窄小的玉瓶,心领神会的小声问她,“是陛下赏赐给贵妃的仙丹?” 蕊儿眼含几分羡慕,当今陛下李熜登基有十载,常年醉心炼丹修道,追逐长生,这后宫中稍有受宠的娘娘都不能得陛下一二粒仙丹,姜贵妃才进宫一年,陛下对她极为宠爱,不顾皇后娘娘劝诫,让她晋了贵妃,奈何姜贵妃身子十分柔弱,据说是从娘胎里就有的弱症,常年药不离身,刚入宫便病倒了,缠绵病榻,这一年都不见好,陛下怜惜贵妃身弱,每炼出仙丹,都会往承乾宫送,后宫中无人不羡慕姜贵妃。 陛下膝下无子,若姜贵妃服食仙丹身子见好,有陛下这般宠爱,姜贵妃必然有机会诞下皇长子,届时皇后都要退位让贤了。 如秀让她噤声,悄步走到贞顺斋门前,隐约可听到轻轻的咳嗽声,细细哑哑的,气力不足。 待推门入内,靠窗的酸梨枝莲纹湘竹榻上半卧着姜雪甄,纤细手指遮在浅粉的唇前,咳的不是很厉害,正恹恹的靠着引枕在看书,颊边有少许香汗,乌墨如缎的长发沿着细腰垂下,室内有些暗,只在珊瑚雕镶理石八角几上点了盏灯,上头还放了一碗汤药,冒着热气,缭绕氤氲,那张雪色面靥恍若梦仙。 “热了些,关窗户吧,”姜雪甄合上书,拢了拢身上的薄毯。 如秀回过神去关了窗。 姜雪甄慢吞吞坐起来,如秀要扶她,被她轻推开,她端起药碗,挪到盆栽旁,将汤药倒进了泥土里。 “……您近来苦夏的很,这汤药您快一年没喝了,就怕您身子骨受不住,好歹能缓治您的病,”如秀试着劝说。 姜雪甄倒的这碗药是她打小就喝的,虽不能根治她的弱症,但却能替她缓解症状,这一年来没喝,她也遭罪了不少,病怏怏的日子在多,这承乾宫的门也没出过几回。 就站了这一小会儿,姜雪甄明显感觉腿脚打颤,如秀赶忙扶她坐回榻,她望过如秀手里的玉瓶,轻声说,“本宫尚且在病中,都躲不过这丹药。” 如秀眼眶一红,不知要如何宽慰她,这后宫也不是姜雪甄愿意进的,谁叫她有一个心狠的父亲。 姜雪甄的父亲姜明现是兵部侍郎,早二十年前,他也就是个穷书生,科考中了进士后原该被外派下地方,却被姜雪甄的母亲看上,她母亲是嘉宁县主,祖父曾是英宗皇帝最器重的武安侯,当年大魏北境时常遭鞑靼与瓦剌侵 扰,武安侯为了抵御外敌,一生驻守在边关,马革裹尸,只留下了嘉宁县主这一个女儿,是以嘉宁县主自小养在宫中,英宗皇帝将其视若己出,她下嫁给姜明后,英宗皇帝也将姜明留京任职,准许姜明袭了武安侯的爵位,嘉宁县主在生姜雪甄时难产而亡,不久英宗皇帝驾崩,姜明便另娶了新夫人,新夫人为他生了一对儿女,姜雪甄这个女儿也被姜明以养病为由,送去了陪都应天府,在武安侯的旧居住了六年,又被姜明接回送入宫。 姜明靠着姜雪甄的母亲平步青云,却止步于兵部侍郎,姜雪甄的美貌让他看到了入内阁的希望,姜雪甄入宫后,果然宠冠六宫。 但鲜少有人知晓,姜雪甄初侍寝那晚,圣上让她吃丹药助兴,却不想致使她病发,侍寝不成差点死在圣上的乾清宫里,侥幸被救过来后,圣上便一直惦记着她的身子,常送丹药入承乾宫,想让她的身体能适应丹药的药性。 如秀瞧她又咳了两声,额上渗出细汗,瓷白肌肤更有剔透羸弱感,不觉暗叹,这样的仙姿玉色,一年了,圣上怕是没耐心再等了。 如秀将姜雪甄脸上的细汗擦去,托着她的背让她躺下,打着团扇给她扇风,贞顺斋的外阁门被人敲了敲,如秀过去开门,是姜雪甄的乳母张嬷嬷,这些年,姜雪甄身边只有她和张嬷嬷。 张嬷嬷入内,轻手轻脚的来到榻前,“娘娘,老爷来信了。” 左不过是要姜雪甄在圣上面前说些好话,好让他顺利入内阁。 姜雪甄眯着眸有片刻,知会她,“烧了吧。” 张嬷嬷哎一声,将信放在灯上点着,屋里几人看着信烧成灰烬,都没所谓。 张嬷嬷从如秀手里拿过团扇,坐到玫瑰雕花矮杌上,手在姜雪甄的脸上摸了几下,没觉着热才放心道,“奴婢去打听了,陛下近日常召太医院的王太医,听尚食局的司膳姑娘说,陛下用膳也不多。” 姜雪甄那纤若远山的眉尖微微松动,问她,“东西五所可有人入住?” 张嬷嬷颔首,“前个乾东五所半夜有人住进去,不过那边有不少侍卫,宫人都不得近前。” 东西五所是皇子居处,陛下并无子嗣,如今却有人住进乾东五所,前后一联系便可知,陛下这是急着立皇储了,吃了这么多年的丹药,约莫身体彻底垮了。 大限将至,姜雪甄也该松口气。 “等宫里大事过了,您也能安心养着了,若想出宫,便自请出家做个女冠也清净,只是可惜了您,” 这般好的年华,蹉跎在宫里,张嬷嬷不禁道,“若是、若是那孩子带您走……” 姜雪甄摇摇头,打了个哈欠,“都出去吧,本宫有点困。” 张嬷嬷只得咽下话,和如秀一起出了贞顺斋。 雨下大了,院子里积了不少水,天儿也渐渐暗下来,各宫都挂上了灯,灯笼在雨幕下显出鬼魅阴森,如秀打了个哆嗦,捏紧手里的玉瓶,和张嬷嬷低声说,“我先去把这丹药处理了。” 张嬷嬷点点头,叮嘱她扔远点,便去小厨房了。 如秀也打着伞兀自出了承乾宫后门,她一路上都警惕的很,时刻注意着四周,直到了御花园,上到堆秀山,挖了坑将玉瓶埋下去,她呼了口气才转身要回去,忽听不远处有动静,一颗心立刻提到嗓子眼,“谁在那儿?” 片刻听一声猫叫,不知是哪个宫里跑出来的。 如秀拍拍胸口,快步下了堆秀山,从那假山里钻出蕊儿,忙不迭过来把玉瓶挖出,不错眼看了好几遍确定是陛下赏给贵妃的仙丹,如秀是遵照贵妃嘱咐来埋仙丹,还是自个打主意藏了仙丹?后者更可能,她心口突突跳,照着规矩她应该回去向贵妃禀报,可是仙丹珍贵,若还回去了,她一个宫女这辈子都碰不着了,谁不想长生不老。 百转千回,蕊儿抱紧了玉瓶,左右再看看,怕如秀回来,又藏回假山里,她将玉瓶里的仙丹倒出来一口吞尽,欣喜不已的想着,从今往后她就能寿与天齐了,可突然她的胸口绞疼,才想起身却一下倒在地上,抽搐着吐出血,一声救命没喊出,人就没气了。 -- 承乾宫贞顺斋。 姜雪甄睡得不是很安稳,半梦间似回到了老宅,嗅见梨花香和炙热气息,好像 日头太烈了,刺得她睁不开眼,她被一只粗砺的手压在梨树下,耳边是风吹起梨枝的沙沙声,她的下颌被捏起,那只手覆到她的心口处,想要将她的心剖出来。 耳畔是少年飘渺的嗓音,“你没有心吗?” 她摇着头挣扎,那声音发出两声笑,与她近的唇瓣相依,缠绵犹如情人呢喃,“阿雪,你怎么能骗我呢?” 有冰凉液体落到她脸上,她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了,他抚着她的脖颈,一口咬住。 “咬死你好了。” 姜雪甄心神俱颤,猛地抬手将他推开,少年修长挺直的身体在光影里慢慢散去,他咧着嘴笑,“我不会让你好过。” 姜雪甄瞬间睁眸,屋里静谧幽暗,她躺在榻上大口大口呼气,浑身汗湿,如浸水中。 雨终于下停了,她愣神的望着青铜滴漏,才四更天。 外面守夜的宫女倒了杯水给她。 姜雪甄发现她不是蕊儿,问道,“怎么是你守夜?” 那宫女道,“蕊儿姐姐半宿没回,奴婢替她顶职了。” 宫女大都住在紫禁城景山北边的下房里,平素上值才能来主子宫里,但像如秀这种跟着姜雪甄从宫外进来的宫女,在主子面前得脸,自然的也就能住在承乾宫的耳房里。 姜雪甄不甚在意,喝过水刚想更衣,却见如秀匆匆忙忙的进门来,抖着声道,“娘娘……陛下驾崩了。” 姜雪甄虽早有准备,但来的这般突然也有刹那滞住,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以手扶额,挥手让宫女下去。 室内一静。 “将即位的是哪位王爷?” “是常山王。” 常山王李景崇与陛下是一母同胞,然则两人相差有十五岁,李熜登基后,便遵照皇室祖制封年仅九岁的李景崇为常山王,遣其入封地,藩王入封地后无召不得回京,李景崇的封地远在荆州,自两人母妃逝世后,这位王爷足有七八年没回顺天府。 曾有种说法,英宗皇帝膝下有十四位皇子,其中和英宗最像的便是十四皇子李景崇及被废的章怀太子之子李铎,这叔侄二人还是同岁,只可惜人各有命,李景崇将为新帝,李铎流落民间生死不明。 姜雪甄深吸一口气,终归算是尘埃落定了。 方才的宫女捧着孝服入内。 如秀遂搀着姜雪甄入更衣室换衣,再做了素面装扮,大行皇帝薨世,这样的装扮是必要的,宫里都是人精,姜雪甄这一年荣宠犹盛,明里暗里多少惹人眼红。 现下不同了,皇帝一死,这后宫的女人也没什么好争的,等着腾位置给新帝的女人,她们这些先帝遗孀,命好的像皇后便能做太后了,其余后妃譬如像姜雪甄这般在妃位,自不会有多差的下场,而剩下的人便要看命了,前朝流传下来的殉葬遗制一直饱受诟病,但每一代皇帝殡天,多多少少也会在后宫中遴选出朝天女陪葬,大多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 姜雪甄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能自保已是万幸,其余人她并没有心思关怀。 才梳洗作罢,外头来了皇后跟前侍奉的大太监徐贯英,姜雪甄苍白着面孔,眼尾还有像哭过后才留下的湿红,被如秀扶近了,问他,“皇后娘娘让徐公公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徐贯英抬袖擦擦眼睛,弯着腰回她,“贵妃娘娘不认得隆德殿,皇后娘娘担心底下人怠慢,特让奴才来给您引路。” 姜雪甄称病在承乾宫,甚少外出,皇宫里那么多间宫殿也不都能认得清,隆德殿是大行皇帝修行炼丹的地方,死后停灵在那一处,也算是成全了他的道。 自她入宫,大行皇帝破例让她升至贵妃,曾被皇后劝阻,她虽和皇后没有交涉过,但也知皇后对她不喜,到了这时,皇后还能周全待她,不可谓不贤良。 姜雪甄一路由徐贯英引致隆德殿,由远及近即听见凄惨的哭声,等进了殿门,却发现里面并没有大行皇帝的灵位,倒是一地妃嫔都被太监强压着往颈上缠白绫,是一副要勒死她们的架势,那些女人哭着求饶,其中一太监却阴阳怪气的尖细笑道,“诸位娘娘做了朝天女,这可是求不来的福分,怎都哭着脸,该笑笑,省的下去了,叫陛下见了生怒。” 姜 雪甄握紧如秀的手,方知两人手心全是汗,她强做镇定,转过头盯着徐贯英,“你为什么带本宫到这里?” 徐贯英面上露出悲痛,又假惺惺的抬袖子擦过脸,“陛下临终前对贵妃娘娘极为不舍,交代了要与您同葬皇陵。” 一旁如秀急忙道,“徐公公是不是忘了,我们娘娘的父亲是武安侯!” 徐贯英手揣在袖里,发笑,“若娘娘的外祖武安侯还活着,兴许陛下就不舍得让娘娘去陪他了。” 第2章 徐贯英道,“自然是同皇后娘娘交代的。” 如秀当即欲朝外喊人,徐贯英冲左右候着的太监使眼色,那几个太监便上前捂住如秀的嘴将其拉到一边。 徐贯英手捧着白绫对姜雪甄笑,“娘娘请上路吧。” 姜雪甄闭了闭眼,仍不死心。 “本宫要见皇后娘娘。” “您该叫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此时正在英华殿为大行皇帝守灵,可没功夫见您。” 他又近前一步,逼得姜雪甄不得不后退,周遭女人们的惨叫包围住了她,她不慎踩到地上飘落的沾了血的白绫,本就感到恐慌不适,这时脚下一踉跄,避开了白绫,却跌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急促喘息,一张脸白的毫无血气,眉如黛,唇染红,纤弱的似乎吹气都能让她殒命。 徐贯英就近蹲倒,望她半晌面露痴迷,“可惜了这样的美人儿,奴才都舍不得下手了。” “本宫要见皇后娘娘!”姜雪甄再一次重复道。 徐贯英闻了闻空气,有一股极浅淡的香味,似药非药,清韵缭缭。 见过姜雪甄的宫人私底下都说过,姜贵妃不仅容貌清绝,身子也有一股子体香,难怪陛下迷恋。 莫说陛下迷恋,就是他这个太监见了,也不由得动了做男人的心,这可比他见过的货色妙多了。 徐贯英那白胖面上毫不遮掩尽是垂涎,“娘娘见皇后娘娘是不中用了,您不如跟奴才说说软话,不定奴才心一酥。” 他说着想探手去摸姜雪甄,姜雪甄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挥开他的手,气血上涌,喉间腥甜,刚张口就有一线血丝顺着唇角流出,她半张半闭着眼软倒。 徐贯英哎呦一声,就想伸手把人抱起来,这么金贵漂亮的人,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您瞧瞧您气成什么样儿了?奴才也没舍得让您随陛下到地下,奴才准叫人替了您,往后您跟了奴才,奴才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您,只要您能叫奴才如愿……” 话没说完,他突然被人从后面一脚踢开,须臾徐贯英跪在地上求饶,“陛、陛下饶命……” 他喊得陛下总不会是死了的那个,那就是即将即位的常山王了。 姜雪甄艰难睁开一条眼缝,看清了屋外廊下的男人,他穿着一身五章玄色麒麟袍,身形挺拔,已抹去年少时的清瘦,那俊挺秀丽的眉眼蕴藏着阴翳。 他们对视良久,她才迟钝的发现,他长大了。 姜雪甄不得不想起也是一个雨夜,他翻窗进来,浑身湿漉漉的,却从怀里取出正热乎的红薯,殷切的掰开红薯喂到她嘴边。 只不过是她私下里同张嬷嬷说过,想吃街口老汉烤的红薯,她身体不好,于吃喝上极为精细,来路不明的东西根本不能进口。 他偷听了她和张嬷嬷的话,冒雨买回红薯,那晚他们藏在屋里,分食了红薯,他爬上了她的拔步床,试着伸手指揉掉她唇上的红薯屑,“我要吃这里。” 他的耳朵通红,直白而羞涩。 “陛下不是吩咐了废止殉葬,你们怎敢抗旨!” “……奴才、奴才只是遵照皇、太后娘娘的懿旨。” 呵斥声将姜雪甄拉回现实,她愣了愣,对面即将继任皇位的常山王微抬下颌,说出话。 “拉出去,杖毙。”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大家好久不见! 作话惯例排一下雷。 (1)狗血强取豪夺,女主性格不完美,对女主道德标准高的宝子可以点x了 (2)双处,1v1,he 求预收《娇妾薄情》,么么哒! “孤以为她爱惨了孤,没想到她却为了她的情郎要跟孤同归于尽!” 孤有一侍妾傅锦烟, 她曾是高门贵女,为了孤自甘下贱,百般狐媚,只求能侍奉孤左右。 孤虽瞧不上她,但她对孤实在痴情, 孤才勉为其难收她在侧, 像她这样登不上台面的女人,孤断不可能给她位份, 孤以为,给孤做妾都玷污 了孤。 可孤确实很喜爱她的柔顺娇艳,满眼情深, 孤以为她着实爱惨了孤。 孤为太子,待登基后势必要择选皇后, 像她这种侍妾,孤想送人遣散都是随手的事, 但孤有点舍不得。 孤想给她一个封号,让她名正言顺的和孤比肩。 可孤登基那日,才发现她背着孤已有情郎,等孤将她从东宫遣散,他们竟还想生一双儿女,孤都没想过要她的孩子! 孤本想杀了奸夫。 她却为了那奸夫舍生忘死,竟想跟孤同归于尽! 孤岂能饶她! 排雷 (1)强取豪夺 (2)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狗男主(自我攻略)x冷血无情心机美人 (3)一对一,双处,he 第2章第二章 ◎你替我杀了孟复临,我就跟你私奔◎ 音沉无波,不再有少年独有的朝气。 徐贯英等一众太监被人拖出了隆德殿,不久便有廷杖声和太监们的惨叫声传进来,直至廷杖声停,殿内的女人们才三三两两的跪到了地上。 如秀急忙扶姜雪甄起来,姜雪甄没有立刻起身,借着如秀的支撑也跪下来,和这满地大行皇帝的宫妃无异。 如秀便也忍着心下惊异,小心翼翼的跪在她身旁。 廊下的未来天子心安理得受了这一跪,视线在她惨白脸孔缓慢打转,再落到那因鲜血浸染而显得分外艳红的唇瓣上,停顿不过瞬息,就下了台阶转去英华殿。 这位一走,殿内也放松下来,女人们逃过一劫,又见姜雪甄在场,不敢乱跑。 姜雪甄勉力站直,示意如秀替她整理仪容衣饰,随后出了隆德殿前往英华殿,只要她还是贵妃,大行皇帝的灵还是要守的。 那些被充做朝天女的妃嫔也规规矩矩的跟在她身后,一行人不快不慢的赶到了英华殿。 英华殿已有不少人在哭灵,妃嫔品阶低的只能跪在殿外,走到最后,也只有姜雪甄一人进了英华殿,大行皇帝没有子嗣,殿内守灵的该只有储君和皇后,但这两人都不在,整个灵堂冷清阴森,大行皇帝风光了一世,死后却是孤零零下阴曹。 姜雪甄是他的贵妃,守灵是规矩,她跪在灵位前的蒲团上,和上首供奉的牌位正对着,再过一夜,躺在棺材里的人就要被称作先帝了,他在位这么多年并无建树,也就对修道一事热衷,宫里人大多以为他不好女色,可姜雪甄侍寝那晚,被喂丹药病发后,亲眼见到他的面目异常狰狞,迫不及待的让宫女吃下丹药供他纡解。 那宫女是被横着抬出乾清宫的。 也没人知晓这些,他瞒的很好,即使他要死了,也是先将自己的胞弟秘密接回京都,谨防各地藩王闻风而动,也防止后宫前庭动荡,可大抵他到死也想不明白,他送的丹药一日比一日药性重,她一个病秧子都没死,反倒是他先下地府了。 姜雪甄面无表情的往火盆里扔了一把纸钱,火焰窜高,差点烧到她的裙裾,如秀赶紧踢远火盆。 候在殿外的太监曹安适时进来,恭敬的对她道,“娘娘节哀,您是受不得累的身子,还请随奴才往西侧殿的抱厦稍作歇息。” 这曹安是大行皇帝生前用的最称手的太监,善察人意,为人极圆滑周到,照着规矩,待常山王登基后,必也会继续陪侍御前。 这样的人最不能得罪。 姜雪甄确实累了,折腾半宿,她疲倦的很,“有劳曹公公了。” 曹安领着她们主仆进了偏殿旁的抱厦,里边儿还备了新鲜的茶点,他临出门时极贴心的将带上了门。 姜雪甄才终于倦怠的塌下削肩,如秀沏了茶看她抿过一口,那唇没有一丝血色,想想夜里发生的,换旁人也得吓破胆了。 不过如秀想到那位储君,笑着道,“谁成想有这缘分,继位的竟是星阑,星阑就是常山王,他变化真大,真像个做皇帝的人,奴婢还记得当初住在应天府,您捡他回来……” “别说,”姜雪甄低声打断她 。 如秀讪讪住嘴,一时不敢再提,见她眼下有青色,心知劳神太过,换作以往,得躺下补会觉,当下却不行了。 姜雪甄出神了有半柱香,脑子里是乱的。 很难想象会在宫里见到星阑,他们有两年没见,少年人的变化再大,也能让她一眼认出。 她捡星阑那天雪下的很厚,彼时她已经在应天府的老宅里住了两年,她不常出门,她父亲姜明送她来老宅时派了不少人看管她,那天她刚及笄,老宅里却没有一点她及笄该有的喜气。 临傍晚时下起大雪,她和如秀趁着院子里没人,摸黑出了后门,在墙角处给母亲烧纸,她母亲难产死在姜府里时,姜明正在外面与自己的外室你侬我侬,她母亲去后,外室也被姜明娶进门成了她的继母。 姜雪甄十二岁那年的生辰宴上,继母做主为她定下一门亲事,她的未婚夫是姜明最看重的学生孟复临,只是生辰宴后不巧被她撞见,继母生的妹妹姜柔菀喊孟复临表哥,姜柔菀哭着要嫁孟复临,哭着倾诉她这个姐姐对她有多狠毒,孟氏这些年的委屈,孟复临安慰姜柔菀娶她只是为他以后的仕途和她母亲留给她的丰厚嫁妆,就像姜明娶她母亲一样,等东西到手,她也会像她的母亲一样难产而亡,他会风风光光的迎娶姜柔菀过门。 在那之前,姜雪甄很疼姜柔菀和继母生的小儿子姜昭宴,对继母也极为敬重,更是不敢忤逆姜明分毫。 在一个盛夏的黄昏,她趁姜昭宴玩水时,将他推进了水塘里。 姜昭宴人救上来了,却断了条腿,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她挨了顿打病的半死不活便被姜明扔到老宅里,所幸她命大,活过来了。 主仆二人烧完纸正要回去,姜雪甄突然被人挟持,那人浑身都是血,手里握着匕首横在她颈上,他的下巴抵在她肩头,侧着头呼出的温热气息悉数落在她的耳朵上,他要她救他,不救他就杀了她。 说完话人就晕了。 少女时期的姜雪甄还存有些许善心,把他带回了自己的闺房,让他歇在碧纱橱里。 只是在半夜,姜雪甄被什么声响吵醒了,张眸时就见床头趴着一个脸庞玉□□秀的少年,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她醒来时少年有一瞬眼神躲闪,极没有规矩的伸腿勾来凳子坐倒,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姜雪甄也问他叫什么,他抿着薄薄的唇说不知道,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就这样在老宅里住下来,姜雪甄叮嘱他不要随意乱跑,也不要让人发现他躲在她的闺房里,只是后来也没瞒过张嬷嬷这双眼。 姜雪甄这样的身子经不得冻,偷跑出去遭了风雪,第二日便起热了,却不敢同张嬷嬷说,她躺在床上烧的迷迷糊糊时,有人脱光了钻进她的被窝,他的体温很高,蛮横的把她搂到怀里,惊醒了她,他们离得太近了,近的彼此心跳都听得见,她听见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他的眼神像狼一样盯着她,“你身上好香。” 她踢他下床。 “我没想占你便宜,是看你烧糊涂了才想救你。” 第3章 然后下了她的拔步床,转身穿衣裳,少年的身体修长劲瘦,胸前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后背上也有显眼的疤痕,她避开了眼,又问了一遍他叫什么。 他穿好衣裳转过身,还想爬上来,被她伸一只手挡住了,他瞅住那只比他手细比他手白的柔荑,突然挑眉笑道,“你给我取个。” 姜雪甄凝视着他眼里的光,犹如繁天星辰,“星阑。” 鸟归息舟楫,星阑命行役1。 他跟着念出来,在床前站直了,又说,“有点像女人的名字。” 把她逗笑了。 他又直愣愣的瞪着她,满眼都是她笑起来的样子。 姜雪甄看的清清楚楚,许是老宅孤寂,才会纵容他的越矩,以至于后来他要带走她。 她怎么会走?她母亲尸骨未寒,仇人踩着她母亲的骨血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她得报仇。 她与星阑做下了约定,“你替我杀了孟复临,我就跟你私奔。” 姜明派人来接她回顺天府时,她便知道,星阑成功了,孟复临一死,她也大了,姜明一定会把她嫁给一个对他仕途有用的男人,进宫给皇帝做女人就是她能给到的最大价值。 一杯茶见底,也没过多长时间,外边儿天却大亮了,姜雪甄也按了按太阳穴,她这身体熬不住累,该做的样子也做了,其实等在偏殿也不会怎么,只除了皇后那儿。 如秀给她捏着肩,怕扰着她,轻轻问,“您还出去吗?” 姜雪甄一时没作声。 那左侧虚掩着的三交椀菱花槅扇门里忽传出皇后的说话声,“十四弟,你皇兄生前对姜贵妃十分宠爱,让她殉葬是你皇兄的遗愿,难道你连他的遗愿也不能满足吗?” “废止殉葬的旨意已经发出去了,即便是皇兄的遗愿也不能再改,皇嫂莫要为难本王。” 姜雪甄转过头看向那扇门,它正好连着明间,虚掩的门缝里可见常山王侧着半张脸,神情沉肃。 “既然旨意已发,本宫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待十四弟登基,这后宫妃嫔十四弟该如何分拨?”皇后问道。 常山王把问题抛还给皇后,“皇嫂想如何分拨?” 皇后道,“十四弟登基后,势必要选秀,各宫都要腾让出来,但宫中也无太多住处供她们居住,本宫以为不如将她们尽数送往皇陵守墓?” “皇兄才离世,本王就将他的后妃全数赶往皇陵,未免引朝臣非议,也会让皇兄在九泉之下寒心,”常山王低下了头,抚平孝服上的折痕,应对的十分从容,“皇嫂若没什么事,本王先出去了。” 皇后暗咬牙,叫住他,“十四弟,本宫并非想插手政务,本宫实在是对姜贵妃有顾虑,自姜贵妃入宫以来,大行皇帝便对她与其他妃嫔不同,甚至连丹药都要赏赐给她,可现下大行皇帝服丹药离世,她却还是好端端的,本宫对她十分不放心。” “皇嫂不放心什么?” “姜贵妃容貌姝美,体态仙柔,虽常年称病但宫中也有传言,她在闺中时裙下拥趸无数……” 常山王发出一声轻笑,“原来皇嫂担心这个。” 他缓缓抬头,视线似穿过门缝与姜雪甄的目光碰上,那长眸里尽是讥讽。 “皇嫂多虑了,本王还不至于对一个太妃饥不择食。” 作者有话说 鸟归息舟楫,星阑命行役——南北朝·谢灵运《夜发石关亭诗》 第3章第三章 ◎阿雪,我要亲你了◎ 照着先代传下来的礼制,大行皇帝在位时,姜雪甄是贵妃,新帝即位后,该晋姜雪甄为贵太妃才应当,贵妃之下四妃才是太妃,常山王这话一出,便意味着姜雪甄未来在宫里的位份和四妃没有不同,变相的降了她的品阶。 姜雪甄转回头,面上疲态显露,跟如秀低低道,“回承乾宫吧。” 如秀才想抱怨两句,但见她面如白纸,眼睫微垂,像随时会晕过去,也不敢再多话,急忙扶她起来,待扶住那截细手腕,方觉出她身上很凉。 姜雪甄微微靠着她,她正想抬手环住姜雪甄好扶稳人,姜雪甄声音 依然很低,“没甚事,先走吧。” 如秀便如往常般搀着她慢慢出门,跨门槛时,她腿上到底没多少力气了,伸手搭门沿边,轻着步子越过门槛,有弱柳扶风之态,屋廊外的宫人见了,不自禁让道,都知道姜贵妃是病美人,磕着碰着他们底下人都担待不起。 明间里常山王微冷眸,从门缝收回目光添了句话,“姜贵妃如何本王并不在意,本王不过是念及其外祖为大魏曾立下汗马功劳,本王不想旧臣寒心。” 皇后听出常山王的意思,心觉得他没有偏袒姜雪甄,但一想到他杖毙了徐贯英,又道,“十四弟思虑周全,但你也不该杖毙小英子。” “他连皇兄的贵妃都敢轻薄,本王岂能纵容他?”常山王冷声嗤道,随即似笑非笑,“皇嫂身边若无称手的人,待本王登基,本王可送皇嫂几人。” 皇后一时诧然只看着他要出去,忙道,“十四弟对本宫关心,本宫心领了,大行皇帝生前尚有一事极不放心。” 常山王停住脚步等她说。 “皇长孙兴许也在京都,”皇后说。 常山王微一拧眉,“不是说死了?” “两年前有人在京都见过皇长孙,当时你皇兄秘密派人去围剿,只是将其重伤,却被他逃了,到现在也没发现他的踪迹,”皇后凝重着脸色道。 常山王按着手上的扳指,“这事皇嫂不必烦心了,皇嫂只管颐养天年,本王知道怎么做。” 皇后的脸色登时变差,但随即展露欣慰,等常山王出了明间,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形魁梧,面容俊俏的太监,轻柔的转到皇后身后给她捏肩,皇后纳闷起来。 “先前大行皇帝还担忧十四弟心性软弱,容易被朝臣拿捏,可本宫现在瞧他,却是十分有主见。” “常山王自小离京,怎么说也在荆州呆了十年,性子会变也是应该的。” 皇后叹了口气,“本宫本想着好不容易熬到头了,大行皇帝一去,本宫成了太后,十四弟又比本宫小那么多,本宫是拿他当儿子待的,只是如今看,十四弟不像是和本宫一条心呐。” “娘娘不必忧心,常山王即位,后位尚无人,您想要一条心,只要后位上是您的人就成了。” 皇后捏着那太监的脸笑道,“还是富贵儿贴心。” 富贵儿抚上皇后的手,“娘娘的衣裳沾了灰,等回坤宁宫,奴才服侍娘娘更衣。” -- 姜雪甄回了承乾宫后,半昏半沉的睡倒,如秀瞧她这样,流眼泪自言自语道,“算什么事儿,怎么说也认识了几年,从前那般好,奴婢原当存着情分,谁料他也不是人。” 边说着边要出去让人煎药,姜雪甄吐过一回血,又半宿没睡,再不喝药,真有可能出事。 姜雪甄拉住她,微仰起玉白下颌,“你去太医院找太医来给本宫把脉……他们看了脉象,本宫便可以卧床不起。” 话落她就支不住力倒回床,彻底昏睡过去。 如秀心里急,想着她说的对,她若是不病倒,这一个月都得看常山王和皇后的脸色,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如秀便去和张嬷嬷提了在英华殿发生的事,随后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诊脉,当日姜贵妃因大行皇帝驾崩太过悲痛而病倒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姜雪甄倒是躲了清净,这一个月来都没人烦她,等登基大典过后,姜雪甄被封了太妃,迁居宁寿宫与其他太妃同住,姜雪甄是太妃里年纪最小的,主宫仁寿宫给了岁数最大的贤太妃,其他太妃与贤太妃交好,都住了偏殿,姜雪甄住在离主宫较远的哕鸾宫,太妃们各自相安无事。 远离了从前的纷争,姜雪甄也悄悄调养起身体,日子过的随意,倒真有养老的样子。 夏天要过去了,天儿还是热,做了太妃后比不得还是贵妃时的吃穿用度,用的冰都比以前少,好在姜雪甄不是很怕热,白日里在宫里穿的单薄,不必像以前那般衣着规整恐失了规矩,她最长呆在哕鸾宫后的遂初堂里,或阅书或作画,有时亦能听见仁寿宫方向传来戏音,缱绻哀婉,糜糜动听,和她在顺天府时听过的戏子唱腔不遑多让。 这日哕鸾宫难得来了贤太妃做客,贤太妃是一人来的,如秀引她进卧房 ,入目便是姜雪甄靠在躺椅上,身上盖着薄被,窗外的光线照进来落在她白玉似的面孔上,乌发雪肌,像随时会羽化飞走的神女。 姜雪甄对外还是称病的,微启淡粉的唇瓣冲她笑笑,“姐姐怎有空过来?” 贤太妃比她大不少,只看她这般病态不由怜惜道,“都住在宁寿宫作伴,知道你病着,总要来瞧瞧你。” 姜雪甄点头,只说,“我身上病气重,姐姐不过来的好。” 贤太妃又仔细端详她一番,宫里女人多,争风吃醋的也多,姜雪甄进宫后,也有人在她面前说过,姜雪甄不是个善茬,是个祸乱后宫的狐媚子,可她看了看,也只觉得是个颇得体的人,狐媚没看出来,样貌确实出众,宫里多的是美人,但这等冰肌玉骨般的美人却没见过,先帝若钟情她的容貌也怪不到她身上。 “倒没什么,我过来也是问问妹妹,你宫里是不是有个蕊儿?” 姜雪甄一顿,下意识点头。 “今日有洒扫太监打扫御花园时,在堆翠山的假山洞里发现了一具宫女尸体,各宫都问了一遍全不认识,后头被送去了宫正司指认,才知是妹妹宫里的蕊儿,”贤太妃道。 姜雪甄看向如秀,“你去宫正司认认人,若是蕊儿,她家里人来领她的话,包二十两银子给她家里人。” 如秀屈了屈膝下去。 贤太妃看她对下人大方,心知不是个心窄的,又和她闲谈了几句,瞧她精气神是倦了,才起来道,“圣上和太后也都知道了,不过只是个宫女,大抵没什么事,妹妹好好养病,不必放心上。” 姜雪甄应声,她便离开了。 如秀半个时辰回了哕鸾宫,与姜雪甄回了话,“蕊儿是偷吃了丹药死的,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玉瓶,奴婢去认了,那瓶子是奴婢埋在堆翠山里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发现的。” “真是自作孽!” “都是奴婢不小心……”她又愧疚道。 姜雪甄头有些疼起来,淡淡道,“便当不知道这事吧。” 如秀道是。 姜雪甄让她下去,神色微微怔着,蕊儿吃了丹药死的,只要一验尸体便知,那丹药是先帝赐给她的,是有几分忐忑的,但也只盼着不会被人发现了。 她掩上窗,半合着眼继续午睡。 黄昏时姜雪甄才醒,出了点汗,叫人送热水进盥洗室沐浴,出来也只穿了较轻薄的淡柳青色衫子,松着发。 晚膳也摆在房里,她吃的不多,只几样和她口味的菜,并着小半碗饭。 饭吃一半时,如秀匆匆进房,“娘娘,陛下来了。” 她喊得让人误会,倒像姜雪甄是新帝的妃子。 姜雪甄手里的筷子停了停,还是放下,接过身旁宫女手里的茶杯漱口,才纠正如秀,“叫哀家太妃娘娘。” 如秀攥着手指有点尴尬,天子就站在门外,她们在里面说话,不定就让天子听去了,如秀飞快叫了声太妃娘娘,不好叫天子久等,可姜雪甄头发没梳,正左右为难,外面天子冷声道,“姜太妃身体不便,不必下榻行礼了,抬一架屏风挡好,朕问几句话。” 姜雪甄的睫毛动了动,就近侧躺到黄梨木软榻上,如秀叫人搬来一架桃木四扇围屏,正正好挡在榻前,再将那桌饭菜收走,往屏风外设了座,沏了香茶,就带着人退到门口。 房门是开着的,窗户也是开着的,丝毫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天子朝宫女端走的饭菜随意看过,那半碗饭都没吃完,他弯腰坐下来,不急不缓的先喝口茶。 姜雪甄看不见屏风对面的人,但地上踩着的那双方头朝靴她看到,靴身有草龙花纹,十分符合天子显贵的身份。 “陛下想问哀家什么?” 女人轻而细的嗓音透过屏风传出。 天子手拿着杯盖荡着茶水,碰出一下下清脆声响,姜雪甄耐心的等着。 天子终于喝好了茶,开始询问,“姜太妃的宫女蕊儿死了,仵作验尸,是吃了丹药而亡,那丹药竟是皇兄在世时最后炼的一味丹药,听说赐给过姜太妃,姜太妃能告诉朕,丹药是怎么到了宫女手里的吗?” 屏风后头的姜雪甄静了片刻,再回他,“先帝确实赐过哀家不少丹药,但哀家从没将丹药给过宫女。” 第4章 天子像不耐烦一般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放,起身朝外走,正见门外张嬷嬷手里捧着药罐,张嬷嬷之前已被如秀告知,星阑就是天子,正见到面儿了,还是愣神半晌,等天子出去,张嬷嬷才暗骂了句孽障,进房里去了。 天子步伐极快,将到哕鸾门前,那屋子的窗户却是开着的,可见榻上女人被扶坐起来,侧着半张脸,素白虚弱,久病之人的脸上不见一丝红润,她的侧影也单薄清冷,做了贵妃,也没见她过的有多好。天子出了哕鸾门,坐上步辇,一行人上了御道,曹安跟着步辇,想到天子方才望向窗户,揣摩须臾,和天子道,“陛下,姜太妃入宫快两年,多在病中,想话,去领板子。”君意难测。伴君如伴虎。曹安出了一身汗,没敢再替姜雪甄说话,自领了顿板子。——天子走后,也到了姜雪甄吃药的时辰,如秀让人撤了屏风,关上门窗。张嬷嬷倒一碗药放在桌前,看姜雪甄低着头喝药,到底心里憋不住,“奴婢早说不能收留外人,星阑在老宅里住了那么久,还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尽给您添堵,原想着先帝过世,您当了太妃,日子也清净了,这以后估计也清净不到哪儿去了。”姜雪甄慢慢喝下药,淡淡笑道,“嬷嬷别担心,我这条命没那么容易绝。”张嬷嬷握住她的手,即使在这样热的天气里,她的手仍然是凉的。“他毕竟对您有过那样的心思……”当年在老宅发生的事,她们三人心知肚明,当下再回想,免不得有忧虑。桌上的灯火摇了摇,姜雪甄抽开手,执起灯架旁插着的木签,将灯芯拨正,慢声说道,“在那个位置上,做任何事都要三思,他不会罔顾先帝祖宗的礼法。”如秀道,“可陛下今日过来,分明是想让您吃教训。”“教训够了,他就不会再抓着我不放,”姜雪甄随意道。两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和星阑之间横着天家颜面,有前朝后宫牵制,那么多双眼睛,星阑不可能做出悖德的事,她也没想过再跟星阑再续前缘,过去的事只当不存在,记着只是徒增烦恼。“蕊儿……”姜雪甄摆摆手,“让他查,不管他查出什么,他在龙潜时曾出封地,在应天府逗留了四年,除非他不是常山王,否则他也曾违抗圣意。”昔日要好的两个人现时互相算计报复起来竟也互不相让。“陛下与先帝眉眼还是有些许像的,”是常山王错不了,就算在应天府呆了四年,如今人是皇帝,捅出来了,也没谁敢指责他。但这想法也只是在张嬷嬷和如秀心里闪过,再想想未来的选秀,那么多秀女进宫,总要出几个美人,等后宫充盈了,天子也就没工夫再找姜雪甄的麻烦了。——宫墙不是密不透风的,天子去了哕鸾宫的消息隔日就传进了仁寿宫太后居处。“皇帝为着一个死了的宫女去找姜太妃问话?”太后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冲神案上的佛龛拜了三拜,再搭着富贵儿的手背起身,转出佛堂,坐到罗汉床上。()?() 富贵儿蹲到地上,拿着美人锤给她捶腿,“陛下很是守礼,并没见姜太妃的面,特意叫人架了屏风。” ?本作者骑猪上清华提醒您最全的《袖里春》尽在[],域名[(.)]?◇?+?+??()?() 太后冷哼一声,“太监还是不懂男人,怕的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富贵儿陪着笑,“奴才虽不懂男人,但奴才懂太后,太后娘娘是不放心陛下和姜太妃?”()?() “说是太妃,可她也才十九岁,皇帝还比她大一岁,这后宫里什么腌臜哀家没听过,要是她耐不住寂寞,和皇帝闹出个叔嫂私通的笑话来,岂不是抹黑皇室?”太后面色沉重道。 富 贵儿想出个主意,“先代也有太妃出家的例子,不然……您做主,让姜太妃出家,离了皇宫,便不会出什么事儿?” “你想错了,离了皇宫,若皇帝有心,在宫外不受拘束,他们有首尾都不易叫人发现。”“姜太妃是生的晚,若早出生十来年,这太后的位置哀家没准都要让给她坐,当年英宗爷可是把她母亲嘉宁县主当宝贝珠子宠,曾一度想过让嘉宁县主做太子妃,后来嘉宁县主下嫁给了姜侍郎,英宗爷又因钦天监‘荧惑守心’的传闻对章怀太子生出间隙,后来又发现章怀太子私下对他使厌胜之术才废了太子,英宗爷到底仁善,没舍得下死手,只将废太子一家囚于五道梁1,废太子在五道梁染病去世,皇长孙人也消失不见,英宗爷之后就立先帝做了储君。”这些往事现下是轻描淡写了,但在当年却是轰动一时,更是不知有多少人在其中搅弄浑水,就拿‘荧惑守心’来说,当年的钦天监监正是如今太后的父亲周远,先帝李熜的母妃容妃本家和周家是表亲,先皇后生下章怀太子,钦天监便测出‘荧惑守心’的天象。那厌胜术也蹊跷,是被东宫左春坊属官左清纪郎黄纪发现的,太子被废后,这黄纪消失了几年,等到先帝登基,他却升官儿了,如今做到户部侍郎,还入了内阁。富贵儿奉承道,“还得是太后娘娘有福。”“福不福的,还不是靠着自个儿,皇帝心眼多的很,这才登基多久,内府四十衙撤了一批人,哀家瞧着他这是要把宫里翻一遍,那禁军总提督都换人了,赵辅良就是个蠢货,皇帝刚登基正愁没人撞手里给他收拾,他倒好,调戏宫女,皇帝岂能饶他?这下倒好,总提督的值给撤了,禁军总提督都成了皇帝的人,这禁军捏在皇帝手里,哀家以后在皇帝面前说话还算话吗?”周太后沉着脸,脑子里在思索,“哀家的娘家倒没个同哀家一辈的姑娘配皇帝,倒是二房有个侄女儿今年十六,就是差了辈儿。”富贵儿笑道,“往上四代也有祖宗爷娶小辈的,只要陛下喜欢,您也如愿。”周太后笑的欢,“宫里许久不热闹了,哀家挑个命妇入宫的日子设宴,正好给皇帝过过眼。”富贵儿应和了两声。周太后想到姜雪甄又收了笑,“最好那天姜太妃不在场。”姜雪甄这般品貌放在哪里都出众()?(), 当初在闺中就隐隐传出其美貌的盛名()?(), 那天宴上少不得贵女如云()?(), 姜雪甄若到场?.)]???%?%??()?(), 风头不是被她抢尽了。 “娘娘对她顾忌,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富贵儿抬手在脖子上比划。周太后道,“她是个心狠的,当初跟着她入宫的丫鬟,哀家记着好像有个叫红玉的,那红玉在伺候她和先帝用膳时,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被先帝叫人拖出去活活打死,她愣是没求情,这可是她的陪嫁丫鬟,上回哀家假借先帝遗愿想让她随先帝殉葬,估摸心里早恨着哀家,若哀家再对她动手,就怕她有防备,不成事还可能被她反咬一口。”“姜太妃入宫以淑太妃瞧不惯她,”富贵儿掐着音提道。周太后啧一声笑,踢他,“把淑太妃请任查,却也担惊受怕了几日,可迟迟不见动静,之后便都当这事儿过去了。入秋后,秋老虎的天气宫里离不得冰,但这两日送往哕鸾宫的冰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那去取冰的宫女空手而返。“淑太妃宫里的翠屏把该咱们宫里的冰全拿走了,奴婢找她要,被她奚落了,说是在宫里论资排辈,咱们主子也得排到淑太妃后边儿,淑太妃想用冰,咱们主子就得靠后排。”“淑太妃也太过分了!”那宫女和如秀两人在屋外愤愤说话,如秀说着要出哕鸾宫去找人理论。姜雪甄从屋里探头出来,叫住她,“一点冰而已,犯不着去要了。”如秀一跺脚,进屋里焦急道,“娘娘难道看不出,“我以为做了太妃至少没那么多争宠的伎俩,却是我想差了。”她冲如秀道,“你取些银子,去御膳房买吧。”各宫的用冰份例都有规定,私下里想再得冰,便只能去买了,花的也是自己兜里的钱。如秀再有怨言也只得忍下,带着银子悄悄去了躺御书房,又是无功而返。“任奴婢怎么说好话,御膳房那头都不愿卖冰。”姜雪甄点点头,挥手让她出去。如秀咬牙道,“这次是冰,下次又会是什么呢?”姜雪甄叫她出去,她只得出门,正遇到张 嬷嬷,便与张嬷嬷说了冰的事儿,张嬷嬷再进房,只瞧姜雪甄弯腰在捡掉地上的扇子,连忙走过去帮她捡了扇子,轻柔道,“先帝不在了,您在宫里住的委屈,不如出宫的好,从前也有太妃出家,她们过的可比在宫里自在。” 姜雪甄探手拂去扇子上落的灰,慢悠悠的笑,“嬷嬷忘了,我入宫不是来享福的。”张嬷嬷一滞。她入宫只为寻机来扳倒姜明夫妇。姜雪甄微仰一点脸,灯火映在那美如云烟的面孔上,她似玩笑又似认真道,“若我要出家,陛下会让吗?”张嬷嬷哑然。“嬷嬷不是说他曾对我有过那样的心思,我现在想用用这心思,”她低声道。()?() 张嬷嬷抖着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您三思。”()?() “三思不了了。” ?骑猪上清华提醒您《袖里春》第一时间在,记住[(.)]???。?。??()?() 她起身入了内室,张嬷嬷僵在当场,如果当年她放下仇恨,跟着星阑离开应天府,兴许就不会遭这么多罪,也不会深陷泥潭再难跳脱。——()?() 自那次抢走哕鸾宫的冰后,淑太妃逐渐变本加厉,本该送来哕鸾宫的秋衣被淑太妃的宫女截走,各类果蔬等入口的食物也是过了淑太妃宫里,再将那些烂了的、霉了的送来。 如秀每回都憋着一身气忍住发作,姜雪甄就像没有脾气,日日赏花闲读,只当这些事没有发生过,宫中一应开销都从自己的嫁妆里出。秋日第一场雨下来时,姜雪甄让如秀做了不少枣泥酥,分成了三份,给除了淑太妃以外的贤太妃、德太妃、惠太妃宫里送去。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淑太妃气势汹汹进了哕鸾宫。姜雪甄抿下米饭,还是很客套道,“淑姐姐吃了吗?没吃就坐下一起吃吧。”淑太妃眉目已显怒气,冷笑道,“姜妹妹给别的太妃姐姐都送了枣泥糕,怎么独独忘了我?”姜雪甄偏头问如秀,“有这事?”如秀讪讪道,“许是底下人弄错了,奴婢让他们再做一份枣泥糕送给淑太妃。”淑太妃看她们装模做样,一时来了火,劈手将姜雪甄一推,“还当自己是先帝的贵妃?我早看不惯你这轻狂的样子!今儿个就来治治你!”她这一推力气大的很,姜雪甄当即从坐着的梨花凳摔倒,左手本来放在桌上,被她推的将左手边的饭碗也打碎在地,左手也被碎碗割出了血口子,人摔在地上额头也磕到桌腿上,就这么晕了过去。外头听见声响的宫女立刻跑去仁寿宫请贤太妃等几位太妃。屋内如秀大惊失色,连忙和其他宫女一起托抱姜雪甄进内室,又遣了人要去叫太医。淑太妃站在外头一时慌神,急道,“不准叫太医!”“不叫太医,淑妹妹难道想姜妹妹死吗?”淑太妃心里直咯噔,一扭头只见贤太妃几人站在门口,淑太妃忙道,“姐姐言重了,我怎会想姜妹妹死?”如秀从内室出来,对着几位太妃跪倒,磕了几个响头,哽咽道,“几位太妃可得替我们娘娘做主,娘娘正吃着饭,淑太妃进来就指责娘娘没有送她枣泥糕,这事儿本是底下宫女疏忽,淑太妃却怪到娘娘头上,不依不饶的将娘娘推到地上,娘娘的手都伤了。”淑太妃手心都是汗,“我也只是轻轻一推,不想她那般经不住力,那点小伤也不用劳烦太医。”淑太妃虽对姜雪甄刻薄,却跟贤太妃等人交好,淑太妃仗着几人的交情,心下还觉得能糊弄过去。贤太妃先进内室瞧姜雪甄,姜雪甄昏睡在床,额角淤红,露在外的那只手全是血,看起来伤的极重,她急忙冲如秀道,“快去请太医!”淑太妃直心慌,“贤姐姐,请了太医,陛下和太后那里就知道了。”贤太妃已不跟她说话, 朝自己的两个宫女递了眼色, 那两宫女便退出去, 分别往乾清宫和坤宁宫去了。—— 乾清宫这里, 天子正在批阅奏折,曹安急急忙忙进来,弯身禀告,“陛下,哕鸾宫那头出事了。” 天子眉心皱了皱,没抬头,手中攥着的朱笔未停。曹安一时摸不准天子想法,上次挨了一顿结实的打,这回他断断不敢乱开口。“出什么事了?”天子随意问道。曹安赶紧回他,“淑太妃闯进哕鸾宫,推了姜太妃一把,姜太妃不仅伤到了手 ,人也昏过去了。” 天子当即顿住手,立刻从龙椅上站起,“让太医去给姜太妃看看,朕不过去了。”曹安斟酌着小声道,“听贤太妃的宫女说,姜太妃的手伤的不轻,贤太妃想让您过去一趟……”“即是贤太妃所说,朕去看看。”天子才停了朱笔,不慌不忙的出了乾清宫。——御驾停在哕鸾宫外,宫女想进去通禀被曹安用眼神暗示别动。天子下了御驾,慢步过了哕鸾门,就听那房内周太后在打圆场,“姜太妃的身子太娇贵了些,淑太妃大抵是无心之过,也没酿成什么大错,这件事到哀家这里就行了,莫要再闹到皇帝那儿,皇帝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就别再烦他了。”天子负手停在门口,曹安也候在一边,不知进还是不进。那房内如秀扑通跪倒,“太后娘娘明鉴,淑太妃绝不是无心之过,她亲口说的,早看不惯我们娘娘,今儿就是出来。周太后刚想呵斥如秀在主子面前没规矩,天子跨步入内,凤眸似有若无的斜过红漆戗金的架子床,垂下了白罗倚纱帐幔,帐幔遮掩下,只能依稀窥到模糊的消弱身形,天子没有走近,极闲散道,“说的都是真的?”他一入内,方才还坐着的众人除了周太后都站了起来。如秀立即发誓,“方才在这屋里的宫女都可以作证,奴婢若有半句谎,便遭天打雷劈!”周太后笑道,“皇帝怎么过来了?”天子没笑,“朕若不过来也听不到哕鸾宫里发生的趣事。”他转向淑太妃,“淑太妃倒让朕有些刮目相看。”淑太妃腿一软跪下,求助的看向周太后,周太后撇过脸不与她对视,淑太妃陡时如坠冰窖,整个人战战兢兢。天子没有立刻发落她,问贤太妃,“贤太妃,姜太妃伤的怎么样?”贤太妃离床畔近,他一询问,贤太妃估摸这房中都是人,就是给天子看一眼姜太妃的伤处也没什么不可,于是微微掀起帐幔,姜雪甄那张如霜雪般白皙清艳的脸露在人前,额头有伤,合眸在昏睡,贤太妃将那只受伤的手从被里拿出,青葱似的手指被纱布包裹,还有血渗出。这只手从前被星阑握在掌心亲昵,星阑曾将她这个人视为不可触之逆鳞。天子只看过一眼便移开了?()???♂?♂??()?(), 贤太妃放下帐幔()?(), 床上人重被遮挡住。 一时静的可怕()?(), 周太后出声问他()?(), “皇帝打算如何处置淑太妃?” “陛下!姜太妃仗着先帝的恩宠目中无人惯了,哀家只是看不过眼才不慎推了……”“先帝已经入了皇陵,你们要让他死也不能清净?”天子双眸凌厉,厉声打断她的话。淑太妃哆嗦着再不敢答话。周太后也没想到天子突然发这么大火,登基至今已有月余,据她观察,天子虽在行事上雷厉风行,但从没见过他发脾气,御下宽和,从他废止殉葬便看出,天子是想施仁政,大约还是淑太妃冒失的提到了先帝,先帝和天子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先帝不在了,天子心里估计也不好受,看来淑太妃这罚是免不了了。“既然淑太妃看不惯姜太妃,便择日迁出宁寿宫吧,”天子又恢复平静道。周太后多问了一句,“迁出宁寿宫,淑太妃住在何处?”三宫六院都是新帝女人的居所,也只有宁寿宫、仁寿宫供先帝妃嫔养老,难不成还让淑太妃住进她的仁寿宫不成?天子道,“淑太妃挂念先帝,朕准淑太妃入皇陵替先帝守墓。”淑太妃当即眼白一翻晕过去。天子声音冷硬,“这事姜太妃也有过错,禁足一个月以示惩戒。”说罢就要离开。周太后看他对姜雪甄并无照拂,加之姜雪甄被禁足,恰时跟天子道,“初十那天正好命妇入宫,宫里许久没热闹了,皇帝也该认认人,哀家想着到时在宫中设宴,皇帝可有空?”天子颔首应下,便离开了哕鸾宫,一路上天子脸色不好,曹安心底揣揣不安。果然天子回到乾清宫挥手让他们都出去。乌木方灯架跌到地上摔的粉碎,天子手肘支在桌上,撑着头的手背青筋迭起,他慢慢笑出 第5章 乾清宫内传出那声响,宫外曹安手心里捏着汗,天子这脾气可没表面上看的那般温润,他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伺候。 足有半刻钟,宫内传来天子叫人的声音,曹安赶忙推门入内,天子如常在看奏折,要不是地上的摔坏的灯架,曹安都要当方才都不曾发生过了。曹安招了人进来打扫,再为天子换上一杯茶,天子乜过他,“去把张泉叫来。”张泉是新上任的禁军总提督,天子还在荆州时便跟着他,天子一朝得势,张泉也鸡犬升天了。曹安匆匆退到宫外,不久张泉进来,伏膝跪地叩拜,“陛下请吩咐。”天子撂下朱笔,问他,“禁军中的酒囊饭袋都踢出去了吗?”“微臣遵照陛下指示,已将企图在禁军中混吃等死之辈悉数剔除,另充盈进五十余人,”这五十余人大多是天子的旧部,剩一些则是从军中选拔//出来的精明强悍者。天子嗯了声,“若有愚忠于先帝的。”“微臣已将其划分出去,皇陵四周缺人看守,微臣斗胆恳请陛下调他们前去守卫皇陵,”张泉如是道。“朕准了,回头得着机会,再遣散了他们。”子手上沾了朱墨,用帕子一点点擦掉,“他招出来当年参与戕害章怀太子的所有党徒了吗?”张泉自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天子,“他招出来的人微臣都写在信封里,陛下请过目。”天子打开信封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将那些名字看了一遍,再折好放到烛火上燃尽,“朕代替他坐上龙椅,他以及那些人也该尝尝当年朕和父亲遭受的痛苦。”“不是代替,天下本来就是陛下的,是他们夺走了属于您的东西,现在是物归原主,”张泉嗓音微颤,隐有激动。天子脑海里浮现出姜雪甄那张淡漠冷情的脸,嗤笑,“物归原主。”他一口将桌上的灰烬吹散,“把他看好了,别让他死,朕有地方用得着他。”——哕鸾宫这边,天子一走,周太后也假意嘱咐如秀照顾好姜雪甄,便施施然离去。淑太妃这些时日抢哕鸾宫的吃食衣物,贤太妃猜测姜雪甄是没什么好东西来养身体的,便叫如秀跟自己回宫,把自己宫里的补品分一些给她带回去。各人都散了,哕鸾宫的宫门紧闭,外人看确实是禁足的样子。但在里边儿,姜雪甄早已经醒来了,张嬷嬷望着她手上的伤,心疼道,“您也不躲一下,瞧瞧伤成什么样了?得亏太医来的及时,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若躲了就是轻伤,太后必会大事化小,淑太妃不会有什么责罚,我的伤也就白受了,”姜雪甄平静道。如秀从外面提了篮子入内,笑盈盈道,“娘娘,贤太妃当真好,送了不少人参燕窝,还给了您一瓶玉肌膏,说是可以祛疤的。”张嬷嬷免不得开心,“贤太妃热心,要没她在,奴婢都担心陛下不会过来。”姜雪甄抿唇笑了笑,没吱声。“陛下说是罚淑太妃去皇陵()?(), 可也罚了娘娘禁足?()?[(.)]4?%?%??()?(), 不还是存着心来报复()?(), 心眼小的很()?(), ”如秀嘀咕着。 她说完见姜雪甄发怔,再看她是在看着自己的手愣神,再想着她晚膳没吃什么还被淑太妃搅和完了,少不得要去厨房让人做些燕窝粥给她补补。屋里剩两人了,张嬷嬷才道,“太后娘娘初十设宴,还要陛下参宴,奴婢瞧着是想给陛下后宫塞人了。”姜雪甄良晌道,“那场宴,不知姜家来的是谁。”张嬷嬷张了张嘴,“若来的是二小姐……”“我没用了,姜明想入内阁,来的一定是姜柔菀,”姜雪甄轻笑道。张嬷嬷不禁失笑,“那可失算了,陛下当年差点杀了她。”星阑当年确实差点杀了姜柔菀,那是在姜雪甄及笄后过了半年,星阑也在老宅住了半年,他伤好后,有时会溜出去,回是他母亲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他想看她戴着,她在见到凤簪时,就知道他绝不是什么打手,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他的真实身份可能非富即贵。她没收那支簪,但星阑却悄悄将凤簪塞进了她的妆奁里,梳洗打扮时被如秀看见了,如秀在她耳边带着欣喜又打趣的语气偷偷问她,“这是星阑送的吗?”不等姜雪甄回答,如秀将凤簪簪进了她的鬓发里,拿来铜镜给她,她看见铜镜中的自己无促的张着琥珀色的双眸,少女的发丝柔软纤细,凤簪太 重,坠在鬓侧,仿佛随时会掉地上。 她与那支凤簪极不相配,可她的心却跳的难以冷静,她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滚烫,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抬手将凤簪拔了下来放回妆奁中,耳听如秀嘟哝着,“明明戴的很好看,星阑见了一定欢喜。”“不好看,”姜雪甄把铜镜盖在了梳妆台上,一回头只见星阑杵在窗边,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方才的话肯定被他听见了,少年脸上的情绪还不会隐藏,很是失落。姜雪甄也低下了头。那天后两人开始冷战,星阑一连半个月没来找她。彼时姜明已是兵部侍郎,先帝遣他往江南督察沿海军务,途径应天府,姜明带着孟氏和姜柔菀过来老宅,顺道看看姜雪甄。姜雪甄在姜明和孟氏面前表现的异常乖巧,孟氏端详了她许久,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大姑娘这容色实属出挑,真嫁给了复临,倒叫复临占了大的便宜。”姜雪甄低眉顺眼的垂着脸,听见姜明沉沉的叹气,她知道,姜明后悔将她许配给孟复临了。他们在应天府停留了三天,住的是官署,第二日姜雪甄跟着张嬷嬷在前院浇花,如秀过姜柔菀在她房里等她,姜雪甄匆匆回了房,入目只见姜柔菀在她的妆奁里翻找出凤簪往自己的头上戴。姜雪甄只在一瞬冲过去,将她手里的凤簪夺了过来,“这是我的簪子,你出去。”姜柔菀这时才十三岁,却很会刺痛人心,“父亲说,我和大姐姐是一家人,大姐姐的就是我的,我看上了大姐姐的簪子,大姐姐就把这簪子给我吧。” 姜雪甄握紧手里的凤簪,终归被这句话激的失了忍性,“你看上了我的簪子我就要给你,你看上了我的未婚夫,是不是也要跟我同侍一夫?” 纵使再娇惯,姜柔菀也知道礼义廉耻,她被姜雪甄戳破了心里的想法,骤然恼羞成怒,冲上前抢她的簪子,“你少胡说八道,这簪子是我的!你给我!” 纵然姜雪甄比她大,可身体柔弱,根本抢不过她,被她摁在梳妆台上,她瞪着双眼,死死的盯着姜雪甄,“你死了最好!” 她对姜雪甄动了杀心,双手掐住姜雪甄的脖子,想将她掐死。 星阑越窗进屋,从背后捉住姜柔菀,猩红着双目将她扣进水盆里,差点让她窒息过去。直到听见姜雪甄微弱着气息叫他放人,他才恢复理智,将昏过去的姜柔菀扔到地上,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少年的语调里都是惊慌失措,“阿雪,阿雪,我错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别死……”姜雪甄轻轻吐着气,被他抱起不好看是在骗我。”姜雪甄难以承接他眼里所有的渴盼,无法自控的颤着手想摸他的脸,却在敲门声中醒过来,推搡他道,“你快走!”星阑像来时般闪身迅速跳出窗外,屋门打开,果然是姜明和孟氏过来了。孟氏一看到地上的姜柔菀便哭出声,“老爷您瞧瞧,大姑娘害了宴哥儿还不够,连自己的妹妹都想害死……”姜明怒极抬手欲打姜雪甄,却见她半死不活的躺在那儿,他这一巴掌下去,她可能命也去了,才黑着脸和孟氏带着姜柔菀离开了老宅,不久之后,姜明撤走了老宅里的下人,断了她的银钱,只留了张嬷嬷和如秀,想让她服软。姜明走后的那个夜里,窗外虫鸣此起彼伏,星阑爬进了窗里,蹑手蹑脚的上了床,双手支在她的腰肢边,慢慢收紧,搂住,他的耳朵贴在她的心口上,听她的心一下一下的跳,他悄声道,“你的心跳的跟我一样快。”黑夜里,他听不见她的回答,又凑到她的嘴唇边,鼻尖是她身上极淡极好闻的香气,他喉结滚动,再吻上去,目无章法,直到两人气喘吁吁,他仍不愿松口,他执起她的手一遍遍细吻,哑着嗓子告诉她,“阿雪你藏不住的,我知道你喜欢我。”他一直深信姜雪甄喜欢他,直到后来被她毫不留情的抛弃,他才知晓她有多绝情。——时间过的太快,一眨眼就到了初十,周太后在文华殿设下宴席,宴请入宫朝贺的命妇。天子不定能和皇帝说到一块去。”天子散漫笑道,“朕和皇嫂是同辈,同他们小辈能说什么?”周太后话口给堵了回去,正想再说说自己侄女的好,天子却将目光投向左侧当中的一对母女,“她们是哪家的?”周太后看着那对母女暗烧怒火, 仍耐着好性道, “那是武安侯的夫人孟氏, 旁边是他们家的二姑娘姜柔菀。” 两人起身向天子行礼, 天子让她们免礼,那下首的姜柔菀红着脸随孟氏坐回座, 周太后狠剜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侄女,心想着这次的宫宴真是给他人做嫁衣了,还不如让姜雪甄过来,至少能压住这姜家的二姑娘。等到宫宴散场,那些命妇告退,天子也打算走,谁知曹安匆忙跑进文华殿,“陛下,太后娘娘,那武安侯的二姑娘过御花园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扭伤了脚……”周太后维持着笑容,“哀家叫人送她们出宫。”“这倒不急,朕记得这姜二姑娘的姐姐是姜太妃,先将她送到姜太妃宫里将养,让武安侯夫人先回府,”天子慢条斯理道。周太后哪还看不出天子的意图,再多言倒会惹天子不快,便只能随了他的心。——哕鸾宫这里下晚得了信,姜雪甄并不想见姜柔菀,算算时间,她跟姜柔菀竟有近两年没见了,宫妃可以在命妇入宫的时候见见娘家人,她却从来不见姜家人,打从她入宫,她和姜家就像彻底断了联系。分明她都没参加宫宴,天子却将姜柔菀送到她的宫里的那样,陛下看上了二姑娘?”如秀担忧道。“叫他们把西次间收出来让她住。”入夜后姜雪甄神色发懒,如秀忙出去吩咐送热水进盥室,再侍奉姜雪甄沐浴,随之搀她坐到黄梨木软榻,晚间洗头容易头疼,如秀得拿帕子将她的头发绞干,再拿来玉肌膏准备往她手上的伤涂抹些,这玉肌膏效果是真好,涂了这几天,姜雪甄手上的伤都好的快。是时院外有人声,如秀掀开一点窗户看,院里来了好几个太医,“不就崴了脚,用得着让这么多太医过来?”姜雪甄自她手里接过玉肌膏,道,“你代我出去,请太医们去西此间,我不过去了。”如秀应了声好,回头望了望她,沐浴后她身上仅穿了件雪缎云纹寝衣,衣领有些松,得亏在室内,不然容易叫人窥伺内里风光,脑后松垂的发铺满整个削薄背,还有几缕落入了锁骨以下,她低着头在给自己的手指上药,眼睫纤长浓密,鼻梁细挺,沐浴完,素来浅淡的唇色也染了润红,病态被冲淡了,在夜灯下有种朦朦胧胧的惑人美感。如秀又自己想了一遍幸好在房里,这样的闺阁春色被人见了,什么心思都有了。她放轻步子带上门出去。姜雪甄一点点在伤口上抹满药,忽听门吱呀声,当如秀回一声,别没事过来打扰我。”可没人应声。她顿了下,霎时抬头,正和天子森冷目光对上。 第6章 “是。” 天子手上沾了朱墨,用帕子一点点擦掉,“他招出来当年参与戕害章怀太子的所有党徒了吗?” 张泉自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天子,“他招出来的人微臣都写在信封里,陛下请过目。” 天子打开信封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将那些名字看了一遍,再折好放到烛火上燃尽,“朕代替他坐上龙椅,他以及那些人也该尝尝当年朕和父亲遭受的痛苦。” “不是代替,天下本来就是陛下的,是他们夺走了属于您的东西,现在是物归原主,”张泉嗓音微颤,隐有激动。 天子脑海里浮现出姜雪甄那张淡漠冷情的脸,嗤笑,“物归原主。” 他一口将桌上的灰烬吹散,“把他看好了,别让他死,朕有地方用得着他。” -- 哕鸾宫这边,天子一走,周太后也假意嘱咐如秀照顾好姜雪甄,便施施然离去。 淑太妃这些时日抢哕鸾宫的吃食衣物,贤太妃猜测姜雪甄是没什么好东西来养身体的,便叫如秀跟自己回宫,把自己宫里的补品分一些给她带回去。 各人都散了,哕鸾宫的宫门紧闭,外人看确实是禁足的样子。 但在里边儿,姜雪甄早已经醒来了,张嬷嬷望着她手上的伤,心疼道,“您也不躲一下,瞧瞧伤成什么样了?得亏太医来的及时,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若躲了就是轻伤,太后必会大事化小,淑太妃不会有什么责罚,我的伤也就白受了,”姜雪甄平静道。 如秀从外面提了篮子入内,笑盈盈道,“娘娘,贤太妃当真好,送了不少人参燕窝,还给了您一瓶玉肌膏,说是可以祛疤的。” 张嬷嬷免不得开心,“贤太妃热心,要没她在,奴婢都担心陛下不会过来。” 姜雪甄抿唇笑了笑,没吱声。 “陛下说是罚淑太妃去皇陵,可也罚了娘娘禁足,不还是存着心来报复,心眼小的很,”如秀嘀咕着。 她说完见姜雪甄发怔,再看她是在看着自己的手愣神,再想着她晚膳没吃什么还被淑太妃搅和完了,少不得要去厨房让人做些燕窝粥给她补补。 屋里剩两人了,张嬷嬷才道,“太后娘娘初十设宴,还要陛下参宴,奴婢瞧着是想给陛下后宫塞人了。” 姜雪甄良晌道,“那场宴,不知姜家来的是谁。” 张嬷嬷张了张嘴,“若来的是二小姐……” “我没用了,姜明想入内阁,来的一定是姜柔菀,”姜雪甄轻笑道。 张嬷嬷不禁失笑,“那可失算了,陛下当年差点杀了她。” 星阑当年确实差点杀了姜柔菀,那是在姜雪甄及笄后过了半年,星阑也在老宅住了半年,他伤好后,有时会溜出去,回来总会给她带东西,有时是零嘴,有时是饰物。 印象最深的是他带回一支鎏金镶宝石云纹金凤簪他说是他母亲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他想看她戴着,她在见到凤簪时,就知道他绝不是什么打手,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他的真实身份可能非富即贵。 她没收那支簪,但星阑却悄悄将凤簪塞进了她的妆奁里,梳洗打扮时被如秀看见了,如秀在她耳边带着欣喜又打趣的语气偷偷问她,“这是星阑送的吗?” 不等姜雪甄回答,如秀将凤簪簪进了她的鬓发里,拿来铜镜给她,她看见铜镜中的自己无促的张着琥珀色的双眸,少女的发丝柔软纤细,凤簪太重,坠在鬓侧,仿佛随时会掉地上。 她与那支凤簪极不相配,可她的心却跳的难以冷静,她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滚烫,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抬手将凤簪拔了下来放回妆奁中,耳听如秀嘟哝着,“明明戴的很好看,星阑见了一定欢喜。” “不好看,”姜雪甄把铜镜盖在了梳妆台上,一回头只见星阑杵在窗边,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方才的话肯定被他听见了,少年脸上的情绪还不会隐藏,很是失落。 姜雪甄也低下了头。 那天后两人开始冷战,星阑一连半个月没来找她。 彼时姜明已是兵部侍郎,先帝遣他往江南督察沿海军务,途径应天府,姜明 带着孟氏和姜柔菀过来老宅,顺道看看姜雪甄。 姜雪甄在姜明和孟氏面前表现的异常乖巧,孟氏端详了她许久,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大姑娘这容色实属出挑,真嫁给了复临,倒叫复临占了大的便宜。” 姜雪甄低眉顺眼的垂着脸,听见姜明沉沉的叹气,她知道,姜明后悔将她许配给孟复临了。 他们在应天府停留了三天,住的是官署,第二日姜雪甄跟着张嬷嬷在前院浇花,如秀过来跟她说姜柔菀在她房里等她,姜雪甄匆匆回了房,入目只见姜柔菀在她的妆奁里翻找出凤簪往自己的头上戴。 姜雪甄只在一瞬冲过去,将她手里的凤簪夺了过来,“这是我的簪子,你出去。” 姜柔菀这时才十三岁,却很会刺痛人心,“父亲说,我和大姐姐是一家人,大姐姐的就是我的,我看上了大姐姐的簪子,大姐姐就把这簪子给我吧。” 姜雪甄握紧手里的凤簪,终归被这句话激的失了忍性,“你看上了我的簪子我就要给你,你看上了我的未婚夫,是不是也要跟我同侍一夫?” 纵使再娇惯,姜柔菀也知道礼义廉耻,她被姜雪甄戳破了心里的想法,骤然恼羞成怒,冲上前抢她的簪子,“你少胡说八道,这簪子是我的!你给我!” 纵然姜雪甄比她大,可身体柔弱,根本抢不过她,被她摁在梳妆台上,她瞪着双眼,死死的盯着姜雪甄,“你死了最好!” 她对姜雪甄动了杀心,双手掐住姜雪甄的脖子,想将她掐死。 星阑越窗进屋,从背后捉住姜柔菀,猩红着双目将她扣进水盆里,差点让她窒息过去。 直到听见姜雪甄微弱着气息叫他放人,他才恢复理智,将昏过去的姜柔菀扔到地上,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少年的语调里都是惊慌失措,“阿雪,阿雪,我错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别死……” 姜雪甄轻轻吐着气,被他抱起来放到床上,他抚到她攥着凤簪的手,“你喜欢母亲的簪子,那天你说不好看是在骗我。” 姜雪甄难以承接他眼里所有的渴盼,无法自控的颤着手想摸他的脸,却在敲门声中醒过来,推搡他道,“你快走!” 星阑像来时般闪身迅速跳出窗外,屋门打开,果然是姜明和孟氏过来了。孟氏一看到地上的姜柔菀便哭出声,“老爷您瞧瞧,大姑娘害了宴哥儿还不够,连自己的妹妹都想害死……” 姜明怒极抬手欲打姜雪甄,却见她半死不活的躺在那儿,他这一巴掌下去,她可能命也去了,才黑着脸和孟氏带着姜柔菀离开了老宅,不久之后,姜明撤走了老宅里的下人,断了她的银钱,只留了张嬷嬷和如秀,想让她服软。 姜明走后的那个夜里,窗外虫鸣此起彼伏,星阑爬进了窗里,蹑手蹑脚的上了床,双手支在她的腰肢边,慢慢收紧,搂住,他的耳朵贴在她的心口上,听她的心一下一下的跳,他悄声道,“你的心跳的跟我一样快。” 黑夜里,他听不见她的回答,又凑到她的嘴唇边,鼻尖是她身上极淡极好闻的香气,他喉结滚动,再吻上去,目无章法,直到两人气喘吁吁,他仍不愿松口,他执起她的手一遍遍细吻,哑着嗓子告诉她,“阿雪你藏不住的,我知道你喜欢我。” 他一直深信姜雪甄喜欢他,直到后来被她毫不留情的抛弃,他才知晓她有多绝情。 -- 时间过的太快,一眨眼就到了初十,周太后在文华殿设下宴席,宴请入宫朝贺的命妇。 天子来的颇晚,坐在上首意兴阑珊的听着周太后介绍自己的侄女周婉儿,“哀家这侄女最爱舞文弄墨,又常自诩文采,说不定能和皇帝说到一块去。” 天子散漫笑道,“朕和皇嫂是同辈,同他们小辈能说什么?” 周太后话口给堵了回去,正想再说说自己侄女的好,天子却将目光投向左侧当中的一对母女,“她们是哪家的?” 周太后看着那对母女暗烧怒火,仍耐着好性道,“那是武安侯的夫人孟氏,旁边是他们家的二姑娘姜柔菀。” 两人起身向天子行礼,天子让她们免礼,那下首的姜柔菀红着脸随孟氏坐回座,偷偷望向天子,天子带着笑斜看她,随即转过眼。 周太后狠剜了一眼自己不成 器的侄女,心想着这次的宫宴真是给他人做嫁衣了,还不如让姜雪甄过来,至少能压住这姜家的二姑娘。 等到宫宴散场,那些命妇告退,天子也打算走,谁知曹安匆忙跑进文华殿,“陛下,太后娘娘,那武安侯的二姑娘过御花园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扭伤了脚……” 周太后维持着笑容,“哀家叫人送她们出宫。” “这倒不急,朕记得这姜二姑娘的姐姐是姜太妃,先将她送到姜太妃宫里将养,让武安侯夫人先回府,”天子慢条斯理道。 周太后哪还看不出天子的意图,再多言倒会惹天子不快,便只能随了他的心。 -- 哕鸾宫这里下晚得了信,姜雪甄并不想见姜柔菀,算算时间,她跟姜柔菀竟有近两年没见了,宫妃可以在命妇入宫的时候见见娘家人,她却从来不见姜家人,打从她入宫,她和姜家就像彻底断了联系。 分明她都没参加宫宴,天子却将姜柔菀送到她的宫里来养伤。 “不会真像外面人说的那样,陛下看上了二姑娘?”如秀担忧道。 “叫他们把西次间收出来让她住。” 入夜后姜雪甄神色发懒,如秀忙出去吩咐送热水进盥室,再侍奉姜雪甄沐浴,随之搀她坐到黄梨木软榻,晚间洗头容易头疼,如秀得拿帕子将她的头发绞干,再拿来玉肌膏准备往她手上的伤涂抹些,这玉肌膏效果是真好,涂了这几天,姜雪甄手上的伤都好的快。 是时院外有人声,如秀掀开一点窗户看,院里来了好几个太医,“不就崴了脚,用得着让这么多太医过来?” 姜雪甄自她手里接过玉肌膏,道,“你代我出去,请太医们去西此间,我不过去了。” 如秀应了声好,回头望了望她,沐浴后她身上仅穿了件雪缎云纹寝衣,衣领有些松,得亏在室内,不然容易叫人窥伺内里风光,脑后松垂的发铺满整个削薄背,还有几缕落入了锁骨以下,她低着头在给自己的手指上药,眼睫纤长浓密,鼻梁细挺,沐浴完,素来浅淡的唇色也染了润红,病态被冲淡了,在夜灯下有种朦朦胧胧的惑人美感。 如秀又自己想了一遍幸好在房里,这样的闺阁春色被人见了,什么心思都有了。 她放轻步子带上门出去。 姜雪甄一点点在伤口上抹满药,忽听门吱呀声,当如秀回来了,随口道,“回来的正好,你再去西次间与她说一声,别没事过来打扰我。” 可没人应声。 她顿了下,霎时抬头,正和天子森冷目光对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015:27:53~2023-02-2100:3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簌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湖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第六章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跟我走好不好?◎ 姜雪甄倏地垂眸,手笼住衣襟,伸出两只光洁玉白的足下榻,趿着鞋子绕到那扇绣球海棠图屏风后头,这扇屏风不及天子前头过来时命人遮掩的围屏宽大,绣球图也掩的不严实,隐约还是可看的见她瘦弱的体态,她在往身上套衣裳,发如瀑般垂落,脖颈也因穿衣服的动作而抬起,细长藏媚,但衣襟上的盘扣被细指扣的严密,不露一丝肌肤,她的嗓音低而冷淡,“陛下走错了,二妹妹在西次间。” 天子的视线定在屏风上,眸色晦暗乖戾。 姜雪甄和星阑有过许多最亲密难舍的时光,但姜雪甄与天子却是冷漠相对。 天子记得那时在他还叫星阑,老宅里所有碍眼的下人都被姜雪甄父亲叫走,只除了张嬷嬷依然烦人,他比任何时候都自在。 姜雪甄的膳食用的越发少了,每日上桌的菜品也不及以往丰富。 他以为是张嬷嬷她们故意苛待姜雪甄。 他跑去找张嬷嬷,却见她和如秀私底下抹眼泪,方知姜雪甄的父亲断了她的银钱,她们手头能花的钱越来越少,慢慢捉 襟见肘,她们快连饭都吃不起了,姜雪甄也会顺从她的父亲,任她父亲摆布。 那日他出了老宅,找自己的部下要了足足一袋子金块,他有一笔钱,是父亲留给他的,父亲死后他被部下从五道梁救了出来,一路南行来到应天府,却在途中遭先帝派人追杀,在应天府跟其他部下分散了,之后又汇合,应天府远离京都,是个伺机蛰伏的好地方,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姜雪甄。 星阑提着那袋金块大摇大摆的丢给了张嬷嬷,张嬷嬷是个老实嬷嬷,以为他打劫来的,骂他祸害,要把他赶出去,吵吵闹闹的,将屋里的姜雪甄引了出来,他和姜雪甄四目相对,最终编了个谎,“我是富贵人家的打手,这都是我的血汗钱。” 这事儿才终于揭过了。 只是夜深人静时,他钻进姜雪甄的闺房,将她轻缚在凉席上蒙住她的眼睛去吻她,她安安静静的被他抬起下颚,满头乌发尽数撒在他的腿膝上,他故意咬那小巧雪腻的耳垂,吓唬她,“我要吃了你。” 她的眼睫在他的手心里颤,颤出了丝丝缠不尽的情愫,他的手松开了,落进衣襟里,晚灯下,他看清了她蹙着细秀的黛眉,温顺的垂着眸靠进他怀里,任他混账,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将她团抱在胸前,浑身躁动不安却怕伤害她,他小心的问着她。 第7章 姜雪甄没有回应他。 他在老宅里等了三年,最终等到她开口,只要他杀了孟复临,她就跟他走。 当时的星阑太过愚蠢,竟真信了她的话,不顾部下劝阻,冒险潜进顺天府,虽然杀了孟复临,却被先帝李熜的爪牙发现了踪迹,他在顺天府躲了三个月,受了一身的伤不顾一切赶回应天府。 老宅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一串他强行套在她手上的红绳和他送给她的凤簪。 姜雪甄从来没想过跟星阑走,她背弃星阑嫁给了他的仇人。 星阑曾想过,有一日再见到她要怎么报复她,他一定要让她也尝尝蚀骨痛心的滋味。 房门砰的关上,姜雪甄怔了怔,没再坐回榻,在书架上挑了本杂记坐到桌边观阅。 没一会,如秀轻手轻脚的进来,手里还端着刚炖好的人参排骨汤放到桌上,“娘娘晚上就别看书了,仔细伤眼。” 姜雪甄把书递给她,看她满脸的不高兴,遂捏着勺喝汤,“谁招惹你了?” “谁会招惹奴婢,奴婢只是瞧西次间的那位不过眼,不就是崴脚了吗,那么多太医忙里忙外就算了,咱们这些奴婢都得围着她转,更气人的是,陛下都去看她了,还让奴婢给您带话,要您多照顾她,别叫她在宫里被人欺负了,”如秀说着翻了白眼,“谁能欺负得了她,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姜雪甄喝下了排骨汤,“她脚如何?” “奴婢看着是没什么事,那些太医也诊不出其他毛病,什么跌打损伤、静心养神的药都给开了,叫奴婢说,她就是想赖在哕鸾宫,刚刚还跟陛下眉来眼去,没得看着恶心,”如秀气道。 姜雪甄弯唇笑,“回头分两个宫女过去伺候,你和张嬷嬷只当哕鸾宫里没她这个人,陛下若过来看她,也不会被说,我不管她这个妹妹。” 如秀打量她的神色,“您不置气么?” “没什么可置气的,”姜雪甄漱好口,在她的服侍下脱了外衣躺到床上。 如秀攥紧手,“二姑娘从前就跟您不对付,要真和陛下看对儿眼了,陛下让她入宫,以后指定给您添堵。” “她想入宫,也得看看宫里其他人答不答应。” 姜雪甄合眼睡去。 如秀回味着她的话,心下一松,可不是,听旁的宫人说,在宫宴上太后给天子介绍自己侄女没成,以太后的性子,断不可能轻易准姜柔菀第一个入宫,以后有的是好戏看了。 这厢如秀出去调了两个老实本分的宫女过去西次间侍奉,姜柔菀就算在哕鸾宫住下了。 却说姜柔菀本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她在西次间住了两日,说是能下地了,便过来姜雪甄的颐和轩给她请安。 自那次被淑太妃一推,姜雪甄只对外宣称身体没好,免了姜柔菀的请安,可姜柔菀是不见她不罢休,站门外等着她,宫里都私传天子对她有意,谁敢慢待她,就是姜雪甄这个太妃也得看在天子的面儿上见一见她。 姜柔菀到底进了颐和轩,颐和轩的摆设较古朴简单,单看也看不出富贵感,只像个老人居室,很符合姜雪甄太妃的身份。 姜雪甄在明间见了姜柔菀,长大后的姜柔菀比小时候会装了些,如果不了解她的本性,光看外表也只当她是个娇弱的姑娘,她向姜雪甄弯腰敬道,“臣女姜柔菀给太妃请安。” “哀家身体不好,你请过安就出去吧,”姜雪甄浅声道。 姜柔菀没急着出去,站直了看她,自她入宫,也听闻先帝对她十分宠爱,可她拒不见姜家人。 父亲一年比一年岁数大,迫切想入内阁,姜雪甄这个女儿不成,他就想把她也送进宫来,原本她是不愿意的,可在见到天子后就改变了主意,天子年轻还长了副好相貌,天子的后宫还无人,她若有机会入宫,没准她能做大魏的皇后。 姜柔菀注视着姜雪甄,不过才两年没见,姜雪甄好像更美貌出尘了,她云英未嫁时便已生就了一副招人嫉恨的脱俗容貌,父亲为让她顺利入宫,还让母亲宴请京中贵妇人,那些妇人见过了姜雪甄,没几日就传出姜家有好女,貌美倾城,她也在选秀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了先帝的贵妃。 本以为先帝死了,姜雪甄失了 依仗,没准形容 枯槁,如今看,她在宫里过的甚是滋润,金尊玉贵的娇养,才能使得她更胜以往,可再美又如何,先帝死了,她还能美给谁看。 “父亲很挂念太妃。” “哀家在宫里一切安好,不必挂念,”姜雪甄淡淡道。 姜柔菀忍着厌恶,仍带笑道,“父亲知道太妃在宫里不容易,所以想让臣女入宫帮太妃。” 姜雪甄呷着茶,没接话。 姜柔菀道,“等臣女入宫,一定尽心孝敬太妃。” 姜雪甄搁下茶盏,掀起眼翘唇,“你想让哀家出面求陛下纳你入宫?” 姜柔菀捏紧手绢,低头做害羞状。 “不是哀家不帮你,你大概也听说了,哀家正在禁足,陛下能来这哕鸾宫还是沾了你的光,陛下对你显然与别人不同,不用哀家助你,你自己就能入这后宫,”姜雪甄将剩的半杯茶倒进了盆栽里,散漫的搭着话。 姜柔菀心底也有点这种想头,那日陛下在宴席上独独问了她,还因着她崴了脚,准她住进哕鸾宫,让那么多太医来看她,很明显陛下对她是一眼看中,她来向姜雪甄求助也不是诚心的,得了姜雪甄这句话,她才有定心。 姜雪甄像无意端详了她,“打扮的太素净了,得有贵气的饰物才显出你身份,哀家这里有几样适合你的饰物,你拿去戴吧。” 她望向如秀,如秀虽有满腹牢骚,也听话的去拿首饰了。 姜柔菀指尖都掐青了,她生在武安侯府,其实不应当缺什么首饰,可父亲是兵部侍郎,那点俸禄加上武安侯的荫封才能勉强撑起姜家的风光,母亲又只是小户出身,不及姜雪甄的母亲是嘉宁县主,嘉宁县主给姜雪甄留下了极丰厚的嫁妆,还是英宗皇帝留人来打理的,等到姜雪甄嫁人了,这嫁妆就完完本本的到了姜雪甄手里,姜家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如秀托着几样首饰到姜柔菀跟前,姜柔菀看到这些金光闪耀的首饰,心底的嫉恨剧增,等她做了天子的皇后,她想要这样的首饰必定应有尽有。 姜柔菀恭敬的接过首饰告退。 姜雪甄松落着身子,转去了遂初堂,仁寿宫方向还在唱着戏,她对如秀笑道,“她们听戏缺搭嘴的零食,你让厨房做些应天府那边的小食送过去。” 如秀答应着下去了。 姜雪甄便自行找了些画出来描摹。 -- 相安无事了几日。 秋后霜重,天气也凉下来,姜雪甄宫里先用上了银丝炭,贤太妃那头知晓姜雪甄身体不受冷,特意将自己宫里的银丝碳送了些过来。 姜雪甄作为回礼,又嘱咐如秀偷偷送了些回礼,两厢往来,两宫的关系倒是越近了些。 这天,姜雪甄才从床上起来,如秀挑着毡布帘入内,冲她挤眉弄眼道,“二姑娘今儿个一早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御花园赏花,别不是去偶遇陛下的吧。” 天子早朝在奉天殿,下朝时会经过御花园。 姜雪甄揉了揉眉心,本来要起来又躺回去,声音里犹带着睡意,“我再睡会儿,除了仁寿宫的人,谁来都别叫我。” 如秀噤声,自觉退出去。 姜雪甄也没睡多久,贤太妃跟前伺候的鸢儿过来递话,“我们太妃知道姜太妃还睡着,特意遣奴婢来捎句话,今儿个一早姜二姑娘在御花园同太后娘娘的侄女周二姑娘碰上了,两人绊了几句嘴,不想周二姑娘动起手来,姜二姑娘人一头栽蔷薇花丛里,扎了一身刺,将好圣驾路过,现下两人被请去了慈宁宫,我们太妃说,姜太妃是温吞良善的人,这种事就别掺和了,能装病就装病不理的好。” 姜雪甄从被里探出手,轻拍到鸢儿的手背上,温软细腻,鸢儿瞅着她惺忪睡相,不觉红起来脸,都说姜太妃的姿容在宫里无人出其右,离近了才看的眼热。 “多谢你家太妃叫你来报信,我知晓了。” 她望过如秀,如秀送鸢儿出门,悄悄塞给她一包宫里没有的糖,便各自分开了。 姜雪甄照着贤太妃的话称起病了,对外只说天气转凉,夜里睡觉恐踢了被子,早起就受凉起热了。 果然没多久天 子派人来传她,她借着病没有去,到下午如秀在外回来说,天子替姜柔菀把周婉儿呵斥哭了,周太后都差点挂不住脸,姜柔菀还留在乾清宫用了午膳,才把人送回来了。 原本当这事是过去了,可晚间天子忽命曹安来传姜雪甄去养心殿。 养心殿是天子夜间办政的地方,传姜雪甄一个太妃去那里,显然不是小事。 姜雪甄装病也躲不过去,曹安陪着笑道,“陛下说了,若姜太妃不便行走,就让奴才们抬您。” 姜雪甄只得跟着他们去了养心殿, 甫一进殿,殿门从外合上,那御座上的天子沉沉看着她,“姜太妃,朕让你照顾好姜二姑娘,你并没有放心上,朕的话在姜太妃这里是废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100:30:42~2023-02-2200:4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湖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第七章 ◎若想继续做太妃,就记住朕的话◎ “陛下要哀家如何照顾二妹妹?”姜雪甄低下头,语调恭敬。 天子眯眼瞪视着她垂首时不经意露出的雪白后颈,她的肌肤薄而温热,触之生香,她耐不得冷,一过了夏夜里就会怕冷,汤婆子也有凉的时候,只有他总是热的,也没捂热她那颗冷血的心。 天子下了御座,缓慢的朝她走来,眼神如捕食的野狼,可对面猎物只是静立着,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危险。 天子终于走到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站定,相比与两年前,他高了不少,褪去了少年独有的朝气,他已成一个极具侵蚀性的成年男子。 “姜太妃没懂朕的意思,那朕来告诉你。” 他俯下头颅,近她耳侧,薄唇挑起,“朕要姜太妃近身不离姜二姑娘。” 姜雪甄退后一步抬眼望他,琥珀瞳孔里的看不见任何愤怒的情绪,“陛下忘了哀家在禁足吗?” 天子见她这般避他如蛇蝎,胸中火气更盛,只表面仍在笑,说话声也更温和了,“朕的不是,错怪了太妃。” 姜雪甄那薄粉的唇抿紧。 天子道,“既是朕的不是,姜太妃便不用禁足了。” 姜雪甄福身谢过,“哀家时常生病,若近身照顾二妹妹,恐给二妹妹过了病气。” “宫里有太医,姜太妃有病治病,若想继续做太妃,就记住朕的话,”天子语气自然道。 大抵是殿中灯火的照映,姜雪甄的面色显得异常惨白,躬身后欲退出去。 天子却在她身后发出轻笑,“朕在姜太妃从前住的承乾宫里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姜太妃屋里的那株盆栽喝了姜太妃不少补药吧。” 姜雪甄的身形微不可见的僵硬住,随后转过身平心静气道,“哀家不知陛下何意。” 天子啧笑,“姜太妃没底气就不用再有恃无恐了,朕不是先帝,不吃那些花招。” 姜雪甄藏在袖下的手在抖,极快的退出了养心殿。 天子阴着眸看她离开,坐回到御座,静默片刻,忽拿起桌上的琉璃球狠狠砸到地上。 -- 姜雪甄回到哕鸾宫时,如秀和张嬷嬷惶惶不安的将她迎回房,张嬷嬷端量她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只问道,“陛下没有为难娘娘吧?” 姜雪甄浅摇头,“只是传我过去问了些话,顺便解了我的禁足。” 张嬷嬷立时阿弥陀佛了一声。 如秀也跟着念阿弥陀佛,笑着说,“这么看,陛下没想报复娘娘。” 张嬷嬷拉着嘴角,“奴婢只怕他有后招,当年毕竟是娘娘骗了他,他怎么可能不气。” 第8章 张嬷嬷摸她的手,发觉她手冰凉,忙去灌了个黄金手炉煨到她手里,“夜深了,娘娘该歇了。” 姜雪甄点了下头,起身说,“我去西次间看看她。” 张嬷嬷愣住,“二姑娘那里有人照看,娘娘不用过去心烦。” “去看一眼就回来。” 姜雪甄走出了颐和轩。 张嬷嬷和如秀面面相觑,随即在对方眼里看出迷惑,还是如秀道,“二姑娘跌进了蔷薇花丛,脸上扎的都是红色小伤,密密麻麻的,娘娘去瞧一眼,心情不定多开心呢,觉也睡得安稳。” 张嬷嬷被她说服了,手指在她脑袋戳两下,“就你懂娘娘,还不快跟上去。” 如秀吐吐舌头忙不迭跟着姜雪甄去了西次间。 西次间这边,姜柔菀因着脸上的伤,在砸东西,西次间内能砸的都砸了。 姜雪甄进房就站在门口,看着一地狼藉,宫女们畏惧的缩在角落,如秀朝她们挥手,才纷纷退出了西次间。 如秀扶着姜雪甄避开地上的碎片进了里间,只瞧姜柔菀趴在床上哭,还当是宫女进来,随手抓起枕头扔去,“滚出去!” “二姑娘怎么说话呢?娘娘过来看您,您就这态度?”如秀急忙上前挡掉枕头。 姜柔菀一听姜雪甄,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只是一直背对着她,怎么都不肯转头,“太妃娘娘这么晚过来看臣女,臣女十分感激,只是臣女脸上有伤,不敢吓到太妃娘娘。” 她哪里是不敢吓到姜雪甄,她脸上的伤让她没脸见人,尤其来的还是姜雪甄,她素日里在容貌上就矮了姜雪甄一头,现下更是不愿被她见了嘲讽。 姜雪甄挑了个还完好的红木梅花纹杌子坐下,气定神闲道,“转过来给哀家瞧瞧。” 以姜柔菀的脾性,若是在姜家,光她这句话,姜柔菀就能冲上前来扇她耳光,但现下是在皇宫里,她在姜雪甄面前只是臣女,她没有忤逆犯上的权力。 姜柔菀忍着心底不甘转身,只见她素来俏丽的脸布满了伤口,半边脸颊还是肿的,惨不忍睹。 如秀差点当着面儿笑出来,敢情脸成这样还好意思在乾清宫用午膳,不愧是没脸皮的人。 姜雪甄倒没笑,审视着她有一会儿,慢悠悠道,“今日得感谢二妹妹了,若没二妹妹,陛下也没那么容易让哀家解禁,不过,二妹妹以后去什么地方还是跟哀家说一声的好,省的在受别的什么伤。” 姜柔菀眼中藏着怨毒,她受伤,姜雪甄倒因祸得福了,她最见不得姜雪甄风光,便故作羞态,“陛下今日替臣女教训了周婉儿,还留臣女在乾清宫用膳,现下还解了太妃娘娘的禁足,臣女这伤也受的值了。” 姜雪甄嗯一声,“看来陛下对你很是上心,想必不久你便能如愿。” 姜柔菀紧握着手指,只有她自己清楚,天子确实替她训斥了周婉儿,可天子也说了她的不是,她去乾清宫用午膳,天子却在右顺门内便殿与朝臣议事,并没有与她一同用膳,直到她被送回西次间,天子都没回来看她一眼。 她摸不准天子的想法,但凡天子表露出对她痴迷,她也决不愿再回西次间矮姜雪甄一头,现下她在宫里得罪了太后和周婉儿,她只能暂时依仗姜雪甄,忍了她的轻贱。 “承太妃娘娘这句话,臣女但听您差使。” “那就养好的你的脸,别再给哀家添乱。” 姜柔菀扼制着腹中怒气,目送姜雪甄离去,只要来日她能坐上后位,区区一个太妃,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回颐和轩一路,如秀都露着笑,到进屋才与姜雪甄扑哧道,“奴婢可憋惨了,二姑娘这脸花成这样,那位周二姑娘得多恨她。” 姜雪甄神色疲惫,“下去吧。” 如秀收住笑,连忙出了颐和轩,只见里面熄灯了,猜测姜雪甄估摸是真的累了。 室内,姜雪甄躺进被里,侧身将自己蜷缩住,脑子里回想着天子那句话,脊背一阵阵发寒,天子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满眼是她、不敢对她有半分伤害的少年,她在天子的眼里清清楚楚看到了憎恨和势在必得的欲念。 -- 姜太妃解禁的消息隔日 就传到了慈宁宫里,周太后把她能解禁的缘由归功给了姜柔菀,不免对周婉儿又是一番教训,但心里更是打定主意不能让姜柔菀入宫,依天子现下对姜柔菀的态度,等她入宫了,后宫里哪还有周婉儿的位置,怕不是连后位都得拱手让给姜柔菀。 周太后在姜雪甄解禁的第四日遣人过来哕鸾宫请姜雪甄去慈宁宫,姜雪甄一入慈宁宫,周太后极亲热的邀她同坐,“哀家今儿个让姜太妃过来,是有件喜事想说与姜太妃听。” 姜雪甄笑着做出洗耳恭听的神态。 周太后道,“那日姜太妃的妹妹与哀家那侄女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哀家瞧姜二姑娘长得好性子也好,哀家娘家有个不争气的侄子没成家正好同姜二姑娘相配,若两个孩子能成,哀家也算和姜太妃做了亲家,以后在宫里也有个说话的伴。” “二妹妹与臣妾并非一母所生,臣妾做不了二妹妹的主,不如您召臣妾的继母问问,这样好的姻缘,她定不会拒绝,”姜雪甄不着痕迹的推拒掉了。 周太后果然之后几天单独将孟氏召进宫,孟氏这边得知了周太后的意思,转头回去说给了姜明,姜明只想将姜柔菀送进宫,现下深究起来,太后是阻力,怎么也不可能答应这事,他在早朝后跪在天子跟前把这事儿给说了,其间表现的仿佛自己是遭周太后强逼嫁女儿,若天子真想纳姜柔菀为妃,眼下必定会阻止。 可天子态度不明,传人去请太后与他对峙,原本是极尴尬又让姜明丢脸的场景,可曹安传消息进来。 姜柔菀在西次间上吊了,还好被救下来,现下正昏迷着。 周太后耐着气在天子跟前只说是个玩笑话,不想姜家当真了,她那侄子早有未婚妻,哪会再另配她人。 这事儿才算不明不白的完了。 哕鸾宫里,姜雪甄看过了姜柔菀,进遂初堂提笔随意作画,方才画出一只凌空展翅的鹤,遂初堂的门啪的被推开,天子入内,停在熏香旁,观摩着她画出的鹤,凉声道,“姜太妃自在的很,若是先帝还在世,得知姜太妃装病了一年,未食用他赐的丹药,姜太妃还能自在吗?”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呀,要上榜了,所以得压字数,等v后给大家补回来,么么! 第8章第八章 ◎哀家求你◎ 点在鹤眼上的墨笔有些微重,乌墨凝成的鹤瞳竟有种绝望感。 姜雪甄将毛笔搁在云头白铜笔架上,想把那张画纸收掉扔了。 天子走到书桌前,近她身侧伸胳膊越过那细肩将画纸按住了,她撤了手,身后是天子挺拔开阔的胸膛,她无处可躲。 天子拿起笔架上的毛笔,给画纸上的鹤添了个金笼,笑看着它在笼里绝望。 “姜太妃现在该求朕了。” 天子自后俯视姜雪甄的侧容,睫在一点点的颤,面色过于雪白而透出一股无力,她翕动着唇,“贤太妃来哕鸾宫做客,哀家当时与她在一处,没想到二妹妹会在这时上吊,宫女及时救了她,她并没有受伤。” 若没有贤太妃在场,姜柔菀上吊的事全然可以隐瞒下来,姜柔菀是故意挑这天上吊的。 天子道,“姜太妃不要打岔,朕现在说的是姜太妃欺君罔上,姜太妃不打算为自己求情?” 姜雪甄僵立着,“哀家自入宫以来一直循规蹈矩……” 天子的左手捏着一颗丹药呈到她跟前,“知道在哪儿找到的么?” 先帝赐给姜雪甄的丹药最开始都被她磨碎了藏在承乾宫里的盆栽绿植下,可那些丹药有毒,日子久了,绿植总会死,它们死的太频繁,容易引人怀疑,之后再得了丹药,都会被如秀带出承乾宫,以防万一,都是连瓶埋在御花园假山附近的土里,那种地方空旷且没花植,没什么人打理,也不会被人察觉,一直到蕊儿偷吃了丹药,那里才暴露在人前。 姜雪甄久久缄默着。 天子提高声音,“姜太妃哑巴了?” “哀家不知道这丹药的来历,”她的嗓音有气无力,似乎已疲于应对。 天子却还是不放过她,“既然姜太妃不知道,想必你跟前伺候的宫女应是知道的。” 他忽往外 唤人,“来人!” 遂初堂的门还开着,堂内被一道花梨木地落地罩隔成了外间和里间,当中装上隔扇门,外间此刻无人,只有门外候着奴才们,姜雪甄喜静,平素若呆在遂初堂,便不喜人来打搅,遂初堂内也不常有伺候的人。 曹安在外一听天子叫人,叮嘱那几个奴才看好门,挥着拂尘入内,可到了堂里又不见天子,遂大着胆子往落地罩近了几步,那用木棂条嵌造成的圆洞可见里间情形,天子与姜太妃靠得极近,姜太妃似被胁迫住了,慌忙抬起头,素来在人前疏离淡漠的性子也像是急了,“陛下难道想屈打成招?” 曹安不敢再往前凑,也不敢出声,只瞧着天子头垂下来,离姜太妃更近了些,姜太妃那纤如柳叶的眉轻皱,显然是强忍着对天子抵触没有别过去脸。 曹安当即朝外退,退远了,瞧不见里边儿情形,才敢说话,“……陛下叫奴才?” 天子死盯着姜雪甄再度抬回头,扬声冲外面道,“姜二姑娘上吊,哕鸾宫里的宫人照顾不周,把她们都换走,待朕来给姜太妃宫里挑几个会照顾人的。” 他笑看着姜雪甄,姜雪甄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他却像发善心般,“姜太妃那个贴身宫女和乳母就别换走了,到底是跟着姜太妃一起进宫的。” 曹安应一声是,一刻也不敢停的退出遂初堂,出来后在额头擦一把汗,果然天子对姜太妃不同。 姜太妃昔日选秀时,被先帝一眼相中,之后荣宠加身,全在那张后宫中无人可比的脸,就连徐贯英那条阉狗都想趁着殉葬把姜太妃替换走,好强占姜太妃,阉狗如此,天子又岂会对这样的朱颜玉色不动心? 现在想想,天子隔三岔五来哕鸾宫,打的也是看望姜柔菀的名义,外人都以为天子对姜家那位二姑娘很上心,时时来哕鸾宫探望,其实天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的是姜太妃。 当今天子和先帝爷都不是善类,天子喜怒无常的很,落到他手里,姜太妃那柔弱的身子,不定没几日就香消玉殒了。 这些也不是他这个做奴才能想的,奴才就要做好奴才该做的事。 曹安连忙照着天子的话去把哕鸾宫内除如秀、张嬷嬷外的其他宫人悉数带走。 遂初堂内,姜雪甄竭力让自己冷静,道,“陛下想做的已经做到了,哀家有些累……” “朕还没看到姜太妃求朕,”天子不依不饶道。 “哀家求你。” 她如他所愿,声音很低,低到有了气音,全是疲倦不堪,仿佛他再有什么过分要求,就能将她压垮。 天子没因这句话感到任何喜悦,讥笑道,“这就是姜太妃求人的态度?还是姜太妃觉得,只要你开口了,朕就会像条狗似的冲你摇尾巴?” 夜风将仁寿宫内的戏声送入房,姜雪甄想到了星阑,没有了姜明的人看管,他们在老宅里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那是在夏夜,星阑等张嬷嬷和如秀歇下了,带着姜雪甄偷跑出老宅,夜里的应天府和姜雪甄想的不一样,街头挂了一路灯笼,有许多行人在路上行走,街边小摊连着小摊,他们走走停停,一路上星阑牵着姜雪甄的手不敢松开。 姜雪甄不常出来,对外面的世界很新奇,她看着街边小摊,街边行人驻足看她,还有买了她目光停顿的东西想借着赠送东西认识她的。 都被星阑赶走了,她听见星阑在她身边吓她,“外面都是坏人,不要理他们。” 姜雪甄说好,星阑握紧了绵软的手,在小摊上买了帷帽给她戴好,才挑着眉道,“你一定没听过戏,我带你去听戏。” 他们穿过了人群,来到秦淮河畔,远处戏楼灯火通明,站在河边听不到唱戏的,河面可以租借到画舫,星阑租了条画舫,可姜雪甄没坐过船,她怕水,不敢上船。 星阑多给了银子让船娘下船,船舱内仅留了一盏小灯照明,他将姜雪甄抱上了船,小船顺着水流飘动,她在他怀里发颤,他把她抱紧了,“我抱着你,你别怕。” 少年的身体还不及以后健硕,却能将她稳稳抱住。 等姜雪甄适应了,想从他怀里下来,他却搂住她的腰肢,小声说,“我还没抱够。” 河面上的风将帷帽一边吹开 ,姜雪甄低垂着头,咬紧樱色唇瓣,垂在腰下的发被他环在臂弯里。 星阑怔怔凝视着她,半晌伸手进帷帽,抚她的嘴唇,不让她咬自己。 星阑把她抱进船舱,放她靠到凉席上,揭开了帷帽,她蜷缩着脚,低着头,那盏小灯随着画舫摇晃而摆动,光影映在她面上,显出难以言喻的怯态。 星阑愣神着,“你是不是怕我把你骗出来,不让你回去了?” 姜雪甄点头,“老宅里还有张嬷嬷和如秀。” 星阑撇撇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啊?” 他钻出了船舱,他划着船桨将画舫慢慢往戏楼方向划,戏楼里吴侬软语的唱腔缭缭不断的传进船舱。 这是姜雪甄第一次听戏,她听不懂唱的什么,只是觉得那戏腔太好听,以至于她听的入神。 第9章 她轻轻颔首。 星阑道,“我娘也是应天府人,以前很喜欢听戏……” 姜雪甄知道他母亲死了,看他神色落寞,不自禁伸手搭到他肩头,却被他一把抓住,他坐到凉席上,把她轻扣到身后的舱壁上,少年气的俊脸上是坏笑,“阿雪,你这样很容易被坏人拐走的。” 姜雪甄侧一点脸,眼尾在看他,又掩下,“你不是坏人。” 随后她的下巴被星阑托起来,星阑凑近了吻她,吻的极重,她倒回了凉席,主腰落了,她恹恹的推他,推了几下,心口有一点疼,她呼不上气,眼泪掉出来,星阑捧住她的脸,慌乱道,“你别哭、你别哭,我错了,你打我解解气。” 窗户被关住,姜雪甄顿了顿,人有些麻木。 天子的指节在书桌上一下一下的扣着,“朕没什么耐心,姜太妃聪明的话,早点拿出求人的诚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221:19:55~2023-02-2323:4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萬物皆花泥、湖湖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萬物皆花泥5瓶;一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第九章 ◎请陛下自重◎ 室内安寂,烛泪顺着灯台滴落,慢慢凝结在桌上。 天子快等的不耐烦了,刚要再开口。 姜雪甄微微侧身,手支着桌子,仰起头,她的脸白如皎月,眼瞳内沉寂凝黑,宛若引颈待戮的鹤,“陛下想要什么?” 天子与她对视,他应当不顾她的脸面,现在就逼迫着她主动委身给自己,他想要的是报复,只要报复过后了,他就能丢之弃之。 但现在分毫没感觉到得逞后的得意,他甚至更加烦躁,这样不对。 天子骤然笑起,“朕得好好想想要什么,姜太妃到时候可别给不起。” 他拂袖离开。 遂初堂的大门合上,姜雪甄腿软的跌坐进玫瑰圆椅,她出了一身汗,呆呆看着那张画纸,她和被锁进笼子里的鹤没有区别,天子想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外边儿敲门声起,“娘娘,奴婢能进来吗?” 姜雪甄飞速将画纸拿到灯上,看着它一点点烧没了,心有恍惚,只听着如秀重复敲门声,才似大梦初醒般让人进来。 如秀推门进房,匆忙入了内,“娘娘,咱们宫里的宫人都被陛下换下了……” 姜雪甄道,“我知道。” 如秀欲言又止。 姜雪甄从椅子上起身,“晚了,该睡觉了。” “哕鸾宫到底还是您的居处,陛下若真心有二姑娘,为什么不能把她纳进宫,反倒把二姑娘留在哕鸾宫,还这般大动作换掉宫人,他们那些人都说是陛下心疼二姑娘,怕底下人照顾不周,可奴婢分明觉得陛下是对您图谋不轨!”如秀一口气把话全说出来。 姜雪甄忽正色交代她,“如秀,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要在人前说,陛下反复无常,我保不住你。” 如秀回想着天子那不怒自威的样子,不觉心里生寒,若是在以前,她甚至还与他追着打闹过,那时在老宅里,她和张嬷嬷都只当他是个穷小子,说句不中听的,哪里配得上姜雪甄这样的世家千金,总不能让姜雪甄跟着他在外面吃苦,就是姜雪甄同意,她和张嬷嬷也不会同意。 谁也不知道他隐瞒了常山王的身份,若他坦诚些,他和姜雪甄也不可能生生错过了。 现下两人成了叔嫂,天子成日里来哕鸾宫故意找人不自在,小肚鸡肠的很。 听说近来大臣都在催着天子立后,也许等皇后人选定了,姜雪甄才能过清闲日子。 -- 翌日天不亮,天子挑的宫人被送来哕鸾宫,天子还遣来一名掌事宫女如意及一名近身伺候姜雪甄的宫女如棠,据说是天子亲自取得名儿,从的如字,不知道的还当这名儿是姜雪甄自己取得。 那两 人入哕鸾宫后,底下宫人的差使都交由如意来管,张嬷嬷没了活,只能歇着,而一直近身侍奉姜雪甄的如秀有了如棠替她分忧,更感觉是天子的一双眼睛盯在姜雪甄左右,整个哕鸾宫看起来井然有条,可实际气氛沉寂。 也只有住在西次间的姜柔菀最高兴,她上吊后天子来看望过她,只可惜当时她在昏迷,而且据说天子还为了她指责姜雪甄,嫌弃哕鸾宫的下人照顾不好她,特地挑人过来伺候,天子这般用心,足见她在天子心中是独一份的。 姜雪甄多数时候不愿再出来走动,也只有贤太妃宫里来请她,她才去。 这日贤太妃邀她去仁寿宫的畅音阁内听戏,她进了畅音阁才知贤太妃只请了她一人,别的太妃都没来,随她来的如秀、如棠候在阁门外,贤太妃和她互相搀扶着上了畅音阁二楼,两人坐下,戏台上戏开场。 贤太妃推了推小案几上的桃酥,“老吃妹妹送来的点心,也请妹妹尝尝我宫里人的手艺。” 姜雪甄拣一小块桃酥放嘴里细细品着,是正宗京都人的口味,她有些年头没吃过桃酥了,最后吃到这东西是在她十二岁那年的生辰宴,此后去了应天府,再被姜明接回姜家,都没再吃过这样好吃的点心。 姜雪甄是有些怀念的,张嬷嬷曾说过,母亲很喜欢吃这东西,她小的时候也喜欢吃,只是后来吃不到,甚至差点饿死,谁敢想象,她被姜明接回姜家,整整饿了三天三夜,姜明要把她身上的刺拔掉,要让她千依百顺,她在入宫前住在姜家的那段日子现下再回头去看。 当真连人都不如。 “你那妹妹是打算住多久?”贤太妃问她。 姜雪甄抹掉手上的碎屑,“要留段日子。” 贤太妃唉一声,“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看人是准的,你跟你妹妹不是一路人,自她住到你宫里出了多少幺蛾子,你也跟着遭罪,不如送她出宫去。” “贤姐姐说的是,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姜雪甄苦笑道。 贤太妃一听便明白了,与她交了个底,“我那弟媳前儿来宫里看我,与我说了点子前朝的事,现下朝臣催着陛下立后,内阁拟了各家千金的名单呈给陛下,都被陛下压下来了,但内阁每日都有要求立后的折子递上去,犹以黄纪催的最急,人选里也是想让陛下立太后的侄女那位周二姑娘为后。” “若陛下顶不住压力,真立了周家那姑娘,你这二妹妹可就成了笑话,毕竟是还没出嫁的姑娘,除非陛下纳她进宫,要不然以后也没人家敢娶了。” 姜雪甄耷拉着眼,“那也是她自己选的路,怪不得旁人。” 贤太妃拍了拍她的手背,“就是苦了你,那些宫人跟了你那么长时间,陛下说换就换了,到底没顾忌你。” “我是先帝的妃子,无权无势的,能在宫里安身已是万幸,”姜雪甄道。 她说的可怜,贤太妃想着她也可怜,入宫才一年先帝就去世了,又是个病美人,自己勉强周全自己,又被个异母妹妹给拖累,这妹妹若入不了宫回家就成,可她在宫里得罪了太后,太后若计较,往后姜雪甄在宫里日子也不好过。 “我虽叫你一声妹妹,可你我的岁数都快差一辈,我心底也是拿你当小辈待的,我这一生也没个孩子,见着你倒亲切,宫里有我在一日,我便周全你一日。” 贤太妃比先帝大上两岁,若姜雪甄的母亲还在世,大约就和她差不多大,姜雪甄感受到她的善意,不由红了眼眶,扭过头擦了擦眼尾,再转头和她柔笑,“那我得寸进尺些,今晚想与姐姐促膝长谈。” 贤太妃连笑着说好,“就是多留几日也无妨。” 姜雪甄便就在仁寿宫留宿了。 -- 天子自下朝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养心殿内半天,书案上的奏折高高一沓子,天子不用看,至少近半是在劝他立后。 天子手按着鬓角,长眉紧锁,半晌让人叫张泉来。 张泉跪地等他发话。 天子拧皱着眉抬起头,“叫几人秘密去查黄纪,十日内,朕要看到黄纪这些年犯下多少罪证。” 张泉应是,很快退出殿。 天子眉头一松,懒得看奏折,心思一动,起身走出养心殿 。 曹安搁他后边儿问,“陛下现下是回乾清宫歇息,还是……” 天子睨他一眼,他当即知道天子想去哪儿,一时踌躇道,“姜、姜太妃今儿晚被贤太妃留宿了……” 天子脚步一定,脸沉下来,这是在躲他?她真以为贤太妃能护住她?她总不能在贤太妃宫里躲一辈子! 曹安脑门上都被天子的表情唬出汗,生怕他因为姜雪甄迁怒自己,所幸他没动气,转步回了乾清宫。 却说姜雪甄自那日去仁寿宫听戏后,在贤太妃宫里留宿了四日,两人相处甚好,贤太妃待她也比从前更亲厚,若不是哕鸾宫那头来了人,说姜柔菀晚间就寝时,不慎踩空了架子床下的木阶,头给磕到了。 贤太妃便不好再留姜雪甄。 姜雪甄出仁寿宫便没了笑意,回哕鸾宫后就有掌事宫女如意与她说明姜柔菀的伤势,暗示她该去看看。 姜雪甄便去了西次间,进门就见天子四平八稳的坐在紫檀木圆桌前,桌上摆了酒菜,天子面前放着一只酒杯,是空的。 “给朕倒酒。” 西次间并不大,姜柔菀与他们只隔了一道隔扇罩,姜雪甄甚至清楚看到姜柔菀躺在床上。 天子偏头死死瞪着她,眼中尽是凶狠,“朕让你给朕倒酒,你聋了?” 姜雪甄觉出他神色不对,想朝后退。 天子猛地伸手过来,钳住她的手腕将人一把拉到桌前,她差点没站稳脚,勉力镇定道,“这是在西次间,二妹妹还在房里,请陛下自重。” 她想掰开自己的手腕,但是他抓的太紧了,她根本从他手里脱不开。 天子手掌张开,连同她这只手腕一起握住,冷眼看她面上焦急,随后用空的左手倒酒,倒了满满一杯。 姜雪甄就看他将这杯酒送到她嘴边,“喝下去。” 姜雪甄瞬时别开脸。 天子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捏住她的脸,迫她将那杯酒喝下去,随后摸她那张被酒气晕染出胭脂红的脸颊,要笑不笑道,“朕想到朕要什么了,只要姜太妃把衣服脱了,给朕跳一段舞,朕或许会勉为其难的不追究姜太妃欺君之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323:45:35~2023-02-2500:3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猴子我是猴子10瓶;七斛星5瓶;我是你的小可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第十章 ◎谁背叛过朕,朕不会放过谁◎ 那杯酒灌完,姜雪甄顿感天旋地转,因她身弱,素日不敢碰酒,入宫侍寝那晚,先帝为助兴,让她就着酒服下丹药,因此病发,人也去了半条命,如今天子逼她喝酒,和先帝没有不同,都只将她当作可以所以亵弄的玩物。 姜雪甄努力让自己站稳,想从他手里避开,只开口,“哀家……” “闭嘴!” 天子一声呵斥,他最恨哀家,最恨的就是她背叛了他,还妄想借着哀家两个字让他记着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身份。 他厌恶透了她这副虚伪清高的姿态,哀家又如何,今日他就撕掉这层身份。 第10章 天子一臂勾住那细若柳枝的腰肢,抄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处,轻松抱起人,也只有抱着她才能掂量出,她比以前在老宅时轻了,宫里贵妃过的还不如外面丫头。 都是她自找的! 天子把她抱上了一旁的罗汉床,她半张着眼,天子支着枕头,探手解在她颈间的盘扣,像剥壳般一点点把那件极老气的弹墨碎花比甲拨开,她用手抵住他胸口,吐息微弱。 天子将那只白如嫩笋的手按到枕头上,捏住她的下颌,让她的脑袋略微有悬空,满头的乌发垂散在枕头上,她蹙着黛眉,因这动作朝后仰,露出雪白纤细的长颈,天子定定的看着那截颈,喉结上下滑,忽伸一指在那颈上摩挲,她颤起来,拼尽全力去挣扎,可那点力道天子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以后伺候朕,别再让朕看到你身上穿着太妃的衣裳。” 他抚到后颈,托起人,不顾她挣动,将那件比甲丢到了地上,再一松手,她跌回去,脸落到枕头下,头发顺着床沿掉下,她的脸隐在发里,颊边因为醉酒染了红晕,胜似娇羞。 天子抹掉她脸上的头发,看她张着红艳欲滴的唇在呼吸,眼中失了神,显然是不胜酒力,天子哂笑着,一低头将人吻住,狎戏般的撩开嘴唇,一番挑弄,只闻着她身上那浅淡香气,竟生出不知足了,想更近一步,手上才拨走那碍事的鸦青色深衣,她的主腰现出。 天子眯眼瞧着上面绣的那朵大而清雅的莲花,记起从前她也爱穿带有绣荷的主腰,只是当时小荷才露尖尖角,如今一朵盛开的莲花也遮不住鼓鼓囊囊。 天子近她咫尺,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腰带,再一扯。 姜雪甄红着眼抖出声,“李、李铎……” 天子顿住,顷刻抬手将她的脸掰正,寒声问道,“你叫朕什么?” 姜雪甄不愿看他这张脸,闭眼时眼泪沿着眼尾末尽发里,再睁眼仍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示弱,“你是李铎,你不是常山王。” 少年星阑曾给她说过一个故事,那时他们一起坐在屋顶上,星阑枕着她的膝盖,仰望漫天星空,星阑手指着北面一颗发着红光的星告诉她,那就是心宿星,而在远处还有颗在移动的发着红光的星,那就是荧惑。 星阑问她有没有听过荧惑守心,她没有听过,她对这些东西一概不知,星阑并没在意她知不知道这些,只是自顾给她说了个故事,故事里,小孩的父亲因为荧惑守心被冤死,小孩的母亲病体沉疴,郁郁而终,只剩下那个孩子一辈子陷在仇恨里。 当时的姜雪甄只当是个故事,只是后来入了宫,在宫里听人说起过章怀太子往事,先太子妃亦是应天府出身的大族贵女,在后来被抄家灭族,世间有那么多巧合,姜雪甄从来不愿将这些巧合加到星阑身上。 只是事与愿违。 星阑成了天子。 天子笑了一声,手覆入主腰,在游曳中享受着她的温软战栗,最后握在她的脖颈上,“朕怕的很。” 他眼中有杀意。 姜雪甄气息奄奄道,“你不怕。” 天子让她翻了个身,抚着她的背,弯身到她脸侧亲吻,“这么大的秘密你最好守住了,若是守不住,谁知道朕杀谁,就是你的好姐姐贤太妃也一样。” “……你敢!”姜雪甄推不动身后的男人,被他托起脸,他一口一口的咬她,她没了力,近乎要晕厥。 “你看朕敢不敢,是朕坐在龙椅上,天下是朕的天下,谁背叛过朕,朕不会饶过谁,”这句话天子是一字一句说给她听的。 隔扇罩另一侧忽有动静,姜雪甄滞住。 天子拍她的脸,“你把她吵醒了,想让她看到皇帝和太妃在她房里苟合?” 姜雪甄一瞬间流出泪,道,“你杀了我吧。” 天子阴沉着脸,未几道,“让你死有什么乐子,朕可舍不得让你死。” 隔扇罩内又有声响,似是姜柔菀在叫人。 姜雪甄面色发白,人已失了倔性,天子这才慢吞吞搂着她的腰坐起来,将人带进西次间左侧的隔间内。 约小半柱香,天子懒洋洋的下了榻,讥讽着榻上软倒的人,“装贞洁烈女就该装的像一些,没 准朕还有兴致,像你这样半推半就的女人,朕只嫌倒胃口,连碰都懒得碰。” 天子说完,再看她,她仍是闭着眼,毫无生气的一动不动。 天子冷哼一声,从隔间旁的夹道离开了。 待回乾清宫,张泉过来与天子交了近几天查到的黄纪贪污罪证,天子连夜发下圣旨,革了黄纪的职,将其打入大牢,押后再审。 没一会,隔间门开了点,如棠和如意走进来,两人屏息来到榻前,只瞧姜雪甄抱住自己,那乌发勉强裹住周身,却依然可见身前斑驳。 两人心知肚明,如意道,“奴婢们服侍娘娘更衣吧。” 榻上人有一阵没声,像睡着了,只过片刻,她缓慢起身,如棠和如意忙上前搀她下来,小心侍奉她穿衣。 如意往榻上一扫,天子没有临幸姜太妃,倒更像折辱,只怕这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怪癖。 两人送姜雪甄回颐和轩,如秀眼见她回来,焦急的心情才缓解,慌忙要跟她进房,才想埋怨两句,就听姜雪甄嗓音含倦道,“我想沐浴,让他们送水进来。” 如秀便欲吩咐下人。 “不用你伺候,你下去休息吧,”姜雪甄道。 如秀直觉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遂只得退出房门,不久热水送进房,姜雪甄进了浴盆后沉入水中,她现在是困兽,身边在意的任何人都可能会成为她的软肋,也许,张嬷嬷和如秀不该留在宫里了。 颐和轩外,如棠和如意守在门口,姜柔菀从西次间出来,四下环顾,才走到她们跟前问道,“方才是不是太妃是跟谁来过我房里?” 如棠陪着笑,“您是梦着了?太妃早歇下了,没去西次间。” 姜柔菀有点不信,先前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分明听见说话声,声音听的不真切,但却像是陛下和姜雪甄,只是她起来出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她怎么也得亲眼看到姜雪甄睡了,才信她们这套说辞。 姜柔菀高声朝里道,“太妃娘娘睡了吗?” 片时,房中女人低哑着声,“进来说事。” 如意和如棠只得放姜柔菀入房,姜柔菀走到床边,只看着姜雪甄掀开一半帷帐,满脸惺忪的靠着枕头,即使是入寝歇了妆,不施粉黛也美的移不开眼,姜柔菀一看便知她确实是在屋里睡觉,方才大概真是她梦魇住了。 “什么事?”姜雪甄像被打扰到歇息,音调都带着平日难见的不耐烦。 姜柔菀思前想后,忙找借口道,“听宫里人说,入秋后,陛下会举办秋猎,太妃娘娘会去吗?” “哀家是太妃,那种场合不适合哀家去,”姜雪甄道。 姜柔菀急道,“臣女听说,周婉儿还有很多贵女都会去,若太妃娘娘不去,臣女也没法去了。” 姜雪甄冷道,“你想去,也没人会不让你去,用不着什么事都要拖着哀家。” 姜柔菀看她像动怒了,心下虽不忿,但也没胆子冲她顶嘴,只好告辞退走。 姜雪甄躺回去,抬手摸着自己额头,起热了,若天子真办秋猎,就有她喘息的机会,她晕晕乎乎的思考着,这是绝佳离宫的机会,可是她还没给母亲报完仇,她不能让姜家踩在她母亲的尸骨上逍遥自在一辈子,她只能忍,忍到天子帮她除掉姜家,她才能身无负担的离宫。 -- 后半夜如秀守夜时发现姜雪甄病倒,连忙让人去请了太医,到一早,就都知道姜雪甄病了,她生病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宫里也没什么人在意,也就姜柔菀恨得牙痒痒,早不病,晚不病,这会儿病了。 贤太妃过来看望了她,两人闲聊时,说起前朝,“陛下昨夜连夜办了黄纪,据说有人弹劾黄纪借着户部侍郎的便利,私吞了不少东西。” 姜雪甄发着怔,她知道黄纪,当年是黄纪指认章怀太子对英宗皇帝使了厌胜术,从而导致英宗皇帝废了章怀太子。 昨晚天子说的是真的。 背叛他的人,他会一一报复回去。 贤太妃看她出神,猜她是累了,笑道,“你这身子娇贵,就是要错过秋猎了,陛下今早在朝上说了秋猎的事,定在小汤山,那儿温泉养 人,陛下发了旨意,太后和咱们都跟着去,可惜你病了。” 姜雪甄也做出失落来,“倒是我没福,贤姐姐替我多泡几回温泉。” 贤太妃被她说笑,又与她扯些闲话,才回了仁寿宫。 -- 姜雪甄原本只当能借病避过这场秋猎,可天子没想留她在宫里,出发前一日,曹安来了哕鸾宫替天子传话,“陛下说,合宫都走了,留姜二姑娘和姜太妃在宫里也寂寞,姜太妃身体未好,未防舟车颠簸,准姜二姑娘、姜太妃与陛下同乘龙辇。” 作者有话说 龙辇皇帝出行的马车 第11章第十一章 ◎脾气见长,皇帝都敢打,朕给你脸了?◎ 天子这般通情达理,姜雪甄连推拒的理由都说不出,人前要做全套,出发那日,姜雪甄只能跟着欢欢喜喜的姜柔菀一起坐上了龙辇。 周太后与周婉儿上了其后龙凤纹凤舆,周婉儿极为艳羡的看她们上龙辇,放下车帘,与周太后抱怨,“姑母,姜柔菀真上了陛下的龙辇!” 周太后压着额角,“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未嫁女子不知羞耻的上了皇帝龙辇,可见皇帝心底对她也没几分看重,没必要在意。” “可陛下都把黄大人打入大牢,现在朝里都没人敢再出头了,”黄纪在内阁里是说得上话的大臣,朝臣都是有眼力见的人,谁也不敢再催着天子立后,尤其早先一直让天子立她为后的那几个大臣,都因着黄纪下狱息声了。 “……姑母虽这么说,可保不准陛下就想立姜柔菀为后,龙辇都愿意让她坐了。” 周太后听她哭哭啼啼,一阵烦躁,“那是皇帝体恤姜太妃生病,免她路上奔波,才让她们姊妹坐龙辇。” “姑母说的是,可就怕陛下拿这个当幌子,从紫禁城到小汤山有两日路程,这路上他们都独处,什么情深意重都处出来了,”周婉儿不安道。 周太后听她这话又一阵疑窦暗生,“说起来,姜家二姑娘远不及姜太妃貌美,姜太妃也在龙辇上,若哀家是皇帝,有这么个美人在,可未必会注意那姑娘。” “可陛下是君子,”周婉儿早听人说过,天子虽去了几次哕鸾宫看姜柔菀,却极为守礼,若与姜太妃问话,都要用屏风阻隔,天子这般避嫌,断无可能不顾纲常伦理。 “你见识少了,就怕陛下这君子是装给人看的,其实背地想要她们姐妹共侍一夫。” 周太后也没空再瞧她脸上的震惊,只掀了帘子招来富贵儿,“哀家刚刚看姜太妃身旁没人跟着,她毕竟生着病,离不得人,哀家不放心,你替哀家过去瞧一眼,若真没人,哀家带的人多,挑两个会照顾人的宫女送过去。” 富贵儿忙道是,小跑着去追前边儿的龙辇。 姜雪甄上去龙辇后就被安顿在后置的小间内,张嬷嬷和如秀被留在了宫里,她和姜柔菀出了哕鸾宫就被请上了龙辇,原本只当要和天子三人对坐,没料到龙辇竟似间住房,金丝楠木做成的隔板,将整个龙辇隔成两处空间,且有矮榻躺椅等供人歇息的物具,小间内让给了她和姜柔菀,另一大间就是供天子落脚了。 片刻上来如意和如棠,小心的把姜雪甄托抱到昙花矮榻上,再支起纱帐,防她在病里见风。 这时车窗户外传来太监尖细着嗓子说话声,“不知姜太妃跟前有没有人,太后娘娘担心姜太妃的身子,怕没人伺候,让奴才来问问,若缺着人,太后娘娘给您送两人过来。” 姜雪甄低咳了两声,不用她发话,如意挑了帘子冲富贵儿笑道,“劳公公跑这一路,我和如棠伺候着呢,我们娘娘谢太后娘娘费心了。” 富贵儿往里边打过眼,瞧着这小间有隔板挡的严实,还有两个宫女在,便回去跟周太后如实说了,周婉儿在一旁听的定心,她就说天子不是那等猥琐之徒。 周太后也稍安,只叮嘱周婉儿,“皇帝不是好色之徒,他对姜家二姑娘上心,哀家想了想,还是这二姑娘有手段,自打她来宫里,时时引着皇帝去哕鸾宫,虽说登不上台面,但显然皇帝吃这套,等去了小汤山,你也学着些,不说像她那般不顾体面,但与皇帝花前月下,谈诗论调却容易,哀家到时会想办法让你和皇帝说上话。” 周婉儿红着脸把这话记牢了,暗暗想着,这回她怎么也不能让姜柔菀比下去。 龙辇比一般的马车大上许多,是由六匹骏马驾驭,行驶起来速度很快。 如意和如棠安置好姜雪甄,自下了龙辇跟在左右行走。 龙辇内,姜雪甄正病着,站不起来身,那张昙花矮榻只能睡一人,她睡上去后,又是病歪歪的样子,论着身份还是太妃,姜柔菀心内再不情愿也不敢跟她争那张榻,后两日估摸将就着在躺椅上凑合。 姜雪甄在纱帐里低咳了两声,姜柔菀坐到桌几旁,手拿着本书,心思都在天子身上,也不知天子这会儿在做什么。 “给哀家倒杯水,”姜雪甄细声道。 姜柔菀装作没听见。 姜雪甄拂开一点纱帐,艰难支起身子,看着她道,“你连哀家的话都听不见,哀家怎么敢帮你?” 第11章 “没听见怎么知道哀家要你倒水?”姜雪甄蔫声问。 姜柔菀一时竟回不了话,正心烦意乱,手里的水被姜雪甄接过,她只喝了一口手却像没拿稳,被子掉地上砰的一声砸碎,姜柔菀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她凉凉道,“烫了,哀家不喝烫水,再去倒一杯,顺便把地上收拾掉。” 姜柔菀怒气上来,这种情形她也对姜雪甄做过,那时姜雪甄才被父亲接回家,父亲要姜雪甄学规矩,她就是这么教她规矩的。 她从没这般委屈过,若她和姜雪甄还在姜家,此时此刻,她住的是主子上房,姜雪甄睡得是奴才下房,她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她就是打她几个耳光,她都得跪地上说打的好! 为着往后的好日子,她暂且再忍忍,等她做了皇后就将今日所受的苦都讨回来。 姜柔菀重又倒了杯温茶给她,正咬着牙要蹲地上打扫,隔板敲了两声,曹安掐着声儿递话,“两位主子怎么了?” 姜雪甄喝完水躺回纱帐里。 姜柔菀匆匆到隔板前,抽走木栓开一点门,只看曹安面露着笑分外谄媚,她心下来了主意,同曹安悄声道,“太妃娘娘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茶杯,也没个人帮着收拾。” 曹安哪还听不出她的意思,哎呦声,“奴才倒是想进去收拾,就是怕冲撞了太妃娘娘,再者,奴才是陛下的奴才,不好乱走动,且容奴才去请示陛下。” 姜柔菀往隔板外瞧,地儿比小间宽阔的多,天子慵懒的坐在玫瑰椅上,手中还在翻阅奏折,日头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极其俊秀矜贵,姜柔菀不觉羞了脸,天子这样的男人,就算放在权贵子弟里,也是千里挑一的,便是不图后位,嫁给他也是求不来的福分。 曹安悄步到天子身侧把姜柔菀的话原原本本跟天子说了一边,天子将奏折一按,脸微上抬,狭长凤眸阴冷,“太监也算半个男人,如何能近太妃的身?” 曹安连连道着是,再走到隔板前,冲门缝里的姜柔菀小声笑,“您都听见了,奴才也为难。” 姜柔菀脸色很不好,与他敷衍两声,便蹲地上拣碎片,不小心的,还划了几道口子,等收拾干净了,她想休息休息,那边隔板又敲了敲,姜柔菀心口那股气都快爆发出来,但是只能忍了,再开了门,还是曹安,曹安弓着腰笑道,“陛下问您会不会下棋?” 姜柔菀气转成了喜,这绝佳在天子跟前表现的机会,她自不会放过,忙说会。 曹安便招她出了门,两人来到天子座前,姜柔菀屈身向天子行礼,正欲说话,天子手指着棋盘对面的座,“陪朕对一局弈。” 姜柔菀便坐下来,天子落下子后,她也捏着棋子往下落,可天子忽然盯着她的手说,“怎么伤成这样?” 姜柔菀面上羞红,娇声道,“臣女方才打扫时不小心划到了。” 天子甚为体贴的对曹安道,“给她包扎。” 曹安便提了药箱来,对姜柔菀歉意道,“道上不能停下来,这里只有奴才,姜二姑娘莫嫌弃奴才给您包扎。” 姜柔菀也只得忍着嫌弃说不嫌弃,任他给自己包扎,可才涂上药膏,她的眼睛就睁不起来,人也倒棋盘上。 天子施施然起身,慢步到隔板前推门入内,小间里静的大概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他一步步走到榻边,挑开纱帐,就见姜雪甄陷在榻里半张着眼。 姜雪甄没什么力气,往榻里缩了缩身,有些晕的将脸埋在臂弯里。 天子讥诮的笑了一声,掀开她身上的被子,手覆到她肩侧,便觉出她身上热的厉害,他慢条斯理的顺着肩往下落,滑腻香艳,但她在轻轻的抖,他弯腰下来,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细腰,要抱人起来。 是时,姜雪甄突然抬手朝他脸上打去。 天子轻而易举拦下了手,攥入掌中极暧昧的抚摸着,“脾气见长,皇帝都敢打,朕给你脸了?” 姜雪甄抢不回自己的手,人这会儿烧的快要迷糊,再被他拦腰抱到怀里,整个人都伏在他胸前。 天子托起她的脑袋,让她仰起脸,她的呼吸里都是热气,长睫颤不动了,只有琥珀似的瞳孔还能看着他,大抵是在病里,显得极脆弱温驯,天子拧眉笑,“服软了?你跟李熜在床上也是这样 求他临幸的?”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大家久等啦,这章有小红包!! 感谢在2023-02-2600:36:09~2023-02-2723:5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碧玺玉玉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第十二章 ◎从今往后朕才是你要侍奉的君主◎ 他们互相瞪着,过良久,姜雪甄转开眸,把眼闭上,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天子猛地捏起那张凝白病态的脸,“睁眼。” 姜雪甄连睫都不动了,脖子因他动作被迫伸直,细的只要他一直手就能掐断。 “给朕睁眼,”天子拔高了一点声调。 姜雪甄置若罔闻,犹如昏睡。 天子的目光一瞬间阴冷,视线凝在她的嘴唇上,那才沾过水的唇分外润泽,比平素少了些许疏冷,天子不由想起它的触感,即使过去了那么久,他想到时,依然会悸动。 天子骤然一口堵住那唇,唇的主人只一震,便软软的倒进榻,他握紧她的腰,将人拖回怀里,亲吻里的滋味异常销魂蚀骨,以至于他不给她任何乱动的机会,她的眉头皱成结,睫毛不安的扑闪着,扫到他的脸上带起痒,他的气息不稳,舔过那带香味的脸颊,与她一同躺进榻。 矮榻太小了,两人的重量让它颤颤巍巍的摇了摇,天子拉过被盖好自己和姜雪甄,手在被里,片时一件素色宫装并着烟罗紫素面中衣及主腰被丢下了榻,天子自背后搂抱住人,手指游弋,她在阵阵瑟缩,天子笑道,“朕真想让李熜看看,你在我怀里是什么样的,可惜他死了。” 姜雪甄终究吁着气睁起来眼,眼中浸满了雾气,她动弹不得,艰涩的想推开他,可他纹丝不动,甚至抱的她更紧。 “休想借病躲朕,从今往后朕才是你要侍奉的君主,”天子伸指拂去她眼睫上的泪花,碾碎,“朕让你日日伴着朕,你还不跪地叩谢隆恩。” 姜雪甄已没精力再听他说这些伤人的话,任他抱着自己,意识似回到一个秋日里,星阑给她做好了秋千架,陪着她坐在秋千上摇晃,院里的枫树叶染了红一片片掉落,星阑就趁着张嬷嬷和如秀在扫地时,偷偷亲了她,她仍记得少年的眉眼青涩真诚,一字一句的与她承诺着。 “阿雪,我想把你揣在心上,谁也不能越过我欺辱你。” 如今欺辱她的人成了他自己,他早已忘掉这句承诺,以示对姜雪甄毁约的惩罚。 天子去小汤山举办秋猎的消息早已传遍京都,出行时,路道都被清理的畅通无阻,至黄昏停在所四进四出的大宅院前,这是供天子歇脚的住处,顺天府府尹早提前打点好。 所有马车悉数停下,禁军们包围在左右,个个手握刀柄,谨防天子下车时出现行刺意外。 龙辇内,曹安一直不见天子从小间出来,只能候在隔板前,那姜太妃是起不来床的身子,天子进去得有两个时辰了,孤男寡女在里面能做些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正经来说,这么个金玉做的人放在宫里,除非是不动心的和尚,不然正常男人见了都得把持不住。 倒也怪不得天子急色了。 隔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曹安只见天子一脸沉郁的走出来,曹安心里一咯噔,怕不是姜太妃没伺候好他,看这脸色又是一番风雨欲来的架势。 天子踱到棋盘前,见姜柔菀还趴在棋盘上昏睡,道,“去把如意、如棠叫上来。” 曹安连忙照他吩咐叫了两人上龙辇,天子指着姜柔菀道,“送她进小间。” 如意和如棠一左一右将姜柔菀扶起来,匆匆放到小间内的躺椅上,再用毯子盖好,才到昙花小榻前,把纱帐分开,只见姜雪甄合着眸仍在睡,乌鬓香腮凝汗,一身雪肤掩在被中,见之生遐思。 如意探手覆到她额上,热退了,这汗出的好。 她一碰来,姜雪甄就惊醒了,如意替她揩去汗,小心扶人起来,与如棠一起给她穿衣裳,“娘娘到地方了。” 姜雪甄哑着嗓 音嗯了声,等她们服侍自己穿好衣裳,搀着她下榻,她转眼见姜柔菀还睡在躺椅上,对她们道,“叫醒她。” 如棠到躺椅边,弯着腰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姜柔菀醒过来。 姜雪甄冷眼看着姜柔菀睡得死沉,道,“泼醒她。” 如棠接了杯冷茶泼在姜柔菀面上,姜柔菀顷刻醒过来,收不住怒火对着如棠扇了一耳光,“你个贱婢敢往我脸上泼水!” 如棠被打的一踉跄,片刻半张脸肿了起来,汲着泪解释道,“姜二姑娘息怒,不是奴婢有意泼您,实在是叫不醒您。” 姜柔菀打完人才反应过来,她打的不是自己家的丫鬟,是宫女,这宫女还是天子挑进哕鸾宫的,这要是被天子见到,还不知怎么解释,她忽地想起天子之前邀她下棋,她好像也没下成,曹安给她包扎伤口后就没印象了,她再往自己手上瞧,伤口并没被包扎,估摸着是自己做的梦。 姜柔菀暗恨这宫女搅了她的好梦,但也不好在姜雪甄面前表露,只亲热的扶起姜雪甄,求她道,“太妃娘娘,臣女是一时发梦,不小心打了如棠姑娘,她这脸肿的难看,不如让她下去歇着,臣女伺候您是一样的。” 姜雪甄倒没有为难她,点过头,任她和如意扶着自己下龙辇。 天子早已出了龙辇,和周太后被人请进了大宅院。 姜雪甄跟在天子等人后面慢慢也进了大宅院,入内正见前堂立着一人,那人也看见了她,两人一愣,那人先错开眼带着禁军走到天子跟前,躬身抱拳道,“陛下,微臣已带禁军探查过周遭,并无危险。” 天子遂进了明堂,张泉跟在其后。 姜雪甄侧头轻声问如意,“这是哪位大人?” “时禁军总提督张泉张大人,”如意道。 姜雪甄微颔首,在院中丫鬟的指引下朝后院走去,周太后住在东边的院子,她就近住在香梨院,进屋里后,如意叫了两个丫鬟来帮着换床褥,姜雪甄坐到椅子上,懒懒道,“替哀家捏捏肩膀。” 姜柔菀一听便知是对她说的,这是真把她当奴才使了。 姜柔菀只能压着气给她捏肩膀。 姜雪甄靠着椅子,眼神放空,脑海里只记着那个叫张泉的。 星阑虽常在老宅,可有时也会往外面跑,偶尔回来身上的衣裳都破了,夜深时,姜雪甄让他把破掉的衣裳脱下来,她拿着针线替他缝补,他就坐在她身边老老实实的看着她,笑道,“阿雪,你真像个小媳妇,等你答应跟我走,我就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一定没见过江南水景和北地飘雪。” 姜雪甄抬头再看他,他的眼中满是欣喜和热忱。 大抵在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动了跟他走的念头,她会在他的话语里幻想着跟他离开这里,过着快乐富足的日子,要和他生个像他的孩子,然后他们白头偕老,美的像梦。 “我的生辰要到了,阿雪你会送什么礼物给我?” 姜雪甄想送他一件自己亲手做的衣裳,星阑常常黏着她,只有她白日午睡时才不会来她房里,她为了做这件衣裳已经许久没有午睡了,她想看到星阑收到这件衣裳时高兴的样子,所以没跟他透露自己要送的礼物。 星阑生辰的前一日,有事出了一趟老宅,姜雪甄坐在房中,给那件已做好的纻丝织金锦袍绣竹纹,她想象着再过一日这件衣裳就要穿到星阑身上是什么样,不自觉连嘴角都露出笑。 张泉就是这时过来的,他们主仆都有爱翻人窗户的毛病,姜雪甄最初见着张泉时,一眼就觉察出,他和星阑认识。 果然张泉开口道,“小的是姑娘口中,星阑少爷的下人,姑娘对我家主子并无真心,又何必一直耗着他?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姑娘再耗下去,只会害了少爷,恳请姑娘放我家少爷走。” 那一刻,姜雪甄抱着手里的衣裳,不知该说什么。 张泉道,“小的打听过姑娘的来历,你应该很恨你的父亲,你不会跟星阑少爷走,你想给你母亲报仇。” 他说的很对,姜雪甄不可能跟星阑走,这样不可能的事情她却产生了奢望,甚至为了奢望想过抛却一切,张泉说的对,她还要给母亲报仇,她走不了,她注定和星阑归于陌路。 “我会让他走。” 张泉摇头,“少爷不是轻易听话的人,姑娘让他走,他不会走。” 姜雪甄说不明白他的意思。 张泉告诉她,“少爷心实,需要姑娘伤他一次,只要姑娘能办到,小的可想办法替姑娘送信到你父亲手上,姑娘就能重回姜家,报仇指日可待。” 他说完就走了。 姜雪甄在桌前呆呆坐了许久,再回神,她将手中的衣袍拿剪刀绞碎,星阑生辰那天没有收到她送的礼物,却得到了姜雪甄的应允,她答应跟他走,只要他去把孟复临杀了。 姜雪甄如张泉的愿支走了星阑,张泉也如她的愿送信给了姜明,姜家来人将她接了回去。 姜柔菀捏肩捏的手酸,再看她出神,心中更是恨,但面上笑道,“太妃娘娘,听说父亲和母亲都来了,臣女想见见他们。” 姜雪甄像从梦里醒过来,道,“哀家也许久没见他们了,甚是想念,不如叫他们过来,叙叙旧。” 姜柔菀知道她藏着坏,忙道,“没、没有这样的规矩……” 可姜雪甄知会如意出去请人,不多时如意领着孟氏入内,禀报道,“娘娘,姜大人在廊下候着。” 第12章 孟氏心下厌恨她,也只能跪到地上。 姜雪甄又道,“也没有外臣站在廊下的规矩,纵使是哀家的父亲,该跪还得跪,如意你出去盯着父亲跪到地上,别叫人抓住了哀家没规矩的把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723:53:01~2023-03-0100:5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松鼠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第十三章 ◎敢让朕的大臣跪在院子里,是你哪门子的规矩?◎ 如意走到廊外,将姜雪甄的话原原本本传达给姜明。 姜雪甄现下已是太妃,确实像姜雪甄说的那般,照规矩他得跪,可就算跪,他也不能就在廊下院子里跪,让这些宫女太监见了,传出去他这个兵部侍郎的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本官想进去给太妃娘娘请安。” “姜大人还是先跪地的好,老祖宗的规矩不可废,您跪好了,娘娘也不会落人话柄,奴婢才能代为通传,”如意道。 这话压下来,姜明再没话辩驳,只得撩下摆跪到地上,阴起脸想着当初姜雪甄尚在姜家有多乖巧听话,现今做了太妃,便把他这个父亲不放在眼里,廊下就让他下跪,近两年没见,这女儿翅膀都长硬了,待会儿进去,他想让她扶姜柔菀坐上后位,还有些口舌要废,不过终归都是姜家人,她不帮他还能帮谁。 如意进房中与姜雪甄说了姜明想入内请安,姜雪甄倒没为难他,只道,“挂帘子,让他进来。” 分毫没有叫跪在地上的孟氏起身的意思。 “太妃娘娘……母亲她膝盖不好,”姜柔菀眼瞅着那珠帘挂好,试着劝道。 姜雪甄浅淡一声,“二妹妹心疼你母亲,不如你替她跪了。” 姜柔菀胸中郁气,正想跪下去。 姜雪甄却冲孟氏轻一抬脚,“起来吧,退到帘子外。” 孟氏差点咬碎一口牙,这逗弄畜生的样子是做给她看的,姜明接她回姜家后,规矩是孟氏请了两个嬷嬷教的,那两个嬷嬷都得了孟氏的指点,说是教规矩,其实是将姜雪甄当做猫儿、狗儿来调||教,有一回孟氏过来她房中,她就跪在她跟前,孟氏也像这般抬抬脚,她低眉顺眼的站了起来,丝毫看不出愤恨模样。 孟氏只当是嬷嬷教的好,她被驯化的服帖,原来她一直记在心底,到现在来还报给她。 孟氏低着头退到珠帘外,正和进来的姜明对上眼,昔日姜明尚未娶她,只是将她当作外室养在在外头,那会儿姜明搂着她说,姜雪甄的母亲嘉宁县主不过是他往上爬的垫脚石,有一日他在朝中站稳,不需要嘉宁县主了,自然会让嘉宁县主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再迎娶她过门。 孟氏最了解姜明,姜明此人颇有些读书人的倨傲,人前是副极儒雅清和的性子,但到了人后却又是另一张嘴脸,他平生最忌讳被人说是靠着自己的发妻才取得今日一番成就,连带着对发妻生的姜雪甄也极为轻视不喜。 姜明确实如他承诺的那般迎娶孟氏过门,可他们成婚后,姜明纳了不少妾室,若嘉宁县主还在,姜明可不敢纳妾,孟氏出身太低,给不了姜明任何助力,唯独抓住了姜明喜欢女人娇柔可怜的秉性。 孟氏看了眼姜明,把委屈全数展露在脸上,姜明匆匆跪在珠帘前,回头道,“面见太妃娘娘还不下跪,成何体统?” 孟氏顿时乍舌,随即收了委屈神色,憋着一肚子火继续跪下来。 姜雪甄饶有兴致的听姜明在帘外呵斥孟氏,再吩咐姜柔菀,“出去端壶热茶进来。” 姜柔菀心有不甘也只能乖乖出去端了茶水来房里。 帘外姜明夫妇一时惊住,这是宫女干的活,姜雪甄怎得差使起姜柔菀了? 但姜明也只是片刻惊愣,旋即恭敬道,“微臣请太妃娘娘安,不知太妃娘娘身体可安和?” 姜雪甄抿一口茶,困意上来,“姜大人请过安了,若没事就退下吧,哀家乏了。” “太妃娘娘与菀 儿是嫡亲的姊妹,菀儿现今在宫里开罪了太后,也只有太妃娘娘能顾全她,若太妃娘娘能助菀儿登上后位,以后在后宫你们也有个照应,微臣这个做父亲的也心安,”姜明忙道。 姜雪甄轻轻道,“姜大人说的是,哀家会照做。” 竟然是一口就答应了!不过想想也对,一个太妃哪能和太后抗衡,天子现下对姜柔菀甚为在意,若姜柔菀成了皇后,至少能保她在后宫无恙。 他入内阁也指日可待了。 姜明过来的目的已达成,便带着孟氏告辞。 姜雪甄让姜柔菀出去送送他们。 三人出来后,孟氏询问姜柔菀,“你怎的做那种粗活,可是太妃让你做的?” 姜柔菀愤懑道,“不是,女儿不慎打了她的宫女,那宫女是陛下送来的,女儿担心陛下知晓,才替了宫女侍奉她。” 姜明连到了几声蠢,“陛下还没娶你入宫,你就先动手打人了,这若是被陛下知晓,不是坏了大事!” 孟氏却不以为意,“陛下出行,准菀儿坐龙辇,朝里朝外都看的清楚,陛下心目中合适的皇后人选就是菀儿,可见菀儿在他心中有多重要,又岂会因菀儿打了一个宫女就坏了事?老爷多虑了。” 姜明神色稍霁。 可姜柔菀结结巴巴,“陛下的心思很难猜,对女儿也是忽冷忽热,并不十分热络,女儿也不知陛下待女儿是什么想法……” 姜明转瞬变了脸,四下看过确定无人,才道,“那你就想一切办法抓住陛下的心!” 姜柔菀点点头。 姜明瞧着她这张脸,终究不及姜雪甄容色皎皎,但凡她的相貌再出挑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麻烦,他这时就有些后悔先将姜雪甄送进宫了,才进去一年先帝就死了,根本没派上用场。 姜明狠狠叹气,朝她挥袖,“回去好生服侍太妃,别惹的她不快。” 姜柔菀连连跺脚,气的一扭头回去了。 -- 姜雪甄白日里出了一身汗,用过晚膳后进了盥室沐浴,这里的盥室要比宫里小的多,沐浴用的是浴桶,姜雪甄趴在浴桶上,满头的发扑撒在雪白的细背上,肤如凝脂,腰身不盈一握,窈窈窕窕的没进水中,更引人遐思。 如意给她擦好背就退出了盥室,她枕着胳膊泡着热水昏昏欲睡,迷蒙间似听见有人落水声,须臾她被人掐着腰抱住,他搭着那因热气熏蒸而渗出粉的削肩,喉间发出一声极漫长低哑的嗯声。 “让朕的大臣跪在院子里,是哪门子的规矩?不解释清楚,今儿晚朕罚你仅着主腰跪着服侍朕。” 第14章第十四章 ◎若朕是李熜,你还会嫌朕烦?◎ 天子微一托起那柔软的身子,姜雪甄便自后仰倒入他的怀中,盥室内水汽弥漫,姜雪甄皱着眉,脸上显出烦腻的神情,成功惹恼了天子。 天子打湿的衣裳贴在身上,两人近乎贴靠在一起,宛若最亲密的爱人,天子张开手掌托着她的下巴强行将那张欺霜赛雪的脸转向自己,让她定在自己和浴桶壁之间,目光定在水下浮波,瞳色幽暗,“若朕是李熜,你还会嫌朕烦?” 挨着她的人像火炉,仿佛随时会炸出火星,姜雪甄的病才见好,虚弱的很,掀起眸见他目光如狼,又垂下眼,抬手遮挡自己,遮不了多少,像只被打理干净,随时可能被豺狼拆吃入腹的羔羊,她的手没挡多久就被天子握住按在浴桶上,天子没使多少力气,她这样绵弱的病躯,根本抗衡不了一个成年男子。 天子居高临下的欣赏着这灼人眼的美色,一遍遍的巡视着,腹中躁意升腾。 “有些疼,”极轻的声音自姜雪甄唇瓣中发出。 天子一愣,随即意识到她是在说自己的手捏疼了她,天子挑起眉,将她的手松开,可另一只手掌还捏着她的下颚,她的手腕果然露出一圈红印,这娇养出来的细嫩肌肤,不过手劲大一点,便像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责罚。 天子的手指抚在那因水雾沾惹显得益发红润的下唇上,摩挲着、狎戏着,看她蹙眉,再看她反抗不得,然后噙住那唇,啃噬品尝,慢慢沉溺。 “……二妹、妹会进来,”姜雪甄在他 口中艰难道。 天子喉中发出不知满足的轻哼声,抱着她起身,走出了盥室,天子放她躺在床内,当着她的面脱衣服,姜雪甄侧着身子揪紧锦衾,脸色有些白,眼也不看天子,天子将湿衣裳并着靴子踢到床下,跨过长腿上来,伸手扯锦衾,她拽着不动,天子一手扣住她的肩,将锦衾扯起,人靠着枕头,指头绕着她的头发,轻佻的看着她道,“你既成了妇人,就别在朕面前装什么娇羞少女,拿出你伺候李熜的本事来。” “我没什么本事,”姜雪甄道。 天子冷笑,一低头进了衾被里。 床畔抬起一条雪玉似的胳膊,发着颤将帷帐放下。 恰时里屋门开了,姜柔菀抱着衣裳入内,脸上还是气不过,凭什么洗澡还要她送衣服,真把自己当成什么贵人不成? 她把衣裳放好,悄悄在屋里打量,这间房比她住的大多了,就连床都是枸木雕花架床,那帷帐用的也是薄绸水红金丝,风一吹,轻轻浮动,整间房不像一个太妃的住处,更似未出阁女子的闺房,哪像她住的那件抱厦,屋子小不说,陈设也老旧,她们换过来住才对,姜雪甄一个太妃凭什么住这样的地方,不知道的还当她不愿做这个太妃呢。 那床上忽掉下来一缕乌发,姜柔菀瞪着那头发,感觉有点不对劲,姜雪甄洗完澡就睡了本来没有不妥的,但是地上落了许多水迹。 姜柔菀悄步踱到床边,小声问,“太妃娘娘睡了吗?” 没人回她。 姜柔菀大着胆子拨一角帷帐,里边儿立时有姜雪甄细哑的嗓音,“你扰了哀家的清梦。” 姜柔菀连忙放下帷帐,“臣女看地上有水,以为太妃娘娘房中遭贼了,才上前查看……” 帐内静了一会儿。 姜柔菀道,“臣女有话要说。” “明日再说。” 姜雪甄似困极了,说话声低不可闻,不知是不是姜柔菀的错觉,竟听出一点颤音。 明日就到了小汤山,到时秋猎在即,各家贵女相聚,她总不能还像个丫鬟似的跟随姜雪甄左右吧。 姜柔菀急道,“太妃娘娘,到了小汤山,臣女便不能再随身侍奉您了……” 帐内没声。 姜柔菀只能往下说,“臣女失手打了如棠姑娘,是臣女的不是,原本臣女该好生替如棠姑娘随您左右,可去小汤山的贵女众多,周婉儿也在其中,臣女若一直陪在您左右,不抓紧时机,要如何能得圣心?” 她说话间,帐中姜雪甄发出极短促的吸气。 这下姜雪甄生起疑心,“太妃娘娘可是身子又不好了?” “哀家没事,你出去,”里面人开始赶人。 姜雪甄犹疑不定,“臣女说的……” “哀家知道了,到了小汤山不用你整日跟在哀家身边,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里边儿姜雪甄极快道,颇有些呼不上气。 姜柔菀道了句谢,视线凝在帷帐上,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形,但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想,她在宫里住了些日子,也听宫人说起过,有些寂寞的妃子得不到皇帝的宠幸,便会和太监、内廷侍卫私通。 姜柔菀进宫那一年十分得宠,陡然先帝不在了,没准她寂寞难耐,趁着在宫外,找了奸夫也不一定。 若她抓奸在床,还用得着看姜雪甄的脸色吗?以后姜雪甄对她不就只能唯命是从了! “哀家要歇了,你没别的事不要打扰哀家,”帐中姜雪甄依然维持着冷静道。 姜柔菀探一只手到帐子上,想要拂开,这时如意小跑着进来,焦急道,“太妃娘娘!陛下住的翠竹馆进了刺客!” 姜柔菀倏地一震,慌忙问,“陛下受伤了没有?” 如意欲言又止。 姜柔菀只当是天子受了重伤,哪还管什么抓奸,慌里慌张拉着她往外跑。 屋门一关,帷帐挑起,天子懒散的下了床,再回头,只瞧姜雪甄眼睫上挂着泪,嘴唇被她自己咬出伤,萎靡不振的缩在被里,他舔了舔唇轻笑,“虽然朕和李熜是仇敌,又被皇室除名,但真论起来你也算朕半个长辈,长辈哺喂小辈本就是应该的,你忸怩什 第14章 第16章第十六章 ◎陛、陛下,太妃娘娘吐血了……◎ 天子嘴角笑凝住,凉道,“姜明连朕的密令都敢告诉你?” 姜雪甄望过他,眼垂回去,檀口轻启,“他夫人说的。” 天子发出哼笑声,“他夫人能跟你说,自然也能跟其他人说,朕让他秘密出行,他倒是将朕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姜雪甄抿唇不语,想拨走天子握在她腰上的手,下了桌子,懒得再跟他周旋,姜明敢违逆天子的命令,不用她再想法子扳倒他,天子就会出手,等此间事了,她不可能再忍受天子的折磨,她总会离宫。 天子抱她上桌子,她没有穿鞋,下来便只能沾染灰尘,可一只雪足刚要点到地上就被天子握在手心里,天子极轻浮的笑着,“哪儿去?朕准你走了么?” 姜雪甄拨不走腰间的手,也挣不出自己的脚,与他僵持不了多久,她最终败下阵,“我不知你要做什么,我困了。” “朕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你跟朕透了气,便以为朕会处罚姜明,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朕不是滥杀无辜的暴君,不管姜明做了什么错事,只要此次他能完成朕交给他的任务,朕便不会追究这点小错,”天子慢条斯理的抱她坐回桌子,松开细腰,双手撑在两侧,紧盯着她,“黄纪犯事被朕下了大狱,正好内阁有空缺,他若是对朕忠心耿耿,甘做朕的心腹,朕就让他进内阁也无不可。” “不可!” 姜雪甄猛然出声,面上显出紧张,下一瞬天子露出得逞之后的笑容,“你说不可就不可,朕这个天子干脆让你当算了。” 姜雪甄张着眸错愕,旋即无话可说。 天子点点她那张粉秀细薄的唇,“不求求朕?” 姜雪甄的脸微微偏向一旁,嗓声又轻又低,“你是皇帝,他对你阳奉阴违,今日随意散播你的话,你不罚他,往后朝中不会有人信服……” 后边的话没在嗓子里,天子掐住她的脸阴狠道,“朕做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姜雪甄张了张口,掩下睫,隐了眼中渗出的水波。 “留不留姜明,看你怎么服侍朕,”天子又是一副好脸色,手指挑开她的衣襟,嫌弃起来,“朕说过,服侍朕的时候,不要穿太妃的衣服,你莫不是忘了朕的话?” 姜雪甄身上那件青灰织锦寝衣被一点点褪去,天子定定看着她的主腰,伸手绕到她腰后拉掉系着的红绳,主腰落下,瞬时靡红雪肌乍现,天子喉中轻咽,眼尾翘起,慢慢伸手到她鬓侧,簪着发的玉簪落到地上,啪的摔断,满头墨发松散,身子和脸在发里半遮半掩,只有一张唇脱了那层粉,惨白的颤栗着。 天子低头过来,衔住那唇,像饿极了的狼,又像逗弄将死鼠类的猫,手紧揽在她腰上,亲够了才得空道,“朕给你备了衣裳,朕帮你穿?” 像是回应他,姜雪甄脱劲的趴倒在他怀抱中,他根本不用等她回答,衣裳就在旁边的杌子上,如意早早送了进来。 天子拿起衣裳给她穿,是一件贴身深衣,下摆很长,完全能包笼住腿,领扣要扣到脖子上面,看起来极正常极正经的衣裳,可腰侧往上有一排盘扣,这是宫中喂养皇子、公主的乳母才会穿的衣服,那排盘扣是方便给皇子、公主喂食。 姜雪甄眼里抑制不住滚出泪,天子给她穿完了衣裳,放开人。 天子就坐在桌前,看着她咧笑,“朕饿了,该用膳了。” 姜雪甄抬起手先将脸上的泪抹掉,大约灯火太暗了,映的那脸庞发青,手指落到腰边的盘扣上,在不断发抖。 天子有足够的耐心,等着盘中餐自己送上门。 那手指最终没解下盘扣,姜雪甄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对着他砸去。 天子脸色一变,侧头避开了这一砸,茶杯砰的一声在地上摔粉碎,看的出她是使了全身力气,天子站起身,黑着脸冲她怒道,“你清高傲气,你怎么不随李熜去死,李熜知道你在宫外就被朕看过了身子吗?李熜知道你差点就成了朕的女人吗?” 老宅里的日子极安闲清净,但在星阑看却觉得很无聊,姜雪甄早晨起来会看会书,下午时空了在院子里帮着张嬷嬷给花草浇水,再听如秀叽叽喳 喳说着外面的见闻,一下午的时光就过去了,到晚间用过膳,星阑就会偷偷跑出去见张泉等旧部,等回来姜雪甄已歇下了。 有一回,星阑很早就回了老宅,他不喜欢呆在外院,他喜欢黏着姜雪甄,她身上总有股香味,他从来没在别人身上闻见过。 星阑钻进了姜雪甄的闺房,却不见她在房里,外边的天都黑透了,她一个姑娘也不可能出门,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终于叫他发现靠左边有间隐蔽的房门,那房门是虚掩着的,他只不过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里头水雾弥漫,少女刚出了浴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灯火下,她被雾气笼罩,纯澈漂亮的宛若才坠入凡尘的神女。 星阑呆呆的望着她,鼻腔里一热,便流出鼻血来。 姜雪甄手抱着自己,抬脚坐回水中,拿白腻后背对着他,可挡不住楚腰蛴领,她紧咬住唇,眼尾生怯,见他还傻站在门口,才细小声说,“你出去。” 星阑回过神,急忙擦掉鼻血,一闪身跑了。 等姜雪甄穿好衣服再出来看人,他已不再房中,姜雪甄抠了抠自己的指节,来到窗户前,故意将窗户上的木栓塞紧,才吹灭了蜡烛,回床去睡。 可她没睡多久,被窝里就钻进了人,星阑在她耳边生气道,“你干嘛把木栓塞上?我都进不来了。” 她不理他。 星阑伸手摸她的脸,才发觉很烫,以为她起热了,慌张就要起来去给她请大夫,却被姜雪甄拉住手,她的手不烫,她可能是在害羞。 黑暗里,星阑反握住那只细软的手,小心把她抱住,下巴抵在她脸侧,她身上的香在鼻息间浮现,星阑整个人都绷直了,他抱紧姜雪甄,有点痛苦道,“阿雪,我好难受,你救救我。” 姜雪甄在他怀里轻颤,最终没有将他推开。 只是方才星阑翘窗户的时候惊动了张嬷嬷,张嬷嬷突然来敲门,吓得星阑躲进了她洗澡的隔间,等张嬷嬷走了,他再出来,两人陷入尬尴。 外面雨大了,风也呼呼的吹。 “朕最恨的便是当初信了你的鬼话!你以为朕留着你是怜惜你?朕让你活下来,是要让你承受欺骗朕的代价!” 天子解掉外穿的玄黄纁裳,一件一件的将上衫除去,露出肌肉虬结的上半身,上面有四道疤痕,其中一道疤离心脏处只有一指距离,可见受伤时有多凶险。 天子道,“你盼着朕死在顺天府,你好没有后顾之忧的进宫,你得了李熜的宠爱又如何,他是个短命鬼!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当年你怎么对朕,如今朕只是轻轻回报了一下,你就受不了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姜雪甄的眼泪涌了出来,她竭力让自己冷静,却实在冷静不了,青白着面点了点头,点完头喉咙里突生一股腥甜,她咬紧牙关说不出一句话,人在桌子坐不住,只能靠着手肘撑住自己。 太子看她整个人都在打颤,半天不说一句话,心中怒火暴涌,“朕才有点好心情就被你全扫兴完了,还不快服侍朕穿衣。” 姜雪甄没法再动,她眼睛在一阵阵发黑,随时会晕。 天子看她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已是怒不可遏,猛抓住她的手,她一脱力倒在桌上,茶壶茶杯全掉地上摔稀碎,天子一愣,直觉掌中那只手冰冷,眼看她脸上都是泪,脸白如箔纸,瞬间僵震,随后做不在意的松手,自顾穿衣,再慢道,“朕给你穿的衣裳,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脱下来,敢脱下来,朕回宫就杀了你那两个奴才。” 话落不再看她,打开里屋门欲出去,恰见如意立在门口,欠着身道,“陛下,曹公公让奴婢进来传话,太后娘娘请您去她院里一趟。” “何事?”天子问道。 如意回,“太后娘娘今晚在院里办宴,因着太妃娘娘在病里,便没请这院子的人,可后来孟夫人和姜二姑娘却过去参宴了,没成想,姜二姑娘与周二姑娘在宴上生了口角,等宴散了,两人也不知怎得一起去了碧荷塘,姜二姑娘……把周二姑娘推下了水,叫人给看见了,太后娘娘说这事儿得您过去。” 天子的眉头皱成结,倒没说出口烦躁,出了里屋门便要去隔壁院子。 如意等他跨过门槛才敢朝屋里看,只见姜雪甄侧卧在桌上,长发尽数散落在桌下,脸朝上,嘴角在流 血,那唇被染的艳红,反衬的脸毫无血色,如意霎时捂住嘴,转头冲快要出去的天子抖着声道,“陛、陛下,太妃娘娘吐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400:43:45~2023-03-0423:1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姍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第十七章 ◎醉酒◎ 天子转头,果见姜雪甄在吐血,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滴,脸白的瘆人,天子整个人都滞住,接着脚下不听使唤的往回走,快的像跑。 天子走到桌前,见她眼睛闭着,仿佛没了声息,胸腔里的心在不安,他探一指到细颈上,察觉脉搏跳动的极为缓慢,就像随时会停。 分明他心里有恨,可见到她濒死,竟也难以自控的慌了神。 天子连忙把她抱下桌,放回床,“去叫太医!” 如意从这声里听出焦急,天子对姜太妃几番羞辱亵玩,她都以为天子对姜雪甄的态度鄙薄轻视,甚至可以说,只是当成了一个玩物,但现在看来,天子明显心中在意姜雪甄,那……那位姜二姑娘只是个幌子吗? 这个猜测一出,所有事情都有迹可循了,姜二姑娘想入宫,恐怕是白日做梦。 如意压下心中窃喜,匆忙跑去请太医。 等她将太医请来,屋内已不见天子,倒是有如棠守在床边,两人对视一眼,留一人在屋里,另一人前去天子住的桃坞通禀。 未及一炷香,行宫里就传遍了姜太妃深夜在睡梦中吐血,正上夜,姜雪甄的院里来了天子和几个太妃,天子在人前颇重礼数,仍是叫人在屋里架了屏风,他候在屏风外,贤太妃在内的几位太妃在屏风里。 周太后赶到时,就见天子侧身立在窗前,神情肃冷,周太后走进来,先绕过屏风,几位太妃朝她行过礼,只见着一个太医在给姜雪甄诊脉。 姜雪甄昏迷在床,面色确实不好,周太后暗自揣度,早不吐血晚不吐血,偏偏这个时候吐血,她原本是想叫皇帝过去她院子,发落了姜柔菀,这下倒好,被她这病截胡了,只怕是故意装病保姜柔菀。 周太后眼底淬了毒,这果然是个祸害,以后有合适的时机,绝不能留她在世上。 “太医,姜太妃身体如何?” 那太医把好脉朝周太后拱了拱手,“回太后娘娘,姜太妃的身体向来不好,不易动肝火,这回是情绪过激才刺激的吐血,以后得静养,万不能过喜过悲。” 他顿了顿又说,“姜太妃这是虚症,小汤山的温泉十分养人,若多泡些时日,也能将养回来。” 他回过话,又绕出屏风同天子说了一遍便下去开药。 周太后随后过来,手捂着胸口像松了口气,“好在姜太妃没出事,若不然哀家这心里都难受,她素来身子比不得旁人,这回难得出来,又遭这么大罪。” 天子在眉心按了按,对周太后笑道,“朕的不是,早知姜太妃这般体弱,便不该让她随行。” “皇帝不也是体恤太妃,能过来小汤山哪有人不乐意,姜太妃也是长生病的身子,就算不跟着来,在宫里也会生病,太医也说了,这里有温泉,最适合她养身,”周太后随口安慰了天子两句。 贤太妃这时插话道,“陛下、太后娘娘,姜太妃这院子离温泉有些远。” 汤泉行宫里,只属桃坞和太后的院子靠近温泉,毕竟要紧着这两位主子,温泉分为东池、南池、北池和西池,其实若不讲究避嫌,姜雪甄住的离天子近些的院子就行了,只是天子格外重视这些礼规,贤太妃也是冒着会让天子不快的风险才说出此话。 天子表情沉重,过半晌道,“既如此,便让姜太妃迁居醉景轩吧。” 醉景轩在桃坞的西面,靠近西池,算是离桃坞偏近的院子了,但寻常时候天子即使泡温泉也不会往西面去,西池的温泉小,桃坞临近的东池却是大温泉。 周太后暗暗觉得贤太妃多事,姜雪甄若搬去了醉景轩,势必姜柔菀母女也跟着过去住, 这不是方便了姜柔菀接近天子? “皇帝,姜太妃此时病倒,哀家本不应该再说别的,可姜家那二姑娘把婉儿推下水,这事儿总得有个说法,”周太后道。 天子一时沉默,只随意一瞥,只见周太后跟前的富贵儿带着姜柔菀母女候在院里,姜柔菀想上前解释,可被两个宫女按住了,她含着泪娇滴滴道,“陛下,臣女冤枉,臣女并没有推周二姑娘,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水的。” 她还指望着天子能像上回她打如棠那般,轻飘飘的饶过她。 周太后道,“有人亲眼见到她推了婉儿,皇帝难道还要偏袒她不成?” 天子皱眉,“皇嫂也觉得朕是昏君?” 周太后一讪,刺客骂天子是昏君,天子甚至推迟了选秀,可见天子因此耿耿于怀,天子虽在人前温文尔雅,但周太后有也没蠢到要触怒他,他终归是天子,岂能与他作对。 周太后笑了笑,“皇帝这说的哪儿的话,就凭皇帝废了殉葬,天下人都颂扬皇帝贤明仁义,皇帝是极圣明的君王。” 天子面上带笑,像被这两句好话哄得开心,道,“不管事情原委,小侄女确实落水了,姜二姑娘难辞其咎,自今日起便在这院子思过吧。” 意思很明了,就是姜雪甄搬去醉景轩住,姜柔菀和孟氏两人留在这院子里,还得思过,以后都不能随意出这个院子。 这下可如了周太后的意,姜柔菀被禁这院里还能翻什么风浪,等回头周婉儿把天子的心掰过来,后位唾手可得,至于姜柔菀,估摸着出了小汤山天子连她叫什么都记不清了。 姜柔菀慌忙跪到地上给天子磕头,“陛下,太妃娘娘生病,臣女想侍奉在她左右,可否让臣女随太妃娘娘前往醉景轩再行思过,太后娘娘说是臣女推周二姑娘落水,臣女不敢辩驳,只求陛下看在太妃病卧在床的份上……” 第15章 天子说罢,便离开了。 周太后也甚为满意这样的结果,和贤太妃说了两句闲话,便也出了院子。 姜柔菀在地上瘫坐片刻,便被请回房中。 屋里只剩了几位太妃,太妃们也纷纷告辞,这时如棠和如意端了药进来喂姜雪甄,贤太妃临出去前往那床头看了一眼,只瞧着姜雪甄被托起身,依稀见她身上穿的不是寻常寝衣,而是一件深衣,那深衣样式她见过,是宫里喂孩子的乳母嬷嬷才会穿的衣裳,姜雪甄一个年轻太妃,怎会穿这种衣服? 贤太妃微凝神,转步出了门。 -- 那晚后,姜雪甄便迁进了醉景轩修养,行宫里热闹,只有她这一处清净,天子没再来找过她的麻烦,她托病不爱出来走动,也只贤太妃来过两回,贤太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待她好,夜间留宿过一回,之后怕打搅她养病,也只白日来过。 天子来行宫是为秋猎,筹备了有三五日才组织起来,这一日清早,天子便率众臣入附近山林寻猎,女眷们则都聚在周太后院里。 姜雪甄早起才喝过药,如意进屋来,“太妃娘娘,姜二姑娘跟前的采杏说是替姜二姑娘来问您安,要奴婢打发她出去吗?” 姜雪甄默了默,道,“让她进来。” 如意迟疑道,“陛下让姜二姑娘思过,您何必再见人,省得陛下知晓了,您又担责。” 姜雪甄那纤长的睫毛微动,“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如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是承了姜雪甄的情,但她终究是天子派来的,即使她不说,还有别人会说,醉景轩内的宫女都是天子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姜雪甄见过什么人,都会传到天子的耳朵里。 姜雪甄轻挥手。 如意只得出去。 片时,采杏入房内,扑腾一声跪地,“求太妃娘娘救救二姑娘,二姑娘说,只有太妃娘娘能救她。” 姜雪甄轻轻笑了笑,“哀家能怎么救她?” 采杏没有说怎么救,只是抖抖嗖嗖的回话,“这几日二姑娘没法出院子,但也知道那周二姑娘时常有机会出现在陛下面前,听人说,还与陛下做过诗,陛下甚至夸她不栉进士1。” 姜雪甄从座上起来,慢悠悠的往内室走,“若是为这,哀家救不了她,只能她自己救自己。” 采杏记下话,匆忙回了院子将姜雪甄说的话传达给姜柔菀,姜柔菀不解其意,但孟氏却感叹道,“她真是说对了,到现在这个地步,就别想着别人能帮到了,陛下之前待你多好,可见心里是有你的,眼下被那周婉儿迷了眼,你断不能坐以待毙,到这地步,就得放下女儿家的矜持。” 她拉过姜柔菀的手,“我能嫁给你父亲,那也是我千方百计得来的,你想嫁给陛下,你也得放下礼义廉耻,今儿陛下出猎,兴许到很晚才回得来,桃坞眼下没多少人看守,你想进去绝非难事,只要今晚你能跟陛下成就好事,便再无人敢跟你抢后位了。” 姜柔菀红着脸记住她的话,趁着当晚天子在宝香殿宴请众臣,偷偷潜入桃坞。 -- 住进醉景轩后,姜雪甄睡前都会去西池泡一泡温泉,今晚也不例外,她下了温泉后,如意退到外面守着,如棠则伺候她洗浴。 温泉暖热,泡久了睡意容易上来,姜雪甄背靠着池壁昏昏欲睡,迷蒙中,一只粗粝手掌自后绕前沉入水中,姜雪甄细眉微蹙,抬一点颈想起身,被身后人按住了肩膀,他随性的坐在地上,靠近才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姜雪甄将脸别到另一边,不欲与他说话。 可他无耻的很,拂开她的头发,探另一只手包笼住她。 “朕喝了几杯鹿血酒,你帮朕解解酒。” 作者有话说 1不栉进士旧指有文采的女人,出处唐·刘讷言《谐喙录·不栉进士》——关图有妹能文,每语人曰“有一进士,所恨不栉耳。” 第18章第十八章 ◎你敢嫌弃朕,朕是不是待你太好了!◎ 天子像只狗皮膏药贴着她,探头想吻她,结果她侧头避人,还是被他吻到了下颚,随后便是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 姜雪甄紧咬唇,差点被带上岸,她挣脱不掉,被他托着腰出水,她整个人趴倒在池壁上,脖子脱力的被他掌在手心,他一遍遍的吻她脸,越吻越凶狠,最后在她快窒息时又把她放回了水中,她蔫着头吁气。 耳边就听见水花声,天子下水了,他伸着手臂把她揽到身前,激起一阵战栗,天子挑起她的脸,目光黑沉幽深,他喃喃道,“你得帮朕。” 蓄势待发的凶厉着,他张手环抱住姜雪甄,姜雪甄全身僵直,抬手推他,连推好几下,天子的头颅靠在她颈侧,一改平素在她跟前高高在上、轻贱鄙夷的姿态,她听他哑着声道,“阿雪,我难受。” 他身上的酒气萦绕在周遭,姜雪甄想忽略都难,他醉了,醉酒后的天子变回以前那个粘人单纯的少年,姜雪甄推人的手顿住,只是这片刻间,天子握住那只柔软的手沉入水底。 姜雪甄微微合眸,眼泪沿着眼角往下落,再没有挣动。 温泉氤氲出的雾气越来越浓,室内瞧不清任何人影,只依稀有男子低沉的闷哼声,约莫有半个时辰,天子慢悠悠上岸,捡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穿,直穿上赤黄金线衮龙袍,天子才一脸餍足的回头望向水池。 姜雪甄耷拉着眸靠在水池角落里,玉色肩头落了错杂印痕,湿□□浮在水中,大概是在温泉里泡久了,那面颊上竟也敷上了一层粉,粉肌香韵,像是水中睡莲幻化出的美人,一眨眼可能就会变回花的形状。 天子蹲在池畔静静的注视着她,她向来很安静,需要细心的人从她眼角眉梢认认真真观察,才能查探出一丝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天子看的差不多了,扬唇笑,“朕对你的手很满意。” 姜雪甄的眉心起了一点皱。 天子捕捉到这点表情,又笑道,“朕对你的兴致仅到手,朕不会让你有朕子嗣的机会,你没有资格为朕诞下龙裔。” 在天子说完这句话后,姜雪甄眉心那点皱微不可见没了,天子倏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拖近,双目森寒,“合宫上下,只有朕一个男人,你若耐不住寂寞,再敢背着朕和野男人搅合在一起,朕就当着你的面剁了他!” 姜雪甄面上显出厌倦之色,想扭头,他不让,“朕早看透了你,李熜大你十几岁你都愿意……” 他忽然止住话。 姜雪甄觉得累,乏力的沉默着。 天子看她无精打采,人也恹了,一下松开手起身,快步走出去,冷声冲门边的如意道,“待会儿叫太医去给她看看。” 如意以为姜雪甄又被他气吐血,等他一走,慌忙进去,只见姜雪甄从水里起来,面容倦涩,美目微垂,湿透的长发遮不住一身雪白香润带着点点斑迹的皮肉,她生了张冰清玉洁的脸,就连性子也冷清清的,素日里也喜欢独处,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呆在宫里,宫里多的是尔虞我诈,早前听说她差点就跟着先帝殉葬了,这中间少不得有太后出力,所幸被天子拦下来,可又成了天子的禁脔。 如意近前扶她上岸,与如棠两人小心给她包好毯子,搀着人坐到矮凳上。 “打盆水给哀家,”姜雪甄道。 如棠捧着盆想在水池里捞些温泉水上来。 “哀家要清水。” 如棠愣了愣,瞅着她道,“太妃娘娘,这里只有温泉是热的……” 姜雪甄便说,“出去打凉水。” 已经入秋了,夜里这么凉,她身子才见好,其实不好碰冷水。 如棠想劝,却遭如意一记眼神,只得出去取水。 如意拿来衣裳,姜雪甄斜看过一眼,是乳母穿的深衣,自那天天子给她穿了深衣后,她的寝衣都换成了这种深衣,她任如意将深衣套到自己身上,如意观摩着她的神情,斟酌话道,“太妃娘娘,陛下临走前特意叮嘱奴婢,待会儿叫太医来给您瞧瞧。” 姜雪甄像没听见这话,问她,“你跟他说了么?” 如意意识到姜雪甄问的是,她有没有将她见姜柔菀丫鬟的事告诉了天子。 如意轻摇一下头。 姜雪甄向她扯起嘴角,“谢谢你。” 之后如棠捧着一盆水回来,她将自己手放进水中,反复清洗,洗的手指泛红才罢休 。 如意和如棠相互看了一眼,默默为她更衣。 主仆三人回了醉景轩,如意请了太医来给姜雪甄看脉,所幸她身体无碍,待她睡下,过来人要她们去给天子回话。 两人才出醉景轩没多久就在附近遇到天子,如意原想交代如棠都来不及,天子问什么,她没说话,如棠却如实禀报。 “她敢洗手,”天子几乎是磨着牙说出这句话,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旋身折返,进了醉景轩。 姜雪甄都已经躺下了,朦朦胧胧快入梦,屋门骤然打开再猛地关上,她一睁眼就见天子如一尊煞神般杵在床前,姜雪甄揪紧被衾往床里缩,可天子先一步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近,凤目微眯,“你敢嫌弃朕,朕是不是待你太好了!” 姜雪甄噏动两下唇,终究跟他无话可说。 天子额角的青筋迭起,立时踢掉靴子入被。 床帐浮动,过许久天子再下来又是一番惬意舒坦,就连走出这间房,嘴角都是翘着的。 如意和如棠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揭开一角床帐,即见姜雪甄缩在褥子里,眼尾有泪痕,一只手落在外面,秀白手指通红,手腕也印出五个指印,一看就是天子做下的恶。 如意手忙脚乱的将她扶出被褥,知会如棠赶紧帮忙更衣和换掉褥絮,再给她重新打了水洗漱。 这才让她好生睡下。 两人再出来,如棠唏嘘道,“陛下暴戾无常,这么柔弱的姜太妃都不放过,也不知道这么作贱下去,姜太妃能活多久。” 如意想了想还是噎住话,自顾回房。 -- 天子乘兴而归,从桃坞后门进,就见张泉候在屋角,天子召他到跟前,“怎么了?” 张泉近他一步远,便又嗅到那股似药非药似花非花的清香,天子这是又跟女人在一起了吧,张泉隐下心底猜疑,冲他抱拳行礼,悄声道,“陛下,微臣遵照您的吩咐,您离开前将‘他’放进您的寝室,假装您在,果然有人潜入……” 天子嗯一声,“抓住人了吗?” 张泉迟疑着,“潜入寝室的是姜家二姑娘,还得您过一眼,微臣才敢抓人。” 天子似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去看看。” 及至天子寝室,曹安见来人战战兢兢道,“陛下,他、他们在里头……” 天子一个眼神让他闭上嘴,适时寝室内有男女浪声传出,四下静的出奇,曹安满头大汗,这可是皇帝睡觉的地方,这两个人真是不知死活,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再抬头瞧天子,生怕他降罪到自己头上,可却见天子面上显出古怪神色。 “你下去,”天子道。 曹安急忙飞快离开。 天子撩起唇冲张泉笑,“等那女人走了,把‘他’带到茶厅来见朕。” 他自在的进了茶厅,不消等多久,张泉便提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来,直接将人扔地上,那男人和天子生的有五分像,却不如天子形貌俊逸秀雅,倒有种无能懦弱之感,更像个没用的酒囊饭袋。 天子叫他,“十四皇叔,好本事。” 这男人便是被他顶替的常山王李景崇。 “……皇、皇侄,她自己送上门儿的,我没把持住,”李景崇吓得直哆嗦。 天子斟一杯茶递给他,他不敢接,天子便将茶水泼他脸上,他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天子难得有点好性,笑道,“既然这样,以后她再送上门,朕准你继续招待她。” —— 这天夜里,姜柔菀悄悄回去,不过两日,天子以要办宫宴为由,准她出来参宴,为着这事周太后去找了天子,可天子给的说辞只是准她参加宫宴,之后该思过还得思过,周太后便也没辙。 到宫宴那日,姜柔菀先去了醉景轩,她到时,姜雪甄还在梳洗,太妃们不能打扮的太花哨,姜雪甄衣着老气,梳妆也往简单来,可也压不住这张清幽绝艳的容貌。 姜柔菀先行了礼,“臣女这几日没来看望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似乎憔悴了不少。” 姜雪甄眼斜过她,“哀家很好,倒是你看着憔悴 第16章 姜柔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自禁想到那晚,便生了炫耀的心思,“许是陛下瞧臣女憔悴,才放臣女出来参宴。” 姜雪甄手里拿着梳子,梳两下头发,让如意和如棠出去,房中仅剩他们两人了,姜雪甄在镜子里见她用手按腰,问道,“你腰怎么了?” 姜柔菀直说腰酸。 姜雪甄说,“你坐吧。” 姜柔菀坐进围椅,自后朝姜雪甄娇笑,“那日多谢太妃娘娘提点臣女。” 姜雪甄没声。 姜柔菀不介意她的冷漠,想着以后的好日子,她已经用不着再看她的脸色了,便也毫不隐瞒抚着自己的肚子道,“臣女已是陛下的人,没准这腹中生有龙胎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600:09:39~2023-03-0623:4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第十九章 ◎我想出家,求陛下恩准◎ 姜雪甄望着镜子里姜柔菀得意的表情,有须臾愣怔,但也只这须臾,转瞬便不再有任何情绪,她的头发还没梳好,原本可以执梳自行梳发,可拿梳子的手怎么也提不上劲,甚至梳子也被她放回镜台。 “恭喜二妹妹,得偿所愿。” 姜柔菀暗自思索,她莫非还想让她服侍她梳妆不成? 姜柔菀自持着已被天子宠幸,这等奴婢才做的伺候人的活计她半点都不想碰,况且这么早来,也不是给姜雪甄做奴婢的,天子设宫宴,届时所有贵女都会参宴,各家贵女云集,她必要在其中最为瞩目,才能独得天子偏爱。 姜雪甄从座上起来,轻着步子往门边走,身姿轻盈,缭缭若仙,走动间有一股香似从她袖中盈出,让人迷醉。 姜柔菀眼睛一亮,叫住她,“太妃娘娘身上熏得什么香?” 姜雪甄朝外唤人,转身道,“哀家不曾熏过香。” 姜柔菀心中腹议,她从应天府老宅回姜家后,身上的香和如今一样,早前也没多注意,现下看无非是她在顺天府得的或者嘉宁县主留给她的熏香法子,这么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偷学了去。 姜柔菀看她坐回镜台,那两个宫女都进屋里来继续给她梳妆。 自如棠挨了姜柔菀一巴掌,姜柔菀没被天子责罚后,姜柔菀再没把这两个天子送来的人放在眼里,毕竟往后她是要做皇后的人,这两个奴婢以后都只能服侍太妃,论起来,姜雪甄还是沾了她的光,天子才送人来。 “太妃娘娘身上的香气不俗,臣女闻着喜欢,太妃娘娘若能赐给臣女一些,臣女必会去京中寺庙给太妃娘娘供奉延生禄位,为娘娘祈福。” 姜雪甄抿笑未答,给她簪发的如棠忍着心里不快多嘴了一句,“姜二姑娘,不是太妃娘娘不给你,太妃娘娘身子弱,经年药补,久而久之,身上也带了香,姜二姑娘若想要这香,只怕得像太妃娘娘一样日日喝药。” 姜柔菀只差翻白眼,她没病吃什么药,是药三分毒,人都说姜雪甄是病美人,隔三岔五的生病,没准哪天就病死了,她好好的身子也没道理为了香气这么折腾,更何况她现在就想要这香。 “不是什么难事,那药算是补药,二妹妹用它泡个药浴,暂时应也能染上香气,”姜雪甄替她想了个主意。 姜柔菀当即表露感激之色,姜雪甄便叫如棠带着她去药浴。 醉景轩的盥室不大,宫女们抬来热水倒满浴盆,如棠往盆里倒药,陪着笑与姜柔菀道,“姜二姑娘,这虽是补药,也不宜泡太久。” 离开宴也没多少时间了,姜柔菀不耐烦道,“我知道了,你赶紧出去。” 如棠恭敬的躬身,退出盥室,等回到自己住的耳房,她自袖中取出一只小瓶,准备藏到床底下,如意这时进来,一眼见她在藏东西,连忙从她手里抢过小瓶,“这是什么?” 如棠嗫喏着还不出话。 如意凑近了嗅,确定这是容易致人身上发痒,起红诊的蓖麻 粉,如意不由叹气,“你怎么这般冲动?” 她们终归是奴婢,做奴婢的,就是被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她知道如棠心底有气,可姜柔菀的身份在那儿,又是姜雪甄的妹妹,前些日子才提醒如棠小心姜柔菀,今日如棠就敢给姜柔菀下药,这要是被查出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如棠跟她笑,“如意姐姐别担心,我已经跟她提醒过了,不能泡太久,如果到时候她身上长东西了,那也是她泡太久之故,怪不得别人。” 如意再劝也于事无补,只是若姜柔菀出事,姜雪甄必定得背黑锅了,这姊妹俩怕是要因这事结仇。 -- 姜柔菀泡了足足半个时辰,再出来神清气爽,细嗅自身,确实闻到了和姜雪甄一样的香气,且这香气比姜雪甄身上的更浓些,估摸着只要她有机会离天子近一点,便能让天子嗅到。 姜柔菀心满意足的出了盥室,如棠过来给她重新装扮,许是姜雪甄交代过,在如棠的一双巧手下,她的脖子都显长不少,脸也更加娇俏明媚,姜柔菀看着镜中的自己,颇为自得。 可那镜子里,姜雪甄立在木架边拂水洗手,只单单一个背影,便让人无法挪眼。 姜柔菀死瞪着她,得亏父亲先把她送进宫,要不然哪有她争后位的机会。 -- 宫宴设在碧荷塘畔的归雁楼,姜雪甄入座后,姜柔菀同孟氏被安排坐在靠门的位置,这一看就是周太后有意为之,离御座那般远,姜柔菀想接近天子都没法。 但姜柔菀是铁了心要让天子眼里有她,天子到来时,场中所有人起身相迎,才跨过门槛,姜柔菀手里的帕子就像长了眼睛似的飘到他脚边,天子低头瞧了眼帕子,跟曹安道,“捡起来。” 曹安忙蹲地上捡起帕子。 天子没碰那帕子,示意曹安把帕子还给姜柔菀,姜柔菀正觉得身上奇痒,又有些失落,却见天子面带笑看着她,姜柔菀立时娇羞不已,接过帕子朝天子弯腰道谢。 天子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分明是姜雪甄的香气,只是现下这气味过于刺鼻,几欲作呕,天子笑的越发温润,免了她的礼数。 两人在大庭广众下这般眉来眼去,谁还心里没数的,周太后道,“皇帝快上座吧,菜都快凉了。” 天子便踱进门,路过姜雪甄时,随意睨过她,她身上的香只有离近了的人才能嗅见,他们只隔了这点距离,便闻不到了,她给了姜柔菀自己的香,是不是也想让姜柔菀代替她? 天子冷下脸,坐到上首,不一会儿堂中升起歌舞,是一番热闹景象。 周太后笑道,“昨日皇帝打猎,可有多少收获?” 天子笑了笑,“谈不上收获。” “皇帝太谦虚了,哀家可听婉儿说了,皇帝猎到一只吊眼白虎,”周太后道。 白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猎到的,虎类凶猛,以前有皇帝狩猎时遇到都要吓得落荒而逃,能猎到白虎,可说明天子神勇威猛,然而天子并没引以为荣,只是转开话,“朕的爱卿们也猎了不少猎物,今日宴后,朕打算把这些野物都分发下去,也算是同乐。” 周太后笑容微滞,本来以为她开口了,天子怎么也该把白虎皮孝敬给她,可天子不接话,这白虎皮约莫是天子自留了。 他们这厢交谈,随意吃喝,底下便也动起了筷子,姜雪甄脾胃弱,吃不得太荤腥的东西,餐前需得喝一碗汤,如意舀了些鱼汤放到她手边,一直不见她动,便小声问,“太妃娘娘可是不合胃口?” 姜雪甄摇头,伸手拿勺开始舀汤喝。 如意就站在她身边,看的出她那只手在抖,想起来前两日天子去过西池,她洗了许多遍手,后来这只手还遭过天子的肆虐,可能看见这只手会让她想到那些难堪吧。 姜雪甄喝下两口鱼汤,腹中反胃的厉害,恰在这时孟氏自座上起身慌乱道,“陛下!菀儿她身上起了疹子,求陛下准臣妇带她离席。” 她这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瞧向了姜柔菀,姜柔菀捂住了脸哭泣,露在外的脖颈及手上都长了红疹。 菀儿婉儿乍听以为名字一样。 周太后嫌晦气道,“姜二姑娘未免也太没教养了, 不看什么场合就哭哭啼啼!” 天子呷了口酒,道,“今儿是高兴的日子,皇嫂别动气。” 随后准了孟氏带姜柔菀离场。 姜柔菀走时狠狠的瞪过姜雪甄,必是她故意害她,她绝不让她舒坦! 孟氏母女离席后,又恢复原先的热闹,周太后有意想让周婉儿与他亲近,笑着跟天子道,“正好皇帝在,婉儿昨儿连夜为皇帝画了副打虎图,皇帝不如为她品鉴一二。” 天子温笑着道好。 周婉儿身后的丫鬟展开打虎图给天子看,天子倒是真认真端详着,然后大赞了两句,“小侄女果真丹青妙手,不逊于宫中画师。” 周婉儿羞声说着,“陛下谬赞。” 这边姜雪甄已忍不住想吐,不再品食别的菜,耳听着天子与周太后、周婉儿应付自如,有些走神,如意瞧她没吃多少,又悄声问她,“太妃娘娘若累了,奴婢去跟曹公公知会一声,您好去厢房歇息。” 姜雪甄轻颔首,如意便与曹安悄悄通气,曹安再传给天子,天子斜过姜雪甄,她眉头都蹙起来了,像是在强忍着什么,莫不是见他和周婉儿说话,心中难受? 她这种冷心冷肺的女人岂会难受,恐怕是真累了,她那副身子惯常受不得累。 天子点过头。 姜雪甄便搭着如意的手走出去,甫一进厢房,便屈身倒在软榻上,腹中才进的那点食全吐了出来。 如意、如棠慌了神,她倒是不慌,只细声道,“哀家要漱口。” 如意忙去倒水给她,可她不接水,如意心知她对自己的手有芥蒂,遂喂到她嘴边让她漱了口。 而后扶她躺回软榻,她半眯着眸小憩,未几身上盖了厚实毯子,她眼睛睁开一些,才看清身上盖的是一张白虎皮做成的毯子,她登时要拨开。 如棠劝道,“太妃娘娘,这是陛下赏给您的……” 尚未说完,厢房门开了半扇,天子极悠哉的进来,两宫女噤声退开。 天子缓缓走到软榻前,弯腰俯视着她,“不喜欢?” 姜雪甄点头,本不愿再回话,可还是道,“我不喜欢虎皮,你给太后娘娘吧。” 天子提摆坐到榻侧,伸手摸她的脸,她本能欲躲,天子手上用了点力气,把她的脸固在掌中,轻微摩挲着,“朕给你的东西,不喜欢你也得受着。” 姜雪甄人有些木顿,喉间酸水又往上涌,她还是想吐,天子问她,“还想吐吗?” 她继续点头。 天子笑了,“稀奇,朕又没沾过你身子,你总不会害喜了?” 姜雪甄仰视着他,唇微动,“我想出家,求陛下恩准。” 作者有话说 老虎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现代不能打哈 第20章第二十章 ◎她欠星阑的,天子逼着她还◎ 天子弯起的嘴角变得阴寒,良晌道,“你出不了家,出家人不打妄语,佛祖不收你这种撒谎成性的人。” 姜雪甄那双眼逐渐湿润,她知道天子不会允许她出家,她欠星阑的,天子逼着她还。 天子用白虎皮做的毯子将她牢牢裹住,才要抱起,她猛然推搡他,天子一脸黑沉任她推,没几下人便疲弱的倒回去,急促喘着气。 姜雪甄陷在白虎皮中,乌墨似的发带着些许凌乱,更衬的人羸弱不堪,天子把她托抱到腿上,她歪靠在他胸膛上,睫上泪珠滚落时滴在天子颈侧,天子手掌抚到她的眼睫上,那些泪就全部被他的手包住了。 第17章 姜雪甄也问自己哭什么,她哭的是那个叫星阑的少年被她自己亲手杀了。 天子抿紧唇,将她紧抱住,他的手臂束在细腰上,宛若坚硬的铁圈,任何人都不能将其掰开,把她夺走。 “朕送你回醉景轩。” 虎皮将姜雪甄遮好,他抱起人出去,走的不是归雁楼正门,沿着角门后的一条幽径直通醉景轩。 这会子正上夜,过道漆黑,如棠提着灯和如意在前头引路,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醉景轩,两人先入内把下人都遣散,随后天子抱着姜雪甄进房。 天子放姜雪甄睡进床,手指灵活的解了她的衣衫,他极厌恶她穿这些太妃的服制,仅留一件深衣放任她睡在虎皮上,她睁着眼,眸中还含着些许泪,皎白脸孔异常平静,哭过后的脸上留有泪痕,显出了楚楚韵致。 倒真想品一品,她哭出来的泪会不会也是香的。 “你那妹妹身上的香是怎么回事?” 姜雪甄想把头埋进被里,又被他的手捞出来,他非要她看着自己。 天子抬手拉过床头的铃铛,外面进来如棠候在屏风外,天子问道,“今日她跟她妹妹在一起做了什么?” 如棠据实相告。 天子听罢嗤了一声,“东施效颦。” 他这副表情很显然对姜柔菀十分鄙薄,但也不妨碍他睡了姜柔菀,兴许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姜明能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姜明便可以作为他的心腹入内阁。 他是天子,他所作所为都是天子想做的,他已然成了一个睥睨世人的帝王,他将所有人当成了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有用的便可以拿捏,没用的,随意打杀。 他比先帝更像个皇帝。 姜雪甄再也不会将他与星阑认混了,他身上所有属于星阑的个性被悉数剖尽,姜雪甄不认识他。 姜雪甄想,她先前得有多蠢,才会觉得星阑讨厌姜柔菀,所以理所当然的天子也讨厌姜柔菀,她提点姜柔菀自己救自己,以为只要姜柔菀敢主动献身,天子必会替她除了姜柔菀。 她想错了,她妄想借着天子这只手替母亲报仇,除尽姜家人,果真是妄想。 也许回京后,姜柔菀便能坐上后位,姜明如愿入内阁,姜家会在天子的扶持下愈加繁盛,姜家会成为天子手中的刀,替他铲除拥护先帝的党羽,姜家将是天子的功臣。 她约莫是报不了仇了。 天子再低头看她,她在愣神,目光有些涣散,是可怜柔弱的,轻易便叫人心软怜惜。 天子抚摸着她的发鬓,矮身下来欲亲她,她微微偏头,呢喃道,“你会用姜昭宴吗?” 姜昭宴是姜明的儿子,姜雪甄得知母亲死因后曾推他下水,致使他断了腿,此后也无缘仕途,但即使姜昭宴是个健全的人,他也没能耐科考入仕,姜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姜明和孟氏对他极其溺爱,他与京中那些纨绔子弟无有不同。 天子发笑,“这取决于姜明的用处大不大。” 姜雪甄无声的张口,天子注视着这张绯唇一启一合,她在说好累。 天子一口咬住她的唇,她轻吸着气,无促摇头想挣开,天子又松了唇,极满意的看到她唇上落了印子,大抵她唇上肌肤太薄了,沁出一点血丝,天子指腹轻抹掉血,“这里是朕的,休想躲朕。” 姜雪甄精疲力尽道,“陛下若腻了我,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天子呵呵笑,“你该庆幸朕对你还有点兴味,若朕腻了你,你这条命也没什么用了。” 姜雪甄懂了他的意思,不再多言。 天子施施然起身,缓步走出。 姜雪甄从榻上爬起来,蹒跚着来到桌边,伸手去够茶杯,够到一半停住,对面的落地镜里,着一身深衣的女人乌发松乱,嘴角有伤,那伤伤的暧昧,任何人见了都会猜测她经历过什么。 天子可以随意羞辱她,因为他知道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姜雪甄收回眼,背过身回床睡下。 -- 天子从醉景轩出来后适意的散着步子,眺望屋里的灯火,他走后,一条细细婀娜的人影印在了窗上,估 摸是下床做什么,不过片刻灯灭,他连人影也看不见了。 人在他手里,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像这样暗中偷窥竟也滋生出了挠人心的念想,他尚且如此,是不是也有别的胆大妄为的人在黑暗中贪婪的窥探着她。 天子这般一想,胸中遏制不住暴怒,他沿着醉景轩的墙转,转到东面的侧门,竟真见着一个丫鬟趴在门上,往门缝内探看。 天子不声不响的走到她身后,阴戾道,“你在看什么?” 那丫鬟一转头就见着天子,扑通跪到地上给他磕头,“奴、奴婢采杏拜见陛下……” 天子也不认得什么采杏,宫里宫女,宫外的丫鬟一堆,不是什么人他都记得,“你是哪个主子跟前的?” 采杏忙回道,“奴婢主子是姜家二姑娘。” “你随朕来,朕有话问你,”天子绕路上了青石道。 采杏跟在他后头,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回了桃坞。 天子将她叫到桃坞内的三省室问话,“你在姜太妃院里看到了什么?” 采杏这里琢磨,以前在姜家时,姜柔菀与姜雪甄就互相不对付,今儿姜柔菀起了一身红疹,都怪姜雪甄害的,姜柔菀回去后,就让她去醉景轩偷偷监视,看看姜雪甄有没有私下偷会奸夫。 现下姜柔菀与天子有了那层关系,姜柔菀将来必是要嫁给天子,采杏想着不如就把姜雪甄有奸夫的事跟天子说了,天子就能替姜柔菀出手责罚姜雪甄,这样以后姜柔菀入宫,也不用见着姜雪甄这个碍眼的人了。 “回陛下,奴婢也没见到什么,只是、只是二姑娘担心……。” 天子耐心的笑着,“担心什么?” “二姑娘担心姜太妃私会男子,”采杏索性一口说了出来。 天子眼里凝着乖戾,没了笑,端起茶杯呷茶,“有证据吗?” 采杏摇摇头,但极肯定道,“陛下,奴婢虽没看到证据,但这次来小汤山路上在大宅院下榻,那天晚上,二姑娘给姜太妃屋里送衣裳,听见姜太妃在床上声音古怪的很……” 那晚,在姜雪甄床上的正是天子。 天子喝了半杯茶,再度露出笑,这次笑,更显得和颜悦色,“朕知道了。” 采杏犹觉得不够,自顾说,“姜太妃与二姑娘是异母所生,平素姜太妃就对二姑娘颇有苛待,前儿宫宴,二姑娘身上起的疹子,只怕也是姜太妃做的手脚。” 天子让她继续。 “……开宴前,二姑娘去见姜太妃,”采杏悄悄看了看天子,脸微红,“二姑娘向来敬重姜太妃,有什么事也不会瞒着姜太妃,姜太妃都知道二姑娘得了陛下的青睐,却仍对二姑娘下此毒手,就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天子稍顿,姜柔菀跟姜雪甄说了自己送上门的事?他没来由想到姜雪甄在宴上呕吐,神色阴翳下来。 他叫进曹安,乜曹安一眼,曹安心领神会的和采杏一起退出房,才道,“采杏姑娘,咱家叫人送你回去吧。” 这么晚了,采杏也确实胆小,便感激的应下来,于是两个小太监一前一后引着她出了桃坞,过碧荷塘时,采杏被人从后方一推,直接倒进水中,在水中叫了几声救命,彻底沉下去。 姜柔菀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回采杏,隔日也不见采杏回,她秘密叫人四下去找,也没找着,直到两日后,有人在碧荷塘里发现了采杏的尸首,碧荷塘离醉景轩很远,但是近太后住的院子,姜柔菀先前在碧荷塘与周婉儿起争执,曾将她推下水过,现下采杏也落水而亡,分明是周太后给她的警告,姜柔菀哪里还记着姜雪甄,只盼着等她入宫,什么周太后、周婉儿,她都要报复回去! 她还得寻机再去见一次天子,天子好歹得告诉她,何时娶她。 -- 天子还没立后,周太后仍协管后宫,天子要把猎物分发出去,这事要周太后来办,在秋猎结束,临回宫前一日,周太后将所有太妃及命妇都叫到自己院子,逐人发送猎物,猎物分完,又坐一起说会子话。 周太后注意到姜雪甄嘴唇上的伤,她长相偏清绝胜玉,嘴唇上落了艳红伤口,无端生出些许勾人媚色,像被人咬成这样的,周太后端详着笑道,“姜太妃 嘴唇怎伤了?” 姜雪甄回她,“用膳时不慎咬到了自己。” 周太后也没追着问,又与贤太妃扯闲几句,起乏才让众人都散了。 姜雪甄就是这时叫住了周太后,“太后娘娘,臣妾近来突感俗世烦恼,多看了些佛法,深觉被点化,臣妾想求太后娘娘,准许臣妾出家。” 她说着便欲跪,被周太后跟前的宫女托住,周太后心底自是千儿百倍的同意,她这一出家就等于自行离宫,到了外头的庵堂,周太后轻易掌控她的死活,但面上都装作为难的样子,“哀家瞧姜太妃是铁了心想出家,哀家也不劝你,但这事儿得与皇帝知会一声。” 左右一个太妃出家,天子也不会当回事。 她遣人去请天子,再回头看姜雪甄,一张脸愈白愈剔透空灵,仿似随时会羽化仙去,这样的女人在哪儿都是碍眼的,如果剃了头发,穿上尼姑的粗布海青袍,就能泯然众人了。 宫女很快带回天子的话,“陛下说,姜太妃身子太过羸弱,若离宫入庵堂,恐身边人照顾不周,让姜太妃再染病,陛下也愧对先帝,宫中也有佛堂,姜太妃若想出家,就在宫中佛堂内修行吧。” 周太后也没想到天子竟不准姜雪甄离宫,天子都发话了,还打着先帝的名义,周太后自然也不能驳了这话,干巴巴的笑道,“皇帝想的周到,姜太妃若真要出家,就听皇帝的话进佛堂修行吧。” 这事就这般定下来了,不容姜雪甄说一个不字,命妇都在场,姜雪甄要出家,天子也同意了,并且还准她留在宫中修行,那些命妇都夸赞天子厚待先帝后妃,是个宽厚仁爱的君主。 姜雪甄最后那点希冀也终于被天子破碎了,周太后再厌恶她,再想让她从宫里消失,也没想过跟天子对着干。 离开周太后的院子后,姜雪甄在周围转了很久,直到天黑了大半,她才磨磨蹭蹭的回到醉景轩。 推门入内,果见天子在房中,天子冷眼斜着她,“朕以为你舍不得回来了。” 姜雪甄背靠着门,安安静静的静默着。 天子道,“来朕这里。” 姜雪甄没有动。 天子道,“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姜雪甄慢慢朝他走。 天子嫌她走的太慢了,从椅子上起来,抓起她的手带着人到跟前,面上是狞笑,“出家就能躲得了朕?” 姜雪甄麻木的等着他说那些伤人的话。 “你这么想出家,朕自然不能不遂你的心愿,待入了佛堂,想必你很喜欢佛祖看着你被朕狎戏。” 天子捏了捏那雪腻耳垂,凑到她耳边低语,不见她有反应,便要搂抱她。 姜雪甄突然退后一步,手抵住他,咬紧唇不让自己发颤,倏地她抬起头认真看着他,“不要碰我。” 是明晃晃的抵触。 两厢寂静。 下一瞬天子的手握住胸前葱指,瞪着她挑眉。 “朕改主意了,今晚朕要临幸你。”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入v了,因为三次元是社畜,工作有点忙,明天想请一天假码万字v章,周五夜里十二点会准时发v文,感谢大家追到现在,然后到时候会弄个抽奖,给大家鞠躬啦! 然后求一下专栏预收《娇妾薄情》,么么! “孤以为她爱惨了孤,没想到她却为了她的情郎要跟孤同归于尽!” 孤有一侍妾傅锦烟, 她曾是高门贵女,为了孤自甘下贱,百般狐媚,只求能侍奉孤左右。 孤虽瞧不上她,但她对孤实在痴情, 孤才勉为其难收她在侧, 第18章 天子像只狗皮膏药黏着她,探头想吻她,结果她侧头避人,还是被他吻到了下颚,随后便是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 姜雪甄紧咬唇,差点被带上岸,她挣脱不掉,被他托着腰出水,她整个人趴倒在池壁上,脖子脱力的被他掌在手心,他一遍遍的吻她脸,越吻越凶狠,最后在她快窒息时又把她放回了水中,她蔫着头吁气。耳边就听见水花声,天子下水了,他伸着手臂把她揽到身前,激起一阵战栗,天子挑起她的脸,目光黑沉幽深,他喃喃道,“你得帮朕。”蓄势待发的凶厉着,他张手环抱住姜雪甄,姜雪甄全身僵直,抬手推他,连推好几下,天子的头颅靠在她颈侧,一改平素在她跟前高高在上、轻贱鄙夷的姿态,她听他哑着声道,“阿雪,我难受。”他身上的酒气萦绕在周遭,姜雪甄想忽略都难,他醉了,醉酒后的天子变回以前那个粘人单纯的少年,姜雪甄推人的手顿住,只是这片刻间,天子握住那只柔软的手沉入水底。姜雪甄微微合眸,眼泪沿着眼角往下落,再没有挣动。温泉氤氲出的雾气越来越浓,室内瞧不清任何人影,约莫有半个时辰,天子慢悠悠上岸,捡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穿,直穿上赤黄金线衮龙袍,天子才一脸餍足的回头望向水池。姜雪甄耷拉着眸靠在水池角落里,玉色肩头落了错杂迹印,湿发//漂浮在水中,大概是在温泉里泡久了,那面颊上竟也敷上了一层粉,粉肌香韵,像是水中睡莲幻化出的美人,一眨眼可能就会变回花的形状。天子蹲在池畔静静的注视着她,她向来很安静,需要细心的人从她眼角眉梢认认真真观察,才能查探出一丝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天子看的差不多了,扬唇笑,“朕对你的手很满意。”姜雪甄的眉心起了一点皱。天子捕捉到这点表情,又笑道,“朕对你的兴致仅到手,朕不会让你有朕子嗣的机会,你没有资格为朕诞下龙裔。”在天子说完这句话后,姜雪甄眉心那点皱微不可见没了,天子倏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拖近,双目森寒,“合宫上下,只有朕一个男人,你若耐不住寂寞,再敢背着朕和野男人搅合在一起,朕就当着你的面剁了他!”姜雪甄面上显出厌倦之色,想扭头,他不让,“朕早看透了你,李熜大你十几岁你都愿意……”他忽然止住话。姜雪甄觉得累,乏力的沉默着。天子看她无精打采,人也恹了,一下松开手起身,快步走出去,冷声冲门边的如意道,“待会儿叫太医去给她看看。”如意以为姜雪甄又被他气吐血,等他一走,慌忙进去,只见姜雪甄从水里起来,面容倦涩,美目微垂,湿透的长发遮不住一身雪白香润带着点点斑迹的皮肉,她生了张冰清玉洁的脸,就连性子也冷清清的,素日里也喜欢独处,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呆在宫里,宫里多的是尔虞我诈,早前听说她差点就跟着先帝殉葬了,这中间少不得有太后出力,所幸被天子拦下来,可又成了天子的禁脔。如意近前扶她上岸,与如棠两人小心给她包好毯子,搀着人坐到矮凳上。“打盆水给哀家,”姜雪甄道。如棠捧着盆想在水池里捞些温泉水上来。“哀家要清水。”如棠愣了愣,瞅着她道,“太妃娘娘,这里只有温泉是热的……”姜雪甄便说,“出去打凉水。”已经入秋了,夜里这么凉,她身子才见好,其实不好碰冷水。如棠想劝,却遭如意一记眼神,只得出去取水。如意拿来衣裳,姜雪甄斜看过一眼,是乳母穿的深衣,自那天天子给她穿了深衣后,她的寝衣都换成了这种深衣,她任如意将深衣套到自己身上,如意观摩着她的神情,斟酌话道,“太妃娘娘,陛下临走前特意叮嘱奴婢,待会儿叫太医了么?”如意意识到姜雪甄问的是,她有没有将她见姜柔菀丫鬟的事告诉了天子。如意轻摇一下头。姜雪甄向她扯起嘴角,“谢谢你。”之后如棠捧着一盆水回来,她将自己手放进水中,反复清洗,洗的手指泛红才罢休。如意和如棠相互看了一眼,默默为她更衣。主仆三人回了醉景轩,如意请了太医来给姜雪甄看脉,所幸她身体无碍,待她睡下,过来人要她们去给天子回话。两人才出醉景轩没多久就在附近遇到天子,如意原想交代如棠都出这句话,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他旋身折返,进了醉景轩。姜雪甄都已经躺下了,朦朦胧胧快入梦,屋门骤然打开再猛地关上,她一睁眼就见天子如一尊煞神般杵在床前,姜雪甄揪紧被衾往床里缩,可天子先一步攥住她的手腕, 将人拉近,凤目微眯,“你敢嫌弃朕,朕是不是待你太好了!” 姜雪甄噏动两下唇,终究跟他无话可说。天子额角的青筋迭起,立时踢掉靴子入被。床帐浮动,过许久天子再下来又是一番惬意舒坦,就连走出这间房,嘴角都是翘着的。如意和如棠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揭开一角床帐,即见姜雪甄缩在褥子里,眼尾有泪痕,一只手落在外面,秀白手指通红,手腕也印出五个指印,一看就是天子做下的恶。如意手忙脚乱的将她扶出被褥,知会如棠赶紧帮忙更衣和换掉褥絮,再给她重新打了水洗漱。这才让她好生睡下。两人再出来,如棠唏嘘道,“陛下暴戾无常,这么柔弱的姜太妃都不放过,也不知道这么作贱下去,姜太妃能活多久。”如意想了想还是噎住话,自顾回房。——天子乘兴而归,从桃坞后门进,就见张泉候在屋角,天子召他到跟前,“怎么了?”张泉近他一步远,便又嗅到那股似药非药似花非花的清香,天子这是又跟女人在一起了吧,张泉隐下心底猜疑,冲他抱拳行礼,悄声道,“陛下,微臣遵照您的吩咐,您离开前将‘他’放进您的寝室,假装您在,果然有人潜入……”天子嗯一声,“抓住人了吗?”张泉迟疑着,“潜入寝室的是姜家二姑娘,还得您过一眼,微臣才敢抓人。”天子似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去看看。”及至天子寝室,曹安见来人战战兢兢道,“陛下,他、他们在里头……”天子一个眼神让他闭上嘴,适时寝室内有男女浪声传出,四下静的出奇,曹安满头大汗,这可是皇帝睡觉的地方,这两个人真是不知死活,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再抬头瞧天子,生怕他降罪到自己头上,可却见天子面上显出古怪神色。“你下去,”天子道。曹安急忙飞快离开。天子撩起唇冲张泉笑,“等那女人走了,把‘他’带到茶厅来见朕。”他自在的进了茶厅,不消等多久,张泉便提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来,直接将人扔地上,那男人和天子生的有五分像,却不如天子形貌俊逸秀雅,倒有种无能懦弱之感,更像个没用的酒囊饭袋。天子叫他,“十四皇叔,好本事。”这男人便是被他顶替的常山王李景崇。“……皇、皇侄,她自己送上门儿的,我没把持住,”李景崇吓得直哆嗦。天子斟一杯茶递给他,他不敢接,天子便将茶水泼他脸上,他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天子难得有点好性,笑道,“既然这样,以后她再送上门,朕准你继续招待她。”——这天夜里,姜柔菀悄悄回去,不过两日,天子以要办宫宴为由,准她出辞只是准她参加宫宴,之后该思过还得思过,周太后便也没辙。到宫宴那日,姜柔菀先去了醉景轩,她到时,姜雪甄还在梳洗,太妃们不能打扮的太花哨,姜雪甄衣着老气,梳妆也往简单来,可也压不住这张清幽绝艳的容貌。姜柔菀先行了礼,“臣女这几日没来看望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似乎憔悴了不少。”姜雪甄眼斜过她,“哀家很好,倒是你看着憔悴了。”姜柔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自禁想到那晚,便生了炫耀的心思,“许是陛下瞧臣女憔悴,才放臣女出来参宴。”姜雪甄手里拿着梳子,梳两下头发,让如意和如棠出去,房中仅剩他们两人了,姜雪甄在镜子里见她用手按腰,问道,“你腰怎么了?”姜柔菀直说腰酸。姜雪甄说,“你坐吧。”姜柔菀坐进围椅,自后朝姜雪甄娇笑,“那日多谢太妃娘娘提点臣女。”姜雪甄没声。姜柔菀不介意她的冷漠,想着以后的好日子,她已经用不着再看她的脸色了,便也毫不隐瞒抚着自己的肚子道,“臣女已是陛下的人,没准这腹中生有龙胎了。”天子像只狗皮膏药黏着她,探头想吻她,结果她侧头避人,还是被他吻到了下颚,随后便是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姜雪甄紧咬唇,差点被带上岸,她挣脱不掉,被他托着腰出水,她整个人趴倒在池壁上,脖子脱力的被他掌在手心,他一遍遍的吻她脸,越吻越凶狠,最后在她快窒息时又把她放回了水中,她蔫着头吁气。耳边就听见水花声,天子下水了,他伸着手臂把她揽到身前,激起一阵战栗,天子挑起她的脸,目光黑沉幽深,他喃喃道,“你得帮朕。”蓄势待发的凶厉着,他张手环抱住姜雪甄,姜雪甄全身僵直,抬手推他,连推好几下,天子的头颅靠在她颈侧,一改平素在她跟前高高在上、轻贱鄙夷的姿态,她听他哑着声道,“阿雪,我难受 。” 他身上的酒气萦绕在周遭,姜雪甄想忽略都难,他醉了,醉酒后的天子变回以前那个粘人单纯的少年,姜雪甄推人的手顿住,只是这片刻间,天子握住那只柔软的手沉入水底。姜雪甄微微合眸,眼泪沿着眼角往下落,再没有挣动。温泉氤氲出的雾气越来越浓,室内瞧不清任何人影,约莫有半个时辰,天子慢悠悠上岸,捡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穿,直穿上赤黄金线衮龙袍,天子才一脸餍足的回头望向水池。姜雪甄耷拉着眸靠在水池角落里,玉色肩头落了错杂迹印,湿发//漂浮在水中,大概是在温泉里泡久了,那面颊上竟也敷上了一层粉,粉肌香韵,像是水中睡莲幻化出的美人,一眨眼可能就会变回花的形状。天子蹲在池畔静静的注视着她,她向来很安静,需要细心的人从她眼角眉梢认认真真观察,才能查探出一丝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天子看的差不多了,扬唇笑,“朕对你的手很满意。”姜雪甄的眉心起了一点皱。天子捕捉到这点表情,又笑道,“朕对你的兴致仅到手,朕不会让你有朕子嗣的机会,你没有资格为朕诞下龙裔。”在天子说完这句话后,姜雪甄眉心那点皱微不可见没了,天子倏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拖近,双目森寒,“合宫上下,只有朕一个男人,你若耐不住寂寞,再敢背着朕和野男人搅合在一起,朕就当着你的面剁了他!”姜雪甄面上显出厌倦之色,想扭头,他不让,“朕早看透了你,李熜大你十几岁你都愿意……”他忽然止住话。姜雪甄觉得累,乏力的沉默着。天子看她无精打采,人也恹了,一下松开手起身,快步走出去,冷声冲门边的如意道,“待会儿叫太医去给她看看。”如意以为姜雪甄又被他气吐血,等他一走,慌忙进去,只见姜雪甄从水里起来,面容倦涩,美目微垂,湿透的长发遮不住一身雪白香润带着点点斑迹的皮肉,她生了张冰清玉洁的脸,就连性子也冷清清的,素日里也喜欢独处,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呆在宫里,宫里多的是尔虞我诈,早前听说她差点就跟着先帝殉葬了,这中间少不得有太后出力,所幸被天子拦下来,可又成了天子的禁脔。如意近前扶她上岸,与如棠两人小心给她包好毯子,搀着人坐到矮凳上。“打盆水给哀家,”姜雪甄道。如棠捧着盆想在水池里捞些温泉水上来。“哀家要清水。”如棠愣了愣,瞅着她道,“太妃娘娘,这里只有温泉是热的……”姜雪甄便说,“出去打凉水。”已经入秋了,夜里这么凉,她身子才见好,其实不好碰冷水。如棠想劝,却遭如意一记眼神,只得出去取水。如意拿来衣裳,姜雪甄斜看过一眼,是乳母穿的深衣,自那天天子给她穿了深衣后,她的寝衣都换成了这种深衣,她任如意将深衣套到自己身上,如意观摩着她的神情,斟酌话道,“太妃娘娘,陛下临走前特意叮嘱奴婢,待会儿叫太医了么?”如意意识到姜雪甄问的是,她有没有将她见姜柔菀丫鬟的事告诉了天子。如意轻摇一下头。姜雪甄向她扯起嘴角,“谢谢你。”之后如棠捧着一盆水回来,她将自己手放进水中,反复清洗,洗的手指泛红才罢休。如意和如棠相互看了一眼,默默为她更衣。主仆三人回了醉景轩,如意请了太医来给姜雪甄看脉,所幸她身体无碍,待她睡下,过来人要她们去给天子回话。两人才出醉景轩没多久就在附近遇到天子,如意原想交代如棠都出这句话,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他旋身折返,进了醉景轩。姜雪甄都已经躺下了,朦朦胧胧快入梦,屋门骤然打开再猛地关上,她一睁眼就见天子如一尊煞神般杵在床前,姜雪甄揪紧被衾往床里缩,可天子先一步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近,凤目微眯,“你敢嫌弃朕,朕是不是待你太好了!”姜雪甄噏动两下唇,终究跟他无话可说。天子额角的青筋迭起,立时踢掉靴子入被。床帐浮动,过许久天子再下来又是一番惬意舒坦,就连走出这间房,嘴角都是翘着的。如意和如棠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揭开一角床帐,即见姜雪甄缩在褥子里,眼尾有泪痕,一只手落在外面,秀白手指通红,手腕也印出五个指印,一看就是天子做下的恶。如意手忙脚乱的将她扶出被褥,知会如棠赶紧帮忙更衣和换掉褥絮,再给她重新打了水洗漱。这才让她好生睡下。两人再出来,如棠唏嘘道,“陛下暴戾无常,这么柔弱的姜太妃都不放过,也不知道这么作贱下去,姜太 如意想了想还是噎住话,自顾回房。——天子乘兴而归,从桃坞后门进,就见张泉候在屋角,天子召他到跟前,“怎么了?”张泉近他一步远,便又嗅到那股似药非药似花非花的清香,天子这是又跟女人在一起了吧,张泉隐下心底猜疑,冲他抱拳行礼,悄声道,“陛下,微臣遵照您的吩咐,您离开前将‘他’放进您的寝室,假装您在,果然有人潜入……”天子嗯一声,“抓住人了吗?”张泉迟疑着,“潜入寝室的是姜家二姑娘,还得您过一眼,微臣才敢抓人。”天子似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去看看。”及至天子寝室,曹安见来人战战兢兢道,“陛下,他、他们在里头……”天子一个眼神让他闭上嘴,适时寝室内有男女浪声传出,四下静的出奇,曹安满头大汗,这可是皇帝睡觉的地方,这两个人真是不知死活,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再抬头瞧天子,生怕他降罪到自己头上,可却见天子面上显出古怪神色。“你下去,”天子道。曹安急忙飞快离开。天子撩起唇冲张泉笑,“等那女人走了,把‘他’带到茶厅来见朕。”他自在的进了茶厅,不消等多久,张泉便提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来,直接将人扔地上,那男人和天子生的有五分像,却不如天子形貌俊逸秀雅,倒有种无能懦弱之感,更像个没用的酒囊饭袋。天子叫他,“十四皇叔,好本事。”这男人便是被他顶替的常山王李景崇。“……皇、皇侄,她自己送上门儿的,我没把持住,”李景崇吓得直哆嗦。天子斟一杯茶递给他,他不敢接,天子便将茶水泼他脸上,他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天子难得有点好性,笑道,“既然这样,以后她再送上门,朕准你继续招待她。”——这天夜里,姜柔菀悄悄回去,不过两日,天子以要办宫宴为由,准她出辞只是准她参加宫宴,之后该思过还得思过,周太后便也没辙。到宫宴那日,姜柔菀先去了醉景轩,她到时,姜雪甄还在梳洗,太妃们不能打扮的太花哨,姜雪甄衣着老气,梳妆也往简单来,可也压不住这张清幽绝艳的容貌。姜柔菀先行了礼,“臣女这几日没来看望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似乎憔悴了不少。”姜雪甄眼斜过她,“哀家很好,倒是你看着憔悴了。”姜柔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自禁想到那晚,便生了炫耀的心思,“许是陛下瞧臣女憔悴,才放臣女出来参宴。”姜雪甄手里拿着梳子,梳两下头发,让如意和如棠出去,房中仅剩他们两人了,姜雪甄在镜子里见她用手按腰,问道,“你腰怎么了?”姜柔菀直说腰酸。姜雪甄说,“你坐吧。”姜柔菀坐进围椅,自后朝姜雪甄娇笑,“那日多谢太妃娘娘提点臣女。”姜雪甄没声。姜柔菀不介意她的冷漠,想着以后的好日子,她已经用不着再看她的脸色了,便也毫不隐瞒抚着自己的肚子道,“臣女已是陛下的人,没准这腹中生有龙胎了。” 第19章 “即如此,那就让姜二姑娘去坐孟夫人的马车,左右姜爱卿不在,贤太妃的马车正好闲置了,可装一些杂物。” 天子就这般敲定了各人乘坐的马车,姜柔菀心有怨气,又将这归结到了姜雪甄身上,她与贤太妃说话,凭什么是她让出龙辇,她还想与天子私下独处,感受天子的温柔,这下好了,被姜雪甄坏了她的好事。 姜柔菀哀怨的望着天子,天子却没看她一眼,自顾入了龙辇,分明昨夜才与她你侬我侬,这会儿却又变得疏远,忽冷忽热的让她捉摸不透,她失落的上了孟氏马车。 孟氏看她苦着脸,数落她,“你身子都给了陛下,也没见陛下对你有几分热络,回京后,那丫头要在宫里出家,你还怎么赖在宫里?” 姜柔菀真是恨毒了姜雪甄,“她答应父亲要助我登上后位,现在却不顾我死活要出家,本来该我坐的龙辇,贤太妃插了一腿,她也没为我说一句,她心里恨着咱们家,又岂会真愿意帮我,父亲当初就不该让她活下来!” 当年嘉宁县主难产,生下了姜雪甄后便撒手人寰,一开始姜明并不想留着姜雪甄,但当时的英宗皇帝还活着,嘉宁县主难产而亡后,不论姜明如何狡辩解释,英宗皇帝都怪他对嘉宁县主照顾不周,甚至想过要褫夺了他的爵位,最终也是看在襁褓中的姜雪甄面上,才没对姜明治罪,但之后也不再重用他。 英宗皇帝逝世后,姜明迎娶孟氏过门,孟氏曾想过将姜雪甄扔到乡下的庄子,再寻个病故的由头让她死在乡下,但姜雪甄日渐美貌,姜明在她身上看到了利用价值,才一直留着她。 “先别说这些丧气话,你得想法子留在宫里,”孟氏说。 母女两人绞尽脑汁,最终也只能想出再让姜柔菀受一次伤,到时天子也就不忍心让她出宫了。 不远处张泉目视着贤太妃和姜雪甄上了龙辇,那道倩影已比几年前更为婀娜,天子近来亲近的女人该是她了,张泉神色发沉。 那头周太后和周婉儿瞧她们上了龙辇,笑道,“宫里有这些太妃也是有点好处的,等姜太妃回宫带发修行,姜家二姑娘总不能再厚着脸皮跟姜太妃一起住进佛堂里。” 那时,姜柔菀就只能灰溜溜离宫回家,周婉儿在宫里,有的是时间跟天子朝夕相处。 周婉儿欢快起来,“来时陛下让她乘龙辇,臣女只当陛下是真爱重她,现下想来,她分明是沾了姜太妃的光。” 周太后微一皱眉头,皇帝瞧着对姜雪甄是礼重,也常说是顾念先帝,这话挑不出错,甚至可说皇帝重规矩,除了姜雪甄,其余太妃也受到很好的照顾,但昨儿个见着姜雪甄,她那嘴唇破了,她说是自己咬的,哪有人咬自己咬成那样,就怕是其中有龌龊,姜雪甄要出家,天子让她入宫中佛堂,佛堂离养心殿那般近,这两人若是有了收尾,就麻烦了。 以后少不得想法子差使富贵儿去探探情况。 -- 姜雪甄和贤太妃进到龙辇后方的小间,因贤太妃的身份在,小间内另加了张榻,将将够两人歇下,隔板门上了木栓,两人一时竟没话说了。 贤太妃原本是想让姜雪甄上自己的马车,方才她见天子隐在袖中的手似有伤,被包扎住了,龙体受损是大事,寻常时候合宫都会知晓,但现在天子有伤也没见宫里其他人知道,甚至桃坞也不曾传过太医。 也只有昨晚,醉景轩传过太医。 贤太妃并不想将天子与姜雪甄联系到一处,但蛛丝马迹种种,天子准姜柔菀入住哕鸾宫,以宫女照顾姜柔菀不周换掉哕鸾宫原有的宫女,这次来小汤山,也是说体恤姜雪甄身弱,准她和姜柔菀乘坐龙辇,外人猜测都只当是天子钟意姜柔菀,可眼下天子轻飘飘就让姜柔菀去坐孟氏的马车,分明也没多钟情姜柔菀。 怕只怕拿姜柔菀当挡箭牌,图的是姜雪甄。 若当真如此,姜雪甄吐血那晚,便有古怪,她还间接推着姜雪甄住进醉景轩,岂不是方便了天子与姜雪甄来往? 贤太妃心底有这些想法,面上不显,眼瞧姜雪甄眼下泛青,很是疲倦,道,“姜妹妹昨晚没休息好?” 姜雪甄点点头,声音略嘶哑,“夜里没睡好,做了一晚上的梦。” 她停了停,勉强笑问贤太妃,“贤姐姐想 跟我说什么私房话?”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私房话,这次秋猎我侄儿表现的出众,陛下特提拔他做了腾骧左卫指挥佥事,以后在宫里,哀家也能见着他了,”贤太妃笑盈盈说道。 贤太妃的侄儿名唤裴绍,是裴家嫡次子,裴家是世代武将世家,到先帝时微有没落,先帝重文轻武,又因着有先代祖宗□□江山,大魏太平了百来年,导致朝中武官概不受重用。 当今天子自登基以来,才隐有重视武将的势头,单说禁军上下被整顿,剔除了不少油混子,也给了那些想靠着武力出人头地的有志之士一条出路。 天子手中的禁军分为勇卫营和腾骧四卫营,勇卫营进可外出攻敌,退可坚守京师,四卫营则分守皇城内外,其中左卫负责巡视宫中。 姜雪甄真切为她高兴,“贤姐姐在宫里也能见着娘家人,倒叫我羡慕。” 贤太妃失笑,本想说她妹妹也在宫里,但一想到姜柔菀与她并非是一母同胞,便歇了话,眼见她确实疲倦的很,便也体贴的叫她在里间小榻上躺躺。 贤太妃是平和性子,待姜雪甄也亲近,给她掖好被角,便坐到榻侧做起针线活。 姜雪甄看是在做靴子,是一双男人穿的,猜是给裴绍的,靴子快做好了,贤太妃在给靴子绣竹叶纹,只是她针线活不熟练,绣的歪歪扭扭。 姜雪甄轻轻笑道,“贤姐姐若不嫌弃,这竹叶纹我会绣。” 贤太妃也不跟她见外,把靴子和阵线都递给她,道,“我那侄子还没成婚,身边也没个知心的照顾他,又惯会舞刀弄枪,脚上靴子常穿常废,这回他在宫里寻卫,我给他做双靴子,也算是我这个做姑姑的疼他。” 姜雪甄改了她绣出来的纹路,下针极细致,调侃道,“我跟贤姐姐一辈,以后遇着裴佥事也唤他一声小侄子。” 贤太妃觉着稀奇,她这样娴静的性子也会贫嘴,难得有她这个年纪姑娘的活泼,但是想想裴绍也就比她小一岁,真叫侄子,倒有些说不上来的滑稽,不过也就是玩笑话,太妃与宫中侍卫还是得保持距离,免得遭人闲话。 姜雪甄绣了会子实在困得睁不开眼,跟贤太妃说靴子暂且放她手里,趁着这两日在路上,她正好能赶出来。 随后就翻了身睡去,她翻身时高领微开,贤太妃只见着那细颈上绕着纱布,明显是有伤,伤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这是寻死的路子。 贤太妃回想她的衣着和往日并无不同,只有发饰显得素净,不仅没戴簪子,更是所有金银饰物都不曾佩戴。 姜雪甄颈伤和天子手伤,太过巧合。 昨夜大抵是天子想逼迫姜雪甄,致使她差点自绝,所以姜雪甄才被迫想出家,她想逃离天子的手心,现下看也没逃出去。 贤太妃有些微低叹,自打天子登基以来,她瞧得出他绝非等闲之辈,他能在秋猎中猎得白虎,就断没有外表那般仁善温和。 等回宫,姜雪甄进宫中佛堂修行,她记得那佛堂就在养心殿后头,原先是因着英宗皇帝礼佛,常要参禅修身,所以就近设了佛堂,现下这佛堂内若真给姜雪甄住,那就更便利天子了。 贤太妃神思凝重,即便姜雪甄得罪的是周太后,她也能替姜雪甄袒护一二,可现在面对的是天子,裴绍才升任指挥佥事,人捏在天子手里,贤太妃不敢拿裴家去赌。 -- 隔板另一侧,天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琉璃球,耳朵在听隔板后的声响,依稀听到里面女人说笑声。 从前他与姜雪甄呆在一处,姜雪甄话少,多数时候都是他找话,想让她能开口跟他多说几句,可她安静的过分,抿出一点笑,垂着眸不作声。 那时他只认为是她生性内敛,其实心底很喜欢跟他在一起,可却没想过,也许她是烦他,烦的恨不得他去死。 “陛下,要奴才想法子把她们分开吗?”曹安略带着谄媚问。 天子摆摆手。 曹安急忙噤声。 天子往上抛了几下琉璃球,问他,“你心里是怎么想朕的?” 曹安赶紧拍马屁,“陛下登基以来,废殉葬清禁军,乃是当世开明圣君。” “真会拍马屁。 ” 天子哼笑,“你也伺候了先帝十多年,你心里就没觉得朕混账?” 曹安一战栗,当即跪倒,双手趴在地上道,“奴才对陛下是打心眼儿里敬佩,万不敢有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天子手中琉璃球落到地上,滚到他手边,他忙不迭捡起,双手托起。 “敬佩先帝和敬佩朕,只能敬佩一个人,”天子悠悠道。 曹安立时不假思索,“奴才自然是敬佩陛下,奴才心中陛下堪比日月,奴才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天子问,“不论朕是不是皇帝?” 曹安一刻也不敢停顿,“奴才敬佩的是陛下这个人!” “既然你敬佩朕,还想为朕肝脑涂地,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你替朕去一趟五道梁,把章怀太子及太子妃的尸骨运回京,路上不可有差池,否则你这脑袋就不保了。” “可、可是英宗陛下罚废太子终身……” “你不是敬佩朕?怎么朕的话不及英宗爷好使?” 曹安出了一身汗,那可是五道梁,五道梁气候恶劣,当下已入秋,他如果这个时节出发,到了五道梁正值隆冬,他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可他如果抗旨,天子现在就能斩了他。 曹安思前想后,天子整顿禁军时,将所有先帝倚重的禁卫悉数调离,可见天子并不信任先帝留下来的人,帝王多疑,只有一心一意听命于他的人才会重用,曹安毕竟是先帝留下来的人,他想让天子放心用他,他就得走一趟鬼门关,向天子以示忠心。 曹安心一横,“奴才听凭陛下吩咐。” 天子指着琉璃球,“赏你了。” 曹安诚惶诚恐的收下琉璃球,再起身,只瞅着天子侧眸盯着隔板,他一时不敢乱说话,天子寒声问,“是不是没声音了?” 曹安细听,确实听不到声音了,“是、是没声儿了。” 天子神情阴冷,“你觉得她们会在里面说什么?” 曹安讪讪摇头。 天子拍他肩膀,“若你是贤太妃,发觉了一些内帏秘事,你敢与朕作对吗?” 曹安颤颤巍巍摇头,怎么敢?裴绍才升官,裴家就指着这个儿子有出息了,贤太妃入宫这么多年,总不可能蠢到为一个外人置裴家于不顾。 天子勾唇,两日路程,她们不会一直黏在一起,他有的是机会抓到姜雪甄落单的时候,到时看她能怎么躲。 天子这般想,却不料这两人竟真形影不离,途中下榻在来时的大宅院,就那一夜两人都没分开,天子根本没机会近姜雪甄的身,这一路直到回紫禁城,天子肉眼可见的脾性变差,借着朝臣递上来的折子挑毛病连骂了好几人,那些大臣偏还没胆子反驳,都只当是之前催天子立后,被天子记仇,这回逮着点错就被骂的狗血淋头。 之前在小汤山,周太后会见命妇时,曾与那几位大臣的夫人有意无意暗示再向天子进言立周婉儿为后,目下挨了这顿骂,都不敢出头吱声,只把周太后也气的够呛,直恨这些臣子都不中用。 再说这两日在路上,姜雪甄替贤太妃给那双靴子上绣花,只是过程颇废针线,还落了一根针,针本来就小,掉了也不容易找到。 等到入京那天,姜雪甄也将这双靴子上的竹叶纹悉数绣好,贤太妃看见这般精致的绣功,不觉称赞她手艺巧,“都说你出身好,养的娇贵,可你这绣活我瞧着也厉害,可见你在闺中常做这样的事。” 她说到这儿停了话,姜家也不是穷苦人家,那姜明还袭了姜雪甄外祖的爵位,又因着嘉宁县主这层夫妻关系,曾颇受英宗皇帝看重,直到先帝时武官势褪,姜明才一直入不得内阁,还将姜雪甄送入宫中。 先帝都快能做姜雪甄的父亲了,若姜明真是个疼女儿的,也没可能把她往宫里送,更不用说,嘉宁县主去世后就迎娶了新夫人,可见姜雪甄在姜家过的也不好。 姜雪甄浅浅露出笑,恳切的托付她,“贤姐姐,我的乳母年纪不小了,我想送她出宫养老,她是江南人士,在江南还有家人,但离京里甚远,我不放心让她一人去江南,贤姐姐能否替我送她回去?” 贤太妃看她这样子像嘱托后事,又念及她的遭遇,不免眼微红, 颔着首说,“你那陪嫁丫头要不要我一同送走?” 姜雪甄偏过脸,默了许久,说,“母亲留了些嫁妆给我,里面有田庄铺子,也没人替我打理,我准备让如秀去办这事,她跟我的时间久,我对她放心。” 有些话两人不用说都心知肚明,贤太妃知晓她不想连累自己,一个老嬷嬷离宫天子可能不会察觉什么,但若是姜雪甄的陪嫁丫头也一起走,就会引起天子警觉。 贤太妃答应了下来。 姜雪甄取出一袋子银钱递给贤太妃,贤太妃说什么都不要,姜雪甄便只能作罢,最后告诫她,“回宫后我就要进宫中佛堂修行,此后斩断尘缘,贤姐姐往后也别再来寻我了。” 贤太妃用手绢擦掉没忍住淌出来的泪水,心中纠结,只得应好。 -- 天子去小汤山这一来一回足足用了一个月,回来天更冷了,哕鸾宫这头早得了准信儿,宫女们已迁去佛堂,一应打扫收拾俱全,姜雪甄回宫里就住进了佛堂。 至于姜柔菀,原本姜雪甄都出家了,姜柔菀也不能再住哕鸾宫,但在回京途中,姜柔菀不知怎得又伤了脚,天子倒也通情达理,只说让她留在宫中继续养伤,也能陪伴姜雪甄。 姜柔菀便也跟着姜雪甄搬进了佛堂。 周太后得了消息后,再恨姜柔菀没脸没皮,暂时也无计可施。 夜里起了霜,姜雪甄侧卧在罗汉床上,背靠着引枕,如秀往她脖子上的伤口抹药膏,只怪如意她们,“娘娘原就该带奴婢去小汤山,那两人也不是诚心当您是主子待,不然怎么忍心让您伤成这样?” 姜雪甄让她去把张嬷嬷叫来。 自打天子往她身边调了宫女,张嬷嬷已许久不能再近身侍奉姜雪甄,张嬷嬷进屋里就见姜雪甄脖子上有伤,人也憔悴了不少,姜雪甄平素虽不重打扮,但该有的饰物也会佩戴,如今孜然一身,就连耳饰都不曾戴,身上穿着海青袍,墨发被一根褐色缎带松松的束在脑后,鬓边落几根碎发,显得她眉目如画,更非凡尘俗人。 “娘娘这、这是……” 第20章 张嬷嬷喉中梗塞,目下情形一看便知是天子所为,她不知道姜雪甄去小汤山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得出,天子将她逼到走投无路,即使是出家,也只能呆在宫里,天子这是在变着法儿的折磨她。 姜雪甄拉过她的手,“我如今深陷囹圄,嬷嬷你和如秀再留在宫里我更无法脱身,我与贤太妃说好,等嬷嬷出宫,送嬷嬷去江南养老,他不会想到那儿,至于如秀,我会同他说,让如秀去替我打理嫁妆,我的嫁妆在哪里,他都知晓,你们到了宫外,我在宫里才能想办法离宫,到时我们离开顺天府,找一处安宁自在的地方安居。” 她说的太美好,张嬷嬷和旁边的如秀都信了她说的话,愿意听从她的安排。 在宫里,宫女满二十五就能放出宫去,张嬷嬷已经是个老人了,离宫十分便当,自己去尚宫局报备一声,便可以走了,尚宫局都不用往上禀告。 -- 天子回京后,曹安就带着人秘密出发去五道梁,天子手头堆积了不少公务,花了几个日夜才处理妥当,终于得空了去找姜雪甄。 这天夜里,姜雪甄跪坐在佛龛前参拜,天子立在门边撩了帘子,视线端详着她,海青袍宽大,穿身上会遮了身段,尤其深秋的季节,穿的衣裳多,再外套海青袍,会显得极臃肿。 但她穿起来没有臃肿感,许是她畏冷,还没入冬,这房中已用上了银丝碳烤火,屋内暖和的不用穿太多衣服,那件海青袍底下也许只剩了亵衣和 主腰。 她这般跪在蒲团上,自后看更是腰细的仿佛只手可握,平日不显丰腴的身子因这坐姿也瞧出了曼妙体态。 这身灰扑扑的海青袍穿在她身上也没损了她的容色,比那什么太妃穿的宫装顺眼多了。 天子步伐缓慢的走来,她像察觉不到,仍双手合十,看起来十分虔诚。 因是佛堂,可嗅见佛前供香,那香味过于浓厚,抹盖住了她身上的香,难闻的很。 天子蹲身下来,手从后绕向前,指尖托起她的颈,簪子扎出来的伤养的大好了,只剩一个红点,像生出了艳红小痣,平添了几分媚态。 天子那狭长眼尾瞥着她,她没甚抗拒的神色,总不会是修佛真把她这一身软刺给修没了,那倒是挺好,他低头亲到那微张的淡唇上,手转进海青袍的衣襟,耳听轻细呼吸声,她温软的不可思议。 天子把她抱紧,和她一起趴倒在神案上,把玩够了,才仰头和神龛里的佛像对视一眼,忽然觉得这佛像的眼睛是不是在看姜雪甄,他再低头看人,海青袍子松过头。 神像也没资格看他的人。 他扯了木架上的红布扔到神像头上,抱起姜雪甄回了主卧。 佛堂不大,姜柔菀住在佛堂南面的厢房内,走几步路,就能到姜雪甄的主卧。 天子走到主卧前,停住脚,故意问她,“你在给谁念佛?” 这么点大的地方,他开口说话,极可能会被厢房那边听到。 可让他失望了,姜雪甄并没表现出紧张,平静的回答他,“我母亲。” 天子冷嗤一声,“朕当你没有心肝,原来你还有心在你母亲身上。” 他这声落,厢房门动了下,眼看着要打开来。 姜雪甄攀附在他肩头的手蜷紧,他才心满意得的进了主卧,一臂托稳人,反手将门拴好。 佛堂地儿太小了,即便是主卧,也不及以前住在哕鸾宫的卧室大,她被天子抱进围榻,天子手握着腰身,亲她亲的越发凶,藏在袖里的手攥紧绣花针,她蹙着眉忍受。 天子念念不舍放过那被亲红了的唇,与她头抵着头,鼻尖是淡香环绕,让他的心绪宁静下来。 “趁着朕不注意,你让张嬷嬷出宫了?” 姜雪甄别开脸,他又强硬转过她的脑袋贴靠在一起,“嬷嬷这几年一直想回应天府,怕老宅没人看管荒废了,我给了她一笔钱,以后在老宅里养老。” 老宅承载了他们三年的回忆,那三年现在是讳莫如深,可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有多难以忘怀。 天子沉默着,片刻道,“她最好回的是老宅,若朕发现她去了别处,朕会派人请她回京养老。” > 姜雪甄眼睫扇动,“她除了老宅还能去哪儿?何必为难一个老嬷嬷。” 天子反唇相讥,“怨不得朕,有你这种主子,只能怪她命不好。” 姜雪甄不愿与他多费口舌,蜷着腿想隔开他,可他手臂劲力大,她想跟他分开一些都不行,她的腰肢垫着枕头,这般弓着甚耐不住,手里那只银针都想扎他,还是忍住了,只低低道,“……腰疼。” 天子这才注意到枕头,很干脆的把她抱到膝头,一脚踢下枕头,问道,“你想求朕什么?” 她前头极其厌恶他的触碰,现在能这般温顺,必然是有事相求。 “我的嫁妆里有些田庄和铺子,去年不见收成和利钱,今年也怕没有,我身边信得过的只有如秀,我想让如秀替我去管着那些田庄、铺子,”姜雪甄轻道。 天子抚着她的脖颈,“张嬷嬷走了,如秀你也要让她走,打的什么主意?” 姜雪甄微眯眼眸,这表情有些难耐又不喜,可比她一直淡漠的样子好看的多,天子情不自禁凑近了噙住那红唇细吻,边吻边道,“一面厌烦着朕,一面又不得不求朕,滋味儿好不好?” 姜雪甄软倒在他臂弯里,不接这话,“嫁妆是母亲留给我的,若被别人贪去,我……愧对母亲。” 天子捏她脸起来,认真端详,看不出这话真假,天子翘起唇角,“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 姜雪甄眼眶渐渐濡湿,刚启唇。 天子抬一指抵在那两片唇上,微笑道,“朕也不为难你,就求朕临幸你吧。” 姜雪甄白着脸一言不发。 天子目色发寒,探手欲撕海青袍。 姜雪甄再难忍耐,自袖里伸出手带着针来扎他。 天子没想到她手里藏针,挨了一下后立刻擒住她,将针从她手里抢走,只见了一眼便认出是绣针,他喝道,“哪儿来的!” 姜雪甄缄默以对。 天子怒从心起,细针被他徒手摁弯扔进了唾壶,他按住姜雪甄,扯开海青袍检查她身上还藏没藏别的利器,姜雪甄动弹不得,闭眸垂泪。 “你行刺了朕两次,朕看你确实不想活了!”天子下了榻,冷眼看她卧在踏上,转步道,“朕现在就杀了你那婢女,明日派人去抓张嬷嬷!” 姜雪甄从榻上起身,短促发出极细的一声“不。” 天子回过头,她就侧坐在榻上,素来沉静的琥珀瞳内尽是惊慌与无助,天子怒气消了一半,正欲奚落她,屋门被拍响,“太妃娘娘怎么了?” 是姜柔菀。 天子顿住,接着折回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姜雪甄,倏尔扬起笑,攥住那只藏针的柔荑摩挲,姜雪甄扭过头轻轻打着颤。 主卧门口姜柔菀竖起耳朵听着里边儿,刚刚她确信听到主卧这边有声响,佛堂讲究清净,以前又是供英宗皇帝参禅的居处,这佛堂用的都是极好的木材料子,隔音也强,她只依稀听的一点声音,心下怀疑姜雪甄把奸夫带进来了,宫里正经男人除了天子,就只有在宫中巡视的禁军侍卫了。 天子素来重礼道,断不会与自己的寡嫂有瓜葛。 佛堂毕竟靠近养心殿,平素禁军会在这一带来回巡视多遍,姜雪甄只要出佛堂往外走小半盏茶功夫,就可能与他们碰上,说不准奸夫就是侍卫,还是他们在去小汤山的路上勾搭成的。 这回若被她逮着,看姜雪甄还怎么有脸在她面前自视清高。 姜柔菀继续敲门,重复了遍喊话。 屋里依然没声,就像没人。 姜柔菀从厢房出来去旁边供奉佛像的静室查看过,佛龛上盖着红布,神案歪到一边,静室内根本没人,依她看,姜雪甄也不是什么真想出家的,在佛堂这里,也没个人盯着,她跟奸夫在主卧厮混谁能想到。 “太妃娘娘可是不舒服?要不要臣女去替您叫人?” 姜柔菀暗自琢磨,若再不开门,她就叫如秀过来,让如秀喊门,姜雪甄总会开门。 那门依然纹丝不动。 姜柔菀索性去了耳房,把如秀叫来,“我好像听见太妃娘娘在屋里惊呼,怕是她身子不爽, 如秀你进去瞧瞧。” 如秀一心想着姜雪甄,急忙跑到门前敲了敲,“娘娘,您没事吧?” 屋门就开了,如秀赶紧进房中,姜柔菀也跟着进主卧,四处张望,这屋里也没男人,窗户都是紧闭的,如棠端了水盆到榻前给姜雪甄洗手,那手指红的厉害,像被搓狠了。 “二姑娘说怕您有事,不放心叫奴婢来看一眼,这不是扰了娘娘的清梦吗?” 如秀看着姜雪甄面容发懒,似困顿极了被吵的没法安睡,不禁抱怨了一句。 姜雪甄结果如棠递来的巾帕擦手,没看姜柔菀,随意道,“二妹妹这回急着来哀家房里,又为了何事?” 姜雪甄就这么软软的依着枕头,发沿着枕头逶迤到榻下,身上松松垮垮的披着海青袍,可见内穿的寝衣,确实是安寝了,但即使这般衣衫不整,也还是给她添了慵懒妩媚,比以前端着太妃仪更漂亮,她不需要太过装饰便美的清雅绝尘。 “臣女只是担心太妃娘娘,”姜柔菀收回眼,抠紧手绢。 “这是在宫里,不是在你们姜家,哀家若再听到你大呼小叫,就只能按宫规来罚你,省的被人知晓了,说姜家养出个没教养的女儿,给姜大人丢脸,”姜雪甄冷道。 姜柔菀倏地震住,随即又不屑,她还敢罚未来皇后不成? 姜雪甄温笑起,“哀家听闻,周二姑娘日日做了点心送去给陛下品尝,你若再不把心思放在陛下身上,这后位不定就是周二姑娘的了。” 姜柔菀顿时警觉,忙感激道,“多谢太妃娘娘告诉臣女!臣女以后都不会莽撞了。” 姜雪甄便挥挥手。 姜柔菀匆忙退回厢房,盘算着明日也得给天子送些可口小吃,从而借机与天子增进感情。 主卧这里,如棠还在房中,姜雪甄与如秀道,“陛下应允了哀家,明个会遣人带你离宫,你好生管住哀家的嫁妆,莫要被人窃取。”‘ 如秀登时流出眼泪,直点着头,“奴婢去了,娘娘也要保重。” 姜雪甄拍拍她的手叫她快回去睡,等如秀走了,姜雪甄歪靠在枕头上发怔。 如棠在角落里瞧着,竟觉出她已心如死灰,难免有些唏嘘,天子在屋里不知怎么折腾她的,跳窗走后,如棠爬进屋就见她蜷缩在榻上,可怜的紧。 -- 隔日如秀就被天子派人送出宫,至当天黄昏,姜雪甄在用膳,贤太妃过来了。 姜雪甄叫人添了副碗筷,贤太妃只说是吃过才来的,听说她这里海棠花开的好,找她要一盆带回去种。 姜雪甄便自顾坐在桌边吃饭,让如棠她们下去搬花。 屋内只剩了两人,贤太妃紧了紧手,坐到她身侧,压低声道,“姜妹妹,你可想离开紫禁城?” 作者有话说 让大家久等了,明天更新也在零点哈,然后到时更新六千字,谢谢宝贝们!!!! 然后推下小基友the上的预收《御猫美人》。 阿微自小被发卖到曹家,她一对乌瞳透蓝,美得令人呼吸一顿,像极了家主怀中的御猫,被提拔为首席婢女。 人人惋惜这枝娇花,生在最贫贱的市井。 可京城的公子阔少没一个敢侵犯。 她背后是顶级门阀的年轻家主曹景清,占有欲极强,谁敢碰他的东西? 白日她妥帖管家,夜里伺候他沐浴暖床。 知情解意,一举一动都生到他心坎儿里。 只有她明白,曹景清明面上光风霁月,俊美若菩萨,被称叹慈悲心肠。 其实私下性情霸道,是个择人而噬,吞掉七情六欲的疯子。 第21章 “阿微永远是谁的?” 她面色如常,清冷疏离,吃疼也懒得抬眼皮。 他的动作都跟取乐一只御猫无异。 阿微安分地领工钱做事,她心里门儿清,抬个姨娘依然是被人践踏入泥的。 曹家未来的主母有气度。 可是阿微算了算,一份钱伺候两个人,这不合适,告辞! 阿微跑的时候,卷走了他最珍贵的佩剑,还有她腹中,他的孩子。 —— 所有人都知道曹家跑了一只御猫。 那日全城风声鹤唳人心惴惴,一股子紧张气氛,禁卫军搜寻全城! 众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曹景清脸色冷得可怕。 听说她逃的时候,是另一个男人帮她的。 他一想到这一点便要疯了。 1、双c,霸道疯批大佬x雪肤体软的小御猫 2、女主无任何隐藏身份,就是底层小婢女。 第22章第二十二章 ◎陛下,姜太妃不见了◎ 姜雪甄滞住,迅速往门边看过,不见有人,才与贤太妃艰涩说着,“贤姐姐还是走吧,我已遁入空……” “妹妹,这个月底便是秋祭,届时陛下会携百官往嘉福寺祈福,”贤太妃飞快截断她的话。 秋祭是大日子,天子得遵照祖制,在这一日祭拜天地祖宗,往年都是在嘉福寺办祭礼,百官同往,宫中后妃亦相随,到了嘉福寺,天子忙于秋祭,便无暇顾及到她,那时若趁机离开。 应不是难事。 但无人接应她,她跑出去也怕会被天子立刻抓回来。 “只要妹妹点头,去了嘉福寺自有人掩护你。” 贤太妃取出一张纸条塞入她手中。 如意就从门外进来,笑吟吟道,“贤太妃,您要的海棠花奴婢们给您移出土了。” 贤太妃道了句好,起身与姜雪甄笑,“我那侄儿穿着我做的靴子这几日招摇过市,结果午间小憩时,靴子被狗给叼走了,白费我这么多日的功夫给他做靴子。” 姜雪甄手遮在嘴边挡住笑,目送着她走了。 如意搁边上道,“裴佥事近来春风得意,巡逻时走路带风,奴婢也见过几回,瞧着威武的很,不想私底下这般有趣。” 姜雪甄才笑着便没了逗乐的心思,贤太妃确实比她想的良善多,她与贤太妃交好却有利用的成分,贤太妃背后的裴家昔日曾是京中第一大权贵世家,当年也曾出过不少保家卫国的将军,当年英宗皇帝因荧惑守心的传闻想废章怀太子,裴绍父亲连上奏折劝阻,虽然后来东宫现厌胜术最终被废。 有这份恩情在,天子应不会随意打杀裴家人。 可她也不该利用这份善意。 “陛下让人送了元宝香来,说佛堂内的供香味儿太冲鼻,娘娘闻多了伤身子,”如意有意在她面前说天子的好话,“元宝香只有嘉福寺的高僧才能用上,陛下待娘娘也有好的时候……” 以前如意叫她都是太妃娘娘的叫,现在只唤娘娘,太过刻意,她这个太妃已名存实亡,在如意这些知情人眼里,她和玩物没甚区别。 姜雪甄眉心微皱起,半晌停了筷子。 “娘娘不再多吃一些?”如意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小声问道。 “没胃口。” 如意心知自己的话惹她不快了,以她现在的境况,只要她稍微服软,天子心里有她,必定能好过些,可她也不像服软的性子…… 如意忙去端了茶来给她漱口,再招呼如棠去端水供她净手。 一番来回,外头天彻底黑了,照着在佛堂里的规矩,饭后姜雪甄还要再去西梢房内抄一会经文,她歇息了片刻,靠着窗往外看,见姜柔菀手里提着食盒出了佛堂,避开那些宫女,轻手轻脚的走进附近的夹道,那夹道通往养心殿,今晚天子大概不会来佛堂了。 姜雪甄微松气,侧头和候在身旁的如棠说,“哀家有些累,安置吧。” 如棠便扶她回主卧,她睡倒后放下纱帐,正要熄灯。 姜雪甄在帐里道,“这几日夜里常做噩梦,不用熄灯了。” 如棠悄着步子走出主卧。 姜雪甄在帐中坐起身,展开手里的纸条,借着光看,上面写的是嘉福寺内一个院名,祥福院,贤太妃谨慎的很,既想助她脱身,又不想裴家牵涉进去,估计是在这院子里安插了人,等她一到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带出去。 姜雪甄下床去把纸条放在灯上烧掉,轻轻抹去灰,才回床歇下。 -- 养心殿无倦斋内,天子在与张泉说话。 “黄纪真招了?” “确已招供,当年那个带着英宗爷生辰八字的木偶人像,就是他放进东宫的,但他目前尚不承认是受先帝指使。” 天子用手摁着太阳穴,眉宇间攒着狠,“朕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这些人耗,月底秋祭,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的父亲是被冤枉的。” “可您的身份只怕会被怀疑……”张泉不放心道。 天子呵笑,“朕是李熜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谁敢怀疑?” 他慢悠悠道,“朕这个亲弟弟为章怀太子洗脱冤屈才是真的有趣,朕还要用亲弟弟这个身份,一步步剔除李熜的爪牙。” 话音刚落,无倦斋大门被人敲响,天子让进来,便有太监入内,“陛下,姜二姑娘送了些点心来,不知您见是不见?” 白日里周婉儿来送点心,现在姜柔菀也来送点心,天子不禁腻烦,“打发走。” 太监道声是便要去赶人。 天子忽又叫住他,“等等,领她去后室。” 太监遂去把姜柔菀引去了后室。 天子与张泉互视一眼,张泉知道要送李景崇到后室,这些日子都如此,天子似乎对这两人私会很是喜闻乐见。 张泉快要退走,但思索后回身,只看着天子也下了御座,像是急着出门,这副样子让张泉想到几年前他们四散潜藏在应天府,每一回他来见他们这些部下,都急匆匆的来再急匆匆的走,一刻也没法呆下去。 后来张泉怕他出事,跟踪了他一路才发现,他藏在武安侯老宅内,里面住着位姑娘,那姑娘犹如冰魂雪魄转生,清清冷冷的性子,当时还是少年的李铎守在她身畔,满眼炽热。 在一个夏夜里,少年李铎抱着姑娘偷跑出武安侯老宅,带她去秦淮河听戏,张泉远远见他们依偎在一起,真似一对情真意切的眷侣。 但这只是李铎一人的情热,李铎为了姑娘在应天府逗留三年,最初他们躲避先帝追杀,后来危险不再,他们定下南行的计划,前去荆州伺机俘获常山王李景崇,可是李铎迟迟不愿离去,他们所有人空等了三年。 直到张泉去找了姑娘,姑娘果然如他想的那般,冷心冷情,他轻易就让姑娘答应下请求,支走李铎后,姑娘也如愿的回到了姜家,被姜明送进宫中。 如今她依然蛊惑着天子。 “陛下,您该立后了,”张泉沉顿道。 天子霎时不快,“立后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张泉道,“您不小了,太子殿下在您这么大时,您已经出生了。” 天子踱到他面前,“你觉得朕该立谁,周婉儿?还是姜柔菀?” 周婉儿是周太后的侄女,姜柔菀都跟李景崇混到一起去了,这两人自然不能娶进宫。 “……除了这两人,太子殿下的恩师有一孙女。” 章怀太子的恩师是已退的太子詹事王叔袤,受章怀太子牵连,王叔袤被贬职远调,没几年便致仕了,之后郁郁而终。 天子微觑着他,“朕的后宫还轮不到你插手,做好你自己的事。” 张泉朝他抱拳,踏出无倦斋过二道门时下意识回头,天子果然从无倦斋边侧小门绕到后头去了。 张泉神思凝重,天子与姜太妃横亘着辈分,一旦有人察觉出他们之间不清不楚,天子塑立出的仁善厚礼便崩然塌尽。 姜太妃已不适合再留在宫中。 -- 入秋后 是多雨的天气,前一刻天穹挂星,下一瞬便落雨了。 天子进主卧时,窗户半掩着,晚风带着雨吹进来,纱帐被吹的轻微浮动,天子挑了一边纱帐,床里女人睡熟了,脸上有淡淡的粉,似抹了胭脂,脸侧向里,朱唇微张,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娇气劲。 这只是假象。 天子脱掉靴子钻进被,手指摸索着解深衣腰侧的扣子,挨个解掉,再埋首深嗅,温香满鼻,香躯轻颤,他知道人醒了,自被里探出头,手托住她的后颈把脸转过来,他狎腻的噙住那浅绯色唇瓣,勾着舌不放,“醒的太快了,朕喜欢你睡着的时候,随便怎么摆弄。” 姜雪甄快呼不上气,手推了推他。 天子意犹未尽的放掉唇,把她从被里抱出来,一臂揽在那松开的深衣上,眼眸凝视着手臂下的艳色,笑问她,“今儿不抄经文了?” 姜雪甄脸上的细粉褪尽,白的扎眼,她在睡梦中被闹醒,脑子里还没醒神,被他亲了后,本能用手去擦唇。 天子陡时没了笑,阴阳怪气道,“嫌朕没事,朕不介意你嫌朕,只要你这身子能服侍好朕就行。” 姜雪甄挣了几下,越挣越紧,只别着头道,“你怎么在这里?” “朕不在这儿在哪儿?”天子的手臂往下环到细细腰肢上,很好心的替她系扣子,下扣两粒,那红艳遮一半露一半,又有呼之欲出感,她伸手想揪紧深衣,被他拦下了手,他啧声道,“你说说朕该在哪儿?” “你应该在养心殿,”他应该在养心殿品尝着姜柔菀送去的点心,他与姜柔菀虚与委蛇,姜柔菀与他郎情妾意。 “朕日理万机也想放松放松。” 他凑到她颊边亲吻,“你的作用就是让朕放松。” 姜雪甄再躲也躲不开他,还被他从床上抱起来,开门走出去,门外已肃清了宫女,他一路进到西梢房内,里边儿有一张桌几,上面摆着她平日里抄佛经用的物具,桌几边只有张红木围椅,她是个懒性儿,抄经书抄累了便会靠到围椅上休息。 天子放她坐到围椅上,很贴心的递来笔,手臂扶着扶手,将她整个圈抱住,她也被推趴在桌几上,上面的香炉掉了下去,也没人在意,天子单一只手研墨,薄唇在颊侧慢慢往周围蜿蜒。 “怎么不抄?” “……对佛门不敬。” 姜雪甄拿不稳笔,笔掉了,他握住纤手,“这手拿笔确实可惜了。” 姜雪甄无促咬唇,眼眸微红,最终被他翻身仰躺在桌几上,她手劲太轻,拨不走那颗脑袋,另一只手还被他抓的生疼,她嗓音低的近乎难听见,“禽兽……” 第22章 姜雪甄捂紧深衣,忍着腿软站到地上,想后退,天子一手把她按倒在围椅上,“你骂的不错,对你而言,朕确实禽兽,但也是你自找的,这不是你想要的出家?” 他钳起姜雪甄的下颌,凶狠的吻上去。 屋外雨势渐大,风吹的呼呼响,天际黑沉的看不见一点星光。 更漏指向亥时,天子搂着姜雪甄回卧,褪去衣衫靠着枕头,看她绵弱无力的枕在自己胳膊上,无端踏实,他难得有闲心道,“朕若立后了,你更见不得光。” 姜雪甄疲惫的耷着眸,他立不立后她都见不得光,没甚好说的。 天子抚摸她的脸,“朕近来也在相看各家贵女,王叔袤那孙女你觉得如何?” “挺好,”姜雪甄不假思索道。 天子立时捏住她的脸,“你说什么?” 姜雪甄被捏的皱眉,但还是说,“你们很相配。” 天子在她眼里发现不到任何妒忌的情绪,她很认真回答他的话,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长眸内显憎意,他直接撤手任她倒回床,坐起身道,“服侍朕穿衣。” 姜雪甄缓慢下了床,她没服侍过先帝换衣,做这事很不熟练,天子张开手任她摸索着给自己穿衣服,等穿好了,天子嗤笑,“朕随口说了个女人你就急着给朕配对,你想朕早点立后,好有机可逃,朕可不会遂了你的心愿,就是死,你也得死在朕身边!” 他一挥袖大步出去。 姜雪甄定在原地,在眼泪落下来时极快的擦掉,离秋祭没多久了,她再忍忍便能彻底解脱。 窗户被风吹开了,姜雪甄到窗边欲关上,却见姜柔菀满面春光的从夹道内进佛堂,姜雪甄心中感到怪异,合上窗去开门,门口守着如棠和如意,她指使道,“二妹妹回来了,过半个时辰把她叫来。” 半个时辰够她沐浴了。 可姜雪甄在房中等了足有一个时辰,到上夜姜柔菀才姗姗而来。 “你今晚去哪儿了?” “自然是听从太妃娘娘的话,给陛下送点心去了。” 姜柔菀有意抬高脖颈,给她看颈上的落痕,“陛下不仅爱吃臣女送的点心,还总缠着臣女,臣女伴着陛下委实累的很。” “你一直和陛下在一起?”姜雪甄错开眼,隐有不适。 姜柔菀面颊羞粉,“自然的,陛下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跟饿狼似的。” 姜雪甄微愣了愣,天子一直在佛堂这里,她怎么会和天子在一起?还是说她见的是天子以外的男人?这必定是天子安排的,难怪今晚天子会问她王叔袤的是孙女,相比一开始他就没想让她入宫。 姜雪甄让姜柔菀回去睡觉,待她走后,姜雪甄呆坐在桌边,长此以往,若东窗事发了,不仅姜柔菀没脸见人,姜家也会颜面扫地,这样的话,天子也算是间接替她报仇。 她的心中五味陈杂,最后觉得这样也很好,这些时日她连遭折辱,她与天子已是陌路仇人,她辨不清他的想法,也许为了让她添堵,他虽然不娶姜柔菀,但也不会让这桩丑事爆出,并且继续重用姜明,她耗不起了,也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 等她离京,天子若引而不发,她会想办法把这个秘密散播出去,母亲的仇她一定会报。 -- 姜柔菀昨晚去了养心殿,一大早就传进慈宁宫。 “这小蹄子实在不要脸,大晚上去了养心殿,还跟皇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使得下三滥狐媚子招数,这是想把皇帝往邪路上引!”周太后火大道。 周婉儿汲着泪,“姑母,这后位我怕是抢不过她了。” 周太后心烦的很,“你先下去,哀家会想法子。” 周婉儿便告退了。 周太后叹口气,富贵儿小心给她按摩,周太后问他,“可去过佛堂了?” “那儿常有禁军巡视,奴才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都是些宫女在佛堂里,瞧不出所以然,但奴才观察了几日,也没见陛下进去过,就是姜太妃也不曾出来,也只有那姜二姑娘出来过一两次,都是去的养心殿,”富贵儿据实道。 周太后沉着脸直敲桌子,“姜太妃和皇 帝没勾扯,哀家信,可这姜柔菀如此没脸没皮,再这么下去,皇帝的心里哪还会有婉儿?” 富贵儿赶紧抱着周太后的手吹吹,“太后娘娘别担心,奴才这里有个好办法,正赶上秋祭,只叫钦天监的庞副监正夜观星象,在东南方向出现凤凰灌日的祥兆,并且在您的娘家有人看见了凤凰。” 周太后点了点他的脑袋,“还是哀家的富贵儿聪慧,哀家没白疼你。” -- 转眼到了月底,秋祭提上日程,天子在这一日带着百官和后宫里的女人登嘉福寺,嘉福寺设下祭台,供天子跪拜天地,给祖宗磕头,仪式还没开始,神案上供奉着大魏先代的皇帝灵位,天子身着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身姿挺立,提摆正欲上祭台。 张泉一路押着黄纪直奔祭台这边而来,见着天子先跪地叩首,“陛下!黄纪说有话跟您说,微臣就把他带过来了。” “什么事等过了秋祭再说,”天子不愈听,看着像是一心只想祭拜先祖。 “他们还在备办仪式,皇帝不必太着急,黄大人这么急着跟你说事,定是他被冤枉了,想跟你喊冤,毕竟是老臣了,皇帝不如先听他说说,”周太后打圆场道。 天子望祭台上一眼,几个小沙门还在往祭台上放祭品,确实不着急,天子于是淡淡的问黄纪,“有什么话跟朕说?” 黄纪当即在地上将头磕的砰砰响,张泉拉住他的后领,才没让他把自己磕晕了,他脸上混着血和泪,战战兢兢说出,“微、微臣在东宫私放了有陛下生辰八字的人偶,再指认太子殿下对陛下设巫蛊之术,是微臣害了太子殿下……” 他这话一出,周太后慌神,急忙跟天子道,“皇帝,黄大人怕是得了失心疯了!还是先把他带下去,秋祭要紧。” 天子做疑惑状,“朕还没子嗣,哪来的东宫?你说的东宫是谁?” 黄纪抖着身回答,“……章怀太子。” 周太后眼前一黑,只差晕厥了过去。 祭台四周的文武百官尽数哗然,当年章怀太子设巫蛊坑害英宗皇帝的事谁人不知,现下竟是被黄纪给陷害的,那这章怀太子无辜被英宗皇帝废弃,还死在五道梁,最后是先帝即位,这中间就大有微妙了。 天子隐在袖中的手攥成拳,蓦然闷咳一声,似没想到黄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事,倒像不好不给个交代,便吩咐下去,“章怀太子既是被冤枉了,论理这秋祭该有他的灵位。” 便有小沙门捧着章怀太子的灵位放到神案上,正正好在李熜灵位正上方,天子微挑唇,抬脚一步步上到祭台,小沙门递来三根香给他,他举起香朝当中章怀太子的灵位拜了三拜,祭台下的文武百官不会知晓他拜的是自己的父亲,今日他为父亲沉冤昭雪,以后他定会让李熜的灵位没资格摆在这里。 姜雪甄从祭台上收回目光,周遭看过,没人注意她这里,如意如棠她们是宫女,被屏退到祭台外,当下是最好的时机。 姜雪甄从人堆里悄悄退走,沿途叫了个小沙门,让他指了祥福院的方向,不用他带路,自己找过去,进院后才发觉,这里面是个荒废的院子,只有个柴房供僧人放柴火,姜雪甄进到柴房里,地上放着一套粗布短打,她不敢耽搁,立即脱掉身上的宫服,换上那套短打,宫服塞进包袱背在身上,再给头发做髻,在地上沾了些灰涂到脸上,才稍微放心出去。 柴房外站着一人,身上穿着禁军服,姜雪甄猜这就是裴绍了,只是他背对着她,也看不清样貌。 “裴大人。” “你跟着本官,别出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祥福院。 -- 天子祭拜完下了祭台,进临近的禅房作片刻休息,房门被敲了敲,天子道一声进来,如意这时慌张入门里。 “陛下,姜太妃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久等了,今天有点事耽搁了,明天更新也在0点,么么哒! 再推基友梨漾新文《渣了敌国太子后》 永乐郡主贺玉珠 是金陵城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偏偏珍宝之侧养有江珘那只狠厉恶犬 > 她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唯独对江珘另眼相待 江珘那玉质金相的容色之下 却藏着最见不得人的心思 他溺于贺玉珠的温柔之中生出痴念 心甘情愿做她的看门犬,掌中物 却听她与旁人嗤笑 “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寻欢作乐,何谈真心?” —— 流落陈国的齐国太子景濯被重新寻回 未等君臣庆贺,最温润心慈的太子殿下突然挥兵向辽 以雷霆之势夺来了陈国意向辽国求和送往和亲的永乐公主 那顶喜轿被抬进太子府时 人人都以为,陈国那位曾折辱过太子的公主当夜便要香消玉殒 却不知那最矜贵冷情的太子伏身在她脚边,执起垂落的红绸,神情痴缠又绝望 “阿媞,如今,可否予我你的真心?” —— 景濯知道,他上辈子许是欠了贺玉珠什么,这辈子合该栽在她掌心 她娇纵顽劣,伤他至深,可只需她再唤他一声“阿珘” 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回转头,将他所有一切捧至她眼前 -只要她伸手,他便能忘掉她所有的不好 -天下之主又如何,还不是她的家犬而已 第23章第二十三章 ◎陛下节哀,姜太妃死了◎ 天子那狭长黑眸微微张开,“什么?” 如意扑通跪下,瑟瑟缩缩着,“姜、姜太妃原本在祭台观礼,奴婢们不好随身近侍,祭礼结束后,奴婢们进去寻她,没找着人……” 室内发出物器被研磨出的破碎咯吱声,如意斗胆小心瞧过天子,天子手中的佛珠竟已被捏碎,那俊挺眉宇间煞气难掩,只怕下一刻就会发作出来。 丢了姜太妃,天子此时发怒,她们这些守着姜太妃的宫女都活不成,如意想到之前自己甚至对姜雪甄产生过同情,可真正该同情的却是她们这些下人,主子们之间再有恩怨纠葛,那也是主子,出了事,奴婢第一个死。 如意浑身出冷汗,所幸天子没为难她,“把嘴闭紧了。” 如意连连回是。 天子道,“出去,叫张泉进来。” 如意忙不迭退出禅房,片刻张泉进禅房。 第23章 今日秋祭,嘉福寺一早就不对外迎香客,天子入寺后,禁军亦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环守在天子周遭,这是防天子外出,恐遇刺客。 天子这话一出,张泉只当寺里进了刺客,但自上回去往小汤山路上遇刺后,禁军已加强戒备,张泉更是随身护卫天子,并没见可疑人。 张泉虽有疑惑,但也听令,接着就听天子说,“姜太妃人不见了,你亲自带信得过的人将寺内所有能藏身的地方全查遍,抓到人先带回来,不可声张。” 他说到姜雪甄失踪时,面上已显狰狞之色,嗓音低沉凶戾,大抵姜雪甄现下被抓回来,天子杀了她都有可能。 可天子真会下狠手吗? 张泉隐去眼里的复杂,拱手出了禅房,遵照天子命令封了各路道,带着人一间一间房屋搜查。 寺庙中的房屋差不多都被搜过,仍不见姜雪甄,这时张泉忽然想起庑房他没叫人搜找过,禁军不仅要保护天子的安全,还不能军容不整,禁军入寺后,会轮班去庑房整理仪容。 张泉领着一队人下了走廊,过月门到后排的庑房,他带头推开庑房的门一个个查探,直查到他的那间房,侍卫们在四处查找,一时依然没发现人。 张泉踩着步子来到衣橱,他打开一扇橱门,身形定住。 衣橱内是姜雪甄,纵使她脸上抹了灰,也能看清她的肤质细腻雪净,她抱着双腿缩在衣橱里,仰头望着他,眼底有哀求。 她在求他不要把她抓回去。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张泉或许会问问她,她心底对天子到底有没有动过情,可张泉见过她冷冰冰的答应赶少年李铎走,她大概生就一副无情冷漠的心肠,可她是雪玉做成的样貌,总有人会自不量力的以为,能捂热她的心,让她也能动情。 没了她,天子就会立后。 张泉关上了橱门,转身带着人出去。 姜雪甄在衣橱内过了有一会儿才出来,往外看已不见那些禁军,她赌对了。 张泉巴不得她离开皇宫,她与天子的过往只有张泉知晓,张泉不会允许她坏了天子的名誉,张泉最盼着她消失。 -- 张泉折回了禅房,敲门进去后,天子问他,“人找到了么?” 张泉屈膝跪住,“微臣无能,嘉福寺搜遍了,不见姜太妃踪迹。” 天子面色阴煞,“一个体弱的太妃都找不到,你确实无能。” 张泉双手趴地,等着他发作。 这时禅房外的太监传话,“陛下,庞副监正说有好事要报。” “继续去找,”天子在糕点盘里挑了颗蜜饯放进口中,甜味在口腔中弥漫,压住了他胸腔里躁动奔涌的怒火,“嘉福寺找不到就往寺外找,寺外找不到,就全顺天府查,五城兵马司的巡逻队任你差遣,把她找出来,带到朕面前,朕不想再听见找不到这种话。” 张泉只得遵话出门,迎面见钦天监副监正庞禄,庞禄是周太后母家大房的大女婿,也是有了这层裙带关系,这庞禄才得以坐到副监正的位置,横竖钦天监这种衙门也不是正经科考能进得去的,都是些玄乎弄神的玩意儿。 天子准了庞禄进禅房。 庞禄一进禅房,就喜不自胜的跟天子报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微臣昨夜夜观天象,在紫微星畔发现凤凰灌日的吉兆,未来皇后定是位能给陛下带来福运的贵人!” 天子没表情的看着他,看的他心下揣揣不安,后头的话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天子抓起桌上的茶杯一头砸到他脑门上,血都被砸出来了,疼的他往地上一跪。 “朕看你们钦天监都是一帮没用的窝囊废,你们怎么没算出来今日黄纪会当众说出那种话?”天子把火气全撒在他头上,伸脚狠踹他,“当年钦天监测出荧惑守心的祸运,今日你们钦天监又测出凤凰灌日的祥兆,这么多年,朕也没看出荧惑守心带来了什么祸事,你今日说凤凰灌日,是不是朕立谁为后还得听你的?朕看不是凤凰灌日,朕看你是猪油灌脑!” 他连踹了庞禄好几脚,庞禄都不敢喊疼,等他喝一声滚,立刻灰溜溜告退,转头带着一身伤去跟周太后哭诉,周太后心里烦的厉害,只怪这黄 纪坏事,若没他今日这一出,天子必定信了庞禄的说辞,天子正生气,眼下也不好再过去触他的霉头,这事儿就暂且搁置了,待来日寻着机会再劝天子立周婉儿。 这厢庞禄走后,天子发了一通火后镇静下来,姜雪甄这次逃跑是早有预谋的,打着给张嬷嬷养老的名义送她离京,再让如秀去给她打理嫁妆,这两人一走,她没了顾虑,这才趁着这次秋祭出逃。 天子面显森冷,待他派人带张嬷嬷和如秀回宫,看她还不乖乖的自己回来。 敢背着他私逃,他必会让她哭着付出代价。 -- 姜雪甄在庑房等了约有一炷香,窗户被人挑开一条缝隙,“快出来。” 是裴绍的声音。 姜雪甄忙走出去,还如之前那般,低头跟在裴绍身后,裴绍带着她从嘉福寺厨房旁的角门出去,那儿停了辆马车,裴绍侧站在马车旁盯着四周,并不看她,“赶紧上车!” 姜雪甄从前做马车都是要木凳搭脚,现下情况紧急,也没可能有这些准备,她不敢耽搁,抬脚欲上马车,但到底高了些,她往上爬有些吃力。 裴绍朝她伸出胳膊,眼睛还是不放松的往四周巡视,“这里不安全,马上就有人过来。” 姜雪甄这才望了望他,却是有少年英气的半大青年,眉眼很是俊朗朝气,他身上那股劲和几年前的星阑很像,姜雪甄恍惚以为自己见到了星阑,但也就是那一瞬,她分的很清楚,当年的星阑独一无二,谁也没法像他,即使是如今的天子,也与星阑再无半分相像。 裴绍嫌她磨蹭,催道,“你快点儿!” 姜雪甄没有扶他的胳膊,自己爬上了马车坐进去。 裴绍一愣,倒也没在意,纵身坐到马车上,驾着马车绕路往西面无人的地段驶去。 裴绍赶着马车远离了嘉福寺,上了街道,转入西城,停在西城极偏僻的一个胡同里,才对里边儿人说,“你可以下来了。” 姜雪甄从马车里出来,这会子已近黄昏,有人在家门口挂上了两盏灯笼,胡同里勉强有弱光,她探头出来时,那张如仙如梦的脸一露在人前,整条胡同都似亮堂了。 裴绍瞪着她有半晌没回神,直到她自己下了马车,他才转过身,开了屋门上的锁,领着她进去,“你在这里住几日,等风头过了再走。” “姑母让我给你捎句话,你的姊妹不在田庄了,躲去了江南,那个老嬷嬷也在江南等着你。” 姜雪甄跟他道了句谢。 裴绍吹燃火折子把桌上的油灯点着,室内一亮,裴绍端详她,只觉得越看越美,不由问了句,“你不是宫女吧?” 姑母只跟他说,姜雪甄是一个在宫里犯了事的宫女,姑母瞧她可怜,才托付他一定要把人救走。 可姜雪甄一消失,天子就下令遣禁军封禁嘉福寺内外所有路道,张提督亲自带着人来找,宫女可没这么大的面儿。 只怕她不是宫女,长这样,也可能是天子的女人,虽说天子后宫还没进人,但不妨碍他身边有女人。 带一个宫女走和带天子的女人走不同,后者只会惹祸上身,他才升任指挥佥事,不想惹麻烦。 姜雪甄温笑,“我是宫女,裴佥事不用多想。” 现下已经把人带出来了,裴绍不信也不行。 “裴佥事只要送我出城即可,我自己会离开,”姜雪甄继续道。 裴绍略惊异,明白她这是不想连累他,自己走了,就算以后被抓,他也不会有事。 裴绍随意点头,便匆匆离去。 他一走就显得这破落屋子极安寂,外头老树上有寒鸦在叫,凄厉的瘆人,姜雪甄坐在桌前,拉开包袱,将那身太妃服放到油灯上烧着,烧完了才心平,只要出了京,去江南与张嬷嬷她们汇合,以后她们寻一处安逸院落,母亲给她的嫁妆够她过一辈子。 她躺到木板床上,一闭眼就睡着了。 -- 连着两日,都没找着姜雪甄,天子每日里都询问张泉,张泉带不来人,他的脾气便愈加暴怒,无处发泄时,就会拿钦天监的庞禄出气,庞禄挨了打还挨骂,有气也不敢出。 > 直过了四日,张泉带回了姜雪甄的消息。 “陛下节哀,姜太妃去了,尸体被人从筒子河里打捞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今晚只有一更了,因为要上夹子,怕影响千字,明天休息一天,然后后天也就是周二上夹子,夹子当天晚上十一点会补偿大家更一万字,木啊! 然后再推一下自己的预收《娇妾薄情》 “孤以为她爱惨了孤,没想到她却为了她的情郎要跟孤同归于尽!” 孤有一侍妾傅锦烟, 她曾是高门贵女,为了孤自甘下贱,百般狐媚,只求能侍奉孤左右。 孤虽瞧不上她,但她对孤实在痴情, 孤才勉为其难收她在侧, 像她这样登不上台面的女人,孤断不可能给她位份, 孤以为,给孤做妾都玷污了孤。 可孤确实很喜爱她的柔顺娇艳,满眼情深, 孤以为她着实爱惨了孤。 孤为太子,待登基后势必要择选皇后, 像她这种侍妾,孤想送人遣散都是随手的事, 但孤有点舍不得。 孤想给她一个封号,让她名正言顺的和孤比肩。 可孤登基那日,才发现她背着孤已有情郎,等孤将她从东宫遣散,他们竟还想生一双儿女,孤都没想过要她的孩子! 孤本想杀了奸夫。 她却为了那奸夫舍生忘死,竟想跟孤同归于尽! 孤岂能饶她! 排雷 (1)强取豪夺 (2)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狗男主(自我攻略)x冷血无情心机美人 (3)一对一,双处,he 感谢在2023-03-1201:06:30~2023-03-1300:1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l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第二十四章 ◎你真以为朕不会杀你?◎ 彼时天子批阅着奏折,头都没抬一下。 “你看清尸体的脸了?” “尸体在水中不知泡了多久,已面目全非。” 第24章 张泉立即劝他,“尸体穿的是太妃祭服,是姜太妃没错,陛下日不暇给,手头政务诸多,何必亲去看人?” 天子放下朱笔,从龙椅上起来,快步往外走,“把尸体抬进乾清宫。” “她是先帝的太妃。” 天子蛰伏多年,费尽心机才终于夺回一切,他不该对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女人如此在乎,他想提醒天子,姜雪甄是先帝的女人,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帝王不该为一个女人所累。 可天子并没将他的话听在耳朵里,“不管她是谁,朕现在就想知道尸体是不是她。” 天子伸手扣在他的肩膀上,“张泉,做好你该做的事,朕不会亏待你,朕也不会忘了是谁在朕没于危难时忠义相护。” 张泉止住话,冲他拱了拱手,自去遣人将尸体抬进乾清宫。 尸体就放在乾清宫的明间内,天子坐在台阶上,定定凝视着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揭开。” 侍卫揭掉白布,露出底下腐烂的尸身,大约在水中泡久了,散发着腥臭,寻常人见着都得反胃畏惧。 天子却看着尸体,眼睛许久没眨,想在这具尸体上找到与姜雪甄有一丝相像的地方,然而尸体已经看不出生前样貌,天子也看不出她是不是姜雪甄,只有她们身上穿的太妃服制是一样的,无不在昭示着,这就是姜雪甄。 姜雪甄死了。 张泉立在一旁,看出他在怔忡,像是一时无法接受姜雪甄已死的事实,只消静等着,让他自己死心。 天子下了台阶,蹲到尸体旁边,伸一指拂开太妃服的衣袖,在衣袖下仅看见青灰色合领大袖对襟袄裙,没有深衣。 天子立起身,斩钉截铁道,“不是她。” 张泉手心发紧,“死者不能复生,微臣理解陛下过于伤心而不愿承认……” “你觉得朕失心疯?” 太监手捧着水盆供他净手,他洗完再接过白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那根触碰过尸体衣服的手指,轻嗤一声,“小小伎俩瞒不过朕,这尸体是用来混肴朕的视线的,朕岂会被这种小把戏骗到。” 张泉脊背上出汗,只恐他发现这是自己设的障眼法,他已不是以前那个事事听人劝导的少年,他是皇帝,从古至今,没有哪个皇帝会容忍部下欺骗他。 然而天子也没揪着尸首不放,只道,“传朕令,全京都戒严,所有进出人等皆持文引!无文引者直接擒拿,若敢硬闯出城,男子就地击杀,女子带来见朕。” 张泉心下沉浮,天子这是铁了心要抓姜雪甄回来,他再阻拦只会令天子生疑。 天子一挥袖,尸体被张泉带着人抬走,等他们退后,天子黑沉着眉目,禁军围堵下,凭姜雪甄一人根本逃不出嘉福寺,必有人助她,偏偏这么巧,筒子河里打捞上来穿着太妃服的尸体,尸体也定有人安排。 宫中知晓他跟姜雪甄关系的,他料定有贤太妃,裴绍刚任指挥佥事,姜雪甄出逃的这般顺利,不知裴绍在其中担了什么作用。 还有张泉。 天子眸中凝着郁色,在应天府那三年,他虽没跟旧部提过姜雪甄,可他逗留在应天府的三年里,难保张泉不会察觉到姜雪甄的存在,如果张泉知道,很可能会放任姜雪甄离开,且制造出这具尸体来让他死心。 天子随后招来了五城兵马司各个都指挥,令他们协同张泉在各个城门内外搜抓人。 隔了一日,天子派往应天府和田庄的人回来,向他禀明,应天府武安侯的老宅内并无张嬷嬷,原本该在田庄上替姜雪甄打理嫁妆的如秀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这一天,天子去了佛堂,姜柔菀被请去静室见他。 佛堂灯火通明,静室内,天子坐在姜雪甄常坐的玫瑰椅上,手边放着一杯热茶,指腹贴着杯盖,烫疼了皮肤,他眉头都不见皱,甚至露出笑,“姜二姑娘,朕有话问你。” 姜柔菀看着天子带笑的俊脸,想到这些时日夜晚天子的疼爱,她禁不住红涨起脸。 “但有臣女知道的,臣女定知无不言。” 天子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笑里带着微不可见的厌恶,“姜太妃那位乳 母张嬷嬷是哪里人士?” 姜柔菀想了想道,“张嬷嬷不是臣女家中的家生下人,从前是太妃娘娘生母、嘉宁县主的贴身丫鬟,嘉宁县主是应天府人,张嬷嬷想来也是应天府的人了。” 在姜家,她是极受父母宠爱的嫡女,与嘉宁县主有关的人她都不屑一顾,岂会知道一个老嬷嬷是哪里人。 天子没问出想要的,便没了耐性,收起笑起身。 姜柔菀看他要走,急忙伸手想拽他的衣袖,结果他眼神里的凌厉让她畏怯,讪讪的缩回手,仍旧不死心的想求他留下来,“佛堂空大,陛下何不留下来?” 自打姜雪甄从嘉福寺回宫后,就把自己关在主卧里,姜柔菀平素都见不着人,不过姜柔菀也没想见她,本来住这佛堂就是为了便于接近天子,跟她住一起本就添堵,不见人才更好,就当这佛堂没她这个人。 天子似笑非笑,“你说什么?” 他神情太冷漠,和夜里那个热情似火的男人判若两人,姜柔菀心里不安,想用撒娇的语气挽留他,“姜太妃素日吃斋念佛,臣女也不好打搅她,这佛堂寂寥,臣女夜里一人寂寞……” 天子唇侧笑收敛,极其凉薄的说她,“姜二姑娘一个姑娘家说出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寡廉鲜耻吗?” 姜柔菀怎么也没想到天子会这般嘲谑她,登时眼中泪水打转,万般委屈藏在心底,再没脸面跟他撒痴卖乖。 天子没再分过眼神给她,兀自出了静室。 姜柔菀便捂着脸哭出来,分明前几日夜里天子还喊她心肝儿,可一到白日,天子就是这副伤人心的模样。 她哭着忽顿住,想到孟氏说的,男人都是口是心非,面上比谁都正经,私底下什么腌臜样都有,她想着夜里天子的孟浪,那断做不得假,刚刚也是她之过,她怎能让天子屈居在这小小佛堂。 少不得是她做小伏低去养心殿侍奉他。 姜柔菀这般想着才自觉地安心,横竖也就是这些时日苦,等姜明回京,天子便能顺势把她娶进宫了,当下她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 天子进了主卧,如意和如棠二人跪在地上等他发话。 “这里缺了什么东西?” 如棠答道,“奴婢们在屋里查看过,没缺东西,只有太妃娘娘的度牒不见了。” 姜雪甄在宫中出家后,户籍便被改为了僧藉,不宜再登记在皇室黄册中,天子将她放在佛堂里,便也没在意过僧藉的事,是以也没想过,内官监竟然拓好了度牒送来给姜雪甄,姜雪甄有了度牒,便等于有了文引,出顺天府根本不会有人拦她。 “那度牒你们可见过,她法号叫什么?入的是哪座庵堂?” “太妃娘娘入的是水云庵,法号是妙静。” 天子猛地起身,寒着面疾步出去。 -- 姜雪甄在这间破落屋子里呆了两日,裴绍没再来过,他看起来是有些怕姜雪甄拖累他的。 姜雪甄有自知之明,但也知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她从嘉福寺逃出来后,天子并没往外宣扬她失踪,就算找她也不可能大张旗鼓,闹得天下皆知。 姜雪甄不愈在京中久待,时间一长,天子的人一定会找到她。 她得先出城,张嬷嬷和如秀在江南等她,出城后她可以凭借手中的度牒沿途借庵庙落脚,到时再跟着化缘的女师傅一起借修行的名义前往江南与她们汇合。 第三日晚,裴绍过来了。 “陛下下令全城戒严,无文引不得出城,你有文引吗?” 姜雪甄拿出度牒给他看,“这个行吗?” 裴绍看了看度牒,有些意外道,“你是出家人?” 姜雪甄没吱声,算作了默认。 “你不是说你是宫女吗?怎么又是出家人了?”裴绍将信将疑了起来,但这度牒确实真的,有内官监的拓印在上面,不会是假的。 裴绍审视着她,出家人哪来这么茂密乌黑的头发,必定是诓他的,只怕宫女身份也是假的,他都有点想把她送回宫去。 姜雪甄没答这话,只是看向他脚上穿的靴子,那 双竹叶纹靴子穿在他脚上正合适,她微微笑起,“贤太妃不是说这靴子被狗叼走了么?裴佥事找回来了?” 裴绍陡然被说出糗事,略恼怒道,“姑母怎么这种事都跟你说?” “你靴子上的竹叶纹是我绣的,”姜雪甄嗓音温柔。 裴绍低头瞧靴子上的竹叶纹,当时贤太妃把靴子给他时没说竹叶纹是别人绣出来的,他也没当回事,这会儿再看,那竹叶纹十分逼真,贤太妃针线活生疏,这种绣花确实不像出自她手里。 要真是姜雪甄绣的,那他就承了人家的情,对面毕竟是个极细弱皎美的女人,还给他靴子上绣竹叶纹,这种绣活用他那帮弟兄的话来说,都是自己老婆给做的,他莫名其妙穿了别人绣好花纹的靴子,多少会尴尬。 姜雪甄很坦然,只是跟他说,“若度牒可以充做文引,就不用裴佥事送我出城了,只是请裴佥事替我寻一套僧尼穿的海青袍,若还有幕篱便再好不过了。” 裴绍随意嗯下,快出去时又转头告诉她,“明日我会派人将你想要的东西送来。” 姜雪甄点头道一句多谢。 裴绍再瞧过她,原想说他明日休沐,其实可以送她走,但她撇得很清,裴绍记得姑母说过,她是个本分的宫女,不小心犯了点错,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在宫里没法活,姑母看她可怜,才想趁着秋祭,把她送出宫。 她一定不是宫女。 裴绍这般想着,便琢磨明儿得空得来一趟,至少看她安全出城,之后她死活不管也罢。 -- 翌日一早,姜雪甄想要的海青袍和幕篱都送来了,还外送了一些干粮,姜雪甄换好海青袍,戴上幕篱,背着干粮出去,在院里找到一根结实的木棍,杵着出去。 幕篱把她从头到脚罩住,她再杵着木棍行走在街头,别人只看着是个身体不好的尼姑。 一路上也没人注意到她,到城门口时拿出度牒,守城将士看了好几眼度牒,这一日下来他们也没看到几个出家人,大都是和尚,难得来了一尼姑,这尼姑带着幕篱,也瞧不出长什么样儿。 那手倒是又白又细,指尖若青葱,这些将士平日见的人多,但也只是平头老百姓的多,女人也见了不少,但终归是普通人家,也养不出这么好看的手。 庵堂里的尼姑出家后,倒是有香火供养,用不着做苦活,只靠着香火钱把自己养活,平日里再出去化缘修行,确实要过的比那些在地里劳作的人好些。 但也不是所有的尼姑庵都香火旺盛,京畿周边香火最繁盛的要数水云庵,京里那些贵妇人和小姐都爱往那儿上香,水云庵有钱,连尼姑穿的海青袍都是好料子,但是也只有水云庵有这等待遇,旁的香火差的庵堂能温饱就不错了,有的庵堂为图生计和钱财,还暗地里做起了暗娼生意。 那两个守城将士上下度量姜雪甄,她穿的海青袍只是粗布制成的,但这度牒上写的确实是水云庵的尼姑妙静,尼姑甚少外出,出来的要不是出去游历结善缘,要不就是被人请去府上做法事,看她这样子,估计也只是出城游历去的,妙静这法号听的普通,也不像是水云庵内有名望的尼姑,生的这般白嫩,若是不在当值,还能调戏一番。 守城将士递回度牒时,有意想摸姜雪甄的手。 那将士立刻挨了一下剑鞘,正骂骂咧咧了两句,就被身边的将士戳了一肘,他才转过头,只见裴绍骑着马近前,手持着剑鞘抵在他肩膀上,他哆嗦道,“……卑职不知是裴佥事。” 裴绍持着剑鞘又往他脑门上敲了敲,“这可是皇城脚下,你自个儿当着守城侍卫,还敢借职务之便摸尼姑的手,你这身差服不想要了?” 有那么多人看着,将士被他训斥的挂不住脸,怕丢了职,忙说不敢,裴绍便收回剑鞘,策着马出城。 那将士往额头上擦一把汗,催姜雪甄赶紧走。 姜雪甄收好度牒,慢吞吞的出了城。 越往城外去人烟越稀,姜雪甄沿途找人打听,出京往外再走三个时辰就到了燕山,燕山附近有座青莲庵,是可以歇脚的地方。 姜雪甄一路专挑小路杂草丛中走,她体力差,还得时刻提防四周,秋后天冷,难得出了太阳,草丛里霜露打湿了裤脚,她走的极 艰难,走一段路停一段路。 这时听见有马蹄声,她心底惊悚但强忍着不敢回头,这身衣着,未必会被那些人认出来。 “你这么走得走多久,我送你吧,”裴绍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姜雪甄停下来,没有掀幕篱,头也没回,只是用极轻的嗓音感激他,“裴佥事帮我良多,我很是感谢,后面的路我自己可以走了,裴佥事权当不认识我的好。” 裴绍被这话戳了一下,禁不住问她,“你在宫里犯了什么错?” 他想就算她不是宫女,是天子的女人,天子待人宽厚温润,她总不会在宫里过的不好,没准以后天子还能封她做个娘娘,天子相貌堂堂,京中想嫁天子的贵女不在少数,她这种僧藉出身的女子,无身家背景却能侍奉天子,不是很多女人渴求的吗? 姜雪甄没答声,自顾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第25章 裴绍勉强耐心的想着,他姑母到底交代他要把人平安送出城,她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个美貌异常的女人,这荒郊野外的,遇着什么匪徒之类的,后果不堪设想。 左右他也是来送她的,不如先跟着,看她到了安全的地方就不管了。 裴绍骑着马远远的跟在她后面,看她走一截路,再停一会儿,像体力不支,背影也羸弱的很,日头渐渐升上去,她终于走到一条溪水边,就近找了块石头,她用袖子细致的擦了擦石头,再弯身坐下来,从包裹中拿出干粮吃,幕篱遮挡着,裴绍远远的也看不到她的吃相,但她吃东西也跟走路一样,太慢了。 裴绍的那些手下中不乏有花天酒地的,聚一起说笑时,说起女人,越矜贵的女人规矩越多,他们这些粗鄙短视的人也越难见着。 裴绍有些赞同这话,他家中姊妹在闺中就得学规矩,鲜少能像这般随意就可以出门。 她一个僧藉女子有这些规矩,估摸也是在宫里养出来的,她在天子身边过的不差,没准还颇受宠,就算犯了错,也不至于出逃到宫外,天子虽遣人抓她,可也没说要杀她。 姜雪甄吃了半块干粮,感到口渴,到小溪边捧水来喝,她蹲在那儿,清风微拂,吹开了幕篱一角,露出那小巧纤秀的下颌,她张着樱粉唇瓣在喝水,侧脸沉静,肤如盈雪,望之不觉屏气,怕有一点动静就能惊到她。 裴绍有瞬间好像意识到她为什么要离宫了,也许她没犯什么错。 她可能只是不想呆在宫里。 姜雪甄喝完水,再用竹筒装好水,又休息片刻,起身继续赶路,她知道裴绍在远处看着她,她现下安全的很,她要在今日日落前赶到青莲庵。 他们就这样一直赶到燕山脚下,青莲庵不是什么出名的庵堂,这里往来的香客非常少,此时更是看不到人影,裴绍驾着马过来。 姜雪甄在上山时转过脸,与裴绍点了一下头,意思是他送到这儿就止步吧。 “你一个人怎么去江南?”裴绍问她。 姜雪甄温声道,“庵中若有师傅出外游历修行,我跟随前往即可。” 裴绍道,“那假如没有女师傅往江南去呢?” 姜雪甄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若真没有师傅,她手头有些银票,可以雇两个老实本分的师傅三人一同南行。 姜雪甄的嫁妆除了那些田产铺子,便是母亲留下的银钱珠宝,她入宫后,为了便于携带,银钱珠宝之类的全换成了银票,以防万一,一部分放在张嬷嬷那里保管,另一部分她留着,平日吃喝用度若超了宫里发放的月奉,便是她自己出了。 田产和铺子的契纸也被张嬷嬷带走了,等她们在江南汇合,再把这些契纸变卖掉,离开江南后,不用怕天子发现她们的行踪。 “船到桥头自然。” 她立在台阶上,身姿窈窕纤细,似一阵风就能刮跑她,裴绍将马趋近,略别扭道,“你要是没那么急着走,可以先在这青莲庵内住上一阵子,等风头不紧了,我有认识的朋友去江南,可以带你过去。” 幕篱内发出轻细笑声,“不麻烦裴佥事了,你我仅有一面之缘,不用为我冒险。” 裴绍恼道,“我不过是受姑母所托。” “替我谢谢贤太妃,我会记着她的恩情,”姜雪甄软声说完,抬脚往山上走。 裴绍目送着她上山,抓紧手中缰绳,竟无端有种失落感,到见她进了青莲庵内,才调转马头回城。 姜雪甄上到青莲庵,这间庵堂不大,坐落在半山腰,又有山间树木遮蔽,显得格外幽静古朴,她敲了两下门,那木门发出吱呀声打开了一半,探出来一个尼姑,半大的孩子,样貌很是清秀,那小尼姑看她这身打扮,知她也是尼姑,开了门让她进来,笑嘻嘻的问,“你是从别处游历来的?” 许多在外游历的出家人,都会去当地的庵寺落脚,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姜雪甄未置可否,只是道,“不知庵主是哪位?” 小尼姑道,“庵主是觉明师傅,我带你去见她。” 小尼姑把庵门拴住,转头领着她往内走,这间青莲庵是真不大,只有东西两座供奉佛像的正堂,姜雪甄远远看了眼,东边供 奉的是个头戴金冠,身着暗绿道袍、满头华发的老妇人神像,她左手持阴阳八卦镜,右手持龙杖,怎么看都不像是佛门的菩萨。 “这可是无生老母!”小尼姑告诉她。 姜雪甄出家是为避祸,对什么神仙菩萨并不了解,有她不认识的也很正常,但一间庵堂内出现道服,她还是感觉出不对劲,她再看向西面正堂,里边儿供奉着弯眼大笑的弥勒佛。 这青莲庵不佛不道,只怕不是什么正经尼姑庵,没准只是一些贫苦女人为了活下去,才出家为尼,对于神佛她们也不定虔诚。 这样倒好,到时候若人不错,用银钱差遣她们也放心。 小尼姑引着她过了二道门,分四个院子,小尼姑在前头走,带她一起进了当中那间小院,小尼姑先推开门进去,未几出来唤她进去见人。 姜雪甄进到屋里,顿觉里头阴冷,那神案上亦是供奉着无生老母和弥勒佛,只是相比外头正堂里要小的多,案前有个老尼在打坐,闭着眼睛嘴巴在默念着什么,姜雪甄也听不清。 她走到跟前,刚要喊人,那老尼睁开眼,瞧她还带着幕篱,笑道,“听元生说,比丘尼是来贫尼庵中借宿的?” 姜雪甄拿下幕篱,那灵艳容色让老尼眼睛一亮,但老尼很快皱眉头道,“你不是出家人。” 姜雪甄拿出度牒给她看,“我是待发修行。” 老尼看过度牒,再次上上下下端视她,随后笑起来,朝外道,“元生,沏壶好茶来。” 她起来,招呼姜雪甄坐下,便憨厚笑着,“贫尼托大,便唤妙静一声师妹,没想到妙静师妹是从京中水云庵来的,贫尼有失远迎。” 那叫元生的小尼姑送来茶水,竟是极好的普洱茶,这普洱茶也只有达官显贵才喝得起,这么间小小庵堂看着破旧,没想到老尼出手就是普洱茶,简直深藏不露。 老尼示意她喝茶,“妙静师妹尝尝这茶,这是贫尼的信众远从云南托人捎来的,老尼素日都舍不得拿出来待客,今日见妙静师妹与老尼十分投缘,老尼才舍得拿出一二让妙静师妹品茗。” 姜雪甄自然得感谢,“本来借宿就已很是感激,未料主持这般好客,但我素日有心脾虚弱的毛病,不宜饮茶,倒是白费了主持这份好心。” 老尼滞了滞,直说着身体要紧,倒是端起自己那杯茶品了两口,神情有几分陶醉,再与她道,“老尼深知妙静师妹在水云庵见过诸多佛陀菩萨,妙静师妹瞧老尼这青莲庵如何?” 姜雪甄细想着方才一路进来看到的情形,很中肯的回答着,“此间远避世间纷扰,是一处极适合参禅修行的好地方。” 老尼听着这话笑得欢,“老尼知妙静师妹是哄着老尼的,想当年老尼亦想如妙静师妹一般拜入水云庵门下,奈何水云庵不收老尼,老尼便在这燕山上自行盖了青莲庵,这些年下来,也收了不少徒弟,来往香客亦有之,说来还是无生老母保佑。” 她说完双手合十,口呼一声真空家乡,无生老母1。 大凡佛门中人,随口便是阿弥陀佛,这老尼却称的无生老母,姜雪甄又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尊神像,不伦不类的摆在佛门庵堂里。 “妙静师妹大约不识得无生老母。” 姜雪甄颔首。 老尼道,“无生老母乃是这天地间诸神佛都得参拜的创世神明,她深知我等黎民百姓沉浮在水深火热之中,下派弥勒诸佛入凡尘,将在世间红尘中迷失的皇胎儿女招回真空家乡,其中犹以白莲教主显圣渡人,老尼有幸得白莲教主点化,方能在此间天地安身,待百年之后,老尼便能随教主一起重返真空家乡。” 姜雪甄暗暗惊异,这觉明主持有些神神叨叨的,说的这些东西她一概不知,民间信佛陀菩萨,也没听说哪位菩萨化成人了。 只恐是遇到骗子了。 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劝一句。 那老尼却反过来劝她,“老尼看妙静师妹根骨灵秀,必定也是皇胎儿女,何不入无生老母门下,在老尼这青莲庵中静修,老尼的那些徒弟都夜夜得诸神传承,从此衣食无忧,潜心修佛,岂不比在水云庵受香客纷扰得舒坦。” 姜雪甄当即收起了劝人的心思,这老尼明显自己深陷其中,还想 拉她下水,这里不便久待,当下外面天黑透了,她孤身出行恐遇危险,只能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便离开,今晚警醒些。 这里面都是女人,应不会出什么事。 姜雪甄寻了借口挡掉她的邀请,“主持不知,我之所以带发修行概因自小身体不好,有法师替我算命,让我在水云庵修行十年,再出门游历一年,便能避祸,家人怕我夭折,才忍痛送我去了水云庵,我当下出门游历后,便能回家团聚了,家中父亲对我甚是思念,几度重病垂危,都盼着我能回去,我断不敢撇下他们,偷的清闲。” 老尼再次看了看她,忍不住唏嘘嘀咕,“这样好的美人胚子,可惜不能留在老尼庵中。” 姜雪甄听的不甚仔细,但后面那句可惜却听的明白,勉强压下心悸,用不着怕,这老尼知她是水云庵的尼姑,断不敢动她。 “主持,我赶了一路,实在劳困,不知哪间房能容我休息?” 老尼便让那叫元生的小尼姑带她下去。 姜雪甄重新戴上幕篱,那老尼道,“庵中只有老尼师徒,都是女人家,妙静师妹不必太过警惕。” 姜雪甄与她笑笑,还是把幕篱戴好出去了。 那老尼看她出了院子门,才诡异的笑出来,这么好的货色,怎么可能让她跑掉,有她这颗摇钱树在,以后都不愁吃穿了。 姜雪甄被元生领到西面的一间禅房,元生在走时对她甜甜笑道,“妙静师姑,你一路过来大约饿的慌,待会儿我给你送吃的来!” 姜雪甄谢了一声,果然没一会她送了可口的饭菜进房,还特意叮嘱她一定要吃饱饭再睡觉。 她出去后,姜雪甄把门关好,并没有动桌上的吃食,她确实很饿,但也不会随便吃外面的东西,人心险恶的道理,她很小就懂了。 她吃着干粮,喝着竹筒里的溪水,直到饱腹,才把吃的喝的收起来,那木板床看着倒干净,她实在太累了,但也怕夜里有人会进来,索性和衣躲到木柜中,盖上盖,蜷缩着抱紧自己,这才安心了些,闭目睡过去。 -- 乾清宫里,天子侧身立在博山炉前,鼻尖是龙涎香环绕,再无法嗅见姜雪甄身上的淡香,他克制着怒慌问地上跪着的几个兵马司都指挥。 “让你们严查严守,可有僧藉女子进出城门?” 那几个都指挥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讪讪道,“这、这微臣等不曾注意。” 他们巡视整个顺天府四周,四方城门却是守城将士把守,并且天子之前也没说要注意僧藉女子。 天子额际青筋暴起,“那你们能注意什么!” 指挥使们匍匐在地个个吓得不敢应话。 恰在此时,太监在殿门口传话,“陛下!姜二姑娘做了些桂花糕送来。” “让她滚!”天子喝一声, 殿外的姜柔菀听见这声喝,如遭雷劈,霎时拿不住手里的食盒,砰的掉地上,流着泪不敢相信天子让她滚,这才几天,天子就对她失了兴致,态度大转弯,再没有以前的好脸色,她哭着跑出了乾清宫。 守门的太监瞧地上摔烂的糕点,只嫌烦人,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时时来乾清宫见天子,这里是天子的寝宫,以前还当天子待她有些真心,从刚刚天子那不耐烦的态度看,多半是早嫌弃她了。 太监叫来人把地上收拾干净。 殿内天子还在问话,“朕的问题谁能回答?” 那几个指挥使自然答不了,其中一人结巴道,“回、回陛下,兴许守城的那些个将士知道。” 天子便令人去带今日守城的将士进宫,约莫有一炷香时间,人都到齐了,也都知道天子问的什么话。 便只有一人出声道,“……小的今儿守城时确实遇着一个僧藉女子,是水云庵的尼姑,法号是妙静。” 天子眼神一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让她出城了?” 那将士哆哆嗦嗦道了声是。 天子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斥问他,“她走的哪个城门?” “东、东门。” 天子立时踏步往外,才走几步又折回来,“东城以外可 有庵堂?” 那将士忙道,“有一座青莲庵,但那、那庵堂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天子一双凤眸怒张,随即叫人入内,取他佩剑,换上一身玄色劲衣,带着数十名侍卫连夜出紫禁城赶往东城外的青莲庵。 -- 这厢姜雪甄正入睡,老旧的窗户发出一声非常轻的声响,姜雪甄一下惊醒,悄悄推开一点木柜上的盖,只见有人从窗户上爬了进来,外面有月光,看那身形竟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她心下发慌,但也强作镇定的放下盖,所幸她防了一手,只希望这人发现不到他。 姜雪甄屏住呼吸听着外头动静,那人估计在找她,在屋里到处查看,然后就是有脚步声往她这个方向来,这深秋的季节,她手上都是汗,心里默念着他会走。 然而事与愿违,木柜盖被掀开,那满脸络腮胡的刀疤脸男人手举着油灯照到她面上,目光惊艳之后便是垂涎,“我找到你了。” 姜雪甄从木柜里爬出来,想往外跑。 那刀疤脸抓住她,直接将人生拽到床上,他舔着牙齿色迷迷看着她,“老尼姑说的没错,这么个烂窝里竟出了这么叫人看了腿软的美人儿。” 第26章 姜雪甄拼命挣扎,刀疤脸嘿嘿笑着,只当这是情趣,手扯着她的衣裳,恨不得立刻享受起来。 姜雪甄自知不敌,手朝包袱摸,想用包袱砸他,一刹那房门自外被人踹开,她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刀疤脸就被一剑削了脑袋,鲜血撒了一地,那颗脑袋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一双盘龙金纹皂角靴前。 姜雪甄抬起眼看靴子的主人,他双目赤红,满眼恨意,手中长剑在慢慢往下滴血,他慢慢的走到窗前,将手里那柄染血的剑指向她。 “你真以为朕不会杀你?” 作者有话说 1真空家乡,无生老母这个是明清时期,白莲教教徒的口号。 然后最后也没写到1w字,对不住,但是我也写了9600!只差400就1w了,实在是太累了,写不动了,给大家鞠躬了! 然后从明天开始我试试看能不能恢复到下午六点更新,我会努力更新哒!mua! 感谢在2023-03-1300:12:57~2023-03-1423:2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樊樊5个;湖湖、名字真难起、小房子、33326619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名字真难起40瓶;孤木、明天我就不看了10瓶;珸一一3瓶;今昭.、林深时见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第二十五章 ◎你的张嬷嬷和如秀,朕已经派人去江南抓了,朕下了令,敢不从,立刻绞杀◎ 剑离姜雪甄最多只有一寸,姜雪甄是怕的,她煞白着脸躺在床上,不敢动一分。 天子瞧她还这般半死不活的,身上穿的海青袍都快被刚才的刀疤脸扯散了,若他没有赶来,她是不是就在这间房里,不知廉耻的和刀疤脸滚作一团。 天子手中的剑骤然转了方向,连刺那无头尸首数次,室内全是血腥味,尸首被刺的血肉模糊,血水流的到处都是。 姜雪甄终于忍受不了这凶残的杀人场面,人趴倒在床侧干呕。 天子听到呕声才去看她,此时已是杀红了眼,提着剑沿床找寻她的行李,在床角发现了包袱。 姜雪甄觉出他的意图,忙爬起身去抢包袱。 天子一张手嵌住那秀白纤细的后颈,猛一把将她扔回去,直接用剑挑开包袱,在里面翻找出度牒。 姜雪甄手脚发软,颤声道,“……还给我。” 天子觑眼发笑,“是你的吗?” 他当着她的面将度牒一下一下撕得粉碎,往她跟前一撒。 姜雪甄眼中泪水一瞬滚落,怔怔的枯坐着。 “衣服脱了!” 天子看她神情僵滞,宛若失魂,立时上前把她身上的海青袍胡乱扯下来,解了自己的披风让她裹身,将她扯下床。 地上都是血,她快落地时又被天子一把抱住,天子眉目森寒,卷了人连着披风一把裹住脸大步走出了禅房。 出禅房往外候着侍卫们,地上跪满了人,有不少是来寻欢作乐的花客。 觉明老尼见他出来,连磕着头求饶命。 天子经过时,看都没看一眼,“杀了。” 姜雪甄被蒙住了脸,只听到刀剑砍刺和惨叫声,那股粘稠血腥味冲进了鼻腔内,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么多人,就因着他轻飘飘的一句杀了。 全死了。 姜雪甄在这短时间内生出了极度恐惧,抱着她的是一个杀伐决断的帝王,她逃出紫禁城,本以为已然摆脱他,可他立刻就找了过来。 是她太天真了。 天子脚下,她往哪儿逃? 怀里馥软的身子在一阵阵颤抖,天子表情阴寒,一声不吭的带着人骑上马,飞驰回城。 -- 回到紫禁城已近四更,不久就得早朝,姜雪甄被关在乾清宫的暖阁里,天 子换上朝服便离开了。 姜雪甄爬下了榻,试探着开窗,那窗户从外面被封死了,她又试着去开别的门窗,都打不开。 她不能等着天子下朝,他正在气头上,不会饶了她。 姜雪甄连拍着门,门外太监回话,“哎呦,你别拍了,陛下不准你出来。” “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 “昨儿晚陛下微服私访,一锅端了那青莲庵,你不就是那青莲庵里的尼姑吗?” 姜雪甄急道,“我不是尼姑,我、哀家是姜太妃,你放哀家出来!陛下不会怪罪你!” 可门外的太监哪里搭理这话,甭管她是谁,她只要是天子要的女人,天子说她是青莲庵的尼姑,她就只能是青莲庵的尼姑,更不用说,他是侍奉天子的太监,他只听天子的话。 姜雪甄不停捶门,捶的手生疼,外头太监也不再理会她,她支着门落泪,从生出想逃的念头时,她就预想过被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可能承担不起这后果,但她仍渴望离开这里,一次不成还有二次,她唯一还庆幸的便是张嬷嬷她们远在江南,天子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她们。 -- 早朝过一半,底下来报,巡抚赣州、石阡府、青州的督察院右副都御史林启、左都御史赵怀及兵部侍郎姜明已悉数回京。 天子便散了早朝,只留了内阁的几位阁臣去养心殿,林启、赵怀、姜明都已等在殿内,天子携阁臣入内,各自赏座。 三人跪地给天子磕头,天子便随口问道,“朕让你们办的事如何了?” 林启先道,“陛下料事如神,微臣刚入赣州,当地便有匪寇纠集,微臣遵照陛下的旨意对其竭力安抚,所幸他们良心未泯,还是被微臣安抚住了。” 他说罢抿了抿嘴,似有未尽之言,不好当着这么多重臣的面直说。 赵怀也如是道,“微臣巡抚石阡府时,也有匪寇动乱,微臣率兵围剿三日将匪寇尽数拿下,最后在微臣的周旋下,他们幡然醒悟,微臣施以扶持,他们都各自安分归家过活。” 他的表情也像林启一般,凝重的很。 天子没再问他们,转头冲姜明道,“你呢?” 姜明微讪着脸,“微臣也如两位大人所说,巡抚青州遇见匪寇暴动,那些匪寇穷凶极恶,微臣几番安抚都无济于事,遂只能率兵镇压……” 天子脸上原是有笑的,听到这儿阴沉下来,“朕的话你当是放屁?” 周围阁臣不知其中缘由,有与姜明交好的阁臣替他说了句好话,“陛下息怒,若真是匪徒凶狠,姜大人安抚不下,镇压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天子并没好脸色,一拍桌子,“他罔顾朕的旨意,朕现在都能斩了他!” 自天子登基以来,这些阁臣都见识过他的脾气,外人都说天子儒雅随和,可天子发起怒来也是真可怕,凡有臣子犯了错落在他手里,就没见他轻饶过。 那阁臣也不敢再劝,噤声装死。 姜明一听天子要斩他,吓的语无伦次,“陛下!不是微臣不遵您的话,那些匪徒是拼着死跟朝廷作对啊!微臣劝阻多次,他们根本不听,他们说先帝害死了他们的孩子!他们要血债血偿……” 天子皱起长眉,“你胡言乱语什么!” 姜明只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微臣哪儿敢胡言乱语,他们说先帝在位时,曾派人去青州带走许多童男童女,当时先帝的人告诉他们只说是先帝修道,需要童男童女护法,待先帝一个月后修成大道,这些孩子便能衣锦还乡,可那些孩子一直都没回来过,这些做父母的也有上京来探寻,结果那些孩子早没了!” 这样的秘事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岂会知晓,乍听见都瞠目结舌,先帝虽称不上治世圣君,可他在位的这十多年也算是中规中矩,除了终日沉迷修道让人诟病外,再没做过旁的错事。 当下得知先帝做出这等惊世骇俗恶事,那几名阁臣心底对先帝难免生了怨怼,先帝自个儿拍拍屁股撒手人寰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天子,两人还是亲兄弟,委实过分的紧,若天子一个处理不当,那天下人都得骂他暴君。 天子似头疼的扶额,冲林启、赵怀道,“赣州、石阡 府的动乱是不是也有他说的原因?” 两人呐呐道是。 那几位阁臣老脸垂沉,怨不得天子成日里没个好脸色,也不知先帝丢了多少烂摊子给他。 天子叹了口气,横了姜明一眼,须臾朝身旁太监示意,那太监走出去,不多时许勇进来,他朝天子叩拜道,“卑职参见陛下。” 天子问他,“朕不放心姜明,让你带着朕的手信跟去,你没拦下他?” 许勇道,“卑职赶到青州后,姜大人一意孤行要处死那些匪寇,卑职手持着您的手信才让姜大人放下屠刀,那些匪寇已被尽数押解回京,现都在刑部大牢内。” 天子这才见笑,“做的好!” 他随即斜过姜明,扫视一圈,“姜明留下,爱卿们退下吧。” 那些阁臣都是人精,心知姜明此次办事不利,十之八九这兵部侍郎的位置保不住了,先前与姜明交好的阁臣第一个起身告退,随后诸人陆陆续续退走。 殿内仅剩了天子和姜明。 “朕很好奇,你这般蠢,是怎么坐上兵部侍郎这个位置?” 兵部总领大魏所有边防军务,兵部侍郎更是紧要官职,先帝不重视武将,才得以叫姜明入了兵部成了侍郎。 姜明冷汗直冒,“微、微臣……” 天子嘘了一声。 姜明闭上嘴,心里越发的没底。 天子突然问他,“姜太妃的乳母张嬷嬷你知道是哪儿的人?” 他这么不明不白问了,姜明脑袋发懵,此时正紧张畏惧,便也老老实实回他,“张嬷嬷是江南人,家住在上元县。” 天子挑半边唇,要笑不笑,“你是科考入仕的文官,原先就不该进兵部,你犯下大错,朕断不能再容你呆在兵部,从今起,你不再是兵部侍郎,去工部做个屯田郎中,那可是要职,别把田也管坏了,否则你就提前致仕吧。” 被调离兵部,还降职成了屯田郎中,以后终日和天地打交道,再升迁无望,这对于姜明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本以为自己也没酿成大错,就算天子不让他进内阁,也最多只是斥责几句,却没料到被贬职。 他正要向天子求情,天子面上阴森可怖,“滚出去!” 姜明一抖,唯怕再惹怒他,只得灰溜溜离开。 天子眯着长眸,未几站起来回了乾清宫。 -- 乾清宫内,姜雪甄趴在榻上,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发觉有人站在面前,她微一睁眼,只见天子眼眸乌沉沉的乜着她,她想往榻里缩,天子探手来将她拉近,凶恶道,“朕以为你想逃,原来是朕想岔了,你是往外找野男人去了!” 他拽着姜雪甄起来,“是不是除了朕,只要是个男人你都能委身!” 姜雪甄饿了半日,一宿没睡,这会儿也没精力跟他争辩,掰了好几次掰不开他的手,竭力忍住泪,“放开我,我跟他没关系。” “朕再信你就是蠢!” 第27章 她说完就见天子脸色变得阴恻恻,两人这般对峙着,还是吴太医端来补药才打破僵局。 天子让他把药碗放到桌上,随后招了人进一旁的侧殿。“先帝在世时,你常替他号脉么?”天子慵懒的靠坐到椅子上,倒有与他闲谈的意思在。吴太医是个识趣的人,忙道,“回陛下,微臣替先帝号过几回脉。”天子嗯了声,“先帝的身体如何?”吴太医手揣袖子里,老实巴交的回他,“不瞒陛下,先帝的身子骨其实早年还是可以的,可后来先帝沉迷炼丹,那丹药不是好物,少吃点可能也不太会伤身体,奈何先帝服食丹药早已致瘾,这身子也因着丹药伤了根子,若不然何至于壮年便驾崩?”天子手支在腮边,眼定着他,“先帝的身子可以临幸后宫吗?”这话问的却有些叫吴太医不知该不该说了,这关乎到他的安危,要是他哪里说的不对,不定就要掉脑袋,毕竟当今天子和先帝是亲兄弟,血浓于水的亲情。天子微抬了抬下巴,“直说,朕不会怪罪你。”吴太医迟疑了一阵,但见天子瞪着他,瞪的他出一头汗,最后咬牙豁出去道,“先帝没修道前,常驾临后宫,先帝自修道开始,便甚少入后宫,并非是先帝有意脱离凡尘,以期早登大道,其实是丹药坏了身子,先帝已无精力应对后宫。”“姜太妃侍寝过后,突然病发,是你给姜太妃医治的?”天子散漫问着。吴太医赶紧说,“是微臣。”“什么原因使她疾病发作?”“……姜太妃服食了先帝的丹药,那丹药有催情的效用,应是供先帝助兴用的,只是姜太妃先天弱症,无法承受药性,方才致使病发。”此后姜雪甄称病达一年之久,先帝怜惜她体弱,没有再招她侍寝,但寻常空了也会往她宫里看望,是实打实的宠爱,只可惜先帝看着美人,却不敢再对美人下手,只是给她送丹药,先帝身子亏损后,是靠吃这种丹药来宠幸后宫了?”吴太医呐呐不敢一口答下,但也算是默认了。天子望他笑,“朕问你的话,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吴太医连忙摇头。天子搭着桌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在桌上,吴太医听着那轻叩声胆颤心惊。好在天子也就叩了那么几下,没想过动他的脑袋,叮嘱他把嘴闭紧了,便让他退下。吴太医如蒙大赦,匆匆告退。天子朝外叫了声魏宏达,魏宏达入内后,天子道,“朕记得,你之前是在御用监当值,先帝夜寝时是不是你当值?”魏宏达点点头,“奴才自打进宫就在御用监了,夜间守夜的都是奴才。”提到这事魏宏达心里难免有怨气,他进宫也有不少年了,给先帝守夜的差事本就不是美差,先头的那个太监就因着夜里不小心打盹被先帝叫人给打死了,御用监内就没人敢领这差事,他当时岁数小,这差事推来推去,就推到他头上。给先帝守夜的那几年,苦头也算是吃尽了,还常被曹安教训,曹安这人极有眼力见,他们底下这些在先帝跟前当值的,都被曹安暗地里警告过,谁也别想越过曹安得主子的眼,可魏宏达见识过先帝对底下人的残暴,那时只想苟且偷生,能活下来便是万幸了,岂敢往先帝跟前凑,但他是守夜的人,夜里先帝叫人时,他还是得应话,有一回得了先帝一句夸,隔日他就被曹安叫人给在通铺里狠狠打了一顿。天子问他,“姜太妃侍寝那晚,你在吗?”魏宏达急忙点头道,“那晚奴才在。”他都不用天子问,立刻往下回话,“当时姜太妃被送来乾清宫,奴才守在门口,姜太妃才刚进去差不多半刻钟,先帝就在里面叫人,奴才跑进去一看,姜太妃人倒在地上,先帝面红耳赤的让奴才去叫曹公公,奴才叫了曹公公来,之后姜太妃就被扶去了偏殿,曹公公送了一个宫女进去,快三更时,那宫女被人抬出,姜太妃是没侍寝了?”魏宏达有所犹疑,这个他也不确定,毕竟姜太妃跟先帝在里边儿也呆了有半刻钟,他一个太监也没能耐往跟前凑着看,但他瞧了瞧天子的脸色,是有几分愉悦的,在宫里当差,怎么也得会察言观色,寻思今儿晚天子临幸了青莲庵的尼姑,那尼姑先前还说自己是姜太妃。这前后连到一起,魏宏达也知道怎么回事了,立即道,“自然是没侍寝的!”侍寝了总不会还是处子之身,显然那晚先帝没动姜太妃,要不然被抬出去的尸体就不是那个宫女了。天子扬起唇,“朕的暖阁里是谁?”魏宏达很有眼色的回道,“是陛下从青莲庵中救下的姑娘。”天子很是满意,解了腰上一块玉佩丢给他,“赏你了。”魏 宏达忙接着玉佩,兴高采烈起来,“奴才谢陛下赏赐!” 天子坐起来,吩咐他,“今儿个朕高兴,乾清宫上下都有赏。”魏宏达连连跪谢,先帝可没这么大方,他给先帝当值,就从没得过赏,他这才到天子跟前,天子就这般大方。果然是成大事的人,对手底下人都宽厚,瞧天子这高兴劲,里头主子可得伺候好,管她是尼姑还是姜太妃,只要得天子喜欢,那都是他的祖宗!天子闲适的背着手回了暖阁,暖阁比外头暖和,桌上的药放温了,天子端起药碗来到床边,躬身坐到床边,只看着她已经侧身面朝里,她身上应是疼的厉害,刚刚在盥室清洗时,她一直在发抖,他确实使了蛮力,把火气全撒给她了,也没想到她跟先帝竟然没圆房。之前他讥讽了她那么多次,可见其难堪屈辱。但天子想到她过往的绝情,就歇了想哄人的心思,伸臂揽抱着人起来,将药碗放到她嘴边,她倒没扭头不喝,乖乖喝了药。天子见她没了倔性,难免意动,轻掐着她的下腮,噙住那浸着药香的唇缠绵,渐入迷,再想与她沉沦一回,可她身体不允许,他拥紧她,任她绵弱微颤,他抚摸着那头长发,于唇齿间道,“你想两清,朕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跟着朕,朕当以前的事没发生过。”姜雪甄喉中苦涩,任他躺下来,他们睡在一个枕头上,盖一张被衾,做过最亲密的事,没有谁比他们更像夫妻,可他们不是夫妻,他罔顾辈分也要强行独占她,他如意了,却还是没想过放人。——天子这一晚睡的极好,醒来时,姜雪甄不在他怀里,她缩在床脚把自己抱成团,甚至连被子都没盖,天子起身去抱人,才觉出她浑身冰凉,脸颊却通红,他抱着人回到被里,紧紧搂着她,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和她,一如当初在老宅,她只要发热,他都会厚着脸皮钻进被里给她暖身子。“……陛下,该上早朝了,”魏宏达隔着暖阁的门朝里唤道。天子方如梦初醒,再看怀里人,她已经长大了,她比少女时期更多了美人该有的楚楚韵致,也更加清冷孤寂,犹如遗世仙草,不容人近身,可天子偏要近身,还要迫她为他绽放。天子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她本来就是他的,早在老宅里,他亲她的那次,他就在心里认定她了。谁也不能抢走该属于他的人。包括她自己。天子支在枕头上,一手搂着她的腰,朝外道,“让吴太医再来一趟。”外头魏宏达应着话儿叫人往太医院又跑了一趟,吴太医又被请进暖阁。天子身上还是昨夜的赤黄寝衣,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姜太妃,沉声道,“她起热了。”吴太医都听出他声音里有一丝不放心,心想着天子这是真对姜太妃宠爱,瞧这架势,和先帝相比也不遑多让了。“陛下放心,微臣善治热症,待姜太妃喝了药,身体便能无碍。”天子长眉微松,让他下去,随即自己也下床更衣,临出去时与魏宏达道,“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入暖阁。”随后跨出门槛,又回头往龙床上看一眼,帷帐没放下来,床褥上绣着五爪金龙,她睡在里面,就好似被金龙裹身,谁也偷不走她。但他不放心,总有人觊觎她,他折回去把帷帐放下来,看不见脸了,才出来又叮嘱魏宏达,“让宫女给她喂药,她醒了送些吃的进去,你不要近她身,否则你这双眼不用要了。”魏宏达赶紧称是,天子这才慢慢上朝去了。天子自登基以来上朝从无迟到过,这还是第一次,又因着吴太医夜里白天往乾清宫跑,一时间后宫都传遍了天子厚宠前夜带回宫的尼姑。等到天子下朝回乾清宫,一个小太监小跑着,周太后来了乾清宫,魏宏达拦她不住,她来势汹汹,是一定要见到姜雪甄才罢休。她说完就见天子脸色变得阴恻恻,两人这般对峙着,还是吴太医端来补药才打破僵局。天子让他把药碗放到桌上,随后招了人进一旁的侧殿。“先帝在世时,你常替他号脉么?”天子慵懒的靠坐到椅子上,倒有与他闲谈的意思在。吴太医是个识趣的人,忙道,“回陛下,微臣替先帝号过几回脉。”天子嗯了声,“先帝的身体如何?”吴太医手揣袖子里,老实巴交的回他,“不瞒陛下,先帝的身子骨其实早年还是可以的,可后来先帝沉迷炼丹,那丹药不是好物,少吃点可能也不太会伤身体,奈何先帝服食丹药早已致瘾,这身子也因着丹药伤了根子,若不然何至于壮年便驾崩?”天子手支在腮边,眼定着他,“先帝的身子可以临幸后宫吗?”这话问的却有些叫吴太医不知该不该说了,这关乎到他的 安危,要是他哪里说的不对,不定就要掉脑袋,毕竟当今天子和先帝是亲兄弟,血浓于水的亲情。 天子微抬了抬下巴,“直说,朕不会怪罪你。”吴太医迟疑了一阵,但见天子瞪着他,瞪的他出一头汗,最后咬牙豁出去道,“先帝没修道前,常驾临后宫,先帝自修道开始,便甚少入后宫,并非是先帝有意脱离凡尘,以期早登大道,其实是丹药坏了身子,先帝已无精力应对后宫。”“姜太妃侍寝过后,突然病发,是你给姜太妃医治的?”天子散漫问着。吴太医赶紧说,“是微臣。”“什么原因使她疾病发作?”“……姜太妃服食了先帝的丹药,那丹药有催情的效用,应是供先帝助兴用的,只是姜太妃先天弱症,无法承受药性,方才致使病发。”此后姜雪甄称病达一年之久,先帝怜惜她体弱,没有再招她侍寝,但寻常空了也会往她宫里看望,是实打实的宠爱,只可惜先帝看着美人,却不敢再对美人下手,只是给她送丹药,先帝身子亏损后,是靠吃这种丹药来宠幸后宫了?”吴太医呐呐不敢一口答下,但也算是默认了。天子望他笑,“朕问你的话,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吴太医连忙摇头。天子搭着桌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在桌上,吴太医听着那轻叩声胆颤心惊。好在天子也就叩了那么几下,没想过动他的脑袋,叮嘱他把嘴闭紧了,便让他退下。吴太医如蒙大赦,匆匆告退。天子朝外叫了声魏宏达,魏宏达入内后,天子道,“朕记得,你之前是在御用监当值,先帝夜寝时是不是你当值?”魏宏达点点头,“奴才自打进宫就在御用监了,夜间守夜的都是奴才。”提到这事魏宏达心里难免有怨气,他进宫也有不少年了,给先帝守夜的差事本就不是美差,先头的那个太监就因着夜里不小心打盹被先帝叫人给打死了,御用监内就没人敢领这差事,他当时岁数小,这差事推来推去,就推到他头上。给先帝守夜的那几年,苦头也算是吃尽了,还常被曹安教训,曹安这人极有眼力见,他们底下这些在先帝跟前当值的,都被曹安暗地里警告过,谁也别想越过曹安得主子的眼,可魏宏达见识过先帝对底下人的残暴,那时只想苟且偷生,能活下来便是万幸了,岂敢往先帝跟前凑,但他是守夜的人,夜里先帝叫人时,他还是得应话,有一回得了先帝一句夸,隔日他就被曹安叫人给在通铺里狠狠打了一顿。天子问他,“姜太妃侍寝那晚,你在吗?”魏宏达急忙点头道,“那晚奴才在。”他都不用天子问,立刻往下回话,“当时姜太妃被送来乾清宫,奴才守在门口,姜太妃才刚进去差不多半刻钟,先帝就在里面叫人,奴才跑进去一看,姜太妃人倒在地上,先帝面红耳赤的让奴才去叫曹公公,奴才叫了曹公公来,之后姜太妃就被扶去了偏殿,曹公公送了一个宫女进去,快三更时,那宫女被人抬出,姜太妃是没侍寝了?”魏宏达有所犹疑,这个他也不确定,毕竟姜太妃跟先帝在里边儿也呆了有半刻钟,他一个太监也没能耐往跟前凑着看,但他瞧了瞧天子的脸色,是有几分愉悦的,在宫里当差,怎么也得会察言观色,寻思今儿晚天子临幸了青莲庵的尼姑,那尼姑先前还说自己是姜太妃。这前后连到一起,魏宏达也知道怎么回事了,立即道,“自然是没侍寝的!”侍寝了总不会还是处子之身,显然那晚先帝没动姜太妃,要不然被抬出去的尸体就不是那个宫女了。天子扬起唇,“朕的暖阁里是谁?”魏宏达很有眼色的回道,“是陛下从青莲庵中救下的姑娘。”天子很是满意,解了腰上一块玉佩丢给他,“赏你了。”魏宏达忙接着玉佩,兴高采烈起来,“奴才谢陛下赏赐!”天子坐起来,吩咐他,“今儿个朕高兴,乾清宫上下都有赏。”魏宏达连连跪谢,先帝可没这么大方,他给先帝当值,就从没得过赏,他这才到天子跟前,天子就这般大方。果然是成大事的人,对手底下人都宽厚,瞧天子这高兴劲,里头主子可得伺候好,管她是尼姑还是姜太妃,只要得天子喜欢,那都是他的祖宗!天子闲适的背着手回了暖阁,暖阁比外头暖和,桌上的药放温了,天子端起药碗来到床边,躬身坐到床边,只看着她已经侧身面朝里,她身上应是疼的厉害,刚刚在盥室清洗时,她一直在发抖,他确实使了蛮力,把火气全撒给她了,也没想到她跟先帝竟然没圆房。之前他讥讽了她那么多次,可见其难堪屈辱。但天子想到她过往的绝情,就歇了想哄 天子见她没了倔性,难免意动,轻掐着她的下腮,噙住那浸着药香的唇缠绵,渐入迷,再想与她沉沦一回,可她身体不允许,他拥紧她,任她绵弱微颤,他抚摸着那头长发,于唇齿间道,“你想两清,朕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跟着朕,朕当以前的事没发生过。”姜雪甄喉中苦涩,任他躺下来,他们睡在一个枕头上,盖一张被衾,做过最亲密的事,没有谁比他们更像夫妻,可他们不是夫妻,他罔顾辈分也要强行独占她,他如意了,却还是没想过放人。——天子这一晚睡的极好,醒来时,姜雪甄不在他怀里,她缩在床脚把自己抱成团,甚至连被子都没盖,天子起身去抱人,才觉出她浑身冰凉,脸颊却通红,他抱着人回到被里,紧紧搂着她,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和她,一如当初在老宅,她只要发热,他都会厚着脸皮钻进被里给她暖身子。“……陛下,该上早朝了,”魏宏达隔着暖阁的门朝里唤道。天子方如梦初醒,再看怀里人,她已经长大了,她比少女时期更多了美人该有的楚楚韵致,也更加清冷孤寂,犹如遗世仙草,不容人近身,可天子偏要近身,还要迫她为他绽放。天子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她本来就是他的,早在老宅里,他亲她的那次,他就在心里认定她了。谁也不能抢走该属于他的人。包括她自己。天子支在枕头上,一手搂着她的腰,朝外道,“让吴太医再来一趟。”外头魏宏达应着话儿叫人往太医院又跑了一趟,吴太医又被请进暖阁。天子身上还是昨夜的赤黄寝衣,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姜太妃,沉声道,“她起热了。”吴太医都听出他声音里有一丝不放心,心想着天子这是真对姜太妃宠爱,瞧这架势,和先帝相比也不遑多让了。“陛下放心,微臣善治热症,待姜太妃喝了药,身体便能无碍。”天子长眉微松,让他下去,随即自己也下床更衣,临出去时与魏宏达道,“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入暖阁。”随后跨出门槛,又回头往龙床上看一眼,帷帐没放下来,床褥上绣着五爪金龙,她睡在里面,就好似被金龙裹身,谁也偷不走她。但他不放心,总有人觊觎她,他折回去把帷帐放下来,看不见脸了,才出来又叮嘱魏宏达,“让宫女给她喂药,她醒了送些吃的进去,你不要近她身,否则你这双眼不用要了。”魏宏达赶紧称是,天子这才慢慢上朝去了。天子自登基以来上朝从无迟到过,这还是第一次,又因着吴太医夜里白天往乾清宫跑,一时间后宫都传遍了天子厚宠前夜带回宫的尼姑。等到天子下朝回乾清宫,一个小太监小跑着,周太后来了乾清宫,魏宏达拦她不住,她来势汹汹,是一定要见到姜雪甄才罢休。 第28章 天子甫一进门,就见周太后人站在暖阁前,魏宏达将她拦在门口,周太后没好气道,“你这个狗奴才连哀家都敢拦,你眼里还有哀家这个太后吗?” 魏宏达跪在地上不断给她磕头,脑袋都磕破了,愣是不让她进。“求太后娘娘别为难奴才,您有事也得等陛下回来……”“哀家就是趁皇帝还在上朝才来的!哀家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迷得皇帝连早朝都推迟了,哀家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不曾见过这等事!”光从周太后的说话声里就能感触到她此刻有多气恼。天子不急不慌的踱到他们身后,魏宏达一见着他便结巴起来,“陛、陛下……”周太后眉头一跳,回过身果见天子一脸懒洋洋的对她笑,“皇嫂忘了这里是朕的寝居,皇嫂与朕该避嫌。”周太后有些微讪住,乾清宫内藏了女人的事儿她到今个早上才知道,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只说天子带回的女人是前儿夜里从宫外带回来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这事儿一出,周太后怎能不心慌。“皇帝,兹事体大,哀家也顾不得许多,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不好,偏把个尼姑带回宫,这叫那些大臣知晓了,要如何是好?”天子眉毛松动,并未答话。倒是地上的魏宏达陪着笑脸,“太后说岔了,那位姑娘不是尼姑,是被青莲庵里的歹人掳去的,陛下前晚出宫微服私访,查探到这青莲庵是匪窝,便顺势剿了个匪,眼瞧着这姑娘家中无人,无处可去,陛下宅心仁厚,才把人带回宫。”周太后愠怒道,“就算怜惜这姑娘,皇帝也不能让她住在乾清宫,像什么话?”“她没什么身份,后宫没地方放,朕打算让她留在朕的乾清宫,做个随奉宫女,”天子一脸温笑。周太后很是不愈,“皇帝即知道她没身份,自然也不懂什么规矩礼数,不若送来哀家宫里,哀家调//教一些时日,再送来给皇帝,至少服侍的皇帝也尽心。”天子道了声不,“懂了规矩的宫女有什么趣,朕觉着她正好,深得朕心。”他似想到什么乐事,笑容都带着戏谑,看的周太后心口发紧,这些个当皇帝的,吃惯了山珍海味,便偶尔也会想尝尝外头的清粥小菜,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这女人是从那不正当的尼姑庵里出来的,她虽在宫里,可也不是耳鼻闭塞,那种地方连青楼楚馆都不如,那里面女人会的都是野路子,可比什么姜柔菀会哄男人的多,什么脏的都能使一手。天子的胃口若被养叼了,以后哪还会正眼瞧得上循规蹈矩的良家女子。先帝当年还没沉迷道术时是多正常的一个男人,后来就是被那道观里的野道给迷了心窍,非要练什么长生术,还服食丹药成瘾,坏了身子,对后宫都提不起兴致。叫周太后心里想的,这些僧啊道啊的,表面仙风道骨,其实暗地里比谁都会蛊惑人心。“皇帝,皇室有皇室的规矩,就算她是宫女,也该按宫女的规矩来,你把人藏在房里,难道她就这么见不得人?”()?() 天子冷下来神色,“皇嫂是在教训朕吗?” █骑猪上清华的作品《袖里春》??,域名[(.)]█v█?╬?╬█()?()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温和面善,但是他一没了笑,周身有种阴翳瘆人感。()?() 周太后没来由一寒,她终归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与天子闹得不快,只得道,“哀家不是教训皇帝,宫外的女人多少不知道来路,身上有没有病也不清楚,哀家是为皇帝的身体着想。”()?() 天子道,“她干净的很,只怕宫里也没几个人有她干净。” 周太后一噎,琢磨半晌,只觉得话里有话。天子急着进暖阁,没功夫再与她多话,“皇嫂没什么事就回慈宁宫去吧。”周太后瞧他这急切的样子,心下也跟着慌,“哀家大皇帝十多岁,虽是与你互称叔嫂,可哀家心底是拿你当儿子待的,难道哀家的话皇帝也听不进去吗?”“皇嫂这是什么话?朕的母妃是先淑妃,皇嫂说朕是你的儿子,把朕的母妃置于何处,这话叫先帝听了,他作何感想?”天子拧眉道。周太后一时说不出话。天子却没停下,“朕尊皇嫂为太后,不仅是敬着 皇嫂,更是体谅皇嫂这些年的辛苦不易,若是照着先代祖宗惯例,皇嫂恐怕连慈宁宫都住不进去,皇嫂既然做了太后,就该颐养天年,用不着将手伸到朕这里,朕不是三岁孩童,是非对错都需要人来教导。” “朕希望皇嫂回去好好想清楚,是想着以后终老有人抚养,还是也想像淑太妃那般,去皇陵里守着先帝了却残生。”周太后大张着眼,想说反了反了,可是站在她面前的是天子,是皇权的最高统治者,也是由她一手扶持上去的,现在天子翅膀硬了,竟然反过来威胁她。她这时便恨起了先帝,当年他若不参道,怎么会没有皇子,也用不着让如今的天子即位,天子都已成年,哪有幼儿好掌控,现下她难管的住天子,莫非真要像天子说的,从今往后再不过问前朝后宫,那她这个太后岂非是空置的。天子朝一旁的魏宏达睨过,魏宏达急忙上前,请周太后出去,“太后娘娘,眼看着日头上去了,陛下还得办政,您先回吧。”周太后就这么被请出了乾清宫。魏宏达与天子禀告了一些姜雪甄的情况,宫女服侍姜雪甄喝完药后,烧退下去了,只是她一直没起来用膳。天子进了暖阁,只瞧桌上的饭菜都冷了,确实没动过,他吩咐两边宫女把饭菜撤了换上热的,然后自个儿来到龙床前,弯身拨起一边帐子。姜雪甄侧着脸睡在被里,整个人蜷成团,墨发凌乱的散在脑后,鬓边碎发拂在她脸侧,显得肤如凝脂,又长又密的睫毛垂下,她像是没有人气的玉雕假人。天子摩挲着她的脸孔,有些温凉,触之生香,但他一碰到她,她的眼睫就细细颤了颤。是在装睡。天子心头一动,自去拿了玉肌膏来,手指上勾出药膏,他低身下来,吻住她的唇细细磨,她果然耐不住的锁着黛眉张开口,让他伺机探进被中再上了一回药,手却一直舍不得退走。她最终被逼出了眼泪()?(), 他才流连忘返的撤掉()?(), 再抬起头▼()▼?▼+?+?▼()?(), 就见她侧趴在枕头上()?(), 眼尾湿漉漉的红,脖颈上还有极明显的印痕,只是被散开的头发遮遮掩掩的,更显出娇不承力的柔弱感。 天子看的得意,手想分开头发看清楚些,被她抬手挡住。不许他碰?那五根细指搭在他胳膊上,也没什么劲,他反手想握到手里,那柔荑缩回被里,天子立刻会意,是嫌他的手指沾了泥泞。天子笑道,“你自己也嫌?”姜雪甄背过脸去。天子这会子心情很好,不在意她这点毛病,自去让宫女打水来洗手,洗完后擦拭好,才想把她从被窝里抱出来,她自己慢慢坐起来,声音还是哑的,“不敢劳烦你。”天子早摸清她的性子,自顾卷了衣袖,准备往桌边走,“既然不敢劳烦朕,就自己下来用膳。”姜雪甄睡了半日,身上还是很疼,动一下都艰难,但仍是下了龙床,可脚一落地便要软倒。天子回身手一勾,把人给兜抱住,几步路坐上了桌子,丝毫没放她的意思,仍搂在腿上,道,“吃饭。”姜雪甄手指攥紧,良晌忍住心底的厌腻抵触,伏在桌边喝汤,喝到一半停下,说自己饱了。天子捏过她的脸,“要朕喂你吃饭?”姜雪甄轻道,“吃不下。”天子露出笑,却没笑意,“跟朕执拗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姜雪甄翕动着唇,“你……以前不会这样。”“在你眼里,朕是不是该像以前那样,你只要招一招手,朕就会冲你摇尾巴?”天子笑深了。姜雪甄哑口无言。“那几年朕太单纯了,不知道人心险恶,朕陪在你身边,见你一个笑朕都能欢喜半天,朕那时候是不是没出息极了?”天子问她。姜雪甄没答他。天子也浑不在意,看她身上穿着自己的亵衣,人虚软的坐在他腿上,一本满足。“朕得多谢你,没有你,朕岂会成长,朕从前觉得只要有一颗赤诚之心便能将你感动,可你转头就投入李熜的怀抱,诚然他是个连太监都不如的废人,但大概在你心底,朕不如他。”他轻笑一声,“人往高处走,朕懂你,进宫成了妃子,你才有机会替你母亲报仇,可你没想到,李熜要你吃丹药,所以你只能称病躲了他一年,他若是好好的人,可能你也就从了他了,你为你母亲付出良多,却只死了一个害她的丫鬟,姜家可都好好的,甘心么?”姜雪甄不甘心,从她记事起,她就养在孟氏膝下,孟氏待她不差,还常与她说要姊妹 和睦,是极好的主母做派,可背地里,孟氏院里的丫鬟却常有意无意让她听见她母亲生前有多歹毒,她母亲打杀了多少下人,不像孟氏对下人亲厚。 她还不懂事时,就已经被不停的灌输,她母亲是个坏人,她不能像她的母亲那般祸害旁人,她要温良恭俭,要孝顺乖巧,还得忍让姜柔菀这对姐弟,即使姜柔菀对她这个长姐一点儿也不敬重,还处处挤兑她,她依然谨记孟氏的话。()?() 她长到十岁的年纪,已经一心一意只为姜家着想,姜明要她嫁谁她就嫁谁,孟氏在她面前哭诉家中拮据,她也愿意任她克扣自己的月奉。 ?骑猪上清华的作品《袖里春》??,域名[(.)]???*?*??()?() 她曾因为他们怨恨过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她的母亲是这种恶毒的人,为什么她的母亲不能像孟氏一样贤惠温柔。()?() 她不喜欢张嬷嬷说她母亲生前的过往,她不想知道她母亲曾经是什么样子,她陷在姜家人为她编织的母亲是个恶毒的女人的网里,她跟着那些人一起痛恨起了母亲。()?() 她果然和她的母亲一样恶毒。那时她决定,无论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这些人去死。暖阁外魏宏达扯着尖细嗓子道,“陛下,佛堂那边的如意姑娘求见您。”天子让进来。如意弓着背走进来,入目就是天子怀抱着姜雪甄,姜雪甄纤柔的腰肢被天子一臂环紧,天子一只手还托住那凝玉似的脸,侧容憔悴,脖颈细长。姜太妃被抓回事。”“姜二姑娘已经有几日往主卧去,求着见姜太妃,白天夜里时常站门口敲门,有时趁奴婢们不注意还想推门进去。”她没说的是,周太后想见天子房里的女人没见着,反被赶回来的天子请了出去,引得宫中许多人揣测天子的态度,多在看戏。看戏的人归看戏,也有心里发急的,譬如姜柔菀,她已经有几日没见到天子,无论她厚着脸皮去乾清宫还是去养心殿,都没法得见天颜,如无头苍蝇碰了几回壁后,她心底更慌张,又去找姜雪甄,经常当着如意如棠的面儿往里喊,两人时刻要盯着她,总怕有疏漏,被她闯进去发现姜雪甄不在。现下姜雪甄被抓回来,如意倒松了口气。天子凝眸在姜雪甄面上,“朕帮你报仇,你给朕当侍寝宫女?” 第29章 天子这会子心情很好,不在意她这点毛病,自去让宫女打水来洗手,洗完后擦拭好,才想把她从被窝里抱出来,她自己慢慢坐起来,声音还是哑的,“不敢劳烦你。” 天子早摸清她的性子,自顾卷了衣袖,准备往桌边走,“既然不敢劳烦朕,就自己下来用膳。” 姜雪甄睡了半日,身上还是很疼,动一下都艰难,但仍是下了龙床,可脚一落地便要软倒。 天子回身手一勾,把人给兜抱住,几步路坐上了桌子,丝毫没放她的意思,仍搂在腿上,道,“吃饭。” 姜雪甄手指攥紧,良晌忍住心底的厌腻抵触,伏在桌边喝汤,喝到一半停下,说自己饱了。 天子捏过她的脸,“要朕喂你吃饭?” 姜雪甄轻道,“吃不下。” 天子露出笑,却没笑意,“跟朕执拗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姜雪甄翕动着唇,“你……以前不会这样。” “在你眼里,朕是不是该像以前那样,你只要招一招手,朕就会冲你摇尾巴?”天子笑深了。 姜雪甄哑口无言。 “那几年朕太单纯了,不知道人心险恶,朕陪在你身边,见你一个笑朕都能欢喜半天,朕那时候是不是没出息极了?”天子问她。 姜雪甄没答他。 天子也浑不在意,看她身上穿着自己的亵衣,人虚软的坐在他腿上,一本满足。 “朕得多谢你,没有你,朕岂会成长,朕从前觉得只要有一颗赤诚之心便能将你感动,可你转头就投入李熜的怀抱,诚然他是个连太监都不如的废人,但大概在你心底,朕不如他。” 他轻笑一声,“人往高处走,朕懂你,进宫成了妃子,你才有机会替你母亲报仇,可你没想到,李熜要你吃丹药,所以你只能称病躲了他一年,他若是好好的人,可能你也就从了他了,你为你母亲付出良多,却只死了一个害她的丫鬟,姜家可都好好的,甘心么?” 姜雪甄不甘心,从她记事起,她就养在孟氏膝下,孟氏待她不差,还常与她说要姊妹和睦,是极好的主母做派,可背地里,孟氏院里的丫鬟却常有意无意让她听见她母亲生前有多歹毒,她母亲打杀了多少下人,不像孟氏对下人亲厚。 她还不懂事时,就已经被不停的灌输,她母亲是个坏人,她不能像她的母亲那般祸害旁人,她要温良恭俭,要孝顺乖巧,还得忍让姜柔菀这对姐弟,即使姜柔菀对她这个长姐一点儿也不敬重,还处处挤兑她,她依然谨记孟氏的话。 她长到十岁的年纪,已经一心一意只为姜家着想,姜明要她嫁谁她就嫁谁,孟氏在她面前哭诉家中拮据,她也愿意任她克扣自己的月奉。 她曾因为他们怨恨过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她的母亲是这种恶毒的人,为什么她的母亲不能像孟氏一样贤惠温柔。 她不喜欢张嬷嬷说她母亲生前的过往,她不想知道她母亲曾经是什么样子,她陷在姜家人为她编织的母亲是个恶毒的女人的网里,她跟着那些人一起痛恨起了母亲。 所以后来她知道真相后才会那么恨,她恨不得姜家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她推姜昭宴下水后,姜明骂她。 她果然和她的母亲一样恶毒。 那时她决定,无论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这些人去死。 暖阁外魏宏达扯着尖细嗓子道,“陛下,佛堂那边的如意姑娘求见您。” 天子让进来。 如意弓着背走进来,入目就是天子怀抱着姜雪甄,姜雪甄纤柔的腰肢被天子一臂环紧,天子一只手还托住那凝玉似的脸,侧容憔悴,脖颈细长。 姜太妃被抓回来了。 如意没敢走近,跪地道,“奴婢给陛下请安。” 天子放开姜雪甄,“说事。” “姜二姑娘已经有几日往主卧去,求着见姜太妃,白天夜里时常站门口敲门,有时趁奴婢们不注意还想推门进去。” 她没说的是,周太后想见天子房里的女人没见着,反被赶回来的天子请了出去,引得宫中许多人揣测天子的态度,多在看戏。 看戏的人归看戏,也有心里发急的,譬 如姜柔菀,她已经有几日没见到天子,无论她厚着脸皮去乾清宫还是去养心殿,都没法得见天颜,如无头苍蝇碰了几回壁后,她心底更慌张,又去找姜雪甄,经常当着如意如棠的面儿往里喊,两人时刻要盯着她,总怕有疏漏,被她闯进去发现姜雪甄不在。 现下姜雪甄被抓回来,如意倒松了口气。 天子凝眸在姜雪甄面上,“朕帮你报仇,你给朕当侍寝宫女?” 作者有话说 二更迟点,大概在十点半,么么!感谢在2023-03-1622:18:24~2023-03-1717:1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野宴、晞10瓶;朝夕、酥糖5瓶;660196942瓶;一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避孕◎ 如意听的脸红,天子都成年了,侍寝宫女是教年幼皇子通晓房事的差使,还需要专门的教习嬷嬷教导,她们宫女各司其职,只有对侍寝宫女不甚熟悉,但在宫里年限长的宫女却见多识广,与她们说过侍寝宫女,这样的宫女必得生的妩媚成熟,身体也要丰润勾人,会来事,能叫皇子在床上满意,这样才能让皇子知道女人的妙处。 如意暗暗瞧了瞧天子怀中的姜雪甄,她这般冰雪堆砌成的样貌很难让人联想到侍寝宫女,她也不会来事,平日里说话都非常少,不知道做了侍寝宫女会怎么样,她的目光瞧到姜雪甄腰上,天子手臂紧紧揽着那截细腰,软柔的好似轻轻一捏就能掐出水,在床笫间约莫是受不住的,之前也被天子折腾过不少次,一身白皮惹了痕迹看着都可怜。 如意立刻打住念头,她再也不能可怜姜雪甄了,她一个奴婢做好分内事情就好。 姜雪甄没吭声。 天子才把头转向如意,“下去吧。” 如意俯着腰退出暖阁,顺便把门关好。 “听见了就回话,”天子笑道。 姜雪甄唇微抿起,掩下眸底的厌弃,轻轻靠到他胸前,脑袋枕在那已是成年男人的宽肩上,脸贴在他的颈窝里,吐息又低又温香。 天子喉间生紧,“你不说话,朕就当你答应朕了,不得反悔。” 姜雪甄微颦着眉尖,“我想回佛堂养几日。” 天子想到昨晚他过于兴奋,连幸了她两次,在盥室内都没放过她,她这身子本就中看不中用,被他一番没节制,少不得要养好了才能给他当侍寝宫女,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看她的眼神如狼似虎,“回佛堂可以,但是等身子好了,每晚来乾清宫司职,朕会叫人来接你。” 姜雪甄许久才嗯一声。 天子也没再强逼她吃饭,放她回床躺下,自坐到桌边喝了姜雪甄喝剩的半碗汤,再用膳,一如从前在老宅里,姜雪甄吃不掉的饭菜,他一点也不嫌弃的吃了。 人变了,但是有些习性却是变不了的。 姜雪甄静静看着他进食,随即翻身用被盖住了头,眼不见为净。 天子说话算话,夜间就把姜雪甄抱回佛堂的主卧了。 再有一个月就入冬了,降温的厉害,主卧内多加了几个火盆,房中温暖如春,姜雪甄等天子走后,才招了如棠进屋。 “一入冬这院里的花草都落得差不多了,你叫人去御花园里挪些满山香来,这时节这类香草正结果实,味道也香,在院里种上些吧。” 如棠哎一声,转头把这话一字不落的报给了天子,天子记得姜雪甄爱莳花弄草,便不当回事的准了。 隔日下午院里就围出来花圃,专门种了满山香,都是从御花园那头精挑出来根茎繁茂的香草。 姜柔菀在厢房里瞧着这些宫女在外边儿忙碌,心里郁闷又难受,原先只当姜明回朝后,天子不仅让姜明进内阁,还会娶她,可现下姜明降了职,天子似乎对她也腻了,她若没法让天子娶她,以后也没法嫁给别人了。 她去找天子,天子不见她,她想见姜雪甄,可姜雪甄躲在主卧就像死了一样,任她怎么敲门都不 应,她跟前那两个烦人的宫女更是不许她打搅姜雪甄。 天子现在宠爱一个尼姑,都知道她被天子冷落了,她们在院里忙乎的开心,只有她一个人伤心。 这时她见姜雪甄被人扶着慢悠悠走出来,底下宫女搬了椅子让她坐下,她手里抱着手炉,人在阳光下恍似镀了一层光晕,生怕不小心眨眼她就不见了。 她可算出来了! 姜柔菀急忙出了厢房,到她跟前行礼道,“几日没见太妃娘娘,太妃娘娘风华更盛了。” 姜雪甄对如意道,“端个凳子来给二妹妹坐,哀家同她说会话,你们下去做事吧。” 如意便去端了凳子让姜柔菀坐,离远了站在屋廊下看着她们。 姜柔菀当下求人,也不敢埋怨她这几日不见人,只是红着眼睛跟她道,“想必太妃娘娘也听到了风声,陛下现今一门心思都在那个狐狸精身上,明明都出家了,却还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 姜雪甄愣愣的盯着花圃内的香草,低声说,“你摘些满山香的叶子来。” 姜柔菀照她话做,蹲到花圃边摘了几片叶子给姜雪甄,姜雪甄拿着叶子放在鼻尖嗅了嗅,很好闻,她把叶子卷起来放进了腰间香囊中。 如意和如棠远远看着也没觉得不对劲,满山香她们都闻过,香的很,放进香囊里做香料再合适不过。 “自古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你若做了皇后,这点容人的度量都没有吗?”姜雪甄笑了笑,眼里似淬了冰,“你母亲倒比你能忍。” 姜柔菀不想她提到孟氏,孟氏嫁给姜明之前着实不光彩,外室出身,还不如姜明院里的那些小妾,这些年得亏是瞒的好,孟氏才能在人前风光。 “臣女听从太妃娘娘的教诲,陛下之前答应臣女,会在父亲回京后娶臣女,可眼下父亲办事不利遭贬职,只怕陛下因着父亲厌恶了臣女,先前的承诺也不做数了。” 姜明被贬职了,天子说帮她报仇,是可信的。 姜雪甄搭在手炉上的手指被烫疼了,松开一些,“陛下金口玉言,岂会不作数,只是难保他会因姜大人迁怒于你。” 姜柔菀焦急道,“臣女也是这般想,想请太妃娘娘出面,至少能让臣女见陛下一面。” 姜雪甄沉吟了会儿,“若陛下正在气头上,就算见了你也只会更加生气,不如不见,你得想想别的法子让陛下消气。” 姜柔菀能想出什么法子,她当真是六神无主,才来求她的。 “哀家知道你心急,但就像你说的,陛下宠爱的是一个没身家背景的尼姑,她威胁不到你,当务之急,你得让陛下开心,”姜雪甄道。 姜柔菀连说着对,可让天子开心哪有那么容易,她至今都摸不着天子的脾性,也只有黑夜里才能觉出天子是好她这副身子的,现在天子迷恋上了尼姑,她这身子也不顶用了。 她还是怪到尼姑头上,“若没那尼姑趁虚而入,臣女兴许还能哄好陛下……” 姜雪甄扯了扯唇,“争宠这件事上,哀家没法帮你,但哀家提醒你一句,你母亲是怎么固宠的?” 姜柔菀当即想到孟氏说过的话,要想男人的心在她这儿,不仅要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她得对男人有用,孟氏最大的用处就是给姜明生了儿子姜昭宴,姜明也只有姜昭宴这一个儿子,后院的妾室别说儿子了,一个蛋都下不来。 姜柔菀紧张的手心出汗,若她能怀孕,都说母凭子贵,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在,天子总不会再跟她置气,不定到时候直接让她坐上后位,若她肚子争气,生下皇长子,以后江山都是她儿子的,那一生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姜柔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与天子前些日子夜里有过几回,这肚子里没准就要有了,近来她多吃些能坐的住胎的食材。 正这般想着,佛堂外来了魏宏达,“姜二姑娘今儿晚可得空?陛下想寻您下棋。” 姜柔菀忙说有空,跟姜雪甄道声谢,喜不自禁的回厢房打扮,下晚去了养心殿。 姜雪甄抱着手炉在院里坐到黄昏,晚膳才回了主卧。 入睡后,姜雪甄让如意留了盏灯,等两个宫女出去主卧,姜雪甄才从香囊中取出满山香的叶子, 用手捻着它们,捻出了汁水,她一点点吃到嘴里,明明闻起来那么香,汁水却这般苦。 她病了这么久,人说久病成医,她自己也知道些药草,满山香能避孕,这还是她在医书上看到的,那时也不过是研究香料,满山香的茎叶可以制成零陵香放在香炉里燃烧,吃起来这么苦,她不愿受罪,院里有这么多香草,回头她偷偷研制一些零陵香,待到去乾清宫时,带上一些,总不会被人发现。 一连有几日,姜雪甄都喜欢摘一些满山香的叶子放进香囊里,如意和如棠都见怪不怪,知道她喜欢这香味,还往屋里的花瓶中放了些花叶。 姜雪甄的身子养了有七八日才见好,天子显然已等不及了,一知道她好了,便在夜里叫人去佛堂接她去乾清宫。 姜雪甄到乾清宫的时候,天子还没从养心殿回来,暖阁里只有她一人,她往香炉里放了些零陵香,便脱了外衫躺进龙床。 第30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717:15:54~2023-03-1722:3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5336223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第三十章 ◎朕就想要一个女人,不管她曾经是谁的女人,只要朕想要,那就是朕的。◎ 姜雪甄被冷醒了,伸着细指抵住他,惺忪眸子里浸了水雾,颤吟吟的撩人。 天子满手细腻暖香,方意识到自己手太冷了,她这怕冷的身子经不住这冷气,遂把手抽出被,起身转去盥室。 天子再回到暖阁,身上已换成宽袖玉绸袍子,平日里束成冠的长发也松散垂在身后,显出懒散适意,那颇沉稳的眉眼也才瞧出些许少年锐气,他本来也没多大,才二十的年纪,刚及冠,只是做了皇帝后,周身有了威仪,很难把他和刚成人的少年混为一谈。 天子走到龙床畔,掀起帷帐,即看她歪靠在枕边,低垂着眸,脸上仍有睡意,天子笑了笑,“知道侍寝宫女怎么伺候主子的么?” 姜雪甄从床上坐起来,伸足欲下地。 天子单手捧住那两只白嫩秀足放回床去,把帷帐挂起来,躬身上去,只手放在她腰侧,喉音微低,“朕教你。” 他手指灵活的顺着腰侧解盘扣,她身上穿的还是他要她穿的深衣,盘扣解完,雪色靡红一片艳景乍现,天子眸底凝着暗,指节轻动,帮她把深衣都褪走了,她坐在被里,低着脸,乌发柔顺的覆在雪背上,看起来极温顺,但那睫毛抖动的过快,出卖了她伪装出的镇定,天子指示她,“席地而坐也用朕来教?” “可不可以把帷帐放下,”姜雪甄咬一点唇道。 “不放,朕想看的更清楚些,”她的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姜雪甄曲膝蜷腿跪坐下来,错开他焦灼的目光,脸偏到一边,手却被他握起来,他坐近了,音调更低沉,“给朕宽衣。” 姜雪甄飞快转过头,手错乱的扯掉那件袍子,天子结实躯体呈现在她面前,她顿时生出畏惧感,然而天子根本不放过她,“你是朕的侍寝宫女,这种事得你教朕,你得主动些,朕可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这样厚颜无耻的话他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他不觉得羞耻,姜雪甄再能忍也不愿意看他,可他暗哑着声道,“上来。” 姜雪甄这时竟后知后觉的感到恐惧,想下去却被他拦腰抱起,立时放到膝上,姜雪甄瞪大着琥珀眸,未几难以自控的呜咽一声,就被他一口吻住。 博山炉里的香聊聊绕绕的飘出来,盘旋在室内,添上了一层朦胧香韵,隔着一道门,隐约也有摇晃声传出。 魏宏达手揣进袖子里,想着暖阁里的光景,不觉感慨天子艳福不浅,他自幼就在宫里长大,常听着和他一起的太监说哪宫娘娘生的貌美,哪宫娘娘又身酥体娇,他也见过那些娘娘,美则美矣,看久了也就那样,但姜太妃不同,凡见过姜太妃,都知道什么叫惊为天人,全然不敢将其与宫中其他人相提并论,当年独得先帝偏宠。 如今天子登基才不过半年,果然也难过美人关,甚至强要了美人,可怜先帝那不中用的身子,这样的美人都无福消受,倒被天子给捡漏了。 天子实在好福气。 魏宏达嘿嘿笑两声,还记着天子交代的话,他转出门去叫几名宫女赶紧去熬些补汤,等屋里完事了,姜雪甄那纤弱的身子骨得用补汤吊着,不然又得病一场,先前那次就养了好几日,可把天子等的急躁了。 暖阁内姜雪甄已没了力,趴倒下来,脸被他托起来亲,亲的她难呼气,他还想再来一次,她实在挨不住了,落泪道,“求……” 她竟然想求他怜惜,他现在只顾着自己酣畅,哪里还有理智在意她。 他就像一条尝到甜头的疯狗,想无穷无尽的在她身上榨取快乐。 托着她的那只手把她放回床,天子啄着她的颊侧,躁动难安,“太弱了些,朕都没尽兴。” 姜雪甄此时快自暴自 弃,不想再开口求他,她求什么,他偏不会让她如愿,没准更让他激奋。 天子叹息了一声,起身下床,随意捡起袍子披身上,进盥室有一阵子,等出来就见姜雪甄还卧在褥子里,手往地下够衣裳,想穿。 天子一脚踢开衣裳,她一滞,收回了手。 “衣裳都脏了。” 天子过来抱着她去做清洗,期间把持不住差点在里面胡来,最后是看她真的力竭了才不情不愿的放过人。 再回床,姜雪甄恹恹的起不来身,天子端来汤碗喂她,“喝了。” 姜雪甄没问一句,默默把汤喝了下去。 “你不问问朕,这是什么?”天子微隐着笑意。 姜雪甄便如他意,“这是什么?” “避子汤。” 天子胡诌着,视线在观察她的反应,她没什么反应,枕着胳膊耷拉眼睛,像要睡过去,仿佛全然不在意是不是避子汤。 天子才起的好性儿便散开了,她就盼着喝避子汤,生怕怀了他的种,眼下喝了她以为的避子汤,可不就舒坦了。 其实他的话,姜雪甄已不确信,不管他给她喝的是不是避子汤,她都会防一手,她处在这样的困境里,怀孕就是雪上加霜,天子说替她报仇,她等着,等到他兑现了承诺,她想他也该玩腻了,那时便不会总盯着她,她会有出路的。 “你让姜明降职了,多谢你,”她轻柔的感激着。 天子挑眉,“轻飘飘一句多谢还不如做个表示来的好。” 姜雪甄勉强把头抬一下,那唇有些红,是被他亲出来的,她张着唇在他脸上吻了吻,就没劲的跌回床。 天子呆怔着,倏然感到胸腔里的心在飞快跳动,他猛一把抚住姜雪甄的肩膀,凑近了狠狠裹住那可恶又含香的唇,直把她亲的软在被中,才放掉人,站起身道,“这样表示才得朕意,随便敷衍一个吻就想打发朕,没那么容易。” 姜雪甄揪紧锦衾,懒得理他。 天子服服帖帖的站在床边,鼻尖嗅着博山炉里燃烧的龙涎香,不知是不是他嗅差了,总觉着不及以前醇厚,但他也没在意香气,扫了眼姜雪甄,凭她这没用的身子,是走不回佛堂的。 天子勉为其难道,“朕送你回去。” 都不用姜雪甄回答,他自顾给她穿上自己的亵衣,找了件厚锦裘将人团团包住,大剌剌的把她抱到胸前,她的头就势靠在颈下,呼吸轻拂着他的肌肤,好似他们是一对极亲密的眷侣。 天子抿了抿嘴唇,“朕是天下之主,不会再有男人比朕更厉害。” 他的意思姜雪甄听懂了,他是说,她既然需要权势,他是最有权势的,那就好好的跟在他身边,别再像以前那般前脚答应了他,后脚就跟了别的男人。 姜雪甄索性闭眼装睡。 天子瞧她闭上眼睛,冷哼了一声,知道她装的,但是也没甚意思再戳穿了,他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她要是再敢背叛他,他不会像前两次那般轻饶了她。 他抱着姜雪甄出去,走乾清宫后方的夹道绕进养心殿,养心殿通往佛堂有一条隐秘的通道,是他秘密修建的,外头的人不会发现这条路,只有在养心殿的无倦斋才能窥见这条路,但有帘幕遮挡,也不知这路通往哪里。 天子转到无倦斋,一眼见张泉远远的候在长廊上,天子脚微定,姜雪甄有所察觉眼睁了些,正见张泉看着他们,她眨一下眸,脸藏进天子的裘衣里,张泉也立刻俯身低头,退出长廊。 天子一脸黑,把姜雪甄抱回佛堂后,负手立在床前,凉薄问她,“朕这几日手头事情忙,倒忘了桩重要的事情,朕问你,你是怎么逃出嘉福寺的?” 姜雪甄埋在枕头里,不做声。 “既然你不说,朕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若下回还有人帮着你出逃,朕就把这事儿记在贤太妃头上,你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和贤太妃有什么关系?”她抬头皱眉问。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朕没功夫猜你那些小把戏。” 窗前的花瓶里插了一把满山香,天子都闻到了浓郁香味,皱了皱眉,扭头看一眼那香草,“味儿呛人 ,以后不准在房里放这个。” 姜雪甄稍移过脸,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 天子低下头,近她颈侧深嗅,“呛的朕都快闻不到你的香了。” 姜雪甄忍着烦才没把他推开。 天子也知道她差不多累了,想到张泉,便旋身走出主卧,还没忘记让如意她们把她房里的香草拿走。 -- 天子回到无倦斋召见了张泉。 “什么事?” 张泉道,“黄纪承认是先帝指使他陷害太子殿下。” 天子微眯起眼,“可以了,别叫他死了,等朕收拾掉朝里忠于李熜的党羽,就该让李熜滚出皇室宗祠。” 他让许勇替任了兵部侍郎,待时机成熟,整个大魏边防和地方军务就都捏在他手里,到那时兵权在手,就算他向天下人袒露,他是李铎,并非李景崇,相信也没人敢站出来反对他。 他顿了顿,“刑部那边,青州那些匪徒审的怎么样了?” 张泉凝重道,“微臣正要与您禀报,他们当中有白莲教徒。” 这些白莲教徒不是当下才有的,早在英宗皇帝在位时,民间就有白莲教徒出现,为首的白莲教主号称是弥勒佛转世,奉无生老母入凡界点化凡人。 白莲教众潜伏在百姓众,英宗皇帝和先帝都不重视,天子之所以知道他们,还是几年前从五道梁逃出后一路南下,途中遇见过白莲教徒设佛坛蛊惑百姓,确有许多人信了入白莲教,可登极乐的说辞。 这几年时间,白莲教不知已经在民间有多少教众了,若他们像僧道那般潜心修行也便罢了,可惜从青莲庵和青州匪动来看,他们并不服朝廷。 天子抚着手指上的扳指,“不用审了,白莲教徒不必留活口,其余人尽量抚顺,他们痛失子女,情有可原,青州地贫,让他们衣食无忧,他们会明白,朝廷比白莲教更为他们着想。” 张泉应是,天子让他下去,他迟迟不退。 “还有什么事?” 张泉犹豫片刻,终是劝道,“姜太妃……” “朕不想听,”天子翘着唇笑,“你是朕最信赖的人,朕不想训斥你。” 张泉双手紧握成拳。 天子靠着椅背,眼睛放空,“朕就想要一个女人,不管她曾经是谁的女人,只要朕想要,那就是朕的。” 张泉双肩塌下,没话劝了。 天子懒洋洋的告诫他,“以后不要在朕面前叫她姜太妃,朕嫌晦气,你可以叫娘娘。” 张泉有半晌没说话。 天子挥手叫他走,他才说道,“王大人的孙女进京了,现住在京中微臣府中,陛下要见她吗?” 作者有话说 出门吃个火锅,二更还是晚上十点半左右哈!么么! 第31章第三十一章 ◎爬窗◎ 王叔袤的孙女,王叔袤是章怀太子的先生,论理天子都该见一见这姑娘。 “你接她来的?”天子乜他,已没了好脸色。 张泉道,“王姑娘的父亲刚离世,家中已无亲眷,来京投奔舅家,在舅家过的很不好,微臣看她可怜才把她接回府了。” 第31章 “王姑娘还记得您,想与您见一面,”张泉说。 天子与王叔袤的孙女很小的时候是认识的,天子记得是叫王凝秀,那会儿东宫还没被废,王叔袤来东宫时,偶尔会带着王凝秀过来,两人也玩过几回,但天子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 他沉顿片刻,还是决定见一回人,随意点头道,“明晚朕去你府中。” -- 姜雪甄房中的满山香悉数被拿出去,翌日睡迟了,醒来是晌午,如意又喂她喝了参汤,偷眼见她颈上印了不少红迹,她皮肤薄且白,落了痕迹至少得有三五日才消得掉,还好天气冷,她只要围个毛披子就能遮住。 如棠端水进来,两个宫女各搀她起来,为她更衣梳洗,等到用过了早膳,她还是如往常般在院里逛了逛,走到满山香边见那香草生了不少果子,摘两颗在手里捏着玩,如意和如棠也没不让她摘,她在佛堂内没什么解闷的东西,除了看看佛经、烧香拜佛,就没别的可以打发时间了。 姜雪甄慢着步子挪到花圃另一侧,正好厢房的窗户是开着的,姜柔菀已经开始用午膳了,桌上摆了五六道菜,什么红烧鲤鱼、鲤鱼汤、清蒸鲤鱼等等。 姜雪甄收回眸,搭着如意的手回了主卧。 这晚,乾清宫没来人接她,叫她松了口气,安稳睡个好觉。 -- 提督府里,天子等在正堂,不一会儿张泉领了王凝秀入内,十多年没见,王凝秀已然出落的秀丽端庄,她给天子弯腰行礼,举止落落大方,“见过陛下。” 天子指了指椅子让她坐,面带笑道,“朕难得见故人,听张泉说,你如今举目无亲,生活艰难,你祖父对朕的父亲有恩,朕不忍见你落魄,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王凝秀望了张泉一眼,在张泉的示意下嗫喏着,“民女没见过紫禁城长什么样,想进紫禁城看看。” 天子凝声,随后笑道,“这没什么难的,待朕安排。” 王凝秀攥紧手里的帕子,忙起身谢他一回。 天子瞧她生涩,显然是养在闺中不常见生人,便朝张泉递眼色,让她下去,可张泉像没看见,倒问起他来,“王姑娘若进紫禁城,陛下打算安排她住哪作主宫?” 主宫那都是宫里品阶不低的娘娘才能住,张泉问这话,几乎是在问天子给王凝秀什么位份。 天子眼阴着,面上含笑,“王姑娘只是想看看紫禁城,看个几日就完了。” 张泉想劝。 王凝秀急忙道,“陛下说的是,张大人是禁军总提督,进出宫很方便,到时候张大人领着民女在紫禁城里走走就好。” 天子看她挺会看人脸色,便笑道,“你原来的身份不好进宫里,回头就以张泉妹妹的身份进去,不会遭人非议。” 这就是一下敲定了。 天子很是温厚的和王凝秀道,“王姑娘既是无处安身,以后就住在张泉这里,有他看护你,朕很放心。” 王凝秀噙着笑嗯一声,“全听陛下的。” 天子人也看过了,心思在姜雪甄身上,施施然出提督府回宫去了。 天子一走,张泉眉梢打结,“王姑娘,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何错过了?” “张大人难道看不出来?陛下心不在我这里,何必强求呢?”王凝秀反问他。 “并非强求,在张某心中,王姑娘才堪配后位,”张泉郑重道。 王凝秀微有委屈,“因为张大人觉得我适合做皇后,所以我就要做皇后,张大人想过我愿不愿意吗?” 她看着张泉,张泉却不看她,“我是为姑娘好。” “我会想办法让姑娘进宫的。” 王凝秀朝他伸手,他立时起身,避之如蛇蝎,“姑娘请自重。” 王凝秀惊道,“你、你心里有人。” “我会与陛下说王姑娘有不足之症,届时陛下定会接姑娘进宫医治。” 张泉快步走出堂屋。王凝秀捂住脸痛哭。 -- 天子回宫已是深夜了,原想去佛堂,可他还有些政务要处 理,这一晚只得放过了姜雪甄。 翌日恰逢命妇入宫拜见周太后,这种日子本来不必姜雪甄这个以出家的太妃过去,但周太后今日不仅请了她,就连姜柔菀也叫了过去。 到了慈宁宫才得知,周太后会见命妇,是想叫这些妇人回去跟她们的夫君知会一声,天子宠幸一个出身不正的女人有失大德,暗示他们回头得参折子批一批天子,叫姜雪甄这些太妃来,也是要后宫这些太妃表态,前朝后宫是一体的,太妃们的娘家谁不是做官的,太妃表态了,那就等同于一部分朝官表态。 姜雪甄耳听着周太后气愤的诉说着天子的不是,几位太妃都如她一般沉默,能在宫里熬成太妃的,有几个没眼色,现下都恨不得关起门装不知道,只要不拉扯到她们身上,她们乐的看戏,周太后这么哭诉了一番,也只有几位向着她的命妇保证回去一定要夫君上奏痛批天子,其余会审时度势的都没敢站出来。 周太后也看出自己势颓,自打黄纪被天子下了牢狱,朝里那些大臣都知道天子厉害,天子这招杀鸡儆猴着实震住了那些大臣,但这事总得有人上奏,好在朝里还有敬重她的人。 待从慈宁宫出来,姜柔菀和孟氏自在说话,姜雪甄远远见那对母女面上喜气洋洋,遂转头与贤太妃一起出了慈宁宫。 身后有如意、如棠跟着,两人不便多话,只有眼神交会,直快分道时,贤太妃才笑着,“从嘉福寺回来就一直没见你,都说你病了,我也不得空去看。” “贤姐姐顾好自己便是,我是出家人,本就不能老与凡尘人来往,若破了戒规,恐连累贤姐姐遭上天责罚,”姜雪甄浅弯唇。 贤太妃的笑容僵了僵,与她告辞走了。 姜雪甄在岔道上站了会儿,直到瞧不见她的身影了才往回走,从慈宁宫这条路回佛堂得过一道宫墙,她走出去时,正看到张泉和一个姑娘从远处走来,两人一前一后,话都没说一句。 姜雪甄只看过他们一眼,便往另一道宫门走去。 御道上张泉也看见姜雪甄经过,立时垂首候在一旁,王凝秀悄声问,“那是哪位娘娘,生的如此灼人眼。” 张泉回她,“是姜太妃。” 宫里的姜太妃国色无双,王凝秀在宫外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百闻不如一见,真正看在眼里时,会有种惋惜感,这么美的人被宫墙困住,在最好的年华里做了太妃,余生是无边孤独。 “王姑娘此刻可心悸?” 王凝秀确实有些心悸,她身上有个小毛病,路走多了就会心悸,以前也看过大夫,大夫只说不打紧,所以她也不在意,后来祖父和父亲相继因心悸早亡,家中落败,她也没钱看大夫,直到她被张泉接到府里,张泉倒是请了大夫给她医治,这病也不好治。 王凝秀是了一声。 张泉便上前叫住姜雪甄,“姜太妃,微臣妹妹犯了心悸,可否容她去您的佛堂小憩一会。” 姜雪甄瞧着王凝秀,对方脸色是苍白的,她自己是气虚体弱的身子,看王凝秀微微喘气,一眼就看的出是真有病,便准了王凝秀去佛堂暂歇。 张泉自去天子那儿汇报了这事。 天子脸上都禁不住怒气,“朕小瞧了你,王凝秀有什么病?朕看她身强体健的很!” “王大人死于心悸,王大人的儿子也死于心悸,微臣接王姑娘回府时,她也犯了心悸,微臣请大夫治不好她,所以微臣恳求陛下让太医给她医治,”张泉满面沉重道。 天子沉着脸朝外叫人去请太医进佛堂给王凝秀把脉,那太医不久回来向天子道,“那位姑娘确有心悸之症,需得精心调养。” 天子横张泉一眼,“朕给她治病,治好了病把她领走,那佛堂不是她能住的。” 张泉敬声应是。 当天夜里,天子还是没派人去接姜雪甄,主卧灯熄了后,从窗户外进来人,姜雪甄还没从床上爬起来,就被他压在枕头上,他搂紧她的腰,贴着她的脸咬她耳朵,“朕答应了张泉,给他妹妹治病,让她住在佛堂,有一阵子你去不了乾清宫了。” 姜雪甄承受着他侵扰,不用去乾清宫受他折腾,实在太好了。 可他显然是头舍不下她的饿狼,不快道,“朕只能屈身在 你这张床上,你可得好生让朕舒坦,拿出前儿朕教你的,别叫朕再扫兴了。” 作者有话说 晋江卡爆了,我到现在才能点进来修改章节名,不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 第32章第三十二章 ◎你当朕是活王八!◎ 天子从后把她托抱住,她的深衣前襟开了些,布料内显出粗粝手指状,在缓慢游走包揽,他的下颌搭在薄肩上,感受着那暖化人的细绵,她有些难挨的仰起颈,被他衔住那颈上雪肤,他咕咚着,“这么黑,朕都快看不清你了。” 他欲下地叫宫女点灯。 姜雪甄抬脸蹭蹭了他,“……不要点灯。” 天子很受用她这点讨好,想要更多,“你照朕刚才的话做。” 黑夜下,姜雪甄盈出泪,藏在眼眶中不为天子察觉,她涩然抬身坐到他怀中,气息不稳的枕靠着他,任那种放肆的手从里面往外剥掉深衣,她被他拥紧了。 乌木床板发出咯吱响,随后是姜雪甄抖着音,“慢……” 可乌木拔步床摇的越发厉害了。 窗外寒鸦盘旋在枝头,凄厉叫了几声,如意和如棠涨红着脸守在主卧前,不一会儿隔着厚毡布外头有小宫女传话,“如意姐姐、如棠姐姐,姜二姑娘有急事想跟太妃娘娘说。” 如意和如棠互视一眼,两人干杵着,片刻如棠道,“这会子打搅里边儿,陛下会不会发火?” 如意深以为然,她们跟着姜雪甄,也见识过天子动起怒来有多吓人。 如意先出去,只见姜柔菀脸上有喜气,便笑道,“姜二姑娘,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明儿再说吧,太妃娘娘已经睡下了。” 姜柔菀可没将她一个宫女放眼里,“当然是极要紧的事情。” 如意是不信她有什么紧要的事非要深更半夜说,从她进宫里,有她在的地方就没个安宁,不说姜雪甄,她们底下这些奴婢也因她受过不少累,成日里没事也要惹出点事来。 “您也是知道的,入秋后太妃娘娘的身体就一直不见好,时不时得病一场,也就这两晚上睡得好些,这都是大半夜了,您的事再要紧也不能扰人清梦,”如意带着笑劝道。 姜柔菀扬手给她一耳光,打的她发懵。 “太妃娘娘就是对你们这些奴婢太仁慈了,主子的话都敢不听,这一耳光就当是我替太妃娘娘教训你,还不快进去给太妃娘娘通禀,你若耽搁了,仔细太妃娘娘拿你是问!” 她嗓声不小,耳光也打的响,隔着毡布再隔着门,都能传到屋里,天子给姜雪甄翻了个身,和她一起覆倒进褥下,指腹拂去她眼角难以自持时浸出的泪,他躲进被里,拉过那两条细细胳膊放到自己的脖子上,“抱好朕。” 姜雪甄抱不住他,手脱力的往下掉,掉的天子干脆托起人靠在里侧靠墙的床角,知道床角咯人,还有点良心给她垫了个枕头,被褥一卷,将自己和她半个身裹好,沉浸在馨香的怀抱里,不要脸的非逼着她抱住自己。 也只有他不断缠腻,姜雪甄那苍白的面上才会染起红晕,是外人想看也看不着的妩媚动情。 天子没忍住,反复吻着她。 “让她进来,问问她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这么晚来找你。” 姜雪甄跼促吁气,半垂着头任他摆布,却不愿出声。 天子冷嗤,“你是要朕发话?想让姜柔菀听到,朕在宠幸你?” 姜雪过很久,小声憋着哭腔道,“……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天子顿住,他在她的床上就这么难堪?他在她眼里,就这么见不得人? 天子一想到这些可能是她心里的想法,额角突突跳,更是凶狠的吻她,就是在这乌漆嘛黑的夜里,也能让她觉出他恨不得生吃了她的贪念。 “你果然在心底觉得朕卑劣,朕哪点配不上你!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朕!” 他又开始发疯。 姜雪甄克制着烦躁摸到他脸上,细指一点点抚着他的五官,终于让他平静下来,他挥掉她的手,跟她分开,自己躺倒,冰冷着声道,“让她进屋,不然明 第32章 姜雪甄紧抱着自己,未几伸着酸疼的胳膊摇铃。 外头如棠听见铃声,先轻轻推开门,探头往里,依稀可嗅见一股叫人脸红的味儿,她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打开窗,冷风吹进来,那股味很快就消散了,她正要点灯,床帐内天子沉音传出,“不必点灯。” 随后是姜雪甄沙哑着道,“让二妹妹进来。” 如棠听出这两个主子许是闹起别扭了,以前都是天子欺负姜太妃,姜太妃从不吭声,今晚天子倒像气着了,总不能是姜太妃把他惹恼了。 但也只是如棠心底的想头,天子终究是天子,就算再宠爱姜太妃,也不会让自己受气,约莫还是姜太妃没伺候好,或者是被姜柔菀给打搅了兴致,这才是缘由吧。 如棠退到外头,只见着如意半张脸被打肿了,犹记着她之前也被姜柔菀打过,可天子也没说姜柔菀半句,现下屋里主子都听着,如棠也不敢在人前替如意抱怨,便挡在如棠身前,弯腰对姜柔菀道,“姜二姑娘,太妃娘娘叫您进去。” 姜柔菀有些趾高气扬的瞥了她们一眼,姜雪甄还不是让她进去了,只有这些贱婢惯会拿主子来拦人。 她进到房中,想到床前,却听床里姜雪甄道,“二妹妹在外面微风的很,连哀家的宫女都敢打了,想来二妹妹这要紧事就是哀家这个在睡梦中的人也得起来听一听。” 姜柔菀极得意道,“太妃娘娘是得起来听。” 帐内便默了,等着她说。 姜柔菀手盖着腹部,欢喜不已,“臣女这个月癸水未至,近来胃口也不佳,总想呕酸水,昨儿母亲来宫里,臣女与她说了臣女这些状况,母亲断定臣女可能有孕了。” 姜雪甄攥着被,眼看向天子,他皮笑肉不笑的与她对望,她转过眼,压下翘起的嘴角,用很真诚的语气恭喜姜柔菀,“若真有喜,哀家当真是给二妹妹道贺,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陛下看在孩子的面儿上,也会让你进宫。” “父亲刚被陛下降职,臣女不指望陛下会娶臣女为皇后,若陛下能看在这个孩子的份子,给臣女一阶妃位,臣女也心满意足了,”自从姜明去了工部,姜柔菀心里一直没底,这回若真怀上龙种,天子少不得高兴,就算一时没让她为后,等她生下皇长子,后位也是唾手可得。 姜雪甄再看了看天子,他那两条浓长的眉毛都快皱的打结,一脸的神情极耐人寻味。 她往外道,“若二妹妹这胎能稳,哀家想陛下不会亏待二妹妹,终归是陛下第一个孩子,该有的殊荣是不会少的。” 姜柔菀听她说稳,立时叨咕着,“太妃娘娘说的是,臣女现下还不能往外透露有孕,怎么也得等胎像稳了才敢跟陛下提。” 昨日孟氏就与她说过,宫里女人最会勾心斗角,她第一个防的就是周太后和周婉儿,至于姜雪甄,就算厌恶她,也不会帮着周太后对付她,在这宫里,只有家人才是自己人,姜雪甄不定比谁都盼着她能怀孕,左右这佛堂清净,正是养胎的好地方。 床上有姜雪甄的哈欠声。 姜柔菀退出屋,回厢房睡下。 主卧这里如棠关窗时,天子又叫点灯,遂点好灯再关了门。 屋里一亮,床上两人就能看的清彼此,姜雪甄面上有倦态,唇也被他咬破了,身上就更不用说了,只蔫哒哒的侧身靠着床角,见他目光黏着她,都不想回望,脸转了转,他就只能看见粉秀下颌。 天子坐了起来,手伸过来把她抱到臂弯里,太近了,他便生狎弄心思,亲吻那破掉的唇,笑的邪性,“你妹妹都有了,你是不是该努努力。” 姜雪甄不想搭理他的浑话,手攀着那坚实臂膀,他吻深了,她就缩在他身上哆嗦,细小声道,“那是你第一个孩子,你得给二妹妹体面。” 她这话是有意激天子,果然天子脸色变了,只瞧着阴煞,“你想说什么?” 姜雪甄想从他怀里出来,他扣着人不放,一脸山雨欲来的架势,“你当朕是活王八!” 姜雪甄把唇抿紧,不露一丝笑意,垂着长颈缄默。 天子那凌厉的凤眼都快竖了起来,“你觉得她肚子里的野种是朕的?” 姜雪甄只是不做声,手抵着他,防他疯起来不顾 人。 天子抓过她的手,在那根根玉指上挨个咬着,“朕的种得从你肚子出,你休想躲。” 他咬人都没轻没重的,姜雪甄嫌疼了,勉力抽走手,很是一本正经道,“我喝了避子汤,你想要孩子,二妹妹会给你生,二妹妹年轻貌美,性格活泼,生出来的孩子定也健康。” 天子乌云覆面,“你要敢再说一个字,朕今晚就让你怀上。” 姜雪甄微咬唇,知晓他这话是有几分真,不定明个起不来身了,她不能逞一时嘴快就忘了他凶起来的样子。 天子原先还想接着气性跟她再温存几次,眼见她有些胆颤,再有她说的那几句话让他头顶发绿,没意思的松了人,下床穿衣服,穿完仍心里不得劲,到底支着胳膊,挑着她半垂的脸一抬,发出笑道,“你以为那天让你喝的是避子汤,朕那是逗你的,那就是普通的补汤。” 姜雪甄眉心起一点皱。 天子瞧她这般情绪,似是气到她了,可气到她,他反而更不高兴,就这么怕怀他的孩子,他轻浮的伸手放在被褥上,那位置正好盖到姜雪甄的腹部,他撩唇道,“这里,也该有朕的骨肉了。” 他说罢就见姜雪甄舍得张眸看他了,她低低道,“若我真有孕了,你当如何?” 他们这样的关系本就不为世俗所容,若再有孩子,以后史书都会记上一笔。 “有了就生下来,朕难道还养不起自己的孩子?”天子道。 姜雪甄问他,“你不怕遗臭万年?” 天子矮身与她面近着面,呵呵笑道,“朕再说一遍,朕的皇位是从李景崇手里抢来的,你也是朕从李熜手里夺来的,朕什么都不怕,你看着朕是怎么名垂青史的!” 他一摆袖,越过窗扬长而去。 姜雪甄枯坐着,他是帝王,只要他政绩突出,他的错处便可以被原谅,她不同,她像个物件,是帝王的附属品。 姜雪甄随后抬手抹掉脸上的泪,这时如意和如棠都进来,一个给她披衣裳,一个低头搀着她下床,她看了看如意的脸,姜柔菀那一巴掌打的可真狠,肿的老高。 “你下去歇息吧,脸养好了再来哀家跟前当值。” 如意流出两行泪,慌忙道,“娘娘跟前缺不得人,奴婢没事。” 如意的态度变了,刻意不受她的好。 姜雪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去盥室沐浴。 回房后,两人小心扶着她躺下,吹了灯离开。 屋门一合上,姜雪甄蹒跚着下了床,到柜子边翻找出零陵香,往香炉里投了些,才放心回床睡下。 第二日姜雪甄又睡迟了,那王凝秀搬进了佛堂,住在西面的梢房中,那梢房前头是供姜雪甄抄经用的,后来天子抱着她进去一回,她就再也没去过,正好让给王凝秀住。 王凝秀安置好了后,自然得见见这佛堂的主人,由着如棠引她到主卧,房中还有余香,姜雪甄身子酸疼,早起后一直靠在榻上看书,王凝秀进来后才放下书,叫人搬了凳子让坐下。 王凝秀近看她,顿发怔,着实是难以形容的佳人,就这么侧靠着,也自带着疏离,若换个人便觉得瞧不起人了,可王凝秀看得出她身弱,虽弱也有种引人神往的气韵。 王凝秀盯着她看了有些久,回过神略感窘迫,想来想去问姜雪甄,“太妃娘娘房里燃的是零陵香吗?” 作者有话说 二更最迟在晚十一点!我尽量快点,因为周末,想放松放松,今天去吃烤肉,嘿嘿嘿! 第33章第三十三章 ◎朕送的那套描梅茶具呢?◎ 姜雪甄没料到她会识香,正欲答话。 “王姑娘,这是元宝香,太妃娘娘礼佛,这香是嘉福寺上供的,”如棠答道。 王凝秀笑一下,“那是民女闻错了。” 她心底是没觉着错,她祖父致仕后,家道中落,家中曾靠着制香营生,各类香他们都有所接触,经年日久,什么香过她的鼻子都能闻的出,这零陵香也不是什么稀罕香,寻常人家都用的起,是治伤寒、胸腹满胀的好东西,也是能让妇人避孕的香料 ,以前家中卖香时,常有富贵人家的主母来买这香,就是防后院的小妾有孕,但若用久了,容易使妇人不孕。 室内余香除了零陵香,确实更多是元宝香,王凝秀寻思姜雪甄都是太妃了,也不至于用来避孕,想必是这快入冬的时节,放上一点零陵香可用来驱寒防病。 外头宫女送来热茶,姜雪甄先呷了口,淡笑问她,“张提督姓张,王姑娘姓王,哀家都差点以为你们不是兄妹。” “民女和兄长确实不是一母所生,乃是异姓兄妹。” 王凝秀手捧着热茶,喝一口,茶香沁人,这么好的茶也只能在宫里喝到了,就是张泉府上,也喝不到这样唇齿留香的茶水。 姜雪甄看她喜欢喝,便叫如棠去拿一包茶叶来给她,“那也很难得,哀家看你们兄妹感情很好,张提督为着王姑娘,求到陛下跟前,这份兄妹情着实叫人感动。” 王凝秀先是笑,笑完有些落寞,伸手接过如棠递来的茶叶,“是什么好茶?” “王姑娘,这是大红袍,”如棠道。 王凝秀登时不敢要,“……民女不敢收。” 甭说民间百姓,就是勋贵之家,也难喝到大红袍,这大红袍出产自武夷山,就那么百来株茶树,每年都得上贡给皇帝,除非是深得皇帝器重的臣子有机会得皇帝赏赐大红袍,别的更别想喝到。 哪儿能想到这样名贵的茶叶,姜雪甄一个太妃就能随意喝着,还可以随手送人,可见宫中的娘娘们寻常日子有多奢侈,她们这些平头百姓分毫也不敢想象。 姜雪甄说,“收了吧,这茶叶不合哀家的口味,你喜欢正好,省的放久了发霉,浪费了好物。” 王凝秀便不好再推脱,她的丫鬟上手接过茶叶,王凝秀只瞧着姜雪甄唇边柔笑,看起来极随和,不由想到张泉交代她的话。 张泉告诫她,姜太妃的性子十分冷漠,若无必要,尽量别与之攀谈,以免打搅她的清净。 但王凝秀觉着张泉这话不对,姜太妃分明很好客,虽看着不喜喧闹,却也谈不上冷漠,和这样的人做邻居才舒心。 她接了姜雪甄给的茶叶,笑盈盈的问姜雪甄,“太妃娘娘平素都喜喝什么茶?” 姜雪甄回她,“清淡些的花茶,哀家爱喝。” 王凝秀暗暗记在心里,她会做花茶,回头给姜雪甄做一些雪梅花茶,正适合她喝。 王凝秀看看日头,不好再打扰她,起身欲告辞退出了主卧,正走到廊外和姜柔菀碰上,姜柔菀上下扫视着,王凝秀本想与她笑笑,随口打声招呼,可谁知她竟当作没看见她,直接进了主卧。 王凝秀乍舌,这姜家二姑娘怎么有些目中无人,瞧着不好相处。 这时刚好魏宏达从外面进佛堂,身后跟了一串宫女太监,手里都捧着、拎着东西,魏宏达见着王凝秀忙堆着笑脸道,“王姑娘,陛下怕您在佛堂缺吃少用的,特叫咱家来给您送些东西。” 王凝秀腼腆道,“陛下费心了,其实民女在佛堂也不缺东西,太妃娘娘一早就叫人帮着民女搬进西梢房,里头该用的物件都有。” 魏宏达讪了讪,仍冲她笑,“太妃娘娘惯会照顾人,但这些东西也是陛下赏给姑娘的,姑娘还是收了,咱家也好回去交差。” 王凝秀只得道好。 魏宏达便抬着拂尘挥了挥,他身后一拨太监宫女站出来,“你们跟着王姑娘送到她屋里,仔细碰着磕着。” 一片称是。 王凝秀诧异他不跟着过去,回头见方才进去的姜柔菀又出来了,娇笑着说,“魏公公可是来找我的?” 那态度一改傲慢,倒似极娇气柔顺。 魏宏达面对她也陪着笑脸,“陛下赐了王姑娘一些东西后,想到姜二姑娘也在佛堂,便叫咱家送些滋补的食材来给姜二姑娘,说是前几日和姜二姑娘下棋时,瞧着您起色不太好,该补补。” 姜柔菀喜笑颜开,满面娇羞,忙指使随身宫女接了赐品,自回厢房。 王凝秀这下看懂了,这姜二姑娘心在天子身上,宫里进来个年轻未嫁的姑娘,她都视作敌手了,这么想也没错,她也确实是被张泉送进来的,张泉想她 做皇后,她明明不喜欢天子,还是推卸不掉进到这里。 王凝秀走回了西梢房,那些宫女、太监放下东西后,她秉着礼数送人出去,隔着一条花廊,她就见魏宏达站在姜太妃住的主卧前不敢进去,一张脸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丧着,和那叫如棠的宫女两人在小声说着话,大约说了有小半刻钟,如棠才准院里的宫女带着东西进主卧,魏宏达还是不敢入内,头都不敢往里探。 魏宏达可是伺候天子的人,那主卧的姜太妃诚然是太妃,但终归也不是先帝在世了,可看魏宏达对她的这般敬重,是有些奇怪,但再奇怪她也不能往前探,她才住进来,还是安安静静的好,她转身回去。 魏宏达送完东西,也赶紧出了佛堂,回养心殿给天子汇报。 西梢房无人陪王凝秀说话,王凝秀觉得闲,且看着她住处附近的梅树有些开了,想去采些梅花回来做茶,和丫鬟两个提着花篮站到树下摘梅花,不想主卧那边的如棠手里端着木盘过来,站台阶上叫她,“王姑娘,太妃娘娘说您没茶具泡茶,特叫奴婢给您送来一套。” 王凝秀笑着说,“姜太妃太贴心了,劳烦姐姐送屋里吧。” 第33章 王凝秀摘了一篮子梅花才跟丫鬟进屋里,只见红木圆桌上摆着一套描梅紫砂金纹茶具,样子极精致好看,王凝秀拿起一只小巧茶杯看,杯底还刻着一个雪字,真真雅致,她再翻看了其他杯具,底下都刻了一个雪,衬着茶具周身纹路,又贵气又漂亮。 王凝秀不免对姜雪甄好感备增,直觉得她对自己没有半点轻慢,以后和天子姻缘不成,她都有点舍不得姜雪甄。 -- 养心殿内,天子眼看着桌上那几本奏折痛批他昏庸、沉迷女色忘记大德,手提起朱笔在奏折上连画了数道叉。 魏宏达瞧天子脸色沉郁,琢磨得说说姜雪甄让他高兴,急忙道,“陛下,您给姜太妃做的那套茶具她收下了,听如棠姑娘说,姜太妃当时就拿出来品茶了。” 天子哼一声笑,脸上稍霁,把朱笔一丢,示意他上前看奏折,等他看清是哪几位大臣,才道,“你去传旨,让这几人进宫。” 魏宏达连忙捡起奏折放回御桌上,离开养心殿,出宫去请人了。 约有一炷香,那几位大臣进到养心殿内,纷纷板着老脸跪下,不等天子开口,便有一人道,“就算惹陛下不快,微臣也要说,陛下若爱慕的是良家女子,臣等无话可说,可那是青莲庵里的,远的不说,就是顺天府内,稍微一打听,都知道青莲庵那是个登不上台面儿的地方,陛下带了这样的女子回宫,以后传出去叫天下人怎么想?” 天子拿起奏折,挑了他上奏的那本照着他的头扔过去,直接砸的他额角通红,天子才阴声道,“朕要不是看在皇嫂的面上,朕现在就能罢了你的职!” 被他砸的人是督察院右都御史周彦,正是周太后嫡亲的侄儿。 周彦挺直身板,义正言辞道,“纵使陛下罢掉微臣的职,微臣也得为陛下着想,微臣不忍看陛下被天下百姓耻笑!” 天子厉声道,“朕听的都有些感动了,且不说,朕只是怜悯她无家可归,留在宫中仅做宫女,到了年限便能放出宫,任她婚嫁自由,你一个堂堂男人,是想把一个落入虎狼窝的姑娘逼死?” 周彦梗着脖子道,“微臣知晓陛下仁善,但既然是宫女,为何要留在乾清宫?” “后宫是朕的!不是你的!朕想把她放哪儿,就放哪儿,轮的到你一个外臣说三道四?” 天子彻底怒起来,“别当朕不出去,朕就什么都不知道,你那藏在竹翠巷的两个外室,朕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彦登时没了底气,抖抖嗖嗖起来,“……陛下莫要听人谗言,微臣自来清白。” 天子讥笑,“你也敢说自己清白。” 他往外喊一声来人,便有两个侍卫押着两名女子进去,那两个女子一见着周彦就哭着叫老爷,周彦眼一翻,当场吓晕了过去。 天子一脸烦的挥手叫人把那两个呱噪的女人拖走,也不看地上的大臣,只将手里的奏折扔在地上,“若你们再敢拿这件事来烦朕,你们就和他一样,都给朕辞官回乡。” 那几位大臣战战兢兢拿回自己的奏折退走,地上还晕着周彦,天子已不看他,随手挥挥,就有侍卫来把人拖了出去,天子忽长眉微挑,跟魏宏达道,“你不是说她用朕做的茶具喝茶么?朕也去喝杯茶清清火。” -- 天子到佛堂才将黄昏,姜雪甄正用晚膳,天子挑了离她的近的座坐下,如棠备了筷子碗具放桌上,两人吃饭间没什么话,直到饭毕,如棠端来浓茶给姜雪甄漱口,天子看着那茶杯,拧起眉道,“朕送的那套描梅茶具呢?” 姜雪甄咕着茶没话。 天子望到如棠,如棠两腿都在打颤,“娘娘说不喜欢,让送给王姑娘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回来迟了,这张有小红包哦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那套茶具是朕亲手做的!◎ 有一会儿没人说话,房中静的窒息。 如棠顶着天子那逐渐阴翳下来的目光,心内暗叫苦,那会子魏宏达来送茶具,她瞧着那茶具甚是精雅,是凡品,可奈何姜雪甄都没看就说不喜欢,她只得原话回给了魏宏达,魏宏达腆着脸求她一定要让姜雪甄收下茶具,不 然回去他没法交差。 如棠重将茶具拿回去,在姜雪甄跟前说了不少好话,都快把茶具夸成花了,姜雪甄才扫过一眼,只说给王凝秀送去,正好可以给她泡大红袍。 如棠也没辙。 浓茶漱好了口,如棠赶紧接过姜雪甄手里的茶杯出去,屋内就剩他们两人时,天子才开口问,“为什么不喜欢?” 姜雪甄想起身,手被他摁住,那架势她若不给个理由,她就别想走,她想了想说,“我不常喝茶,那套茶具放在我这里也是搁置了,王姑娘是爱茶之人,不如送给她。” “朕给你的茶具,不是让她用,是让你用的,”天子一字一句道。 姜雪甄轻动着唇,“我不喝茶,用不到它也不可么?” “那你刚刚漱口用的是什么?”天子心底火气往上窜,倒还能笑出来,只是他笑得极乖张,任谁见着这副煞相都有些发怵。 “那只是漱口之物,茶具是做饮茶用的。” “朕不管是漱口还是饮茶,朕送给你的茶具你转手送给了别人!” 天子猛张手攥紧那截细手腕,咬牙切齿道,“你真这么有骨气,就别住朕的佛堂,别吃朕的东西,别穿朕给你的衣服!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朕给你的,现在矫情起来,一套茶具送给别人,当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过就是觉得跟着朕辱没了你!” 姜雪甄被他带的身子一歪,差点从凳子上摔倒,又被他牢牢给扶住,她连挣都懒得挣了,疲于跟他争吵,“那只是一套茶具……” “那套茶具是朕亲手做的!” 天子拔高了声,瞬时让姜雪甄噤声,天子一双凤眸死瞪着她,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愧疚,他忽然放开她,起身走出去。 姜雪甄侧眸见他快步走到外面院子里,屋廊上挂着灯笼,他站在光影中,脸朝向西梢房,一脸怒火难消,似要亲自过去将那套茶具抢回来。 姜雪甄怔坐着,心口忐忑,他干的出来,她知道。 天子也就在那儿站了会,眼神转到门外候着的如意,瞧她半张脸红肿,明知故问道,“这脸谁打的?” 他在院子里说话,四周房屋隐约都听的见,厢房迅速打开了门,姜柔菀娉娉婷婷走了出来,声音娇的能滴水,“陛下这么晚怎么来佛堂了?” 天子看着如意,“回话。” 姜柔菀神情一凛,忙走近道,“外头冷,陛下仔细冻到,不如先进厢房。” 可天子冷着脸睨她,那眼神就像在 看死人,吓得姜柔菀再不敢吱声,只悄悄的瞪如意,这贱婢若敢说出来,等天子走了,她定让她再挨几巴掌。 “……是奴婢不小心,”如意支吾着。 天子觑起眼,“知道欺君之罪是死罪吗?” 如意当即跪着给他磕头,“奴、奴婢是被姜二姑娘打的。” 刚刚她守着门,天子一脸欣悦的进佛堂,转头就听如棠说,天子在屋里和姜雪甄起争执了,她们在姜雪甄身边也有好几个月,看的出天子对姜雪甄是实打实的疼爱,往日欺负归欺负,那也是在床榻上的强势,平日里,从不会亏待了姜雪甄,这合宫上下,所有好物件、好吃的、珍奇的东西都能在佛堂随处可见,若不是碍着太妃这层身份,真可说是宠妃了。 眼下天子置气,没把气撒在姜雪甄身上,那定是要找个人出气,姜柔菀算是撞到他的火头上了。 如意也可趁机借着天子的火报仇。 姜柔菀心底不以为意,上回她打了如棠,也没见天子怪罪,这回天子定也不会怪她,没准还心疼她手疼不疼。 “实在这宫女不懂规矩,臣女才忍不住出手教训她。” “宫女不懂规矩,轮得到你一个宫外的人教训?” 姜柔菀未料他这般冷冽质问,一时呐呐道,“……臣女的不是。” “朕记得上次你也打了一个宫女,这俩宫女是朕送来姜太妃跟前伺候的,你接连打了她们,是对她们不满,还是对朕不满?”天子继续问道。 姜柔菀忙摇头,“臣女岂敢对陛下不满,臣女只是一时 气急才、才打她的。” 天子道,“既然你这么爱打人,朕不能埋没了你的才能。” 他指着院里的梅树,“对着那棵树打一刻钟,用你打人的力道,可别偷懒。” 他朝如意示意看着她。 姜柔菀有点傻眼,这院里的梅树有些年头了,枝干粗壮厚实,姜柔菀从小到大也是娇养的,用手打树,这手不得废了。 她哭两滴泪,想求天子饶过她,可天子转身就往西梢房去了,西梢房进的姑娘据说是张提督的妹妹,照她看,分明又是个狐狸精,她手抚着肚子,委屈不已,若不是现下不确定孕像,她真想跟天子坦白直言,这院里人多嘴杂,她还是未出嫁的姑娘,到底要顾及脸面,等腹中胎儿稳了,她才能扬眉吐气! “姜二姑娘,您得打树了,”如意提醒她。 姜柔菀一跺脚,在梅林里挑一棵较矮的梅树,扬手往上面打,本来想使轻点力道,可如意在旁边道,“姜二姑娘当时打奴婢的时候用的力没这么轻。” 姜柔菀忍了怨气,狠剜如意一眼,只把树当成了她,发泄般的对着树扇巴掌,可那树再矮也躯干坚硬,她打下去手直接疼麻了,转头想去西梢房求天子饶了她。 如意拦住她,“姜二姑娘想违抗圣命?” 姜柔菀恨道,“你给我等着!” 她回过身继续朝树干扇手,疼的嘶嘶哭,如意在边上都看笑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 佛堂就那么点大,院里一有动静,西梢房也能听得见,王凝秀这边刚用过晚膳,出来见天子已走到她屋前,急忙朝天子行礼道,“民女参见陛下。” 天子抬抬手,跟她笑道,“朕在养心殿呆的有些闷,来你这儿讨杯茶喝。” 他指着她身旁的丫鬟,“让她去养心殿一趟,让魏宏达过来。” 那丫鬟不敢迟疑,赶忙跑出佛堂。 王凝秀便引人进房,她深知孤男寡女终归不好,没遣另一丫鬟出去,只叫她去柜里取那套姜雪甄刚送她的描眉紫砂金纹茶具,泡大红袍来招待天子。 那套茶具一出来,天子啧笑,“这茶具是姜太妃送你的?” 王凝秀惊异,“陛下怎知……” 天子答,“这茶具姜太妃宝贝的很,从来舍不得拿出来招待人,朕也只是有幸见过一回,倒没口福喝上,后来才得知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 王凝秀立时懊悔,“民女竟不知这是姜太妃母亲的遗物,不然断不会胡乱收下。” 天子便顺水推舟道,“不知者无罪,换套茶具罢。” 王凝秀忙点头,“民女这就叫人送回去。” 正好魏宏达来了,天子温笑,“让他去送,你这丫鬟还得给朕煮茶。” 魏宏达瞧到那套茶具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具。 “你送还给姜太妃,就说王姑娘谢了姜太妃的好意,不敢收她母亲的遗物,” 天子话有深意道,“这茶具精巧,也不知朕有没有机会尝尝盛在里面的茶,” 他脸不红气不喘,偏偏嘴里没一句真话,魏宏达听的都佩服,这话要传给姜雪甄,指不定得闷一肚子气。 他小心托着茶具往主卧方向去了。 这边茶也煮沸了,天子闻到茶香,心下怒气徒增,面上却是笑,“可是大红袍?” 王凝秀颔首道,“陛下慧眼如炬,这茶也是姜太妃送的,姜太妃说大红袍不合她的口味,她更爱花茶,大红袍便给了民女。” 天子在心底冷笑,他给的好物都被她拿出去送人情了,大红袍不合口味,分明全是借口!只要是他给的,都不合她口味! 天子在西梢房饮过茶水,便出来作势回养心殿,那院里姜柔菀还在打树,一双手都磨破了,又红又肿,天子视若无睹,径自走出佛堂。 姜柔菀没得来他侧目,哭的更委屈,她现在不仅手疼,心里也疼,人前的天子太可怕了,对她没有一丝柔情,可在夜里他们也有过许多甜蜜,那些甜蜜只是她一个人的,向天子投怀送抱的女人太多了,周婉儿、尼姑,现在又来个王凝秀,就像 第34章 她母亲说过,只要她有孩子,天子的心必然在她身上。 她终于打完了,两只手肿的像猪蹄,回身见如意似在笑她,气不打一处来,“今儿个这笔帐我可记着呢,你别再犯在我手里!” 等她龙胎稳住,她头一个不放过这贱婢! 如意但笑不语,目送着她回房砰的关门,有眼力的都看得出,天子瞧不上她这种做派,说句不当听的,若不是知道她父亲是武安侯,也算的上名门闺秀,只瞧她在宫里做下的这些事,真像是下九流出身,姜雪甄与她同为姜家人,实在是一个天一个地,也难怪天子拿她做挡箭牌,蠢得不忍直视。 姜雪甄在窗边看了会儿,心情沉浮不定,一瞬间是畅快,一瞬间想到天子那愠怒的俊脸又烦。 恰时如棠手捧着茶具进门,小声说,“娘娘,王姑娘听陛下说这套茶具是您母亲的遗物,她不敢收,是魏公公送回来的,魏公公还替陛下传了句话,陛下想喝这茶具泡的茶。” 他厚颜无耻惯了,好在还有点脸没在王凝秀面前直接说出他们之间不堪的关系。 “泡吧,”姜雪甄说道。 如棠便在桌上摆了茶具,再放上黄铜小炉,点燃了炭火,烧上花茶,便悄悄到外边儿去了。 炉上的茶水烧的噗噗响,屋里进来人,将茶水提下来,往小茶杯里满上,杯中冒着蒸腾热气,他一手捡起一杯茶,踱着步子近她身后,将她抵在窗台上,茶水送到她嘴边,“把茶喝了。” 他身形高大,轻易就将人笼住,窗户还是开着的,此时夜深了,院里的宫女都被如意她们遣散回房了,只有她们两人还守在门口。 姜雪甄白着脸,想掩上窗。 天子哂笑,“不是说爱花茶,怎么花茶到朕手里又不喝了?” 姜雪甄微转脸,眼眸落在他面上,表情属实难看,她若是不喝,他指定立刻疯魔,她就着他的手,细细抿着茶水,雪颈微抬,眸垂下,慢吞吞喝着,犹如幼鹿饮水。 天子定定凝视着,她把杯里的水喝完了,天子才大发慈悲的拉下窗栓,窗户啪的关住,天子把茶杯放到茶几,手臂圈在她腰上,把人托起来。 姜雪甄不得不双手趴在窗台上,任他拂开衣摆,软声说,“……你别发疯。” 窗台有些凉,天子另一只手臂横在上面,让她两只手趴住,偏头噙她的唇,“喜欢朕做的茶具吗?” 姜雪甄忍耐着嗯声,放松身体。 “朕给自己也做了一套茶具,宫里只有朕和你有,如果朕再在别的地方看见你的茶具,朕会很生气,今儿朕也很生气,你得好好哄朕,知道吗?” 天子缠住了细舌,听她再嗯一声,他拍拍她的腰。 “再抬一抬。” 作者有话说 晚上二更在十点半左右哈!维持不熬夜! 后台红包已经发了,但是可能有延迟,大家等等哈! 第35章第三十五章 ◎陛下……和姜太妃是不是不清白◎ 将入冬的天气一到夜里就冷的冻人,今晚上还刮起了寒风,呼呼的吹,窗纸都打的啪啪响,如棠和如意两人往屋檐上挂毡布,沿着长廊顺一头挂,这样她们站在廊下也不怕被风吹的发冷。 如棠提着毡布想往窗户外也挂一块毡布,却被如意拉住了,如意递了眼色给她,那窗户上有叠影,还能听见姜雪甄压抑的低泣声。 如棠便歇了挂毡布的心,脸颊滚烫,和如意规规矩矩的候在门前,终是没绷住,悄声问如意,“如意姐姐,我没看错吧,是、是在窗台上。” 如意也尴尬,这种事叫她怎么说,又不是看到了眼睛里,仅能凭着剪影引一点遐想,姜雪甄那样的身段,极细极柔,素来冷清清的一个人,在这事儿上也不是自愿的,但她们这些侍奉过她的宫女也见过天子走后,她卧在床褥间起不来身的样子,当真弱不胜衣,偏偏脆弱之下还有倔强,她跟天子在房中时,鲜少能听见她的哭泣声。 这回哭了,想必是天子过分到头。 房中有什么东西倒下,咵一声,那柔柔的泣声止住,两人打起精 神等着里边儿叫人,但里边儿也没叫人,倒是屋内灯熄了。 这都上夜了,一般天子满足了,这个时辰就会离去,眼下也没见出来,恐是要过夜。 天子要是在佛堂过夜,她们两个就得更警醒些,以防万一有人半夜来敲门,比如姜柔菀这样嘴上敬着姜雪甄,心里却丝毫不把姜雪甄当回事的人。 屋内姜雪甄倒在榻上,天子捏着那颊边腮肉亲的深,姜雪甄跟他分不开,人萎靡的被他强抱着扣在怀里,身子酸的提不起劲,下裳早不知道在哪儿,他一只手握着她腰肢收紧,她就小小的吸气,在那薄唇松开的缝隙间,有些许迷糊,“……茶几倒了。” 他们一开始在窗台上,她站不稳,天子伸脚够来茶几让她跪在茶几上,可茶几太小了,姜雪甄身子轻,它能撑住,却撑不住两个人,那茶几就可怜的摔地上。 天子埋着头,“倒了就倒了。” 姜雪甄勉力抬指节拽他的头发,没甚力,也拽不动他,“够了。” “朕恨不得死你怀里,哪儿够?”天子拿下那软绵绵的手,纠缠着不放。 姜雪甄眉尖轻轻蹙着,脸歪到枕头下,头发也顺着榻垂落。 天子把她的脸放回枕头上,扯了白虎皮盖好,不跟她分开,“喝了这么多补药,也没见多些耐性,你想把朕憋死,今晚如朕的意,朕既往不咎。” 他低沉的发出一声叹,“再有一阵子,朕就能肃清朝纲,还父亲一个清白,父亲毕生夙愿便是洗脱冤情,登临大宝,施展鸿图。” 他吻一下姜雪甄的头发,问她,“父亲的鸿图是什么,你知道吗?” 姜雪甄静默着。 她在宫中藏书阁中看到过有关章怀太子的记载,多是痛批章怀太子乃灾星临世,妄图弑父杀君,是大逆不道之人。 但她曾翻看过一本典籍,其中概述了章怀太子在东宫与友人洽谈时,谈及自己的抱负。 奸恶尽除,民心归一,开疆扩土,四海称臣。 一个有着这般胸襟的人岂会使厌胜巫蛊邪术,只有心术不正的人才会利用这些东西达到自己的目的。 天子让姜雪甄睡到自己身前,嘴唇寻到她的唇,吻得很急很凶,听她低低的唔着气,手在白虎皮上按了按,然后和她唇松开,“你说句软话。” “……我说了,你能出去么?”她气奄奄道。 天子不悦道,“朕的龙子龙孙都给你,你该受着,若换别人,早对朕感激涕零。” “你可以去找别人,”姜雪甄微微道。 天子一下掐起她的脸,“你说什么?” 姜雪甄勉强克制着颤,尽量平心静气道,“你是皇帝,广开后……” 她猝然扼住声,被天子按回榻。 黑夜里瞧不见任何东西,只依稀木板发出沉闷老旧的嗡声。 再戛然而止。 天子下了榻,冷着脸往身上套衣裳,穿好后往榻的方向斜过,讥讽道,“你凭什么身份规劝朕广开后宫?以为被朕临幸了几次,朕便对你死心塌地?你现在只不过是朕养在身边消遣的女人,朕可不是星阑,尝到你出卖身体的那点甜头就昏了头,记住你的身份。” 他走了出去。 屋内静谧良久,如意和如棠大着胆子推门进去,先点上灯,只见地上掉了不少东西,枕头也掉在地上,她走到榻前,姜雪甄裹在白虎皮里,似仙灵神女化成人,面皮晶莹如雪,肌骨生香,但她闭着眼睛,眼尾有泪痕,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如棠试着走近叫她,“娘娘?” 姜雪甄便震了下,微睁眼,眸中空洞,好一阵才缓过神,嗓子发哑,“备水。” 如棠忙不迭到下房去叫了几个宫女烧水,如意端了补药来喂她,但她揪着白虎皮坐起来,只说口渴。 如意倒水给她喝下去,连喝了两杯水,她才没再要水,补汤端到她嘴边,她喝了一半喝不下,摆手不愿喝。 “陛下要奴婢们盯着您喝……” 如意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说话。 姜雪甄便接过那剩的半碗汤喝了,精疲力竭道,“先给哀 家披一件衣裳。” 如意忙去取了深衣来给她披好,她让如意拿走虎皮,如意掀起虎皮看,一片狼藉,羞人的很,这虎皮得和床褥一起去换洗了。 “哀家消失的那几日,他责罚过你们么?”姜雪甄温柔问道。 如意闷头摇了摇,转过身出去。 这是打定主意,无论她说什么动听的话,都不愿像之前那样顾着她了。 姜雪甄呆呆的看着桌上灯火,有些茫然,也不知道天子派去江南的人有没有抓到张嬷嬷和如秀,万一没抓到,离了她这个主子,她们手头的钱够用,便算作这些年的恩情了,以后不见也罢。 -- 第二日那件白虎皮洗好了挂在院里晾着,这是御赐之物,本不应该拿出来,院里都是天子送来的宫女,都知道忌讳,但昨儿晚姜柔菀伤了手没可能出来乱晃,西梢房那位是外边儿来的,也不知道白虎皮的来历,这才敢放在外面晾晒。 王凝秀摘了那么多梅花,叫丫鬟拿簸箕去晾,丫鬟回来时顺嘴说道,“姑娘,您没瞧见,外头晾着一张白虎皮,毛皮漂亮的发光,奴婢听那边的宫女姐姐说,这白虎皮是姜太妃的。” 说罢又艳羡了几句,恰好有人叫她,便跑出去,随后再进来对王凝秀道,“姑娘,张大人在墙外候着,您要不要去见他?” 王凝秀心里一喜,急忙提着裙摆出门,院里就这么点打,路过主卧时,瞥见了那块白虎皮,毛色通体雪白,不含杂质,这等上乘料子,想买都买不到,姜太妃手里的好东西着实多。 王凝秀匆匆出佛堂,快步走了一路,在墙外看见张泉,她喊了声兄长,张泉本来是抬着头的,立刻转过来看她,“我要去养心殿,顺道路过这里,听说陛下昨晚来找你讨茶喝,陛下不讨厌你。” 王凝秀本来是笑的,听他这一说却没心思笑了,“兄长都不问问我在佛堂过的如何?” 张泉道,“你过得应不差。” 王凝秀想笑笑不出,“兄长叫我出来什么事?” “你随我去养心殿吧,去看看陛下,”张泉板直道。 王凝秀想说天子有什么好看的,但知晓他恨不得立刻推自己坐上后位,去了就去了,当作应付他,左右看天子对她也没旁的心思,不定她过去招天子烦了,得天子一顿斥,就像姜柔菀那般,也好叫他死心。 王凝秀和他一前一后走,路上他也不跟她说话,她找着话说,“我住进佛堂后,姜太妃对我照顾良多,送了我不少东西,我瞧着她不像兄长口中说的那般冷情。” 张泉没置声。 王凝秀也不气馁,带着艳羡道,“以前也听说娘娘们得日子过的富足,但真见着了,才知道比自己想的还富足,做了娘娘不仅能喝大红袍,还能穿珍稀毛皮。” 张泉道,“大红袍也不是什么妃嫔都能喝,珍稀毛皮也金贵,但若你做了皇后,这些东西都能随你享用。” 王凝秀稀奇道,“那为什么姜太妃能喝大红袍,我瞧她还有一块极大的白虎皮。” 张泉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怎么说,只道,“她不一样。” 王凝秀便以为是姜雪甄的那些好东西都是在娘家带进宫的,也没再追着问。 两人进到养心殿,在门前听见里边周太后的说话声。 “皇帝!周彦总有错处,你也不能说撤他的职就撤他的职,你将哀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里头天子淡淡道,“朕敬重皇嫂,但周彦挑衅到朕头上,朕不得不如此做,他蓄养外室,朕既然知道了,便不能善罢甘休。” 周太后声泪俱下,“皇帝哪里敬重哀家,自你登基以来,哀家处处忍让,只盼着咱们叔嫂和睦,可皇帝到底是怕哀家干政,哀家一个妇道人家,岂会碰政事,皇帝提防哀家的心,哀家看在眼里,皇帝若有半分敬重哀家,就不会置哀家的话不顾。” 天子直叹气,“朕并非提防皇嫂,朕只是觉得皇嫂辛劳,该在慈宁宫休养,少问政事,朕若不敬重皇嫂,皇嫂宫中的好东西哪样不是朕送去的?” 里面周太后被他劝住了,眼看着要出殿。 张泉带王凝秀避到偏殿,没一会周太后搭着富贵儿的手 第35章 偏殿内王凝秀张大着眼,她说的白虎皮莫不是姜太妃院里那张,她思前想后,什么大红袍、茶具等等,顿觉出暧昧来,问张泉,“兄长,陛下……和姜太妃是不是不清白?” 第36章第三十六章 ◎李铎,你逼人太甚。◎ 张泉顿一下,“莫要胡猜,宫里的墙透风,你若说了什么传出去,恐会招致祸端。” 王凝秀只得止住问话,张泉说的没错,她确实在胡猜,姜太妃那般品貌,岂会与天子行不伦之事。 周太后走远听不见声儿了,他们才出来,到殿前只见殿门大敞,魏宏达站门边陪笑,“张大人和王姑娘过来了,陛下在喝茶,正愁没人陪他品茗。” 张泉朝他抬了抬手,便带着王凝秀一起进殿。 天子端坐在茶几前,专心烹茶,茶几上摆着茶具,是紫砂制品,倒和姜雪甄送的那套描梅紫砂茶具相像,但也有分别,桌上无论茶杯还是茶壶都要大些,杯身茶身有竹叶纹路,精致之余又显端雅,一看就是男子常用的器具,姜雪甄的那套更适合女儿家用。 但只要有眼力见的,都看得出,这两套茶具相配的很。 王凝秀在心中暗暗震惊,天子昨晚才说那茶具是姜雪甄母亲遗物,既是遗物,天子这里的一套莫非是姜太妃送的?可按着天子说过的话,若真是遗物,他怎会收下。 天子难得闲适,没摆什么架子,吩咐他们各自坐下,亲自将煮沸的茶水倒进杯中,一人给了一杯茶,“尝尝看,尚膳监新制的菊花茶。” 王凝秀手捧着茶水喝了一口,甘甜清新,很香醇,不觉就喝完了,天子又给她续了一杯,笑道,“王姑娘觉着这花茶如何?” 王凝秀说,“清香怡人。” 但没想到天子一个大男人会喝花茶,花茶多是女子爱喝的,因其不及纯茶苦涩且味甜,反倒是男子以苦茶为雅,尤其是那些饱读诗书的文士,常借茶会友,品茶于他们来说,是极风雅的事情。 “是比大红袍好喝,”天子也评价道。 王凝秀心思一动,手指在杯底摸了摸,竟真磨出了纹路,天子没再与她闲谈,转头跟张泉道,“朕记得你都快过而立,府中尚无女主人,你心里有没有中意的人,朕可给你指婚。” 王凝秀心口骤然紧缩,下意识看着张泉,张泉还是那副木讷刚直的样子,“陛下尚未立后,微臣岂能成家。” 天子叫他一句话给扫兴完了。 王凝秀这才趁他们君臣对峙,掀杯底看,上面也刻了字,“铎”,是天子的名讳,和姜雪甄的“雪”对应。 她心中惊滞,这两人果然不一般吗?昨晚天子在她面前应是故意说谎,目的就是要她把茶具还回去,什么遗物,只怕是他们的定情之物,可若真是定情之物,姜雪甄怎么会随便送人呢? 这点她却想不明白了,但心知,他们之间定有蹊跷。 前去主卧拜见姜雪甄时,她在房中闻到的零陵香,看来是避孕用的,她不觉想到姜雪甄那张如烟似雾般绝艳的脸,既然避孕了,必然也有过更难以启齿的偷情了。 只不知是不是你情我愿的。 王凝秀见天子变了脸,赶紧起身用太医过会要去佛堂给她诊脉为由要告辞。 天子跟她笑,“朕给你挑了套茶具,带回去吧。” 魏宏达捧来一套蓝釉金彩茶具,样式也极贵气,王凝秀猜这是弥补她昨晚把茶具还给了姜雪甄,便接过道谢,兀自出了养心殿。 殿内张泉也欲从座上起来,天子道,“你且坐,这里没外人,朕与你就当是坐下来说说家常。” 张泉说,“陛下即说是家常,微臣说话陛下莫要置气,您和姜太妃不是长久的事,不如断了,将姜太妃送出宫去。” 他心底,天子的清誉最重要,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毁了天子。 “只要她安分的呆在朕身边,为什么不能长久?”天子笑问他。 张泉有片刻沉默,道,“她是先帝的妃子,先帝与您有不共戴天之仇,您与她接触颇深,她定有所察觉,若是因她暴露您的身份,毁了您的大计,如何对得起太子殿 下的在天之灵,不如由微臣把她带出宫。” “带出宫让你杀了她?”天子沉冷了声。 张泉说,“微臣会安顿好姜太妃。” 天子拿走他手边的茶,把茶水泼到炉上,滋灭了火焰。 “李熜这个老匹夫也配,她是朕的女人,记好了,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朕的,朕先前说过,叫她娘娘,别惹朕发火。” 天子拿起桌上的糕点尝了尝,往后说,“她那个丫鬟和嬷嬷被朕抓回来了,朕打算让嬷嬷在宫里养老,至于丫鬟,朕不放心留在她身边,朕想让那丫鬟嫁出去,但那丫鬟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就怕随便找个人嫁了会跑,她身份太低了,嫁给你或许勇,你们太吃亏,让她给你或许勇做妾室倒行,有你们看着她,朕放心,你若有心上人,朕便不为难你了。” 张泉搭在膝上手紧握成拳,就在天子以为他会说没有时,他开口道,“……有。” 这些年,天子和张泉算是一路走过来的,张泉有什么事他都清楚,也没料到张泉真有心上人,遂问了句是哪家千金,不见张泉回答,索性道,“朕也懒得管你有没有心上人,你不想纳丫鬟做妾,估计许勇也不想,你去把禁军里还没成家的禁卫挑几个出来,带到养心殿,朕让她自己挑人。” 张泉欲言又止。 天子轻叩着桌角,“荆州那边有消息吗?” 他登基有三个月了,李景崇是在来京半道儿被他劫持的,跟随李景崇的那些侍卫全被杀了,但荆州曾是李景崇的封地,那儿终归有认识李景崇的,他在登基后,就秘密派人前往荆州,所有见过李景崇的人都得死。 “几天前来过消息,差不多处理干净了,但李景崇养过一只鹦鹉,那鹦鹉口吐人言,他们不慎让鹦鹉逃了,目前还在查找,”张泉回话。 天子叮咛他,“让他们尽快抓到鸟,迟则生变。” 张泉拱了拱手,出去调了一队禁卫来养心殿。 如秀被人给拖到院中,看着那一队禁卫,吓得软腿坐倒,她和张嬷嬷都躲到江南去了,还被天子给抓了回来,入宫后她和张嬷嬷分别被人带走,张嬷嬷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只怕凶多吉少,她目下瞧着那些禁卫,个个神容肃穆,许是天子也要杀了她。 天子搭着扶手,一抬下颚,“挑一个。” 如秀吓傻了,挑一个禁卫杀她吗?她慌忙摇头,跪在地上给他磕头,“求陛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天子不耐烦起来,“朕让你挑一个做丈夫。” 如秀愣住,这、这是什么意思? 天子跟前的魏宏达翘着兰花指笑,“如秀姑娘还不谢谢陛下,这些禁卫哪个不是好人家的儿郎,陛下让如秀姑娘选丈夫,这可是天赐姻缘,你还不赶紧挑个合心意的出来。” 如秀跟着姜雪甄在宫里有近两年,岂会不知那些禁卫出身不凡,只有家中稍有家世的人机会被皇帝遴选进禁军,即使出身不算太好,也有个人长处,禁卫也有官职,她们做宫女的,若没想入皇帝后宫的心,最盼着的就是嫁一个禁卫,从此衣食无忧。 如秀有些震惊,敢情天子大老远的把她从江南抓回来,不仅不罚她,还给她做主婚配,她瞧了瞧天子的脸色,想拒绝也不敢拒绝,只得往那一排禁卫看过,指了个看起来敦厚的。 天子一抬手,“行了,就他,朕准你们择日成婚。” 他吩咐魏宏达,“菊花茶送去给姜太妃,顺便告诉她,她的丫鬟要成亲了,让她记得给丫鬟备些嫁妆。” 他再挥挥手,那些禁卫队列整齐的退出养心殿,他也有些困顿,起身进殿。 如秀瘫坐在地上,被两边的太监拉出养心殿,关回原来的柴房里。 -- 周太后回到慈宁宫发了一顿火,周婉儿安慰了一阵才镇静下来,“皇帝如今是真的不把哀家、不把周家放在眼里,哀家管不了他了,这后位他是铁了心不愿给你。” 周婉儿捏着帕子拭泪,“陛下一开始便没把臣女当回事儿。” 周太后轻拍着她肩头,“皇帝如今正是意气风发,谁也不能逼着他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先前是黄纪,现下是周彦,就连哀家也拿他没辙,也怪哀家害了 周彦,若不是哀家授意,他这官儿断不会丢了,还是皇帝狠心!” 天子多狠啊,不信钦天监庞禄口中凤凰灌日的吉兆,不管黄纪连番催促离周婉儿为后,更是因着周彦参他宠爱来路不明的尼姑就借机罢了他的职。 这一番下来,朝中那些墙头草哪还敢听她的指示,周彦的前程也就这么没了! 若她父亲、兄长还在朝,断不会容许天子胡作非为,说来说去,还是她们周家式微,朝中无人能制衡天子! 周婉儿哭停了,讪讪道,“姑母当初若在先帝去后,挑一个年纪尚浅的宗室子继承皇位,也不会出这么多事了,现今咱们周家都快被陛下赶出朝堂了。” 周太后心神一震,“对、对,陛下这连日来的作为,确实是像针对周家。” 天子和先帝是亲兄弟,有这情分在,周太后曾以为至少能跟天子和睦相处,天子也会敬着她,可时至今日,天子这是拿她当仇家待啊,长此以往,她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姑母与陛下可有过节?”周婉儿问道。 周太后道,“哀家跟他能有什么过节,哀家嫁给先帝这些年,他都在荆州,隔着天南海北的距离,哀家连他人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清。” 她说到这顿住,匆匆让周婉儿下去,周婉儿不明所以,也不敢问,听话的走了。 周婉儿走后,富贵儿坐到周太后身侧,周太后靠在富贵儿肩上,由着富贵儿给她捏肩,“你跟了哀家这么多年,也见过皇帝和皇长孙的画像,你觉得他们生的像不像?” “是有些像,”岂知是有些像,那画像像的足有八九分,也不知画的准不准,若照着画像看,这两人站在人前,都不定分得出谁是谁。 周太后表情发沉,“哀家多疑,自从皇帝登基以来,几次三番与哀家作对,哀家这心里一直是有根刺的,今儿个婉儿提醒了哀家,若有一点可能,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十四弟,而是皇长孙,那他恨哀家、恨周家就说的过去了。” 富贵儿堆着笑,“可陛下当年还是常山王时,一直呆在封地里,皇长孙在外逃难,总不会前去封地找死?” 周太后道,“你忘了皇长孙曾在京里出现过?” 富贵儿瞬时点头,两年前,先帝派人在京中围剿皇长孙,皇长孙消失前身受中上,至今下落不明,他敢进京,那去荆州也有可能,他和李景崇生的那么像,杀了李景崇取而代之,也不定被人发现到,尤其现在也不在荆州,京里没人认识他们。 周太后不放心道,“哀家给你道懿旨,你带几人去荆州,去常山王府里找一个见过陛下脸的下人,带回京。” -- 却说魏宏达送了花茶去佛堂,还把如秀要成婚的事儿报给了如意,如意递话给了姜雪甄。 彼时姜雪甄在给佛像点香,一听这事,立时回头,青白着一张脸道,“哀家怎么不知道如秀成婚的事?” 如意小声回她,“魏公公说,陛下瞧如秀不小了,正巧宫里禁卫也有不少没娶亲的,便准如秀自己挑一个夫君,如秀挑了个自己喜欢的……” 姜雪甄倏然起身,匆忙往外走。 如意跟在后面劝道,“外边儿冷,娘娘可小心自己身子,还是别出去了。” 姜雪甄全然不听她说话,踏出门外,如意赶紧叫如棠去拿氅衣出来给她穿上,主仆三人飞快出了佛堂,一路前往养心殿。 至养心殿,魏宏达低着头不敢拦人,她进到殿内,仰视着龙椅上的天子,问他,“如秀还没如意大,你为什么要让她嫁人?” 天子放下奏折,虚睨着她,“做主子的自己嫁了人,没道理不让丫鬟嫁人吧。” 姜雪甄的眼周逐渐晕染出红,“你明明知道……” “朕知道什么?”天子笑问她。 姜雪甄张着泪眸,掷地有声的斥他,“李铎,你逼人太甚。”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哈,不敢说太满了,么么!感谢在2023-03-2023:08:25~2023-03-2118:0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 出地雷的小天使迷迷迷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第三十七章 ◎解除如秀与那禁卫的婚约,否则我现在就撞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