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速通古神,你还说不是仙人》 第1章 我,陈玉楼,一心修仙! 民国初年。 常胜山。 作为天下三十六大山之一。 山上盗匪十数万,能人异士无数。 盗魁陈玉楼,更是湘阴地界真正的土皇帝。 他陈家,三代盗魁,统领天下绿林。 凡是常胜山三字招牌过路,纵然是外面那些割据一方、占山为王的军阀也要给几分薄面。 加上陈玉楼仗义疏财,义气当先,喜欢结交江湖英雄。 颇有点及时雨宋公明的意思。 只要跟绿林好汉沾点边,不管是江湖游侠,还是内外八门,谁不想进常胜山混口饭吃。 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 不过…… 最近这段时间。 准确的说是半年以来。 陈玉楼似乎对广交天下好汉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整天不是宅在家里。 就是找处竹海清泉、险峰奇崖,一待就是大半天。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此刻。 常胜山后山。 竹林外沿。 一袭红裙,大概二十出头的红姑娘,坐在石椅上,单手撑着下巴,一双美眸闪烁,不时望向竹海深处。 “你们说掌柜的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 “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在她身侧。 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垂手而立。 足有两米多高。 只是站在那,便给人一种无比的压迫感。 这种人,放在几百年前,那就是冲锋陷阵,厮杀无敌的大将。 无论是谁,见到他,恐怕都会称赞一声好汉。 当然…… 要不是脸上那股憨厚的傻笑,将这种氛围破坏殆尽的话。 听到红姑娘问起。 昆仑只是挠了挠脑袋,并不说话。 他虽然天生神力,但智力却只相当于几岁孩童。 再加上,他的命都是总把头给的。 自然不会在背后腹诽。 “红姑,你就别难为昆仑了,要我说,掌柜的可能就是累了。” 很快,一道打趣声从身后传来。 那是个二十来岁,面黄肌瘦,一双眼睛里透着精明和圆滑的青年。 不是花玛拐还会有谁? “累了?” 红姑娘一怔,显然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你想啊,把头这些年带领卸岭众位兄弟,走南闯北,移山平丘,不到三十岁,便已经超越历代掌柜,成了天底下当之无愧的绿林魁首。” “这叫高处不胜寒。” “把头境界太高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花玛拐摇头晃脑的道。 一副狗头军师的样子。 “切。” 红姑娘秀眉一挑。 懒得听他多说,只是将目光投向竹海深处。 此刻,山风拂过,将翠玉般的竹叶吹的哗啦作响,隐隐也勾勒出一道身穿青袍,盘膝而坐的高大身影来。 只见他双眼紧闭。 一双手交叠托在小腹之间。 随着他一呼一吸,两道细小如白练般的气流,在他口鼻之间来回流动。 阳光倾泻。 透过绿竹洒落在他身上。 为他顿时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呼—— 终于,不知道多久后。 他缓缓睁开眸子。 一缕精光乍现。 在他周身之外,更是隐隐有着一道道青芒缠绕。 让他本就俊朗无铸的脸看上去更是出尘。 “足足半年。” “这青木功第一层总算是成了!” 吐了口浊气。 陈玉楼 ……准确的说是陈羽,喃喃自语道。 半年前。 一觉醒来的他。 发现自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成为了陈玉楼。 一开始。 陈羽极为激动。 当年的他,对鬼吹灯如痴如醉,简直奉若神书。 前八卷后六卷,加上摸金河神鬼不语系列,可以说如数家珍。 做梦都想尝试下倒斗的滋味。 而且,陈家作为湘阴望族。 家财万贯。 最不缺的就是钱。 再加上坐着常胜山的第一把交椅。 手下能人无数。 暗地里还养着几股军阀势力。 就算是放在如今这个乱世,陈家也是安稳如山。 只要不沾赌和毒。 足够他三辈子都能过得逍遥快活了。 但…… 当他吸引完全部的记忆时。 才霍然发现,脑海里竟然多了一部青木功。 全名叫做《青木长生功》。 吸收天地灵气、凝灵种、铸青木真体,最终炼就长生不死之身。 修仙法啊。 陈羽当时就疯了。 能修仙,脑子进了水才会当什么盗魁。 说的再天花乱坠,不还是个山匪头子? 何况。 作为穿越者,陈羽比谁都清楚陈玉楼的下场。 在前往虫谷中时,被毒瘴之气熏瞎一双眼睛,自此常胜山树倒猢狲散,后半生只能隐居市井街头,替人算命为生。 虽然,陈玉楼也曾野心勃勃。 但滚滚大势。 又岂是常胜山那些土鸡瓦狗,以及暗中蓄养扶持的几个军阀有资格决定? 什么钱财权势、红颜美人。 最终也不过一堆枯骨。 唯有长生不死身,才是王道。 所以,陈羽没任何犹豫,将常胜山交给红姑娘打理,家里倒斗的营生,则是花玛拐负责。 至于那些前来投靠的江湖人。 陈羽更是一概不见。 什么阿猫阿狗。 也敢耽误我修仙? 他自己则是静心闭关,参悟青木功。 有意思的是。 从陈玉楼一段记忆中。 陈羽才知道,在他幼年时,因为根骨清奇,天赋惊人,被一个老道看中,带回深山修行。 学了不少武功和异术。 只可惜。 老道死的太早。 陈玉楼只能无奈下下山。 从老爹手上接过了卸岭魁首的位置。 有了这个基础,陈羽很快上手。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青木功的修行难度。 足足半年时间。 每日朝暮,打坐修行,吐纳青木灵气。 直到今日才勉强跨过门槛,踏入了第一层之境。 此刻。 随着他一口浊气缓缓吐出。 一身气血,也如大潮归港,流入丹田,就此蛰伏。 但细听的话,还是能够隐隐察觉到一丝澎湃之声传出。 不多时。 当他从竹海一步步走出。 原本守在外面的三人立刻起身。 “掌柜的。” “总把头。” 陈玉楼只是摆摆手。 目光径直看向花玛拐。 “拐子,让你去查的事怎么样了?” 见他问起。 花玛拐不敢有半点耽误。 双手抱拳,沉声回道。 “都查清楚了。” “把头您说的瓶山,就在苗疆深山,一个叫老熊岭的地方。” “不过……” 陈玉 楼眉头微挑,“有话直说。” “总把头,那地方都是些夷人蛮子,对我们这些人恨之入……咳,很是抗拒,要去瓶山捞银摸金,怕不是件容易事啊。” “这你不用担心。” 陈玉楼摆摆手,神色沉静。 “拐子,你尽管去做准备,多叫些兄弟,要身手好懂功夫,那些烟客酒鬼,滥竽充数之辈,一个都不许带。” “三天后,出发瓶山!” 第2章 殃神崔老道? 十天前。 闭关中的陈玉楼心有所感。 预知到青木功第一层即将突破。 于是当即将花玛拐叫来。 秘密吩咐他前往湘西地界探寻瓶山方位,而今终于有了消息。 作为穿越者。 他比谁都清楚,瓶山元代大墓中究竟藏了多少机缘。 归墟卦鼎、千年丹药、无眼鬼符、道门传承、六翅蜈蚣妖丹。 还有那面药壁上所生长的天灵地宝。 每一样,都对修行极有裨益。 在这些面前。 明器只能算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只有真正踏入了修行,陈玉楼才知道,这些资源何等重要。 所以…… 放着瓶山那样一座大藏。 不去捞一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当然,这一次,前往瓶山的队伍里,只有他的心腹,没有罗老歪。 那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放在身边就是个祸害。 “是。” 听到这话。 虽然不明白总把头为何一定坚持要去什么瓶山。 但对陈玉楼奉若神明的两人,没有任何犹豫,当即领命就准备离去。 “红姑留一下。” 见三人转身。 陈玉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是,掌柜的。” 红姑娘一怔,点点头,站在了原地。 等昆仑和花玛拐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中。 陈玉楼这才开口。 “红姑,你常在江湖走动,可曾见识过奇人?” “奇人?” 红姑娘眸光闪烁。 想了想,忽然歪着脑袋笑了笑。 “掌柜的,山上奇人不是多的很吗?” 闻言。 陈玉楼难得老脸一红。 这些年里。 不少打着奇人异辈幌子的家伙,跑来投靠他混吃混喝。 什么画符镇妖、真血破邪、五鬼搬运、赶尸养鬼。 以往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乱世当中,人命如草。 混口饭吃而已,还没到打生打死的地步。 就是扩充常胜山势力了。 红姑娘对那些人嗤之以鼻,眼下言语里,显然有着几分打趣。 “我说的是有真本事的能人。” “山上那些就算了。” 陈玉楼摆摆手。 眼中尴尬一闪而逝。 “我小时候倒是见过一位,但我也不分辨不出来是不是江湖骗子。” 见掌柜的神情严肃。 不像是开玩笑。 红姑娘也收起了嬉笑。 目光里闪过一丝回忆之色。 “哦,快说说看。” “应该还是十多年前,我家还没在上海滩落脚,戏班走南闯北,四处给人表演。” “我记得,那是个大雪天,我们到了津门,被一个商行大老板请去表演,等台子搭起来,吸引了好多街坊跑去看热闹。” “我年纪最小,又闲不住,四处乱跑。” “结果因为人太多,我被挤到了最外边,迷了路,幸好碰上个老道士。” “他问我是谁家小孩,又吩咐我别乱跑,就在他身边待着,等看完了戏,再送我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没走,就挨着他站着。” “他穿着一身老旧道袍,也不落座,就远远站在雪中看戏,但奇怪的是……漫天大雪,落到他头上的时候,就会自动分开。” “而且,他身边就像火炉一样,寒冬腊月的天气,我竟然一点也察觉不到冷。” “一直到戏结束,他才将我送去后台 ,交给我爹娘。” 听着她娓娓道来。 陈玉楼眼神愈发通透。 片雪不沾身! 他好歹也是江湖中人,很容易就能分辨得出,这绝不是俗世武功能够达到的层次。 “可知道那老道名号?” “临走时,我爹问了,他只说姓崔,就是个行走江湖的火居道人。” 咕咚—— 简单几个字,落在陈玉楼耳中,却不次于惊雷一般。 姓崔,火居道! 他脑海里瞬间蹦出一道人影。 天津卫、四神三妖,降妖伏魔崔老道。 所以…… 这世界根本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不仅仅是鬼吹灯,还融合了河神、傩神、三妖? 而且,红姑娘所言不虚的话。 这天下修仙的不知道还没有,但修道者绝对不少。 有崔老道,那就必然有龙虎山、五雷殿,以及……鬼门天书。 一时间,陈玉楼更是心动。 青木功作为养生之法,虽然能直抵长生大道。 但在对战厮杀上,还是差了些。 他之前想的是让红姑娘,帮忙弄些江湖武道秘籍。 但如今看来,既然有修道者,那还要什么武功,学几手道门修行法不香么? “掌柜的?” 见他忽然沉默。 红姑娘不禁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但陈玉楼现在满脑子都是龙虎山、鬼门天书,甚至茅山道法,完全陷入失神。 “算了……” 红姑娘倒没多想。 主要这半年来,陈玉楼经常如此。 一旦入定,根本不知时间流逝。 她背着手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不过略显无聊的她,一双眼睛忍不住落在了陈玉楼身上。 从十四岁上山。 转眼间已经过去十年。 当年灭了仇人满门后,她曾立誓此生不嫁。 纵然身在土匪窝里。 被多少人追求。 红姑娘也从未动过心。 但眼下…… 看着掌柜的那张清俊出尘的脸庞,她一双眼眸里,却是忍不住闪过一丝羞涩。 在一起共事十年。 这张脸、这道身影,她不知道看过了多少次。 但却从未像今日一样。 让她蓦然心动。 不知觉间,明媚的脸颊上,已经攀上一抹红霞。 “红姑?” “喂,该回去了。” 不知道多久后。 一道声音将她惊醒。 红姑娘恍然回神,看着掌柜的疑惑地眼神,她眼底不禁闪过一丝乱色。 “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女孩子心思,陈玉楼也懒得深究。 招呼了声,便负手往山下漫步走去。 “哦……” 红姑娘赶忙跟上,只是,脸颊上那抹绯红却是迟迟没能散去。 …… 转眼间。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一大早。 山脚下一行人,早已经集结完毕。 只见他们一个个神色肃然,目光湛湛,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都是江湖经验丰富的好手。 马背上驮着大包小包,负重不少。 都是陈玉楼吩咐,他们提前准备好的下斗之物。 最前方三人。 赫然就是昆仑、红姑娘以及花玛拐。 不多时。 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出现。 行走在山路之间,气息绵长,一动一静之间,仿佛与山石草木融为一体。 “掌柜的。” “总把头!” 见他出现。 众人齐声高呼。 陈玉楼则是走到一匹白马外,一跃翻身而起,稳稳坐在马背上。 “出发!” 第3章 古庙义庄 站僵女尸 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 打破山林里的幽静,也惊醒飞鸟虫兽无数。 从常胜山一路往西出发。 大概需要一天半时间,才能抵达瓶山。 这三天里,陈玉楼除了例行打坐修行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梳理剧情。 作为穿越者。 他虽然有着先知先觉。 但瓶山毕竟不同他处。 作为历代皇家炼丹之地,从先秦开始,便有术士往来于此。 到了两宋时代。 瓶山地位更是超然。 道观深宫、楼阁宝殿,长生烛火、飘渺如仙人洞府。 无数天材地宝,不要钱似的往瓶山搬运。 只求能够炼成一枚长生不老丹。 可惜。 到了元代。 这处炼丹宝地,被毁于一旦。 成了一处将军大墓。 千年下来,瓶山之中机关暗藏、陷阱遍地,加上几千年渗入地下的丹毒,养出毒虫无数。 地气涌动化作雾瘴。 可谓凶险重重。 小心无大错。 陈玉楼自然不敢轻视。 一天时间悄然而过。 转眼间。 天色将暗。 漫天云霞,将整个天地都染得一片火红。 “掌柜的,打听清楚了,前边山里有两座苗寨,分别叫做南寨和北寨,夷汉共居,不像老苗人那么排外,要不……” 花玛拐带着两个伙计,去而复返。 他们作为开路先锋。 这一路披荆斩棘,翻山过水。 此刻,坐在马背上,花玛拐双手抱拳,一双眼睛里透着期待。 陈玉楼一看就明白了。 这小子分明就是想进苗寨过夜。 一天下来,除了偶尔休整,几乎就没停过。 就算人撑得住。 马也受不了。 找个寨子住下,还能有口热乎饭吃。 “寨子就不进了。” “山民规矩,不留外人过夜,去了也是白去。” 陈玉楼摇摇头。 目光眺望深山。 眼下他们已经跨过了猛洞河,进入了老熊岭地界。 山势重峦,层层叠叠。 真是一望无尽。 不过,极远处的天边,似乎还能隐隐看到一座摩天接地的高山,形如一座倒垂的古瓶。 应该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那边应该有座义庄吧?” 伸手朝瓶山方向指了指。 “……对,掌柜的。” “那就赶去义庄过夜。” 既然掌柜的发话了。 自然没人反对。 当即,一行人继续赶路,借着昏暗的天光一路奔袭。 在残阳落去。 天光尽散、夜幕笼罩的那会。 他们终于抵达了义庄所在。 两侧山势起伏,形成一条狭长的山谷。 义庄就建在其中。 远远看去。 庄子已经破败不堪,断墙残垣,正殿的歇山顶都塌了半边。 不过还能隐隐看出山神庙的形式。 “拐子,去叫门。” 陈玉楼一扯缰绳,吁了一声,身下白马瞬间止步。 他这匹马其实大有来头。 出自黔南养龙坑,又因为生性烈如火龙,所以取名龙驹。 再往前几十年。 那可是专供御前。 这年头交通不便,出行全靠车马船舶。 更别说苗疆老熊岭,本就是山势连绵,崎岖难行。 自古以来,除了那些行商,几乎鲜有人迹。 最起码不用步行。 要不然这一望无际的深山老林,腿都要走断。 “是,掌柜的。” 花玛拐翻身下马。 他们这些卸岭盗众,吃的就是死人饭。 以往出去倒斗摸金。 什么样的地方没睡过? 乱葬岗、死人棺材、裹尸的竹席。 天为被地作床。 眼一闭管他神神鬼鬼。 但眼下看着那座义庄,寒月冷星下,一群该死的蝙蝠在半空飞舞,掉了漆的木门,被山风一吹,顿时传出嘎吱嘎吱的动静。 花玛拐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怵。 但掌柜的以及卸岭兄弟就在后边看着。 他只能打起精神,一咬牙,快步穿过石阶,走到门前,抓起门环用力敲了几下。 哐当哐当。 一连撞了几下。 义庄里仍旧是寂静一片。 毫无回应。 花玛拐不禁有些奇怪。 前段时日,他带兄弟们前来探路时,明明跟山民问清楚了。 义庄里住了个耗子二姑。 这个点,总不该就睡了。 想了想,花玛拐推门的手一用力,嘎吱声里,木门被他一下推开。 探头往里看去。 桌上一盏残灯如豆,被门外风一吹,差点就要熄灭。 不过,借着微弱的烛火,花玛拐还是看清了殿内情形。 只见不大的地方,横七竖八,足足搁了七八口棺材。 屋子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阴郁积沉。 花玛拐祖上就是仵作出身。 跟死人打交道的时间,比活人还多。 这下见到棺材,他心里反而平静了不少。 转身走到门口。 冲着一帮人嚷道。 “掌柜的,没事了。” 他脸上露出笑意。 但此刻马背上的陈玉楼,眼神里却透着一丝沉凝。 这义庄可不是什么太平场所。 古狸碑,一老一小,那两头野狸子就在此地不远。 借着淫祀邪祭。 百十年来。 不知道残杀了多少过路行商。 而陈玉楼之所以坚持要来义庄。 就是冲着它们来的。 几百年的山精野怪,说不定已经凝结了妖丹。 那可是炼丹的好东西。 可遇不可求。 陈玉楼又怎么会错过? “进庄。” 念及至此,陈玉楼神色恢复平静。 只是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身后一个伙计。 然后带着昆仑和红姑娘,往义庄里走去。 等跨过大门。 花玛拐正在烧香。 他是仵作出身,为人迷信,向来逢山拜山,过水拜水。 供桌上除了一盏残灯外。 还有一座落满灰尘的牌位。 隐隐还能看到白、老几个字。 陈玉楼心知肚明,这座古庙,本来就是苗疆山民,用来祭祀古狸碑那只老狸精所在。 只不过。 几百年过去。 古庙坍塌,香火断绝。 加上往来死去的行商无地安葬,这座山神庙便改成了义庄。 不用陈玉楼吩咐。 一帮卸岭群盗,就已经迅速将庙殿内外简单清扫了一遍。 又取出风灯挂上。 原本幽深阴沉的义庄,顿时通透如昼。 中庭隔院里。 也生起了火堆。 花玛拐带着几个人四下转了转,后院偏房大都已经坍塌,只剩下一间勉强能住。 他举着烛火,一脸兴奋的推门进去。 只是…… 刚一进门。 一张苍白如纸,容貌丑陋,五官紧凑如鼠的女尸,便迎面凑了上来。 阴风呼啸、死气冲天。 花玛拐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猝不及防下。 整个人吓得心头一颤,差点瘫倒在地。 “掌柜的,快来,这他奶奶的老鼠成精了。” 第4章 偷尸的贼猫 与此同时。 陈玉楼还在前面主殿。 供桌已经简单扫过。 那张木牌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和他猜测的一般无二。 ——供奉瓶山白老太君尊神之位。 只是那尊神二字。 却是怎么看怎么讽刺。 陈玉楼不禁一声冷哼。 区区一头山精野怪,也敢以尊神自居。 实在是可笑至极。 昆仑沉默着站在一旁。 他并不知道掌柜的在笑什么。 但想来掌柜的总有自己的道理。 此刻,他并未闲着,一双眼神犹如火炬,不时扫过四周。 尤其是旁边那一口口棺材。 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身形时刻绷着,就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大弓,一旦有危险,他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 花玛拐的惊呼声传来。 一下打破夜色下义庄的寂静。 听到动静,昆仑眉头不禁一皱,脸上露出急躁。 但他不会说话。 只是冲着陈玉楼嗯嗯啊啊了几声。 “慌什么?” “这么多弟兄在,他还能出事不成?” 从牌位上收回目光,陈玉楼瞥了他一眼笑道。 不过嘴上这么说。 心头却是忍不住一动。 来了! 他之所以留在此处,就是为了此刻。 昆仑心性淳朴。 在他心里,偌大的常胜山上,除了总把头以外,也就红姑娘和花玛拐两个朋友。 其他人,都是可有可无之辈。 听到这话。 昆仑不禁痴笑着挠了挠头。 不过身体比嘴巴诚实。 迫不及待的转身往后院大步赶去。 却没察觉到。 落在身后的陈玉楼,离开前的最后一刻,似笑非笑的往房梁上扫了一眼。 借着供桌上昏暗的烛光。 隐隐还能看到阴影中,似乎飘着一道诡异的黑影。 等两人一前一后赶到。 卸岭群盗已经将偏房围得水泄不通。 “掌柜的。” “总把头。” 见他出现,人群里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借着熊熊火光,陈玉楼一眼就看到,那扇门后立着一具直挺挺的尸体。 被白布蒙着。 头顶竖着一块灵牌。 身前一盏命灯,已经烧得残火如豆。 在夜风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一个死人,就把你小子吓成这样?” 走到花玛拐跟前。 他似乎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站在原地,额头上冷汗涔涔,嘴唇苍白,不见半点血色。 陈玉楼忍不住笑骂道。 “掌柜的,您是没看到……奶奶的,那就是头老鼠精。” 听到他来了。 花玛拐心头不由一定。 随即指着门上那具死尸,一脸受伤的解释道。 他家几代人做的都是仵作营生。 只不过,到了他这一辈,兵荒马乱,无奈下才落草为寇。 见过的死人,比寻常人吃过的饭都多。 怎么可能会怕? 他觉得掌柜的这是在门缝里看人,把他给看扁了。 “老鼠精又如何?” “死了还能活过来不成?” 花玛拐一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正,掌柜的您看一眼就知道了。” 说着。 他快步上前。 硬着头皮将尸体上那块白布用力扯下。 哗啦声中,一具诡异难言的 女尸,瞬间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群盗。 一看女尸长相,顿时吓得脸色大变。 “他奶奶的,还真是老鼠成精。” “这他娘是个妖怪吧,哪有人能长成这幅鬼样子?” 只见门案上的女尸,皮肤干枯,毫无血色,五官极其紧凑,仿佛胡乱的堆在一起,偏偏她那张脸又尖又长。 活脱脱就是一头成了人形的老鼠精。 这年头。 民间奇闻、乡野鬼怪之说流传甚广。 加之身处苗疆。 这地方自古就与外界不通。 赶尸、下蛊、落花洞女,种种诡异,更是为它无形的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最关键的是。 眼下他们落脚的地方又是义庄。 身边不是棺材就是死人。 谁能不胡思乱想? 就是红姑娘,听到那些话,脸庞都忍不住微微一白。 反手下意识摸向腰间。 直到掌心里传来一阵熟悉的触感。 她内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些。 “嚷什么?” “没见过死人是吧?” 忽然间。 一道冷喝声响起。 “说出去不得让江湖上笑话?” 陈玉楼目光扫过,一帮卸岭盗众立马闭嘴。 “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一时间。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只剩下昆仑、花玛拐以及红姑娘三人。 “掌柜的,不让弟兄们拖出去烧了吗?” 眼看众人一哄而散。 花玛拐还是有些不甘心。 “烧个屁。” 陈玉楼眼睛一瞪。 把死尸烧了,他拿什么来钓鱼? “……” 被无缘无故骂了一顿。 花玛拐更是迷糊。 门上的死尸嘴唇青紫,双眼泛黑,显然是中毒而死。 这么热的天。 不及时烧掉的话,很容易会引发疫病。 见他目露茫然,陈玉楼一巴掌拍过去,“再不走,别人可就走了。” 一听这话。 脑子灵活的花玛拐顿时回过点味来。 红姑娘更是下意识抬头。 “别看,直接走。” 陈玉楼不动声色,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随后径直转身,朝着前院而去。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两人要是再不明白,这么多年的江湖也就白混了。 当即拽着不明所以的昆仑跟了上去。 转眼间。 后院里再度沉寂下来。 只有山风呼啸,冷月寒星,寂静无声的有些渗人。 啪嗒—— 片刻后。 一道黑影忽然从墙头纵身跳下。 落地声几乎微不可闻。 “……野猫?” 隔墙处。 透过缝隙看到这一幕的花玛拐,眼睛一下瞪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借着熹微的月色。 他清楚的看到,那黑影根本就是一头瘸了腿的老猫。 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长的贼眉鼠眼,一脸奸猾。 四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无人后。 很快,它那双眼睛就落在了门板那具死尸身上。 眼神贪婪。 嘴角口水直流。 “这……” “掌柜的!” 一看这幅情形,花玛拐哪还能不明白。 他奶奶的,这贼猫分明就是冲着那具死尸来的。 但不等他说完。 准备多时的陈玉楼,运气提劲,反手 一甩。 刹那间。 一道寒光划破夜色。 朝着那头老猫狠狠刺去。 铮—— 老猫已经扑向了耗子二姑脸上,察觉到身后的破空声,身形竟是在半空一个腾挪跃动,堪堪避开这一击。 小神锋铮的一下插进门板。 不过虽然避开。 那头老猫也受到惊吓,回头一看,四人已经杀气腾腾的围了过来。 它毫不迟疑的纵身而起,一溜烟似顺着墙缝逃远。 眨眼间。 便融入茫茫夜色中。 几人还在可惜,陈玉楼脸上却是闪过一丝惊喜。 一把拔出没入门内的小神锋,沉声喝道。 “追上去!” 第5章 古狸碑黄妖 夜色下。 一轮寒月高挂。 四周山林古树参差,盘根虬结,山鸟夜宿枝头,虫孑鸣动。 隐隐间,还能听到极远处,不时传来几道不知名的野兽叫声。 一行四人,远远跟着那头老猫。 在深山老林左拐右绕。 陈玉楼虽然一身长袍,看似一个文弱的教书先生。 但此刻追逐中,他却一马当先。 气机绵长。 呼吸平稳。 双眸恍若一座古井,悠然宁静,丝毫不见慌乱之意。 和气都喘不上来,满头大汗的花玛拐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掌……掌柜的。” “等等我。” 眼看三人一步不停,丝毫没有歇息的意思。 很快就落到了后边的花玛拐,顿时一脸焦急。 此刻的他,双手撑着膝盖,半俯着腰,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 简单呼口气,胸腔下都会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不行,你就回义庄等着。” 陈玉楼头都没回。 花玛拐虽然上山多年。 但多是扮演狗头军师的角色。 身体素质完全比不上那些卸岭盗众。 更何况眼下三人。 不说他自己。 陈家三代盗魁,往前数多少辈人就是混江湖出身。 凡是嫡子。 自小就要练武,打熬筋骨。 到了陈玉楼这一代,陈家一脉单传,希望更是全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 文要学四书五经,武有陈家祖传拳法和轻功。 每日清早,站桩练拳,日落时分,还要负重打磨。 到了夜里再用名贵草药沐浴。 常年以往,一日不断。 就是为了脱胎换骨。 如刚才追踪老猫的一路上,他步履轻盈,就是陈家祖传的揽燕尾轻身法门。 七八岁后又被带入深山修道,更是被他修得几分洗髓伐毛的异象。 看似文弱,实则根基打得无比扎实。 要不然,真当一介书生,能镇得住十数万山匪大盗? 那帮人可不是易于之辈。 或多多少,手上都沾着人命鲜血。 红姑娘出身月亮门,十四岁那年,因为天生丽质,被一上海滩的权贵看上。 但她性情刚烈,誓死不从。 因而得罪那位权贵。 导致月亮门一夜被烧,父亲惨死。 才十几岁的她,竟是提刀登门,怒杀仇人满门。 之后才上的常胜山落草。 至于昆仑,那更是天生神力,灵活比肩猿猴。 从小在山里长大。 如同野人。 眼下进了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放虎归山。 “别……” “掌柜的等我。” 一听这话,花玛拐更是心急如焚。 被那头老猫领着,眼下他根本不知身处何地,放眼望去,四周古树参天,阴风阵阵,越看越是渗人。 这他一个人回去。 万一遇到猛虎野兽。 岂不是羊入虎口? 深吸了口气,花玛拐继续追了上去。 不多时。 等他拨好不容易从灌木里钻出来。 才发现,掌柜的三人站在一株古树阴影下。 一开始还以为是跟丢了。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几分不对。 虽然只能看到三人的侧脸,但那张古怪惊疑的面容却是藏不住的。 “什么情况?” 花玛拐心里跟被猫挠过一样。 蹑手蹑脚的凑了过去。 顺着三人目 光探头望去。 透过树缝间洒落的熹微月光,只见古树前方竟然是片坟地。 入眼所及,不是残碑断石,就是荒草坟茔。 林子深处云遮雾绕,隐隐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掌柜……” 花玛拐眉头紧皱,刚想开口问问。 但下一刻,他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 瞳孔忍不住狠狠一缩,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坟地深处,古树之间。 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 碑头上还压着几块瓦片。 看上去有点像墓门或者寺庙古观的牌楼。 要只是这些,花玛拐还不会惊叹至此。 让他心神颤栗的是。 那头被他们也一路追杀的花皮老猫,此刻就蜷缩着趴在地上,不停的朝那块石碑拼命磕头。 那张脸上,再没有之前的奸猾狡诈。 只剩下一抹浓浓的恐惧。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形如鬼泣,渐渐盖过四周的风啸,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这……” 花玛拐也算是老江湖了。 这辈子走南闯北,奇闻诡异见过不少。 但眼前这一幕,他却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看着那头旁若无人,呜呜求饶的老猫,他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寒气,从后脚跟直冲大椎骨。 “撞邪了?” 这会。 不仅是他。 红姑娘也忍不住喃喃道。 眼前这一切实在太过诡异。 要知道,这一路追来。 那老猫可不像怕生的玩意,相反,因为常年在山里待着,养成了奸猾透顶,凶神恶煞的性格。 之前几次,被追狠了,它直接转身冲着他们龇牙咧嘴。 那副凶狠劲,几乎就差要吃人了。 现在却浑身颤抖。 前后表现未免相差太大? 这年头,神鬼之说仍旧大行其道。 就说湘西那边,还有不少人家,供奉着各路神明。 比白老太君好不到哪去。 都是些淫祠邪祭。 凡是遇到无法解释的怪事,神婆都会推说撞了邪煞。 所以,她第一反应,那老猫是不是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看也像。” “掌柜的你说呢?” 花玛拐心里正慌着呢,一听她这话,立刻点头附和道。 一出口,他眼睛转了转,下意识落在了掌柜的身上。 掌柜见多识广,学富五车,说不定知道来由。 “撞没撞邪不知道。” “不过,石碑后那玩意我看着就挺邪。” 陈玉楼摇头一笑。 语气里却没几分笑意。 相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漠。 “石碑?” 准确捕捉到他话里这个关键词。 红姑娘和花玛拐不禁相视一眼。 然后齐齐回头。 目光越过地上那头老猫,看向石碑后方。 此刻月上枝头。 月色洒在林中吞吐不定的夜雾上,使得石碑那一块空地,就像是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模糊的视线,渐渐明晰。 随后。 两团绿莹莹的鬼火,突兀的在妖雾中浮现。 就像是飘在了半空。 两人仔细一看,那哪是什么鬼火,分明就是一双眼珠子。 一头巴掌大,毛色灰黄,像只鼬鼠般的野狸子,跟个人一样端坐在石碑顶上,满脸奸笑的盯着地上那头老猫。 看到那鬼东西的一瞬间。 红姑娘和花玛拐。 几乎是异口同音, 惊呼出声。 “黄妖?” 第6章 陈某等你多时了! 狐鼬黄皮子之物。 因为深通人性,一直被视为不祥之物。 自古以来,关于它们成精害人的传闻更是不可计数。 而在湘西一带,它们有个共同的称呼——黄妖。 此刻,那头忽然冒出来的野狸子,满脸阴冷,鬼气森森。 碧绿的眼招子里充满了死亡的不祥气息,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邪异力量。 蹲坐在石碑上。 却给人一种被鬼魅盯上的感觉。 花玛拐额头上冷汗,刷的一下就渗了出来。 他向来迷信,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最是敬畏。 只觉得那头黄妖,说不出的邪门。 “掌……掌柜的,咱还是回吧。” “听说招惹了黄妖,轻则重病卧床,重则被吸干一身阳气而死。” 避开那双鬼火般的眼睛。 花玛拐强忍着恐惧。 “回?” “这种热闹,一般人可见不到。” 陈玉楼负手而立。 站在树阴下。 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黑暗中。 只有一双眼睛,清澈深邃如同星空,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的道。 “这……这热闹,咱还是别凑了。” “掌柜的,那玩意邪门的很,万一撞身,可就坏了。” 花玛拐还在劝说。 但陈玉楼却丝毫没有行动的意思。 搞笑呢? 他大半夜来这鬼地方。 就是冲着两头野狸精来的。 现在回去,不是白跑一趟? “行了,你小子直接说怕了就是,我们又不会笑话你,是不是,昆仑?” 见他还想劝说。 陈玉楼果断在他开口之前打断。 虽说不会笑话。 但言语之外的打趣却是溢于言表。 昆仑也是愣了下,显然没想到掌柜的会说到自己。 下意识挠了挠头。 倒是红姑娘,没忍住,嗤的一下笑出声。 花玛拐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结巴的辩解道。 “谁,谁怕了。” “掌柜的,我这也是……” 陈玉楼拍了拍他肩膀,“知道你是为大家着想。” “不过,今晚这场机遇,可遇不可求。” “机遇?” 花玛拐懵了。 一脸错愕的抬起头。 黄妖那等邪煞之物。 怎么说都跟机缘两个字不沾边吧? 但陈玉楼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已经回过头,目光遥遥望向古狸碑。 此刻。 那头小狸子已经从石碑上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围在老猫身边,来回转了转。 一张脸上满是阴恻恻的笑。 像是在打量一盘肉菜。 不时还会抬起爪子,在它脑袋上敲上几下。 而那头瘸腿老猫,根本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整个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叫声也愈发凄厉哀怨。 “它这是干啥?” 红姑娘看的一头雾水。 只觉得那小东西真是奇了。 还没老猫一半大,竟然能将它当狗一样戏弄。 “血食。” 陈玉楼轻声道。 简单两个字,却让人莫名的觉得一阵发憷。 果然。 话音才落。 那头小狸子似乎戏弄够了。 低头伸出舌头,在老猫腹部上来回舔过。 也不知道它那舌头怎么长的,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剪刀,眨眼间,老猫腹部的猫毛就被褪的一干二净。 老猫则是一动不动。 肚皮朝 天的躺在地上。 这幅情形。 落在花玛拐三人眼里,更是诡异万分。 那头瘸腿老猫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睛里绝望之色越发浓烈,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 小狸子却丝毫不加理会。 只是抬起锋利的爪子。 在它腹部轻轻……一划。 嗤啦—— 就像是裁纸的动静。 瘸腿老猫肚子上瞬间出现一道猩红的血线。 血水往外渗出。 看到这一幕,小狸子不禁舔了舔舌头,脸上露出贪婪。 和先前在后院。 老猫看耗子二姑尸体的眼神如出一辙。 下一刻。 几人就看到它,猛地趴到老猫腹部,大口大口的吸食鲜血。 那头老猫这会还没断气。 剧痛刺激下,尾巴和腿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 “这……” 虽然掌柜的早有预言。 但亲眼看到这一幕。 还是让红姑娘心头一颤。 那小狸子实在邪性,全程下来,几乎什么都没做,那头老猫根本就是任由它摆布。 她好几次生出冲动。 想要拔出飞刀,一刀结果了那头黄妖。 但看着身前那道高大身影。 目光淡然,神态平静,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也只好压下冲动,静观其变。 等了片刻。 那头小狸子终于吃饱了。 瘸腿老猫也彻底没了气息。 抬起爪子,低头将它腹部掀开,拽着肠子,一节一节往外拖出。 小心的放在旁边一块瓦片上。 就像是做了个拼盘。 等做完这一切,它才转身,往石碑后的妖雾中走去。 见此情形,红姑娘和花玛拐不禁面面相觑。 完全猜不到它到底要做什么。 “掌柜的,要不要……” 红姑娘有些按捺不住。 但陈玉楼只是摇了摇头,“急什么,大戏还没来呢。” 闻言,红姑娘先是一愣。 但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是点了点头。 没片刻钟。 笼罩在坟地上的妖雾,流动速度忽然变得快速起来。 同时。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仿佛……有什么人,正从雾气深处走来。 咕咚—— 花玛拐和红姑娘下意识屏住呼吸。 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团雾气。 四周空气仿佛都陷入凝滞。 连向来憨厚的昆仑,这会也察觉到不对劲,呼吸声都放低了不少。 至于陈玉楼。 无人看到的方向。 他那张出尘的脸上,透着一抹前所未有的冷峻。 终于。 雾气分开。 三人下意识看去,但就这一眼,三个人瞬间僵住。 仿佛撞了鬼一样,满脸的惊恐不安。 只见一个还没腰高的老太婆,骑着一头白驴缓缓走出。 头戴一顶白帽,身穿凶服,手里戳着一根树枝,一脸不阴不阳的怪笑。 之前那头消失的小狸子。 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边。 指着地上那盘肠子,吱吱呜呜的说着什么。 老太婆吸了吸鼻子。 脸上露出满意,然后一招手,那根肠子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飞到了跟前。 她张口一下咬着。 顿时间。 一阵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便在林间响起。 红姑娘三人看得头皮发麻。 浑身发寒。 只觉得这一幕,比民间传闻里那些山野精怪害人的故事,还要恐怖无数倍。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逃! 逃得越远越好。 这他娘分明就是一头成了精的老狸精。 但不等他们开口。 一道如雷般的冷喝声,骤然在山林中炸开。 “老妖婆,陈某等你多时了!” 第7章 白老太君就这点道行? 轰! 那道声音来的太过突然。 谁也没有想到。 满脑子都是逃走的花玛拐,更是一下愣住,艰难的扭过头,目光最终落在了那道削瘦挺拔的背影上。 ‘咕咚’ 重重咽了下口水。 此刻的他,满脸的不敢置信。 天老爷。 掌柜的怕不是被邪诡上身了? 那可是头化了形的大妖啊。 民间传闻里,诡异称邪、污秽为煞,成形者为妖,不入流者只能称为精怪。 之前那头小狸子,虽然邪门,不过毫无人形,口不能言。 顶多只能算是山精之流。 但…… 眼下那个骑驴的老太婆不同啊。 瘦如枯骨,满脸奸邪之相,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绝对非妖即鬼。 不仅是他。 红姑娘也是瞪大一双眼睛。 平日里明媚动人的脸上,也透着几分愕然不解。 掌柜的不是说来看戏。 这架势,怎么还要动手? 猎兽她见过。 猎妖绝对是头一次。 “还愣着做什么?” “替我掠阵!” 陈玉楼一步从阴影中走出。 清冷的月光落下。 衬托的他更是出尘。 只不过,那双清澈的眼神里,此刻却是冷冽如冰。 从决定入瓶山,盗取大藏的那一刻起。 古狸碑这两头野狸子,就已经被他盯上。 尤其是白老太君,盘踞在此几百年,害了不知道多少人命。 最关键的是。 这种吞吐日精月华的精怪。 一身上下全是宝贝。 内含妖丹、血可驱邪,骨头晒干打磨成粉还能入药。 “啊?” 花玛拐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中。 红姑娘倒是下意识摸向了腰间的暗器。 反而是向来痴愚的昆仑。 在陈玉楼声音落下的刹那,整个人便冲了出去。 咚咚咚—— 随着他大步踏过,地面震动,仿佛山崩地裂一般。 一张脸上,不见半点憨容。 如同一头被激怒了的熊瞎子,凶神恶煞,气势骇人。 “拐子,你南我北。” “动手!” 红姑娘终于反应过来。 飞快扔下一句话。 人已经纵步而出。 速度快的惊人。 流动的妖雾中,只能看见一袭红裙上下翻飞,犹如志怪小说中的红衣鬼魅。 转眼间。 她便绕过几株古树,出现在了石碑一侧,左手微微曲握,掌心里赫然藏着一把飞刀。 昆仑看似笨重。 实则速度丝毫不慢。 躬身沉马,一脚踏下,整个人恍若一块山石,站在石碑后方,将那一对野狸子的后路断死。 “娘的,拼了。” 见此情形。 花玛拐也不敢耽误。 他很清楚一件事。 一行四人里,他可以死,红姑娘和昆仑都可以舍弃,唯独掌柜的不能出事。 他一人身系常胜山十多万弟兄的身家性命。 绝不能出一点篓子。 咬着牙,花玛拐从袖口里掏出一把手指长的短刀。 样式和陈玉楼的小神锋,以及红姑娘的飞刀都不太同。 刀口窄而狭长。 偏偏刀顶又细又尖。 刀子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不过保养的不错,刀刃打磨的锋利无比。 那其实是他家祖传下来。 专门用来验尸,江湖上极其少见。 花玛拐身手一般,平时就将验尸刀带着防身,算是保命的底牌,轻易不会示人。 眼下也是被逼急了。 一头老妖,一头山精。 总不能就这么赤手空拳冲上去。 当然,还有一点,民间传闻,杀猪刀能镇邪煞,他家祖传的这把验尸刀,破过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对付这等邪物。 总应该有点用处的吧。 紧握验尸刀,花玛拐迅速站位。 很快。 一行三人,便将两头野狸子重重围住。 左右后路尽数封死。 见此情形,陈玉楼微微点头。 今晚这场猎妖之战。 来之前他已经在脑海里推演过许多次。 至少到眼下为止。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记住了,千万别看它的眼睛。” “这老妖婆邪门的很,小心着了道。” “是。” 闻言。 三人心头不禁一凛。 他们或多或少都曾听过,黄妖害人的传闻。 据说它们一双眼睛,能够沟通阴阳,被它看上一眼,立刻就会被勾了魂魄。 再想到刚才那头瘸腿老猫的惨状。 三人哪还不懂。 老猫分明就是被那头野狸子给迷住了。 避开视线,又暗自咬紧舌尖。 以防不慎中招,也能在最短时间内强行清醒过来。 “咦……” 石碑前,骑在驴背上的老狸子。 面对三人围攻之势,神色间丝毫不见慌乱。 慢条斯理的将最后一点肠子吞下。 这才抬头,一双阴恻恻的眼神,望向陈玉楼。 只是…… 让它诧异的是。 屡试不爽的摄魂术,此刻竟然失去了效果。 那小子仍旧一脸平静,眼神通透。 哪有半点中招的迹象。 老狸子不禁发出一道轻咦声。 下意识的它又催动妖气,一双眼睛瞬间变得碧绿。 雾气中,仿佛飘荡起了两团鬼火。 但……陈玉楼仍旧是一脸淡然的对视着。 老狸子怎么会懂。 他出生时,因为兵灾,一家人四处逃难,最后是在一座暗无天日的地宫里出生。 天生练就一双夜眼。 修行青木功后。 又每日用青木灵气蕴养双眼。 如今,眼如幽潭,百邪不惧。 别说区区一头老狸子,就是瓶山下那头六翅蜈蚣都是枉然。 “白老太君就这点道行?” “嗯?” 试探过老狸子手段。 陈玉楼心里有底,冷冷笑道。 白……白老太君? 这几个字一出。 不仅是老狸子自己,连一旁掠阵的红姑娘和花玛拐都是满脸惊讶。 尤其是花玛拐。 刚才在义庄。 还是他亲手擦拭的牌位。 白老太君尊神之位几个字还历历在目。 不是。 山神庙供奉的白老太君是头山妖? 这他娘怎么可能? 一时间,他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 被一口道破真身的老狸子,这会也再没了之前的淡然自若。 枯树皮般的脸上满是慌乱。 这是它最大的秘密。 淫祠邪庙,血食香火,城狐社鼠、枯骨无数,方才有了今天一日。 要不然,它一头野狸子,凭什么盗取天机,活上几百年之久。 “你……究竟是谁?” 老狸子双眼泛黑 ,脸上枯皮涌动,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刺耳的怪叫。 “我?” 陈玉楼缓缓收起笑容。 夜色下,那张清俊出尘的脸庞上,骤然浮现出一缕无形无尽的青光。 “自然是来杀你的人!” 第8章 小神锋 揽燕尾 那缕青芒犹如光影。 看似微蒙蒙一片,但却一下将漫天月华压下。 那头老狸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脸色终于第一次剧变。 虽然不知道那缕青光究竟是何物。 但它却明显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血脉灵魂层次的压迫感。 危险!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里。 老狸子已经生出了逃的念头。 此刻的它,一心只想着尽快返回老巢。 狡兔尚有三窟。 它在古狸碑几百年,这座坟地下,早已经被它挖穿。 只要返回,就算那小子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找不到它。 何况。 除了那小子,其他几个人根本不足为虑。 想到这。 老狸子再不犹豫。 扬起手中枯树枝,狠狠抽向身下的白驴。 只听它一声嘶鸣。 瞬间化作一道白影,直直的朝着乱葬岗深处冲去。 “拦住它!” 一看这老妖婆竟然如此果决。 连小狸子都不理会。 只想逃命。 陈玉楼眼眸一寒,冷喝出声。 咚! 截住它后路的正是昆仑。 听到掌柜的吩咐,他一声怒喝,躬身沉马,做了个霸王巨鼎的架势,随后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对着那道白影重重扇去。 昆仑天生神力。 这一吼下,犹如一道闷雷炸响。 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更为可怕的是他那只手掌,拍出去的瞬间,竟是带起一阵浪潮般的破空声。 没有人会怀疑。 这一掌下去。 纵然是一匹惊马,也要被他打的脊骨断裂。 那头白驴倒是精明,感受着他身上那股冲天的气血,刚冲到半路,忽然一个转折,竟是借着石碑纵身一跃,直奔花玛拐而去。 山精野怪之流。 对凶险最是敏锐。 一行四人里头,就属这个家伙最弱。 柿子当然专挑软的捏。 见它忽然杀了个回马枪。 花玛拐一下懵了。 骂娘的心都有了。 但局势变化如此之快,根本容不得他有其他心思。 只能一咬牙,抽出验尸刀,胡乱的往前戳去。 想着万一运气好,说不定能刺它几刀。 但那头白驴,从头到尾,一心只想逃命,根本就没缠斗的意思。 又对刀上的气息有些发憷。 后腿一蹬,竟是选择无视,直接从他头顶横空穿过。 “想走?” “休想!” 见此情形。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随即,一前一后,数道寒芒在夜色中绽开,直追那头白影而去。 赫然是察觉不对的陈玉楼和红姑娘。 各自抛出了手中的刀。 尤其是小神锋,来头极大,是他当年从前清一座大墓中盗出。 皇帝御赐。 锋利无比。 这些年跟着他更是走南闯北,沾血无数,有镇邪之用。 一点寒芒掠动。 眨眼间,便追上了那道白影。 白驴还背着老狸子,虽然进退之间快若闪电,但终究没那么凌厉。 加上红姑娘一连抛出的三把飞刀。 也是瞬息而至。 一下把它前程后路尽数封死。 感受着那阵如雨般的破空声,无奈之下,老狸子只能驱使白驴强行下坠。 但…… 还没等它落地。 陈玉楼已经紧随而至。 一把扯 下腰上的皮囊。 这年头,行动不便,出行在外,几乎人人都会准备一只皮囊。 要么装酒,要么盛水。 不过,此刻的他,显然不是为了解渴。 拔出软木塞,只见他握着皮囊,对着那头将要落地的白影用力一晃。 哗啦—— 刹那间。 山林里就像是下了一场黑色的雨。 只是,那股味道…… 避之不及,被洒了一身的花玛拐,下意识动了动鼻子,然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黑狗血?” 不等他多问。 漫天血雨之中,根本避无可避的白驴终于现身。 和花玛拐差不多。 它身上也沾满了血水。 但不同的是。 花玛拐一点事没有。 它却如遭大劫。 只要沾到血水的地方,竟是遇风就燃,加上身上的妖气,简直就是最好的助燃剂。 火势越烧越大。 眨眼间,白驴便化作了一道火球。 “这……” 花玛拐看的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连退几步。 民间传闻,黑狗血能镇杀妖邪之物,没想到竟然不是空穴来风。 而且,他打死都没料到。 掌柜的竟然还藏了这一手。 “不对。” 不等多想。 那头白驴就被火焰吞噬,嘭的一下倒在地上。 花玛拐低头看去。 却发现,那哪是什么白驴。 此刻的它一身毫无杂色的白毛,被烟熏得漆黑一片,但还是能勉强看出它原来的样子。 分明就是一头白兔。 至于那老妖婆。 也被这一袋突如其来的黑狗血,破了圆光妖术,露出了原形。 赫然是一头瘦的皮包骨头,全身灰白的老狸子。 它还是有点道行。 只被破了妖术,并未当场惨死。 不过…… 这会的它一脸的惊慌失措,哪还有之前嚣张凶煞的模样。 眼看白驴死去。 心里愈发不安的它,哪还敢耽误,怪叫声中,身外妖气滚滚,直接化作一道灰影,朝石碑后的坟地冲去。 “还想走?” “未免也太不将我陈某人放在眼里了。” 陈玉楼一声冷哼。 说话间。 整个人一步掠出。 陈家揽燕尾,算得上是江湖上最为顶尖的几门轻功之一。 只见他踩着石碑,转瞬间便追上那头受伤的老狸子,一记鞭腿狠狠踢出。 这一脚犹如流星赶月。 一身暗劲涌动,力道惊人。 将那头老狸子从半空硬生生踢得倒飞而出,重重撞在石碑上,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爆声。 好一会。 才滑落在杂草里。 看它脑袋后仰。 与身子呈现出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 分明就是陈玉楼这一脚,将它尾椎骨给从中折断了。 静! 看到这一幕。 整个林子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无论是花玛拐,红姑娘,还是昆仑,全都是张大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们跟了陈玉楼多年。 眼下,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那一腿之凌厉。 不是常年浸淫此道的高手,绝对做不到。 还有,掌柜的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刚才……竟然用上了黑狗血。 放在平日里,根本不敢想象。 “怎么,脸上有花?” 陈玉楼对自己那一脚也颇为满意。 甚至在心里,暗暗将之与鹧鸪哨的魁星踢斗比较了一番。 不过,在三人面前还是得保持魁首的从容。 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脸打趣道。 “没……” 花玛拐摇头,然后又点头。 “掌柜的,您这脸比花可好看多了。” “滚蛋。” 陈玉楼笑骂着作势一脚踹去,然后冲着石碑下那只老狸子道。 “别愣着了。” “收起来,还有那头小的,一并带回义庄!” 第9章 红丸妖丹 精血狸骨 “对了,还有它。” 花玛拐一拍额头。 光顾着围杀老妖婆,差点把那小狸子给漏了。 老的淫祠邪祭,白骨累累,造下杀孽无数,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奸邪狡诈,狐假虎威。 “不用了。” “已经死了。” 一把抓着验尸刀,花玛拐咬着牙,杀气腾腾。 打算在掌柜的面前好好露个脸,也好洗刷身上的耻辱。 他没敢说。 之前那老妖婆从雾中骑驴而出时。 有那么一刻,他都以为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剑仙神婆。 要不是,掌柜的破了它的妖法。 花玛拐哪敢想象。 他娘的那竟然是一头成了精的黄妖。 老的打不过。 小的还拿不下? 不过,还没等他走出几步。 不远外,一道红裙身影,已经绕过石碑走来。 昆仑跟在她身后。 手里拎着一头鼹鼠,分明就是之前那头小狸子。 只不过,和之前满脸邪异的模样不同,此刻,它脑袋倒垂着,双眼灰暗,已经没了气息。 “什么情况?” “吓死了。” “……” 花玛拐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 跟吃了只苍蝇似的。 奶奶的,亏他之前看到小狸子吸血吞肠,吓得七魂没了六魄。 结果就这? “昆仑,给我。” “非得在它身上戳几个洞,才能泄我心头大恨。” 越想越气的花玛拐,伸手就要去捉那头小狸子。 “行了!” “那两头狸子我还有大用,要被你小子戳坏了,我上哪再去弄一头来?” 陈玉楼瞥了他一眼,轻飘飘的道。 闻言,花玛拐先是讪讪一笑,随即拍着胸口道,“既然掌柜的有用,拐子肯定不能坏了您的大事。” 见他那副小意的样子。 陈玉楼不禁摇摇头。 他这人吧,除了胆子小点,倒也还行。 关键是,偌大的常胜山还真没几个能用之人。 一帮绿林山匪,满脑子不是劫道倒斗,就是沉迷酒色烟赌。 让他们动脑子。 还不如杀了他们。 拐子呢,识文断字、察言观色,许多时候一个眼神,他就能心领神会。 往往能省去不少功夫。 陈玉楼如今一心修仙。 只要身边人不犯大错,他也懒得折腾。 “走了。” 念及至此。 陈玉楼率转身离去。 身后三人也迅速跟上。 不多时,古狸碑再度被浓雾笼罩,如水般缓缓流动。 和之前似乎没什么两样。 但仔细分辨的话,就会发现,那股淡淡的妖气已经消失不见。 除了潺潺水声以及呼啸山风外,偶尔还会响起几道零星的虫鸣。 打破这片乱葬岗多少年的死寂妖氛。 回到义庄。 留下的卸岭盗众,已经生火做好了饭。 倒是给那座阴森破庙,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说是饭。 其实也就是烧了一锅汤,又随手撒了两把从山里摘的野葱。 就着热汤胡乱吃了几块干粮。 但就算如此。 一行人也心满意足。 毕竟,如今这年头,兵荒马乱、连年饥荒,多少人活活饿死,他们还能填饱肚子,已经是极为不易。 用过饭。 花玛拐去安排人守夜。 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加上又身处苗疆,鬼知道,会不会 半夜被人割了脑袋。 其他人则是抓紧时间休息。 陈玉楼没有理会这些事。 独自一人去了后院。 他所住的就是守尸人留下的那间屋子。 也是义庄里唯一还能落脚的地方。 门后耗子二姑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 回来时。 他特地吩咐了声。 让人把她送去前殿,找口空棺安置。 虽说萍水相逢,但也是个可怜人,独自在这义庄守了多年。 那些往来苗疆的行商。 能有机会落叶归根。 她也是功德无量,死后自然不好让她就这么曝露在外,被虫鼠啃食。 屋里简单收拾了下。 门窗也悉数打开通风。 桌边点着一盏烛火,被窗外的风一吹,火光摇曳不定。 不过,陈玉楼并不在意。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妖丹和修行。 借着昏暗的火光,陈玉楼拆开口袋,将一老一小两头野狸子拎了出来。 小心放好。 握着小神锋,沿着老狸子下颌处轻轻划去。 一道血线在它腹部缓缓出现。 ‘咚咚’ 看到这一幕。 陈玉楼心头不由咚咚跳了几下。 他突然有种开盲盒的感觉。 虽然早就盯上了。 但有没有还是两说啊。 毕竟从原著看,唯一炼出妖丹的只有那头六翅蜈蚣。 “不管了。” 光影浮动中。 陈玉楼一咬牙,借着小神锋,将狸子腹部慢慢剖开。 一点点寻找起来。 人类修行,聚灵于气海,凝结内丹。 但狸子毕竟和人不同。 他也不敢乱来,小神锋锋利无比,万一不小心戳破,那真是血亏。 好在。 片刻钟后。 一枚拇指大小,鲜红胜血的红丸,出现在他视线中。 红丸四周,隐隐还有一缕缕妖气浮现。 “妖丹?” 陈玉楼眼睛一亮。 这东西几乎和原著中记载一模一样。 虽然小了点,但总好过没有。 取出一只玉盒,美滋滋的将红丸放在玉盒当中。 这是青木功中记载的法子。 天灵地宝、大妖内丹,药力极易流失。 玉石能够隔绝外界浊气。 防止药力流失。 收好后,他目光又落在旁边那头小狸子身上。 有了经验。 这次做起来就要得心应手不少。 只用了不到几分钟。 可惜。 小狸子道行还是浅了点。 并未结出妖丹。 不过,他一开始也没抱太大希望,所以也算不上失望。 两头野狸子。 能取一枚妖丹。 这概率已经远超他的预料了。 呼—— 吐了口浊气。 休息了片刻。 陈玉楼没有歇着,拿起小神锋继续忙活。 先是将两头狸子皮剥下。 用粗盐简单处理后。 挂在窗口通风。 然后再剔除多余的肉,拆下来两副完整的狸骨。 当然,整个过程中,他也没忘将狸子血接住,灌进了一只不用的皮囊里。 之前费了那么大力气。 好不容易才将古狸碑那头祸乱几百年的老狸子猎杀。 当然要物尽其用。 妖丹能够修行。 皮子暂时没想好,做条围脖似乎都够呛。 但狸骨却是好东西。 补中益气,能治游风之症。 等做完这一切。 外面已经漆黑如幕,伸手不见五指。 义庄内外,除了守夜人的哈欠以及山风外,天地间寂静一片。 陈玉楼却没打算休息。 走到外面打了盆冷水,简单洗漱了一番后。 便回到屋子里。 盘膝打坐。 开始一天里的例行修行! 第10章 搬山一脉鹧鸪哨 呼—— 残灯如豆。 陈玉楼盘膝坐地,整个人已经进入入定状态。 随着他一呼一吸。 义庄外密林中,一缕缕微弱的青木灵气,汇聚而来。 慢慢融入他眉心之中。 流经四肢百脉,最终化作一滴灵雾,归于气海丹田。 与此同时。 茫茫老熊岭深处。 夜风呼啸,呜咽如鬼、阴森骇人。 又有虫鸣鸟叫,还夹杂着各种不知名野兽的嘶吼。 苗寨自古相传。 一到夜里,就是山妖鬼怪出来觅食的时候。 所以,每天天色一暗,各个寨子都会封上寨门,家家户户也是闭门锁户,不敢出门半步。 但即便如此。 此时。 一行三人却是毫无顾忌。 趁着天黑赶路。 他们两男一女。 都是冰家苗人打扮。 最前方一人,身形高大挺拔,神色冷峻。 一头长发用木钗简单束在脑后。 看上去不像苗人。 倒像是个在深山里修行的道人。 不过,一双眼睛深邃如刀,眉心间更是杀气深重。 又与向来讲究清静无为的道人形象相悖。 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走在最前,光线映照下,衬托的他气质更是独特,难以形容。 中间的是个苗族少女,大概十六七岁。 她也背着竹篓。 不过却多了一把长伞。 她稚气未脱,机灵可爱,不过一颦一笑间,又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走在最后的是个长相怪异的青年。 二十出头的年纪。 一头卷发,像是混血。 他并未背竹篓,而是一张老弓,箭筒里密密麻麻插着一二十根长箭。 还有一捆绳索,斜挂在腰间。 赫然就是鹧鸪哨师兄妹三人。 “吼——” 忽然间。 山林里传来一阵骇人的咆哮声。 三人一下停住。 走在最后的老洋人,更是一把抓住身后的弓,目光如火的扫过四周。 “师兄?” “要不要?” 鹧鸪哨竖着耳朵听了片刻,摇摇头,“应该是虎豹之类,不用理会。” “古狸碑那头黄妖,盘踞百年,才是大害。” “等先解决了它再说。” “回头还要赶往湘黔边界。” 说话间。 鹧鸪哨抬头望向远处。 一双眼神似乎能够看穿茫茫夜色。 “是,师兄。” 花灵和老洋人点点头。 他们此行,其实并不是冲着老熊岭来的。 只不过走到半路时,听说古狸碑一带有头黄妖作乱,残杀了不知多少过路的行商。 搬山一脉,传自道门。 有降妖伏魔之责。 这些年里,鹧鸪哨带着师弟师妹两人行走天下,四处寻找雮尘珠,试图化解族人所中的千年诅咒。 不知道斩了多少为祸的妖孽。 “天色不早了。” “走快点。” 鹧鸪哨抬头看了眼头顶夜空。 此刻,乌云重重,将那轮圆月都遮住。 呼啸的夜风里,也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他当即招呼了师弟师妹一声。 随后提着风灯,纵步向前,身形快若闪电。 花灵和老洋人也不慢。 三人一路奔行。 差不多半个钟头后。 他们便抵达了一片形如乱葬岗的坟地中。 古树参天、荒草丛生。 还有随处可见的森森白骨,看得人不寒而栗。 “应该就是这了。” 站在一截残碑前,鹧鸪哨凝神观察了片刻道。 “花灵,老洋人,跟紧了。” “那头黄妖道行不浅,害人无数,切不可轻敌。” “是,师兄!” 花灵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说话间,反手抽出背后的长伞,哗啦一下撑开。 只见那把伞,样式古老,伞面上更是镶嵌着一面又一面的铜镜。 看上去异常惊人。 老洋人则是张弓搭箭,站在两人身后,如刀般的目光扫向周围。 要是有熟悉兵法的人在。 就会发现,他们站位看似稀疏平常,实则却是隐隐结成了一座三才阵。 就算有突发凶险。 三人也能在最短时间内反应过来。 而且,无论从哪边攻击。 都能做到泼水不进。 花灵和老洋人,名义上是鹧鸪哨师弟妹。 实则他们两人并未拜入师门。 是他代师收徒。 一身本事,皆是他亲手所教。 所以,对两人而言,鹧鸪哨其实和师傅并没有什么区别。 加上行走江湖这么多年。 三人间早就练就了无比的默契。 鹧鸪哨一手提着灯盏,一手握着二十响镜面匣子,穿过残碑,径直往坟地深处走去。 只是…… 三人把坟山里里外外,全都搜了一圈。 也没有发现那头黄妖的影子。 反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残碑处。 “师兄,它会不会出去害人了?” 花灵年纪最小。 少女心性活泼可爱。 此刻看着眉头紧皱的师兄,她忍不住道。 “不像……” 鹧鸪哨摇头。 忽然间,他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那张冷峻的脸上,罕见的闪过一丝诧异。 察觉到他的异样。 花灵和老洋人都是好奇的看了过去。 “看碑上。” 鹧鸪哨伸手,将风灯举起,摇曳的火光,一下将那块残碑照的恍如镜面。 隐隐还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字迹。 不过。 眼下三人并未理会。 只是死死盯着石碑上那一团……殷红。 “是血。” 鹧鸪哨半蹲在地上,伸手抹了下,血水甚至还没有彻底干涸。 他那双眉头,一下深深皱起。 “师兄,快来,这边还有。” 在他思索间。 身后又传来老洋人的惊呼。 鹧鸪哨回头看去。 只见杂草上血水四溅。 不过,色泽却呈现出深黑,味道也极为刺鼻。 “黑狗血?” 鹧鸪哨先是愕然,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 提着风灯,看了一眼四周。 满地碎石残碑,杂草折断无数。 明显是厮杀后留下的痕迹。 看到这一幕,他紧皱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 “师兄?” “什么情况?” 花灵仰起头,轻声问道。 “有人快我们一步。” “先行解决了那头黄妖。” “什么?” 听到这话,花灵和老洋人不禁相视一眼。 从各自眼神里都看到了一丝震惊。 按照师兄一路推测。 那头黄妖至少有两三百年的修为。 蚕食人命,又化身山神,盗取香火。 寻常人根本不是对手。 要不然也不 会作恶这么多年,也没被人铲除。 为何他们还没赶来,就被收付了? “血都未干。” “那人应该还没走远。” “花灵,老洋人,四下找找,能斩这等大妖,绝不是泛泛之辈,说不定是我道门前辈,这么好的机会切不可错过了。” 第11章 陈某可不敢当前辈 “这……” 听到师兄这话。 一旁的花灵和老洋人都是难掩惊叹。 如今这世上,除了那些隐居深山,潜心修行的道人之外,懂得降妖伏魔少之又少。 至少。 他们行走江湖这么多年。 还从未见过这等高人。 “花灵,地图。” 没有理会两人心思。 鹧鸪哨一伸手。 回过神来的花灵,立刻取下背篓,从中抽出一根竹筒。 竹筒显然有些年头。 通体呈现出青黑色泽。 经过精心打磨,又用桐油浸过,火烧不断、雨水不侵,是绝佳的储物袋。 只见她葱白小手在筒口处轻轻一拍。 顿时间。 与筒口楔合的木塞垂落一边。 花灵从中取出一副老旧泛黄,已经起了毛边的地图来。 他们师兄妹三人,常年在外行走。 往来的又多是深山大泽,荒无人烟,没有地图,几乎寸步难行。 将地图在竹篓上摊平。 鹧鸪哨举着风灯凑近。 一双眼睛飞快扫过,很快就从密密麻麻的地名中找到了他们如今所在。 “老熊岭……瓶山?” “嗯,前边有座攒馆。” 攒馆就是义庄。 老洋人一怔,“师兄,既是前辈高人,应该不会去那些地方吧?” “是与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 鹧鸪哨在地图上指了指。 老熊岭一带,山势连绵上千里。 除了十八洞寨外,几乎都是深山老林。 距离最近的寨子也在数十里外。 除非那位前辈,随意找了一处山崖青石,打坐入眠。 否则…… 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义庄。 眼下已是深夜,看天上乌云重重,显然是要变天之兆。 这也是他决定去义庄碰碰运气的原因。 “是,师兄。” 师兄既然已经决断。 花灵和老洋人自然不会反对。 收起地图,背好竹篓。 两人跟在鹧鸪哨身后,绕过古狸碑,直奔义庄而去。 茫茫夜色中。 整个天地一片寂静。 只有他手中一盏风灯,照破深重的夜色。 不多时。 三人便抵达了义庄之外。 看形式,似乎是座山神老庙。 苗疆地界上,这种攒馆并不罕见。 这年头兵荒马乱,多少人逃来此地躲避兵灾,又有往来苗疆和湘西的行商,用盐巴换取苗寨物资,只为混口饭吃。 不过。 苗疆气候湿热。 毒虫遍地,瘴气笼罩。 因为水土不服,中毒而死的人数不胜数。 和苗人不同,汉人讲究魂归故土,入土为安。 这些义庄,其实就是为他们准备。 尸骨暂时寄存。 等到验明身份,苦主家人出钱,请人将尸体从苗疆运回老家。 这些人,叫赶尸人或者背尸人。 值得一提的是。 罗老歪年轻时吃不上饭。 就去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背尸人。 “师兄,真有人。” 花灵瞪大眼睛,指着义庄深处的烛火,一脸欣喜的道。 虽然那缕火光摇曳暗淡,但有光,至少说明有人活动。 鹧鸪哨却不敢抱有太大期望。 义庄这种地方。 有守尸人常年住着。 万一不是那位前辈,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老洋人,去叫……等等。” 鹧鸪 哨招呼了声,但话还没说完,他眉头忽的一皱。 瞳孔紧缩。 一张脸上满是惊骇。 跟了师兄这么久,老洋人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失态,还以为是有凶险将至,下意识反手抓紧弓箭,“师兄?” “嘘!” 鹧鸪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此刻的他。 目光死死盯着义庄深处。 内心犹如大浪翻涌。 灵气! 没错。 鹧鸪哨无比确认,义庄上空笼罩的白雾,便是灵气无疑。 气息之磅礴,绝对是他生平仅见。 搬山一派,虽然练的是武,用的是术,讲究的是生克制化。 但与道门之间其实渊源极深。 如搬山一脉传承秘术,搬山分甲术。 其实已经超越了俗世武功的范畴,已经可以称之为法门。 鹧鸪哨自小入山,跟随上一代搬山道人修行。 除却魁星踢斗、轻身法、七星拳、擒拿术之外。 最重要的便是练气。 扎格拉玛一族,千年来,为了破解族人身中的鬼咒,曾尝试了无数种办法。 最终只剩下两个可行之道。 其一就是雮尘珠。 将凤凰胆归还给蛇神。 第二种方法,便是修道。 借助灵气洗掉身上的诅咒。 只可惜,千百年下来,无数以计的族人前赴后继。 从遥远的祖地一路往东,足迹踏遍大江南北。 直到今日,依旧毫无进展。 鹧鸪哨这些年里,除了寻找雮尘珠外。 其实也在尝试,看看能不能寻到几位世外高人,向他们讨教修行之法。 “所以……” 鹧鸪哨心头一动。 这个愿望,今日即将成真么? 想到这,饶是他也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花灵、老洋人,走,随我入庄!” 一咬牙。 鹧鸪哨不敢耽误。 但刚一踏步,他又停下,稍稍整理了下衣着。 这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疲惫不堪,万一冲撞了那位前辈,惹得对方不喜就坏了。 见师兄沉默半天。 突然提出进庄,又罕见的整理起了仪表。 两人更是一头雾水。 不知道他罐子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走了,你师兄我没疯,也没撞邪,此举是为了进庄拜见前辈高人。” 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小心思。 向来在师弟师妹面前不苟言笑的鹧鸪哨,罕见的自嘲道。 “啊……” 被戳破心思的花灵,小脸不禁一红。 但她生性活泼,转眼就抛到了脑后,喜滋滋的跟了上师兄。 老洋人虽然面无表情。 但眼神里的惊喜之色却是根本掩藏不住。 能让师兄如此郑重其事。 宿营在义庄内的,一定是位得道高人。 说不定能有法子,为族人解除诅咒。 三人快步上前。 很快便到了大门处。 鹧鸪哨亲自拉动铜环,用力敲了几下。 同时恭敬的道。 “搬山鹧鸪哨,带师弟妹两人,拜见前辈。” 只是…… 话音才落。 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从里拉开。 然后,一道清俊出尘,器宇轩昂的身影闯入视线,正笑吟吟的看着三人。 目光随即落在鹧鸪哨那张错愕万分的脸上。 摇头打趣道。 “道兄,好久不见了。” “这怎么一来,就喊前辈高人,陈某可不敢当啊。” 第12章 脱胎换骨 不似当年 “陈,陈兄?” 看清门后来人。 鹧鸪哨顿时一脸不可思议。 搬山一脉,自古不与外界相通。 故而算是盗墓四派中最为神秘的一支。 不过到了他这一代,因为鬼咒的缘故,族人凋零,已经十不存一。 鹧鸪哨深感仅凭为数不多的族人,难以成事。 毅然打破了搬山一脉延续千年的规矩,主动和卸岭群众互通消息。 当年,他和陈玉楼更是在洞庭湖畔一座酒楼里,歃血立誓,结为兄弟。 只不过。 这些年,他一直四处奔走。 两人已经多年不曾见面。 没想到,今夜竟是在这座苗疆义庄里遇上了。 “是我。” 陈玉楼淡淡一笑。 他之前在后院修行。 刚刚结束一个大周天。 起身舒展了下身体,正犹豫着睡不睡时,眼角余光越过窗户,正好看到山林里,一盏风灯由远及近。 他天生夜眼。 即便是暗无天日的地下。 也能看个大概。 所以,虽然隔着义庄,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人,赫然就是鹧鸪哨师兄妹三人。 算算时间。 正好是他们前往湘黔深山,盗取夜郎王墓的时候。 如今半夜赶来。 很可能就是先去了古狸碑,结果扑了个空,才会一路找来义庄。 一瞬间的功夫。 陈玉楼就已经分析出了原委。 不过脸上仍旧不动声色。 “陈兄这是?” 鹧鸪哨也是压下心中忐忑。 此刻。 借着手中风灯。 看着身前那道身影,他本能的觉得,与印象中的陈玉楼似乎不太一样。 但具体差别在哪。 一时半会他又说不上来。 “瓶山。” 陈玉楼倒是没隐瞒的意思。 身为当代卸岭盗魁,他一人身系常胜山十数万弟兄身家性命。 轻易不会下山。 如今大半夜,突然出现在苗疆。 必然是有所图。 “瓶山大墓?” 听到这两个字。 鹧鸪哨立刻就反应过来。 不过……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道兄向来洒脱,今日怎么还扭捏起来了?” 见此情形。 陈玉楼忍不住笑道。 听他竟敢如此打趣大师兄,一直躲在身后的花灵,忍不住探出脑袋,偷偷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瞬间有些挪不开了。 只见说话那人,大概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之所以跨度如此之大。 是因为他肌肤白皙,丰神如玉,面相仍旧宛若少年,但一双眼神深邃沧桑,又像是个阅历无数的老江湖。 实在不好判断。 “咳……” 花灵歪着脑袋打量时。 鹧鸪哨难得老脸一红,咳嗽了声掩饰尴尬。 “陈兄要探瓶山大墓,我本不该阻拦,不过有句话,实在不吐不快。” “哦,道兄尽管直言!” 陈玉楼缓缓收起笑意,脸色也沉凝了不少。 见他如此。 鹧鸪哨也不遮掩。 “昨夜,我们师兄妹三人进入老熊岭时,曾远远望见两道虹光冲天而起,直到黎明时分才消失无踪。” “看方向就在瓶山。” “不瞒陈兄,在下也学过些粗浅的望气术,观那虹光,不像异宝,反而像是毒瘴妖雾。” 猪拦子么? 听到鹧鸪哨这番话。 陈玉楼心头一动。 作为穿越者,他对瓶山了如指掌,自然清楚那所谓的虹光宝气究竟是何物。 瓶山地气涌动,隔断时间就会喷发,瘴气毒烟弥漫。 苗人不懂,以为是山神动怒。 久而久之传出个猪拦子的称呼。 “多谢道兄相告。” 见他神态自若,并无打消念头的意思。 鹧鸪哨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两人一个卸岭盗魁,一个搬山魁首,年纪相仿,地位相当。 他已经告知。 至于听不听就是陈玉楼的事了。 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黯色。 陈玉楼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 不过,瓶山大藏,关乎修行,他势在必得,绝不可能半途而废。 倒是鹧鸪哨此人,做事光明磊落,机变百出,最关键的是实力够强。 若是能请他出手的话。 盗取瓶山的把握,无疑会上升一大截。 想到这。 陈玉楼笑着邀请道。 “三位远道而来,这站在门口说话算怎么回事,道兄,还有两位师弟妹,来来来,里面请,喝口热茶。” “不……也行。” 鹧鸪哨下意识想要拒绝。 不过。 一想到刚在义庄外,感受到的那股磅礴灵气。 他话音一转,又答应了下来。 无论如何。 至少要搞清楚那位前辈究竟是怎么回事。 “请!” 陈玉楼侧开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外边动静不小。 将已经睡下的红姑娘和花玛拐惊醒。 至于昆仑,在他修行的时间里,他一直忠心耿耿的守在院内,一步不离。 入门,穿过前殿和走廊。 不多时,一行人便进入后院。 踏入的一刹那。 鹧鸪哨双眼便暗暗扫过四周。 院内还有吐纳灵气的痕迹。 但……预料中的前辈,却是不见踪影。 一时间他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猜不到究竟怎么回事。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陈玉楼。 但相识多年。 鹧鸪哨自认为对他再了解不过。 若说拳脚功夫,勉强还行。 但武功和修行两者之间实在天差地别。 一路进来,他也打量过其他人,昆仑、花玛拐、红姑娘,甚至那些卸岭盗众。 可惜…… 没一个符合。 难道是那位前辈不愿见他? 还是正在修行关头,才没有露面? 鹧鸪哨向来随性,但眼下却是一团乱麻,心神都有些恍惚起来。 直到进了屋子。 陈玉楼吩咐人煮好茶水。 他才终于回过点神来。 看着对面的陈玉楼,他一咬牙,想着与其这么胡思乱想,还不如当面问个清楚。 “陈兄,这义庄里可还有其他人?” 闻言。 陈玉楼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 他这一路失魂落魄的样子。 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本以为鹧鸪哨还能熬上一会,没想到,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道兄说的是?” 陈玉楼故作不知,讶然道。 “陈兄就别打趣杨某了,古狸碑黄妖被杀,义庄内又有高人修行,我想知道,那位前辈究竟在何处?” 鹧鸪哨这会也回过点味来。 只不过刚才心急如焚。 反而蒙蔽了心思。 “哈哈哈,道兄若是要找猎 妖的那位,区区不才,正是陈某。” “至于前辈的话,在下就不清楚了。” 嗡—— 听到这话。 鹧鸪哨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整个人腾的起身。 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陈玉楼。 昏暗的烛火下。 只见他眼神通透,从容自若,有种无法形容的静气。 是了。 一瞬间,鹧鸪哨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过来,之前为何会觉得不太一样。 印象中那个陈总把头,少年意气,自负不凡,身上总是透着几分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的傲然。 但今夜再见。 他仿佛脱胎换骨,换了个人。 第13章 陈兄实在太谦逊了 可是…… 鹧鸪哨皱了皱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对眼前这位。 他自问还算了解。 从张三爷离世,摸金一派就此沉寂。 发丘多年不曾现身。 而他搬山一脉也式微没落。 如今的倒斗江湖,几乎就是卸岭一家独大的局面。 陈家,三代盗魁。 他陈玉楼,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金玉之命,说是含着金汤匙都不为过。 生平也是顺风顺水。 十来岁就接管常胜山,手握十多万卸岭力士。 如此庞大一股势力,放到任何时代,都足以令人震动。 更何况,卸岭传自赤眉军,闲时落草为寇,战时就是一支乱兵。 自认识以来。 他印象中的陈玉楼,心高气傲,自信不羁。 加之机变无双,身手见识皆是过人。 就算不靠陈家前几代人经营,为他留下的家世。 单凭他的能力,放眼天下,也算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但要说他与隐世修行,得道高人之类的词相关,鹧鸪哨打死都不相信。 偏偏…… 此刻看他神态语气。 又不像作伪。 一时间,他心头更是惊疑不定。 “陈兄没有开玩笑,不是在诓我?” 沉默了片刻。 鹧鸪哨忍不住问道。 这件事极有可能关乎着族人生死命运,由不得他不谨慎万分。 “哈哈哈,道兄觉得是那就是。” 陈玉楼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道。 “茶不错,几位也试试?” 虽然是苗疆的山野老茶,和他平日饮用的天差地别,甚至可以用粗劣形容,但细品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忍不住推荐道。 不过鹧鸪哨眼下心急如焚,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哪有品茶的心思。 “陈兄,茶的事好说。” “还是先给兄弟解惑如何?” “要不杨某怕是要彻夜难眠了。” 鹧鸪哨隐隐察觉到了些什么。 但那线索,又像是井中月水中花,看得见摸不到。 “道兄还是那副急性子。” 陈玉楼摆摆手。 不过也没继续吊他胃口,而是淡淡道。 “道兄可知,陈某曾随一老道,入山修行十年。” “所以……这道门之法,我也略懂一二。” 这个说辞。 从一开始他就想好了。 青木功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之一。 绝不可能暴露。 推到幼时修道上正好。 “入山修行?” 鹧鸪哨心头一惊。 他还真不知道,陈玉楼身上竟然有这么一段往事。 若是真的,那么一切似乎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为何他会忽然出现在此地。 只有他一人居住的后院,又恰好有灵气吐纳的痕迹。 想到这。 鹧鸪哨深吸了口气。 目光灼灼的看向陈玉楼。 “能不能多问一句,陈兄……如今修到何种境界了?” 但这话一出。 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草率了。 江湖之间最忌如此。 这等秘密,哪是能随便问的? 不过…… 他不知道的是。 陈玉楼可早就等着这一岔了。 不怕鹧鸪哨问,就怕他忍住不问。 但脸上却没有半点显露。 反而只有一丝惭愧之色,摇头叹气道。 “陈某天资愚钝,这么多 年下来,也没练出个门道出来。” “……” 听到这话。 鹧鸪哨瞬间沉默。 只觉得胸口下一股郁气,想发又发不出去。 这家伙真不是在趁机炫耀么? 他从几岁修行,比陈玉楼还要痴长几岁。 但到今日,连门槛都没摸到。 再想到之前在义庄外感受到的那股磅礴气机。 鹧鸪哨嘴角就不由露出一抹苦涩。 人家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到了如此程度。 这要都是愚钝,略懂一二,那他又算什么? “陈兄……太谦逊了。” 好一会。 他才幽幽的道。 “道兄也不必气馁,修行这东西,本就是厚积薄发。” “说不定他日道兄一朝顿悟……” 陈玉楼摆摆手。 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好不容易碰到个识货的。 当然要装上几句。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过犹不及,最好点到为止。 所以,随口说了一句后,他果断闭嘴,然后顺势转移话题。 “对了,还没问,道兄怎会来此?” “不会和陈某一样,也盯上了瓶山吧?” 听到这话。 鹧鸪哨还没来得及开口。 他身后忽然探出一张活泼可爱的脸,笑吟吟的摇头道。 “不是的,我们要去夜郎王墓寻雮……” “花灵!”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鹧鸪哨给打断。 小姑娘也知道自己差点说漏嘴。 偷偷吐了吐舌头。 又躲到了师兄背后去,不敢再说话。 陈玉楼则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只是皱了皱眉头,“原来道兄要去探夜郎王墓。” “是。” 对此,鹧鸪哨倒是没有隐瞒。 神色坦然的点了点头。 他以为陈玉楼是看中了墓中明器。 他搬山一脉,只求雮尘珠,对金玉之物从来不屑一顾。 但陈玉楼却并未顺势提出共同探墓,反而摇了摇头,叹息道。 “可惜了,道兄此去怕是要跑空。” “跑空?” 闻言,鹧鸪哨一下愣住。 心神也瞬间被勾了起来,忍不住追问道。 “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某实在没听明白。” 为了那座夜郎王墓。 他们师兄妹三人,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 最终才从浩瀚如烟的古书里,找到一点线索。 但这还没去,陈玉楼却说要跑空,他哪能不着急乱想? “不瞒三位。” “前些年,我就看中了那座大墓,带了常胜山不少好手前去,想要发笔横财,结果去了才发现,早被人捷足先登。” “就是一座空斗!” “什……什么!” 这下。 不仅是鹧鸪哨。 花灵和老洋人也是大惊失色。 “陈兄,此事对我极为重要,开不得半点玩笑。” “千真万确!” 面对三人质疑、复杂、揪心的目光。 陈玉楼虽然心有不忍。 但还是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 因为那座夜郎王墓,确实早就被盗掘一空。 甚至两千年下来,被人反复滤坑,别说丹珠宝药,就是带壁画的墓砖都被撬走。 所以,他虽然撒了谎,但也算是善意的谎言。 “这……” 见他神色认真。 鹧鸪哨心头就像是被人狠狠戳了一刀。 那种深深的茫然和 无力感。 让他一屁股坐回木椅上,仰头仰天,满脸怅然失神。 见达到了目的。 陈玉楼也不耽误,迅速说道。 “道兄,其实这未必就是坏事,没了夜郎王墓,不是还有瓶山?” 第14章 你我二人 共探瓶山 陡然收到这样的消息。 纵然鹧鸪哨心性再过洒脱,也有些经受不住打击。 只觉得心头紧绷着的那口气,忽然间就散了。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倦、无力和痛苦。 为了那座夜郎王墓。 他带着花灵和老洋人,靠着一双脚,几乎走遍了南疆十万大山。 历经千辛万苦。 好不容易才探明方位。 但如今…… 希望却是一朝破灭。 他不怕死,更不怕累。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他都能撑得住。 他怕的是,族人等不起。 扎格拉玛一族,已经死了太多的人。 多少先辈,穷其一生都在寻找雮尘珠,但到死也没成功。 只能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仿佛他们这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找那颗珠子。 但可笑的是。 甚至没人知道雮尘珠究竟是什么样子? 总之就是要找。 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一千多年过去,曾经那个辉煌的部族,已经再不复当年荣光,活着的族人寥寥无几。 靠在椅背上。 鹧鸪哨怔怔的看着屋顶上,被烟雾熏得漆黑的房梁,看着缠绕的蛛网,看着残砖断瓦,甚至瓦缝外漆黑的天空。 肩膀微微颤动。 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紧握。 “师兄……” 花灵从未见大师兄这么脆弱过。 小姑娘站在一旁,只觉得手足无措。 泪水无声的从眼睛里涌出,划过脸颊,滴答落在地上。 老洋人也是一脸担忧。 在他看来,师兄就像是一座高山,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能撑得起来。 但此刻的大师兄。 身上却没了往日的锋芒,只有颓然和无助。 他性格木讷,沉默寡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的守着师兄。 而见此情形。 陈玉楼都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他和鹧鸪哨年纪相仿。 就算大,也只比他大上几岁。 但此刻借着桌上那盏摇曳的烛火,凝神看去,不过三十岁的鹧鸪哨,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一脸沧桑,神色憔悴。 满是血丝的眼睛,更是难掩疲倦。 他……太累了。 整个扎格拉玛的希望,几乎全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 如今已过而立。 随着年纪渐长,他有时甚至能够感觉到鬼咒临近。 而花灵和老洋人,年纪又太小,还不足以挑起这份重担。 这也成了他一道心魔。 恨不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尽早一日找到雮尘珠。 “道兄,老话说晒翁失马焉知非福。” “瓶山作为历代皇家炼丹之地,说不定就有道兄苦寻之物,你说呢?” 等他稍稍静了片刻。 陈玉楼再度开口。 “瓶山……瓶山。” 听到这两个字,鹧鸪哨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缓缓有了神采。 他坐直身体。 目光平静的注视着陈玉楼。 “真有么?” 被他凝神看着,陈玉楼却没有避开,而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既是注定,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好!” 听闻此言。 鹧鸪哨再无犹豫。 “就听陈兄一次,你我二人,共探瓶山。” 呼—— 看他一扫之前的颓然,仿佛平日里那个无所不能,顶天立地的大师兄又回来了。 花灵和老洋人相视一眼。 都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两人自小就在师兄庇佑下长大,实在无法想象,要是师兄垮了,他们该如何是好。 “好,不愧是搬山魁首!” “有道兄相助,取瓶山只在覆手之间。” 见他答应下来。 陈玉楼悬着的心,也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若是他一人。 盗取瓶山的把握,可能不足五成。 他虽然踏入青木功第一重。 但还没有自负到,以为仅凭自己就能横推瓶山。 作为鬼吹灯世界里,最凶险的墓葬之一。 瓶山不仅仅有六翅蜈蚣一头大妖。 还有毒虫、巨蟒、白猿、黑琵琶以及湘西尸王。 这一趟,虽然没有罗老歪拖后腿。 但无论昆仑、红姑娘,还是带来的数十个精锐盗众。 在这等超越人力的恐怖之物面前。 基本上就是被碾压的份。 鹧鸪哨不同,搬山道人精通分甲之术,有他相助的话,成功率至少八成以上。 当然。 既然将他拉拢过来。 陈玉楼就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不动神色的瞟了眼站在他身后的两人。 花灵正是豆蔻年华,脸上稚气未脱,不过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透着几分未经世事的纯真无邪。 至于老洋人。 年纪虽然不大。 但和鹧鸪哨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冷峻、孤僻,沉稳。 看的出来,他在刻意模仿,追寻着师兄的脚步。 重活一世。 陈玉楼又怎么忍心,看到他们惨死? “陈兄,那瓶山……” 鹧鸪哨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 既然决定共探瓶山。 当即就将其他心思收起,专心问起瓶山之事。 “不急。” 陈玉楼指了指外面笑道。 “知道道兄用心,但也不至于觉都不睡吧?” “这样,先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去瓶山一探,如何?” “……也好。” 鹧鸪哨一怔。 这才回过神来,眼下已经是后半夜。 不仅他们连夜赶路,看陈玉楼一行人,也是个个风尘仆仆,想必同样如此,当即答应下来。 “拐子。” 招呼了花玛拐一声。 陈玉楼想着让他找人去收拾出两间屋子出来。 不过,他话还没说,花玛拐就笑着道。 “掌柜的,屋子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隔壁。” 听到这话。 饶是陈玉楼都不禁一愣。 这小子果然是个人精。 就凭这点,山上那帮人三十年都追不上他。 “不错,有眼力。” 伸了个大拇指,赞叹了一句。 陈玉楼这才起身,准备送他们过去。 不过当眼神扫过花灵时。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道。 “花灵,时间匆忙来不及收拾,今晚你只能和红姑娘挤一挤了。” 听到这话。 花灵不禁眨了眨眸子,目光落在一旁那位红裙姐姐身上。 她年纪虽然不大。 但冰雪聪慧。 一下就想明白了这位陈把头如此安排的用意。 哪里是房间不够。 分明就是担心她一个小姑娘,独睡一屋的话可能会怕。 毕竟这里可是义庄。 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那位名满天下的陈把头,除了风度翩翩,实在是体贴入微。 红姑娘也明悟过来,当即笑着走上前,轻轻挽着她的手臂。 “花灵妹子,走,我们先过去。” 另一边。 鹧鸪哨总算反应过来,忍不住冲他一抱拳。 “还是陈兄考虑周到。” 第15章 五行生克 凤鸣怒晴 翌日。 天色才刚刚擦亮。 鹧鸪哨已经从沉睡中醒来。 因为身上重担,他向来觉少,甚至连着几天不眠不休都是常事。 此刻,他已经换上了道袍。 之前是为了方便行事。 才会穿上猛家苗人服饰。 一身道袍,已经浆洗的发白。 不过穿在他身上,顿时让他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既有潜修道人的仙风道骨,又有绿林草莽的杀伐锋锐。 没有惊动旁人。 鹧鸪哨推门走进院里。 外面天空青冥,一轮残月刚刚落下,隐隐还有看到一点轮廓。 走到古井边打了桶水,简单洗漱了下。 便在院子里摆开架势。 一拳一脚,认真修行起来。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即便出行在外,他也从来不敢耽误。 原本还想叫上师弟妹一起。 不过想到他们,这段时间跟着自己翻山越岭,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想想还是算了。 搬山一脉。 除了术之一道外。 其实在武道上也有传承。 他眼下所练的便是七星拳。 拳势刚猛。 随着一拳打出,瘦削的身躯中气血鼓荡,隐隐有虎豹雷音。 不多时。 等到一趟拳打完。 鹧鸪哨浑身白雾升腾,看上去极为惊人。 啪啪啪—— 他正要转身回去。 忽然间,一阵拍掌声传来。 鹧鸪哨下意识抬头。 循声望去时才发现,长廊上站着一道青袍身影。 “陈兄?” 鹧鸪哨确实有些愣住了。 眼下最多也就六点刚过。 义庄里还寂静一片,尤其是前殿,隐隐还能听到那些卸岭群盗此起彼伏的呼声。 而看陈玉楼这幅样子,分明已经起来好一会了。 “道兄好身手。” 陈玉楼忍不住赞叹道。 原著中,鹧鸪哨的镜头虽然不多。 但寥寥几笔,却是将他刻画的武力无双。 独战六翅蜈蚣,怒杀湘西尸王。 说实话,他一直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 刚才观察了片刻。 他才恍然大悟。 鹧鸪哨身手确实惊人。 难怪在这等乱世里,敢独身一人走南闯北。 “陈兄说笑了。” 鹧鸪哨难得老脸一红。 昨夜见识过陈玉楼修行的气象,他那点身手哪还拿得出手。 “陈兄这是一夜未睡?” 昨晚一帮人睡下时,已经是后半夜。 到现在,最多也就四五个小时。 不是熬了通宵的话,他实在没法理解。 “怎么可能。” “睡不着,出去转了转。” 陈玉楼摇了摇头。 闻言,鹧鸪哨不禁凝神打量了下。 只见他目光湛然,气机绵长,周身隐隐还有真炁流转。 他一下醒悟过来。 陈玉楼哪里是出去闲逛,分明就是一早起来修行。 想到这,鹧鸪哨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敬佩。 以他的身家势力,完全可以躺平,但就算这样,他还能如此勇猛精进,一心修行。 虽然多年来,他们两人素来有南杨北陈的说法。 但说实话,他眼界极高,看不太上这一位。 不过…… 这一夜所见,却是彻底改变了他的观念。 能有今日一切,陈玉楼绝不是侥幸 。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 不多时,其他人也都纷纷醒来。 简单吃了点干粮后。 一行人再不耽误,径直往瓶山赶去。 虽然深知剧情。 但瓶山具体什么情况,陈玉楼也不清楚。 这一趟探路踩盘子,也能看个大概。 义庄和瓶山,虽然才隔了不到几里路。 但山路崎岖难行,加上附近山民,对它畏之如虎。 即便是老猎户和采药人,也不敢轻易进出其中。 密林深厚。 望山跑死马。 不过,此刻他们速度并不算慢。 倒不是因为个个身手不凡,而是…… 老洋人望着前方那道高大威猛、形如铁塔,举着一把开山斧,一路披荆斩棘的身影,忍不住一阵咋舌。 他也走过几年江湖。 自问见过的能人不少。 但如昆仑这般勇猛的却是闻所未闻。 要知道人力有时尽,那样一把重斧,常人挥上两三下估计就要气喘吁吁。 但他就像是不知疲倦一样。 这都快半个钟头了。 就没见他休息过。 他目光落在昆仑身上,一旁的师妹花灵,清澈的眸子却几乎没有离开过陈玉楼的身影。 不过,一帮糙汉子哪懂这些。 也只有心细如发的红姑娘,隐隐有所察觉。 但在她看来,花灵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掌柜的又风姿卓越,小姑娘动心再正常不过。 又过去半个多小时。 一行人终于绕过山谷。 站在了瓶山之外一块大青石上。 远远望去。 只见深山密林里尽是奇峰峻岭,高崖危岩,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犹如雨后春笋,竞相破土,重重叠叠,一望无际。 在那峰峦之中。 又有一座山峰尤为奇绝。 就像是一只天外古瓶坠落山间,地势险恶,净是猿猴难攀的断崖绝壁。 赫然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瓶山! 最为惊人的是,瓶山自正中断开一道裂缝。 其中白雾缭绕,就像是瓶中仙气弥漫而出。 而且,此刻头顶烈日临空。 光线折射下。 瓶山深处,两道虹光顿时冲天而起。 这一幕看的众人心旌神摇。 只觉得天外仙山,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江湖。 陈玉楼和鹧鸪哨,在短暂的惊讶后,一双眉头都是微微皱起。 “道兄,你也看出来了?” “毒蜃妖雾,山阴成煞,这瓶山可不是什么好气象。” 鹧鸪哨点点头。 昨夜,他们师兄妹三人过老熊岭时,就远远看到虹光漫天的一幕。 当时他就断定。 瓶山中必然有大妖潜藏。 如今站在近处,凝神端详,果然……如他所料。 “这瓶山自秦汉起,就是炼丹之地,铅汞之毒渗入地下,地宫内怕是毒物遍地。” “道兄,素闻你搬山一脉,最是擅长生克制化之道,你觉得该如何破这妖瘴毒物?” 陈玉楼漫不经心的说着。 字里行间。 却都是将话题往五行生克几个字上去引。 果然。 鹧鸪哨眉头一皱。 稍稍沉思了下。 “毒瘴倒是好解决,我搬山一脉有清毒丹,再封上口鼻,进入瓶山应该不难,至于那毒虫大妖。” “一物降一物。” “据我所知有獴兽、刺鼠以及雄鸡……” 听到他接话 。 陈玉楼当即笑道。 “这十八洞寨,属于古怒晴县的范围,来之前,我就听人说过,怒晴县有种神鸡,身具凤凰血脉,乃是五毒克星,又能镇邪驱鬼。” “若是能找到一头怒晴鸡。” “瓶山大妖,自当再无半分阻碍!” 第16章 笼络人心 滴水不漏 “怒晴鸡……” 听着他侃侃而谈。 鹧鸪哨却是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怀疑怒晴鸡的神异,他在苗疆行走时,也曾听过它的传闻。 所传种种,比陈玉楼所言更为夸张。 但,这一切是不是太顺了。 顺到他都有种掉进坑的感觉。 还有,他没记错的话,卸岭一派专攻于‘械’。 到了陈玉楼他这一代,更是将器械在倒斗中运用到了极致。 而他虽有听风听雷、望闻问切的本事。 但与摸金不同。 对风水堪舆、寻龙点穴并不精通。 就这么远远看上一眼,就能将墓中凶险说得如此清楚? 但他性格孤僻,与能言会道、舌绽莲花的陈玉楼,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还在琢磨,便听到陈玉楼的声音再度传来。 “拐子,这几天你带弟兄们,前往附近各个寨子,收取雄黄、石灰以及硫磺等能驱除蛇虫鼠蚁之物,记住,越多越好。” “另外最好打探清楚,苗人祛毒之法。” “是,掌柜的。” 花玛拐立刻应声领命。 “道兄,那你就与我走一趟,打探怒晴鸡的下落。” 陈玉楼回过头。 神色平静的抱拳道。 迎着他那双深邃澄澈的眸子,鹧鸪哨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心中疑惑给压了下去。 看他安排如此井井有条。 考虑的也是周到无比。 想来是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他干脆收起心思。 “小事。” 鹧鸪哨摇摇头。 不过话才落下,就见陈玉楼目光越过他,看向了师妹花灵。 今天的她,也换上了一身道袍,一头长发用根玉簪扎成高高的马尾。 让她看上去,乖巧可爱之余,又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听说花灵师妹精通药理。” “还要麻烦你,能不能就近寻找一些解毒药草?” 花灵正在偷偷看他。 只觉得这位陈把头,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质。 此刻四目相对。 她脸庞不禁一红。 有种被人窥见的心虚感。 赶忙低下头,避开陈玉楼的视线,手指捏着衣角,也不敢说话,只是连连点头。 “多谢。” 陈玉楼倒是没想太多。 只以为鹧鸪哨这位小师妹,还真是少女矜持,在外人面前如此羞涩。 “红姑,你就陪着她,切记不可受伤了。” “放心吧掌柜的。” 红姑娘当即答应下来。 “那行,宜早不宜迟,现在便分头行动。” 陈玉楼大手一挥。 时间紧迫。 他一分钟都不想耽误。 “……陈把头,那我呢?” 一道底气略显不足的声音响起。 陈玉楼下意识看去。 见老洋人目露期待的样子。 沉吟了下,视线落在他身后那张长弓上。 “早听说老洋人师弟箭术无双,这老熊岭内野物无数,不如就请师弟你猎杀几头,我们也能打打牙祭。” 见这位连师兄都惊叹不已的陈把头。 称赞自己箭术。 老洋人不禁挺了挺胸膛。 “陈掌柜放心,交给我就行。” 看到这一幕。 鹧鸪哨心中更是佩服。 虽然同为魁首。 但他远没有陈玉楼这种笼络人心的本事。 待人接物,方方面面。 做的滴水不漏。 半刻钟后 。 一行人并分思路。 陈玉楼和鹧鸪哨,前往附近寨子寻找怒晴鸡。 花灵、红姑娘,留下采摘解毒药草,昆仑留下保护二人安全。 花玛拐则是带着卸岭群盗,前去收购驱虫之物。 来之前,陈玉楼其实就有所准备。 但刚才遥遥望了一眼瓶山。 他才惊觉,从湘西带来的雄黄远远不够。 最后,花玛拐从群盗中挑了两个猎户出身的伙计,跟着老洋人一起进山。 …… 晌午时分。 北寨外。 出现了两道陌生身影。 一个算命先生,另一个则是一身墨师装束。 赫然就是乔装打扮而来的陈玉楼和鹧鸪哨。 苗疆自古就有十八洞寨的说法。 只不过,随着兵灾匪祸,苗人逃往更深的山里避难,十八洞寨早已经名不副实。 只剩下大小六七座寨子。 而北寨,因为地处湘西和凤凰城必经之路上。 来往行商无数。 向来夷汉共居。 再加上此地金苗聚集,专门以挖淘金为生,又叫金风寨。 寨子里差不多有几百户人家。 四周筑起高墙。 说是村寨,还不如说是一座苗疆小城。 为了防备山匪洗劫,更是家家户户出人组成乡勇,手握土铳、长枪,腰悬苗刀,昼夜不停在四处巡视。 眼下两人刚到。 就看到寨门两边建有塔楼。 一旦发现有山匪袭来。 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紧闭寨门。 “这北寨还真是热闹。” 站在城楼下,陈玉楼不禁感慨了一声。 这样的偏僻深山里。 能有这样一处繁华所在,实在是罕见。 上午时,他和鹧鸪哨就去了南寨,比起北寨,就要贫苦太多。 那些人只能靠山吃山。 来往的行商也少的可怜。 哪像这里,和他们这样的外人随处可见。 不过大多数都是挑着担子的行商货郎。 从湘西运送些茶叶、盐巴、绸缎之类的紧俏货物,来苗疆换取米粮、野物、山珍,甚至金玉矿石。 简单盘查了一番后。 两人便顺利混了进去。 入了寨子,一路所见之人,也多是精气神充沛。 四处都是以物易物的山民。 熙熙攘攘,就像一座热闹的集市。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 不时还会停下打量片刻。 “陈兄,那怒晴鸡你可有了什么眉目?” 见陈玉楼还有心思闲逛。 鹧鸪哨忍不住心急道。 虽然如今只有六七个寨子,但彼此之间山高路远。 这么边走便打听的话,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走不完。 听出他语气里的焦虑。 陈玉楼不禁摇头一笑。 指着旁边一座院子,“不是已经找到了么?” 鹧鸪哨一下愣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路边矗立着一座吊脚楼。 和苗寨其他并无什么不同。 都是上下两层,用木头搭建,底下养些鸡鸭,楼上住人。 楼外则是刻着一头凤凰图腾。 但这也并无什么特别,无论今天去过的南寨,还是眼下所处的北寨,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应该就是苗人的一种信仰。 他眼里愈发迷茫不解,不知道陈玉楼为何会说找到的话。 正要开口再问。 忽然间。 一道高亢嘹亮,仿佛能穿金裂石般的鸡鸣声响起。 随着隔着一扇院门。 但落在耳边,都有种令人血液沸腾之感。 鹧鸪哨心神瞬间就被吸引住。 目光越过墙头。 隐隐望见一道烈焰般的火光闪过。 再凝神去看时。 他才看清,那哪是火焰,分明就是一头气势凛然、不怒自威的彩羽雄鸡。 “这……” “还真是怒晴神鸡!” 第17章 能用钱换何必麻烦? 此刻。 鹧鸪哨心神全都放在了那头彩羽雄鸡身上。 只觉得当真不愧是凤凰血裔。 昂首阔步,桀骜不驯。 一股精气神透过羽冠直冲天日。 在一群家禽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器宇不凡。 全然没有注意到。 一旁的陈玉楼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要不是怕露出破绽太多。 南寨他都懒得去。 只会直奔此地而来。 作为天底下头一等的神鸡,苗疆自古以来,就有关于它的无数传闻。 相传赶尸匠人进山之前,必在深夜求怒晴鸡冠血,祭祀天地鬼神。 不过。 多年过去。 会养怒晴鸡之人已经寥寥无几。 大都藏在深山老林里,避世不出。 “陈兄……” “错不了,那就是怒晴鸡。”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越过墙头看了片刻。 鹧鸪哨脸色愈发激动难言。 搬山一脉,擅长五行生克制化之道。 到现在,他们还供奉着两头甲兽异种。 活了无数年,跟随在历代搬山魁首身边,穿山穴陵,辈分奇高。 纵然是他们,也得以前辈相称。 再加上他行走天下,见过的奇物也不在少数。 一双眼力惊人。 院中那头雄鸡,彩羽火冠,烈日下周身金光璀璨,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涅磐重生,化为凤凰。 “道兄既然这么说。” “那就一定不会有错了。” 陈玉楼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 院内忽然传来一阵蹬蹬的脚步声。 两人下意识抬头。 一眼就看到个大概五十来岁,身穿苗人服饰的老头,手里捧着一只木瓢,装着些粗粮谷物。 显然是来喂食。 院子里,除了那头怒晴鸡外,还养了不少鸡鸭豚鹅。 口中招呼了几声。 只是…… 稻谷撒了一地。 那些鹅鸭却没有一只敢上前抢食。 只有那头怒晴鸡慢悠悠的吃着。 见此情形,两人更是啧啧称奇。 那些家禽显然是被它身上气息所摄。 老头对此倒是司空见惯,并未理会,撒下稻谷后转身就准备回屋。 看到这一幕,鹧鸪哨哪还敢耽误,赶紧上前几步。 隔着院门,双手抱了抱拳。 “阿打,等等。” 在苗语里,年纪大的长辈称呼阿打,年轻人则是叫做阿那。 他惯走江湖。 为了打探那座夜郎王墓的消息。 他们师兄妹三人在苗疆待了两年多。 对各地风俗人情,土语方言极为清楚。 当下一口苗话说的尤为地道,几乎听不出一点破绽。 “你们两个后生有事?” 老头被他叫住,当即转身扫过两人。 “阿打,不瞒你说,我们远道而来,想要找你求一件宝物。” “求宝物?” 那老头一下愣住,眼神里露出狐疑。 他一介小民,一穷二白,全部家当,也就这一栋能遮风避雨的吊脚楼。 “你们两个阿那找错人了。” “老汉我哪有什么宝物。” “真要有,也留不到现在,早拿去换成金银盐巴了。” 扔下一句话。 他转身就要返回楼上。 见此情形,鹧鸪哨心中一急,也顾不上太多,推门的手猛然用力。 只听见咔嚓一声。 门栓竟是被他暗劲给硬生生震断。 “你……” 老头脸色一沉。 当即就要发火。 见状,陈玉楼哪还敢耽误。 这金风寨密不透风,到处都是眼线,一旦惊动那些乡勇,就算他们两个武力惊人,怕是也难逃脱。 之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人各个长枪土铳。 他如今才踏入修行,又不是铜皮铁骨,一枪下去照样要凉。 至于鹧鸪哨,虽然枪法通神。 但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无路可走,陈玉楼都不想动粗强抢。 只是没想到,鹧鸪哨性格如此火爆。 动不动就强闯民宅。 “误会。” “阿打,我这兄弟性格急了点,但我能保证,他绝对没有恶意。” 走到鹧鸪哨跟前,朝他使了个眼神。 同时,双手抱拳笑道。 “你们两个后生,好生无理,老汉都说了没有。” “不不不。” 陈玉楼摆了摆手。 “我们所求的宝物,明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阿打怎么说没有?” 闻言。 老头心里瞬间起了防备。 他其实并非苗人。 而是从湘西辰州搬来。 辰州地界上,除了朱砂之外,最有名的便是赶尸之术。 而这门秘术又掌握在两大道门手中。 分别是金宅雷坛和胡宅雷坛。 他年轻时便出身金宅,只不过得罪了一位大人物,被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隐姓埋名,逃来苗疆。 隐居北寨当中。 娶妻生子。 几乎和苗人无异。 此事是他最大的秘密,连妻儿都不曾告诉。 眼下,这两人,气质手段都非常人。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当年事情已经败露? “没有。” “你们两个要是再胡搅蛮缠,别怪我喊人了。” 老头眉头紧皱,神色阴鸷,直接开口赶人。 见他忽然态度大变。 陈玉楼稍一思索,就明白过来。 这老头估计是误以为,他们是冲着他来的,当即摇头一笑。 “老丈别误会。” “今日,我兄弟二人所求,不过那头鸡而已。” 说话间,他还不忘伸手指了指院中。 “它?” 老头眯着眼睛,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 但陈玉楼目光澄净,神情坦荡,不像说谎。 他心里这才稍稍放松了点。 不过,脸色仍旧显得有些生硬。 “这鸡我养了五六年,全靠它啼鸣,都不舍得杀了吃肉……” 啪嗒——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陈玉楼忽然摘下竹篓,从中取出一只牛皮纸袋拆开。 一捧晶莹剔透,雪白如银的细盐顿时哗啦啦流出。 “够不够?” 老头看的眼睛一亮。 苗疆大山偏僻,最缺的就是盐。 几乎成了硬通货。 三担米才能换一斤盐。 何况,陈玉楼带来的还是精盐,就这一袋,十担米都未必能换得到。 下意识就要答应。 但眼角余光飞快瞥了眼竹篓,里头盐巴似乎不少。 他一咬牙,“阿那你有所不知,这可是怒……” 啪嗒! 陈玉楼又掏出一只牛皮纸袋,啪的一下拍在石桩上。 “够不够?” “这……” 老头懵了。 什么时候见过这么 豪气的人? 一言不合就是砸钱。 心头忍不住嘭嘭直跳。 但人性贪婪,他看似一个苗疆老农,但年轻时也是惯走江湖的狠角色。 硬是压下答应的念头。 想要试试能不能多敲几袋? 只是…… 他还没有开口,就见到那个算命先生打扮的年轻人,嘴角微微勾起,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一瞬间,他恍然有种被人看穿,无所遁形的感觉。 “老丈,你想清楚了。” “错过这个村可再没这个店了。” 陈玉楼随手捞起那包盐,意味深长的笑道。 “够!” “两位兄弟大气。” “老汉我这就来给你们抓鸡。” 第18章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眼看之前还开口赶人的老头。 这会三两下就将那头怒晴鸡抓进竹笼里。 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停过。 一旁的鹧鸪哨。 不禁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之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起了强抢的念头。 就算那些乡勇问讯围来,他也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但…… 陈玉楼的做法,却是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是山匪啊。 还是统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十几万响马的常胜山总把头。 一个苗寨山民而已。 什么时候还得低三下四了?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 这种手段确实是最简单的。 不过两袋细盐而已,顶了天也就半块大洋。 换来怒晴鸡这样一头天生神物。 怎么想,都是血赚。 他还在茫然失神,另一边,陈玉楼已经接过了竹篓。 “陈兄弟,这怒晴鸡桀骜不驯,就是老汉我也难以制服,千万不能上手,否则容易伤到。” 老头还不忘提醒一句。 “多谢老丈。” “在下知道深浅。” 陈玉楼点了点头。 不过看他不以为然的神色就知道,大概率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老头欲言又止。 “老丈,这些是你的了。” “钱货两讫。” 满意的打量了眼竹笼里的怒晴鸡。 即便被关了起来。 它身上仍旧不见半点慌乱。 陈玉楼都忍不住暗暗赞叹了一声。 又随手将一旁的竹篓递给老头。 “这……” “多了多了,陈兄弟。” 老头抱着竹篓。 看着底下足足三四袋细盐,神色不禁一怔。 “拿着吧,多的就当是送你了。” 陈玉楼淡淡一笑。 “多……多谢。” 听到这话,老头先是一愣,随即哽咽的抱拳道谢。 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隐隐能见泪光。 这几袋细盐。 放在苗疆那就是价值连城。 外头那些行商,带来的盐巴大都是山盐,粗劣不堪。 甚至还有不良奸商,以次充好,往盐巴里掺杂砂石都是常事。 哪像陈玉楼带来的盐,细白如雪,一看就是上品。 别说苗寨,就是放到外面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吃得起的。 “对了,陈兄弟,还有件事。” 眼看两人准备告辞离去。 老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放下竹篓追了上去。 “老话说鸡无六载犬不八年,这鸡在老汉家长了五年多,眼看就要到了第六个年头,怕是会化作妖物。” “两位兄弟做事地道。” “老汉我也不能害了二位。” 老头一字一句,说的诚心无比。 要是以往,瞒着也就瞒着了。 但陈玉楼的所作所为,要是不说,他实在过意不去。 “六年鸡?” 听到老汉这话。 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鹧鸪哨,眉头不禁一皱。 身在道门。 他也听过易妖之说。 民间传闻,鸡犬之物活的年头太久,容易深通人性,从而成精害人。 这老头出身金宅雷坛,精通方技,最是相信这些奇闻诡异之事。 而且。 就算陈玉楼两人没来。 他这几天也打算将怒晴鸡杀了,免得留下成为祸害。 鹧鸪哨脸色凝重。 但陈玉楼却是意外的平静。 “老丈多 虑了,易妖之说我也有所耳闻,不过,在下也懂些镇妖方术,在我手上,它断然没有化妖的可能。” “镇妖之法?” 听他侃侃而谈。 老头一下有些被唬住。 但马上又苦起了一张脸。 如今这年头,纵然是辰州两大雷坛道门里,也没有那等秘法传承。 眼前这位陈兄弟,年纪轻轻,又上哪能学到奇门异术? “陈兄弟,老汉我不是开玩笑,更不是后悔了,实在是担心两位被妖物所伤……” 老头急切的道。 不过。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就见到陈玉楼微微一笑,冲着竹笼打了个响指。 像是那些走街串巷的杂耍手艺人在卖弄戏法。 但偏偏…… 原本桀骜难驯的怒晴鸡,就像是撞了邪似的,身上那股桀骜不驯尽数消失,战战兢兢地伏在竹笼里一动不敢动。 “这……” 老头一下看蒙了。 鹧鸪哨也是一脸诧异。 完全不知道陈玉楼这是变了个什么戏法。 “怎么样,老丈,现在信我懂镇妖之法了吧?” 面对两人的迷茫不解。 陈玉楼并未解释,只是淡淡一笑道。 “信……信了,陈兄弟好手段,老汉算是服气了。” 回过神来的老头,连连点头。 怒晴鸡是他亲手所养。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头鸡有何等凶悍,别说家里那些鸡鸭,就是寨子里的猫狗牛羊,甚至寻常野兽,都镇不住它。 这么多年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怒晴鸡如此恐惧。 “杨兄,走了!” 招呼了鹧鸪哨一声。 后者这才惊醒过来,嗯了声,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不多时。 便离开了金风寨。 直奔瓶山方向而去。 拎着十多斤的竹笼,陈玉楼却没有丝毫凝滞,一路步履如飞。 就是向来自负轻功出众的鹧鸪哨,都看的心惊不已。 不过。 眼下他脑子里却满是关于之前种种。 好几次张口欲言,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道兄,你我之间,有话尽管直说,真不用这么见外。” 见状,陈玉楼忍不住摇头一笑。 “……” 被一口道破心思,鹧鸪哨难得老脸一红。 不过,他确实有着太多疑问。 “陈兄为何要以物易物?” 就这? 陈玉楼都有点傻眼。 敢情你这一路闷头赶路,就琢磨了这么一件事? “道兄难道不知道,我陈家数代人都是倒斗出身,金玉无数,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弄得兴师动众?” “那,说好的两袋盐,最后又怎么都送给了他?” “道兄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陈玉楼挑了挑眉,“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听到这话。 鹧鸪哨再度沉默下去。 他做事,从来都是率性而为,加上性格冷峻,哪里会玩这种人心城府。 不过,自己或许真要改变些了。 否则刚过易折。 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定哪天就会碰壁。 “多谢陈兄,在下受教了。” 想到这,鹧鸪哨抱了抱拳,一脸认真的道。 “哪里。” “杨兄太客气了。” 陈玉楼摆摆手。 他也是两世为人,再加上如今一心修仙,才懒得争强斗狠招惹麻烦。 不然,换成前身那位陈把头。 怕是早就动火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 “……观陈兄镇妖之法颇为惊人,不知是?” “就是古彩戏法,障眼法而已。” “真的?” “道兄不知红姑娘出身月亮门么,最是擅长此术。” “好吧,是我想多了……” 第19章 细腻温婉 人如其名 不多时。 山路间的声音渐渐隐去。 除了微风、鸟叫、虫鸣,再度恢复了寂静。 陈玉楼提着竹笼,走在前面,余光则是不时瞥上一眼落后自己几步的鹧鸪哨。 此刻的他。 一张脸上神色变幻,有迷茫,有懊恼,有时又会泛起一丝恍然大悟,继而怔怔失神,陷入自我怀疑。 见到这一幕。 他不禁暗自一笑。 谁能想得到。 名动天下的搬山魁首,竟然被自己几句话忽悠的怀疑人生了。 他一番话,九真一假。 别说鹧鸪哨,就是那种惯走江湖的老狐狸也得懵比。 刚在院子里露的那一手。 并不是什么月亮门的古彩戏法。 而是借助青木功,玩的一点小手段。 怒晴鸡虽然天生灵物,神异非凡。 但毕竟还没有觉醒祖血。 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青木功作为直抵长生大道的功法。 可以说。 除了杀伐这一个弱点外,几乎堪称完美。 修行之外,囊括炼丹、炼器、阵法、符箓修真四艺,甚至还有种田、驭兽以及傀儡各类旁门之术。 这半年来,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心修行。 但触类旁通,也学到了些粗浅的手段。 例如丹药和驭兽。 之前那所谓的镇妖之法,其实就是驭兽的范畴。 收起心思。 陈玉楼低头看了眼竹笼里的怒晴鸡。 与之前的凶横不同。 眼下的它,明显安静了不少。 但一双眼睛仍旧灵气四溢。 易妖中说的鸡无六年,其实并非一味谣传,还是有些道理的。 只不过。 并不是什么鸡犬都有资格罢了。 怒晴鸡这等神物,自然契合易妖之理。 而他之所以一定要将它弄到手,除了对付瓶山下那头六翅蜈蚣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打算将怒晴鸡炼成灵宠。 这样一头天生灵物。 一旦将它契约。 对他自己本身的修行也极有裨益。 而纵观鬼吹灯世界。 神异之物无数。 不说别的,瓶山内的那头白猿,心性通灵,只不过作恶多端。 还有单峰白骆驼、白毛狼王、归墟蚌祖,甚至……古神。 真有那一天。 陈玉楼都不敢想象会有何等惊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才对所谓的卸岭魁首不屑一顾。 在修仙长生面前。 权势钱财堆成土,红颜美人皆白骨。 更何况其他? “道兄,天快暗了,得快点赶回去。” 眼看头顶云霞铺满天际,陈玉楼提醒了声。 “好。” 鹧鸪哨点点头。 不再多想。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施展轻身功夫,迅速往瓶山方向而去。 很快。 在日头落山前。 两人终于赶了回去。 不过却不是义庄,而是瓶山外那座山谷。 仅仅大半天的功夫。 原本密不透风的林子,已经被卸岭群盗清理出一大块空地。 站在山崖上,远远望去。 一座又一座的帐篷,拔地而起。 形成一片营地。 “不愧是卸岭力士,天底下,也只有陈兄的常胜山,能有如此惊人的行动力了。” 鹧鸪哨在一旁看的惊叹羡慕不已。 同时。 言语之中又有几分酸楚。 搬山一脉算是盗墓四派中底蕴最深,传承最久的一个。 但如今…… 活着的搬山道人。 除了他们师兄妹三人,竟是再找不出一个。 而反观卸岭,出现的时间最晚。 却一路扶摇直上。 他哪能不羡慕? 几乎可以预见的是,有陈玉楼在,卸岭一脉只会越发兴盛。 “道兄言重了……” 陈玉楼摆摆手。 他没有鹧鸪哨那么多想法。 唯一欣慰的是。 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昨天落脚的那座义庄。 虽然他住的算是最好的一间,但实在太破,四处漏风不说。 再加上耗子二姑的尸体,在门后也不知道放了几天。 辰砂夹着石灰,还有一股腐烂的霉味。 实在是感人。 整个人在卧榻上翻来覆去。 直到后半夜才勉强闭了会眼。 然后…… 一大早又起来修行。 满打满算,加起来也没睡上几个小时。 “掌柜的。” “杨魁首。” 两人刚到营地外。 红姑娘就带着花灵迎了上来。 “师兄。” 比起她的直爽,花灵就要矜持羞涩许多。 先是朝师兄打了个招呼。 然后才仰起小脸,俏生生的看了陈玉楼一眼。 “陈把头。” “怎么样,今天可有收获?” 陈玉楼温和一笑,算是回应,而后又问随口了一句。 “掌柜的,你是没看见,花灵妹子太厉害了。” “那些草叶子,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是什么药,能治什么病症。” 没等花灵回答。 红姑娘就忍不住说惊叹道。 她出身月亮门,自小跟着家里的戏班子学古彩戏法的手艺。 上山后,周围也尽是绿林盗匪的糙人。 何曾见过花灵这般心思通透,温婉细腻的女孩子。 今天跟她一起采药。 也算是长见识了。 “没,哪有红姐姐说的那么夸张。” 花灵连连摆手。 她自小就与芝草药石作伴,草药性理早就融入了骨子里。 对她来说,只是采药而已。 哪有什么厉不厉害。 “花灵师妹,采了哪些草药?” 见此情形,陈玉楼反倒是来了兴趣。 “有重楼和半边莲,能解蛇毒,蕤参解虫毒,另外还有桑草、决明子、黄精、金银花等,可以用来清瘴解毒……” 花灵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有劳花灵师妹。” “有你在,我们这些人进瓶山,也就安然无虞了。” 陈玉楼也粗通药理,一听心里基本上就有了底。 搬山一脉这位小师妹,确实名如其人。 听到他这番话,花灵小脸腾的浮起一抹红晕。 “对了红姑,拐子还没回来?” 扫了一圈。 并未见到花玛拐,陈玉楼忍不住问了一嘴。 “掌柜的,苗疆大小寨子无数,拐子就是长了翅膀,一时半会怕是也回不来。” 红姑娘掩嘴一笑。 她在陈玉楼身边十年。 彼此间和睦无间,偶尔开个玩笑根本无伤大雅。 陈玉楼一想也是。 不禁深感这个时代交通不便的坏处。 “怎么也不见老洋人兄弟?” 一听这话。 花灵眸子里顿时露出一丝忧虑。 “师兄他还没回来……” “还没回?” 这下,不仅是陈玉楼,鹧鸪哨也是难掩担心。 这都已经大半天功夫。 按理说,以老洋人的本事,再加上那两个猎户出身的老伙计,不该这么久啊。 难不成…… 一行人心头不禁浮起几分不安。 “师兄、陈掌柜!” 就在陈玉楼琢磨着是不是派人出去找找时。 身后山梁上忽然传来一道呼喊。 几人回头。 然后就看到了一副惊世骇俗的景象。 第20章 驭兽术 契约怒晴鸡 此刻。 夕阳西下。 漫天云霞将瓶山染的火红一片。 几道身影从密林里钻出,站在交错的光影里。 看着就像是一副精心构造的镜头。 要只是如此。 营地外的几人也不会如此惊叹。 关键是。 他们肩膀上的木杠。 不。 那都不是杠子。 根本就是一整棵的树。 简单处理了下,削去多余的枝丫,连皮都没剥掉,还留着不少叶子。 而在树杆上,正倒吊着一头大到有些夸张的野猪。 少说有四五百斤,远远看去,就像是搬了座山回来。 因为太重。 将三人肩膀上的树杆都压成了一道深深的弧形。 这幅画面。 实在太过惊人。 疯狂冲击着众人的视觉。 饶是见多识广的陈玉楼和鹧鸪哨,都忍不住瞠目结舌。 这他娘的。 陈玉楼嘴角抽了下。 他发誓,白天让老洋人去打猎的时候,真就是随口一说。 哪知道这小子这么生猛。 竟然猎了一头山猪回来。 要知道,山里一直流传着句老话,叫一猪二熊三老虎。 意思就是野猪的战斗力犹在熊瞎子和老虎之上。 这玩意皮糙肉厚,加上常年在泥巴里打滚,就像是穿上了一层厚厚的铁甲。 别说弓箭。 就是寻常的土铳都打不穿。 经验老道的猎户,进山最怕遇到的就是山猪。 一枪弄不死,它根本就不会给你继续放枪的机会。 而且野猪复仇心理极强。 就算守上个几天几夜,都不会轻易离开。 也不知道老洋人是怎么弄回来的? “红姑,去喊人。” 营地外陷入好一会的沉寂。 还是陈玉楼率先回过神来,朝红姑娘吩咐了一句。 后者这才惊醒,赶忙转身往营地里跑去。 很快。 听到消息的伙计,乌泱泱钻出来一片。 一个个怪叫着冲上山岗,从三人肩上接过野猪,很快就给一路抬了回来。 老洋人三人,则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一帮人恨不得把他们供起来。 这些天,一日三餐,不是馒头干粮就是野菜汤。 连滴油水都没见过。 这么大一头野猪,足够他们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要是周围那些苗寨,都能过个肥年。 老洋人性子冷,和鹧鸪哨有点像,但还没有师兄的心性。 听着众人的恭维和赞叹。 一时间,脸色涨得通红。 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还好那两个跟去的伙计,与有荣焉,大声吹嘘着他的战绩。 “你们是不知道,老洋人兄弟太猛了,一箭……真的,就一箭,直接将山猪一双眼睛来了个对穿。” “那词咋说的来着,哦……对,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啧啧,这要是放梁山,那就是小李广花荣啊。” 这番话听得那些群盗更是震撼。 不是发出几声惊呼。 他们这些绿林草寇,最崇拜的就是梁山好汉。 对一百零八天罡地煞,那简直就是如数家珍。 能让他们把花荣的名头送给老洋人。 可想而知。 被他箭术折服到了什么程度! 陈玉楼目光也下意识落在了那头野猪身上。 果然! 一支无羽铁箭,从它左眼进右眼出,直接将脑袋射穿。 “好箭术!” “全天下也找不到几个比老洋人兄弟强的了。” 在长枪火铳大行其道的如今。 能有几个人还能沉心练习箭法? 何况,看这头野猪体型,至少也是山猪王级别,没有十来个人根本奈何不了。 就是不知道…… 扫了眼身后的昆仑。 后者正咧着嘴跟着乐呵。 “陈掌柜过誉了……” 本来就有些飘飘然的老洋人。 这下只觉得整个人一下飞到了天上。 眼前这位…… 可是统领天下绿林,常胜山总把头,卸岭魁首。 一句话,至少能顶旁人几百句。 就是他再过冷静,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抹傲色。 之前那一箭,确实算是他生涯里的巅峰了。 哪怕偏了一丝一毫。 都没法干净利落的干掉这头野猪。 “陈兄,你就别捧杀了,要不这小子尾巴非得翘天上去。” 鹧鸪哨摇头道。 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 眼神里的笑意却是根本掩饰不住。 “我这可是实话实说。” “搬山一脉后继有人,我要是道兄,做梦都要笑醒。” 陈玉楼打趣道。 闻言,纵是鹧鸪哨,也是忍不住淡然一笑。 他一直觉得老洋人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眼下回头。 才惊觉,曾经跟在自己背后的小家伙。 也长成了个能独当一面的汉子。 几个人谈笑了几句。 陈玉楼一挥手。 “弟兄们,生火烧锅,今晚过年!” 早就竖着脖子的众人,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一时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传荡在营地四周,将头顶呼啸的山风都给压了下去。 趁着卸岭群盗杀猪做饭的功夫。 陈玉楼提着竹笼。 径直往营地正中的帐篷走去。 脱掉那身算命先生的打扮,换回一身青袍。 随后,他才走到竹笼边观察起了那头怒晴鸡。 即便刚才外面喊声震天,又陡然换了个环境。 它身上仍旧见不到丝毫慌乱。 见状,陈玉楼果断拆下竹销。 任由它从竹笼里走出来。 怒晴鸡不愧是灵物,极通人性,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只是打量了眼四周,并无逃走的想法。 可能隐隐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非但不怕。 反而一步步靠近。 火红鸡冠慢悠悠的蹭着他的手背。 甚至露出一抹极度拟人化的舒适感。 “驭兽……” 看到这一幕。 陈玉楼心头一动,喃喃自语道。 念头一起。 便再抑制不住。 看了眼帐篷门帘外那道如山的背影,“昆仑,守住门外,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吩咐了一声后。 他再不犹豫,在地毯上盘膝而坐。 屏气凝神、意守丹田。 当即运转青木功。 片刻后,一丝丝淡淡的青木灵气,从四方山林汇聚而来。 那头怒晴鸡。 双眼瞬间一亮。 它虽然不知道那是何物,但天然能感觉到一种舒适感。 “青木长生、万物灵契,融!” 直到青木灵气凝聚成了一缕,陈玉楼这才睁眼。 伸出手,掌心里灵气缠绕。 然后并指如剑。 轻轻点在了怒晴鸡头顶。 嗡! 在融字落下的一刹那。 陈玉楼只觉得脑海深处传来一道嗡鸣。 随后……心神似乎冥冥中与什么形成了一种玄而又玄的联系。 他下意识看向身前的怒晴鸡。 一种血脉相融、浑然一体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成了?!” 第21章 吞食妖丹 祖血觉醒 感受着这一切。 陈玉楼却不敢大意。 毕竟头一次施展此术不说,所契约的对象又是怒晴鸡。 当即,尝试着一点点凝聚心神,向它发出了一个‘走’的指令。 下一秒,身前的怒晴鸡,毫不犹豫的昂首朝他走来。 “有点意思……” 见它如此听话。 陈玉楼眼神不禁一亮。 又接连尝试了‘跳’‘跑’‘展翅’‘啼鸣’的念头。 无一例外。 怒晴鸡几乎都能在瞬间完成。 尤其是最后一道啼声响起时,声音之嘹亮,穿云裂石一般,直冲头顶天际。 仿佛都要将压低的黑云为之冲散。 连守在门外的昆仑也被惊动。 下意识就要转身,进来一看究竟。 他倒不是担心别的。 在他的世界里,没什么比掌柜的安危更为重要。 “昆仑,我没事。” “守在门外就好。” 陈玉楼反应的快,在他掀开帘子前立刻道。 听到他说没事。 昆仑这才放下心来。 那道铁塔般的背影,在夜色中,就如一座巍峨高山,让人有种发自内心的放心。 提醒过后。 陈玉楼这才继续看向身前。 此刻的他,总有种自己就像个坏叔叔的感觉,沉迷于调教游戏中不能自拔。 不过这念头一起。 饶是他都不禁瞠目结舌。 怒晴鸡应该……是公的吧? 呸呸呸! 陈玉楼暗暗呸了一口,赶紧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驱除掉。 转而屏气凝神,继续尝试。 足足半个钟头后。 他才终于停下。 比起之前那些简单的指令,他特地加大了难度。 完全就是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 玩得不亦乐乎。 当然,除了指令,陈玉楼脑洞大开,更是尝试了不少其他的玩法。 其中。 最让他惊喜的是。 只要将心念附着在怒晴鸡身上。 一瞬间,他就像是拥有了一个身外化身。 睁开了第三只眼睛。 能够从另外的视角去观察周围。 怒晴鸡一举一动,都尽在他掌控之中,甚至一念就能掌握它的生死。 “这种感觉……当真奇妙!” 陈玉楼忍不住喃喃出声。 一双眼睛里难掩惊喜。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次动用青木功中的驭兽法门就如此成功。 “咕咕——” 就在他恍然失神间。 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里传开。 明明就是再简单不过的鸡鸣声,但在他看来,却是听出了‘饿’的意思。 “饿了?” 陈玉楼一怔。 下意识看向身前的怒晴鸡。 果然,它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 “这简单,等着。” 笑了笑,他径直起身,走到门口跟昆仑说了一声。 没几分钟,他就送来好几样吃食。 高粱、稻米、白薯、野菜。 只是…… 当他将食盆放下。 怒晴鸡却是看都没看上一眼。 仍旧眼巴巴的盯着他。 “不会吧……” 陈玉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脸色间不禁闪过一丝古怪。 不过,这念头转瞬即逝,被一丝疑惑替代。 他明明记得,白天在金风寨时,那老头给它喂的就是再普通不过的谷子。 那会怒晴鸡吃的挺开心 啊。 怎么到了这。 连精米都不屑一顾了? 难道? 陈玉楼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为了验证一二,只见他缓缓催动起了青木功。 很快,一缕淡淡的青芒在他身外浮现。 怒晴鸡瞬间发出一道欢愉的鸣声,飞快的凑上来,不断吞食着溢散的灵气。 “这……” 看到这一幕,陈玉楼不禁一阵头疼。 这哪是养了个灵宠,这根本就是养了个爹啊。 要知道,他打坐修行一天,也就能炼化一两缕灵气。 供他自己都不够。 哪有多余的给它吃。 “不行不行。” 陈玉楼越想越觉得亏得慌。 这还没进瓶山。 到时候先把他给吸干了。 “对了……” 看着大口吞食灵气的怒晴鸡。 他忽然想起一件东西。 这世间生灵,与人一样,求长生者数不胜数,妄图窥破天机,求得大道。 而法子,无外乎就是内外两丹。 外丹就是烧药炼石而成。 至于内丹,则是不分昼夜吞吐日月精华,在气海丹田内蕴养而成。 如他所修行的青木功。 其实走的就是练气吐纳的路子。 还有……古狸碑那头老狸子,以及瓶山下的六翅蜈蚣,都是如此。 既然怒晴鸡以灵气为食。 那么。 陈玉楼右手一翻。 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玉盒。 揭开玉盖,很快,一枚指甲大小,通体赤红如玉般得红丸便出现在他面前。 赫然就是老狸子的妖丹。 一开始,他是打算自行吞服。 不过,昨夜在古狸碑的荒坟枯冢中见到累累白骨时,他又有些犹豫了。 那老狸子盘踞在此几百年。 手段残忍,生冷不忌。 香火道、人鱼肉、阴神龛、日精月华。 方才凝结出这么一颗妖丹出来。 光是看着都觉得邪恶无比。 陈玉楼实在是下不了口。 他宁可多费些时日,吐纳炼气,或者尝试自行炼丹。 但此刻…… 他却突然有了主意。 怒晴鸡天生神物,又最是克制五毒之物。 连六翅蜈蚣的血肉都是直接吞食。 妖丹对它而言,应该就是大补之物吧? 他还在犹豫。 一旁正在绕着他蚕食灵气的怒晴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双眼睛猛地亮起,头顶上鸡冠鲜红如火。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精气。 同时。 陈玉楼也从它身上感觉到一种无比的焦急感。 “看来可行。” 见此情形。 他哪还能不明白。 老狸子的妖丹,分明就对它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 “别急,又不是不给你。” 一眨眼的功夫。 急不可耐的怒晴鸡,振翅一飞,直接落到了他肩膀上。 看的陈玉楼一阵无奈。 也不耽误。 径直将手中玉盒往后递出。 早就等不及的怒晴鸡,哪里还会耽误,张嘴一口叼住吞下。 陈玉楼也不敢轻视。 立刻分出一道心念,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只见妖丹一入腹中。 怒晴鸡身躯内顿时传出一道难以形容的声响。 似乎…… 有什么在它血脉中苏醒过来。 感受着它的变化。 饶是陈玉楼也不禁满脸诧异。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那头老狸子的妖丹,或许能让怒晴鸡脱胎换骨。 果然。 不多时。 就见到它浑身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攀升。 彩羽赤冠,在旁边一盏烛火照射下,也越发夺目耀眼。 尤其是鸡冠与双眼之间的眉心处。 隐隐可见一条微弱的金芒。 “唳……” 足足持续了半刻钟后。 怒晴鸡身上的气息才慢慢归于平静。 它突然振翅一跃,跳上旁边一张桌子,仰起头,发出一道清越如雷的啼声。 这声音。 和之前所见完全不同。 竟是有种古书中记载的凤凰嘶鸣。 “这……这是觉醒了一丝祖血?” 第22章 大块吃肉 大口喝酒 陈玉楼其实早有耳闻。 怒晴鸡之所以天生神异。 仅仅是引吭啼鸣声,就能破妖气毒蜃,鸡冠精血,更是有镇邪驱鬼之效。 就是因为体内有着一丝凤凰血脉。 只不过…… 这事终究太过玄乎。 但此刻,感受着怒晴鸡的变化,他才明白,这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尤其是和它契约之后。 几乎能够做到心意相通。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如今的它,与之前可以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为直观的就是体型。 比白天时,足足长了一截。 眼下的它正昂首阔步,在桌子上来回踱步,五彩羽毛抖动,鲜红鸡冠犹如一蓬熊熊燃烧的火焰。 除此之外。 最显著的变化。 便是它身上的气息。 若说之前,它还只是给人一种神异感。 如同鹤立鸡群。 但如今觉醒祖血后,怒晴鸡简直不怒自威。 仅仅是站在那,让陈玉楼都恍然有种错觉,仿佛是千军万马中冲锋陷阵的大将,一身气势极惊人。 还有…… 它眉心处那道金线。 “过来。” 想到刚才那一幕。 陈玉楼朝它招了招手。 怒晴鸡立刻振翅一飞,落在了他身前的地毯上。 借着旁边灰暗的烛火。 他仔细看了看。 只是,那道金线已经消失不见,伸手轻轻拨开羽冠,也没找到半点痕迹。 但陈玉楼确认,刚才绝对不是错觉。 听说飞禽以凤凰为长。 或许,那条金线便是觉醒祖血的象征。 现在之所以看不到,应该是融入了血肉之中。 “嗷……” 就在他思索时。 外面的营地里忽然远远传来一阵哄闹声。 随即。 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但马上又停了下来,应该是被昆仑制止,一道低低的声音传来,说了句什么。 授意的昆仑,这才扭头敲了敲帐篷的门梁。 “什么事?” 昆仑掀开帘子进来。 不会说话的他,只能拿手比划了几下。 “吃饭是吧?” 陈玉楼一看就明白过来。 拿起桌上的怀表看了眼。 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怒晴鸡倒是吃饱喝足。 找了个角落。 保持着单脚站立的高难度姿势。 双眼紧闭。 显然是已经沉沉睡去。 纵然是它,陡然吞食了一枚妖丹,也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走。” “昆仑,尝尝野猪肉去。” 两世为人。 他还没尝过野猪肉什么味呢。 前世纯粹是没有门路,尝一口三年起步。 至于这一世,陈家钟鸣鼎食,饭桌上什么时候出现那种贱肉? 见掌柜的如此高兴。 不明所以的昆仑,也跟着咧嘴乐呵起来。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 刚钻出帐篷。 夜风拂过,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道顿时弥漫而来。 营地中的空地上。 一堆巨大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 隐隐还能看到不少身影。 冲天的火光映照出一张张兴奋莫名的脸,眼睛则是死死盯着木架上那头野猪,不时暗暗咽上一下口水。 没错。 因为天热,鲜肉不宜保存。 加上人实在太多。 所以只割了 不到百十斤用来腌制腊肉,剩下的一口气全都烤了。 这真是过年。 要知道,这年头兵荒马乱。 多少人饭都吃不上。 这么一头野猪,足够全寨吃上半年了。 哪像他们这么奢侈。 一顿烤大半头。 此刻,那头野猪已经被烤的浑身金黄,油脂滋啦滋啦的往外溢出,滴落在火堆里,顿时窜起一片的火星子。 每一次,都会引来一阵欢呼。 “人都到齐没有?” 匆匆赶来的陈玉楼,看了眼旁边的伙计问道。 “到了到了。” “掌柜的,就等您来开饭了。” 这话一起。 不少人顿时满眼期待的看了过来。 见状,陈玉楼又怎么会坏了大家伙的兴致,当即大手一挥。 “那还等什么。” “开饭!” 此举顿时赢来一阵哄然叫好。 他们等了半天,早就忍不住了。 守在一旁跃跃欲试的几个伙计,更是迅速上前,将烤猪从架子上搬下来,放到提前准备好的铁锅里。 然后用小刀先切下最好的一片。 用银盘装好。 送给陈玉楼、鹧鸪哨几人。 之后才一哄而上,各自分食。 “尝尝。” 陈玉楼拿着筷子尝了一口。 不等细嚼,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道,就在舌尖绽开,让他忍不住眼睛一亮。 本来还担心,野猪肉会比较糙,没那么精细。 没想到,烤火之后外焦里嫩,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一旁的鹧鸪哨。 原本还还有些端着。 见他下筷如飞,当即也忍不住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 搬山一脉,虽然带了道人两个字。 但他们并不属于全真或者正一,任何一个流派。 自然也就没有太多清规戒度。 酒肉荤腥、嫁娶生子,一概随意。 只不过,他平日对自己极为严格,很少会如此放纵罢了。 尤其是酗酒。 喝酒误事。 不仅是他,老洋人也被严格要求。 但今天难得高兴。 他心里竟是罕见的生出了喝一口的心思。 只是,他又不好意思开口。 “掌柜的,来一口?” 还是红姑娘,误打误撞,摘下腰上的水袋。 她虽是女儿身,但也能做得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行径,而且偏偏酒量惊人,一般人根本不是她对手。 “道兄,来一口?” 陈玉楼也动了心思。 这么好的肉,不喝一口实在是可惜了。 “也好……” 正想着呢。 鹧鸪哨哪里还会拒绝。 见状,红姑娘动作极快,将酒分成三份,分别推给两人。 握着杯盏凑到嘴边闻了一口。 顿时间。 一股浓郁的香味浮现。 “来。” 陈玉楼哪还等得住,当即仰头一饮而尽。 鹧鸪哨也是豪爽之辈。 丝毫没有耽误。 同样一口饮尽。 两人推杯换盏之间,酒兴越发浓厚,顺势闲聊起来。 不知不觉间,就说到了搬山一脉如今的困境上。 多年来,眼睁睁看着族人凋零,一个个离去。 鹧鸪哨性格孤僻不善言辞,加上师弟师妹年纪又太小,一腔苦闷只能独自承受。 今夜借着酒劲。 藏在心里的痛楚爆发。 一时间,竟是再也压抑不住。 见他眼眶泛红,血丝 密布。 陈玉楼都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纵观鬼吹灯世界,眼前这一位绝对算得上是身世命运最为凄惨的人,没有之一。 在没有他的时空里。 花灵、老洋人惨死。 他则是前往无苦寺拜了尘长老为师,远赴荒漠深处,寻找传说中的西夏黑水城。 结果了尘身死,他也断了一条手臂。 鳏寡孤独,四样占尽。 最后心灰意冷下远渡重洋,在国外了此残生。 “道兄,也别灰心。” “有朝一日,必定得偿所愿!” 第23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求追读) 第二天。 直到日上三竿。 鹧鸪哨才沉沉醒来。 伸手揉了下泛疼的眉心。 尝试着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可惜…… 记忆只停留在了陈玉楼那句得偿所愿上,再往后的事,无论他怎么想都毫无印象。 “饮酒果然误事。” 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恼。 鹧鸪哨不敢再耽误,赶紧起身洗漱。 等他掀开帘子走出去时,刺眼的阳光一下照了过来。 这么多年来。 他就像是个苦行僧。 不敢生病、不敢饮酒、不敢多睡,甚至不敢有太多的欲望。 一刻不停拼命的找。 只是直到今日,也毫无头绪。 对陈玉楼昨晚那句话,他也只当是安慰。 真要那么容易。 扎格拉玛一脉族人,也不至于落了个今天的处境。 好不容易适应了外边的烈日。 远远,他就看见一道身影。 没什么印象,不过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常胜山上的兄弟。 “杨魁首。” 见他出来。 那人立刻上前。 “不知道陈兄在何处?” “总把头一早就带人去了瓶山,说是前去探路,为这几日下墓做准备。” “一早就去了?” 鹧鸪哨有些难以置信。 他虽然平日杜绝饮酒,却不代表他酒量不行。 相反,他相当能喝。 寻常酒水一两斤都不回醉。 但昨天红姑娘拿出来的酒,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极烈,而且其中明显泡了虎骨、野山参一类的东西。 即便他酒量惊人。 几杯下肚都扛不住。 没记错的话,陈玉楼昨夜可没比自己少喝。 甚至,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就这样,还能一早就起来去探瓶山? “对,总把头还特地交代小的,让我在这等着,杨魁首醒了过后,安心在营地等着就行。” 那人点点头。 随后又递给他一只水壶。 “这里头是醒酒汤。” “……多谢。” 鹧鸪哨愣了愣,恍惚的接过。 直到那人告辞离开,走远了他才回过神来。 握着水壶,远远望了一眼瓶山的方向,面色略显复杂。 此刻。 瓶山外。 一身青袍,清俊出尘的陈玉楼,正负手站在一块山石上,笑吟吟的看向山谷。 莽莽密林之中。 隐隐可见一道赤红如火的身影。 赫然就是怒晴鸡。 经过一夜时间,它已经将那枚妖丹炼化了大半。 气势涨了一截不止。 但同样的,胃口也变得异常惊人。 陈玉楼实在是怕了它。 干脆借着踩盘子的借口,把它带来了瓶山。 这地方虽然只是瓶山外沿,但乱石泥土之中隐藏的毒虫无数。 白天躲在阴凉处。 到了夜里才会出来觅食。 不过…… 怒晴鸡乃是五毒克星。 被他从竹笼里放出去后,只是一声啼鸣,刹那之间,整个山林里哗啦啦一片,就像是沸水滚动的声响。 虫潮被鸡鸣声所震慑。 纷纷拼了命的四处窜逃。 只可惜,它们又哪里知道,装死躲在地下还好。 这一出来,对怒晴鸡来说跟自助餐没什么两样。 足足吃了半个多钟头。 它才心满意足的返回。 一开始,陈玉楼难免还有些担心,不过 看到它精神充沛,头顶那道鸡冠也越发火红,他这才放下心来。 “昆仑,走了。” 接下来几天。 陈玉楼驾轻就熟。 每天一早他就前往瓶山。 到了地方,留下昆仑照看,他则是随意找处山石席地而坐,入定修行。 不知道是不是受他刺激。 从那天后。 鹧鸪哨再没碰过一滴酒。 每日练功,也从早晚两次,加到了三次。 至于花灵和红姑娘,短短几天时间,已经情同姐妹,整天进山采药。 回到营地后也没歇着。 而是将草药晒干研磨成粉,然后制成药丸。 时间一天天过去。 等到第六天傍晚。 带人外出的花玛拐终于赶了回来。 这些天,他几乎走遍了苗寨七座古寨,以及十几个村落。 最终带回来无数的雄黄、生石灰以及硫磺粉,还有……上百只鸡。 虽然没有吩咐。 但这小子脑子活络。 临走时,见掌柜的说要亲自出去寻找什么怒晴鸡,当即就记在了心上。 所以,四处搜罗雄黄之物时,也不忘从那些山民农户家里买鸡。 “不错。” “有心了。” 看着风尘仆仆,脸上难掩疲倦的花玛拐。 陈玉楼忍不住重重拍了下他肩膀。 要是山上再多几个拐子这样的,他也不用事事操心。 “这都是应该的。” 花玛拐只是挠了挠头嘿嘿笑着。 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掌柜的,另外还搞到点好东西。” “什么?” 花玛拐却没解释。 而是让人从马背上抱来一只竹筐。 外面用黑布蒙着,又拿麻绳缠了好几道。 见状,不仅是陈玉楼,其他人也都是一脸好奇的看了过来。 小心翼翼的将麻绳拆下,最后再掀开黑布一角。 陈玉楼低头看去。 只见…… 偌大的竹筐里。 竟是一滩漆黑如墨的淤泥,味道说不出的呛人刺鼻。 “这什么鬼东西?” 陈玉楼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几步。 红姑娘更是直接捂住了口鼻。 脸上写满了厌恶。 “掌柜的,您忘了,不是您让我去打听苗寨人祛毒之法吗?” 花玛拐却一点不敢嫌弃,笑呵呵的道。 “就这东西?” 一听这话。 陈玉楼这才稍稍生出了点兴致。 “对,这东西叫草鬼砂,只有苗寨那些蛊师才能炼制。” “别看它不起眼,就这点东西,掌柜的,不瞒您说,可费了拐子我好大一番心思。” 草鬼砂? 听着这诡异的名字。 陈玉楼眉头微皱,下意识看了眼鹧鸪哨。 不过后者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想来应该也是头一次听说。 “还有,那老蛊师说这东西不能见光,得放在阴凉处保存。” “一旦被毒虫蛇蚁咬了,抹一点就能见好。” 听他说得煞有介事。 陈玉楼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苗寨之中,蛊术盛行,既然这东西能够被那些蛊师奉神物,千金难换,想来效果应该不错。 不比原著当中。 为了盗取瓶山大墓。 常胜山卸岭群盗,以及罗老歪的工兵营死了无数。 完全就是拿命填出来的。 这趟他只带了一百来号人,要么是跟他多年的老江湖,要么就是山上精锐。 哪怕折损一个。 都伤不起。 如今,有凤鸣怒晴鸡,有花灵制作的解毒宝药,又有拐子带回来的无数驱虫之物。 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当然是要趁着气势如虹,一举拿下瓶山。 “好,拐子,这次就先记你一功。” “今夜好好休整。” “明日下墓!” 第24章 卸岭有甲 搬山有术 “是!” 一听明天下墓。 围在四周的卸岭盗众,瞬间精神起来,一个个激动不已。 他们这帮人说到底就是绿林山匪。 有墓倒斗。 无墓可盗时便聚啸山林。 而倒斗更是脑袋悬裤腰带上的活。 凶险万分。 稍有不慎就得把命留下。 所以,他们这些人看得也很清楚。 出来做事,就图一个发财。 兜里有了钱,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原本这次被拐爷选中,说要跟着总把头前往湘西倒斗,一帮人嘴都笑开了花。 山上谁不知道。 总把头眼界极高。 寻常古墓根本不放在眼里。 从掌管常胜山以来,光是王侯大墓就盗掘了无数。 跟着总把头那就是去捡钱呐。 哪知道,这趟他们从湘阴出发,一路翻山越岭,到这苗疆大山。 转眼间都过了快十天。 总把头却只字不提下斗的事。 他们这些人整天不是推牌九就是睡觉,要么进山打打牙祭。 鸟都闲出了淡来。 如今终于要下墓。 一帮人哪能不欣喜雀跃,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站在一旁的鹧鸪哨。 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此行虽然答应陈玉楼,与他共盗瓶山。 但说实话,他并不觉得瓶山中有关于雮尘珠的消息。 在此耽误的时间越久。 留给他的也就越少。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这些天里,他早已经心急如焚。 “散了吧。” 陈玉楼一挥手。 众人这才一哄而散,各自回去休息。 都是老江湖了。 深知倒斗之艰难。 一旦下斗,心弦就得全部绷直,容不得半点马虎。 “昆仑,我们也回去。” 直到人影尽数离去。 陈玉楼也收起心思淡淡道。 很快,主仆二人便一前一后回到了帐篷。 昆仑主动点上烛火。 火光驱散黑暗。 瞥了眼怒晴鸡,它倒是悠闲,整天不是吃就是睡。 不过他也知道。 吞服了一枚妖丹,需要时间炼化。 在进瓶山之前,怒晴鸡实力哪怕增长一分,对结果都有着极大的影响。 自顾自的走到桌前。 拿出纸笔。 陈玉楼开始伏案忙碌。 见掌柜的如此认真,昆仑也不敢打搅,走到一边烧水煮茶。 等他捧着茶盏走过去时。 下意识看了一眼。 此刻,一座大山跃然纸上。 他愣了愣,只觉得说不出的眼熟,挠着头想了下,很快眼睛一亮。 掌柜的画的不就是瓶山? 这些天,他每天一早就跟着陈玉楼去放牧。 只不过。 放的不是牛羊,而是怒晴鸡。 怒晴鸡极为聪明,根本不用他多管。 自行捕猎,吃饱了就会回来。 闲暇无聊时,昆仑就会,早将瓶山的样子记在了心里。 唯一让他不太理解的是。 掌柜的这画,不仅描出了瓶山地势,还有底下情形。 隐隐能看到一座古楼的样子。 旁边还写了许多字。 这些涉及到他的盲点,根本看不懂。 见他一脸茫然地站在旁边,陈玉楼接过茶水,笑道,“怎么,想学认字?” 昆仑脸庞瞬间涨红。 这年头,能识文断字的都不是一般人 。 他一个山间野人,当年蒙掌柜的搭救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侥幸,哪敢奢望读书写字,当即连连摇头。 “识字也不是坏事。” “等这趟结束回去,我给你请个先生。” 不等昆仑拒绝。 陈玉楼直接给他做了决定。 昆仑一下愣住,随即眼睛通红,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天生哑巴的他,只能发出一阵含糊的呜呜声。 “还有你这怪病……” 见状,陈玉楼叹了口气。 记忆里,这些年里他也请了不少名医替昆仑把脉。 但无一例外。 那些人都断言,他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根症,并非后天形成。 根本药石难医。 放以往,陈玉楼也不会多想。 但如今他已经踏上仙途。 或许可以尝试修仙手段,让他也能开口说话? 毕竟。 青木功都能直达长生。 开启灵智,应该不算什么问题吧? 要知道,鬼吹灯世界通灵之物不少。 先从它们身上尝试,等到万无一失,再给昆仑医治,这路子应该可行。 而且,明天要下的瓶山就藏有一头。 山阴后那头白猿。 见掌柜的忽然陷入沉默,在烛火映照下的那张脸色不断变换。 昆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耐心在一旁等着。 “昆仑,你等着,过段时间,掌柜的我给你个惊喜。” 越想越觉得可行的陈玉楼,重重拍了下昆仑肩膀大笑道。 不明所以的昆仑。 也跟着傻乐起来。 …… 第二天。 天才刚蒙蒙亮。 整个营地里就忙碌起来。 漫山遍野的鸡鸣,加上生火做饭的青烟袅袅,倒是给这座人迹罕至的荒山老林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等吃过饭。 群盗开始聚集。 只见他们人人以身穿藤甲,以黑巾覆面,背着蜈蚣挂山梯。 卸岭一派,向来以械见长。 最有名的就是甲和梯。 蜈蚣挂山梯自不用说,乃是陈玉楼的得意之作,是他从赤眉军攻城云梯中演化而成。 至于藤甲。 需采山间多年的老藤,又用桐油浸泡半年才能编织。 刀砍不断、火烧不熔、水浸不透。 卸岭群盗几乎人手一件。 不多时。 陈玉楼、鹧鸪哨等人也从各自帐篷里走出。 鹧鸪哨还是一身道袍。 不过无人知道,他贴身穿着一件掘子攀山甲,乃是搬山前辈传下。 攀岩下涧,如履平地。 除此外他身后绑着一副皮囊。 看上去神秘无比。 赫然就是为了保护雮尘珠专门打造的风云裹。 这次带上,也是想着瓶山中可能还有丹丸药石遗留。 腰间则是悬着钻天索和飞虎爪。 皆是搬山一派的独门利器。 跟在他身后的老洋人仍旧箭不离身,和他师兄一样,腰上也缠着索和爪。 值得一提的是。 这次他还背了一只竹篓。 可惜用一张黑布紧紧蒙着,外人看不清虚实。 至于小道姑花灵,除了镜伞外,身上则是多出了大包小包的药草。 鹧鸪哨目光落在群盗身上。 只觉得一股凛然的气势扑面而来。 心头不禁暗暗叫了声好。 不愧是常胜山,看他们令行禁止,很难想象得到竟然会是盗匪出身。 再看如今那些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军阀。 手下人,抽大烟、玩女人,哪有半点当兵的样子。 “道兄,都准备好了吧?” 为了今天下斗。 陈玉楼特地换下了青袍,而是穿着一套方便行动的骑马服。 看了眼旁边的鹧鸪哨问道。 目光却是不动声色的扫过老洋人身后的背篓。 如今的他。 很轻易就能感受到其中两道轻微无比的气机浮动。 显然…… 那背篓里藏的,应该就是两头异种穿山甲。 “好了。” 鹧鸪哨点点头。 见状。 陈玉楼再不犹豫。 朝一旁的花玛拐吩咐道。 “拐子,斩鸡祭天!” 第25章 有去无回机关城 为这事。 一早就起来准备的花玛拐,当即大声领命。 卸岭因为传自赤眉军,盗墓下斗之前,向来有祭天拜神的规矩。 陈玉楼虽是常胜山的总瓢把子。 也不能轻易作废。 此刻。 营地中间。 一张木桌上,早早就摆好了三牲首级。 中间挂着伍子胥和西楚霸王画像。 上头又供奉了关圣帝君的牌位。 “关圣帝君老爷,两位祖师爷在上。” “今天下大乱,苍天无眼,民生倒悬,我等皆秉承祖训替天行道,伐取不义。” “瓶山古墓,内藏金玉无数,卸岭与搬山两位魁首,念及小民艰难,故而打算遍取墓中宝货,以济乱世。” 临时充当司仪的花玛拐,提了一头公鸡,径直走到祭台之前。 平日嬉皮笑脸的他。 眼下却是说不出的严肃。 一番话更是说的掷地有声,慷慨激烈。 饶是陈玉楼,都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那张嘴,真是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盗墓就盗墓。 还什么替天行道,伐取不义之财。 常胜山至今一百几十年。 倒斗无数,金银遍地,也没见过济世救人。 倒是无墓可盗时,打着劫富济贫的幌子,拦路劫道的破事干了不少。 这些话。 说是往脸上贴金都是抬举了。 不过…… 他好歹也是多年的老江湖。 这会眼观鼻鼻观心,总而言之,就是当没听到。 至于鹧鸪哨,同样如此。 他搬山一脉比卸岭高尚不到哪去。 虽然不取金玉宝货,但千年下来,毁掉的古墓何止成千上万。 要知道。 搬山道人虽然最是擅长术之一道。 但对风水并不了解。 所过之处,几乎尸骨无存。 卸岭一派好歹还只对那些王侯大墓如此,穷苦人面子上的功夫做得还行。 所以江湖上,搬山道人的名声极差。 两人城府颇深,可以做到这一步。 但花灵和老洋人,自家知道自家之事,听着花玛拐那番话,只觉得脸颊滚烫。 “祭天开始!” 那边说完词的花玛拐,一声大喝。 顿时间,近百卸岭大盗纷纷高呼回应。 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在群山密林之间。 花玛拐握着鸡颈,反手握刀用力一划。 只听见刺啦一声。 猩红的鲜血四溅洒落。 滴在桌上事先准备好的两碗酒中。 “掌柜的,杨魁首,请。” 花玛拐回头看向人群最前的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也不耽误。 并肩往前,各自端起一碗血酒。 鹧鸪哨前几天才说过喝酒误事,一心打算滴酒不沾,但祭天拜神不比寻常。 至于陈玉楼。 看着手上那碗被血染得通红一片的酒。 心里纠结无比。 说实话。 他是真不想喝。 鬼知道这玩意能不能喝。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看到鹧鸪哨都一口干了,他也只能咬着牙,闭着眼睛,仰头一饮而尽。 “好!” “威武!” 这一幕顿时引来无数欢呼。 “掌柜的,要不要说几句?” 花玛拐凑到跟前。 不过话才开口,就被陈玉楼一个眼神瞥了过去,然后干脆利落的闭上了嘴。 心里头却有些奇怪。 以 往掌柜的,最喜欢在这种场合笼络人心。 不过,他也不敢胡乱揣摩。 只是一挥手。 顿时间。 早就按捺不住的卸岭群盗,一窝蜂地往瓶山方向赶去。 这年头,人不如鬼,倒斗再过凶险,也好过活活饿死。 更何况,总把头为人仁慈宽厚,每次下斗取出的金银都会分出几成。 终归逃不过一死。 还不如混个酒足饭饱。 等一行人开拔,陈玉楼几人才落在最后追上。 “道兄,看看。” 取出一张图纸,递给鹧鸪哨。 后者接过,但打开看清的那一刻,神色却是一下愕然起来。 “这……这是陈兄所画?” “不错。” 陈玉楼点点头。 “这几天,陈某几乎将瓶山走了个遍,借着望闻问切的功夫,再结合以往经验。” “这图中所画,至少有八成把握。” 之前几天,借着踩盘子的借口,他每天一早就去牧鸡修行。 要是什么消息都没探到。 那才是真有问题。 所以,才有昨夜他伏案忙碌的一幕。 这张图是他前世混迹鬼吹灯吧时大佬手制。 他也就是按照记忆临摹了一遍。 当然,这幅图要简洁很多,许多地方被他刻意隐去。 比如瓶山最深处的无量道宫、云藏宝殿、以及丹井深处的尸桂和药王阁。 两人认识多年。 对彼此的手段不敢说一清二楚。 至少还是有所耳闻的。 卸岭一派探墓的手段,无非就是望闻问切以及闻山辩龙。 只是站在山巅外围看上一眼。 就能将地底深处的情况看透。 这都已经不是盗墓手段。 而是妖术了。 陈玉楼对此心知肚明,所以画中该删的删,该加的加。 原著当中。 陈玉楼四探瓶山,最终却是落了个死伤无数铩羽而归的下场。 作为穿越者,他自然不能再来一次。 但即便如此。 鹧鸪哨看着那张图纸,内心也已经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久久难以平息。 这几天,陈玉楼早出晚归,谁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鹧鸪哨虽然嘴上不说。 但哪能不急。 生怕这位是去游山玩水看景色去了。 如今捧着图纸,他方才明白过来,短短几日,陈玉楼竟然就将瓶山探得如此清楚。 一时间。 饶是他行走江湖多年。 眼神里也不禁闪过一丝震撼以及……愧疚。 自己这也是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玉楼倒是没有猜到他的心思。 一路上。 只是偶尔回答几句他的疑问。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队伍,便抵达了瓶山之下。 两人越众而出,走到那处裂缝之外。 此刻头顶烈日已经高悬。 山缝中白雾蒸腾。 被光线一照,顿时折射出五彩光芒。 颇有一种仙山神府的感觉。 以他这么多年倒斗经验。 若当年那元人大将,真是因山为陵,那么此处……应该是通往地宫的墓门所在。 只要派人沿着裂缝向下挖掘。 必然能找到冥宫所在。 但手握图纸的鹧鸪哨,此刻却是一脸凝重。 “陈兄,这底下真是一座空城?” 低头看了片刻。 鹧鸪哨终于出口问道。 “那元人大将当年在此奴役洞民,弄得 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担心死后被洞民挖出挫骨扬灰,设了下机关无数。” “没错的话,这底下必然是座有去无回的机关城。” “道兄若是不信,尽可往下打一枪试试!” 第26章 瓶山顶上钓大鱼 “……好!” 犹豫了片刻。 鹧鸪哨最终还是选择遵从内心。 反手撩开道袍,下一刻,手中已经多了把二十响镜面匣子。 这东西,放现在是绝对的紧俏货。 黑市上更是卖出了十两黄金的天价。 一般人根本用不起。 就是罗老歪,也只给自己和绝对的心腹配了枪。 至于他手下那支号称花费重金打造的手枪营,实际上只是三块铁,远远比不上镜面匣子。 鹧鸪哨动作极快。 从拔枪、推膛到扣动扳机开枪,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只见火光四起。 下一刻。 一道巨大的枪响,在山腹之下响彻。 鹧鸪哨虽然不懂卸岭一脉的闻山辩龙秘术。 但一双耳力也是远超常人。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立刻上前一步,附耳在身前石壁之上,凝神听去。 瓶山地势惊奇,千百年来,因为地动,加上山腹下早被挖空,造成裂缝无数。 枪声在山涧之中不断回荡。 一直持续了足足三四分钟,才渐渐消散。 随着枪声散去。 他也缓缓撤步。 “如何?” 陈玉楼负手站在一旁,神色温和的问道。 “地下中空,当有高楼,奇怪的是……声音传至一半时,似乎被什么挡住。” 鹧鸪哨皱着眉头。 将自己心头疑惑尽数说出。 听到这话,陈玉楼只是淡淡一笑,从枪声传递的快慢缓急,他其实就能判断个大概。 更何况。 底下情形,他比谁都清楚。 “道兄这些年四处闯荡,也该见识过许多防盗机关。” “若是你,为了杜绝外人擅自闯入,会怎么做?” “我?” 鹧鸪哨愣了愣,下意识开口道。 “古墓之中,无非就是乱弩、暗箭、木军鬼俑、剑奴、夜龙、伏火、毒烟、流沙……等等。” 就如陈玉楼所言。 自十几岁出山,鹧鸪哨在江湖混迹了快二十年。 上至春秋战国,下至两宋元明,倒斗无数。 遇见的机关暗阵也数不清。 一时间如数家珍。 只是,说着说着,他那双剑眉突然向上一挑。 “看来道兄已经想到了。” 看他神色,陈玉楼就隐隐猜到了。 “流沙?” 刚才他附耳细听时,就觉得枪声传荡的动静不太对。 似乎突然消失了一截。 就像……就像是被什么吞噬掉了一样。 而今,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古城之上被人藏以流沙,一旦闯入城中触动机扩,漫天砂石如雨,进去了就是九死一生。 轰—— 鹧鸪哨似乎看到了那幅画面。 脑海里不禁一阵嗡鸣。 “多亏陈兄提前探知,这要是下去了,后果实在……实在不堪设想。” 鹧鸪哨眉头紧皱,暗暗吐了口气。 流沙阵下,几乎无人能够幸免。 甚至人越多,死得越快。 “那按陈兄意思,该从何处下斗?” “山巅!” 没有任何犹豫。 陈玉楼平静开口。 “山巅?” 鹧鸪哨似乎想到了什么。 瓶山字如其名。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半卧着的天外古瓶。 此刻,鹧鸪哨抬头望去,目光越过青山密林,落在了古瓶顶处。 隐隐还能看到瓶肩和瓶口之间。 往下凹陷,形成 一座天坑样的地形。 遥遥望了一眼后,他又收起镜面匣子,摊开图纸,手指在线条中划过,最终点在了塌口两个字上。 “那就是此处了。” “不错!” 陈玉楼点点头。 古往今来,惦记瓶山大墓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单说这苗疆之地,山匪盘踞、军阀横行,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挖开瓶山,取了其中的金玉。 但无一例外全都失手。 在没有他的时空里。 搬山、卸岭两派魁首,外加常胜山数百好手以及罗老歪手下的工兵营。 尚且丢下了几百具尸体。 瓶山,哪有那么简单? 之所以如此,一个是因为当年那位元人大将身死。 棺椁葬下之后。 他手下人,用铁水青砖将整座瓶山封死。 另一个,瘴气毒物,也是极大的麻烦。 要不是地动形成裂缝。 想要进去其中,根本难如登天。 真要说起来。 最接近瓶山大墓的,只有一个人。 就是死在山下地道中的观山太保。 要不是被屏风后的石门堵住,或许已经成了。 “那就听陈兄的。” 眼下,鹧鸪哨也没了顾虑,冲陈玉楼抱了抱拳道。 “好。” 见此情形。 陈玉楼再不耽误。 转身朝侯在不远外的花玛拐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声。 不多时。 卸岭群盗再次开拔。 沿着瓶山那道斜坡一路往上。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 一帮人才终于登顶。 无人抱怨,只是默默抓紧时间休息,补充体力。 见状,陈玉楼不禁暗暗点了点头。 人贵精而不在多。 尤其是瓶山这种凶险万分的大墓,人多反而会成了累赘。 他则是带着鹧鸪哨几人走近那处裂缝。 说是裂缝。 还不如说是一座天坑。 最宽处差不多有十多米。 深不见底,底下漆黑一片,加上被一层厚重的白雾笼罩,根本看不清虚实。 最诡异的是。 眼下差不多是上午十点。 烈日如火。 但那天坑下却是阴风阵阵,寒气逼人,瓶底瓶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四周石壁也是阴冷潮湿,长满了青苔绿藓。 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踏足过。 “陈兄,这石壁湿滑,幽深不见底,得要人先下去探清虚实,再做打算了。” 鹧鸪哨凝神看了片刻。 这才收回目光沉声道。 即便他倒斗无数,像这样的山涧绝壁,也是少见。 底下太深。 拿火把照明根本无用。 就算是搬山一脉的磷筒也不行,扔下去,马上就会被砸的粉碎。 他的意思是亲自下去走一趟。 搬山有掘子攀山甲,攀岩入涧如履平地,眼下再合适不过。 但没等他说话。 一旁的陈玉楼却是摇了摇头,“不急。” “难道……” 鹧鸪哨是想到了什么。 但又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抬不可能。 早听说陈玉楼天生夜眼,下意识以为他是看到了什么。 但脚下这天坑。 夜色浓郁的如同飘动的墨汁。 眼力再好,应该也无法看透吧。 但看陈玉楼目光湛湛,自信平静的样子。 鹧鸪哨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 “拐子,拿只鸡来。” 陈玉楼招呼了声。 “得嘞掌柜的。” 不到片刻,花玛拐就捉来一头雄鸡,精神充沛,双眼凛然。 虽然比不上怒晴鸡。 但也算是良禽了。 只见他接过拿在手里,摸了摸那只鸡脑袋,然后……往天坑里用力一扔。 鹧鸪哨看得一头雾水。 陈玉楼却是拍了拍手一笑。 “道兄,瞧好了,看看陈某拿它能不能钓到大鱼。” 第27章 不知名的大恐怖(求追读) “钓鱼?” 听到这话。 包括鹧鸪哨在内的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底下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哪来的鱼? 但偏偏这话是从他陈玉楼口中说出。 谁也不敢小觑。 一个个瞪大眼睛,屏气凝神的往下看去。 此刻,那头鸡还在拼命挣扎嘶鸣,只是,它毕竟不是鸟,无法腾空,扑了几下便整个朝着雾气深处坠去。 原本厚重的白雾。 此刻被搅得四散流动。 看着就像是一团被卷起的棉絮。 眼看雄鸡就要掉落雾中,再见不到身影,鹧鸪哨不禁皱了皱眉头,瞥了旁边的陈玉楼一眼。 想要问问他。 到底怎么回事。 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忽然见到陈玉楼那双静若幽井的眸子猛地一缩,身形微弓,神色间也多了几分凝重。 “难道……” 见状,鹧鸪哨哪里还不明白。 刚要回头细看。 耳边已经传来一阵轰隆不止的巨响。 像是有火车驶过,又仿佛成百上千的炉子同时烧沸时的动静。 他顿时一脸骇然的看向身下。 恐怖的声响,犹如天崩地裂一般。 震得崖壁裂缝中的碎石哗啦啦往天坑落去。 很快,那动静由远及近。 快的惊人。 似乎有一头什么怪物,正顺着岩壁迅速攀行而上。 那头下坠的雄鸡,明显也察觉到了凶险。 原本都已经放弃了挣扎的它,此刻竟是疯了一样,一边嘶鸣,一边拼命拍打着翅膀。 试图从天坑下逃离。 只是…… 家禽本就不善飞行。 再加上,这两天为了激发它们的野性,特地没有喂食,就等着进了地宫再放出它们捕杀毒物。 饥饿之下哪有力气? 越是急躁,它便越是逃不出去。 转眼间。 那骇人的动静,几乎已经到了脚下。 在场几人,都是杀伐果决之辈,但此刻也是心惊不已。 尤其是花玛拐,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用力咬着舌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旁人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红姑娘反手握着刀,柳眉倒竖,旁边的花灵,也抽出了镜伞。 搬山一脉,因为与道门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用器物也颇具神秘感。 她手中的镜伞一共三把。 分别由三人所持。 看似寻常,实则来头极大。 取百年雷击木为龙骨,老桃木研磨成浆做成伞面,又涂有辰砂,再镶嵌一共十六块法镜。 伞开镜光如火,能破妖邪。 她出山虽然年头不多,不过镜伞却是被她用的炉火纯青。 加上师兄妹三人,彼此间默契无比。 只要不是凝练出了妖丹的大妖。 三才阵下,几乎鲜有敌手。 如今她连镜伞都抽了出来,可想而知,心里是何等慌乱。 老洋人倒没有动伞,但被他视若性命的弓弩,已经搭在了手臂上,左手紧紧扣弦。 眼睛如刀,死死盯着雾气深处。 只要有所异动。 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扣弦拉弓。 就连昆仑,这会都是一脸凝重,没了那抹憨厚,浑身只剩下一股令人胆寒的锋芒。 还能保持冷静。 至少面子上看似冷静的。 也只有陈玉楼和鹧鸪哨两人。 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察觉到后者那件宽大的道袍下,身形也是紧绷而起,宛若一张蓄势待发的大弓。 “来了……” 就在诡声如雷,笼罩在众人心头,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达到顶峰时。 一直背对着众人,站在崖边眺望的陈玉楼。 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 却是让所有人心头狠狠一跳。 哗啦—— 像是征兆一般。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滚滚浓雾深处,一道漆黑的巨影忽然一闪而过,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头还在拼命拍打翅膀的雄鸡一口吞下。 嘶鸣声戛然而止。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心跳也仿佛漏跳了一拍。 一个个满脸惊骇、恐惧以及不解。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在崖壁边上。 “咕咚……” 终于,一道咽口水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回过神来的花玛拐,脸色一下惨白,偷偷看了眼掌柜的,见他并未回头,其他人也都还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并无一人注意到他。 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奶奶的。 活了这么多年。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情形, 那他娘的究竟是个啥? 当然这些他也只敢腹诽几句。 “看来,这鱼钓的还行?” 终于,看着渐渐归于寂静的天坑雾气,陈玉楼转身淡淡一笑。 只是…… 他这句话实在不好笑。 老洋人偷偷松开扣着弓弦的手指。 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有些麻了。 刚才那道黑影出现时,他差点就没忍住放箭。 还好最后一刻死死忍住了。 他当然不承认自己是被吓到,一瞬间脑子空白,哪还记得张弓的事。 “陈兄,那到底是何物?” 鹧鸪哨吐了口浊气,但紧皱着的眉头,却始终没法舒展开。 听他问起。 一旁几人也都是纷纷看了过去。 雾气深重,加上那道黑影速度太快,几乎是一闪而逝。 连它的样子都没看清。 鹧鸪哨倒是捕捉到了一丝细节。 那怪物除了通体漆黑之外,还有一双长腭,就如一对寒铁打制的倒钩。 在雾气中游动时,还有一道红线隐隐闪过。 但他左思右想,与他见过的怪物都对不上号。 “蜈蚣!” “怎么会?” 闻言,连同鹧鸪哨在内的众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蜈蚣之属,能长到筷子长都是罕见。 刚才那道黑影,少说一两丈长,说是一头蛰伏山底的妖龙都不为过。 “前几日在此踩盘子时,我就远远看到过一次,不过那畜生极为谨慎,我一靠近他就回到山腹老巢。” “当时隔的太远,不敢确认。” “所以,今日才会在下斗之前尝试着能不能将它诱出。” 陈玉楼眸光平静,洞若观火。 “何况,诸位难道忘了,陈某我天生夜眼,又怎么会看不清楚?” “……真是。” 这番话落下。 一行人哪还有不信的。 惊恐之余,更多的则是庆幸他真将那怪物钓了出来。 不然他们贸然进入其中。 岂不是只有送死的份? 见几人若有所思,陈玉楼心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当然不会说。 为了将那头六翅蜈蚣提前引出。 他不但将装有怒晴鸡的竹笼交给了一个伙计看住。 要不然,感应到天敌气息,以那头六翅蜈蚣的警惕,绝对不会上钩。 还有一点。 他 从花玛拐手里接过那头雄鸡时。 在它鸡冠上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气。 妖物之属,绝对忍不住这等诱惑。 果然! 结果与他预料的一般无二。 第28章 山腹里的龙楼宝殿 要是其他。 陈玉楼绝对不会如此谨慎。 但他娘的六翅蜈蚣,放到整个鬼吹灯世界,也是能排的上名号的大妖。 小心终究无大错。 看眼下一行人的反应就知道。 他提前将它钓出,绝对不是坏事。 穿越者,优势明显,但也绝不是毫无弱点。 除非从头到尾,他都做好了独自倒斗的准备。 而显然,以他如今的实力,远远不能做到横扫瓶山的地步,所以才会选择借助于搬山一脉的外力。 “要真是蜈蚣,最少也有几百年道行。” “陈兄,打算怎么做?” 短暂的沉默后。 鹧鸪哨再次开口。 这前前后后,十来天相处下来。 他印象中那个鲜衣怒马、少年意气的陈把头,而今,简直神秘的令人看不透。 就是刚才那等凶险时候。 也没有从他身上看到太多的不安。 仿佛……有种将一切尽数掌握的感觉。 纵然是他,也难以做到如此镇定沉静。 所以,他毫不迟疑的将选择权交到了陈玉楼手上。 “道兄莫不是忘了那头怒晴鸡?” 陈玉楼淡淡一笑。 简单几个字。 让鹧鸪哨心头一动。 对啊。 自己怎么将那头神物给忘了。 其实也不怪他。 刚经历一次刚才那样的大恐怖。 能这么快冷静下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看一旁的红姑娘几人就知道,一个个神情恍惚,不适还会偷偷瞥一眼雾气深处,似乎在担心那怪物会再度出现。 “以陈某的意思。” “那头毒物在瓶山潜藏数百年,绝不会轻易离开老巢。” “既然如此,那就提前布下天罗地网,再钓它一次,到时候我们几人联手,将其围杀,自然再无后顾之忧。” 陈玉楼飞快将自己计划说出。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那就是围杀六翅蜈蚣最好的位置,其实底下那处溶洞。 一是足够开阔。 第二,溶洞地形就像是一处葫芦口,外窄内宽。 一旦六翅蜈蚣上钩,进入溶洞深处吞食灵气,到时候只要将后路封死,就是瓮中捉鳖。 只是。 听完后鹧鸪哨眉头却是一皱。 “那种老怪物,谨小慎微,怕是再难上钩了。” “这点道兄不必担心。” 陈玉楼摇摇头。 那头六翅蜈蚣走的也是吐纳练气的路子。 青木功凝聚的灵气。 对它而言,是根本无法抵挡的诱惑。 到时候,就算明知是坑它也会跳进去。 这也是他的底气所在。 “既然陈兄早有把握,我就不多说了。” 见他言语之间如此自信。 鹧鸪哨不禁点了点头。 随后他也不犹豫,一挥道袍,主动请缨道。 “陈兄,杨某愿为先锋,我诸位探出一条路来。” “师兄我跟你一起。” 鹧鸪哨话音才落,边上的老洋人就忍不住道。 “我也去。” 花灵俏生生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一看搬山众人如此积极,自觉不能堕了卸岭威风的红姑娘当即站了出来,提出要去探墓。 花玛拐虽然害怕。 但涉及卸岭脸面,他一点没有犹豫。 至于昆仑,他不会说话,只是一步踏出站在了红姑娘身后,已经表明了心迹。 只是。 见几人你争我抢。 陈玉楼摇摇头,“好了 ,瓶山古墓,远比你等想的凶险,用得到你们的时间多了去了。” “今日这一趟,就由我与道兄下去。” “这……不行,掌柜的,您千金之躯,万万不可。” 花玛拐第一个不同意。 他们皆可死。 唯独掌柜的不能出一点差错。 “行了,拐子,我意已决无需多说。” “你们在外面接应我和道兄就好。” 他在山上威望极高。 除了仗义疏财之外,盗墓下斗也是身先士卒。 花玛拐又深知他性格固执。 一旦认定的事,从不会轻易更改,也只能认了。 走到一旁,取来两架蜈蚣挂山梯。 “师兄,喏,丹药。” 在两人准备的功夫里,花灵忽然上前,递给鹧鸪哨一枚药丸。 然后又走到陈玉楼身外,“陈把头,这是我搬山一脉的清毒丹药,只需含在口中,便能清毒解瘴。” “多谢。” 陈玉楼不好拒绝。 放在手中,一股浓郁的草药香气顿时弥漫而出。 闻一口,便让他精神一震。 确实是好东西。 不再迟疑,含在口中,“道兄,走!” “好!” 鹧鸪哨早已准备多时,哪里还会耽误。 两人一抖手中的挂山梯。 梯子顶端有铁钩,挂在崖壁一侧,然后哗啦啦往下坠去,一直穿过云雾,深入地下。 随后,陈玉楼率先上前,踩上了挂山梯。 鹧鸪哨也不慢。 这等在旁人眼里骇人恐怖的山崖,在他看来,却是闲庭信步。 掘子攀山甲都不曾动用。 两人速度极快。 不多时。 漆黑的山崖下。 两人身影一左一右,几乎是齐头并进,只看得到鹧鸪哨腰间那盏风灯,在黑暗中不断移动。 至于陈玉楼,天生夜眼。 这种程度的昏暗,根本挡不住他的视线。 不知觉间,两人已经下去二三十米,但看底下仍旧黑雾滚滚,深不见底。 而且越是往下。 那股寒气便越是浓郁。 也就是他们两个,换做寻常人,被他阴风一吹,身上命灯怕是都要吹灭。 鹧鸪哨一手抓着梯子,一手提着风灯,目光如火扫向四周。 一双眉头紧皱。 神色间透着几分平日难见的深重杀气。 陈玉楼心知肚明,他这是在提防先前那头六翅蜈蚣。 这一路,他早就凝神观察过数次。 附近并无那妖物的气息。 大概率是回去了老巢。 “这深山老涧倒是有奇怪,明明常年不见天日,崖壁上却长了这么多杂草。” 忽然间。 陈玉楼看着对面,意有所指的道。 听到这话,鹧鸪哨下意识举起风灯遥遥看了一眼。 数丈外的绝壁裂缝中。 果然钻出许多的灌木草丛。 不过,却不是寻常杂草,花灵一身药术都是他亲手所传,对世间草药他也极为精通。 此刻借着手中摇曳的火光。 他一下认出来,那其中分明藏着许多灵草宝药。 不过,眼下的他一心惦记着探墓之事。 哪还顾得上采药。 只是摇摇头,神色凝重的道。 “陈兄,这崖壁堪称天险,想要找一处围杀那老怪物的地方,只怕不易啊。” 见他并未听出自己的弦外之意。 陈玉楼也没在意。 只是笑道,“道兄,也不必过于焦急。” “正所谓柳暗花明、峰回路 转,说不定要找的去处就在脚下。” 鹧鸪哨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 正要说些什么。 下一刻,裂缝深处忽然吹起一阵无形的冷风,将那浓雾吹散了几分。 然后…… 他就看到一座溶洞出现在视线中。 隐隐还能看到洞腹深处,有一座重檐歇山的古殿。 “这……龙楼宝殿?” 第29章 诱妖深入 关门打狗 不怪鹧鸪哨如此激动。 这转眼间,都快过去了半个钟头。 本以为,不说直抵冥宫,好歹也能找到些元墓的蛛丝马迹。 但一路下来,不是绝壁乱石,就是青苔绿藤,四周幽深妖雾,犹如一座无底深渊。 而今终于看到了一丝希冀。 三步并作两步,他人飞快往下,很快,便抵达了那座古殿之外。 举起手中风灯。 火光照破四周的幽暗。 让他看的更为清楚。 大殿前后三重,飞檐斗拱、青砖乌瓦,一直延伸到溶洞深处。 四周还有井栏回廊,还有湖石布置成的假山。 俨然一派皇家行宫气象。 见此情形,鹧鸪哨心绪更是激荡。 仅仅是最外延的灵宫,就如此恢弘大气,实在难以想象,这瓶山底下的元墓冥宫又该是何等格局? 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的钻天索。 搬山一脉,除却不擅长风水之道,在楔之一字上同样传承惊人。 钻天索,飞虎爪,皆是攀岩登山的利器。 不过。 还没等他动手。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道兄,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什么?” 鹧鸪哨一下没听太懂,下意识回过头去。 正好迎上陈玉楼那双静如止水的眸子。 他也没有过多解释。 而是从背后取下一只布袋,反手砸入溶洞顶上。 刚一撞上岩石,袋子瞬间破开。 然后…… 漫天烟尘如雨一般撒下。 那股刺鼻的味道,分明就是生石灰。 这处裂缝终年白雾笼罩,加上地下水气深重。 生石灰与空气中的露水一融,瞬间形成一大片的爆炸声。 鹧鸪哨看的心惊不已。 但下一刻。 他眼神里那一丝疑惑就尽数散去。 只剩下一抹浓浓的骇然。 受剧烈的粉尘刺激。 原本寂静的溶洞和古殿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从四面八方的夜色中传来。 初时声音还不大。 但转眼间,就连成一片,将身外呼啸的风声都给压下。 就像…… 鹧鸪哨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下,就像夜色的潮水,拼命拍打礁石的动静。 这念头才起。 一条又一条的五彩斑斓的蜈蚣,便闯入了他的视线。 粗略一扫,足足有数百条。 每一条四五寸长。 只是看上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这……” 鹧鸪哨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为何陈玉楼会将他拦下。 刚才这要贸然闯进了大殿,任他枪法入神,身手惊人,在这些老蜈蚣的围攻下,也绝无半点生路。 “差不多了。” 等了差不多半刻钟。 陈玉楼才抓着身下的挂山梯,用力一晃,整个人瞬间往后荡去,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 然后借着那股贯劲。 一跃而出稳稳落地。 见此情形,鹧鸪哨也不敢耽误,收起杂念,握着钻天索一抛。 寒铁打制的倒钩。 精准刺入洞口一道石缝里。 轻轻一晃,人也随之落在了陈玉楼身侧。 “道兄,你觉得此地如何?” 鹧鸪哨还想开口道谢,突然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了四周。 之前他注意力全在古殿之上。 这会才后知后觉。 溶洞外窄内宽,最深处又被石砖砌死。 简直就是一处绝佳的猎妖之地。 只要将那头老蜈蚣引入此间,到时候里应外合,岂不是关门打狗? 鹧鸪哨越想越是觉得可行。 当即忍不住一拍手掌。 “好地方啊!” “陈兄,只要你有把握将那怪物钓……诱来,我等联手,绝对能够叫它有来无回!” 钓鱼两个字。 他总觉得怪怪的。 想了想,还是临时改成了诱敌深入。 陈玉楼却没有在这种小事上纠结。 只是一脸满意的看向四周。 这地方他早就想好了。 先斩六翅蜈蚣,更是在他计划之中。 那大妖不除,他就无法安心搜刮瓶山机缘。 “既然道兄也觉得不错。” “那就定下了。” 陈玉楼点点头。 又指着一旁的石壁。 “到时候,我等可以先行藏在裂缝深处,只要瞒过那头老妖,大事可成!” “好!” 鹧鸪哨哪会反对,当即答应下来。 两人也没急着离开,而是直奔大殿而去。 不过,进去之后,他才发现,这哪是什么龙楼宝殿,分明就是座飞起的后殿。 其中只有些锈得不成样子的刀剑兵器。 “陈兄,看这古殿样式,倒是有点像是道宫外延。” 鹧鸪哨四下转了圈。 忽然指着古殿外梁上的浮雕道。 虽然千百年过去,画栋早已经被露水浸坏,但隐隐还是能看出些痕迹。 其中刻着的分明都是仙鹤古松、八卦铜镜之类的物事。 再看溶洞深处,那面被石砖砌死的岩壁。 他眉宇间的惊奇之色顿时更浓。 “或许,这后边连接着的便是炼丹大殿。” 听着他一番分析。 饶是陈玉楼,心头不禁暗暗一叹。 不愧是搬山魁首。 就这份眼力,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 作为穿越者,他自然清楚,这扇封死的石门后是条通道,连接的正是无量殿。 不过。 当年那些元人蛮子无所不用其极。 不但将石门封死,通道也给彻底堵住。 要不然,从此处便能直抵那座冷酷仙境。 “等宰了那头大妖。” “倒是可以让弟兄们试试破门。” 陈玉楼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 鹧鸪哨点点头。 他刚才尝试了下。 单凭人力根本难以打开。 真要破门的话,估计得用上火药。 “道兄,既然定下,依我看还是不要耽误,以免夜长梦多。” “好,全凭陈兄定夺。” 从后殿一路退出。 又沿着挂山梯返回。 不多时,两人便回到了地面。 早已等待多时的花灵等人,见他们安然归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顾不上休息。 陈玉楼将底下情况简单说了下。 刚松了口气的众人。 心绪再度紧张起来。 围猎之前那头黑影大妖。 放之前谁敢想? “这次行动,由我和杨兄为主攻。” “昆仑、花灵师妹、老洋人兄弟,你们几人在一旁掠阵,伺机行动。” “至于红姑,你带几个胆子大身手好的弟兄,等那老妖一伤,铺下天罗地网将它困死。” 没有理会众人的心思。 陈玉楼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被他目光一扫。 众人心头都是一凛,立刻大声领命。 “掌柜的……那 我呢?” 见这次行动并没有自己。 花玛拐不禁一急,连忙问道。 “拐子,你带几个弟兄在外策应,一旦出了问题,等我信号,你们随时下去增援,听到没有?” “是,掌柜的!” 听到这话。 花玛拐终于放下心来。 “暂且休息,半刻钟后,行动!” 第30章 既然来了还想走? ‘咯咯’ 漆黑幽深的溶洞中,寂静如死。 只有一道低低的鸡鸣声不时响起几声。 大殿中间。 一头雄鸡无力的躺在地上。 在它头顶六七米高的屋梁上,隐隐还能看见两道身影。 一左一右。 融入阴影之中。 气机微弱,心跳声也几乎接近于无。 不细细去听的话,根本难以察觉。 除了他们以外。 溶洞夜色中,还有十多道若有若无的气息。 都是借着深重的夜色隐藏身形。 “陈兄,怎么还没来?” 耐着性子,心中默数着时间。 足足半刻钟的样子后。 右侧那道削瘦高大,一双目光凌厉到夜色都遮掩不住的身影,忽然压低声音开口问了一句。 “嘘——” 面对鹧鸪哨的询问。 陈玉楼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听!” 见此情形,鹧鸪哨心头不禁一震。 竖着耳朵凝神听去。 身下这座溶洞,位于悬崖绝壁之间,地底阴风呼啸,越是往下感觉越是明显。 但此刻…… 他却在那风声中,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异响。 像是有什么正从深渊底下,正一步步往上爬来。 他一下就想到了之前所见的黑影。 是那头老妖! 不过,此刻的它,明显起了戒心,每隔片刻,攀爬的动静就会停下。 寂静的夜色中,再度被风声掩盖。 察觉到这一切。 鹧鸪哨心头一下悬了起来。 凡山精野怪之属,对危险有着一种本能的敏锐感。 他担心那老妖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所以才会如此迟疑,犹豫不决。 与他的忐忑比起来。 陈玉楼一如既往地镇定。 下来之前,为了防止被六翅蜈蚣看出破绽,他特地封住了众人窍穴。 另外,又以心神沟通怒晴鸡。 一身气血归潮一般,尽数敛起。 此刻的它,明明就站在肩头上,但一眼扫去,却跟一座石雕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怒晴鸡可是围杀六翅蜈蚣的大杀器。 陈玉楼又怎么会不带上? 这段时间,它不但将老狸子的妖丹全部炼化,又在瓶山外吞食了不知道几千只毒虫。 如今,一身气息磅礴惊人。 几乎直追那头老狸子最巅峰的时候。 除此之外。 他在下来之前,又让人在大殿四处埋下了火油鱼膏。 这是他从瓮城中学来的经验。 此刻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如此,为了猎杀那头六翅蜈蚣,足足布下了六七重大关。 耗也能将它耗死。 咔嚓—— 就在鹧鸪哨心绪不宁间。 一阵乱石崩塌,四下飞溅的动静忽然在洞口外传来。 很快。 一道足有两丈长,就像是头老蛟巨蟒的黑影。 从悬崖下探着脑袋,一双眼睛通红,宛如飘荡在夜色中的两盏灯笼。 血腥、妖异、残酷、狠戾。 浑身妖气更是鼓荡如潮,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好一头老妖!” 鹧鸪哨心头一沉。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曾亲手斩杀过不少妖物。 但如眼下那头,气势如此骇人的,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他都尚且如此。 藏身石壁裂缝中的众人,此刻更是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生怕会惊动那头大妖。 哗啦啦—— 终于。 六翅蜈蚣似乎确认了什么。 猩红的眼睛里,透着一抹浓浓的贪婪。 溶洞深处那道灵气。 对它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拖着蛇躯般的身体,一路往大殿内游去。 因为太过庞大,虫躯所过之处,地上竟是被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偏偏速度快若惊雷。 只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大殿外。 “来了!” 陈玉楼眸光一凛,收起杂念,再不敢多想。 “咯!!” 殿中的雄鸡,也察觉到了那股铺天盖地的妖气。 一时间,啼鸣之声更是悲怆凄厉。 鸡禽之属,虽然天生克制蜈蚣毒虫。 但在一头已经凝结妖丹的老怪物面前,那点克制就显得有些可笑。 一边嘶鸣,一边拼命拍打着翅膀。 只是作为最重要的诱饵。 陈玉楼又怎么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 为了防止它逃走。 提前绑住了双足不说,连翅膀都被折断了一只。 此刻,感受着那股妖气逼近,它也只能绝望的哀鸣几声。 漆黑的夜幕中。 六翅蜈蚣越过高墙,贪婪无比的盯着那只鸡。 一缕缕涎水从嘴角哗啦啦落下。 之前吞食的雄鸡,身上附着的灵气微弱的可怜,但却足以抵得上数天的呼吸吐纳之功。 而眼下,院墙内那一缕是之前的数倍不止。 它哪还能忍得住? 只想赶紧吞了那头鸡,然后回到老巢修行。 想到这,六翅蜈蚣再不耽搁,轰隆一声,如同巨蟒腾空,从院墙上一跃而出,狠狠扑向地上那只鸡。 锋利的腭足,加上腹下百足。 划过时,身下院墙竟是如同豆腐一样,被切出一道巨大的裂缝。 “道兄!” 眼看它瞬息间便攫住雄鸡,准备往嘴里塞去。 陈玉楼当机立断,一声低喝。 嘭嘭! 鹧鸪哨心神早就紧绷到了极致。 几乎不用他提醒。 反手双枪,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只见两道火光,从漆黑的枪管中爆发,随即无数子弹倾泻而出。 但…… 却并不是冲着六翅蜈蚣而去。 而是大殿四周空地。 轰隆—— 子弹没入地下,一阵火海几乎是瞬间而起。 那头六翅蜈蚣毫无防备。 见此情形,也是一下愣住。 它常年藏匿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一身躯壳如铁,刀枪不入,但唯独一点。 惧火! 一身油脂油膏,迎风即燃。 再加上耗费足足几百年时间,好不容易才修行出的三对透明羽翅,和它性命相通,哪能经得起大火焚烧。 六翅蜈蚣也是狠戾决然。 竟是直接放弃了那缕到嘴的灵气。 一甩巨尾,重重拍向逼近自己的火浪。 同时,拖着巨大的身躯就要往外退去。 到了这一步。 它哪里还会不懂。 分明就是中了计。 “既然来了……还是别走了!” 俯身看到这一幕。 陈玉楼不禁冷哼道。 伸手在怒晴鸡那道鲜艳如火的鸡冠上轻轻一拍,刹那间,它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从一开始,陈玉楼就在刻意压制、安抚。 此刻的它,早已经积攒了无数怒气。 双眼锋锐凛然,眉心间一道金芒隐隐浮现,一身气势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攀升。 深重的夜色中。 就像是忽然挂起了一轮大日。 “唳——” 怒晴鸡仰头引吭啼鸣。 这一声就如凤凰嘶鸣,又如雷霆一般,在整个瓶山中滚滚响彻。 那头六翅蜈蚣本就慌乱无措。 这一下,感受着那股血脉深处的压迫。 只觉得肝胆俱碎,魂飞魄散。 已然成了惊弓之鸟。 “好机会!” 第31章 大人,时代变了! 六翅蜈蚣占据瓶山大墓。 除了药壁深处那具尸王,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 但这世间五行轮回,生生相克。 从来就霸道的不讲道理。 就如它随意以瓶山五毒为食。 直到头顶那道穿金裂石般的啼鸣声响起的一刹。 它才恍然发现,原来生克制化竟是如此可怕。 来自血脉、灵魂深处的压迫感。 让它几乎心胆俱碎,魂不守舍。 好不容易从中挣脱出来,它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逃! 逃回老巢去,方有一线生机。 只是…… 生死厮杀,哪能容得半点分心。 心神才堪堪清醒。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便已经响起。 当寒光撕开夜色。 抵达跟前时。 六翅蜈蚣的瞳孔里才终于倒映出它的样子。 是把刀! 一把样式寻常,吞吐着幽光的小刀。 是真的小。 还没它腹下最短的一只足肢长。 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却从那股幽暗的光里察觉到了一丝心悸感。 那是它修行数百年里,无数次生死厮杀才蕴养出来的嗅觉。 六翅蜈蚣下意识抬起前腭,打算将它拍飞。 “唳——” 但刚有所动作。 那道穿云裂石般的凤鸣鸡叫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几乎是在它耳边炸开。 六翅蜈蚣就像是陷入了泥潭当中,动作被瞬间放缓了无数倍。 然后…… 它就看着那把刀,在瞳孔中越放越大。 嗤! 一道清脆如裁纸的声音响起。 小神锋毫无阻碍的没入它瞳孔深处。 要是换做一把长枪。 此刻,六翅蜈蚣脑袋都要被对穿洞破。 但即便如此,一股深入骨髓的剧痛,还是瞬间在它脑海深处传出,痛的它一阵发了狂的怒啸嘶吼。 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拼命扭曲。 多少年了。 它已经完全记不清。 有多久没受过这样的重伤。 六翅蜈蚣躯壳如甲,刀枪不入,又生有六只羽翅,飞天遁地。 纵然是那具尸王,也无法伤到它。 只不过它拿对方也没辙就是了。 它浑身上下,只有一处弱点。 那就是双眼。 关于这一点,陈玉楼心知肚明。 放出怒晴鸡镇压它的凶性,也是为了这一刻。 还好。 结果不错! “这,陈兄……” “掌柜的威武!” 眼看那头老妖忽然陷入癫狂,借着黑暗隐藏身形的众人,纷纷大呼出声,一脸的不可思议。 即便是鹧鸪哨,也是惊叹不已。 在六翅蜈蚣现身的那一刻。 他心神几乎都沉到了谷底。 一二……足足六只羽翅。 传闻蛇虫蜈蝎之属,想要生出这等羽翅,非得上百年苦修才能长出一只。 而这头老蜈蚣,竟然有三对六只。 岂不是说,它已经在这瓶山下最少修行了六七百年。 再加上开启灵智,至少也需百年以上。 加起来那就是八百年。 传说中的彭祖,也就活了这个岁数。 一时间,鹧鸪哨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 这等大妖,他不知道怎么杀? 但…… 如今这一幕。 却又让他心神一振,重燃起了希望的火。 对了。 还有火。 鹧鸪哨俯身看去,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六翅蜈蚣,只顾得上剧痛,却忽略了身外的火势。 为了以防万一。 陈玉楼足足埋了十几桶火油下去。 这短短片刻的功夫里。 整座大殿都已经被火海吞噬。 即便藏身六七米高的殿梁之上,鹧鸪哨也只觉得一股滔天的火意扑面而来。 置身其中的六翅蜈蚣更是被烧得不断嘶吼。 “道兄,动手。” “切不能给它半点生还之机!” 鹧鸪哨还在失神。 耳边已经传来一道冷喝。 一下将他的思绪从神游天外给拉了回来。 侧身看去。 只见陈玉楼那张温和的脸庞上,此刻却是冷若冰霜。 尤其是那双清澈通透的眸子,更是蕴藏着一股惊人的杀意。 他自问行走江湖这么多年。 养出的杀气,已经足够深重。 但此刻惊鸿一瞥下,竟是让他都忍不住心中一寒。 不过。 眼下的他却不敢多想。 这等修行了几百上千年的老妖,若是如此简单就杀了,那未免也太过小瞧它了。 说话间。 陈玉楼已经施展揽燕尾,踩着殿顶的屋梁,轻飘飘踩在了最高的一处院墙上。 见此情形,鹧鸪哨掀起道袍,在腰腹处用力拍下。 只听见咔嚓一声。 仿佛是触到了什么机扩。 一只寒光四溅的倒钩忽然从道袍下射出,没入岩壁之中,他整个人则是纵身一跃,恍如一头禽鸟,越过半空,落在了另外一侧。 在他落地的那一刻。 陈玉楼远远望了一眼。 被风掀起的道袍下,分明还套着一件皮甲,不知是用什么制成。 肩、肘、双膝以及腰腹之间。 隐隐还能见到精钢打制的甲槽,其中藏着倒钩。 掘子攀山甲。 他心头缓缓浮现出几个字。 搬山一脉的另一件利器。 不愧是天底下最神秘的倒斗门派之一,搬山底蕴远超世人想象。 纵然是以械出名的卸岭一派。 也难以打制出如此精密的器物。 咚咚咚—— 两人站住方位后。 身后又接连传来一阵密集如雨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陈玉楼也知道是昆仑等人。 一行人谁也没有废话,各自寻找最合适的位置站位。 冲天的火光映照出一张张冷峻凌厉的脸。 其中老洋人最为敏捷。 背后一张大弓,丝毫不影响他的身形,甚至都不用攀山甲那等利器。 单凭一双手,转眼间便攀到了一处裂缝中。 箭筒往地上一插。 随后架起大弓,抽出足足三支箭,扣在了弓弦之上。 几乎都不用瞄准。 手指一拉。 嗡的一声铮鸣凭空炸开。 三支铁箭也划破夜色,朝火海中那头六翅蜈蚣狠狠射去。 听着那道极具压迫感的控弦之声。 饶是陈玉楼,也不禁眉头一挑。 眼睛缓缓眯起,追随着那三道寒芒。 咚咚咚! 一眨眼的时间。 铁箭便已经破空而至。 一支直刺六翅蜈蚣那只独眼而去,只可惜,如今的它,早已经生起了十二分的谨慎,寒芒未至,便被它一腭拍飞。 剩下两支箭。 虽然蓄力贯劲凶猛。 足以穿金破石。 但却只在六翅蜈蚣那层漆黑的甲壳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白痕。 “这么硬?” 陈玉 楼看的眉头一皱。 他都怀疑这老妖在瓶山几百年,是不是把时间全花在打磨这一身壳上了。 不过。 再厚的盾,也有被穿破的时候。 如果不行。 那一定是枪不够多。 而他,陈玉楼,作为三湘四水真正的土皇帝,最不缺的就是枪! 随着他一挥手。 身后夜色中,顿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动静。 数十个常胜山精锐,从山缝中走出,一个个手握长枪,气势惊人,杀气腾腾。 “给老子打。” “破了它的乌龟壳!” 第32章 天生神力昆仑奴 嘭嘭嘭! 随着他冷声落下。 领命的卸岭群盗哪敢犹疑。 纷纷冲到大殿外开枪射杀。 一时间,子弹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大殿深处疯狂倾泻而去。 火光四起,枪声不绝。 浓郁刺鼻的火药味,更是充斥着整座溶洞。 为了将它围杀在此,陈玉楼无比决然。 所做的准备,也远比想象的还要多。 老洋人那一箭,是出招,更是试探。 因为上次猎杀一头野猪归来,众人将他视作花荣在世。 总是缠着他表演那近乎于神的箭法绝技。 陈玉楼也就不止一次见识到。 也不知道他是得了传承。 还是自身天赋惊人。 说是通神都不为过。 但纵然是他毫无保留的一箭,还是三支铁箭齐发,都无法对六翅蜈蚣那一身铁甲造成哪怕半点实质性的伤害。 所以…… 陈玉楼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动枪。 冷兵器终究是冷兵器。 如今可是火器大行其道的时代。 当然……只要能破了它这一身乌龟壳就行。 说实话。 也就是对付六翅蜈蚣。 换成古狸碑那头老狸子,他都担心,几枪下去,会不会把它那颗好不容易凝练出的妖丹给打的稀碎。 六翅蜈蚣一身性命,皆系在丹珠之上。 真要打碎了,以他物尽其用的性格,自然是不会做这种无本生意。 也是因为如此。 他心里才会存着一丝顾虑。 如今,顾虑再无,陈玉楼又怎么会放过机会? 至于火炮。 常胜山虽是绿林山头。 但他这些年里,在三湘四水明里暗中扶持了几股军阀势力。 只要拿着真金白银出去。 买回几门火炮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关键是,自秦汉起,历代皇帝就派人来此炼就仙丹,早就将瓶山地下挖得空荡荡一片。 再加上几次地龙翻身。 如今的瓶山,看似浑然一体,坚不可摧。 实际上就像是一层窗户纸。 维系着一个微弱无比的平衡。 只要一捅,即刻就会山崩地陷。 动枪已经是极致。 一旦用上火炮。 陈玉楼还想长生久视,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把自己的命搭在这。 “嗷——” 转瞬间。 足足几千发子弹打出。 枪管都烧的通红,冒起滚滚热浪白烟。 用水磨青砖铺就的大殿地面,就像是被洗过一遍。 纵然那头六翅蜈蚣,修行有成,结成大丹,此刻也被打得四处乱窜,怒吼不已。 身外那层厚重如盔甲般的躯壳。 这会也被打出无数洞口。 漆黑的血水,往外不断渗出。 最引以为傲的羽翅,也因为躲避不慎,被火焰缠上,此刻,分明已经被烧毁一对,剩下四只也被熏得漆黑。 不时仰头发出几声凄厉的嘶吼。 “总把头。” “还打不打?” 见此情形。 一个卸岭盗众,仰头看着院墙上那道身影问道。 “当然是……往死里打!” 陈玉楼冷冷一笑。 他们只看到六翅蜈蚣被压得抬不起头。 却无法想象到,这大妖有何等恐怖。 几千发子弹,换头野物来,就是一头老象,这会也早就打成了一滩血。 而今。 它却只是受伤,没有半点将死的迹象。 一身凶性,更是 被彻底激发。 只不过每次试图反扑,一道犹如惊雷般的凤鸣就会在它脑海里凭空炸开。 血脉压制,五行生克。 让它只能无能狂怒。 大殿外那座不足两米高的院墙,此刻就像是一座雷池。 让它无法逾越半步。 “是!” 听出总把头言语中的杀机。 那人再不敢迟疑。 再次推膛上弹,准备开启新一轮的洗地。 只是…… 六翅蜈蚣何等敏锐。 瞬间便察觉到,换弹是它唯一逃脱生天的机会。 巨尾一甩。 借着那股反震之力。 它一下向前窜出。 从铺天盖地的火海中穿过,直奔花灵所在的方向而去。 院墙上一行五人。 陈玉楼身上的气息让它有种莫名的心悸,鹧鸪哨一身杀气太重,老洋人箭术惊人,而昆仑,那根本不是人。 在它看来,根本就是一头人形熊瞎子。 一身浑厚气血,滚滚如潮。 尤其是手里还倒提着一把开山斧。 饶是它都为之心惊。 身穿道袍的小姑娘花灵最为孱弱。 而且,她身上弥漫着一股兰芝药香的味道。 虽然比不上灵气。 但吞下她的话,好歹也能弥补下今日的损失。 “不好!” “它要逃!” 陈玉楼气机始终锁定在六翅蜈蚣身上。 此刻,它才有了异动,便被他给发现,当即大声提醒道。 “是花灵……” 另一边的鹧鸪哨,看着那道犹如蛟龙般,在火海中横穿而过的黑影,心头也是一震。 “老洋人!” 怒喝声中。 鹧鸪哨手中两把二十响镜面匣子,毫不犹豫的扣下。 火光之中。 子弹横空射去。 老洋人箭术惊人,他枪法更是入神。 此刻,开枪的角度也是极为刁钻,专冲六翅蜈蚣的独眼,以及身后仅剩的两对羽翅而去。 饶是它,也不敢硬扛。 只能拼命躲避。 一下将它的身形给拖住。 老洋人也不慢,张弓搭箭,近三十支铁箭,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他射出大半。 一时间,溶洞之中,弓弦声和破空声四起。 见此情形,陈玉楼也没犹豫,一拍肩膀上早就按捺不住的怒晴鸡。 “去!” 这段时间的蕴养。 陈玉楼和它早已经心神相通。 此刻一声令下。 怒晴鸡仰头一声啼鸣,声音里怒气滔天,在岩洞之中回荡不绝,震得众人心神摇曳。 同时。 双翅一展。 眉心处那道金芒在身躯内游走。 半空中就像是坠下了一颗火球,直奔六翅蜈蚣而去。 后者本来就被鹧鸪哨和老洋人师兄弟二人拖住脚步。 这下,听着头顶那道凤鸣之声。 它只觉得一身气血都被封住了一样。 腹部深处那颗妖丹,更是被死死压制,无法调动半点妖气。 虽然今日这场围猎它的大局里。 来人不少。 其中还有陈玉楼那等身藏灵气的练气士,以及鹧鸪哨那样摸过道术的高手。 但最让它忌惮的。 还是那头始终不曾出手的凤鸣鸡。 如今,它终于来了。 六翅蜈蚣哪还敢有其他心思,当即一个急停,竟是硬生生在半空换了个方向,直奔距离最近的昆仑而去。 比起那头凤鸣鸡。 它宁可面对的是昆仑 。 黑龙般的庞大身躯,在大殿中游掠而过,眨眼间便越上高墙。 只是…… 刚刚探出脑袋。 一道惊人的破空声便已经当头而来。 它睁着独眼看去。 这才发现,那竟是一把门板样的巨斧。 嘭! 避让不及的它,被昆仑一斧重重斩在脑袋上。 这一下,几乎爆发出了他全部的气力。 嘭的一声,火星四溅中,开山斧竟是硬生生斫开了六翅蜈蚣头顶那一片铁甲,没进去足足两寸有余。 随即,漆黑的血混合着红白相间的浆,从伤口中缓缓渗出。 它一身全是毒液。 血水流淌到开山斧上。 瞬间传出一阵嗤嗤嗤的腐蚀声。 这一幕看的昆仑满脸心疼。 他天生神力,一般的刀枪剑戟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就跟树枝差不多。 还是掌柜的专门让人为他打造。 被他爱惜不已。 平时一有空,就会拿在手边打磨擦拭。 如今见到斧头刀刃被毒液侵蚀的不成样子。 情急之下的他,竟是抬手就要去抢。 而六翅蜈蚣也没想到,一把开山斧竟然将自己伤到这一步。 痛的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声咆哮,瞬息间,一股漆黑如墨的毒物四散而起。 “昆仑!” “快退!” 第33章 超越人力的厮杀(求追读) 这一声低喝。 恍若闷雷在洞中响彻。 昆仑愣了愣。 听出那是掌柜的声音,下意识想退。 但他身躯太过沉重,又不曾学过轻身一类的武功法门。 此刻再想退时。 已经有些来不及。 嗖—— 还是陈玉楼反应快。 在出声提醒的那一刻。 手中已经多了一根捆尸绳。 捆尸绳、缚尸网,都是卸岭一派对于墓中尸僵之物的利器。 此刻,在他手里却是灵动的如蛇一般。 嗖的一下破空而去。 眨眼间,便出现在昆仑身后,从他后腰绕过,一连缠了数道。 随后,陈玉楼猛地用力。 只听见轰的一声。 院墙上那道魁梧高大的身影,瞬间往后倒去。 而守在院墙下的卸岭群盗。 反应也是惊人。 纷纷提起草盾,半跪在地上,借着双臂肩膀往上举起。 只听见哗啦啦一片声音。 十多块草盾合成一块。 仿佛撑起了一张大伞。 嘭! 几乎是撑开的刹那。 一道巨响便在院墙外响起。 昆仑重重砸落在草盾之上,恐怖的力量,让底下十多号人有种被山撞上的感觉。 一个个气血翻涌,喉间泛起猩甜。 但昆仑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卸掉一身贯劲后。 整个人顺势一个侧翻,稳稳落地。 呼—— 见他没事,陈玉楼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家伙也真是莽撞。 为了把破斧头,竟敢虎口夺食。 不,以他的实力,真遇到下山虎,说不定能三两拳将老虎活活打死。 但这娘的可是一头修行了几百年的大妖啊。 一身毒性。 别说区区血肉之躯。 就是青砖石瓦,转眼间都能给腐蚀穿透。 顾不得多想。 陈玉楼心念一动,连接怒晴鸡。 唳—— 刹那间,一道穿云裂雾的凤鸣声再度响彻。 感受到主人的杀意。 怒晴鸡双眼也是瞬间变得血红一片。 啼鸣声中都透着一股滔天怒意。 之前一击不中。 差点导致花灵和昆仑受伤。 让本就骄傲,怎么能接受得了? 何况,这段时日它跟在陈玉楼身边。 又是吞服妖丹,又是猎杀毒物,还能逐食灵气,让它已经觉醒了一丝灵智。 虽然生平第一强敌。 但它身体里流淌的可是凤凰神血。 自古以来,飞禽以凤凰为长,万兽以麒麟为尊。 区区一头虫孑,也敢在它面前逞凶? 嘶鸣声中。 怒晴鸡双翅一展,瞬间化作一道流火,狠狠朝那头六翅蜈蚣扑杀而去。 那大妖刚刚被昆仑砍了一斧。 从院墙上被硬生生给打了回去。 脑子里还是混沌一片。 此刻,听着那道越发凌厉的凤鸣,一时间更是骇然,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就要翻墙往外游去。 只是…… 怒晴鸡又怎么会放过它?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追上了慌不择路的六翅蜈蚣,张开锋利如刀的爪子,狠狠朝它后背上抓去。 嗤啦——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 六翅蜈蚣一身躯壳又如铁水浇筑的重甲。 之前打了几千发子弹。 也没法彻底洞穿。 此刻在怒晴鸡的利爪之下,却像是纸 糊的一般,只听见嗤啦一声,瞬间被撕开一大片。 漆黑的血漫天洒落。 大殿里就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最为可怕的是,凡是被血水沾染到的地方,顿时嗤啦啦的冒起滚滚烟雾。 地面腐蚀的不成样子。 怒晴鸡也被溅了不少。 不过……看它精神充沛,气势凛然的样子,竟是一点事情也无。 “好!” 见此情形。 大殿外心神忐忑的众人,都是暗暗松了口气。 那些卸岭群盗更是发出山呼般的叫好声。 前段时间,他们就见到掌柜的带回一头雄鸡,据说是什么传说中的凤鸣鸡。 能克制妖邪之物。 说实话,他们心里其实一直心存怀疑。 但此刻真正见到它的手段后。 他们才终于明白。 什么叫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怒晴鸡何止是克制妖邪那么简单。 一般的山精野怪,怕是连它一声啼鸣都承受不住,就要被活活吓死! 似乎感受到众人的情绪。 怒晴鸡也是愈发激荡起来。 一身五彩羽毛,在火光映照之下,就如一团仙雾霞光。 仰头一声嘶鸣。 下一刻,它再度冲杀而出,双爪间寒光闪烁,这一次直奔六翅蜈蚣身后的羽翅而去。 “吼——” 察觉到怒晴鸡的举动。 六翅蜈蚣又惊又怒,它都记不清自己在此修行了多少年,才好不容易生出那三双羽翅。 妖丹与它性命相通。 翅膀也是如此,暗藏一身本命精血。 一旦被拆断,到时候就算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 念及至此。 六翅蜈蚣仰天一声咆哮。 一身凶性尽数爆发。 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裹挟起滚滚妖物,化作一道黑影,直奔怒晴鸡而去。 它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一直都在争。 瓶山毒物无数。 甚至不乏心性通灵的黄妖、狐狸以及白猿。 但它却能凭着虫孑之身,镇压瓶山万物数百年。 靠的可不是怀柔。 六翅蜈蚣想的很清楚,厮杀尚有一线生机,一味逃下去的话,绝对只会是死路一条。 轰! 刹那间。 一黑一彩两道身影便缠杀到了一处。 一个是吞食无数铅汞丹药,修出内丹的大妖。 一个是身怀凤凰血脉,夺天地造化而生的凤鸣怒晴鸡。 天生就是死敌。 更何况,眼下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妖气浓郁如雾,金芒闪烁如火。 房梁倒塌、院墙倾倒、屋瓦破碎。 啼鸣声、怒吼声,此起彼伏,声势大的让人心惊胆颤。 那些普通盗众,早早便退往了洞口,拉起一层又一层的缠尸网。 这种层次的战斗,已然超越了人力的范畴。 他们根本插不上手。 就是陈玉楼几人,也不敢在院墙上停留,纷纷后撤。 看着前方大殿里山崩地裂般的动静。 鹧鸪哨只觉得心惊不已,藏在道袍袖子中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当日,是他和陈玉楼一起去北寨取回的怒晴鸡。 但他完全没想到。 它战斗力竟然如此恐怖。 眨眼间,本就破败不堪的大殿,几乎都要被夷为平地。 两道身影快若闪电。 以他的眼力几乎都无法看清。 看到这一幕,鹧鸪哨不禁口中发苦,他搬山一脉也有两头甲兽,平日用药石喂养,活了不知道多 少年。 但却只擅长穿山穴陵。 这等层次的厮杀,根本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再加上,他这些年里走南闯北,斩杀的妖物也有不少。 本以为放眼江湖,自己也算是佼佼者了。 但今日他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世间万物生灵,强者犹如过江之鲫。 轰隆— 他还在顾自失神。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 一瞬间,周围几人的呼吸声似乎都跟着停滞了下来。 鹧鸪哨哪还敢多想。 立刻收起心思凝神望去。 只见那头六翅蜈蚣重重砸入古殿之中。 一连撞断六七根梁柱,最终坠落在殿内深处的地面上。 身后六翅已经被尽数折断。 那一身被它引以为傲的铁甲,更是不知被抓破了多少处。 身躯就像是只破了的袋子。 黑血不断往外涌出。 气息低迷孱弱,再没了之前冲天的凶戾。 而反观怒晴鸡。 虽然也负了伤,一身五彩羽毛都被扯断不少。 但却仍旧是昂首阔步的站在庭院里,气势磅礴,犹如滚滚大潮。 “好,不愧是天生灵物!” 第34章 青木灵气 金甲神将 虽然早有预料。 但看到如此结果。 陈玉楼心神还是忍不住一阵激荡。 怒晴鸡的强大,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这才多久。 前后不过半刻钟。 修行了几百年的大妖,便被它打成这样。 虽然借了五行生克的势,但刚才那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凌厉攻势,他还是全程看在眼中。 按理说。 做了这么大事。 该好好奖励怒晴鸡一番。 但他却仍旧不敢有半点放松。 六翅蜈蚣修出了内丹,眼下他们又深处溶洞之内,一旦它自觉九死一生,陷入疯狂,强行自爆妖丹。 到时候。 整座瓶山都要在瞬息间毁于一旦。 别说他才青木功第一层。 就是再有突破。 怕是也难逃离生天。 来不及安抚,陈玉楼心神一动,怒晴鸡再度化作一道彩光流光,冲入坍塌大半的古殿深处。 “道兄、红姑、花灵、老洋人。” “随我入殿杀妖。” “其余人,与昆仑守住洞口,绝不能让那老妖逃了!” 目光扫过周围众人,陈玉楼一声低喝。 话音未落。 他人便已经一步掠出,如同一道青烟穿过残垣断墙以及熄灭大半的火海,直追怒晴鸡的彩光而去。 见此情形。 原本还沉浸在怒晴鸡镇压六翅蜈蚣带来的惊喜中一行人。 也不敢耽误。 迅速跟了上去。 只有昆仑镇守原地。 而丢了斧头的他,眼下也没个趁手的兵器。 挠着头四下看了一圈。 最终眼睛一亮。 快步冲到左侧的崖壁下,从中抱出一根梁木。 这古殿,虽不是道宫正殿,但也是按照现一柱十八梁的结构而成。 眼下他抱在手里的梁木。 正是十八梁之一。 用的崖柏,沉重无比,少说有百十斤。 但此刻被他抱在手里,却是说不出的契合,一点没有违和感。 只是,当他一步步从山崖后的阴影里走出时。 还是把一帮卸岭盗众震得惊骇万分。 嘭! 一直到横起的数重缠尸网阵外时。 昆仑这才嘭的一下,将梁木杵在地上。 这一幕看的身后那些群盗更是敬慕不已。 整个常胜山,也只有天生神力的昆仑能够做到这一步了。 另外一边。 等陈玉楼几人赶至殿内时。 怒晴鸡与六翅蜈蚣已经再度厮杀起来。 只不过。 和之前还能勉强应付不同。 眼下的六翅蜈蚣,几乎被它压得抬不起头。 有心想逃,怒晴鸡却根本不给它机会。 甚至疲于应付的它,连张口吐出妖丹的时间都没有。 感受到一行人靠近。 怒晴鸡似乎有了依仗一般。 眉心处那道金芒,在身躯中游走不定,犹如一团涅槃之火,熊熊燃起。 趁着六翅蜈蚣不慎,双爪狠狠朝它剩下那只独眼刺去。 刺啦—— 顿时间。 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 六翅蜈蚣那只灯笼般的眼睛瞬间被划得稀烂。 黑血混合着浆水,喷泉似的往外四溅淌出。 而本就视线模糊的它,这下,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轰隆隆—— 一下失去了六只羽翅,一双眼睛,六翅蜈蚣彻底陷入癫狂,扭动着巨蟒般的身躯,四下拼命乱撞。 本就坍塌了大半的 偏殿。 这下彻底支撑不住。 支撑穹顶的主梁轰的一下,朝它重重砸下。 六翅蜈蚣痛得咆哮不止。 浑身重伤,双眼尽毁。 到了它这一步,已经是穷途末路。 换作瓶山下任何一物,也只有授首等死的份。 但六翅蜈蚣的心性,却不能与寻常之物比较。 此刻的它,身躯一拧,看似行将就木的躯壳中竟是再次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力量,尾巴如鞭子般狠狠抽出。 直奔……鹧鸪哨而去! 感受着那股无边无际的气势,鹧鸪哨哪敢小觑。 反手一把拔出镜伞,哗啦一声撑开。 尾鞭转瞬即至,轰然砸下。 鹧鸪哨一声低喝,长袍下无风自起,气血鼓荡,将护在身前的镜伞也为之一下撑大,就像在身前扣开了一面风鼓。 轰! 大半力量顺着伞面向四周卸去。 但饶是余力,也让镜伞往里深深凹陷进去。 以单肩撑住龙骨的鹧鸪哨,只觉得一股巨力席卷而来。 将他蛮横的挑起,往后重重撞飞。 “师兄!” “大师兄!” 两道声音接连响起。 守住大殿和洞口处的老洋人来不及施以援手,但花灵就在一旁。 只见她目露急切之色。 顾不上其他。 人如青蝶般纵身朝师兄身后奔掠而去。 手中紧握的伞并未打开,而是往身后殿墙上用力一点。 同时,手掌拍向师兄身后。 轰! 余劲汹涌而至。 花灵那张小脸瞬间变得苍白。 身后那把支撑的镜伞,龙骨都快弯成了一道月弧,可想而知,此刻的她承受了何等惊人的力量。 好在,这也让鹧鸪哨后退的势头一下止住。 “师兄,没事吧?” “没……” 看着花灵几乎不见血色的脸,鹧鸪哨摇了摇头。 却是暗自将涌到舌尖的腥甜给咽了回去。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眼下他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都被怒晴鸡打得抬不起头,随手一击,竟然还能让他受伤。 而且要不是花灵出手。 凭着刚才那股磅礴力道,他绝不是咽口血那么简单了。 远远望着鹧鸪哨那边的方向。 见两人无事。 陈玉楼这才松了口气。 他所在正是门户方向,再加上还要牵引怒晴鸡,更是容不得有丝毫分心。 心神一动。 夜空中一道彩色流光再次扑杀而去。 不过。 这次六翅蜈蚣却没有选择缠杀。 而是昂起头颅,张开血口,吐出一大片血水妖雾。 即便隔着十多步。 陈玉楼都能感受到一股浓郁刺鼻的腥臭味。 当即大手一挥。 身前空气为之一清。 其他人也都是纷纷捂紧口鼻,以防中毒。 这蜈蚣一身剧毒,稍微沾染到就足以被溶成一滩血肉。 谁敢大意? 哪怕是怒晴鸡,也被逼退。 而趁此机会,那头六翅蜈蚣,竟是拖着躯体不管不顾的疯狂朝外奔去。 大殿中烟尘滚滚。 地动山摇。 恍如山崩地裂一般。 “不好!” “坏事!” 红姑娘袖口一卷,刹那间,数道寒芒刺破夜空,直奔六翅蜈蚣而去。 她一身所学,几乎全在暗器一道上。 此刻袖中箭毫无保留,尽数射出,但落在它身上却只传出叮叮 咚咚几道响声,连半步都不曾拦住。 见此情形。 陈玉楼心头不禁一沉。 这六翅蜈蚣其智近妖。 眼下分明就是打算拼死逃回山下老巢。 在瓶山修行多年,此地早已经被它视为禁脔,除了药壁深处的冥宫,以及后山山阴之外。 恐怕没有一处它不敢去。 即便没了眼睛,但是五感仍在。 就是沿着一路留下的气息,也能找到老巢所在。 但…… 谋划了这么久。 付出如此之多的代价。 眼下要是不能将它留下,再想杀它,恐怕难如登天。 一瞬间的功夫,他便已经做出了决断。 身形微弓,潜藏在丹田中的灵气毫无保留的爆发,借着那股贯势,整个人一步掠出,身形青烟,穿过乱石高墙以及火海。 几乎是瞬息间。 他便出现在六翅蜈蚣前方。 右手五指一张。 掌心内青光弥漫,犹如握着了一团青色云雾。 然后,一掌朝着它那只硕大如斗的脑袋上狠狠拍下! 轰! 青木功虽然不擅长杀伐。 但作为世间作为纯粹的青木灵气,最是克制妖煞邪气。 那头六翅蜈蚣根本没有料到,措手不及下,被他一掌拍在眉心。 漆黑幽深,在殿外残存火光照耀下,折射出金属质感的脑袋上。 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密密麻麻,犹如蛛网一般。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着全身蔓延。 此刻的它。 就像是一盏被打破的瓷盏。 本就重伤的身躯,生机之火迅速熄灭。 只不过它一心逃命,带起的惯性实在太过惊人,黑蛟巨蟒般的身躯,擦着陈玉楼,从院墙上重重朝洞口方向撞去。 “小心。” “来了,快拉网。” “都他娘给老子打起精神稳住了。” 看着那道巨影横空而来,洞口处拉网封路的卸岭群盗,只觉得心神颤栗,魂飞魄散,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但掌柜的就在远处督阵。 哪怕是死也要拦住。 至于逃,常胜山最讲的便是忠义二字,临阵逃脱者,死无葬身之地! 谁也不敢起这样的念头。 所以,就算恐惧到浑身无力,差点都站不稳。 但一帮人还是死死拉着缚尸网,试图将那头大妖拦下。 只是…… 还没等他们有所成。 最前方那道魁梧如山的身影,忽然猛地睁开眼。 一把抱起身侧的梁木,怒吼声中,竟是将那株足有百十斤的梁木在半空抡了个半圆,然后朝那道黑影重重砸去。 轰! 被陈玉楼一掌打断大半生机的六翅蜈蚣。 即便感受到了前方那鼓荡如潮的气势。 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一头撞了上去。 然后,它就在那股张鲸鳌掷的巨力下,裂纹遍布的脑袋被彻底打碎,一身脊骨节肢,更是无一幸免。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爆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等它从半空坠地。 身躯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最后一丝生机也为之断绝。 见此一幕。 四下皆惊! 随即一道道目光齐齐落在了那道魁梧身影上。 只觉得火光映照下的昆仑。 恍如金甲神将! 第35章 大妖内丹与妖筋 死一般的沉寂。 持续了不到片刻。 便有卸岭盗众回过神来,高喊了一声摩爷威武。 刹那间。 山呼般的声音响彻四周。 昆仑在常胜山本就名声不小。 私底下经常有人传言他是霸王、典韦转生。 而今看到他倒提柏木将那头大妖砸飞的一幕,众人只觉得心神激荡,浑身鲜血都为之沸腾起来。 “好一条汉子。” “这要是放三国隋唐,只怕又是一员冲锋陷阵的猛将。” 鹧鸪哨也是心旌神摇。 忍不住暗暗想道。 这段时日,在营地里他经常能见到昆仑,给他留下的印象极深。 毕竟,只是往那一站,那种鹤立鸡群的超然之感,让人记不住都难。 只是…… 他从未想到。 这个整天一脸憨货痴笑的高个子,一身武力竟是如此惊人。 尤其是亲身体验过六翅蜈蚣的恐怖。 比起其他人。 他更能感同身受。 只是一甩虫尾,就逼得他动用了几乎全部手段。 连师妹花灵都出了手。 但如此下来,他一身气血还是被打得翻涌不止,甚至差点吐血。 昆仑竟然能够将那大妖横空拦下。 砸得一身妖骨俱碎。 实在难以想象,他究竟有多大气力! 不过,他目光并未在昆仑身上多留,因为比起他,让鹧鸪哨更为心惊的是……殿外那道清瘦的背影。 鹧鸪哨缓缓闭上眼睛。 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刚才那一掌。 青萤如玉的灵气。 掌心中恍若有雷霆流转。 一掌……仅仅一掌,便断了那老妖的大半生机。 这就是你说的堪堪入门? 一时间,鹧鸪哨何尝不知道他是在藏拙自谦,不过,他心里其实也有过推测。 陈玉楼或许已经越过了龙门。 但眼下看来,他的实力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深。 围猎大妖的整个过程他都在。 他自问,就算两个……不,或许是五个六个自己,都难以做到陈玉楼那一步。 呼—— 睁开眼睛。 鹧鸪哨吐了口浊气。 目光再度落在陈玉楼身上。 他自小便接触道门练气,又行走江湖这么多年。 比起一般人眼力要高出太多。 但此刻,那道身影落在视线中,却让他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只觉得他身外像是笼罩了重重雾气。 让人根本无法看穿。 念及至此,鹧鸪哨心中更是惊叹。 多年苦寻修道真人而不见。 没想到,这一趟苗疆之行,却是让他遇到了。 他心里想着,找个机会一定要开口问问。 事关扎格拉玛举族之命,可不是顾及颜面的时候。 “唳——” 他还在失神的想着。 忽然间。 一道清越的啼鸣声在耳边响起。 他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起来,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怒晴鸡双翅一振,化作一道彩色流光,落在了陈玉楼肩膀上。 仅仅几天时间。 比起当日在苗寨中所见,它一身气势更是惊人。 即便并未动怒。 但那股锋芒却有种从透体而出的感觉。 尤其是刚才那道啼鸣。 几乎与古书中记载的凤鸣相差无几了。 或许……它真是凤凰血裔? “花灵,走,过去看看。” 不敢再细想下去。 鹧鸪哨回头招呼了小师妹一声。 后者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也是怔怔的看着什么。 被他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收起镜伞,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等几人过去时。 陈玉楼正站在六翅蜈蚣的尸身外,若有所思的看着。 听到身后脚步。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鹧鸪哨问道。 “道兄,据说这等妖物都有妖筋,是不是真的?” “这……” 鹧鸪哨也是一怔。 这些年,他们师兄妹三人,是除过不少妖物。 但都是些山精野怪级别。 不说凝结妖丹。 甚至许多连灵智都不曾开启。 这问题,实在问到了他的盲点上,思索了下,还是摇摇头道。 “不瞒陈兄,这我也不清楚。” 见状,陈玉楼倒是也没太多失望。 鬼吹灯世界,妖邪之物数不胜数,但能够走到六翅蜈蚣这一步的却是寥寥无几。 之所以问起妖筋。 还是因为,如今实在缺乏一件趁手的兵器。 之前他以小神锋划破了六翅蜈蚣的左眼。 结果刚才一看。 小神锋已经被它一身毒血腐蚀的不成样子。 青木功中有炼器之道。 若是能抽取妖筋,或许有朝一日,能亲手为自己打造一把神兵。 好歹入了修行,总不能每次出手还是赤手双拳。 “唳——” 两人说话时。 怒晴鸡似乎听懂了。 忽然一声啼鸣,振翅落在了虫尸之上,一双利爪切豆腐般,眨眼就在六翅蜈蚣后背上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从肩颈一路蔓延到尾巴。 然后低头一啄。 竟是生生从脊骨处抽出来一根数米长的白筋。 “这……妖筋?” 鹧鸪哨瞳孔一缩。 说实话,妖筋之说他从来都只当是个传闻。 但眼下竟然成真了。 饶是他,心底也不禁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陈玉楼也有些意外。 他先前只知六翅蜈蚣修出了妖丹,这妖筋绝对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 怒晴鸡似乎也知道这一点。 为他剔除妖筋后,再度扑到了虫尸之内,不多时,口中就多了一枚足有荔枝大小,通体猩红如血的丹丸。 这下。 不仅是鹧鸪哨。 身后的花灵和老洋人也都是心惊不已。 尤其是感受着那红丸之上弥漫着的妖气,神色间的震惊之色几乎掩饰不住。 大妖内丹啊! 这世上人人渴求长生大道。 求道之法也多如牛虻。 但却无外乎内丹和外丹两道。 他们搬山一脉,千年下来,惊才绝艳者不知凡几,却无一人摸到修道的门槛,更别说凝聚内丹。 如今看着一头蜈蚣。 竟是炼出了妖丹。 一时间,三人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苦涩。 都说人是万物之灵,如今却连一头虫孑都比不过,实在是无地自容。 除了他们,昆仑和红姑娘则是满脸好奇的盯着那枚妖丹。 只觉得妖异无常。 他们都认不出来那是何物,更别说那些寻常卸岭盗众,更是满头雾水。 怒晴鸡却没心思理会。 口含妖丹,振翅落在陈玉楼肩膀上,传出一股无比渴望的情绪波动。 有之前老狸子妖丹的经验。 眼下它哪里还会不懂。 这枚内丹,对它有何等重要。 六翅蜈蚣一身性命、精血, 尽皆系于妖丹之中。 只要将它吞服炼化。 说不定能彻底觉醒身体中的祖血。 感受着它的急切。 陈玉楼忍不住摇头一笑。 “急什么,先养伤,等时机一到,这东西自然是你的!” 第36章 道兄所求 就在瓶山! 似乎听懂了他的话。 怒晴鸡低鸣了声,也不继续纠缠,而是转身振翅一飞,再次扑到六翅蜈蚣身上。 不断蚕食鲸吞着它血肉中的妖气。 这大妖在瓶山修行数百年。 吞食了不知道多少丹药芝草,也就是它,天生灵物,加上血脉克制,能够炼化。 换个人来,怕是沾上一下,就会瞬间溶成一堆血水。 只吞食片刻不到。 它周身气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攀升。 之前厮杀中受的伤。 也在不知觉间慢慢恢复。 感受到这一切。 陈玉楼心中暗暗惊叹。 还是它破境快。 哪像自己,每天朝暮吐纳练气,不敢有一天耽误。 但就算如此,也花费了足足半年时间。 才将青木功练到了第一层。 怒晴鸡倒好。 吃吃喝喝打打架,境界一日千里。 不过…… 这念头在他心里只是一闪而过。 修行如攀山。 更何况,他修的还是直抵长生的仙法。 真要那么简单。 反而不正常了。 任由怒晴鸡雀跃无比的追逐妖气而食。 陈玉楼自顾自的取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只玉盒。 将那枚大妖内丹,小心翼翼的放入其中。 这东西和古狸碑那头老狸子的内丹,还不尽相同。 六翅蜈蚣走的是吐纳练气的路子。 昼夜吸收日精月华。 内丹之上,虽然妖气弥漫,但并无太多血食气息。 绝对是炼丹的大好材料。 “这是……” 见到这一幕。 鹧鸪哨瞳孔不禁微微一凛。 他行走江湖多年,见识不凡。 知道自古以来,就有用玉盒收纳药草的做法。 尤其是吊命的大药。 对玉质、品相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不过他惊叹的原因,却是因为搬山一脉也有一件器物,是专门用来存放雮尘珠。 叫做风云裹。 时时刻刻带在身上。 就是想着有朝一日,真找到了丹珠,不至于会毁坏。 只可惜,风云裹在一代又一代的搬山道人手中传了数百年,也不曾派上用场。 “好了!” 将玉盒盖的严丝合缝。 陈玉楼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天这趟猎妖,虽然中间也有波折,但结果还算满意。 除了这头心腹大患。 接下来,就可以随意摸金了。 “今天参与猎妖者的弟兄,人人有赏。” “等此间结束,一起领取!” 将玉盒收起,陈玉楼大笑道。 “总把头威武!” “多谢总把头。” 一听这话。 群盗顿时欢呼不止。 总把头向来大气,即便没有说明具体赏赐,但一人几块大洋肯定是跑不掉了。 这年头,人命贱如草。 一个待嫁闺中的小姑娘顶了天也就半块大洋。 甚至几钱银洋就能买下。 这一趟就足够他们逍遥快活好几年。 更何况,整个猎妖过程中,他们几乎都不用出多少力气。 这么好的事。 谁不乐意? 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陈玉楼又转身看向鹧鸪哨一行三人。 “道兄,今日能斩此大妖,多有仰仗你们师兄妹三人之处。” “不知道兄欲求何物。” “只要是陈某能力之内,绝无二话。” 听到这话。 鹧鸪哨心头一动。 当日在义庄,他答应共盗瓶山,但却一直没有提出任何条件。 如今,终于听到这句承诺。 他也不耽误。 双手抱拳,朗声问道。 “陈兄,在下只有一件事相问。” “不知这炼气关……” 炼气关? 听到这三个字。 饶是陈玉楼都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他都恨不得明示了。 想着借此机会,托盘相告雮尘珠所在。 结果,鹧鸪哨问的竟然是炼气法。 “这个好办。” 陈玉楼摇摇头。 将雮尘珠一事暂且压下,指了指旁边那具妖尸,淡淡道。 “道兄应该看出来了,这大妖走的便是炼气之路,或许,瓶山下就有修道法门。” 陈玉楼声音不大。 但落在鹧鸪哨耳里,却不次于惊雷。 他之所以一直久久无法入门。 其中一个重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搬山门的道术只是一门残缺之法。 而能让虫孑修出内丹的法门。 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到。 绝对是一份完整道门传承。 咚咚咚—— 想到这,鹧鸪哨心头忍不住砰砰直跳。 这要是真的。 自他这一辈人起,岂不是有了真正的修道法? 千百年来族中先辈归纳出来的两条路。 而今,其中一条距离自己竟是如此之近! “这……” “多谢陈兄指点。” 向来从容的他,此刻语气里都带着了几分颤音。 那种激动难言的情绪。 让他那双沧桑晦暗的眸子里,都多出了几分神采。 “道兄客气了。” 见状。 陈玉楼暗暗叹了口气。 鹧鸪哨此人,有胆无略,有才无命,一辈子奔波操劳,最终落了个一场空。 如今,花灵和老洋人安然无恙。 其实已经说明了许多东西。 他这只蝴蝶翅膀的扇动,无形中改变了原本的轨迹。 自己也算是替他指了一条明路。 至于雮尘珠。 到了时机,他也自会相告。 那东西可不是什么善茬。 八大古神,蛇神诅咒,说是烫手山芋都不为过。 除非是吃饱了撑的,否则他才不会去沾染那些因果。 等到修行有成,生命古树倒是可以觊觎一下。 青木功中最重要的一关,便是凝聚青木真体。 纵观鬼吹灯世界。 即便是昆仑神木,也比不上生命古树啊。 与他修行功法,可以说是完美契合。 “多谢陈掌柜的。” “谢过陈把头。” 一旁的花灵和老洋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抱拳谢道。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道法对他们有何等重要。 “客气了,客气了。” 感受着师兄妹三人的真诚。 陈玉楼老脸一红。 他不过是借花献佛。 以鹧鸪哨的聪慧,迟早也会反应过来。 说话间。 怒晴鸡一声雀跃啼鸣,从妖尸上飞回,重新落在了他肩膀上。 目光灼灼,气势凛然。 羽翅呈现出五彩色泽,头顶上犹如一团火焰燃烧。 竟是不知觉间,恢复到了鼎盛时期的状态。 甚至一身气息比之前更胜一筹。 陈玉楼也是惊喜不已。 怒晴鸡越强,等他日盗取献王墓的成功率也就越大。 遮龙山的资源,可不比瓶山少。 “咔嚓——” 正失神间。 一道异响忽然从身后传来。 几人下意识回头看去。 下一刻。 一行人瞳孔皆是一缩。 只见那头被吞尽妖气的六翅蜈蚣尸体,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破碎消融。 短短片刻不到。 光泽尽去,晦暗无光。 庞大的妖尸,只剩下一滩漆黑血水。 仿佛,时间在无形流逝,一瞬千年! 第37章 穿山穴陵甲(求追读) “可惜。” “是可惜了……” 看到这一幕。 陈玉楼不禁叹了口气。 然而,话音才落,又一道叹息声在耳边响起。 “道兄为何叹息?” “杨某只是在想,纵然苟活数百年,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 鹧鸪哨摇摇头。 目光闪烁,脸色间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六翅蜈蚣绝对是他见过最为惊人的妖物。 以草虫之身,炼出内丹,脱胎换骨。 就是放眼古往今来。 也算是惊才绝艳,最顶尖的那几个。 “陈兄,难道不是这么想?” “……当然。” 陈玉楼嘴角扯了扯,言不由衷的点了点头。 心里则是骂了一句狗屁。 他才没那么多的多愁善感。 纯粹就是懊恼自己下手慢了。 六翅蜈蚣那一身乌龟壳。 绝对是炼制盔甲的无上材料啊。 古狸碑两头野狸子,他连皮和骨都没放过。 对他这种雁过拔毛的人来说。 眼睁睁看着它化成一滩鲜血,简直心如刀割。 “……”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鹧鸪哨尴尬一笑,不再多言。 “那个,你,上去通知一声拐子,让他带弟兄们下来,探瓶山!” 陈玉楼全当没看到。 随手指了个盗众下令道。 “是,总把头。” 那人不敢迟疑,迅速往洞口外跑去。 这么一打搅。 话题总算被错开。 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 “对了,陈兄,差点忘了件事。” 鹧鸪哨忽然指了指大殿后方,那面被砌死的石墙。 两人第一次下来探墓时。 他就有种强烈的预感。 眼下这座洞中古殿,极有可能与其他道殿相通。 如今大妖已除。 是与不是,倒是可以验证一二了。 见他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陈玉楼脑海里,一下浮现出老洋人随着背着的那只竹篓。 从始至终。 一直用黑布蒙住。 只是,他还没开口,红姑娘便笑道。 “杨魁首,这石墙明显被封死,除非动用火药,否则再多弟兄,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挖开得了的。” 她话音一起。 其他人都是暗自点头。 那层层青砖之间,明显是用糯米灰浆堆积,千百年下来,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除非动用火药,暴力拆除。 但一旦填埋炸药,到时候迎来的就是瓶山倾覆的凶险。 关于这一点。 掌柜的已经提及过多次。 “红姑娘有所不知。” 鹧鸪哨摇头一笑。 “我搬山一脉,有分山掘子甲,穿山穴陵,无所不能。” 原本约定好的是搬山卸岭共盗瓶山。 但一路下来。 他搬山一脉几乎毫无成就。 让向来自傲的他,如何接受得了。 当即朝老洋人一挥手,“师弟,请甲兽!” “是,师兄。” 老洋人当即领命。 说实话,他何尝不是憋着一口气。 这倒斗四派,搬山自古以来,手段层出不穷,又神秘莫测。 而今总算有机会在卸岭群盗,尤其是陈玉楼面前展示一二,哪还敢耽误,迅速摘下了背篓。 听到师兄弟二人对话。 包括红姑娘在内的卸岭众人,皆是一脸惊奇的围了上来。 他们只知道,搬山有术。 这言语中的甲兽根本不知道是何物。 也就陈玉楼负手而立,神色平静的看着竹篓,一双眼睛仿佛能够将它看透。 “师妹。” 老洋人小心翼翼的掀开黑布一角。 不用提醒。 花灵已经取出一块药饼碾碎,撒入了竹篓中。 哗啦啦—— 刹那间。 原本还毫无动静的竹篓里,竟是传出一阵鳞甲铁叶相互交错的声音。 动静极为惊人。 犹如浪潮,一重强过一重。 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众人都是难掩惊骇。 胆子小点的,已经联想到了妖鬼之说,心神一下紧绷如线,忐忑难安。 好在,那诡异的动静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 老洋人立刻将竹篓放平。 随后…… 一大一小,两头长相奇怪,浑身覆盖鳞甲的异兽,从竹篓里慢悠悠的走出。 锥头尾角、四肢粗短。 身上还套了一只铜环,看上去制式古朴,隐隐可见‘穴陵’二字。 看似臃肿。 实则动静之间,都透着一股凶狠劲头。 稍一爬动,铁甲叶片撞击的声音便会再次响起。 “这……” “这就是甲兽?” 一行人看的啧啧称奇。 谁都不曾想到,老洋人时时不离身的竹篓里,竟然藏着这样两头异兽。 只有陈玉楼面露古怪。 这东西不就是穿山甲? 不过想到眼下这个年头,见过这玩意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这两头也确实能称得上是异兽。 不时露出的脚趾,锋利如刀。 难怪有穿山穴陵的能力。 最关键的是,陈玉楼在它们身上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介于妖和灵物之间。 也不知道搬山道人从何处寻来。 驯服豢养,活了少说有几百年。 “陈兄,红姑娘,这便是我搬山一脉的穿山穴陵甲。” 鹧鸪哨笑着解释道。 不过,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黯。 搬山门,自古有三钉四甲之说。 可惜千百年时间里,传承遗失断绝,如今三钉尽失,四甲也只剩下眼前的穿山穴陵甲以及穿在身上的掘子攀山甲。 黯色一闪而逝。 鹧鸪哨不再耽误,让师弟妹牵引着那两头甲兽走到石门外。 往旁边岩壁上撒了点药粉。 顿时间。 两头原本还满脸慵懒的甲兽,瞬间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弓着身体,一双前爪上下翻飞,快如闪电。 眨眼的功夫,便在石门旁边打进去一条深深的土洞。 看到这一幕。 红姑娘等人更是惊叹不已。 陈玉楼看了片刻,眼角余光忽然落在了昆仑身上。 只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时往大殿里扫上一眼。 人病恹恹的。 哪还有之前横扫千军的霸道气势? 一看这样,他一下便明白过来。 这小子估计还在惦记他那把破斧头。 “行了。” 见众人心思都在那两头甲兽身上,陈玉楼走过去,拍了下他肩膀,摇头笑道。 “一把斧头而已。” “等会下了墓,掌柜的我给你找被把趁手的兵器。” “啊……” 被戳破心思,昆仑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一听掌柜的这话。 他那双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嘴巴里呜呜啊啊的说着什么,似乎是在急着确认。 “放心。” “掌柜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38章 兵家杀伐 无量道宫 三两句话安抚好昆仑。 陈玉楼负手而立,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动着。 仿佛是在与人对弈凭空落子。 他所说的兵器,自然就应在药壁深处那位镇陵将的身上。 没记错的话。 那一位出身沙场,生平厮杀无数,只可惜命不太好,死后还得替元人大将镇守冥宫。 也不知道是尸僵秘术,还是借助了苗疆邪蛊。 尸体不腐不烂。 就连那把跟随了他多年,沾染血水无数的兵器,似乎都成了凶兵。 并未被潮湿之气腐蚀。 之前下来时,陈玉楼便远远望了一眼。 只觉得药壁深处,死气深重,又有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 兵家主杀伐。 绝对错不了! 而昆仑天生神力,之前横空拦下六翅蜈蚣那一幕,饶是他都看的心惊不已。 这等大杀器。 要是和原著那样死在瓶山,未免也太过可惜。 等回头,再治好了他的哑症。 找个老师傅,教他几手功夫,跟在身边,那就是最好的护道者。 哗啦啦—— 就在他暗自失神间。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如雨点般的脚步。 回头望去,一个个蒙着黑巾,背着竹篓的身影,正沿着蜈蚣挂山梯纷纷落入洞口。 当头一个身形瘦弱,露在外边的眼神伶俐圆滑。 不是花玛拐还会是谁? 四下看了眼,目光落在陈玉楼身上,见他相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一路小跑近前。 “掌柜的。” “嗯,人都到齐了吧?” 陈玉楼点点头。 “到了,一个不落。” 花玛拐眼神里难掩激动。 应该是下来前,听说了猎妖过程。 不过,此刻四下望过,却并未发现那头老蜈蚣的尸体,反而看到一帮人凑在溶洞深处,探着脑袋,不时发出几声惊呼。 “掌柜的,这是?” 花玛拐一脸好奇。 “穿山。” 陈玉楼并未解释太多。 而是认真叮嘱道。 “拐子,等会下了墓,带弟兄们先撒药粉驱虫。” “记住了,任何一处都不要遗漏。” “是,掌柜的。” 虽然不清楚缘由。 但既然是掌柜的吩咐,花玛拐自然不会轻视,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行了,吩咐下去吧。” “应该快了。” 默默算了下时间。 有搬山门那两头甲兽,打穿此地和无量殿,能够省去无数功夫。 果然。 话音才落。 群盗里便已经传来一阵山呼。 回头望去,砌死的石门旁,已经多出了一条狭长幽深的地洞。 他天生夜眼。 隐隐还能望见最深处,浮现出一道幽暗的光。 应该就是道宫中的琉璃灯盏。 不过,他并未急着上前,而是又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已经打算在结束瓶山后,将雮尘珠之事和盘相告。 那么…… 到时候,必然还是搬山卸岭两派携手。 只是,盗取献王墓的难度,比起瓶山值只高不低。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就是因为水龙晕,能够完美克制摸金风水以及搬山生克之术,至于卸岭的器械,在那等天下罕见的大墓之前,能够发挥的作用更是微乎其微。 陵谱所言,就清楚无比。 非天崩不可破。 那要是地裂呢? 如今见识过了两头穿山穴陵甲的能力,他倒是 有了一点思路。 “掌柜的?” 沉吟之间,花玛拐已经带人过来。 看那帮盗众一脸凝重的模样,陈玉楼暗暗点了点头。 收起心绪,打算回头再议。 “走,去见识下瓶山大藏。” 一挥手。 顿时间,一帮人欢呼不已。 穿过几乎夷为了平地的偏殿,沿着甲兽打出的盗洞,一路浩浩荡荡往里进发。 不多时。 等他走出洞口。 前方豁然开朗,一座规模更为惊人的地下洞窟呈现眼前。 俯身望去,只见数座重檐歇山的大殿前后相列,飞檐斗拱、雕梁画栋。 殿内殿外供奉着无数灯盏。 纵使几百年过去。 那些琉璃灯依旧不曾熄灭。 加上岩壁之间,又有石雾流动不息。 将整个洞窟映照的更是流光溢彩,仙气渺渺,如坠云巅。 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悠远神秘。 简直就是一座人间仙境。 先一步进来的鹧鸪哨几人,此刻就站在山崖边上,目光闪烁,一张脸上写满了震撼之色。 他都尚且如此。 更别说那些卸岭群盗。 虽然一个个整天吹嘘盗了多少王侯帝陵。 但何曾见过这等仙人洞府? 一个个瞠目结舌,愣在原地,仿佛是一座座石雕。 “拐子,别愣着了。” “去做事!” 终于,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哦……是,掌柜的。” 花玛拐这才反应过来。 心头嘭嘭狂跳。 浑身鲜血仿佛都为之沸腾起来。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发财了! 不说别的,光是道宫中那些八宝琉璃盏,每一盏都是天价。 更何况,如此之多的殿宇,其中又藏了多少明器? 他都不敢想象。 重重咽了下口水,花玛拐大手一挥,带着群盗冲入地宫。 将带下来的雄黄石灰洒向各处。 顿时间。 一阵哗啦啦的动静,在地宫四周传来。 借着摇曳的火光望去,无数藏在阴暗里的毒物,如潮水般四下逃散。 其中不乏近尺长的毒蛇、蜈蚣。 浑身毒雾弥漫。 分明是已经有了妖物气象。 看到这一幕。 花玛拐才终于明白过来。 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后怕。 陈玉楼却没理会太多,六翅蜈蚣一死,这些毒物就是案板上的肉。 心神一动,站在肩膀上左顾右盼的怒晴鸡,顿时振翅而起,化作一道流光,落在了殿顶之上,仰头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啼鸣。 那些拼命逃散,甚至试图逞凶的毒物,瞬间被吓得神魂俱碎。 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见此情形,怒晴鸡这才飞入虫潮中,闲庭信步的开始进食。 只不过。 如今的它,眼界明显高了不少。 那些寻常毒物,根本看不上眼,只吞那些有了妖气的蛇虫。 其他则是任由其他雄鸡争抢。 “差不多了。” 没半刻钟。 虫潮几乎就被清空。 就是零星几条逃回山缝里的,都被饿疯了的鸡群啄出吞食。 对此,陈玉楼颇为满意。 看了眼身侧的鹧鸪哨。 此刻的他正盯着道宫深处若有所思。 灯火映照下的那张脸上。 还有一抹遮掩不住的憧憬以及……忐忑。 对此,陈玉楼心知肚明。 毕竟那可是一份修道法,对他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道兄,时间不等人。” “再说手下人大手大脚,再不去,万一有个……” 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 一句话还没说完。 早已经绷不住的鹧鸪哨,老脸难得一红,告了声罪,然后便纵身直奔无量殿而去! 第39章 摸金取银 归墟卦鼎 “走。” “我们也瞧瞧去。” 与鹧鸪哨的急躁不同。 陈玉楼从容平静,负手穿行在丹宫之间,有如闲庭信步。 毕竟,那头六翅蜈蚣一死。 山下已经再没有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存在了。 沿着崖壁间的石阶,一路往下,不多时,便绕到了大殿之外。 这座太虚幻境,举目望去,一共前中后三座大殿。 花玛拐已经带人前去搜刮明器。 虽然其中值钱的宝货,已经被当年那帮元人洗劫一空。 但就是剩下的那些铜炉香盏、鎏金嵌玉,放到如今,也是极为值钱的宝物。 倒斗四派。 摸金规矩最多。 不过子时不倒斗,鸡鸣灯灭不摸金。 发丘自南宋后,便融入摸金一脉之中,明器也就取个几件。 搬山更不必说。 他们所求,无非就是丹珠二物。 但卸岭不同啊。 家大业大。 光常胜山上就有十多万盗众,再加上陈家百十年经营,跟着他家吃饭的人不计其数。 乱世里头,这些人要养活可不是件容易事。 所以,此刻见那些群盗呼啸而过,一个个跟饿狼似的,别说金银玉器,连墙缝里的厌胜钱恨不得都给扣走。 陈玉楼眼角一阵抽搐。 但也只能当没看到。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精兵简政。 但问题是,常胜山这么多年,早已经是尾大不掉。 山上很多人,从他爷爷,甚至太爷那一辈就跟着陈家。 一时半会想要做成,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加上过去半年,他一心沉浸于修仙当中。 哪有闲工夫来管这些破事。 “掌柜的,不看看吗?” 见他径直从前殿和中殿穿过。 眼皮都没抬一下。 红姑娘不禁诧异问道。 “直接去后殿,那才是真正的丹宫所在。” 陈玉楼摇头一笑。 准确的说。 真正的宝货,在那口丹井之下。 自秦起到元终。 一千多年时间里,无数道人就在此地为皇帝炼制长生丹。 那些元人蛮子,不通药理。 只顾着席卷金银,反而对真正的宝物不屑一顾。 也导致丹井还维持着千百年前的情形。 这也算是福祸相依了。 红姑娘哦了声,下意识望向那座重檐歇山的大殿。 山梁石缝间,烟波浩渺,白雾弥漫,俨然一座云巅天宫。 即便这些年里,跟着掌柜的走南闯北,倒斗无数,却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惊人的冥宫。 至于昆仑。 他心性纯良,并没有思考太多。 只是谨慎的盯着四周。 以防会有突发凶险。 不多时。 等三人进入大殿时。 鹧鸪哨师兄妹三人已经先一步抵达。 正站在那口丹井前,满脸的惊诧震撼之色。 陈玉楼心知肚明,目光掠过几人,投向了大殿深处。 无量殿穹顶上,吊着一盏极为惊人的琉璃灯,足足八十一根烛火,以九宫八卦的形势布置。 灯火长明。 一直不曾熄灭。 将整座大殿照得通透如昼。 四周墙壁上绘制着大幅的神仙图,古松仙鹤、云海神府,看得人心驰神往。 在大殿最深处。 又有数座神龛。 其中供奉的皆是道门神祇,木胎法相,外面涂以金粉。 只可惜,被那些元人蛮子破坏的厉害。 金粉银漆,几乎都被连根刮走。 “陈兄。” “来得正好,看看!” 听到身后动静,鹧鸪哨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招呼道。 “哪来这么大一口井?” 等走近了,红姑娘这才看到三人身前那座洞井,一双眸子瞬间瞪大。 刚在门外她就好奇。 三人到底看到了什么。 以至于连他们到了都没察觉。 如今,她总算后知后觉。 “应该是炼丹的炉井。” 鹧鸪哨目光闪烁,他来已经有了片刻。 师兄妹三人认真研究了下,这才得出了结论。 “陈兄,你天生夜眼,能否看清底下情形?” 这口丹井大的惊人,最宽处,差不多有十多丈。 说是井,还不如说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天坑。 洞壁平滑如镜,每隔几米,绝壁上就会出现一个坑洞,里面皆是捧着灯火的金甲神人。 可惜,井中笼罩着一层深重的雾气。 任他怎么瞪大眼睛,也看不清分毫。 鹧鸪哨有种强烈的预感,他所求之物,极有可能就在井中,但往下窥探时,又有种说不出的凶险之感。 所以才迟迟没有下井。 打算等陈玉楼到了再行商议。 “好。” 陈玉楼也不迟疑。 走到井边,凝神往下望去。 烧炉炼丹形成的烟雾,千年下来,就如云雾一般终年不散。 不过这点雾气,根本无法阻拦视线。 只见井底之下,棺材堆积如山,在那山巅处,则是矗立着一口丹炉。 归墟卦鼎! 见到它的一刹那。 饶是陈玉楼,心头也不禁砰砰直跳。 归墟一族、恨天之国,人鬼双符,南海龙火。 以及失传的秦王照骨镜。 “有口丹炉!” 好不容易压下心绪。 陈玉楼缓缓开口。 “什么?!” 简短几个字,瞬间让鹧鸪哨师兄妹三人欣喜若狂。 果然是丹炉。 他猜测的没错。 既然此处是炼丹之地,那么……道法传承,极有可能就藏在其中。 “道兄,机缘当前,可不能错过了。” “走一趟?” “杨某等的就是陈兄这句话。” 鹧鸪哨目光湛湛,双手抱拳朗声一笑。 说不出的洒脱自信。 两人一拍即合。 哪里还会耽误时间,当即让人去取来两架蜈蚣梯,挂在井檐之上。 留下昆仑在外策应。 陈玉楼五人沿着梯子迅速往下。 不到半刻钟。 丹井深处便亮起了数盏风灯,几人又将井壁上熄灭的烛火一一点燃。 刹那间。 火光驱散黑雾。 一下将井下照的灯火通明。 只是,还没来得及去寻陈玉楼说的丹炉,鹧鸪哨几人就被周围堆积成山的棺椁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也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 却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情形。 要是乱葬岗也就罢了。 偏偏此地有棺有椁,甚至瓮葬骨罐。 样式年代也是不一而足,青铜、玉棺、金丝楠木,先秦、两汉、隋唐五代。 最让几人惊骇的是。 棺山四周,遍地尸骨,烛火一照,阴森诡异。 “这……” 几人眼神相对,面面相觑。 完全看不懂此地格局。 陈玉楼倒是有心想说,但犹豫了下,还是闭上了嘴。 人肉俑、尸骨丹。 这等邪魔外道,说出来都让人发指。 一跃而起,踩着一具木棺,落在棺山之上,低头望去,那口丹炉瞬间闯入视线。 足有半人多高。 铜锈斑斑,周身刻着无数鸟兽虫鱼以及符箓铭文。 隐隐间。 他似乎看到了丹炉外,一股冲天而起的海气。 第40章 一炉水火炼金丹 “是它!” 感受着鼎身四周,那股虚无缥缈的气息。 陈玉楼终于按捺不住内心激荡。 喃喃出声。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时间长河里捞了一把。 尘封的历史,也化作一幅幅画面,在脑海深处流淌而过。 西周时代,南海有归墟之国恨天氏族,以阴墟龙火炼铜,所铸造的青铜器物,因为沾染海气,故而能推演山川湖泽之象。 不过。 因为国力孱弱。 无奈臣服于西周。 那一年,恨天氏向周穆王进贡一口龙火淬炼的铜鼎。 四周嵌有卦镜,以及人鬼龙鱼四符。 据说此鼎有通天晓地、卜算未来之能。 被周穆王视若重宝。 死后都随葬墓中。 到了秦汉时代,周穆王之墓被盗,卦镜以及人鬼龙鱼四符下落不明,只有铜鼎太重,孤零零存于墓中。 之后,有天雷落下,将古鼎劈成碎片。 铜块被人取走。 重新熔炼,做成一口丹炉。 送入瓶山炼制不死仙药。 陈玉楼目光闪烁,脑海里的画面也渐渐定格,与棺山中那口铜炉不断重合,最终合二为一。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 期间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铜鼎中的海气,竟然还能凝而不散。 不可谓不惊人。 而他之所以盯上,不仅仅是丹炉,更重要的原因,是归墟卦鼎后牵扯着两座大藏。 南海归墟以及地仙村。 “陈兄?” 鹧鸪哨终于从堆积如山的棺椁尸骨中回过神来。 见他站在棺山上目光闪烁。 他一下想到了什么。 神色间不由露出一丝激动。 “道兄,来看!” 陈玉楼也没隐瞒。 冲他招呼了声。 见状,鹧鸪哨心里已经有了七成把握,提了口气,整个人纵身而起,踩着棺材,三两步便落到了他身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眼就看到了那座青铜丹炉。 “咚咚——” 鹧鸪哨心头重重一跳。 丹炉。 果然是丹炉! 搬山一脉寻找丹珠多年。 他岂会认不出来,那座锈迹斑驳的炉子,分明就是最为纯正的道家炼丹炉。 “错不了。” “陈兄……” 鹧鸪哨心绪如大潮起伏。 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 长明灯火映照下,只有一张复杂难掩的脸,以及一双泛红的眼眸。 “道兄,还等什么?” 陈玉楼拍了下他肩膀,温声一笑。 “这……” 鹧鸪哨一下明悟过来。 但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对死人墓里求长生这事,向来不屑一顾。 但瓶山乃是历代道家炼丹之地。 若是还有大药留存。 吞下岂不是能够鲤鱼跃龙门? 以陈玉楼的见识和境界,不应该想不到这一点。 但他却是毫不犹豫让给了自己。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时间,鹧鸪哨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感动和酸楚,在心中泛起。 “斩鸡祭天时,就已经说好的事,而今,道兄怎么还犹豫了?” 陈玉楼摇头一笑。 道门金丹确实有价无市。 对他而言,却是画蛇添足。 有青木功那等直抵长生大道的仙法。 他脑子浸了水,才会去服 用铅汞药石熔炼的丹珠。 可是,鹧鸪哨不同,他如今已经年近三十,放在尘世间算是年轻力壮。 但扎格拉玛一族,身中鬼咒,一过四十岁,浑身血液变得金黄,最终只能凄惨而死。 再加上。 这么多年里他餐风露宿、风尘碌碌,又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心神憔悴。 一身暗伤。 身子骨就像是一座老房子。 看似四平八风,实则处处漏风。 说句不好听的话,留给他的时日,其实已经不多了。 若是能修行瓶山的呼吸法,再服以丹珠,或许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跨过龙门,摸到炼气关。 一旦入了关。 再好好疗养一段时日。 撑到他们前往遮龙山献王墓,取出雮尘珠,应该不是问题。 “多谢陈兄!” “此等大恩,杨某实在……实在是无以为报。” 鹧鸪哨又何尝不知道。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前些年还能勉强支撑。 但最近一年里,已经出现了吐血症状,最让他忧心忡忡的是,血中泛金。 这是什么样的征兆。 他很清楚。 这也是为何这一年多来,他拼了命的四处下墓。 就是担心哪天自己真的倒下了。 花灵和老洋人再无依靠。 如今…… 道门炼丹炉近在咫尺。 就像是茫茫夜色中,忽然出现了一盏灯火。 纵然知道铅汞药石有毒,但他也愿意飞蛾扑火。 至少暂时稳住鬼咒爆发的势头。 他才有机会,去下一座墓中寻找雮尘珠。 双手抱着拳头,鹧鸪哨眼里噙着泪光,但不等他拜下,就被陈玉楼托住手腕。 “道兄,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看着他鬓角的灰白,以及神色间难掩的沧桑。 陈玉楼心中暗叹,摆摆手道。 “好!” 见他如此诚恳。 鹧鸪哨也不再女儿作态。 转身直奔那口丹炉而去。 陈玉楼则是迅速跟上,为他在一旁护着。 丹炉里,究竟有没有金丹他也不清楚,但万一有毒物或者瘴气,他却能够在第一时间出手。 快步走到丹炉外。 鹧鸪哨深吸了口气,这才伸手抱住炉盖,用力提起。 好在。 炉盖搬出后。 并无预料中的死煞之气。 反而有一丝淡淡的药香弥漫而出。 “这,这是……” 鹧鸪哨手里还抱着炉盖,察觉到那股味道,脸色猛地一变。 原本晦暗的眸子里。 更是爆发出一缕难以遮掩的精光。 一把放下炉盖。 因为太过激动,步伐都有些踉跄,还是陈玉楼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鹧鸪哨一声苦笑。 却不敢耽误,高大的身形靠近丹炉往里看去。 炉子最深处。 分明静静躺着数枚龙眼大小的丹丸。 只可惜。 大多数都是晦暗无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唯独一枚,清澈通透,宛如玉珠,在周围摇曳的火光下,折射出一抹令人心醉的玉泽。 之前闻到的那股药香味道,赫然就是从它身上溢出。 “丹珠……” 看到它的一刹那。 鹧鸪哨紧绷着的情绪再压不住,轰然爆发。 浑身都在颤动。 眼角眼水大颗滚落。 “恭喜道兄得偿所愿了。” 陈玉楼也看 到了那枚丹药,忍不住拍了下他肩膀贺道。 说实话,开炉之前他还担心,千百年过去,炉壁都已经锈迹斑斑,纵然其中还有丹药,也早就损毁。 但而今看来。 其中凝而不散的海气,反而成了保存药性最好的东西。 唯一可惜的是。 这一炉子丹药,最终只炼出了一颗。 其余皆是废丹。 不过,却也够鹧鸪哨用了。 “道兄,不能再耽误了,时间一久,药性流逝,到时候好事可就成坏事了。” 第41章 滇王遗留 道门传承 “哦对……” 听到这句话。 鹧鸪哨眼神一跳,似乎才回过神来。 取出一只玉瓶,将金丹小心翼翼收起。 明明轻飘飘如同一根羽毛。 但此刻握在手中,却有种重如山岳般的感觉。 无人察觉到。 此刻的他,面对这枚曾经遥不可及,如今唾手可得的金丹,反而犹豫了起来。 他这辈子为了族人呕心沥血。 从知晓鬼咒的那天起。 他就发誓,这辈子纵然身死道消,也要为族人求出一线生机。 只可惜,二十年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之间,偌大的扎格拉玛,竟然只剩下他们师兄妹三人。 他想的不是别的。 这等金丹,可能放眼整个瓶山,也就眼前这一枚。 自己吞服的话。 那花灵和老洋人怎么办? 他们现在是还小,但十年二十年后呢。 要是那时还不曾找到雮尘珠。 两人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等死? 他已经年近三十,距离鬼咒爆发没有几年了,就是吞了,可能也熬不过几年。 所以,他想将这枚金丹留给花灵或者老洋人。 至少……为族中保留一条血脉。 想到这,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大师兄,怎么收起来了?” 花灵终究还是个小姑娘。 加上鹧鸪哨背对着棺山下,她并未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 只是见到大师兄并未服用金丹,反而将其收入风云裹中。 不禁仰起小脸,一脸奇怪的问道。 “是啊,师兄,药力容易流逝,现在服用再好不过。” 老洋人也接过话。 听到两人追问。 鹧鸪哨这才转过身来。 回头的一刹那,眼神里挣扎之色尽数敛去。 摇摇头道,“金丹贵重,瓶山之事又还未结束,哪能这么仓促?” “原来是这样。” 花灵点点头。 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一脸认真的道。 “那师兄,趁着这段时间有空,我去替你多采些宝药,先为你养好身上暗伤,这样或许能让金丹药性发挥到最大。” “……好。” 看着那道天生丽质,活泼可爱的身影。 鹧鸪哨终究还是没忍心说实话。 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见师兄答应下来,花灵和老洋人相视一眼,都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红姑,花灵师妹还有老洋人兄弟。” “四下找找,看看有没有那门道术的痕迹。” 将师兄妹三人神色尽收眼底的陈玉楼。 并未摊开明说。 而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先将他们支开。 等三人走远了。 他这才看向鹧鸪哨,叹气道。 “道兄,你这又是何必?” “陈兄,这是杨某的抉择,只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 鹧鸪哨抱了抱拳,满脸苦涩的道。 从一开始,他就没希冀能瞒过陈玉楼。 毕竟这一位。 心思城府,都远远不是师弟妹能够比拟。 “一枚金丹而已。” “真的值得?” 陈玉楼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 无非就是觉得金丹少有,用在自己身上只会白白浪费。 说实话,站在他的立场也能理解。 但他却不知道。 要真的将它留下,自己受煎熬而死。 花灵和老洋人一定会终身活在愧疚和痛苦当中。 “可能这也是最后一枚了。” 鹧鸪哨摇头,一脸认真的道。 那可未必! 陈玉楼心中默默回应了一句。 随即抬头,目光熠熠的盯着鹧鸪哨。 “道兄,你可相信陈某?” “这……” 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鹧鸪哨不禁一愣,“自然是信的。” “既然信我,那就听我一句劝,不要错过了吞服金丹的时间。” “可是……” 鹧鸪哨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要拒绝。 但陈玉楼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不瞒道兄,关于你这一族所求之物,我早就有所耳闻。” “多年前,陈某曾去过一趟滇南,盗取滇王墓。” “只可惜晚了一步,滇王墓早被人盗掘一空,凭着陈某观泥痕辫草色的本事,最终在一口泥潭里找到个老坑。” “棺中明器虽然也被人摸走,但在棺椁夹层里,却被我发现了一张人皮地图。” 鹧鸪哨本就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而陈玉楼向来舌绽莲花。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便让他整个心神沉浸在那件倒斗往事中去。 “人皮地图?” 鹧鸪哨眉头一挑。 “那地图陈某研究多年,才终于弄清楚其中的秘密。” 见他注意力都被吸引。 此刻更是目露急切。 陈玉楼也没有故意吊他胃口,认真的道。 “那地图指向的乃是献王墓。” “献王?” 鹧鸪哨一脸古怪。 这等边陲蛮荒小国,就是他也不曾听闻。 还以为陈玉楼是看中了那座大藏。 又要他同行共盗。 “不错。” “此人与滇王一脉相传,之所以分为两支,只因为一件东西。” “不知是何物?” 鹧鸪哨这会已经没了太多兴致。 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当面打断罢了,便随口问了一句。 “凤凰胆!” 陈玉楼眼神一凝,缓缓吐出三个字。 轰! 声音才落。 原本还怔怔失神的鹧鸪哨,脑海里就像是有一道雷霆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紧缩。 死死盯着陈玉楼。 仿佛要从他神色间看出一丝端倪。 只是…… 不等看出什么。 他已经先行心乱如麻。 胸口下的心脏,更是抑制不住的狂跳不止。 凤凰胆。 这个字眼几乎刻在了扎格拉玛一族世世代代,每一辈人的血脉里。 因为它还有一个名字。 叫做雮尘珠! 也是他们一千多年来,苦苦相求之物。 只不过这件事所涉太深。 除却族人,世上几乎再无外人知晓。 眼下,他却从陈玉楼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哪能不让他难以置信? “当……当真?” 一瞬间的时间里。 鹧鸪哨心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 但面对他那双腥红一片,宛如野兽般压迫力十足的眼神。 自始至终。 陈玉楼神色间连一丝波澜也无。 平静的如同一座古井。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 只是声音却嘶哑无比。 “千真万确。” “那…人皮地图可在身上?” 陈玉楼摇摇头,“我家。” “陈兄,不是杨某生性多疑……实在是此事太重,不得不小心谨慎。” 鹧鸪哨稍稍失落了下。 但马上又回过神来,抱着双拳,歉意笑道。 “道兄尽管放心。” “不是有十足把握,陈某也不会提及。” 看着他那张坦荡率直的眼神。 鹧鸪哨暗叹一声。 最后一丝疑惑和戒备终于放下。 “那等瓶山结束。” “杨某定会跟随陈兄,前往滇南,寻找……丹珠!” 听到这话。 陈玉楼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点了点头,算是做了约定。 鹧鸪哨还想说什么。 忽然间。 丹井深处,一道惊喜无比的声音传来。 “师兄,陈把头,快来。” “找到道门传承了!” 第42章玄道食气筑基功(求追读) “道门传承?” 听到这句话。 棺山上两人眼神皆是一亮。 能让一头蜈蚣修出内丹的法门,想想都知道非同寻常。 “走,看看去。” 陈玉楼也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道法。 他虽然已经有了青木功。 但这种好东西,哪有嫌多的道理? 当即纵身越过棺山,直奔丹井深处而去。 鹧鸪哨也没有半点迟疑。 不过身后风云裹中还藏有金丹,可不敢如陈玉楼那般随意。 只是顺着棺椁之间的缝隙,迅速往前。 不多时。 两人便一前一后停在了一具金丝楠木大棺之外。 先他们一步过来的红姑娘三人。 早已经点燃了风灯。 此刻,三人六目,正瞪大眼睛,齐齐盯着棺壁之上,神色变幻难掩激动。 “这是?” 借着风灯中摇曳的火光。 陈玉楼俯身看去。 分明看到棺椁四壁上描金绘彩,隐隐还能看到一幅篇幅惊人的壁画。 茫茫云雾之间。 有道宫隐现,仙鹤腾空,又有数位体态婀娜的仙子,在云阙之间抚弄琴弦。 也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匠之手。 描绘的栩栩如生,让人一看,心神便不由得沉浸其中。 陈玉楼亦是如此。 目光扫过的刹那,他只觉得视线中画面忽然一闪。 耳边仿佛有云风呼啸,有琴声萧萧,还有玩转黄鹂般的女子说话之声。 他屏气凝神,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偏偏那些声音缥缈无踪,仿佛近在眼前,又像是远在天边。 “奇怪……” 陈玉楼自言呓语。 一过炼气关,五感六觉便得到了极大提升。 但此刻,不管他如何努力,还是没有半点用处。 问题是。 要是连他都听不清。 那六翅蜈蚣又是怎么从漆棺上学得服气内丹之术? 要知道。 按照原著所言。 那头蜈蚣是在偷食山中铅汞毒丹,开启灵智之后,才在丹井棺山中发现了此处。 对着其中的道法。 呼吸吐纳。 吞引日精月华。 最终炼出妖丹。 总不可能,他们这么多人的天赋,还不如一条虫子。 未免也太过荒诞。 所以,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陈玉楼眉头紧皱。 但一时半会又想不通其中缘由,下意识顺着棺壁上那幅长长的画卷继续往下看去。 随着他一步步走过。 耳边的琴声渐行渐远。 反倒是之前隐于云雾中的仙宫,开始慢慢浮现。 宫外人影憧憧。 看到这一幕。 陈玉楼似乎想到了什么,心头猛地一跳,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 果然。 等他绕过棺椁一角。 站在另外一面时。 抚琴之音彻底消失不见,转而被一阵犹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替代。 只见仙宫大殿深处。 端坐着一道身影。 殿外那些憧憧人影,也浮现而出,一个个身着宽袖长袍,似乎是道人打扮。 此刻正盘膝坐在地上,恭敬地看向殿内。 “这是……” “讲经?!” 陈玉楼眉头一挑。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头浮现。 虽然早知道这口漆棺上的画卷惊人。 但他也没料到,竟然会神异到这种程度。 画卷中记载的分明就是某位仙人与弟子讲经的情形。 只是…… 这方世界,真有人能将道术修行到这一步? 即便自古以来,羽化飞升、乘龙骑鹤、白日化虹的传闻数不胜数。 但传言终究只是传言,真要那么容易,为何瓶山千年却从未听说谁炼就了一枚不死丹? 这一刻。 陈玉楼心中浮现无数念头。 但当他不经意间回头,看到身后连同鹧鸪哨在内的几人,正一脸迷茫,目光迷离的样子时,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 幻觉? 如同圆光妖术般的手段。 将人拉入幻境之中。 不过,看四周气息平静祥,并无妖雾诡氛。 他这才稍稍放心。 但就算如此,陈玉楼也不敢将心神彻底沉浸其中,万一来个南柯一梦,等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时,岂不是过去了几十年。 心神一动。 顿时间,一缕青木灵气自丹田气海中缓缓流过。 原本混沌的脑子,顿时清明一片。 同时。 还不忘沟通怒晴鸡。 让它看顾四周。 原本因为吞食太多六翅蜈蚣血肉妖气,而自行炼化的它,立刻睁开眼睛。 振翅一跃。 站在一旁的棺顶上。 一双眸子神光熠熠,仿佛隐隐点燃了两盏命火。 浑身气血敛而不散。 从内向外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看到这一幕。 陈玉楼才终于放下心来。 目光再度望向棺壁上的画卷。 很快,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三亩丹田无种种,种时须藉赤龙耕,捉得金晶固命基,混元海底寻水火……于中炼就不老根。” 不知道多久后。 陈玉楼眉心一沉。 看似只一瞬间的功夫,却将那老道所传道经足足听了无数次,一字一句,全都刻在了脑海深处,这才挣脱出来。 果然。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从画中得到的功法,就是走的服气养命,熔炼水火的路子。 见鹧鸪哨他们还没醒转过来。 他也没有打搅,而是默默将听来的道法,慢慢梳理起来。 过了好一会。 身后几人这才纷纷睁开了眼。 只是,一个个脸色写满了古怪,难掩震撼。 但看到其他人也是如此时,这才稍稍心安了些。 “这……” 鹧鸪哨一双大手紧紧攥着,心中嘭嘭狂跳。 那张向来沉静的脸上,此刻已然是大惊失色。 他不知道刚才那一切是幻觉,还是真切发生过。 要是真的。 绝对是惊世骇俗。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看向花灵三人,沉声问道,“你们也都看到了?” “老道……传经!” “师兄,我好像也看到了。” 三人一开口。 鹧鸪哨便明白过来。 他们和自己看到的应该是同一幕。 但他仍旧心生忐忑,又下意识抬头看向棺前那道身影。 “陈兄呢?” 陈玉楼并未迟疑,点了点头。 “一样。” 轰! 直到此时。 鹧鸪哨才终于明白。 刚才所见,绝对不是幻听错觉那么简单。 他们几个还好说。 虽然也曾练气,但连门槛都不曾摸到。 更别说红姑娘。 她就没接触过这些道门传承。 但陈玉楼不同,他早已跨过炼气关,修行有成。 要真是幻觉,那布置此间的人,又该是什么修为? 想到这。 他脸上的迟疑、不安以及复杂,尽数敛起,只剩下一抹难以形容的激动。 “所以……你们听到的是什么?” 他这话一出。 几个人先是沉默,下意识互相看了眼。 收起紧张,然后才脱口而出。 “玄道食气筑基功!” 第43章尸有不朽、道人遗蜕 呼—— 听着几人异口同声之语。 鹧鸪哨最后一丝忧虑终于落下,长长的舒了口气。 紧皱着仿佛刀刻的眉头,随之舒展开。 灰暗深重的眸子里。 也明显多出了一抹光泽。 只凭这一道术。 这趟瓶山之行就不算白来。 他搬山一脉千年前,倒是也有传承。 可惜早已经在迁徙途中遗失。 这也导致这么多年下来,多少族人试图练气而不成。 更何况,还取了一枚道家金丹。 这等机遇,对他而言,比什么金山大藏价值都高。 也就是他性格如此。 换个人,估计这会嘴巴早就咧到耳后根去了。 要知道学武尚且不易。 根骨、门阀、钱财、名师,一路上难关重重。 而何况道法修行。 有道行的真人,从来都是避世修行,踪迹难寻,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然,为何他这么多年走了多少山川湖泽。 也从不曾见到一位? 有了这门道法。 往后,他族中后人,便可以自小修行。 不说彻底破除。 能延缓诅咒爆发也是好的。 如此种种。 在他脑海里不断闪过。 鹧鸪哨毕竟是老江湖了,还勉强能维持的住。 但花灵和老洋人年少,脸上的激动已经完全掩饰不住。 思绪纷飞。 满心雀跃和憧憬。 花灵忽然仰起小脸,朝鹧鸪哨好奇的问道。 “师兄,这筑基功,是出自哪家道门啊。” “哪一家?” 鹧鸪哨神色一怔。 这问题,还真是把他给问住了。 从幻境挣脱出来后,他只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 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今细细思索了下,还是面露难色。 “陈兄可知道?” 回头看向陈玉楼,鹧鸪哨请教道。 一行人里。 也只有他跨过了炼气关。 当年又跟着那位老道进山修行。 无论眼力还是境界,比起他们都要高出太多。 见他问起,花灵、老洋人和红姑娘目光也都是齐齐落在陈玉楼身上。 “暂时我也不敢确定。” “不过……” 面对那一道道目光。 陈玉楼只是摇头一笑。 他是最早一个从幻境中挣脱醒来,将那门道法反复梳理了好几遍。 不敢说完全吃透。 但还是有几分见解的。 当即简单分析了下。 玄者,自然之始祖,万殊之大宗。 道者,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玄道玄道,其实就是大道、玄一之道。 而食气好理解,即为吐纳导引,吞吐天地灵气之意。 淮南子中就有记载。 食谷者知慧而夭,食肉者勇敢而悍,食气者神明而寿。 单单这练气一途,古往今来,就有无数法门。 想来此法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筑基,更是道家特有,入门之后第一境,便称之为筑基,又称百日筑基。 陈玉楼声音不紧不慢。 一番分析,却是字字珠玑,鞭辟入里。 听得几人不时点头。 “所以,想要弄清楚它究竟来自哪个道门,其实最简单的法子。” “开棺一看便可。” 陈玉楼指了指那具大棺。 金丝楠木,描金嵌玉,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够用得起的物件。 而看棺木样式。 应该是秦汉时期的东西。 “是了。” “开棺定论!” 几个人还沉浸在他的分析当中。 突然听他话音一转。 先是一怔,随后四目相对,都是忍不住一阵赧笑。 身为倒斗中人。 开棺摸金那都是吃饭的本事。 如今站在棺前,竟然连这都差点忘了。 “那还等什么,掌柜的,我来。” 红姑娘行事向来雷厉风行。 挽了挽袖子,当即就要破棺。 不过陈玉楼却是挑眉一笑,“你一个人就别想了。” 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意。 红姑娘下意识举起风灯走近,仔细看了眼。 这才发现,棺盖四周密密麻麻,往里楔入了少说十几枚铜钉,棺沿缝隙之下,又用蜜蜡涂抹了厚厚一层。 整具棺椁被封得密不透风,泼水不透。 确实不是她一人能够掀开。 必须借助于探阴爪。 一枚一枚拔掉那些棺材钉,再破开石蜡层,方能开棺。 不过。 越是如此。 一行人心中便越是激动难掩。 从丹炉那边一路过来,大大小小棺材少说数百具。 镶金嵌玉的也不在少数。 但像眼前这口的却是绝无仅有。 如此郑重其事,其中所葬之人来头可想而知。 刷刷刷—— 不多时。 丹井上的挂山梯上,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晃荡声。 将前后两座道宫搜刮一空的卸岭群盗,终于抵达此处。 刚一落地,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棺椁。 一帮人几乎要疯了。 火光映照出一张张激动不已的脸。 “老天爷。” “他娘的,我怕不是在做梦。” “发财了,有这一口棺材山,都能抵的上常胜山数年的忙碌了。” 一帮人瞪大眼睛,满脸狂喜,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无比。 虽然也盗过不少大墓。 但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都说唐横财,汉不愁,宋辽墓里能流油。 但眼前这一口丹井,就是寻常王陵大墓都比不上。 “一帮没出息的玩意。” “嚷个屁,没听掌柜的吩咐,先做事。” 忽然间,一道笑骂声传来。 赫然是花玛拐,打断盗众的白日梦,招呼他们干活。 不过。 他看似绷着脸,眼神里的光彩却是将他心思暴露无遗。 作为常胜山的钱袋子。 尤其是这半年。 陈玉楼安心当了个甩手掌柜,山上的事全都交给他搭理。 花玛拐才知道,那个位置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一天天忙的焦头烂额。 如今,盗了这么一座大墓,他身上的担子都一下轻了不少。 乐呵呵的招呼着盗众,穿过棺山,一路来到那口漆棺外。 都不用提醒。 一帮人纷纷取出探阴爪。 这东西原是摸金派的东西,不过被陈玉楼加以改进过后,如今成了卸岭倒斗的利器之一。 既能拆除棺材钉,又能用来撬开棺盖。 可谓一物多用。 他这趟带来的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人。 一个个做事极为利索。 没几分钟的功夫,那些长钉便被尽数拔出,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哒哒的动静。 顾不上歇息,群盗又合力去撬棺盖。 棺沿下那早已经石化的蜡层。 瞬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如石屑般朝四周散去,崩的满地都是。 轰! 终于。 一道沉闷的巨响声中。 沉重的棺盖被一下掀开。 一帮人经验老道,棺开的那一刻,无比默契的往后退去。 直到棺材中毒气散尽。 这才提着风灯往前凑去。 陈玉楼也是如此,抬眸往里扫去。 只是…… 下一刻。 他瞳孔便忍不住微微一缩。 楠木大棺深处,静静躺着一具道人古尸。 只见他身穿灰袍,须发皆白,一头长发用木钗简单束起了个道髻,皮肤干枯如老树,怀抱一柄青铜古剑。 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 双目紧闭,栩栩如生。 仿佛只是沉沉睡去了一样。 看到古尸的一刹那。 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词。 “道门遗蜕!” 第44章定尸丹、隐仙宗 棺盖一去。 摇曳的火光四起。 一道道目光顿时齐齐往棺椁内望去。 只是,看清那道人古尸时,众人的反应却是不一而足。 有惊恐、骇然、震撼,以及……惊喜。 自古以来,就有事死如事生的说法。 古人认为死后,性灵并不会泯灭,待到从阴间去了一趟后,便会再度回归阳间。 若是尸体腐朽破坏。 就没法重活一世。 于是,为了这一点虚无缥缈的轮回之说。 上至帝王下至贫民,一个个拼了命的用尽法子,只求死后尸身不朽。 防腐的手段,无非就是四种。 第一就是水银。 因为炼丹术的盛行,方士从药石中提炼出了铅汞。 认为汞能够与性灵相融。 于是,自先秦起,便有了吞汞丹求长生,借水银使尸体不腐的做法。 第二是通过冰封。 只要寻一处终年不化的雪山,将棺椁深埋地下,即便千百年过去,棺中尸仍旧鲜活如生。 第三则是借助于药草甚至香料。 将尸体浸泡于药液当中。 马王堆那位辛追夫人,便是此列。 至于最后一种,古人认为金玉之物,能够隔绝天地间的尘垢。 便为死人穿上金缕玉衣。 只不过,这种法子一般人根本用不起。 到了汉末三国,基本上就已经断绝,消失不见。 在场众人。 哪一个不是倒斗的老江湖。 就是年纪最小的花灵,跟在鹧鸪哨身边,也已经有好几年。 但…… 几个人见过这样的活尸? 棺中古尸,看服饰样貌,死了最少有两千年。 但衣冠容貌,至今不腐不坏,依旧栩栩如生。 甚至给人一种,他随时都会睁开眼睛,活过来的感觉。 就是再胆量过人,这会心里也忍不住发憷。 当然。 其中也不乏胆大包天,视财如命的狠人。 此刻竟是两眼发光。 要知道,明器交易从来就不仅仅拘泥于金银玉画,器物类型有时候都难以想象。 其中就有人专门收藏古尸。 这种鲜活如生的尸体,绝对是最为少见难得的一种。 一旦运出去。 怕不是能卖出天价。 卸岭一派,向来就是移山平丘,毁墓破棺,对死人尸骨毫无敬畏之心。 尤其是这些老家伙。 脑袋悬裤腰带上,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次。 只要能换钱,吃口饱饭活下去。 哪里还会管它是活尸还是粽子? 也就是掌柜的还有一众把头没有发话,要不以他们的性格,早拿出缠尸网、缚尸索,将古尸从棺中吊出来了。 “陈兄,这是……仙体?” 沉默了半晌。 鹧鸪哨似乎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眉心深重的沉声道。 道家认为死是羽化,遗其形骸而化去,故将尸体称之为‘仙蜕’或者‘仙体’。 和遗蜕一个意思。 “应该错不了。” 见他问起,陈玉楼点了点头。 原著中,并无关于这一段的描述,所以在开棺前,他其实也一无所知。 而今,看着那具传说中的道门遗蜕。 说不震撼肯定是假的。 佛门金身他听说,甚至见过不少。 但道家仙蜕,除了茅山曾供奉过两具,几乎再无见闻。 可想而知,道门遗蜕的稀有程度。 所以,即便以超越身边人一百多年的眼界,这具古尸在他看来,也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难不成,这真是羽化飞升留下?” 见他确认。 鹧鸪哨心中更是惊叹。 虽然棺材奢华,但棺内却没有半点铅汞、丹石、秘药存在的痕迹。 纵然身死几千年。 道人仍旧神采不散,给人一股遗世独立,仙风道骨之感。 除却得道飞升,长生久视外。 他再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闻言,陈玉楼并未回复,此刻的他,同样是千头万绪,心如乱麻。 从眼下所出现的痕迹,不难推测。 玄道服气筑基功应该就是棺中道人留下。 只是…… 壁画中的幻境未免太过惊人。 这世间,难不成真有修成真仙的前辈? 若只是鬼吹灯世界。 他还有那么几分把握。 偏偏出发瓶山前,与红姑娘之前的那番交谈,让他清楚了一件事。 这方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复杂。 崔老道传奇中,出现过雷部正神、东岳帝君、十殿阎罗甚至天帝的描写。 河神中有妖、神,以及龙王。 火神有真武大帝。 傩神提及鸿钧,是因为避开了鬼方树灭尽阴阳,重开世界,方才有机会得道。 死亡循环里,还有燃灯碾杀两头虫卵的传闻。 整个世界,重重叠叠,形成一方又一方的宇宙。 天地玄黄之下,有孤魂野鬼,飞禽走兽、鱼鼋龟蛇,采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内炼金丹,外修人形。 这么看得话。 修道者,白日飞升,似乎也不是什么奇事。 但眼前这一位究竟是谁? 那门筑基功真的如此了得? 揉了揉眉心,从穿越而来的那天算起,陈玉楼从未如此刻这么乱过。 “是又如何?” “就算真是在世真仙,而今也不过一具遗蜕而已。” 忽然间。 他眉头一沉。 那双向来沉静幽然的眸子深处,竟是闪过一抹狠色。 活人还能被鬼吓死不成? “拐子!” “倒尸鉴骨。” 陈玉楼沉着声大手一挥。 “是,掌柜的。” 花玛拐早就在等他这句话了。 此刻闻言,哪还按捺得住,带了几个好手,抄起缚尸索,纷纷朝棺椁冲去。 “等等……” 眼看几人就要动手。 许久不曾说话的鹧鸪哨,忽然大步上前,径直走到棺前。 从道袍下的内衬里摸出一枚灰白色的药丸。 托住古尸的下颌。 反手在他脑后轻轻一拍。 古尸瞬间张嘴,将那枚药丸含在了口中。 见一旁众人面露古怪,他随口解释道。 “这是我搬山一脉的定尸丹。” “以防起尸所用。” 听到这话,花玛拐几个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是与掌柜的在江湖上齐名的大人物。 这一路下来,都见过了鹧鸪哨的手段,眼下哪里还会不信? “多谢杨魁首。” “弟兄们,动手!” 花玛拐冲他抱了抱拳。 随后才让身后盗众动手。 几人再不犹豫。 将棺椁围得水泄不通。 一人绕到棺头处,先用缚尸索套住古尸后颈,随即棺尾几个人合力一拉。 只听见咔嚓一声。 那道人竟是从棺中缓缓坐起了身。 低头垂眸,身形僵直。 花玛拐则是取出探阴爪,下手如飞,眨眼间,便将棺椁中一应陪葬之物尽数取了出来。 除了那把青铜长剑外。 就只有一卷竹简。 以及悬在腰间的一块玉坠印章。 “掌柜的,您看。” 花玛拐捧着竹简和玉坠,快步返回。 陈玉楼也不迟疑,轻轻打开那卷已经泛黑的竹简。 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字迹,顿时跃入眼中。 “隐仙道宗……” 第45章云中仙青池道人 “隐仙派?” 鹧鸪哨眉头微皱。 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们这一脉的族人,虽然千年前便从北疆一路迁徙到内地,但很少与外界相通。 一辈辈人生来似乎就注定了要踏上寻珠的路。 所以,即便他还算见多识广,但对这等隐秘的道门往事还是了解无多。 “传闻老子所创。” “存于世间无数年的隐世道宗。” 听出他话里的疑惑。 陈玉楼暗自感慨了声解释道。 即便已经有所准备,但真正翻开竹简,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道人的来历。 隐仙道宗。 一个穿插于历史长河中的古老门派。 传说中是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前所创。 若只如此也就罢了。 但它一代代传人,却是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第二代传人名为尹喜。 最后一个见到老子真身的人就是他。 也是他,得到了老子口授的道德经,看完过后,大受震动的他竟是放弃了关令之职。 自此云游天下,传扬道德经文。 直至到了武当山前,他才结束云游,隐居山中,避世修行。 据说修到了超脱轮回的大境。 第三代传人,是写出了麻衣神相的麻衣子。 第四代更是传闻中的陈抟老祖。 第五代名声不显,极为神秘,留下的记载少之又少,只知名讳为火龙道人,为陈抟弟子。 但第六代,也是隐仙派记于书中的最后一代传人,可谓是声名赫赫,几乎到了无人不晓的地步。 便是创立武当道门的张三丰。 可惜,自他过后,隐仙派仿佛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一般。 再不见有任何传人行走天下。 但仅仅是这六人,已经足以说明隐仙道宗的底蕴之深了。 “这……” 听他一番简单叙说。 丹井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是那几个琢磨着盗尸贩卖的狠人,这会心里也是压抑不住的开始惊恐起来。 他们是大字不识的绿林草莽。 但却不代表他们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往往久在江湖混迹,知道的远比寻常人多得多。 老子骑牛过关、麻衣道人命算通天、陈抟祖师不老神仙…… 这年头,谁还没听闻过几个仙人故事。 但也正因如此。 他们才愈发忐忑难安。 万一触怒了这位道家真人,来个天翻地覆,到时候他们岂不是全要葬身瓶山内? 一时间,只觉得攥着缚尸索的手都在颤抖。 不过。 陈玉楼并未理会他们心中所想。 此刻的他。 几乎全部的心神,都被竹简中行文吸引。 按照其中所记。 他自号青池道人,生于秦汉时代,于青池山下躬耕,有天遇到一老道路过,见他容貌甚伟,英姿荣发。 于是便传他一门道法。 言说只需每日早晚,呼吸吐纳日精月华,便可得长生。 青池深信不疑。 于山中修行,转眼百年一晃而过。 道法大成,骑鹤下山,被当时人称之为云中仙人。 看到这,陈玉楼又将那枚玉坠翻了过来。 底座上刻着四个篆文。 赫然就是青池道人。 “错不了了。” 无论竹简还是玉坠,都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 只不过,这位青池道人怕是也想不到,自己羽化留下的遗蜕,竟被人挖出送来瓶山,试图投入铜炉,炼制不死药。 “陈兄,既是前辈仙蜕,还是不动的好。” 鹧鸪哨这会也已经反应过来。 既然得了青池道人留下的服气筑基功,再无动他陪葬之物。 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对此,陈玉楼并未反对。 这等隐士之棺,陪葬的明器实在可以用简陋两个字形容。 唯一看上去不错的青铜古剑。 并未如同预料中那般,在棺中蕴养成道器一类。 反而锈蚀严重。 轻薄如纸。 仿佛稍一用力便会断成两截。 “自然。” 陈玉楼点了点头。 说实话,玄道服气筑基功虽然不如青木长生功,但作为道门正宗的炼气法,已经算是极为难得。 修行时相互佐证。 对他而言裨益不小。 “拐子,将前辈遗蜕请回去,棺木重新封好。” “不能不敬!” 看了眼身前的花玛拐,将竹简和玉坠重新交还于他,陈玉楼一脸认真的叮嘱道。 “掌柜的放心。” 花玛拐哪敢不从。 作为山上最信神鬼之说的一个,他向来都是逢山拜山,过庙烧香。 之前一看棺中那具不腐不朽的古尸,心里就在发憷。 再听掌柜的说起他身份来历,他哪还敢有半点其他的念头。 赶紧招呼盗众,将古尸小心翼翼的放回,又将三件明器原封不动的送回。 楔钉、封条、盖棺! 每一步做到的条条有序。 直到棺椁再度恢复原样,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对青池道人的棺椁如此,却不代表他对棺山也有敬畏之意。 恰恰相反。 如今掌管整个常胜山钱袋子的他。 恨不得把这里席卷一空。 见掌柜的只是负手看向丹井四周,神色平静,他当即就有了底气,回头一挥手,近百号卸岭群盗当即冲入棺山之中。 撬开棺椁。 凡是陪葬明器,无论金银玉璧,还是瓷器书画,一件都不落下。 借着丹井上方架好的索道,如矿石一般往外运去。 还好,来之前陈玉楼特地提醒过。 摸金可以,但绝不许破坏尸骨。 要不然,以卸岭一派的做风,吞入腹中的金珠,就是开膛破肚都要挖走。 见此情形。 鹧鸪哨也不好多说什么。 四派之间各有规矩。 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回忆着玄道服气筑基功的法门。 不多时。 随着堆积如山的棺材一点点运走。 丹井也渐渐露出了原貌。 “这是什么?” “看着像幽冥地府的修罗夜叉。” “嘀咕啥,快去请掌柜的来。” 忽然间。 几道惊呼声从人群里传来。 一直闭目蓄养精神的陈玉楼,听到这话,心头倏然一动。 “掌柜的,前头发现了一处石板,似乎是通往地下的门径。” “弟兄们认不出来,还请您过去看看。” 很快,一个盗众快步跑来,抱拳朝陈玉楼道。 他声音不小,一行沉浸道法中的众人,纷纷睁开眼睛。 陈玉楼心知肚明,也不耽误,只是看了鹧鸪哨一眼。 “走,道兄,看看去。” 鹧鸪哨哪里会拒绝,当即收起心思。 招呼了声师弟妹。 一行五人迅速赶去。 没片刻的功夫。 借着四周灯火通明的光线。 一块半米见方,刻有无目厉鬼浮雕,又用铜锁扣死的青石砖,便出现了在众人眼前。 “掌柜的,这是宋代狗头锁,一般只用于城楼大门。” “这底下怕是一座藏宝洞!” 第46章云藏宝殿、露阁丹室 “藏宝洞?” “是不是那元人蛮子的地宫?” “红姑娘都这么说了,肯定错不了。” “他娘的,上边棺椁都堆积如山,底下岂不是遍地明器?” 一听红姑娘这话。 卸岭众人顿时激动万分。 作为月亮门后人。 红姑娘最擅长的便是破解古墓机关。 也正是这份独一无二的手艺。 让她上山不到几年,就成了总把头的左膀右臂。 而今,连她都这么说,群盗哪有不信的道理。 一个个死死盯着那块石板,仿佛已经看到了底下数之不尽的金玉宝货。 再看那双漆黑幽深的洞窟。 以及拖在外面长长的两根铁链。 以及石板上那两头神色狰狞、青面獠牙的恶鬼,都有种眉清目秀的感觉。 “红姑,可能拆开?” 没理会众人神态,陈玉楼沉声问道。 “我试试。” 红姑娘嘴上虽然这么说。 但手上动作丝毫不慢。 手指穿过发梢,很快便取下一枚金钗。 借着摇曳的火光,陈玉楼凝神看去,这才发现,那哪是什么钗子,分明就是一支纯金打造的钥匙。 只不过平日用来束发。 谁也不曾注意到。 此刻拿在手中,众人顿时啧啧称奇。 “嘘!” 见她准备动手。 陈玉楼立刻扫了一眼四周。 嘈杂声瞬间敛去。 整个丹井内变得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红姑娘俯下身子,手里提着一盏风灯,仔细看了下狗头锁内的结构。 等确认了,这才握着钥匙穿入锁芯之中。 开锁并不算难事。 五行三家、内外八门,此类的人数不胜数。 在月亮门诸多技艺之中,也只能算是小手段。 随着手中钥匙一点点转动。 红姑娘竖着耳朵,仔细辨别锁芯里的动静。 不多时。 一道清脆的咔嚓声忽然响起。 她眸子微微亮起,右手一拧,狗头锁应声而开。 “掌柜的,成了!” 红姑娘笑吟吟的站起了身。 “好。”陈玉楼毫不吝啬赞赏,“红姑,记你一功!” 随即朝旁边的拐子一挥手。 后者立刻带人上前,两把探阴爪刺入恶鬼双眼窟窿里,几个人合力一撬。 没了狗头锁。 原本沉重如山的青石板,轰的一声中直接翻起,露出一口半米见方的洞窟。 底下漆黑如墨,幽深一片。 隐隐还能听见的呼啸的阴风阵阵,以及滴答滴答的落水声。 似乎是一座地下溶洞。 这一路走来,他们也大致探明了瓶山构造,就是一座接着一座的山洞彼此相连。 但眼下却是头一次见到,藏得如此之深的洞府。 想来肯定不简单。 都不必陈玉楼招呼。 当即就有数人抬起蜈蚣挂山梯,挂在青石缝隙之间。 一行人提着风灯,顺着梯子不断往下。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头火龙,在幽暗的地底穿过。 “这怎么有株桂树?“ “啧啧,这常年不见白日的地底,还能长棵树出来,很真是奇事。” “别废话,下去再说。” 借着一盏盏的灯火,站在挂山梯上,众人分明看到丹井洞里,竟是生着一株遮天蔽日、大如云冠的老桂树。 他们也算是老江湖了。 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 一时间,只觉得那株桂树上阴气逼人,冷意彻骨。 “怕什么?” “一株吸收死气而生的尸桂而已,还怕它化妖了不成?” 见一帮人颤栗悚然。 陈玉楼眉头一挑低喝道。 被他一骂,卸岭群盗哪还敢迟疑,从梯子上飞快落地,又从背篓里取出火把。 顿时间。 漆黑如墨的地洞,被照得通透一片。 举目望去,这座云藏宝殿规模惊人,四周岩壁上还能见到刀削斧凿的痕迹。 甚至在那株尸桂上。 还见到了一张张如人般的鬼脸。 仿佛那妖树吞食了不少活人。 但此刻,吸引众人目光的却不止如此。 以尸桂为中心,灯光从垂落的树枝间穿过,分明照出四幢楼阁。 雾气缭绕,树冠如云。 那四座楼阁又都是飞檐斗拱、高粱轩窗的二层小楼。 远远看去,比来之前见到的无量道宫也差不到哪去,甚至更添神秘悠远之感。 “这肯定就是藏宝楼。” “奶奶的,那些元人蛮子还真是好手段,藏得这么深,要不是掌柜的慧眼如炬,怕是再过千百年,也没人发现得了。” 卸岭众人看得心惊不已。 惊叹中,还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 不过,陈玉楼才没心思理会这些。 关于身下这座洞府来历。 红姑娘说的虽然不尽全对,但也所差不多。 此地作为整个瓶山大墓最深处。 距离地面少说有数百米。 沟通地脉风水。 四栋楼里放的并不是金玉明器。 而是为了收藏历代皇帝从天下各处搜刮而来的芝草大药。 要知道,越是大药灵草越是难以保存。 而炼制不死金丹,又不是一件易事。 动辄数十甚至数百年。 所以才会特地种尸桂吞纳此间的阴雾和地气,再建以露阁镇压风水。 如此种种手段之下。 所以,即便千百年时间过去。 那些大药保存的仍旧极好,药力损失无多。 对陈玉楼来说,什么金丹、明器他都可以不屑一顾。 但这些宝药,却是势在必得。 历代炼丹的那些道人,他可信不过,从丹井里借助僵尸人骨的邪恶手段就可见一斑。 而他,缺的不是炼丹之术。 恰恰是这些世上罕见的灵芝药草。 他陈家虽然势大,但想要搜集,难度也不异于登天。 也只有古代那些皇帝才能做到了。 不过,他们无福享用,今日却注定要便宜了他! “拐子。” “带人取宝。” “记住了,给我把招子放亮了,一件都不准漏!” 见他这番意味深长的话。 花玛拐哪还不懂,掌柜的肯定是看中了什么。 当即一脸认真的带人冲入四座楼阁。 一阵刀劈斧凿的动静过后。 很快,里头就传来盗众们的惊呼声。 其中分明夹杂着药石之类的话。 闻言,陈玉楼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有拐子盯着,他也不用担心,手下人做出毁掉宝药,只取玉瓶金函的举动。 暗暗舒了口气。 见鹧鸪哨师兄妹三人,也已经挑了座阁楼推门而入。 他并未在意。 只是招呼了红姑娘一声。 循着记忆中的路,直奔东南拐角而去。 红姑娘虽然心中惊奇。 但出于对掌柜的绝对信任,一路上并未提出异议。 不多时。 等两人绕过楼阁时。 一扇巨大的玉石屏风赫然出现在视线当中。 看到它的刹那,陈玉楼那双平静的眸子里,也终于荡起了一丝涟漪。 “掌柜的,这是?” 红姑娘目光闪烁,满是讶然。 但陈玉楼却并未急着为他解疑,而是笑道。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47章雾隐回廊、观山太保 与先前所见的阁楼不同。 眼前所在更像是一座古院落。 推门而入。 一座青砖砌成的密室呈现在眼前。 红姑娘本就满心疑惑,这下更是一头雾水。 偷偷瞥了眼掌柜的,见他一如既往地从容镇定,她心中的不安,这才稍稍平静了些。 不过…… 她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陈玉楼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他来此处,自然就是为了见一见那位前代观山太保。 自项羽盗秦。 天下历经二十一朝。 寻金盗骨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手段也无外乎风水、方术以及外力三类。 而除却摸金发丘、搬山卸岭四大门派之外,余者大多龙蛇混杂,难成气候。 不过,事无绝对。 明代时,有四大倒斗家族,风头甚至碾压四派。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观山太保。 这一脉人以封为姓,世代居住于巫山棺材峡。 从悬棺中盗取无数天书异器,借此发迹,学得许多失传已久的巫法异术。 到了元末时。 封家人已经名动江湖。 靠着一身诡异莫测的异术,自称‘棺山太保’,四处盗发古冢大藏。 甚至到了朱元璋得了天下。 观山太保奉旨盗墓。 烧摸金符、毁发丘印,压得四派抬不起头。 而在封家诸多的异术中,最为凌厉的,便是陵谱以及观山指迷赋。 不过。 眼下陈玉楼专程过来,却不是为了观山指迷赋。 那东西在封家也是无上机密。 根本不可能随身携带。 他惦记的是陵谱以及纸甲术。 这世间风水术集大成者,听着似乎是张三链子所著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 但在其上,还有六十四字卦数。 又称作周天全卦。 乃是神机通天的周文王,借助先天八卦、后天八卦,再融合河图洛书的九宫之数,推演出的周天卦象。 号称‘穷究天地之变,化出暗藏天机’。 陵谱便是周天全卦的演绎。 要知道,古人下葬,从来就不是随意找个地方埋了。 必须要暗合天星风水,生辰八字。 简单说,只要是陵墓就脱离不出陵谱的范畴。 有了这玩意在手。 就相当于手握一份地图指南。 到时候再去盗‘非天崩不可破’的献王墓,他也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至于纸甲术,和传说中的撒豆成兵,五鬼搬运术倒是有点相似。 驱使纸人,盗取明器。 这等手段听上去简直神乎其神。 所以,纵然是他都垂涎不已。 卸岭一派全靠人多势众,对付寻常古墓还行,无非就是拿人命去填。 但真遇到遮龙山、昆仑神宫,这等凶险莫名的大墓。 人再多也无用。 负手而行,径直穿过密室。 丹房里还有一座丹灶以及一应的青铜器物。 看炉灶下灰尘和蛛网,就知道此地已经废弃已久。 “掌柜的?” 见陈玉楼扫了一眼后,便继续往丹房深处走去。 红姑娘更是一头雾水。 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几件明器而已,等下让拐子收走就行。” “红姑,跟我来。” 陈玉楼摇头一笑,又伸手指了指丹炉后方。 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 红姑娘也不敢迟疑,提着风灯迅速绕过那座丹灶,等火光驱散泼墨般的黑暗,她这才看到地方竖着一扇玉屏。 足有一人多高。 隐隐刻着些松鹤祥云的图案。 打量了片刻,红姑娘秀眉微蹙,神色间的疑惑仍旧浓郁的几乎化不开。 她好歹也上山这么多年。 跟在陈玉楼身边,一双眼力早就练出来了。 但此刻,无论她怎么看,这扇玉屏最多也就是少见了些,完全算不上什么稀世珍宝。 哪值得掌柜的如此重视? “再往里看看。” 察觉到她的异样,陈玉楼只是淡淡一笑。 “什么?” 这下红姑娘更是诧异。 半信半疑的从玉屏后探头往里看去。 幽深潮湿,黑雾浮动的岩壁上,竟是横着一扇石门。 足有两三米高。 两扇石门被封的严丝合缝。 “试试看,能不能打开。” 见她站在石门处,陈玉楼这才笑眯眯的道。 活脱脱一个原形毕露的坏叔叔。 “啊?” 红姑娘终于明白,掌柜的为何单单带自己一人过来。 分明就是把她拉了壮丁。 只是,掌柜的明明也是头一次下来,他怎么知道此处有一扇石门? 红姑娘歪着脑袋,一脸古怪。 不过这念头,在她心里转瞬即逝。 掌柜的是什么人,本事通天的人物,连大妖都能围杀,这又算得了什么? 当即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身前的石门上。 尝试着推了下,石门沉重无比,少说几千斤重,看着应该是用一整块的山石雕刻而成。 不过她月亮门的手段。 向来就擅长四两拨千斤。 陈玉楼也不着急,负手慢悠悠的站在身后,整个常胜山十多万人,也只有她能破这种机关暗阵。 听外边的动静,拐子他们一时半会还搜不到此处。 足够红姑娘打开这扇石门机关了。 手指轻轻敲落。 心中默数着时间。 不到半刻,前方忽然传来咔嚓一道异响,他下意识抬头望去。 那扇之前还紧闭着的石门。 赫然往里推开了道足够一人进出的缝隙。 “好样的,红姑。” 见此情形,陈玉楼脸上的惊喜再掩饰不住。 红姑娘则是摇摇头,俏生生的站在一旁,摇曳的灯火下,眼里分明透着一抹少女般的雀跃。 不过。 很快就被她压下。 指了指门后那道幽暗狭长,深不见底的隧洞,若有所思的问道。 “掌柜的,这门后才是真正的藏宝洞?” “这么说也对。” 陈玉楼此刻心情大好,笑着和她开了个玩笑。 身形却不慢。 随手从红姑娘手中接过风灯,推门而入。 只见隧洞曲折幽深,厚厚的雾气流淌,但才走出几步,火光映照中,一道盘膝而坐的身影,忽然在前方一闪而过。 “掌柜的小心!” 红姑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飞刀,拦在陈玉楼身前,身形微弓,如同一头受了惊的野猫。 见状,陈玉楼心里既感动又无奈。 只好轻轻拍了下她肩膀。 “一具死尸罢了。” “放心,红姑,掌柜的我心里有数。” 说话间,他径直从云雾中穿过,片刻后便走到了那具尸骨外。 只见他一身黑色装束,盘膝坐地,低头垂眸。 腰间挂着几只布袋,还有一块造型古朴的金牌。 随手摘下,放在手中。 借着灯火一扫。 金牌正面赫然刻着数个苍劲挺拔的古篆。 “观山太保?” 第48章陵谱纸甲、天书异器 目光扫过金牌。 红姑娘下意识默念出声。 只是……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却更是疑惑。 细细回忆了下,对这个名号根本毫无印象。 “别想了,几百年前的门派了。”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握着金牌的陈玉楼摇头一笑。 自明末开始。 随着乱世渐起,王朝崩塌。 封家地位也一落千丈,再不复洪武皇帝时的显赫。 加上两百年间,奉命剿杀四派,彼此间早结下了血海深仇。 担心四派后人复仇。 封家干脆又回到了巫山棺材峡。 当时,封家内部出现巨大分歧。 封师古一脉,一心追求长生,带着他那一脉人远走地仙村,建立地仙村大墓,打算将自己炼成视尸仙。 而封师岐担心他此举会彻底将封家带入死地。 只是继续留在祖地。 一是为了延续封家血脉。 另外一点,也是防备封师古真成了妖化之物,祸害人间。 而今距离此事,过去了足足数百年。 没记错的话。 封家这一代人,名为封思北。 按时间线算的话。 应该还不曾前往青城山为道。 到时候真要去地仙村的话,倒是可以去寻一寻此人。 毕竟。 当年封师岐身死,特地留下遗训,让他这一脉的后人,世世代代寻找地仙村所在。 就如搬山一脉寻珠一般。 自己要是帮他找到了,封思北说不定还得感激涕零。 就是一点麻烦。 四派与观山之间仇恨极深。 到时候万一联手,他倒是无所谓。 但而今摸金一脉两人,了尘长老与金算盘,还有发丘白家俱在,鬼知道他们会不会从中作梗。 几番思绪在脑海里来回闪过。 陈玉楼眉头一挑。 眼神里的迷雾迅速敛去,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清澈通透。 随手将那枚观山金牌收起。 又俯下身去,将身前那具尸骨腰间的几只布袋子一一摘下。 打开一看。 除了几只药瓶,两张泛黄的皮纸,还有几颗通体漆黑,泛着古怪味道的丹丸外。 就是些纸木剪成的人形傀儡。 看上去有点像是皮影戏的手艺人裁剪出来的小玩意。 红姑娘瞥了一眼,不禁嫌弃道。 “这人也是个穷鬼。” “除了那块腰牌,全身上下怕是都凑不齐半块大洋。” 听她这话,陈玉楼先是一怔,随后失声笑的前俯后仰。 要是为了摸金而来。 那这一位还真是穷的铃铛响。 他特地赶来,可不是图那点明器,真要以价值论,外边丹房里那些青铜秘器,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但从头到尾,他都没看上一眼。 如今对这些破烂,却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尤其是那几件人形傀儡。 分明就是这位前代观山太保,亲手所剪的纸甲。 更何况,那两张皮纸里,记载的赫然就是‘陵谱’以及‘纸甲异术’。 果然! 此刻的他,内心涌起一股从所未有的激动。 就凭这两门异术,这一趟都不算白来。 观山一脉,手段比之搬山还要诡秘莫测,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所用的手段,皆是巫峡悬棺中所习得的巫术。 小心的将两门异术和那些纸甲收起。 陈玉楼这才看向最后那几枚丹丸。 即便过去了几百年。 丹丸上的味道仍旧聚而不散。 “应该是驱虫、烟术一类的东西吧?” 咚咚咚—— 就在他喃喃低语间。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由远而近。 算算时间,估计是拐子他们到了。 见状,陈玉楼再不耽误,招呼了身旁若有所思的红姑娘一声。 “别琢磨了,先出去再说。” 红姑娘聪慧过人,有勇有谋。 这会也已经渐渐回过神来。 虽然不曾想通全部,但在她看来,掌柜的如此大费周章,必然有他的道理在。 “好。” 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往外退去。 在石门重新关上的一刹,陈玉楼远远看了云雾深处的那道身影一眼。 虽然没有名字留下。 但这位手段确实惊人。 古往今来,试图盗破瓶山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在他之前,也只有这位观山太保,只差一步就能成事。 只能说时也命也。 门一合上,外边一行人也闯入了此间。 当头的正是花玛拐。 眼下的他,顾盼自雄,得意几乎都掩饰不住。 不说丹井里那堆积如山的棺椁。 仅仅是四座铁楼里,就搜刮出金玉宝药无数,成了形的何首乌都有十几对。 放在外面。 多少年都难得一见。 怕是消息一出,整个三湘四水的有钱人,都要抬着大洋来求购。 不过,当他跨过门槛,却一眼看到负手站在玉屏前的那道背影,脸色不禁一怔。 “掌柜的?” “是我。” 陈玉楼顺势从玉屏上收回目光,转身点了点头。 一看他飞扬的眉头。 他心里就有了底。 “看我干什么,先做事。” “哦……” 花玛拐这才恍然,赶忙招呼身后人去搬那些炼丹的器物。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掌柜的,我刚过来,看到杨魁首似乎在寻你。” 一听这话。 陈玉楼心头立刻浮现出一道纸人身影。 想来鹧鸪哨应该是与它打过了照面。 “行,手上动作都给我放轻点,那些大药我有用。” 扔下一句话。 陈玉楼这才带着红姑娘往小院外走去。 刚出院门。 远远就见到鹧鸪哨师兄妹三人站在尸桂外。 低声说着什么。 见他过来了,鹧鸪哨也不隐瞒,将刚才二楼所见的诡异一幕简单说了下。 “或许是元人的什么邪法吧。” 陈玉楼含糊其辞随口解释了一句。 转而移开话题道。 “对了,道兄,我刚也四下看了看,这里应该就是洞府的最底下一层了,但却始终不见那元人地宫,你怎么看?” 对于此事。 鹧鸪哨其实也心存疑惑。 这一路虽然棺椁不少,但全是虚域疑冢,而他们所找的元人大藏,却如水中月雾中花一般,始终无法看透。 不过,这也意料之中。 历朝历代中最难盗发的就是元墓。 元人下葬,从无规制可言,既有漠北的风俗,又融合汉人的风水地脉。 想要找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只是,他们就差把这瓶山翻个底朝天了,总不该那元人蛮子把墓建在了天上? 鹧鸪哨眉头紧皱,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 不过。 还未开口。 就见对面的陈玉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道兄,你说,那元人会不会反其道而行,猜到死后会有人来倒斗,故而才会布下重重疑云,实则墓葬……” 说到这。 陈玉楼伸手指了指头顶。 “不在地底,而在瓶巅!” 第49章借骨压胜、永镇洞夷(求追读) 山巅? 简单两个字。 落在鹧鸪哨耳里,却是犹如凭空劈下的一道闪电。 瞳孔放大,怔在原地。 恍然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对啊。 当年那位元人大将,本就是为了镇压十八洞民暴乱而来。 而受瘴气,意外身死后,在瓶山修建大墓,同样也有永镇洞夷的意图。 放在风水里就是厌胜之术。 他倒斗多年,虽然鲜少见到以陵墓厌胜镇物,但元人的脑回路并不能用常理推论。 最常见一点。 按照摸金校尉的规矩。 竖葬坑、匣子坟、窨沉棺、青铜椁,皆是不祥之兆。 以这种方式下葬者,无一例外,生前要么是杀人如麻的狠人,要么就是暴毙而亡,化作大凶之物的主。 但元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历朝历代中,就属蒙元一朝出现的竖葬匣坟最多,甚至形成了一种风气。 上至王公,下到百姓。 死后皆以棺身竖葬为荣。 如此推理的话。 那位元人大将,将自身葬在瓶山山巅,以求世代镇压洞夷之祸,似乎也能说得通。 鹧鸪哨本就心思通透,灵台空明。 只不过先被那门玄道服气筑基功冲昏头脑,刚才那白衣纸人又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神激荡,哪还能冷静得了。 眼下,听完陈玉楼一番话。 就如醍醐灌顶一般。 “不愧是陈兄。” “一语惊醒梦中人!” 抱着双拳,鹧鸪哨一脸感慨。 只是。 迎着他那双澄净坦荡的眼神。 陈玉楼却是难得老脸一红。 真要是他推算出来还好。 但如今不过是借了穿越者的优势,哪能恬不知耻的揽下功劳。 好在四周昏暗一片。 并无人发现他的异样。 吐了口浊气,陈玉楼翻出之前那张地图,就着风灯摊开。 “道兄,你来看。” “按照这份探墓图,元人墓,大概率就在这两处了。” 陈玉楼手指划过瓶肩和瓶巅两处,沉声道。 “错不了。” “按照陈兄的思路,这条裂缝也不能错过了。” 鹧鸪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白日下来时,他只顾着探明山下情形,寻找一处可以围杀六翅蜈蚣的去处,并未思虑太多。 如今想来。 却是错过了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就按道兄所言!” 陈玉楼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眼下哪里又会拒绝。 当即回头,目光落在红姑娘身上。 同时,手指在图纸上那条笔墨浓重的裂缝上重重一划。 “红姑,挑几个擅于登山身手好的弟兄,沿途搜寻。” “是,掌柜的。” 红姑娘当即领命而去。 等她离开,陈玉楼四下扫了眼。 身外这座云藏宝殿,差不多被搜刮一空。 花玛拐正带着群盗往外不断搬运明器。 一帮人干劲十足,完全不知疲倦。 头顶丹井里。 则是留了个陈家的老人看着。 数百具棺椁,却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道兄,找个地方慢慢等着?” 见此情形,陈玉楼开口道。 “也好。” 鹧鸪哨哪里会拒绝。 他已经得到了所求之物,对那些明器并无想法。 眼下一心只想找个清净之地。 好好琢磨下玄道服气筑基功。 这个念头,倒是和陈玉楼不谋而合了。 一行人不再多留,沿着来时的路,转眼间便穿过丹井、无量殿,眨眼间便到了红尘幻境。 岩洞中的毒虫蜈蚣,早被那些饿了几天的鸡群剿杀一空。 为了照明。 殿内殿外那些琉璃盏也并未取走。 站在石桥上,陈玉楼眺望四处,山中石雾流转,灯火璀璨,红尘倒影,仙气渺渺,确实算得上是一座人间仙境。 只可惜。 当年镇压洞夷暴乱。 十八夷洞的山民几乎被屠戮殆尽。 之前他们在丹井中见到的那些尸骨,就是当年的洞民留下。 死气弥漫,阴雾笼罩。 将这座红尘幻境的仙气破坏了不少。 凝神望去,就像是一座披着洞府皮的冥宫。 “道兄,你去哪?” 暗暗叹了口气。 陈玉楼回头看向鹧鸪哨,随口问道。 “随便找个角落就好。” “那行,等有了消息,我让人去通知你。” 见他所指的地方。 赫然是桥外不远处的一片山石。 那地方青烟流动,横跨地下河流,倒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陈玉楼点点头。 目送他们师兄妹三人离去后,也不耽误,径直朝前殿走去。 昆仑则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 掌柜的都出来了,他也干脆将策应的事交给了他人。 不多时。 等他跨过门槛踏入殿内。 昆仑无比自觉地留在门外。 虽然都说了不必紧张,却被他倔强的拒绝了。 深知他的性格的陈玉楼,也只能任由他去,自己则是找了个蒲团席地而坐。 不过。 他来此处。 却不是为了那门筑基功。 而是从口袋里取出了刚才所得的两份异术。 尤其是陵谱。 卸岭虽然势大,在倒斗四派中却一直处于一个几代尴尬的位置。 就是因为,卸岭的手段太过单一。 还是到了他这一代,花了多年时间翻遍古书,找到了不少失传的器械,又融合吸收其他门派的长处。 方才有了今日的常胜山。 但归根到底。 械之一字,再往前,也是一眼看到头。 终究不如摸金发丘的风水术。 而卸岭最缺的也就是此。 多年前,他就意识到了这点,四处寻人试图学得堪舆风水。 只可惜。 他一身所学尽是形势派。 观山点星还行。 这也是为何他能寻藏识宝的原因。 但历朝历代墓葬,终究脱离不出葬经寻龙的范畴。 探墓足够,但盗发过程就少了许多精妙。 不过,如今有了陵谱,这一切即将成为历史。 借着四周的长明灯火,陈玉楼沉下心思,一字一句的细细看去,不时还会停下来思索片刻。 只觉得陵谱真是浩瀚莫测。 短短六十四卦,便将天地人,天地反覆、移星异宿、龙蛇起陆说得通透万分。 一时间简直如获至宝。 整个人心神完全沉浸其中。 不知道多久后。 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才将他从失神中惊醒过来。 抬头望去。 昆仑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他,双手不断比划着。 门外庭院里还矗立着一道身影。 见此情形,他顿时回过神来。 “是不是找到元墓了?” 收起陵谱,陈玉楼大步走出,目光径直看向院里的身影。 “是,掌柜的,红把头让小的过来知会您一声。” “好!” 听到这话。 陈玉楼眼睛顿时一亮。 “你再去通知杨魁首一声,我马上到。” “是。” 那人迅速领命离去。 偌大的道殿里,转眼间又只剩下他和昆仑二人。 看着那张憨厚的脸庞。 陈玉楼忍不住笑道。 “昆仑,之前我不是答应替你找一把趁手的兵器,机会来了。” 第50章九鬼盘、镇陵将! 主仆二人。 刚推门走出大殿院外。 远远就看到鹧鸪哨师兄妹三个,正大步流星的往这边赶来。 手中提着的风灯。 在流动的雾气中摇曳不定。 隐隐照出几张神采奕奕的脸庞。 看样子应该是参悟服气筑基功有了些心得突破。 不然,以鹧鸪哨的性格,很少会在他身上见到如此快意的时刻。 “道兄。” 陈玉楼也不戳破,只是笑着打了个照面。 “听说红姑娘已经找到了元墓入口,卸岭一脉真是人才济济。” 鹧鸪哨则是面露感慨的道。 先前与他探墓,他是亲自体会过那座天坑之深,以及凶险莫名。 眼下才过去不到半个多钟头。 竟然就在万丈绝壁上,找到了入口,这效率,恐怕也就卸岭力士能做得到了。 听到这话。 陈玉楼摆了摆手。 自家知道自家事。 卸岭人是多,但十几万张嘴等着吃饭,也就是常胜山家大业大,换个人早被吃空了。 他已经做了打算。 等此行回去,肯定是要精简一批人。 他不是圣人。 没有理由为了个破名声,拼死拼命去养活十几万人。 何况,现在又逢乱世,外边军阀乱战,山匪横行。 再过几年,世道只会愈发艰难。 他们是去投军也好,继续从贼也罢,还是回家娶妻生子,过安生日子。 只要不在山上继续混着。 他都举双手赞成。 当然留下也不是不行,但必须得有本事,毕竟倒斗夺取资源,没人可不行。 但不是只知道吃喝嫖赌抽大烟的废材。 这种人就是死在跟前,他都不会皱下眉头。 可以预见的是。 等瓶山结束,他只会投入更多的精力,一心修仙。 毕竟,这一趟天灵地宝、灵宠道法,应有尽有,他才懒得抽出那些闲工夫,陪那些人去蝇营狗苟。 当然这件事,红姑娘、花玛拐他们暂时还不清楚。 但这一天终究会来,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不知觉间。 陈玉楼几人已经穿过甲兽打通的石道,再次回到了偏殿的溶洞内。 和下来时的忐忑不同。 如今,一个个目光澄湛,神清气净。 从坍塌的大殿中走过。 一直到了洞口处。 陈玉楼举目望去。 原本漆黑幽深的悬崖绝壁上,此刻已经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风灯,从上往下不断蔓延。 将阴暗黑雾照得通明如昼。 几个人这才看到,崖壁上乱石嶙峋,杂草老树扎根在山缝之间,歪歪扭扭的往上伸展,看上去异常诡异。 鹧鸪哨皱着眉头。 下意识俯身低头看了一眼。 只见迷雾流动间,飘荡着零星闪烁的光火。 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头蛰伏地底的烛龙,睁开了幽幽的眼。 看到这一幕。 他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后怕。 幸好之前没有借道于此。 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凶险等着。 “师兄,快看!” 鹧鸪哨还在怔怔失神。 耳边忽然传来师妹花灵欢呼雀跃的声音。 他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头顶不远外的绝壁上,六七道身影穿破重重雾障,提着风灯,仿佛身处云巅。 从天坑下吹来的阴风,呼啸而过,吹得一行人身上衣衫猎猎作响。 最前方那人。 更是一袭红裙,长发飘起,虽然只有一道背影,看上去却是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赫然就是红姑娘。 不过,鹧鸪哨的目光,却被她身前那面绝壁吸引。 准确的说。 是绝壁深处的裂缝。 此刻,借着周围摇曳的火光,他分明看到裂缝中矗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虽然隔着六七丈远。 但一股难以形容的凶煞杀伐之气,却是让他浑身一寒。 “不对。” 鹧鸪哨心头猛地一沉。 飞快瞥了眼身侧的陈玉楼,想要开口提醒。 但看过去了才发现。 他那双温和的眸子里,此刻黑白分明,隐隐流露着一抹暗劲色泽,让人望而生畏。 “镇陵将!” 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 陈玉楼笑着回过头,缓缓吐出几个字。 “镇陵将?” 听着这个晦涩的名号。 鹧鸪哨忍不住暗自咀嚼了下。 下一刻,那道入鬓的眉心中,快意尽数敛起,只剩下一缕深重的杀气。 仿佛,在这眨眼的功夫里。 那个漠然冷峻的搬山魁首又回到了身上。 “走,去会会他!” 见他认出了那道身影来历。 陈玉楼也不多言。 径直踩着群盗用挂山梯,在悬崖半空搭起的横桥上大步走过。 身后几人也不慢。 迅速跟上。 短短片刻后,一行五人便跨过了天坑,出现在对面崖壁上。 与身下形如刀切般的绝壁不同。 此处,有块巨大的山岩破壁而出,就像是座天然的平台。 同时容纳几十号人都不是难事。 石壁上青苔绿藓。 山泉水滴答滴答的渗落。 更为惊人的是,山崖缝隙里竟是密密麻麻长满了老藤灌木以及寻常难见的奇花异草。 鹧鸪哨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此地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多灵草。” “灵芝、何首乌、山参……还有九龙盘!” 和他凝重的神色不同。 一踏上山岩的花灵,漂亮的眸子瞬间亮起。 她自小就和芝草药石打交道。 简直如获至宝。 见状,陈玉楼不禁笑了笑,“红姑,你陪花灵师妹在此采药,这可都是千金难求的宝药,别浪费了。” “是,掌柜的。” 红姑娘抱拳领命。 走到花灵身边,两个姑娘拿出药锄,提着灯盏,漫山寻宝去了。 “药壁?” 一直皱着眉的鹧鸪哨,忽然低声喃喃了一句。 他终于记了起来。 之前下来时,陈玉楼就提及过一次。 只不过那时候,他一心只惦记着探路,并未在意。 如今想来,因为自己一时大意,差点错过了真正的元墓所在。 一时间,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懊恼。 好在,眼下再补救也为时不晚。 失神间。 陈玉楼已经提着灯盏越过药壁,往头顶那条裂缝处走去。 见状,他再不敢耽误,反手握住二十响镜面匣子,招呼了声老洋人,师兄弟二人迅速跟上。 等两人到时。 最早发现此地的群盗,早已经如临大敌。 紧紧攥着缠尸网,将洞口重重围住,泼水不进。 比起他们,陈玉楼就要平静太多。 只是借着灯火抬头朝山隙里望去。 先前隔岸所见的那道模糊身影。 此刻一下变得清晰起来。 那分明是一具浑身披甲、铁盔覆面的古尸。 身前的空地上。 还插着一杆足有两米长的大戟。 还未临近。 一股凌厉如瀑的杀气便已经汹涌而至! 第51章擅闯此间者死! “咔嚓——” 就在陈玉楼盯着它看时。 山隙中的镇陵将身上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动静。 只见它拧了拧脖子。 满身的灰尘顿时被哗啦啦的抖落。 烟尘四起中,缓缓抬起头,冷冷扫过裂缝外众人。 那双藏在铁盔后的眼睛,漆黑如墨,几乎见不到半点眼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心颤的寒意和狰狞。 “草,还活着?!” “拉网,快,奶奶的是头老粽子。” “老天爷,这他娘的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不会就是苗寨传说的瓶山尸王吧?” “……” 被那古尸冷眼一扫。 一帮卸岭盗众,瞬间只觉得如坠冰窟,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他们还算是老江湖。 其中甚至还有从上一代魁首就在陈家做事的老人。 但就算如此,那股发自内心的恐惧,根本压制不住。 “嚷什么?” “一头粽子,还能把你们吃了不成?” 听着那一道道争论,陈玉楼脸色一沉,目光如刀般扫过。 刹那间。 四周一下安静下去。 山崖内外,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再不见半点嘈杂。 “昆仑!” 听到掌柜的点了自己的名,一直垂手站在身后的昆仑。 立刻一步踏出。 目光深重。 一身凶气丝毫不比镇陵将差到哪去。 哪还有半点平日的憨厚。 “看到它手上那把大戟没有,只要宰了它,就是你的。” 陈玉楼朝山隙间那具古尸努了努嘴。 声音不大,在落针可闻的石岩上,却是犹如一道闷雷。 连同鹧鸪哨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震惊。 那古尸披甲带刀,动静之间,杀气如瀑。 一看就知道,生前绝对是在沙场上厮杀驰骋,双手沾染鲜血无数的狠人。 要不然,也不会被那元人大将看中,死后为他镇守冥宫。 谁能想到掌柜的胃口竟然这么大。 都已经惦记上它那把武器了。 和他们难以置信的反应不同。 昆仑却是双眼一亮,死死盯着镇陵将手里那把大戟,越看越是心动。 早知道有这么好的东西等着自己。 还要什么破斧子? 吼! 见一行人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当着自己的面言笑晏晏。 那镇陵将顿时怒火冲顶。 一把抓住大戟,低吼着从山隙里冲出,直奔一行人而来。 在它仅存的神智里。 只记得一个命令。 那就是杀死一切胆敢闯入此间的外来者。 “来了!” “快拉网缠住它!” 见此情形。 封住洞口的一帮卸岭盗众,哪还敢有半点迟疑。 他们只是寻常人。 远远做不到两位魁首那么气定神闲。 始终心悬一线,目光死死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惊呼声中,数条缠尸网铺天盖地的朝它头顶罩去。 但……他们还是小觑了那镇陵将的恐怖。 只见它手中大戟一挑。 呼啸声起,寒光四溅。 “这……” 一行人只觉得手中一空。 抬头去看时。 足足七重缠尸网竟然就像白纸一样被轻松搅碎。 要知道,卸岭一派对付粽子尸僵,最为凌厉的器物便是缚尸索和缠尸网。 一般而言,寻常尸僵,一重缠尸网就足够将其困死,再不能逞凶。 如今为了慎重起见。 几乎是下了血本。 但却连它半步都没拦住。 哪能不让一帮盗众惊骇欲死。 尤其是那镇陵将完全就是如入无人之境,反手拖着大戟,在山岩上不断划过,火光四溅中,身上的气势也愈发惊人。 “不好。” “它在蓄势。” “老洋人,打断它!” 鹧鸪哨脸色微变,一眼就认出镇陵将此举所为。 话音几乎才落。 嗡的一道扣弦声立刻在崖壁间响彻。 一支无羽铁箭撕破空气,转瞬间便出现在了镇陵将身外。 感受着箭身上裹挟着的恐怖劲势。 镇陵将那双漠视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色。 甚至不得不打断蓄势。 反手提着大戟,狠狠朝身前挥出。 嘭! 一阵清脆的金石相撞声响起。 老洋人向来例无虚发的铁箭,竟是被它从眼前生生挑落下来。 不过…… 陈玉楼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扣弦声起的那一刻,喝声已经在昆仑耳边炸开。 “动手!” 两道身影……不,是三道。 鹧鸪哨也不慢。 三人像是联手厮杀过无数次的同袍。 昆仑大步而起,轰隆不绝的脚步声,立刻响彻整座瓶山药壁之上。 只见他从旁边的卸岭盗寇手中,一把夺过一面草盾。 拧着眉头,毫无惧色,直冲镇陵将而去。 身边,陈玉楼和鹧鸪哨,则是踩着山石绝壁纵身而起。 三道身影恍如流光,瞬间将山隙内外封死。 而那些失手的卸岭盗众,这会哪还敢多留,纷纷撤到外沿,将空间留给掌柜的三人。 轰! 昆仑速度极快。 脚步声在地上炸开。 双手单肩托着草盾重重朝那道身影撞去。 镇陵将则是抬手一挑。 只是…… 让它没想到的是。 那面草盾竟是沉重如山,只划出一道痕迹,并未如预料中那般被挑飞。 就这一失神的功夫。 昆仑人已经砸出草盾,同时,整个人躬身沉马,一拳狠狠砸出。 感受着两道破空声。 镇陵将眼神里的惊怒之色越发浓重。 犹豫了半秒,最终还是选择横起大戟去拦那面草盾,戟尖上寒光凛冽,瞬间将草盾洞穿,搅成一地碎屑。 但昆仑的攻势也瞬息而至。 拳劲重重落在镇陵将胸口的铁甲上。 嘭! 他这一拳毫无花哨,纯粹就是催动一身磅礴气血,以拼死之势轰出。 只听见嘭的一道巨响。 镇陵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低头,胸口处竟是呈现出一片惊人的凹陷。 玄铁打造的重甲,都在那股刚猛无双的贯劲下,被打得四分五裂,犹如蛛网密布。 “怎么……可能?” 镇陵将一脸的无法置信。 这件铁甲跟随他多年,纵然是十二石的强弓也难以穿透。 眼前这家伙,仅仅一拳,就将铁甲打破? 还是人么? 可惜,昆仑却不会跟它废话,弓步往前,又是一拳砸出。 镇陵将脸上的惊疑,瞬间变成了恐惧。 恍然中,有种被一头惊马撞过的感觉。 整个尸身,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弧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的往身后山隙中撞去。 然而。 不等它落地。 早就等待多时的陈玉楼,目光里杀气浮现,一掌狠狠拍向镇陵将后脑。 张开的五指之间。 一缕缕淡淡的的青光弥漫,却给人一种天覆地倾之势! 第52章铜皮铁骨、魁星踢斗 镇陵将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 铁甲覆盖下的那张脸彻底剧变。 只是…… 昆仑那一拳毫无保留,几乎是以命换命的手。 它又身在半空,根本身不由己,只能任由自己撞入那股惊人的气旋之中。 嗡! 一掌拍出。 纯正的青木灵气笼罩而下。 镇陵将在此守了足足数百年时间,借着瓶山地下翻涌的阴气蕴养自身,方能不腐不坏,甚至保留一丝神智。 但此刻,也正是那股阴煞死气,将它拖入了死地。 一遇到青木灵气。 就像是烈日下的白雪。 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殆尽。 让它数百年来,竟是头一次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痛苦。 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凄厉惨叫。 差点连手中的大戟都握不住。 那一拳的余势未去,它的尸身擦着陈玉楼重重撞在身后的山崖上。 只听见一道闷雷般的轰鸣声。 一条条裂缝,在岩壁上朝四周蔓延而开。 仿佛一张沟壑形成的大网。 “吼——” 身上那件玄铁重甲,几乎已经到了支离破碎的地步。 血肉中的死气,也再压制不住。 沿着鱼鳞甲片之间不断往外渗出,浑身黑雾滚滚,让它看上去说不出的骇人。 它都已经记不清。 有多少年,没受过如此重的伤势。 甚至,都不是昆仑那两拳,它早已经是僵尸之躯,距离传说中的铜甲尸都相去不远。 纵然打破铁甲。 也无法将它重伤。 真正让它察觉到死亡阴影的,是陈玉楼那一掌。 那诡异的气息,完美克制了它的尸气。 铜甲尸的能力毫无施展之地。 只能沦为一只靶桩。 镇陵将目光闪烁,此时的它,心里已经起了逃走的念头。 要是退守冥宫的话,或许还有一线活路。 可惜…… 陈玉楼他们又怎么会给它机会? 在它从石缝中挣脱落地的一刹那。 夜色中忽然传来一道断喝,将自身融入阴影中的鹧鸪哨,终于等来了最好的时机。 纵身一步掠起,身形轻捷不让飞鸟。 一记鞭腿倒踢紫金冠。 这一脚犹如流星赶月,力沉如山,狠狠踢向镇陵将背心大椎骨处。 咔嚓! 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骨爆声响起。 镇陵将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拦腰截断,再支撑不住,重重向前砸去。 轰的一声。 地面上灰尘四起。 脸上那面狰狞的盔甲也被震落,哗啦啦滚到一边。 露出一张阴沉凶狠、狰狞如狼的脸来。 “道兄,好手段!” 看到这一幕。 饶是陈玉楼也不禁眼前一亮。 这应该就是搬山门的魁星踢斗。 据说这门绝技对付尸僵最是凌厉,一脚下去,专卸大椎。 让它再如何凶煞,也无法逞凶。 之前古狸碑那头老狸子,被他提前截胡围杀而死,没能见识到搬山一脉这门秘术。 他心里还颇为遗憾。 没想到,今天倒是见到了。 不得不说,魁星踢斗确实凌厉刚猛,凶悍无双。 倒斗四派中。 各自都有对付粽子的手段。 摸金用的黑驴蹄子,发丘用的墨斗和糯米,而他卸岭一派则是吸取各派所长。 墨斗糯米、辰州镇尸符、黑狗血、缠尸网、缚尸索。 但手段最为凌厉,简单粗暴还要数搬山门。 定尸丹、魁星踢斗,不外如是。 “陈兄过誉了。” 鹧鸪哨从阴影里走出。 听到他这番称赞,只是摆了摆手。 只不过,回想了下自己刚才那一脚,确实算得上天时地利。 别说镇陵将。 就是那头传说中的瓶山尸王,也只有授首待毙的份。 “还等什么,捆起来!” 陈玉楼心知他性格向来如此。 沉默甚至有些木讷。 也不多说。 只是回头看向那几个卸岭盗众,沉声吩咐了一句。 几个人早被两位魁首以及昆仑的手段看蒙了。 被他一喝,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抓起缠尸网和缚尸索,冲向瘫软如泥的镇陵将身边,瞬间将它裹成了一只粽子。 没了盔甲覆面。 此刻的它,那张明显异于汉人的脸,也彻底暴露在了一行人跟前。 不过。 陈玉楼只扫了眼,目光便落在了它的眼睛上。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 漆黑、凶残、嗜血、冷漠。 完全无法想象,究竟杀了多少人,才能拥有那样一双视人命如草芥的眼神。 不过,此刻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明显多出了几分惊恐。 即便身死多年。 但对死亡仍旧有着奔命的恐惧。 尤其是见陈玉楼一步步走近自己,它似乎知道死期将近,拼命的挣扎着。 可惜,头、颈、肩、膝以及双手双脚,尽数被缚尸索锁住。 由足足七个身强力壮的老伙计,在外死死拽住。 就是任它有通天的本事。 也没法挣脱哪怕半步。 “铜皮铁骨、金身银躯。” “再给你百十年,怕是真能踏入铜甲之境了。” 走到跟前,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因为恐惧反而变得扭曲狰狞的脸。 陈玉楼忽然低声喃喃了句。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卸岭一派中。 对尸僵之物记载颇多。 常见的粽子,无论黑僵白僵活死人,都只能算是最低级的行尸。 如镇陵将这种,能言能行,甚至保留了一丝神智。 已经算是跳尸级别。 能够借助于地脉阴气以及墓中死气修行。 有铜铁金银四等。 此刻借着周围的风灯,他一眼就从镇陵将破败的重甲下看到了它那一身色泽诡异,犹如铜锈的肌肤。 分明就是将要踏入铜皮的征兆。 到那时就真正是刀枪不入了。 所以他才会有此感慨。 不过,也算它倒霉,今天遇到的是他和鹧鸪哨。 一个身怀魁星踢斗秘术。 另一个更是开了挂的修仙者。 这么一想,它死的好像也不算冤。 “活的也够久了,就别再活了,尘归尘土归土,还是尽早下地府的好。” “你说呢?” 想到这。 陈玉楼最后一点耐心也消失殆尽。 眼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落在镇陵将眼里,竟是让它恍然有种见到魔鬼般的感觉。 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下一刻。 一道寒光掠来,照得它一双墨瞳雪白一片。 下意识闭了闭眼。 然后,一道如白纸裁破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它似乎想到了什么,拼命瞪大眼睛低头望去。 只见那个让它恐惧到骨子里的人。 正握着跟了它多年的大戟,从喉咙间缓缓抽出,哗啦声中,带起一蓬漆黑的血水。 它还想说什么。 但已经说不出来。 只剩下几道模糊不清的呜咽。 随后便重重倒下,再无半点气息。 陈玉楼则是轻描淡写的避开四溅而开的血,低头看向手中的大戟。 如他所料的一般。 本身就沾染鲜血无数,又在瓶山中蕴养数百年。 已然成了一件凶兵! 一般人怕是碰都碰不了,但昆仑不会。 那小子气血之旺盛,绝对是他生平仅见,压制一把凶兵不在话下。 更何况。 有了大戟,昆仑的实力也能更上一层楼。 只可惜那身重甲被打破了。 要不然,披甲负戟,绝对是横扫无敌的人间凶器。 瞥了眼身侧那道期待的身影,陈玉楼也不耽误,笑着将大戟往昆仑手中一抛。 “你的了。” 第53章蜂窝销器、紫金棺椁(求追读) 早就在眼巴巴等着的昆仑。 一把接过大戟,嘴巴都快咧到了耳后根去。 当即低头打量起来。 这杆大戟少说两米长。 不知道是沾染的血水太多,还是瓶山地气蕴养之功,尘封了数百年它,仍旧寒光四溅,仿佛才刚刚出炉。 又随意掂了掂。 入手极沉。 估计得有几十斤重。 换做寻常人,不说拿来厮杀,就是提起来都难。 但放在他那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契合。 昆仑自己对它也极为满意。 下意识随手挥了下。 刹那间,一道寒光残影在半空划过。 几乎都没怎么催动气血,但带起的破空声,却仍旧恍如奔雷凭空炸响。 这一幕,看的周围众人心惊胆颤。 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被拿去给大戟祭兵了。 当即纷纷躲开。 只敢远远的看着。 昆仑并未理会他们,一张脸上惊喜无比。 这么多年,除了那把山斧,让他觉得还不错之外。 山上盗匪用的大刀长枪,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具,不堪一用。 而今。 总算找到了一把趁手的家伙事。 哪还按捺得住,一声断喝,浑身气血如潮水般鼓荡而起。 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凶悍气势。 大戟上寒光更甚。 隐隐有一阵呼啸声传出。 轰! 提着大戟横扫而出。 流动的雾气,瞬间被搅得像是一堆棉絮,白光凭空而起,等大戟落下,山石更是承受不住力道,轰的一声炸碎。 “这……” “老天爷,这什么力道。” 看到这一幕。 四周的惊呼声顿时不断响起。 那些盗众,眼睛一个比一个瞪的大。 脸上满是震撼和不敢置信。 往日里,虽然也见过昆仑出手,但何曾像眼下这么恐怖过。 山石都尚且如此。 更何况他们血肉之躯。 怕是一戟下来,当场就要砸成一滩肉泥。 “好强!” 他们外行看热闹。 但搬山门师兄妹三人,却是自小练武的行家。 对此感悟明显更为深厚。 尤其是鹧鸪哨,此刻的他,眼神里的惊叹之色几乎遮掩不住。 他从十来岁便行走江湖。 遇到的奇人无数。 其中以力行道的也不在少数。 但终究也不过是些横练硬气的功夫。 昆仑身上没有半点内劲、真气流转的痕迹,纯粹是一身气血磅礴厚重。 这等人,可以说万中无一。 要是能找个用戟使枪的高手,带他入门,以昆仑的根骨天赋,将来成就实在难以想象。 他看得远。 一旁的老洋人则是热血沸腾,满眼的跃跃欲试之色。 他一身控弦之术,同样需要以气血催动。 所以,身形看似削瘦,实际上力道同样惊人。 这段时日,他早就想和昆仑较量一番了,只不过师兄在,他不敢开口罢了。 如今抬头望去。 只觉得那道横戟而立的身影。 就如黑夜中一蓬熊熊燃烧的火。 “不错!” 比起他们或震惊,或憧憬,陈玉楼就要想的简单太多。 昆仑越强他越欣慰。 他此刻的形态,差不多已经达到了自己预期的一半。 至于剩下一半。 陈玉楼回头看向身侧的鹧鸪哨。 “道兄,听说江湖上有专为人打制销器的蜂窝山,你可知道?” 听他忽然问起。 鹧鸪哨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的,蜂窝山之名,杨某也如雷贯耳。” “那你可清楚蜂窝山在何处?” “我也只是听闻,好像就在沅江一带。” “沅江?” 听到这个名头,陈玉楼不禁一乐。 没记错的话。 蜂窝山销器门这一代门主叫做杨树国。 最是擅长打造秘器。 原著中后来落到雪莉杨手里的那把金刚伞,就是鹧鸪哨前往蜂窝山,请老掌柜打造。 他也确实没想到,那一位竟然就在自己隔壁地界。 只不过,往日卸岭一派所用之物,都是山上的铁匠打造,又怎么会交由外人。 至于打听他的下落,自然是为了替昆仑打造一件合身的铁甲出来。 等此行结束,届时倒是可以派人去蜂窝山走一趟。 想到这,陈玉楼冲他一抱拳。 “多谢道兄。” “客气了。” 虽然不清楚陈玉楼所为,但想来不外乎是炼器那一套。 问清地方后。 陈玉楼心里总算有了底。 也不耽误,当即一挥手,让人前去探路。 如今镇陵将已死。 也该去会一会那位尸王了。 毕竟,无眼鬼符还在它腰上挂着。 四符一镜,不仅是进入地仙村和归墟的关键,如今他得了陵谱,借助于卦镜,对推演周天全卦有着难以想象的作用。 一行人奉了命令。 哪里还会犹豫。 撑起草盾,提着风灯,往隧洞内不断深入。 山道崎岖难行,狭长幽深,最窄处几乎只能堪堪容纳一人进出。 足足走了半刻钟。 前方才一下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比红尘幻境空间更大的溶洞。 明显被人精心打磨过,岩壁光滑如镜,还有古树为梁,支撑穹顶。 四周又被挖出了无数洞窟。 隐隐可见一盏盏琉璃灯,将溶洞照的灯火通明。 洞中堆满了明器,珠光宝气,金玉生辉。 仿佛进入的不是陵寝。 而是一座皇帝行宫。 不过…… 让群盗惊叹的远不止如此。 而是溶洞正中,那口置于石台之上的紫金棺椁。 少说有一人多高近丈长。 用的是极为罕见的金丝楠木打造,棺壁上以金粉为漆,绘以各色彩图。 棺椁外,再罩上一层珠襦玉匣。 描金绘彩,玉璧如星。 在四周琉璃灯火的映照之下,光影交错,璀璨夺目。 其奢华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一时间,不仅是卸岭群盗看得目瞪口呆,就连见多识广的鹧鸪哨几人,都有点挪不开眼睛。 “奶奶的。” “一个元人大将的陵墓,就这么奢侈,真要是帝陵,岂不是得用金山打造?” 长长吐了口气。 陈玉楼心里忍不住感慨了声。 要知道,陈家世代倒斗,所积累的财富难以想象。 说是钟鸣鼎食都不为过。 但此刻看到溶洞中的情形,一时间,他竟是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仅仅这一处。 就能比得上底下三座道宫,一座云藏宝殿的全部。 难怪说三十六行、盗门为王。 倒这样一座大斗。 寻常人家几辈子,甚至十几辈子都用不完。 要不是知道世道发展,又一心修仙,他都想继续干他娘的老本行。 凭他穿越者的身份。 十年。 不,最多五年。 他就有把握,让陈家家产超越祖上数代积累。 “掌柜的……”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一脸期待的看向陈玉楼。 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这等金山摆在跟前,不去摸金,实在对不起下来前拜过的祖师爷。 不仅是群盗蠢蠢欲动。 连红姑娘神色间都透着几分心动。 但陈玉楼却并未招呼动手,反手示意众人熄灭风灯,后撤几步,借隧洞中的夜色隐藏身形。 这下,纵是鹧鸪哨都不禁一头雾水。 “嘘,看那边。” 眼看众人惊疑不定。 陈玉楼只是伸手指了指溶洞深处,一道梁木贯穿的洞口处。 雾气笼罩的黑暗中。 隐隐有一道白色身影,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缓缓从洞中钻了出来,正眺望着珠襦玉匣中的紫金棺! 第54章偷食尸气的老猿 “那是?” 看着雾气中那道诡异身影。 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众人,一下如坠冰窟,哪还有摸金盗宝的心思。 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了不少。 生怕会惊扰到那东西。 鹧鸪哨皱着眉头,反手按向腰间。 死死盯着那诡影的一举一动。 不过他没有陈玉楼的夜眼,只能隐隐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 在他身后,老洋人早已取下强弓,摸了根铁箭搭上,手指紧扣弓弦。 双眼微微觑着,只要那白影有所异动。 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不过……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前方的陈玉楼,忽然回过头,冲他摇了摇头。 见状,老洋人顿时一头雾水,明显没搞懂他的意思。 “别惊了它。” “哦……” 听到这话,老洋人才闷声应了一句。 虽然仍旧满心狐疑,但还是松开了紧绷的弓弦。 其他人也都纷纷照做,将枪口压低,不至于会在狭窄的空间里走火伤人。 一直没说话的鹧鸪哨。 见此情形,眼神里不禁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来了!” 还在思索间,耳边已经传来一道压低的提醒声。 他心头一动。 立刻收起心思,凝神望去。 只见那道白影似乎确认了什么,踩着木梁,敏捷无比的滑落到地上。 穿行在雾气之中。 看似杂乱无章,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它明显是冲着那口紫金棺椁去的。 只不过那鬼东西极为谨慎。 绕了一大圈。 再三确认过后。 这才终于从流动的雾气中现身。 “等等……” 鹧鸪哨脸色一变。 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 从山洞钻出来的白影,竟然是一头通体雪白,半人多高的老猿。 原本看它走路的样式怪模怪样。 他还以为是具行尸。 或者附近苗寨里的蛊师药农之类。 如今看着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前段时日他们师兄妹过猛洞河时。 还曾听过路的行商说起白猿洞。 只不过,不知是受冥宫里阴森氛围影响,还是因为刚刚围杀了一具行尸,一时间,竟然完全没往猿猴身上去想。 不仅是他。 夜色下身边众人。 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情形。 谁他娘想得到,这冥宫里头还能冒出头白猿来。 尤其是见它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奸猾狡诈的味道。 脾气大的,恨不得当场掏枪给它崩了。 但碍于掌柜的才提醒过。 一帮人这才不敢乱来。 那白猿似乎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的穿过满地的明器。 但很快。 又停下了脚步。 见状,隧洞里一帮人还以为是露了破绽。 当即心神都绷成了一条线。 好在那白猿并未回头,反而是贼头贼脑的盯着远处那口被珠襦玉匣裹住的漆棺。 一双阴恻恻的眼里,既有贪婪,又透着几分难以克制的畏惧。 犹豫了好一会。 白猿这才从身前那口比它还高的银胎玉瓶后绕出去。 小心翼翼的靠近玉匣,掀开一角一头扎了进去。 紫金棺椁近在眼前。 白猿眼神里的贪婪还是压下了恐惧。 靠近棺头处,双手用力朝棺盖推去。 见此一幕,众人面色更是古怪。 那紫金棺椁封的严丝合缝,密不透风,棺沿大概率也被打入了棺材钉,怎么可能是它一头老猿能推开的。 但…… 出乎意料的是。 那老猿用力推了几下。 棺椁内竟是传出一阵咔嚓的异响。 随即,那块少说数百斤重的棺盖,缓缓向前滑去,露出一道半指长的缝隙。 白猿似乎对棺材里的主极为忌惮,见有了细缝,立马就停了下来。 “这……” “船棺?” “不对,这是轮棺!”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叹。 也有经验老道的盗众,一下就明悟过来。 不等他们多想。 那头白猿忽然凑到棺椁缝隙外,一脸期待的等着什么。 此刻。 外边已经是入夜时分。 一轮形如银盘的圆月升起,熹微的月光透过密林,洒进了冥宫大殿中。 藏身黑夜中的众人,这才看到头顶穹顶四周,被穿凿出大大小小,无数的洞窟。 远远望去。 就像是一只只幽暗的眼。 那白猿就是从洞中钻进了冥宫。 只是,看它对周围那些明器根本不屑一顾,群盗实在想不明白,它费这么多功夫,究竟是为了什么? “等等……” 念头才起。 那一道道月辉,忽然变幻了方向,足足六七道光柱,缓缓融成一道水幕般的光影,笼罩在了棺椁之上。 随后。 一缕缕宛如青烟般的雾气。 从缝隙中浮起。 一直守在棺椁外的白猿,顿时如获至宝,双手撑着棺壁,咧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吞食起来。 “咕咚——” 远远看着这诡异渗人的情形。 群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了天灵感。 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倒是鹧鸪哨,一直紧皱着的眉头缓缓展开,眼神里多了几分明悟。 它在吞食棺中的尸气! 下瓶山前,他就听附近苗寨山民说山里有尸王。 每到半夜,就会离开藏身的棺椁,前往山巅吞吐日精月华。 若是无月阴天,则残杀过路行商,吞食血肉。 这也导致苗人对此地畏之如虎。 就是药农猎户,也不敢来。 原本,他只觉得是个传闻,并未理会太多。 但如今亲眼见到老猿偷食尸气。 他才知道无风不起浪。 而且。 猿猴之属,一般毛色多为灰黑,而眼前这头老猿,浑身上下几乎不见一丝杂色。 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或者说,它早已经不算活物,只能算是一头‘活死人’! 鹧鸪哨凝神望去,越看白猿越觉得它举动异于寻常猿猴。 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在头顶月辉照射下,竟是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泽。 “怕是已经快成妖物了……” 看到这一幕。 鹧鸪哨不禁感慨道。 这世上生灵,无一不想着求取长生,不老不死。 想来那白猿也是无意发现此地。 只是它哪里知道,尸煞之气,更甚烟毒,看它而今的模样,分明就是已经深入骨髓,难以戒除了。 要么受尸气反噬,溶成一堆血水。 要么走上六翅蜈蚣的路,化作大妖。 “哗啦——” 鹧鸪哨还在暗自琢磨。 忽然间,一阵古怪的动静响起,在落针可闻的冥宫里,比闷雷还要清晰。 不仅是他。 其余人也都听见了。 纷纷屏气凝神,往白猿身上看去。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老猿毫无变化。 反倒是那座紫金棺椁里,忽然闪电般探出一只漆黑泛着血色的手,狠狠朝白猿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