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怎么可能?冷面王爷夜夜想当狂徒》 第一卷 第1章 合离?他想得美 “欣馨,表妹陪我在咸州三年吃尽苦头,为了我连身体都熬坏了,这次若不是她冒死传讯,我可能已死在乱军之中,再难有与你相见的一日,也不会有谢家今日的风光。” “就连圣上都说,表妹巾帼不让须眉。” “且她已有身孕,父亲和母亲已经同意我娶表妹进门,还望欣馨成全。” 正房内烛影摇曳,贾欣馨一手抵着额头,没什么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男子。 男子看起来二十出头,五官俊俏,唇红齿白,身材颀长瘦削,自带文人风流。 这长相放在她那个年代,当个十八线男团爱豆应该也能有几千粉丝。 却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不喜欢细狗。 原主贾欣馨是梁国公府上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只因在春日宴上看了一眼探花郞谢淮,从此芳心暗许,哭着喊着非要下嫁。 看到这里的时候,她还在吐槽作者没有心,炮灰就不配拥有一个像样的名字吗?居然玩谐音梗,这是有多炮灰? 她当初就是嫌自己贾欣馨的名字不好听,才起了艺名,没想到又以一种极不情愿的方式被迫再次成为贾欣馨。 梁国公拗不过女儿,也怕她从小娇惯,嫁入高门受气,便亲自去榜下捉婿。 而男主谢淮与表妹薛清宛早有婚约,却隐瞒实情,与贾欣馨完了婚。 婚后,他找各种理由不肯圆房,没多久又自请出京,外派安南。 原主虽心有不满,却不想耽误夫君前程,只能独自留在京中,兢兢业业地照顾公婆,教养小姑。 她不知道的是,谢淮走的时候身边还带着自己的表妹。 贾欣馨穿进来的时间,正是谢淮三年后回京,跟她说要娶薛清宛为平妻的节点。 而眼前这个喋喋不休自说自话的男人,正是书中男主,她的便宜老公——谢淮。 谢淮见她毫无反应,只呆呆看着自己,脸上显出一丝不悦,连声音也冷了几分。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听见了吖,表妹很厉害。” 贾欣馨一手支着下巴,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笑得艳若桃李。 “谢大人希望我如何成全?自请下堂?” “你……”谢淮被她的笑容晃了眼,又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怔片刻后脸上现出几丝恼怒。 他其实并没见过贾欣馨几面,却还是觉得眼前的夫人与他印象中不一样了。 记忆里的贾欣馨在他面前总是一付温婉娇憨,心里眼里全是他的样子。 而不会像眼前这人,明明是笑看着他,却又似全没将他看在眼里。 更不会一口一个谢大人地叫他。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倒也不必,表妹并非不能容人之人,也不在乎名分,更不会与你争那掌家之权,我想娶她做平妻。” "此后,你与清宛皆为我妻,不分高低。" 听他这么说,贾欣馨噗呲笑出声来, “你是看了什么香艳的话本子?咱大雍朝开国以来,哪有什么平妻?还不就是好听点儿的妾。” “薛表妹既然不在乎名分,与你做妾也是一样的。” 谢淮的面色冷了下来。 “表妹与我一样,是名门士族出身,虽家道中落,也万没有与人做妾的道理。” “我知你是国公府小姐,自小有父母兄弟宠着,可也不能这样看不起我们这些寒门士族。” “谢大人说的是,我家虽是开国功勋,有从龙之功,但却是兵痞出身,肯定不能跟百年士族相提并论。” 贾欣馨一脸诚恳地问,“薛小姐既是世家出身,不能与人做妾,却能与人私奔到咸州那么远的地方,这又是什么道理?” “你……满口胡言!” 谢淮气的拍案而起,在房内转了几圈,才颤抖地指着她。 “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善妒之人,这三年来,若不是她在那蛮瘴之地代替你尽妻子的义务,你能安安生生在京中享福?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如此编排贬低她,心思何其歹毒。” “我哪有编排贬低?”贾欣馨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面露茫然,“官员正妻在家侍奉公婆,抬几房妾陪着赴任照顾我倒是听说过。” “她如果是妾,陪了你三年又有了孩子,回来我肯定要赏她,可薛小姐连妾都不是,谁让她代我尽妻子义务了?这不叫私奔叫什么?” 谢淮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冷静了半晌,才又恢复常态。 “我与父亲母亲已经决定要娶她为平妻,今日也只是通知你,你肯当然好,若是不肯……” “不肯怎么的?你休了我?”贾欣馨追问。 谢淮冷笑,他从没想过要将贾欣馨休弃。 大雍朝人才济济,官员任免从不看出身,却要门路。 比他有本事却没差事的闲散官身到处都是,若不是岳家相助,他可能到现在还在排队补缺。 若是换作从前,他定不敢这样逼迫贾欣馨。 只是这次咸州之乱,贾欣馨的长兄忠武将军贾成荫有失察之责,已经回京待审。 国公府为了此事正焦头烂额,又怎会有闲心为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撑腰? 她再怎么不肯,也不过是哭几场闹几场,还能翻出什么大天去? 何况,她一个高门女当初为了他甘做寒门妇,定然是心悦于他,他不信她最后不能妥协。 “随你怎样。”扔下一句,谢淮拂袖而去。 见谢淮就这么走了,丫鬟喜儿气愤跺脚,“小姐,姑爷竟如此忘恩负义,咱们就这么算了?” “那不能,”贾欣馨收了笑容,咬牙,“你去帮我把嫁妆单子拿过来吧。” “拿嫁妆单子干什么?咱们合离回国公府?”喜儿不嫌事大地问。 “合离?他想的美。”贾欣馨冷笑。 从她发现自己穿书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带着强大的怨气。 想她一个当红爱豆,十年刀马旦,三年练习生,为了事业勤勤恳恳,二十几年没谈过恋爱,甚至没好好吃过一顿饱饭。 好不容易熬成当红顶流,却在领奖的前一天出车祸死了。 死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让她当炮灰,凭什么? 炮灰是不可能炮灰的,哪辈子都不可能。 看老娘舞不死你。 第一卷 第2章 这花正好配我今天的衣裳 原文里并没写国公府给原主准备了多少嫁妆,但是贾欣馨能猜到,原主作为梁国公唯一的女儿,嫁妆必不会少,可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看着手里长长的嫁妆单子,上面金银珠宝,衣裳布匹,田庄铺子,宅子仆从应有尽有。 老国公夫妇像是怕女儿在谢家吃不饱饭,嫁妆种类几乎涵盖生活中需要的所有东西。 说得夸张一点,连恭桶都是从国公府里带出来的。 除了这些,还有各个公侯府里夫人小姐随的添妆,连太后都赏了东西。 贾欣馨有些呆愣,自己上辈子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大小姐一份嫁妆,原主是怎么把自己活得那么惨的? “喜儿,咱们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她问。 “不剩什么,”喜儿撅着嘴,低着头答,“姑父的俸禄本来也没多少,这些年从没寄回来过。” “府里一应开销都是从咱们账上支出,三年下来,不光陪送的银子,您前几日不是还卖了两间铺子么。” 谢家是陈郡谢氏旁支,从老家搬来时卖了祖产,在京城买了一个三进院的宅子和几间铺子。 但谢淮是读书人,谢老爷子又不善经营,铺子年年亏空。 原主劝过公公将铺子关了,但是老人家要体面,不肯让人知道他们一大家子都在吃儿媳的嫁妆,死活不肯。 没有办法,原主不但要支撑一家人开销,还得偷偷贴补老爷子亏空的账面。 贾欣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原主真是个恋爱脑大冤种,眼看国公府大厦将倾,倒是将仇人的脸面妆点得花团锦簇。 她看单子上确实有几间铺子被划掉了,便问: “剩下的这些都还在吗?” “现在还在,不过马上就不在了。”喜儿一脸敢怒不敢言,只敢用眼角夹了一眼她家小姐。 “您不是答应划出一半给谢小姐当嫁妆么。” 贾欣馨一整个大无语,“没事,不是还没给出去么,把府里账本拿来我看。” 喜儿笑嘻嘻地去账房拿了账本子,“小姐,您以前从来都不看这些的。” 贾欣馨也笑,“以前是以前。” 这一晚,她看账看到四更天,直到喜儿困得直点头,才收了账本,洗漱就寝。 “喜儿,明天陪我去几间铺子看看吧。” 喜儿有些意外,“谢老夫人不是不许我们出府?” 谢老夫人总以清贵人家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为由拘着她们,小姐已经好久没出过门了。 “管她呢。”贾欣馨一脸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明儿谁传话也别叫我起,我要睡到自然醒。” 喜儿痛快地答应了。 她觉得她家小姐好像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却又觉得这种变化挺好的。 贾欣馨一觉睡到正午,谢老夫人那边果然派人来请过。 “平儿来了一次,我叫她不必再来,您醒了自会过去。”喜儿端来洗脸水,一边服侍小姐梳妆一边邀功。 “那边就这么算了?没再来传?”贾欣馨问。 “平儿是咱们府里带过来的,自然要听咱们的,老夫人还能自己过来叫人不成?”喜儿抿着小嘴笑得快意,“平儿机灵着呢,估计这会儿回完话找地方躲清闲去了。” 贾欣馨慢悠悠梳好妆选好衣裳,又美美用了早饭,叫喜儿夹着账本,气定神闲出了门。 她刚走进陈老夫人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老妇威严的话声。 “我看她平日也是个听话懂事的,竟然当着客人这么下我脸面,三催四请都不肯过来,可见没把我这老骨头放在眼里,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回老家去,免得在这儿碍了人家的眼。” 紧接着一道清悦的女声柔声安慰,“姨妈快悄悄气,昨日表哥才跟姐姐说了迎我进门的事,她闹些脾气也是情理之中,也许再等一会儿就来了呢。” “她还有脸闹脾气?当初明明是她仗着家势抢了你的姻缘,我谢家长媳本就该是你……”谢老夫人满是心疼。 平儿那小丫头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拉拉贾欣馨袖角,“正气着呢,小姐进门当心些。” 贾欣馨笑问:“还有谁在里面?” 平儿又向院子里一盆牡丹抬抬下巴,用口型说:“薛,表,妹。” 谢老夫人素爱牡丹,觉得牡丹富贵,最衬得起他百年世家,只是他家院子太小,摆得满满当当也没什么名贵品种。 这盆牡丹却是渐变的蓝色花朵,与院子里那些格外不同,想来是薛小姐为了投其所好,送来给未来婆母的。 贾欣馨看了也很是心喜,小手一挥将上面开得最艳的一支折下插在鬓上。 “我说早上梳妆总觉得差点什么,这花正好配我今天的衣裳。” 平儿像是没想到她家小姐这么大胆,吓得撇撇嘴,一遛烟又躲了。 贾欣馨提着衣裙,款款步入正堂,见里面一屋子人,除了谢老夫人,谢家的两子一女也都在,剩下一位没见过的清秀女子,想来就是薛清宛了。 “母亲。”贾欣馨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谢母刚要发作,抬头见她今日装扮,一屋子人安静如鸡。 只见贾欣馨腰系蓝黄间色裙,上身着一件大鸡心领褙子,外罩窄袖对开衫,将丰满的胸脯勒得呼之欲出。 就连发式也从平时呆板的单螺髻改成更显风情的坠马髻,头上簪了金花树,随着动作晃得正堂内众人眼花缭乱,映得屋里光线都亮了几分。 她脸上薄施粉黛,一双上挑的黛眉飞云入鬓,给本来一团和气的面相添了几分不好惹的气息。 原主皮肤细腻莹白,本就生得极是好看,只是谢老夫人看不惯她光鲜亮丽,说谢家是百年世家,谢淮又常年在外,不许她装扮。 如今装扮起来,看得谢家兄弟二人都有些回不过神,二公子谢涵更是一脸痴汉盯着长嫂脖子以下那一截莹白,嘴都闭不上。 谢家小姐谢依然看看她又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顿觉气恼羞愤,被贾欣馨身上尊贵之气压得抬不起头。 她突然冷哼道: “有什么好显摆的?穿得这样整齐尊贵,不还是得在我家立规矩?” 第一卷 第3章 女中豪杰薛清宛 原主虽是国公府小姐,有父母兄弟宠爱,接触的人也都对她友善,从没见过世间险恶,更无半点蛮横之气,反而养得娇憨烂漫。 说到底,被保护的太好了。 嫁入谢家以后,即使婆母对她百般挑剔,她也全不在意,只以为是在教导她谢家的规矩,一门心思侍奉公婆,满怀希冀等夫君回来团聚。 以往谢府一家人吃饭,她都要在婆母身后服侍,等全家人吃完才能上桌,毫无怨言。 时间久了,谢家众人只当她软弱可欺,所有人蹬鼻子上脸,人人都能CPU她。 可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早已不是原主。 谢夫人旁边那个属于谢老爷的主位如今空着,想是他嫌家事扰人,自己不便参与,也躲清闲去了。 于是贾欣馨提着裙摆大摇大摆坐了上去。 “你……!” 谢夫人刚想呵斥,问谁让你坐下的,忽见她发髻后簪的正是自己想等下好好赏玩的牡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呛出一串咳嗽。 贾欣馨忙伸出小拳拳,像模像样地给她捶背,“母亲慢些,喝口水顺顺。” 谢母想着平妻的事还是得好好跟她说,强压下心中怒火,挤出一丝笑来。 “欣馨,这便是你薛家表妹。” 薛清宛起身走上前,对着贾欣馨盈盈一拜,行了个姐妹半礼,叫了声“姐姐。” 从贾欣馨进门,她就在悄悄打量她,只觉眼前女子并不像谢淮形容的那样平平无奇,愚笨不堪。 反而光彩照人,有种久居人上的不凡之气,即使面对这么多人也毫不局促,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众人显得暗淡了许多。 就连谢淮刚刚也看着她发愣了半天。 想到这,她心中升起一丝委屈。 她只当那是富家小姐天生的贵气,如果她见过几千年后的明星,就会知道这是人红久了,在闪光灯下养出的红气。 她本以为这次贾家犯了事,自己帮谢淮立了功,又怀了孩子,进门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看到贾欣馨,心中不觉警惕了几分。 这会儿贾欣馨也在好奇地打量她。 薛清宛看上去比原主还要大几岁,比贾欣馨瘦些,也没那么白,五官倒也清秀。 她梳着未嫁女的双鬟髻,脸上未施粉黛,带着几分病气,穿的也素静,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清冷小白花。 贾欣馨却比谁都清楚,这朵小白花其实是朵小毒花。 原书中谢淮最后能封侯拜相位极人臣,有一半都是她在出谋划策。 这次边境失查,本也有谢淮的过错,薛清宛却能冒死蒙混过关出去报信,事后还织造证据,将所有过错都推给守关的贾成荫。 结果是击退外敌的贾成荫进京查办,谢淮反而有功无过连升三级,回京任从五品中御大夫,从此开启权臣之路。 而梁国公府却自此开始衰败,一路都在做谢淮的踏脚石,最后全族获罪,三岁以上男子斩首,女子沦为官妓。 原主贾欣馨一心痴恋男主,并未在薛清宛入府时选择和离,而是忍气吞声接受了平妻。 她以为自己这样退让总能换来夫君哪怕一分的真心,却不想从那以后谢淮再没进过她的院子,她只是谢淮后院的一个摆设。 在榨取完国公府所有剩余价值后,谢淮更是以无子之罪将她休弃,连她被编入官妓也没有看在旧情出手相救,原主最后受尽凌辱含冤自尽。 贾欣馨目光一路向下,最后定在薛清宛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突然叫道: “哦哦都显怀了,你快坐下吧别动了胎气。” 薛清宛没想到她会这样大惊小怪叫喊出来,满脸尴尬地用袖子掩住小腹,讪讪坐了回去。 贾欣馨却像全没注意到她的尴尬,身体前倾一脸关心地问: “这有几个月了?” 薛清宛面色不悦,又不好不答,“四个月。” “四个月,”贾欣馨掰着手指算了算,不知想到什么,呵呵笑得可开心,“那不就是大今犯境围城,你出去送信的时候?你俩可真有闲心。” 谢涵本在一边看戏,冷不丁听到长嫂冒出这么一句,没憋住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薛清宛面上彻底挂不住了,红着脸含幽带怨瞟向谢淮。 谢淮脸色难看地喝斥,“贾欣馨,你够了!” 贾欣馨有些委屈地端坐回去,过了一会儿又好奇地问: “我听说薛小姐一个人夜奔百里去铁岭卫大营送信,真是女中豪杰,我可羡慕。” “那一路又是难民又是逃兵一定很危险吧?你一个女孩子家竟能全须全尾跑个来回,可真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薛小姐小时候练过?” 在原书中,作者为了突现女主万人迷的魅力,给她安排了无数舔狗。 这次能成功送信,也是那位游侠男二一路护送,看着她进了军营大门才离开。 只是这种事薛清宛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 此话一出,谢淮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谢母也一改刚才的温柔慈爱,怀疑地看向她的肚子,“是啊清宛,你是怎么将信送到大营的?” “我……”薛清宛一时没有准备,百口莫辩。 谢母见她说不出,脸色沉了下来,还想再问,谢淮已经拍案喝道: “够了!不管宛妹如何将信送出,她救了我,救了大雍子民都是事实,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贾欣馨见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见好就收,安静玩手手。 “咱们还是说正事吧,”谢淮怕再说一会儿自己会被这个小女人气死,单刀直入道: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娶表妹为平妻的事实都不会改变,你最好快点接受,做你谢家长媳该做的事。” “我不接受,”贾欣馨小脸儿冷了下来,往太师椅上一歪,“只要我不松口,你就是停妻再娶,谢大人才刚荣升从五品大员,这官生是不想要了?” 当朝天子最在意百官品行,停妻再娶是比宠妾灭妻更让人诟病的丑事,就算不治罪,以后也再难晋升,她不信谢淮会不在乎。 果然,谢淮姿态软了下来。 “欣馨,我知你心中不满,但是清宛有孕已是事实,她是母亲的亲外侄女,这又是我们谢家的长孙,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你要怎样才肯让她进门?” 第一卷 第4章 你丢脸,关我屁事? 谢母这时也说:“是啊欣馨,别的不说,你表妹如今怀有身孕,总不能让她在京城没有落脚之处,不如先让她住进来,其他的从长计议。” 贾欣馨平时听话得紧,她只当她是一时无法接受在闹脾气,只要人先住进府里,还能再赶出去不成? 到时候软磨硬泡,不怕她不应承。 见对方态度软了下来,贾欣馨的气势反而更盛,不再与他们虚与委蛇。 “呵呵,母亲说笑了,我贾家虽不是百年世家,但也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可没有这样无媒苟合,未婚先孕,登堂入室的表妹。” 林清宛像是受了奇耻大辱,身体摇摇欲坠,眼底的恨意就要藏不住。 谢淮也没想到贾欣馨会如此不留情面,见心上人受辱,急忙上前将佳人揽入怀中。 “够了,就算你是国公府贵女,瞧不起我们这些没落世家,但也不能如此出口伤人。” 他一时情急,也想着国公府此时必没精力管他家的事,憋在心中许久的话冲口而出。 “我和表妹自小就有婚约,若不是你父亲当初榜下捉婿,现在的谢家长媳本该是她,我不过是想给她一个该有的名分,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贾欣馨惊讶,“这我倒是头次听说,有婚约你怎么不早说?” “你要是说了,我父亲肯定不会让我嫁给你,你也就没了国公府这个依仗,所以你不说?” 她面露鄙夷,“没落的世家也是世家呀,谢大人这样又当又立,既要又要,请问你祖上知道吗?” 谢淮从没见过贾欣馨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心里莫名刺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你父亲位高权重,我是不敢说……” “你说了我还非要嫁你,那自然是我的错,可你没说,这不就是骗婚?”贾欣馨问:“你猜我父亲知道了会不会轻易放过你?” “放肆!”谢母被原主奉承惯了,哪受得了她如此态度,重重将茶盏摔在案上,“这就是你国公府的规矩?你已是我谢家妇,还敢回娘家告状不成?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贾欣馨还真没将她放在眼里,根本没理这暴跳如雷的老太婆,反而望定薛清宛,“你真的想嫁进谢家么?” 薛清宛不知她所问何意,却还是望向谢淮,“是,我与谢郞心意相通,只盼厮守一生,你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的决心。” 谢淮连忙收拾起心底的失落,也眼含深情望着她。 “行。”贾欣馨很爽快地点头,“想进门容易,但我是妻你是妾,我坐着你要站着,我吃着你要看着,白天伺候我晚上伺候老爷,伺候得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伺候得不好惹我生气我就发卖了你。” “你可想好,要是这样也愿意,你今天就可以住下,连日子都不用选。” 贾欣馨每说一句,林清宛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因为太过愤怒而握紧的双手几乎失去控制,指尖刺进掌心流出血来都浑然未觉。 她知道谢淮眼里只有自己,只当贾欣馨是他为了利益娶回来的一个摆设,从没将她看成是对手。 本想着只要她不招惹自己,自己也不会与一个后宅的无知女流为敌,不过是多她一双筷子罢了,有自己在,谢淮绝不会看她一眼。 哪知她们才第一次见面,自己并无失礼之处,这女人竟敢这样当众羞辱她,这让她怎么能不恨? 人人都夸谢淮能状元及第,定是有惊世之才,只有她知道,他并不是个天姿多高的人,是她陪着他十年寒窗,劝他不要放弃,也是她在苦寒之地守了他三年,助他化险为夷。 谢淮正妻的位置本就应该是她的,可笑的是,她现在连谢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一切都怪眼前这个女人,她还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真是恬不知耻。 谢淮猛地听见贾欣馨说出这样一席话,也气得脸色铁青,“贾欣馨,谢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我若非要娶宛妹为妻,你又能拿我怎样?” “你可以试试。”贾欣馨端坐在主位上,淡笑着喝了口茶,周身气度从容笃定,让人不敢轻视。 谢淮被她的自信硬控了十秒,缓过神来还待说什么,薛清宛却率先开口,“你不必激我,我今日本也没想留在谢府。” 说罢,她已缓缓起身,单薄的身躯如风中弱柳晃了几晃,我见犹怜,看向贾欣馨的目光里却满是坚毅骄矜之色。 在她看来,贾欣馨能如此行事,不过是靠着国公府,等贾成荫的罪名被坐实,国公府失了圣心,她不信她还能像现在这样跋扈。 三年她都等了,又怎么会差这一时半刻。 “嗯,这就对了,”贾欣馨像是对她的回答很欣慰,满脸赞许地点点头,“不愧是世家女,跟一般的小三就是不一样。” 她也不在意薛清宛是否真的会离开谢府,率先起身,抖了抖衣裙就往外走。 “话都说完了,要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晚饭不必等我。” 谢淮喝住她,“你上哪儿去?” 贾欣馨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我上哪儿关你屁事?” 谢淮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不雅的言辞,呆愣半天,震怒道: “就穿成这样出门,我谢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贾欣馨像是全然不在意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冷哼一声,“你丢脸关我屁事?” 经过薛清宛身边时,她倒是停下与她对视片刻,忽地笑道: “你不用这么仇视我,丢下你另攀高枝的是谢淮,让你没名没份跟着他私奔还搞大了肚子的也是谢淮,跟我可没关系。” 此言一出,谢淮脸色瞬间变了,再也无心发作贾欣馨,急忙看向薛清宛,“宛妹,我……” 贾欣馨趁乱出了谢母主屋,并没真的穿着盛装出府,而是回自己院子拆了钗环,换上一身男装。 这才大摇大摆领着扮成小僮的喜儿出了府。 第一卷 第5章 那我是谁? 此时的大雍朝国力昌盛,经济繁荣,民风很是开放,妇女地位也前所未有的高。 大街上穿着艳丽甚至暴露的仕女比比皆是,并不像谢淮说的那样让人觉得丢脸。 但是贾欣馨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这些,从马车上向外看时,竟被这古代的开放程度吓了一跳。 这满街的大白胸脯子!怎么还有露脐装呢?啊啊啊啊,那个胡女穿的,录视频发到网上都得打码的程度吧? 她还看到好几个跟她一样穿着男装的俏娇娘,虽然是男装打扮,却一点没掩饰前凸后翘的好身材,可见在这个朝代,女子穿着男装并不是为了出门方便或隐藏女儿身,只是一种风尚。 这边贾欣馨捂着小嘴儿大惊小怪,喜儿只当她家小姐是太久没有出门觉得新鲜,也兴高采烈地伸头过来看。 “小姐,我今天过得可真痛快,谢家的人算是吃了个大瘪,这下那薛表妹肯定没脸住进咱们府里了。” 她本来还在担心小姐心慈面软,被人几句话欺负了去,最后还要拿钱出来给谢淮娶平妻。 没想到小姐这次这么厉害,三两句就让谢家人哑口无言,连她这个做丫鬟的都觉得跟着扬眉吐气。 还有小姐最后那句“关你屁事”,哎呀真是吓死她了。 她们家小姐什么时候说过这么粗鄙的话?现在想想可太过瘾了,下次再跟二狗吵架,她也要试试。 “这才哪到哪?”贾欣馨放下帘子,好笑地看向一脸兴奋的喜儿,“不过是嘴皮子上的便宜,以后不定怎么样呢。” 喜儿却只管傻乐,小姐现在知道反击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受谢家的窝囊气,她就觉得有了盼头。 “小姐,咱们去哪儿?好不容易出来,总该回国公府看看吧。”她乐呵呵提议。 “不急,先陪我逛逛街,再去看看几间铺子,今日晚些再回国公府。”说到正事,贾欣馨忍不住皱了皱眉。 比起帮原主争风吃醋,她此时更在意的是她那个倒霉的便宜大哥。 原主的悲惨命运,说到底还是因为国公府被满门治罪,而国公府失去圣心开始没落,正是从贾成荫边关失察被治罪开始的。 帮贾成荫洗脱罪名的关键就在谢淮和薛清宛,这也是她不肯现在与谢淮合离的原因,她要找机会帮贾成荫找到证明清白的证据。 除此之外,她最关心的就是如何将谢家骗走的钱财讨回来。 她昨天查了一晚上账,原主带来的银钱几乎被谢家掏空,她又不懂得经营打理,几间铺子都收不来什么钱,有时候要点日常用的东西,掌柜都敢推三阻四。 国公夫人似乎真的很疼她这个女儿,生怕她在谢家短了穿的用的,陪送的铺子多是一些珠宝首饰店,胭脂铺,绸缎铺,女儿家平时能用到的东西。 贾欣馨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下了马车,并没直奔自家铺子,而是在几家门庭若市的店铺先看了看,了解一下行市,看得差不多了,才动身去往同一条街的自家店铺。 她家铺子基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卖的东西都需要时新样式,原主久不经营,下面管事的懈怠,生意不好也是正常。 贾欣馨看了店里日常账目,并没看出什么不妥,只是经营的问题也不能全怪管事的和伙计,毕竟原主这个老板都不用心,懈怠也是正常。 她将发现的问题记在随身的小本本上,起身去了名下最后一家古玩铺。 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见她穿着华贵,气宇不凡,忙走上前来亲自招待,“这位贵人想要挑点什么?可要小人介绍一二?” 贾欣馨很是意外。 原主虽不常出来走动,手下的管事掌柜却都是从国公府带出来的,这位居然不认识她? “随便看看。” 她不动声色地在博古架前假装随意地拿起一只瓷杯赏玩,掌柜连忙跟过来,脸上不无骄傲地说: “贵人真是有眼光,这是前朝宫里留下的透影白瓷杯,目前完整存世的只有一套四只,全在敝人店内,贵人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将整套拿出来给您过目。” 贾欣馨眯了眯眼睛,她记得昨天看的嫁妆单子上好像就有这么一套杯,若世上当真只有一套,又怎么会跑到店里来了? “你店内?掌柜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掌柜捋着胡须直了直腰板,却又故作谦虚,“区区不才,这店是我与堂兄合开,也算老板之一。” 贾欣馨笑着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又去看墙上的字画。 “贵人请看,这是南朝武帝的真迹《异趣贴》,他的草书别拒一格,下笔如盘龙走蛇,无论是挂在正厅或书房,都很能彰显主人的品位和尊贵。” 又是真迹? 这回贾欣馨忍不了了,她不懂书画也不懂古董,但她认识字,她分明记得这两件东西都在她嫁妆单子上,特别是这个《草书异趣贴》,还是太后娘娘给她的添妆。 她一屁股坐上交椅,疑惑道:“你说你是这家铺子的老板,那我是谁?” 掌柜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贼溜溜的眼球飞快转动,试探着问:“你是……淮儿媳妇?” 贾欣馨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掌柜心里确定了七八分,连忙赔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我是谢淮本家堂叔,你们大婚时我还去过呢。” “谢家的?那怎么成了我铺子里的老板呢?”贾欣馨一脸虚心求教地问。 谢掌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圆回来,喜儿却接话道: “这铺子一直是吴管家的弟弟在管着,去年谢老爷说他本家堂弟来京要找份营生,硬是将吴管事遣到庄子上,将这铺子的管事权要了去。” “奴婢也不知,如今怎么就成他跟谢老爷合开的了。” “哦,”贾欣馨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看这铺子里人来客往好不热闹,账上却年年亏空,这又是为何?” 第一卷 第6章 她居然还有暗卫? 谢掌柜已经从短暂的失措中恢复过来。 他听堂兄提过,他这个儿媳软弱得很,就算发现了他们在背后搞小动作也没能耐把他们怎么样。 他定了定神,拿出一副长辈教育小辈的姿态。 “侄媳妇,你每日呆在后宅,生意上的事有所不知,古玩店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你看着好像人来客往,其实都是看的,没几个真的买东西。” “我们既然是做古玩,库里总不能没几样真东西,进货又要大笔银子,为了淘到这些尖货,我可是煞费苦心。” “咱们这几年虽然年年亏损,但是多了很多库存,只要遇上真正的买主,赢利是早晚的事。” “不过这些事,你一个后宅妇人自然不懂,自有我们长辈替你操持,你只要安心在家侍奉婆母就行了。” “谢掌柜进的货确是很好,不过有几样我看着格外眼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贾欣馨被他气得发笑,冷声道:“将货品明细和账本拿出来,我要查账。” 谢掌柜眼睛一瞪,豪横道:“又没到年底,查什么账?我没有账。” 故意做给她看的假账还没做出来,这个时候看账本和货品明细,他跟堂兄偷卖儿媳嫁妆和贪污公账的事岂不是都要暴露出来? 谢掌柜又不傻,只要咬死不给她看,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流还能拿他怎样? 贾欣馨圆目微睁,突然变了脸色,一声令下,“来人,将他拿下!” 跟来的管家吴伯和车夫只当是陪小姐出来看看铺子,没想到还有动手的环节,微愣了一下马上做出反应,上前想要将谢掌柜按住。 店里还有两个伙计,看掌柜要吃亏,过来与吴伯二人扭打在一处。 见对方人比自己多,贾欣馨也有些慌张,她这是装X失误打草惊蛇,让对方有了防备,以后再难抓住他们的把柄。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之时,突然一道黑影窜出来,一脚将谢掌柜踹翻在地,接着掌风凌厉地向那两个伙计劈去,三两下将店内众人料理干净。 贾欣馨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喜儿花痴的尖叫,“啊啊啊啊,柳八,是柳八姐姐!” 贾欣馨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个身材颀长的女孩子。 柳八单膝跪地,向她抱拳行礼,“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小姐恕罪。” 贾欣馨连忙起身将她扶起,狐疑地小声问喜儿,“柳八是谁?” “小姐怎么忘了,柳姐姐是国公爷送给您的暗卫呀。”喜儿还在叽里呱啦地叫。 贾欣馨一脸尴尬,“没有忘,就是好久没见过了。” 她心里惊涛骇浪,暗卫!她一个国公府小姐居然还有暗卫?牛逼! 可见国公夫妇真的很爱她这个女儿。 柳八道:“小姐平时从不出谢府大门,我们自然没机会见面,但请小姐放心,柳八会一直在小姐身边保护您。” 说话间,吴伯和车夫已经将谢掌柜并两个伙计绑了,柳八见局势已经控制,恭敬道:“此间事了,属下告退。” 还没等贾欣馨说什么,她已经一个闪身消失在门外。 “她……平时都这么来无影去无踪的吗?”贾欣馨咂舌。 “是啊,因为她是,暗!卫!嘛!” 贾欣馨白了一眼迷妹脸喜儿,“做正事了,帮我把他们的账本翻出来。” 几个人将铺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真的翻到了账本和货品明细。 从账上看,古玩铺每月都有进项,根本不像他们说的那样赔钱。 更可气的是货品明细,贾欣馨在上面看到很多眼熟但没有写明货品来路的记录。 “喜儿,最近几个月有没有点验过嫁妆?”她问。 喜儿没看到账上明细,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如实答道:“倒是开箱点验过,不过是对对数目,并未细看。” “那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贾欣馨又问。 “没发现少什么呀。”喜儿挠着头想了半天。 贾欣馨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店里这些东西明显是她的嫁妆,库房里又一样没少,难道是被谢老爷用西贝货偷偷换了? 这事还需验证,她不动声色地没提。 “小姐,这几个人怎么处置?”吴伯问。 “先将他们关在京郊的庄子上,着人严加看守,我留着有用。” 贾欣馨叫喜儿收了账本留作证据,又封了铺子的库房。 “劳烦吴伯跑一趟,将吴掌柜唤回来,咱们的铺子还得咱们自己人来管。” 吴伯听了连声答应,他是国公府老人,跟着原主陪嫁到谢家,虽忠心不二,这几年也被原主的行为弄寒了心。 他以为小姐这辈子都要受谢家人摆布,没想到她能这样雷厉风行,顿觉老怀甚慰。 原来她分得清谁是自己人。 谢掌柜听说贾欣馨要处置他,脸上现出惊惧之色,“贾欣馨,你凭什么关我?我可是你的长辈,你这样藐视谢氏宗亲,就不怕淮儿休了你?” 他鼻子下面挂着两道鼻血,左边脸上还有一个明显的脚印,却还想在贾欣馨面前摆长辈的谱,看上去十分好笑。 贾欣馨也确实笑了,“长辈?你们报假账私吞店铺收益,还骗我的银子填补亏空,世上哪有这样的长辈?我没现在就送你去衙门,已经是顾着你的体面。” 这里离国公府不远,贾欣馨想了想,叫人将马车赶到后门,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装车拉去庄子,自己则和喜儿步行向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国公府与谢家同在京城,离得并不远,但是谢母平时看原主看得紧,除了每年初二回门,平时很少让原主与娘家联系。 梁国公夫人以为女儿在夫家受辖制,上门交涉过几次,原主却只顾讨婆婆欢心,将母亲劝了回去。 慢慢地,两家来往越来越少,原主也与自己的娘家渐行渐远。 她知道梁国公夫妇极是爱重这个女儿,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脸就这么若无惹事的回去。 贾欣馨自顾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没注意到有危险,听到喜儿和周围人惊呼已经晚了,一位男装丽人骑着快马,眼看就要冲撞上来。 第一卷 第7章 溢香楼里,有小倌儿吗? 贾欣馨吓得魂都要飞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瞪着眼睛等待悲剧发生。 却听一声长嘶,马儿在即将踩踏到她和喜儿之前被主人勒住,人立起来。 马上的女郎坐立不住,从马背滚落,气急败坏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冲着还呆立在旁的贾欣馨叫喊,“哪冒出来的?大街上发什么呆?” 贾欣馨很是无辜,小声嗫嚅着,“这是宁安街,不让跑马……” “你还敢顶嘴?”女郞用马鞭指着她,刚要发作,看清她的脸后一愣,突然像有些负气似的哼了一句,“我当是谁,原来是状元夫人啊,今儿怎么出门来了,倒是稀奇。” 平常人就算认识她,也多是叫她贾小姐或谢夫人,状元夫人是个什么称呼?贾欣馨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这女郎的态度,分明是认识自己,只是她不确定是敌是友,不敢贸然开口。 倒是喜儿先认出对方,福了一礼,“奴婢拜见李郡主。” 李郡主?贾欣馨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原书中确有此人。 琅琊王郡主李庭芳是原主闺中密友,从小被琅琊王当儿子养,养成了恣意放荡的性子。 她父亲为国战死后,兄长承了新一任琅琊王,李郡主这才被圣旨接到京城教养,实则是进京为质。 圣上喜欢她不拘小节的性子,不愿拘着她,李庭芳便更加肆意妄为起来。 别说宁安街,就算是在皇城大街跑马,她也没什么不敢。 京中贵女嫌她粗鄙,表面敬着她,都不愿与她交好,只有原主憨傻,心里没有这些,跟谁都能玩儿。 两人同出将门,原主是李庭芳在京中少数能玩到一起的朋友,原主出嫁后,谢家不准她再与李庭芳接触,两人才渐渐失了往来。 贾欣馨记得书中提到过,原主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最后不计前嫌将她安葬的,就是这位李郡主。 而李郡主也因她之死与谢淮结了仇,琅琊王一派在朝堂上处处与谢淮为敌,最后被得了势的谢淮清算,百年藩王只传了三代就覆灭了。 贾欣馨心中嗟叹,原主有爱她的父母,真挚的友情,却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应该珍惜的,最后落了个惨死的下场,又可怜又可恨。 倒是这位李郡主为人仗义,不该落了那样的结局。 她知道李庭芳这会儿对原主的冷落心有怨念,上前亲密地挽住她的胳膊,嬉笑道: “庭芳妹妹好久不见,前些时候是我不对,因为家事冷落了我们姐妹情分,我已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妹妹饶我一次,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好不好?” 李庭芳脸上缓和下来,却还端着架子,故意板着脸道: “我不过是个粗鄙村妇,当不起你们这些京中贵女赔罪,你既和别人一样瞧不起我,以后全当不认识就好。” 说罢,她就要翻身上马,贾欣馨急了,像个树懒一样将她抱住,撒娇耍赖,“不行不行,那怎么行,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怎么能当不认识?” “小肉蛋儿,别蹭我,我又不是男人,不吃你这套。”李庭芳嘴上说着嫌弃,已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好哄得很。 她眼波一转,满脸坏笑道:“我听说溢香楼来了新的胡姬舞娘,你陪我去吃一杯酒,我便原谅你。” 她知道谢家管得严,不过是想为难一下贾欣馨,根本没想着她会答应。 谁知贾欣馨半点没犹豫,贼眉鼠眼凑近她,小声问:“溢香楼里,有小倌儿吗?” “你还想要小倌儿?”李庭芳惊讶得闭不上嘴,一脸紧张地关心道:“贾欣馨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贾欣馨呵呵讪笑,她能受什么刺激?不过是前世为了躲狗仔和保持玉女形象,过得太素了些。 一想到这个朝代没人认识她,想吃就吃想玩就玩,还有那么多帅气小哥哥等着自己临幸,她就觉得日子特有盼头。 溢香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也是京中权贵,文人骚客寻欢作乐的销金窟,大雍朝虽民风开放,但是没事跑到溢香楼喝花酒的贵女确是没有几个,除了李庭芳,大概没人敢带她来这种地方。 果然,三人一进溢香楼,就引来楼内众人侧目围观。 贾欣馨原本还有些不适,见李庭芳旁若无人的样子,便也渐渐放开手脚。 两人甚至没上包房,只找了个舞台旁的矮蹋坐下。 “小二,上一壶老杜并几样时新点心,再叫两个小倌儿陪酒。” 小二倒是装得见怪不怪,爽快答应一声下去准备。 不一会,酒菜上齐,摇摇曳曳走上两个穿红着绿的盛装男子。 “奴请贵人安,奴叫玉箫,不知贵人如何称呼?”那个穿红的在贾欣馨身旁跪坐下,一条胳膊轻轻向她肩膀搭了过来。 贾欣馨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往李庭芳的方向躲了躲,“你坐直,不用这么主动。” 李庭芳很不淑女地哈哈大笑,“不是你自己说要来找小倌儿吗?这会子躲什么?” 贾欣馨心里叫苦,她想要的是胸肌腹肌大臀肌,宽肩窄腰大长腿,这个比自己看上去还要妩媚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玉箫看出贾欣馨不喜自己,也不着恼,只规规矩矩在一边给两人添酒布菜。 贾欣馨喝了一口酒,发现这里的酒没她那个时代的白酒辛辣,一口下去唇齿间还有一股甜香,倒是有些好喝,便以为这酒没什么威力,放肆地与李庭芳频频举杯。 “我听说你家夫君外任回来了,这不正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你怎会有心情陪我出来吃酒?” 李庭芳早看出贾欣馨与往常不同,这时问了起来。 贾欣馨也没隐瞒,三言两语将谢淮早有婚约,打算娶平妻的事告诉了她。 李庭芳听后义愤填膺,拍案道:“这谢淮就是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你不嫌弃,凭他哪里能娶到国公府贵女?那女的谁?我去给你出气。” “这倒不用,我心里已经不在意他了。”贾欣馨连忙好言安慰。 李庭芳还是受不了姐妹受了如此屈辱,“不行,气死我了,我要去御前告他!” 第一卷 第8章 总该轮到我吃口好的了 贾欣馨见她这么维护自己,心里一暖,亲手为她斟酒,“告是一定要告的,不过不是现在。” “你可是已有什么打算?”李庭芳问。 打算是有,只是现在还不能说,“也没什么打算,他现在刚平了乱,圣眷正盛,告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两人边聊边喝,不觉两壶酒便下了肚。 这时周围烛火突然暗了下来,头顶一个巨大的宫灯落下,照亮大厅正中一块空地。 鼓声与胡乐响起,一群胡姬进入场中载歌载舞,正中一位主舞飞快地转着圈,引得周围一片叫好声。 原本还算安静的酒楼内气氛渐渐热了起来,有人高声吟唱,有人举杯进舞池与胡姬共舞,还有几位文人打扮的男子提着酒壶走过来向贾欣馨和李庭芳敬酒。 贾欣馨见他们很有礼貌,只是过来敬酒没做别的,便也高兴地与对方喝了几杯。 在酒力的加持下,李庭芳的笑声越来越豪迈,指着那位胡姬道: “那就是新来的胡姬,不过几天,就凭胡旋舞名动京城,若不是我事先定了桌,你今日可没有这样的眼福。” 贾欣馨头有些晕,甩甩脑袋努力对焦看了半天,嗤笑道: “什么胡旋舞?不就是随着鼓点快速转圈圈吗?我也会。” 这算什么?之前不是还有人在春晚上转了四个小时圈圈么? 她虽没那么厉害,但前世好歹也是团队里的主舞担当,转一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 “吹什么牛?”李庭芳笑着推了她一下,“你那两下子我又不是没见过,也就跳些宫舞,怎么能跟火辣的胡姬比?” 京中贵女很多都是从小学舞,但大多练些端庄的宫舞,原主虽是个中翘楚,与专业舞姬到底有所不同。 贾欣馨见她不信,不服气地站起身,晃晃悠悠上了空置的舞台。 溢香楼是有舞台的,只是胡姬都喜欢在客人中间跳舞,舞台已经很久没用过,正中还放着一只闲置许久的大鼓。 这时刚好一曲终了,胡姬鱼贯退了下去,小二见她上台,知道是客人喝高兴了要献技,很有眼色地将舞台周围的宫灯燃起。 贾欣馨一跃上了那面大鼓,发出“咚”的一声,乐师便随着那一声起了一串梆子,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她随着鼓点背对台下缓缓下腰,下到90度时伸展双臂,快速转起圈来。 这招在刀马旦里有个名堂叫探海,但是这个朝代还没有刀马旦,她也算独一份。 台下观众本来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安静如鸡,这时见她越转越快甚至双脚离地,上半身却始终面向台下,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舞姿,片刻安静后突然响起如雷的掌声和叫好声,鼓乐齐鸣。 贾欣馨是个舞台咖,听到久违的应援声瞬间热血,舞得忘乎所以,再一个转身,幞头被直直甩出去,如云的秀发飞散开来,引得台下客人面露迷离之色,几乎看直了眼睛。 她今天穿着一件宽大的男式半袖开衫,用一条腰带松松垮垮系着,此时腰带经不住离心力,眼看就要散开,台下宾客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腰际,随着那腰带要断不断发出阵阵惊呼。 从她上台开始,喜儿就紧张地守在台下,这时看到小姐闹得不像样子,连忙笨手笨脚爬到台上,将她家小姐抱在怀里,挡住众人视线。 “小姐,您喝醉了,咱们回去吧。”她费了牛劲才将她家小姐拉回台下,转头一看,李郡主已经与其他桌客人推杯换盏划起拳来,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回哪儿?”贾欣馨本就有几分醉意,这会儿转了那么多圈,酒劲翻涌上头,小脸红扑扑的,更显憨态可掬。 喜儿闻言一愣,是啊,小姐醉成这样,国公府是回不成了,谢家更是不能回去。 她想了想,自作主张叫来小二,“帮我们开间暖阁。” 事到如今定是不能这样出去,还是等小姐明天酒醒吧。 小二道:“房间都在三楼,不用开房,您看哪间门窗的竹帘没落下便是空的,您只管进去就是。” “小姐先进去,我去叫碗醒酒汤来。” 她眼看着贾欣馨进门,便将竹帘放下,向楼下跑去。 房间内没有点灯,贾欣馨在黑暗中大概看清床榻位置,便摇摇晃晃走过去,一头栽在榻上。 “嗯——” 身下传来一声突兀的闷哼,贾欣馨这才察觉出不对,她好像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她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手伸进身下的被子里乱摸,触感温热。 男人的粗喘声更重了些,说出的话却带着让人如坠冰窟的冷意,“不管你是谁,滚出去。” 贾欣馨此刻醉得连知觉都变慢,像是对眼前的形势失去了基本的判断,不高兴地撅着小嘴道:“这是我的屋子,凭什么让我滚出去?要滚也是你滚。”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男人警觉地一翻身,将贾欣馨压在身下,伸手捂住她还要喋喋不休的小嘴儿。 “小姐,我端了醒酒汤来,小姐?” 喜儿见无人应答,又低低叫了两声,轻笑道:“这么快就睡着了?” 将醒酒汤放在桌上,她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我就在门外守着,小姐有事叫我一声便是。” 见喜儿关门出去,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刚松开控制着贾欣馨的手,怀里的小人儿就像个八爪鱼样缠了上来。 此刻的贾欣馨只觉得天旋地转,被窝里热烘烘的,烘得她每个毛孔都透着舒服,早分不清眼前是梦境还是现实,抱被子一样抱着男人不撒手。 男人身躯滚烫,肌肉结实,就算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他块垒分明的腹肌,贾欣馨只当自己是在做梦,眼睛笑得弯弯的,美滋滋吐出一句,“总该轮到我吃口好的了。” 第一卷 第9章 梁国公府上可有未出阁的小姐? 第二天一早,贾欣馨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傻愣愣看着自己枕边的男人,羞愤欲死。 她的记忆并没完全消失,还记得男人如何娇软无力地在自己的淫威下半推半就,也记得自己是如何不要脸地把男人的身体当舞台,挑战麦当娜夺命16连蹲,乘以N。 刚醒时她还奇怪,头疼腰疼就算了,怎么连脖子也疼?原来是用力过猛。 再后来她体力透支昏睡过去,半梦半醒间依稀感觉枕边人一直没完没了地折腾她,也不知是不是她酒醉产生的幻觉。 贾欣馨冷静了一下,面无表情掀开被角往里面看。 嗯,胸肌腹肌大臀肌,宽肩窄腰大长腿,长相也是她从没见过的俊美,比昨晚那两个小倌儿强多了,她也不算吃亏。 贾欣馨轻手轻脚穿衣下床,离开前想了想,放下五两银子。 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不过谢小妹一个月的份例也才二两,这些应该不少了。 少了也不怕,大不了她以后再来时还点他陪酒。 喜儿坐在地上靠着门睡觉,见她开门出来,连忙起身,“小姐,怎么没多睡会?” 贾欣馨呆若木鸡,拉着喜儿下楼,若无其事地问:“你昨天整夜都在门口?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能听到什么动静?”喜儿苦着小脸,“这溢香楼里吵闹得很,一整夜笙歌不断,小姐叫我了?” “没有没有。”贾欣馨放下心来,又问:“郡主人呢?” “郡主昨儿吃多了酒,被郡主府校尉接了回去,走的时候知道您在上面睡觉,说今儿一早派马车来接。” 二人出了溢香楼,果然看见郡主府的马车等在路边,上车一看,李庭芳还贴心地为她们准备好了要换的衣物。 贾欣馨刚要换上女装,就听喜儿一声惊呼,“小姐,你身上……” 她低头去看,这才看到自己满身暧昧的痕迹,老脸一红,连忙去捂喜儿惊叫的小嘴。 “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千万别说出去。” 喜儿似是终于想明白这痕迹是什么,也羞红了小脸,乖乖点头。 “小姐,姑爷才刚回来,要是让他看见……”喜儿愁眉苦脸,她家小姐一向庄重自持,这次想来一定是被姑爷伤了心,才会这般自暴自弃。 “所以我们这几日都不回谢家。”贾欣馨换好女装,确定没露出什么马脚后才出发。 她想着不能空手回娘家,便让车夫在一家糕点铺前停下,买了几样口味细腻的糕点带上,又去一家老字号首饰店买了一把孩儿戴的银锁。 马车还没到国公府大门,远远便被吴伯拦下,“小姐怎么这时才到?老奴只当小姐昨日就回来了,差点说漏了嘴。” 贾欣馨吐了吐舌头,不答反问:“你怎么跟娘说的?” “老奴只说小姐今日回门,让老奴来打前站,然后就出来找您了。”吴伯道。 贾欣馨松了口气,只说昨日遇到琅琊王郡主,在她那里多吃了几杯便住下了。 吴伯见确实是李郡主的马车送她回来,便信以为真,给李家车夫一串赏钱要他回去复命,引着贾欣馨往国公府大门走去。 梁国公夫妇和两个儿媳早早等在大门外,贾欣馨刚要见礼,被贾夫人泪眼婆娑地拉住,看不够地端详。 “比上次见又瘦了,姑爷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贾欣馨眼眶也有些湿润,她本以为原主这几年伤了父母的心,见面难免会有些隔阂,没想到这一家人听说她回来竟亲自开中门来接,完全没有生她的气。 再加上她这几天所见所闻,一个国公府小姐居然配有暗卫,可见梁国公夫妇真的很爱这个女儿。 她前世父母缘浅,亲妈一心只想拿她赚钱,几岁就将她送去学戏,长大后当了爱豆更是只知道要钱,毫无亲情可言。 她原本很不会与长辈相处,如今见了梁国公一家,竟有几分天然的亲近。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大哥的事与谢淮有关,大哥没说,她自然也不会说。 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平妻的事给国公府添乱,只说道: “是女儿不孝,让父母挂心了,以后一定常常回来看望二老。” 梁国公贾樟也红着眼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都杵在门外,快进府吧,刚好你大哥也回来了,我们也算一家团聚。” 贾欣馨又来与二位嫂嫂见礼,见二嫂秦氏怀里抱着一个不足周岁的小娃儿,想来就是那不曾见过的侄儿,忙将之前买的银锁拿出来亲自挂在他脖子上。 “嫂嫂生产时就该来的,这时候才给小侄儿准备礼物,还望嫂嫂勿要见怪。” 秦氏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不见怪的。” 这一边,梁国公府上还沉浸在家人团聚的快乐中,而另一边,萧景宸黑着脸坐在溢香楼三楼房间内,听手下汇报。 “回禀王爷,溢香楼里所有舞女伎人已经全都过了一遍,并没有您要找的人。” 萧景宸面如寒冰,手里却死死握着一个五两银锭,咬牙切齿道:“她不是这酒楼里的人,查昨晚的客人,京中贵女敢上溢香楼买醉的没几个,给我查!” 他昨日才刚从属地回京,与人约在溢香楼谈事,结果约的人没等到,却莫名其妙被人下了药,醒来就见自己枕边放着一个五两银锭。 这算什么?他一个亲王,嫖资只值五两银子? 他用指腹轻轻摩擦银锭底部那个清晰的钢印,凤眼危险地眯起,“梁”,若此事真与梁国公府有关,那就太有趣了。 “梁国公府上可有未出阁的小姐?” 属下想了想,“梁国公只有一位嫡女,早在三年前就嫁给状元郞谢淮为妻了。” ……萧景宸的面色彻底黑了。 昨夜那人明明是处子之身,又怎会是别人的妻子?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正如贾欣馨所料,贾成荫并没在父母面前提起谢淮的事。 忠武将军贾成荫今年还未满三十,与其说是武将,气质上更像是儒雅的文人。 他似乎并不意外小妹会在这时候回来,却什么也没说。 第一卷 第10章 大哥养得起你 贾欣馨觉得,他与谢淮同在咸州为官,此次事件一个升迁一个待审,贾成荫不会完全不知道这背后有谢淮的手笔。 只怕连谢淮身边有个表妹的事他也已经知晓,却什么也没跟家里人说,可见并不是个只知打仗毫无城府的武将。 果然,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了顿饭后,贾成荫趁空将她叫到一边。 “小妹这个时候回来,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贾欣馨也没推托,笑问道: “大哥这么问,可是知道了什么?” 贾成荫观察小妹脸上并无郁结之色,自己也无奈苦笑,“此时我贾家正是多事之秋,我本以为妹婿不会乐意你这时候回门。” “他乐不乐意关我何事?”贾欣馨嗤之以鼻,又问:“大哥,这次边关失查案到底怎么回事?可有我能帮上忙的? 贾成荫叹了声气,三言两语将事情起因说了一遍,却半点没提谢淮。 “我大庸与大今休战多年,边境还算太平,平时不过是小波游骑过境抢掠,两边都有,不算什么大事,每次抓到送押官府,等着对方来拿人或东西换回去就是。” 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懈怠了,这次贾成荫如往常一样抓了几个游骑,送往咸州府关押,谁知对方在清河县偷了关防图,里应外合指引大今官兵绕过边防营直取咸州。 等贾成荫发现时已经晚了,他虽最后与铁岭卫驻兵合力退敌,但到底落了个失察之责。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不过是回京待审,又不是治罪,大哥应付得来。” 贾欣馨却知道他并没说实话。 “按理说抓到游兵送往清河县关押已成惯例,人送去了就不关边防营什么事,把人看丢了的是清河县令,失了关防图的也是清河县令,今国大军既然没经过边防营,此事又与大哥何干?” 清河县令,就是谢淮。 “大哥可是觉得,此事事关谢淮,说了怕我为难?” 贾成荫没想到自己这个天真娇憨的妹妹竟会如此机敏,一下听出事情的关窍,苦笑一声,便也不再隐瞒,点到为止地道: “妹婿声称没有收到关押敌军的文书,也拿出了关防图,说他们那边的关防图并未丢失。” 关防图不光清河县有,边防营,铁岭卫,咸州府都有,若谁手中的都未丢失,敌军拿到的是哪来的?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至于关押文书,因为边防营没有看守敌军的地方,送去最近的清河县已成惯例,清河县令又是自家妹婿,贾成荫为了省事确实没有准备文书,真出了事自然说不清楚。 “也不怪妹婿,这种时候都是明哲保身,生怕自己摘不干净,我能理解。”贾成荫怕小妹因此与谢淮离心,在谢家难做,还在替他解释。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圣上登基时我们家有从龙之功,不过是失察之罪,圣上未必会把我怎么样,最多就是降职调任,不是什么大事。” “我听说此事已交由荆王萧景宸审理,他不日就可进京,应该快有定论了。” 贾成荫不知道的是,谢淮手里的关防图是薛清宛凭记忆重画的,圣上这次确实如他所料没拿贾家怎么样,只是失察降职,却在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也成了贾家没落的起因。 看过原书的贾欣馨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帮贾成荫脱罪。 “别说我了,这次妹婿回来,你们有没有……” 按理说妹妹的房中之事,当大哥是不应该问的,但是他问了,说明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贾欣馨皮笑肉不笑,“大哥与谢淮同在咸州为官,难道就没有听说什么?” 贾成荫面露愤懑,“我虽与他一同为官,平时也多有照拂,却并不知他宅中之事,谁知事到关头,他突然冒出个能为他舍生忘死的表妹。” 若贾欣馨不知此事他自然不会提起,但看她的样子,明显已经知道了。 “难道他竟真将那女子带回来了?” 贾欣馨事不关已道:“嗯,怀孕了,说是要娶为平妻。” “他怎么敢!”听到妹妹受了委屈,贾成荫竟比自己被背刺还要生气,“我去找他。” “大哥不必如此,此事我自会处理。”贾欣馨连忙给他顺气。 “你想怎么处理?合离!大哥养得起你。” 能被亲人如此维护,贾欣馨很是感动,若她前世有这样的家人,定不会像原主一样将他们弃之不顾。 “我会合离,但不是现在,这件事我还不想让父亲母亲知道,还望大哥替我保密。” 她就是怕梁国公夫妇知道后会像贾成荫一样让她合离,那她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 贾成荫只当她还心恋谢淮舍不得合离,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点头。 说到底这是小妹的家事,他不能逼她做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贾欣馨一直住在国公府,每天除了侍奉双亲,与嫂嫂们做做女红,就是拉着喜儿在京城里四处乱逛,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喜儿虽和她一样乐不思蜀,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小姐,咱们就这么住着,谢府那边会不会不高兴?” “管他们呢,”贾欣馨全不在意,坐在马车上盯着对面的茶楼,“你且看着吧,过几日谢家就要挺不住派人来接了。” 喜儿半信半疑,见小姐一直看着窗外,奇怪地问: “小姐看什么呢?” 贾欣馨一脸兴奋,“我打听过了,谢老爷的两间店铺,一间是书斋,一间是茶楼,就外面那个,地段还挺好。” “你不是说我为了给他还债卖了两间铺子吗?正好让他拿这两间来抵。” 身为一个顶流女明星,她深知舆论的重要性,而在古代,能印书的书斋和说书的茶楼就是舆论中心,能干大事。 “谢老爷怎么会听我们的交出铺子?”喜儿呆愣愣地问。 贾欣馨故弄玄虚,“本山人自有妙计。” 主仆二人说笑着,完全没注意到后街角落里站着两个人。 “你可认清楚了?那就是梁国公家的小姐?” 第一卷 第11章 王爷找上门 “看清楚了,那就是梁国公家的小姐,新任中御大夫谢淮的妻子,贾氏。” “属下跟了几日,她这些天都在梁国公府出入,不会认错。” 追风不敢看自家主子树影下阴晴不定的脸,微微垂首回答问题,抬头就见萧景宸捏着一枚银锭的手上青筋毕露。 他在心里叹了声气,主子这几天都快把那五两银子盘包浆了,一定是受了奇耻大辱。 那小美人看着娇憨可人,怎么能一天的功夫就将他家王爷得罪至此? “谢淮?他身边不是有个女子吗?”萧景宸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身为咸州案的主审,萧景宸自然听说了这次咸州解围,多亏谢大人家眷冒死传讯的事。 若这位是他的家眷,传讯的又是谁? “听说那位是他表妹,已经被他带回京城,安排在永宁坊一处外宅……” 不待对方把话说完,萧景宸突然发出一声突兀的冷笑,“相公养了外室,她便也出来找野男人作乐么?” 偏偏他就是那个被找的野男人。 王爷好大的怨气!追风没来由感到一阵冷意,抖了抖鸡皮疙瘩连忙解释,“属下已经查清,那晚谢……贾小姐是被琅琊王郡主带去的,应该只是意外……” “意外?”萧景宸凤眸微眯,表示怀疑。 他此时处境艰难,澧王一党恨不得瞪大眼睛在找他的错处,只怕连圣上也是如此。 那晚他本该一进京先面圣,却意外出现在溢春楼,光这一点已经是不敬之罪,偏偏他中药时进来的女子又与他要审的案子两边相关,这让他怎么能不怀疑? “是,属下打探过,贾小姐与李郡主是在街上偶然相遇,去溢春楼也是临时起意,她们还,”追风看了看主人脸色,一咬牙破罐子破碎道:“她们还叫了两个陪酒的小倌儿。” “你是说她把我当成小倌儿了?”果然,萧景宸的面色比刚才更黑了。 追风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一时不敢再开口,半晌,萧景宸才冷声道:“到底是不是意外,一试便知。” 第二天晌午,梁国公府上便收到了荆王萧景宸的拜帖。 贾樟与贾成荫面面相觑,“案子还没审,他这个时候过府,岂非瓜田李下?” 可对方来得毫无预兆,人已经在门外,哪容爷俩思考,忙叫人开了正门亲自迎接。 萧景宸叫追风提着几样礼物,大摇大摆跟着主人进了客厅,寒暄后却并不说明来意,贾家父子对视一眼,都摸不着头脑。 最后还是贾樟挑了个话头,“听说王爷这几日回京,本该我们去拜访,不想您先来了。” “国公爷不必客气,您与我父王素来交好,本王作为晚辈,回京理当上门拜访。” “呃……”贾樟努力回想老荆王活着时两人可以称得上交好的画面,脑中一片空白。 但人家是一等亲王,主动跟他提交情,他也不好扫人面子,便又问道:“不知王爷此来……” “我在辖地便听说梁国公府上有位小姐才名远播,乃京城闺中翘楚,当年更是不在意门楣高低,慧眼如炬下嫁状元郞,如此女中豪杰本王一直无缘一见,今日既然来了,不若将小姐请出来一起见见。” 萧景宸喝了口茶,面上一本正经。 贾樟愕然。 要说大雍朝并无女子不可见外男的规矩,公开场合见了也就见了,但是萧景宸这样登堂入室跑到他家,张嘴就要见他已经嫁人的女儿,怎么听都像个登徒浪子吧? 虽然他只见过小时候的萧景宸,但荆王一脉在朝中地位十分敏感,这些年萧景宸处世低调,尽量不与朝中往来,他一时也摸不清他是个什么性子。 在他心里,自然觉得女儿十分娇俏可爱,谁家贵女都没欣馨美貌,但才名远播,女中豪杰什么的……光想想贾樟都老脸一红。 难道是欣馨不小心在外面得罪了这位冷面王爷? 即便如此,荆王应该也不敢在他府上对他女儿如何。 若真是欣馨在外面得罪了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说开,总比出去再被人找麻烦的好。 拿定主意,贾樟也没再推托,直接叫下人去唤贾欣馨出来见客。 贾欣馨这日刚好没出门,听见父亲派人来叫,还以为是谢家终于挺不住找上门来,再一听说是荆王要见,也微微一愣。 荆王?那不就是要主审大哥案子的人?他要看我做什么? 贾欣馨虽然疑惑却也好奇,步入客厅时狠盯了客座上那位王爷几眼。 男人身穿玄色织金圆领外袍,低调中尽显尊贵,他身量应该很高,光坐着都比身为武将的大哥还要高些。 他剑眉凤目,高鼻薄唇,无论放在哪个朝代的审美都出类拔萃,即使贾欣馨前世在娱乐圈见惯了帅哥,还是觉得他好看得过分。 只是这张脸,就算没什么表情也天然带着些凉薄,让人心生畏惧。 贾欣馨有些怔怔的,这人她前几日好像见过,但气质变了,实在不敢确认。 直至她看到男人手指间摩挲着的一角银锭,才瞳孔巨颤地僵了一下。 原来她五两银子嫖了个王爷?人家还找上门来了? 好在她三年表情管理不是白练的,短暂震惊后马上换上营业笑容,缓缓施礼。 “臣妾贾氏,给荆王殿下请安。” 从她进门,萧景宸就一直在观察她,自然注意到她开始时的错愕,目光里带着森森寒意,嘴上却扯出一个轻慢的笑,“贾小姐气度雍容,有礼有节,果然名不虚传。” 贾欣馨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全当没听见,谦虚垂首,“王爷谬赞,臣妾已为人妇,当不得小姐二字,王爷叫我贾氏或谢夫人就好。” 哼,这会儿知道自己已为人妇了,又不是前天夜里拿他当马骑的时候了,真是不知廉耻。 这边萧景宸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盯着人看,贾家众人看不清路数,便也无语。 正尴尬间,下人来禀,“国公爷,谢家姑爷和亲家母来了,说是要接小姐回府。” 第一卷 第12章 让你好色!让你舍不得花银子! 正不知该如何时,忽听姑爷上门,贾樟连忙吩咐,“这种事你让夫人安排就好,没看我正在见客?” 又回头对萧景宸拱手,“亲家突然上门,王爷若无其他吩咐,我让小女去后院陪陪她婆母。” 萧景宸却慢条斯理道:“既然是谢大人来了,那便请过来一起见见吧。” 来得倒是巧,他倒要看看,贾欣馨在自己和夫君面前,会如何自处。 不一会儿,谢母和谢淮被引进前厅,贾欣馨笑脸相迎,“怎么劳母亲亲自来接我?吩咐下人来也是一样的。” “你还敢说嘴?你们国公府的下人岂是我一个老婆子指使的动的?”谢母不分场合进门就骂。 “你在婆家大放厥词,还不声不响躲回娘家,几日不见人影,可还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这就是你们国公府教出来的女儿?真当我不敢替淮儿休了你?” 谢府所有下人都是贾欣馨陪嫁带过来的,她这几天不在家,自己竟一个也叫不动,全都不知跑哪儿躲清闲去了,家里连个扫院子的人都不见,她不自己来还能叫谁来? 这回若不一次拿捏住贾欣馨,她以后没事就往娘家跑,谢家岂不是要乱了套? 贾樟听见她当着自己和外人的面这样喝斥女儿,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亲家母要休了谁?我贾家的家教还不劳你操心,你既这么看不上我女儿,我接回来便是,不过是一纸合离书的事,也值当你如此在人前大吵大闹!” 女儿突然回来,一住就是数日,他早怀疑她在婆家受了委屈,今日看谢母态度,更是印证心中猜测,不免怒火中烧。 谢淮进门就注意到屋里还有别人,看对方穿着气度,不像普通官宦,忙问:“这位是?” 贾樟被谢母气得不想理他,贾成荫知道他对自己妹妹做的事也不想理他,萧景宸则懒懒靠在太师椅上看戏,更是不会理他。 只有贾欣馨不急不恼,笑着引见,“这位是荆王殿下。” 谢淮心里一抖,没想到会在岳家见到荆王,连忙上前行了个千岁礼,“下官,从五品中御大夫谢淮,见过荆王殿下。” 萧景宸只是冷着脸向他抬了抬手,以示免礼,并无其他表示。 谢淮见状,心中不免打鼓,他也知道咸州案由萧景宸主审,却不知荆王与岳家还有私交,那案子岂不是要有变数? 谢母今天是带着一肚子气来的,想进门就给贾欣馨一个下马威,没成想会有皇家的人在,当场吓得双膝一软,差点站不住。 她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要不是与国公府结了亲,只怕路过国公府大门都得绕着走。 这三年原主对她言听计从,让她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还当国公府跟原主一样软弱可欺,这才敢来吵闹。 像萧景宸这样的皇亲国戚,她以前连见都不曾见过,如今更是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贾欣馨忙上前搀扶谢母入座,“母亲可是有什么误会?我跟夫君说过要回娘家住几天,想是他忘了告诉您。” 听见她叫谢淮夫君,萧景宸嘴角几不可察地抿成一条直线,人看上去更冷了些。 而谢淮也是一愣,这次回来,贾欣馨总是张口谢大人闭口谢大人,如今看自己在岳家面前失了面子,却又表现出几分亲近,想来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他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生怕母亲再说出些别的,连忙应道: “欣馨确是跟我说过,许是我忘了禀告,让母亲误会了。” 谢母见萧景宸也是坐在客席,哪里还敢入座,挣扎着站起身,立在谢淮身后。 “爹爹,大哥,既然母亲和夫君来接我,我便跟他们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你们。” 贾樟一生戎马,脾气上来也不管什么面子里子,以为女儿受了气当着外人不敢说,沉声道: “她刚不是还要休了你,你跟谁回去?谢大人如今高升了,从五品呢,再升一级都有机会上朝了,只怕我贾家高攀不起了。” 谢淮的脸被他说得红一阵白一阵,心里不由怨恨起老娘不分场合。 贾欣馨却解围道:“不过是场误会,夫君待我很好,他还许诺我以后想回来每天都可以回来,爹爹不必担心。” 还不待谢淮和贾樟再说什么,一旁的萧景宸已经霍地站了起来,“看来国公府今日还有家事要处理,本王不便叨扰,这就告辞。” 贾成荫和谢淮连忙起身相送,被他抬手止住,“两位不必客气,再见面便是公事,望二位好自为之。” 神他妈好自为之,这是迁怒吗? 贾欣馨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让你好色!让你舍不得花银子!这下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别说他是一位王爷,换做自己被人五两银子睡了一夜也该生气。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此事归罪到国公府头上,那她真的要害死爹爹和大哥了。 追风跟在萧景宸身后出了国公府,直到上了马车才说:“王爷,那贾小姐看上去不像是装的,可能真的只是个意外。” “不像是装的?”萧景宸面色不善地冷哼,“她刚不还装着不认识我么?你看她可有看上去那样无辜?” 那女人厉害得很,前几日还在他榻上浪得飞起,一转身又成了端方良善的大家闺秀了。 早知道这样,他就该当着她夫君的面,将那五两银子砸在她脸上。 追风从小跟着萧景宸,自然看出他此刻很生气。 本来嘛,他家主子守身如玉二十年,多少名门贵女抢着要嫁,王爷都还看不上呢,如今竟失身于这样一个不知检点的有夫之妇,只怕此刻王爷连杀了她的心都有。 “王爷,咱们在京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该在这时候跟个妇人置气,您若实在气不过,等此间事了叫人暗暗了结了她便是。” “可您若觉得此事没有可疑,咱们是不是应该把她往后放一放?”追风规劝。 萧景宸目光沉了下来,看贾欣馨刚才的表现,那晚八成是个意外。 他现在自身难保,确实不该再生事端,“叫人盯着她,若她安分便罢,若是再起什么幺蛾子,速来报我。” 第一卷 第13章 清点嫁妆 萧景宸走后,贾欣馨只说要收拾东西,顺便辞别母亲嫂嫂,便起身回了后院。 贾樟不愿看亲家母那张让人厌恶的老脸,也和贾成荫跟着她走了。 “女儿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再见面又不知何时。”贾夫人没想到女儿这么快又要离开,不舍得直流眼泪。 “爹娘放心,以后我想回来就能回来,还怕来得勤了,你们嫌我烦呢。”贾欣馨看出父母不舍,连忙轻声细语安慰。 “说的什么傻话?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家,只要有爹娘在,你随时都可以回家,谁也别想给我的女儿脸色看。” 贾樟是恨铁不成钢,谢家已经对女儿那种态度,她却还执意要跟谢淮回去,也不知是中了什么迷魂汤。 但当着女儿的面他又一句狠话也说不出,只想让她知道,他永远是她的后盾,若她哪天想通了,随时可以回来。 贾欣馨辞别父母,在后门上了马车,却没像众人以为的那样去前门接谢家母子,而是先行回了谢家。 谢家母子在前厅等了半晌,实在等不得了,才听下人说小姐早走了。 谢母险些没气个倒仰,“我放下身段亲自来接她,她却先坐着马车走了,还要我这老胳膊老腿自己走回去不成?” 谢淮却阴沉着脸,语气不善,“母亲刚刚也太不分场合,就算没有王爷在,国公府也是你想闹就闹的?” 贾樟刚刚的话虽不中听,却也提醒了他,他是连升三级,却也只是从五品,若圣上不召见,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而贾家数代为官,在京中的关系盘根错节,又岂是他一个小官可以随意折辱的? 咸州案事出突然,若不是没办法,他也不想将罪名都推给贾成荫,得罪了这位大舅子。 现在看来,贾家这次未必不能化险为夷。 还有娶平妻的事,他原想再等等的。 他与薛清宛在一起三年都不曾有孕,谁知她偏在这时有了身孕,他等得,没出生的孩子却等不得,他总不能让他的长子没名没份流落在外。 想到这儿,他不由想起贾欣馨的话,宛妹到底是怎么一个人走到铁岭卫大营的? 就算贾欣馨不说,他也不是没怀疑过。 只是他与薛清宛打小夫妻,在他心里,薛清宛才是自己原配。 她冒死为自己送信是事实,重画关防图帮自己脱罪也是事实,他们的关系早已不是简单的夫妻二字,而是命运相关的共同体,无法拆分,他只能放下心中的疑问选择相信她。 可是男人就是这样,一旦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即使他不想,也总会时不时在脑中出现,恶心他一下。 谢淮放下心中思绪,对谢母道:“我才被调回京里没什么根基,日后只怕还要仰仗岳家,母亲应该对贾氏好些。” 这些外面的事,谢母不懂,听见儿子责怪她,还觉得委屈。 “我怎么待她不好了?儿媳本就该对公婆事事听从,当初我做儿媳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我又不曾故意为难她。” 谢淮见与母亲说不通,便不再说,想她也做不出什么太过分的事。 两人好不容易走回谢宅,却没看见贾欣馨,倒看见她住的东院从里面落了锁。 “你还说我苛待?这青天白日的就落了锁,谁知道她在搞些什么猫腻?”谢母气得大骂。 谢淮只当贾氏还在闹脾气,心想反正也接回来了,之后慢慢哄转便是,便也没太在意,安慰着母亲自去忙别的事。 贾欣馨当然不是在闹脾气,她只是带着自家几个心腹在清点嫁妆。 “小姐,库房全部清点完毕,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一样不少,只是有些确是被人换成了假货。”两个时辰后,吴伯如是回禀。 喜儿气得秀眉紧锁,“谢家也太不要脸,我还没听说哪个清贵人家会偷儿媳的嫁妆出去卖,还好小姐发现的早,再晚几日,怕不是这些古玩珠宝都成了别人的。” 这些早在贾欣馨意料之内,不过是印证了一下,倒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说:“这些心里有数就行,先别声张出去。” “小姐,咱们就这么算了?丢的好多东西可都是有来处的,真要是流通出去,人家还当是咱们国公府过不起日子了。”喜儿一脸委屈地嘟起小嘴。 小姐这些时日这么最艰难,就算卖铺子也不曾想过动这些器物,还不都是为了面子? 谁曾想这个面子到底还是让谢家人丢出去了。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贾欣馨倒是气定神闲得紧,“捉贼捉赃,又没亲眼瞧见,咱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就是谢家人做的?” 吴伯到底年纪大些,听出贾欣馨话里的意思,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计划?” 贾欣馨点点头,“还劳烦吴伯跑一趟庄子,寻个漏洞让那谢掌柜有机会出来送信。” “这……”吴伯一脸疑惑,想不通他家小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贾欣馨却笑而不语,直到吴伯走了,才又吩咐,“传晚饭吧,告诉厨房以后只做我屋里的便是,咱们就在这屋吃。” 原主嫁过来之前,谢家是没有下人的,现在府上所有下人都是贾欣馨的陪嫁,自然都听她号令。 她不在的这几天,府上没有银子,厨房天天白菜豆腐,谢淮还好,可以去外宅跟薛清宛一起用饭,余下几人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 本以为贾欣馨回来了,日子又能恢复之前的锦衣玉食,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在晚饭时来立规矩,竟还在自己院子里开起小灶。 贾欣馨刚吃了饭在净手,平儿已经来传话,“小姐,谢老夫人请您过去呢。” 喜儿见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过来,拉她在旁边小桌坐下,“吃了没?今儿有粉蒸狮子头,主子用过了,你和我一起吃。” “你这几日在谢家可有受气?”贾欣馨看两个小丫头吃得香,觉得有趣,坐在榻上看她们吃。 第一卷 第14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曾。”平儿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一股机灵劲儿。 “吴伯传过话,您不在,不用太拿谢家主子当回事儿,厨房里有饭,都叫胖婶藏起来了,奴婢们想吃随时去吃,您不在府上,我和乐儿自然也找地方躲清闲去了,谢夫人就算想拿我们撒气也找不着人。” 说到这儿,她脸上忽地闪过一瞬难过。 “就是苦了安儿,我们能躲,她躲不了,她才刚落了胎,我前日看着,脸色比之前更差了。” 当初原主嫁过来的时候,国公府陪嫁过来二十几户家仆并平安喜乐四个大丫鬟,她们四个都是陪着原主从小长到大的。 然而谢家只有逼仄的三套院,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 原主本想让谢氏一家搬到她名下一套大一点的宅子去住,谢淮却怕住妻子产业说出去不好听,不肯去住。 没办法,原主只留了平安喜乐,吴伯,和几个得用的仆妇壮丁,其他都打发到庄子和铺子上去了。 谢母说原主院子里反正也住不下那么多人,一个妇人要四个丫鬟服侍就是浪费,不如把她们分给谢家人用。 于是年纪最大也最机灵的平儿被分去服侍谢母,手最巧的乐儿则去照顾谢小姐谢依然。 而最漂亮性子最好的安儿,则被分到二少爷谢涵屋里。 谢涵才过十七,长相才学都不及长子谢淮,却偏偏生了副花花心肠,看到年轻貌美的安儿,哪有不动心思的。 开始时安儿不肯,来找原主哭告过几回,原主怜她从小陪自己长大,也去求过谢母,说宁可花钱在外面给二爷再买个好的,也想把安儿换回来。 谢母却指着她鼻子骂,“就你面软,没听说主子由着奴才摆布的,二爷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一个陪嫁的丫头,就算不跟着二爷,将来淮儿要她做填房你也不给?好好伺候说不定以后还能抬她做个姨娘,若是这么不情不愿的,不如我替你发卖了她。” “你既有那闲着没处花的银子,不如拿出来孝敬公婆。” 原主无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谢涵胡闹了。 只是那谢涵却不是个长情的,得了安儿之后不知珍惜,动辄打骂,得了点银子就出去花天酒地。 贾欣馨穿来之前,安儿怀了谢涵的孩子,谢母却说谢涵还未成亲,叫一个通房丫头先生了孩子,影响他以后的婚姻,硬是逼着安儿落了胎。 她不在的这几天,别人能躲,安儿却是躲不了的,明明身子还没养好,就被谢家人指使得团团转。 提起原主的软弱不作为,平安喜乐心里多少都有些怨气,特别是安儿,原本那么鲜活灵动的姑娘,眼睛里慢慢没了光彩。 可她们是家生子,生下来就是国公府的奴婢,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对主子忠心,也只能默默忍受。 贾欣馨在原书里看到过平安喜乐的下场,因为国公府的没落,都没得个好结局,特别是安儿,在谢涵成亲后不久,就被正妻磋磨死了。 “你们放心,这次我一定将安儿要回来。” 可安儿已非完璧,又早已对她这个主子彻底寒心,是否还愿意再信她一次,回到她身边呢? 平儿这几日没跟在贾欣馨身边,不知主子变化,听当她说的好听,偷着哂笑一下根本没当真。 主仆三人又聊了会儿别的,贾欣馨才施施然去见谢母,果然,除了谢老爷,谢家几人都在。 “贾氏,是你让厨房只做了你自己的饭?”谢母等了半天才见到人,早不耐烦,甚至没等她坐下就开始责问。 “母亲有所不知,这几年府里开销太大,光是贴补父亲铺子的亏空就几乎掏光我所有银子,谢大人的俸禄又从没交到公中过,我也是独木难支,这次回娘家,原是想化些银子出来,可您也知道我大哥刚出了事,我没好意思开口。” 谢母不乐意道:“他一个人在外,俸禄一年也才四十两,交给你他怎么过活?” “当初说好他的银子自己留着在外花销,你用嫁妆先贴补家里几年,等将来不那么紧了,再将银子还你便是,这也是你自己同意了的,这会儿装穷给谁看?” “是我同意的,”贾欣馨点头应道:“可谢大人不是回来了么,还连升三级,俸禄也涨到了八十两。” “前几日我劝过父亲,那两间铺子若实在赔钱,不如租出去,一年租金也不少钱,父亲不肯,说今年生意见好呢,一个月总该有些钱贴补家用的。” “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拿出钱来,厨房定然按时按点送上吃食。” 谢淮没想到贾欣馨刚一回来就是跟他们算账,脸色也沉下来。 他到底是个官身,做不到像谢母那样花妻子嫁妆还理直气壮,冷着脸道: “母样何必跟她多说,以后我每个月拿出四十两公用便是。” 谢依然先不乐意了,“我一个月的月钱就要二两银子,还有母亲的消渴症,哪个月不要十几两药钱,大哥拿出四十两能干什么?” 谢淮面露囧色,“我与宛妹也要生活,再说你一个姑娘家,哪用得了那么多月钱?” “怎么用不了了?胭脂首饰什么不要银子?”谢依然急得都要哭了。 贾欣馨没嫁进来前,她确实每个月只要200文月钱就够了,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大小姐的生活,再让她像以前那样过穷日子,她才不愿意呢。 “你跟薛表姐两个人就要四十两,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也是四十两,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贾欣馨也没想到他们兄妹会先吵起来,乐得在一边看热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咳嗽一声打断。 “还有一件事,就是安儿那丫头,她刚落了胎,身子一直没养好,我这次回国公府,她娘哭到我母亲面前了,说是要接她家去调养一段时间……” “那怎么能行?安儿是我屋里人。”谢涵虽然也没多离不开安儿,可是自己院子里的人怎么能贾家说要走就要走。 贾欣馨沉着脸冷笑,“我国公府的家生子,怎么就成了二爷的人了?” 第一卷 第15章 大获全胜 “你说她是你屋里人,可有名份?”贾欣馨继续道:“当初我将她分到你院子里,可只说是去服侍,卖身契都还在我手里,怎么就成了你的人?” 谢涵张口结舌说不出来,半晌才破罐子破摔道: “反正她身子已经被我占了,就算爷不给她名份,她还能去哪儿?” “那可不一定,”贾欣馨面露鄙夷之色,“大雍朝带着孩子改嫁高门的也不是没有,安儿知书达理,能写会算,又这么温婉貌美,嫁个朴实人家做当家主母绰绰有余,又怎么会没有去处?” “倒是你。”她冷笑,拿出厚厚一沓字据拍在案上。 “小小年纪贪财好色,年未及冠便强占长嫂婢女,这也就罢了,你自己说说,这几年光是给你还赌债我花了多少银子?为了让你进太学我又花了多少银子?” 贾欣馨拿出长嫂的架势,故作痛心疾首地扶着额,“眼看就要科考,你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这要是传出去,你自己前程毁了也就罢了,怕是你哥哥也要摊上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谢淮身在北境咸州,这些事根本无从得知,如今听说,气得浑身发抖,拿着那些字据一张张翻看,指着谢涵颤声道:“你,你竟敢如此?” 谢涵素来害怕长兄比父母更甚,吓得连忙从椅子站了起来,垂首不敢吱声。 刚才不是还在说吃饭的事吗?到底是怎么说到他身上的? 见小儿子做下的糊涂事被贾欣馨抖擞出来,贾母不怪自己管教不严,反而认为是贾欣馨故意挑唆,厉声喝骂道: “你个搅家精,好好的提这些做什么?当初安儿的事也是你默认的,如今还想把人要回去,没门!” “我什么时候默认了?是您说四个丫头伺候我一个是浪费,非把人都要去了,我为了二爷胡闹跟您说过多少回?可您是怎么说的?您说陪嫁的丫头就是给人做通房的,二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就是谢大人来找我要去做小我也不能不给。” “可从古至今,哪个清贵人家有大房屋里人被二房强占去当通房的道理?规矩都让你们乱成一锅粥了。”她不屑地撇撇嘴。 “这要是说出去,陈郡谢氏成了什么人家?我又怎么可能会默认?” “安儿祖上是跟着我爷爷尸山血海里爬过的,可不是什么无名家仆,真要是告起来,二爷也未必全身而退。” “你……”谢母还待再骂,被谢淮喝止。 “母亲,别再说了。”他此刻心中悲凉。 十年苦读高中状元,他本来可以活得更轻松些,却宁愿远赴北境从七品小官做起,他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能重振家门,从此不再受人白眼? 可母亲和胞弟做的事,实在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不求他们能帮他什么,但总不能在身后拆他的台,他的至亲骨肉,竟还不如贾欣馨会替他着想。 当今圣上最看重官员品格,这些事若是传出去,即使没什么后果也会让人垢病。 “你可以把安儿要走,把你的丫鬟都带回去,我自会买人照顾母亲和小妹,”他像是被人抽了脊梁骨,声音微弱道,“只是这些字据,你留着也无用处,可不可以交给我处理?” 他不在乎几个丫头,但是谢涵亲笔写下的赌债却是证据,留在贾欣馨手里他不放心。 贾欣馨本来只想要回安儿,让她好好调养身体,没想到能把平安喜乐全都要回来,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她心里高兴,面上却不露声色,“我的人我自然是得要回来,谢大人不同意也没用,至于字据,那可都是我真金白银用嫁妆赎回来的,谢大人想要,可以拿银子来换。” 谢淮错愕地抬头看向她,他刚还以为贾氏是为他着想,没想到才一会儿的功夫,竟跟他算起银子了? 除了安儿,平喜乐都在廊下伺候,平儿和乐儿听见小姐三言两语便将她们要了回来,惊讶得张大了嘴,喜儿看着她俩的挫样儿骄傲得不行。 “我都说了小姐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在这儿守着,你们这就去接安儿回东院便是。” 贾欣馨大获全胜,高高兴兴拿着字据回到自己院子时,安儿已经被几个姐妹接了过来。 “小姐。”平安喜乐一起给她请安,每个人的脸上都沾着点儿喜气,只有安儿淡淡的。 贾欣馨仔细打量她,模样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脸色蜡黄带着病气,整个人也恹恹的,像个木头人似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于她将她要回来这件事,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她知道安儿是对原主寒了心,自己没跟她商量就将她要回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起原主做过的那些糊涂事,贾欣馨都觉得没脸开口,可是安儿留在谢涵手里只有死路一条,她又不能不管。 叹了声气,她开口问: “当初我没有维护你,现在又没问你的意愿将你要回来,你心里对我可有怨恨?” 安儿面上平静无波,“奴婢是小姐的奴婢,生死都由小姐做主,不敢心怀怨恨。” 那就是怨恨了,贾欣馨自动翻译。 安儿却突然跪下磕头,“奴婢已是残破之身,如今不过是舔着脸苟活于世,小姐惹不想见到奴婢,就请将奴婢远远打发到庄子上,只求小姐开恩,别将我送回老子娘身边,我不想他们因为我被人指指点点。” “你……你这是何必。”贾欣馨慌手慌脚将她扶起来,本想安慰她说不用在意完不完璧,可这种话从她这个“加害者”口中说出,倒像是轻描淡写的风凉话了。 “不送你回老子娘身边,也不去庄子,你就在这儿安心养病,其他等身体好了再说。” 贾欣馨让喜儿安排姐妹几个住下,又让人请了京中妇科圣手来给安儿瞧病,除了她自己院子里的事,其他一概不管。 直到这日,吴伯进来禀告,“小姐,庄子上传来消息,昨夜那姓谢的逃了。” 第一卷 第16章 作什么妖呢? “跑了就跑了吧,不是什么大事,”好几天无所事事的贾欣馨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现出一点兴奋之色,“护院的家丁最近辛苦,你去支些银子,买些好酒好菜犒劳吧。” 当晚,夜深人静,谢家许久未露面的谢老爷独自出现在后院,确定左右无人后,悄悄开了后门。 一道黑影闪了进来,谢老爷小声嗔怪,“不是说好有事去我铺子说,怎么还找到家里来了。” “你还说呢,堂兄,你那儿媳实在厉害,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来人正是从庄子里逃出来的谢掌柜。 谢老爷几日未见堂弟,听他突然提到儿媳,便知道是出了事。 他做了个熄声的手势,再次确定周围没人,引着谢掌柜向他屋里去,“有话进屋说。” 此时房顶一个颀长灵巧的身影看到二人进了主屋,也悄悄跟了过去。 “堂兄为我做主,你那儿媳竟敢将我私自囚禁,当真是没将咱们谢家放在眼里。” 谢掌柜还穿着那天的衣服,浑身破烂脏污,人也比之前瘦了几圈,看上去十分可怜。 谢老爷听他此言,与谢母对视一眼,“怎么回事?好好的你怎么会碰上她?” 谢掌柜将那天贾欣馨查账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咱们做假账的事她都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道她把我关在庄子上是个什么居心,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无处可去,只能来找你。” “她都知道了?那她可曾看出我们偷了她的嫁妆?”谢老爷胡子一抖,急得站了起来。 “那倒是没有,她看了货品明细,却没说什么,可能是嫁妆太多,她自己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何况我们一向小心,东西都用假货换过,不刻意看应该看不出来。”谢掌柜笃定道。 “堂兄,这条财路咱们就这么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铺子都已经被她收回去了,我们还能怎么办?断了就断了吧。” 谢老爷还在庆幸,贾欣馨只是不声不响把铺子收了回去,没有因为谢掌柜是谢家的人来找自己对质,不然他的老脸可真没处搁了。 谢母却不依道:“什么叫断了就断了?现在贾氏不肯拿出嫁妆贴补家用,你的铺子又年年亏损,淮儿的俸禄一年也才八十两,这条财路若是断了,你叫我们娘几个喝西北风去?” 这几日她天天茹素,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连衣服都要自己洗,早就受不住了。 她可不想再过回以前那种又穷又要装清高的日子。 “那你说怎么办?”谢老爷气急败坏地问。 谢母问谢掌柜,“铺子是不在你手上了,过往的主顾你总还有吧?” “堂嫂的意思是?”谢掌柜闻弦音知雅意,试探地问。 “看贾氏现在的猖狂样子,只怕以后都不会再拿出银子来供养咱们,反正她那堆东西放着也是放着,趁她还没发现,咱们想办法都换出来,低价卖给那些主顾,也能换不少银子。”谢母道。 “都换出来?”谢老爷犹豫,“要是让她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了又怎么样?她还敢去官府状告家翁?”谢母恨声,又对谢掌柜道:“你先找个地方躲一晚,明日我就找个由头让她出府……” 这边三人商议一夜,还没等行动,第二天贾欣馨就说要回娘家探望父母,带着平儿喜儿出门去了。 “小姐,院子里只留了安儿和乐儿,不会出什么事吧?”喜儿忧心地问。 “不会。”贾欣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喜儿安心了不少。 几人坐着马车却没回国公府,而是在春明大街向右一拐去了郡主府。 李郡主这日刚好在家,听说贾欣馨来了,也没跟她虚客气,直接让人引着她们主仆三人进了后宅。 “哎哟,郡主妹妹,你的脸怎么了?”贾欣馨见到她吓了一跳。 此时已接近五月,京城的太阳已经很烈,李庭芳却被明显比自己身量宽大的蜀锦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红红绿绿,头上顶着的义髻高耸入云,上面插满金梳玉花树,坠得她直点头。 一张本来充满英气的俊俏小脸上傅了厚厚一层铅粉,眉头还画了两个圆圆的黑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活像日本女儿节摆出来的幕府娃娃。 贾欣馨见她脸上热出一脸油汗,忙接过婢女手中扇子亲自为她打扇,“作什么妖呢?” 李庭芳嘴巴嘟得老高,负气地扯下头上的假发,“还不是长公主,没事办什么游园会?我都不知道要穿什么才能打过那些贵女。” 贾欣馨噗呲笑出声来,“你要打贵女,手里有马鞭就行了,关穿戴什么事?花都要谢了,长公主怎么这时候办游园会?” “还不是托你家的福,”李庭芳促狭地扫了一眼贾欣馨,笑道,“荆王爷不是进京了么,他已年过二十,却因家里没有父母,至今没有婚配。” “长公主是他的小姑姑,就想趁他回京给他张罗一门婚事,这才举办了这游园会,几乎请了京中所有未婚配的公子贵女呢。” 冷丁听到荆王的名字,贾欣馨不自然地撇撇嘴。 京中贵族圈常有这类社交活动,其实就是个大型的上流社会相亲会,贾欣馨问:“你也要去游园会上相看公子吗?” “我相看个屁,”李庭芳小脸红了一红,“要不是不能拂了长公主的面子,我才不去呢。” “你不知道,那些公子贵女都傲慢得很,表面与我客气,背地里又说我粗鄙放荡,我是不想被他们那种人比下去。” 此时京中奢靡之风盛行,贵族总要在打扮上做攀比,有时候比的根本不是谁更美貌,而是谁的穿着更华贵。 圣上几次下旨都压不下这股不良之风,攀比之气反而越来越盛。 “那长公主平时都喜欢什么呢?”贾欣馨问。 “长公主刚年过三旬,也是个好动的性子,那些蹴鞠,毽子,投壶一类的游艺,她都很喜欢。”李庭芳虽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还是老实回答。 贾欣馨眼珠一转,笑着道:“你若信得过,就把游园会上的穿戴交给我,我保证让你艳压四座,又不会拘着你。” 第一卷 第17章 活像是自己戴了绿帽 “真的?”李庭芳顿时眼睛一亮,雀跃地从椅子上窜起来,头上珠翠散落一地。 “那可真是太好了。” 贾欣馨帮她把钗环卸下,好笑地问:“你都不问问我怎么帮你?” “有什么好问的?”李庭芳大大咧咧道:“你还会害我不成?” 贾欣馨比自己在京中住得久,又是国公府大小姐,对于这些京样装扮肯定也比自己熟悉些。 问清楚游园会的日期,贾欣馨在心里盘算,京中权贵都以蜀锦为美,为了炫富,贵女们恨不得把一整匹蜀锦缠在身上,行动不便不说,其实毫无美感。 她家铺子由于疏于经营,蜀锦都是些过时的图案颜色,倒是官制的绫罗绢纱,样子都还新颖。 这些料子贵女们看不上,普通百姓买不起,所以生意一直不好。 若是这次李郡主能穿着她家的衣裳在游园会大放异彩,不但帮了好姐妹,说不定还能给铺子带来转机。 她前世与时尚界接触颇深,搞个造型什么的还是很有信心的。 像是解决了心中一件大事,李庭芳叫婢子帮她脱去繁重的衣裳,“你等我洗把脸,今天再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贾欣馨现在听到她这么说就害怕,连连摇手,“不不不,上次说好我请你,结果账还是你结的,这次我请你好好吃个饭行不行?” 李庭芳先是无趣地嘟嘟嘴,眼珠一转又狡黠笑道:“行,就吃饭,地方我挑。” 郡主府的马车拉着她们一路往西,直到贾欣馨发现窗外越来越多高鼻大眼的西域人,才意识到她们已经到了大雍朝专做外贸生意的西市。 “不是吃饭吗?来西市干什么?” 西市鱼龙混杂,有很多朝廷也无法约束的势力,贾欣馨直觉这位郡主大人又要作妖。 “上次带你看胡姬跳舞,结果她们跳得还没你好,好没意思。”李庭芳神秘一笑,“这一次,我们去看男人。” 贾欣馨大惊失色,恨不得跳车逃走,“又来?” 上次招惹到的王爷都找上门来了,她可不想再惹事。 李庭芳却一脸兴奋地在一家西域酒楼前下了车,率先走了进去。 眼看好友一个人进了有不明风险的酒楼,贾欣馨就算再不想去也只能无奈跟上。 这一次她们没有上楼,只见李庭芳跟掌柜说了几句话,就轻车熟路地领着她向地下层走去。 这个地下层很深,四周灯火通明,点着贾欣馨说不上来味道的西域熏香,没有一点阴暗潮湿的逼仄感。 她跟着郡主去到一间包间,站在栏杆处向下望,发现下面居然还有一层。 那一层的人更多,有汉人,也有穿着各种胡服的西域人,此时都围坐在中心一个巨大的笼子旁边,一边用各种语言高谈阔论,一边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贾欣馨惊讶,“这是……斗兽场?” “你虽身居后宅,倒是什么都知道。”李庭芳一脸老成地点点头表示赞许,语气与那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搭配在一起,效果很反差。 “这些年西域各国进贡了很多奇珍异兽,但也不是什么都进得了皇宫的百兽园,有些特别凶猛的猛兽,最后都流到这种地下斗兽场来了。” 一个外国小二为她们送上葡萄美酒和几道菜,李庭芳则拿着节目单开始研究下注。 贾欣馨伸过头去看了几眼,节目牌上都是些像龙子狻猊,兕,山君之类的名字。 就在她疑惑这都是些什么鬼的时候,灯光暗下,周围也安静下来,笼子中心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胡人男子。 那人用带着口音的汉话先向大家致敬,然后宣布比赛即将开始。 有人推着两只蒙着黑布的小笼子从两侧入场,光是听到里面野兽的咆哮,已经让场下好勇斗狠的客人发出喝彩声。 “第一轮上场争斗的两头异兽,分别是龙的儿子狻猊,和山海经上古神兽,兕!” 随着黑布被缓缓拉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贾欣馨在上面看得真切,龙的儿子就是狮子?那兕呢?居然是一头犀牛。 “我要买狻猊!我要买狻猊!”李庭芳向楼下挥舞手中银票,生怕人家下注把她落下,“欣馨,快跟着我下注,本郡主带你赚大钱。” 对面的一间包间里,正在听斥候汇报的萧景宸突然听到这几天常常出现在他耳边的名字,面色一沉,声音里带着几分愠怒。 “早就听说京中贵女与南方的小家碧玉不同,今日我也算长了见识,一个姑娘家,连这种地方也敢来。” 追风也看见了贾欣馨,想到主子在她那里受的折辱,怒气冲冲道:“就是,这么多贵女,也没见谁像她那么出格,那位谢大人都不知道被戴了多少顶绿帽。” 他说这话本是想讨主子欢心,谁知萧景宸却一脚踹在他腚上,“胡扯什么?” 萧景宸明明记得,那时她虽然表现得过于狂野,却跟他一样也是第一次,追风这话说的是那位谢大人,听进他耳朵里倒活像是自己戴了绿帽。 “不是叫你派人盯着她?你们就是这么办差的?” 追风捂着腚从地上爬起来,很不服气,“您不是说只要她安分就由着她……” 话说一半,他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 他一直以为贾欣馨只要不做出有损王爷的事就算安分,难道是他会错意了? 主子所说的安分,不会是要让她为主子守妇道吧? 面对追风别有深意的打量目光,萧景宸气得脸都黑了。 “你们明知我今日要来,她都出现在我面前了却没人来报,差事没办好,还敢在这儿猜疑主子?” “那奴才这就叫人将她们赶走。”追风闷头就往外走,被萧影宸喝了回来。 “闹那么大动静,你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我在这里?先看看再说。” 追风暗自吐舌,对自己的猜测又确信了几分。 那一边,贾欣馨完全没留意到有人在注视自己,正凝眉望着台下,状似思索,“那兕的体型明明比狻猊大数倍,你为何如此笃定会是狻猊赢?” 第一卷 第18章 斗兽 因为它厉害啊!狻猊已经连赢三场,罴,花豹,甚至番邦进献的麒麟,都不是它的对手。 它还是龙的儿子,那兕虽也是上古神兽,可到底是个食草的,不过是体型大些,长得呆头呆脑,怎么能跟龙的儿子比?”李庭芳理所当然地说。 贾欣馨倒是在公众号里看到过,古代所谓番邦进贡的麒麟,不过就是长颈鹿。 一头狮子,猎杀一只没什么战斗力的草食动物,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犀牛可不是那种一般的草食动物。 “未必,”贾欣馨道:“兕虽然看着呆,但体型更庞大,皮肤坚硬厚实,狻猊的爪子很难对它造成重伤,而兕的角却坚实有力,还长在比头顶更好发力的位置,可以轻易刺穿狮子的身体。” 跟犀牛比起来,狮子的优势只有攻击速度和敏捷,这在空间有限的笼子里根本发挥不出来。 “我要是你,就买兕。” “别人都买狻猊,偏你反其道而行之。”李庭芳还不服气,“你既说得这样头头似道,怎么不自己下注?” “事事都跟别人一样,那还有什么意思?”贾欣馨问:“这一场的赔率是多少?” 李庭芳看了看节目牌,“买兕是三倍赔率。” “很好,那我就买兕。” 她从喜儿手中接过钱袋,拿出个五两银锭,想了想又放回去,重新拿出二十两递给小二。 小二却表情倨傲,“这位贵人,场子里下注是一百两起步。” 贾欣馨一整个尴尬住,别说她不会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就算把她住的院子翻个底朝天,恐怕现在也凑不出一百两。 李庭芳看出姐妹的拮据,却没有点破,“怪我怪我,突然拉你过来,你自然不会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 “这一注我来帮你下,你买兕,我就买狻猊,看看咱们谁的运气更好些。” 贾欣馨明白她是在帮自己解围,也没推辞,心里又记了郡主一个好。 一声锣响之后,比赛开始,两头猛兽同时被放入笼中。 开始时犀牛极不情愿进去,身体靠在护栏上一动不动,想尽量离狮子远一点。 狮子却恰恰相反,像已经饿了几天,两眼泛着红光看定眼前的猎物,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十足的攻击欲。 “我说什么了,那兕毫无斗志,怎么可能会胜?”李庭芳替好友惋惜。 贾欣馨知道犀牛性格温和,从不会主动攻击其他动物或人类,但在受到威胁时又会变得非常危险,于是故弄玄虚道: “你可知什么叫扮猪吃虎?有时候姿态摆得越低的人反而越危险。” 一直在听墙角的萧景宸心弦一动,望着她的眸光又深了几分。 没想到贾欣馨这样只知玩乐,行为出格的女子,竟也能说出如此有深意的话。 还有她刚才对两头异兽的分析,可见观察入微,不似一般的后宅女子。 他原本对斗兽毫无兴趣,此时也被贾欣馨的自信勾出好奇,认真看起笼中的厮杀。 很快,狮子就在犀牛莫名其妙的僵直状态下按捺不住,率先发起攻击,直接用利爪勾住它粗糙的皮肤跳到背上,一口咬向犀牛脖颈的位置。 犀牛发出惊恐的鲸歌,突然暴起,带着背上的狮子,用力撞向对面的铁护栏。 狮子的身体受到速度加力量的重击滚落在地,疼得差点站不起来,瘸着腿以警戒姿态趴在离犀牛最远的对角,没敢再次贸然进攻。 反观犀牛,被利齿攻击过的地方只留下浅浅的痕迹,连点血丝都不见,一路小跑站回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场下看客发出阵阵嘘声,可无论他们怎么喧哗叫骂,两头猛兽一时都没再有动作。 大概是犀牛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久到自己有些无聊,虽然还是站在那里,却慢慢低下头,闭起眼睛。 狮子以为自己终于等到对方松懈,迅速窜起,向对方发起第二轮攻击。 谁知它刚冲到对方面前,犀牛竟猛地抬头,将狮子掀翻在地,冲过去想要踩踏狮子。 它的体型比狮子大了数倍,根本看不见身下,连踩数下也没踩到,反而被仰倒的狮子捌住后腿,前爪用力刨向腹部。 台下对这一变化暴起如雷的叫好声,以为犀牛一定会被狮子掏个肠穿肚烂,哪知犀牛虽然痛叫连连,腹下也只是破出血来。 许是它吃痛过重,后腿站立不住,直直向身下狮子跪了下去,狮子连忙向旁一滚避开。 这一下虽没伤到狮子分毫,却解了犀牛被捌住腿的困局。 许是被疼痛激出了性子,它没再像开始时那样被动防守,终于主动出击,两只小眼睛几乎瞪成对眼,向滚到角落的狮子冲了过去。 狮子没有来得及站起,就被犀牛挑上半空,再落下时,被犀牛角顶穿肩膀,挂在半空。 这一次可以说是致命一击,狮子疼得失去理智,再也没有章法,只能用庞大的身躯来回甩动,企图挣脱。 犀牛的头随着狮子的动作左摇右晃,也发出痛苦的哀鸣,却仍不肯低头将狮子甩开。 两只野兽就这样又僵持了一刻钟,狮子终于没了力气,犀牛则再次发起攻击,不断用头将狮子撞向铁护栏,直至它再也不会动了为止。 台下看客像是一时反应不过来,好半晌才逐渐响起一片骂声,可见都是买了狻猊输了钱。 李庭芳对自己的输赢全不在意,反倒觉得这种反转实在惊喜,“就是这样才刺激,居然真的被你料准,欣馨你好厉害!” 笼子短暂清理后,那个番邦人再次上台,宣布第一轮获胜的是兕,而它第二轮将要面对的对手是山君。 贾欣馨这才知道,山君是老虎的雅称。 “怎么是擂台战?”她忍不住皱了眉。 她来自现代,平时连动物表演都接受不了,更何况这种血腥的斗兽。 可她也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无法接受,也无法改变一个时代。 这些外来的生物形单影只被送到中原,即使放归山林也无法独自生存繁衍,还不如在人类的饲养下博得一线生机。 可是这种斗法,根本没给它们活下去的机会。 第一卷 第19章 昆仑奴 拿回赢得的三百两银票,贾欣馨给了李庭芳二百两。 “我只帮你下注一百两,给我这么多干什么?”李庭芳不肯收。 “我知道你不差这点银子,刚才要是我输了,你可会要我还那一百两银票?”贾欣馨问。 “那自然是不会的。”李庭芳道。 “所以啊,我也不会让你输,我知道你是好意,想叫我多留些银子,我这也是空手套白狼,剩下的一百两就不跟你平分了。” 李庭芳听了也很高兴,贾欣馨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别扭地非要跟她平分彩头,也没有把她对她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朋友之间就该是这样。 “这次这二百两,我跟你一起买兕。” “我不买了。”贾欣馨淡淡坐回座位,对斗兽场里的一切不再关心,“你要是想买也别买兕,它赢不了。” “为什么?兕这么厉害,连龙的儿子也不是它对手,还会怕一条大虫?”李庭芳跟着她回到座位,歪着头问。 “此一时彼一时,它肚子被狻猊抓得鲜血淋漓,看着没穿破,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还有它的角,最后几下明显被狻猊甩的晃动,受不了力了。”贾欣馨说。 “那我们这次买山君。”李庭芳现在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叫来小二就要下注。 “说了我不买了,你要买买你的。”贾欣馨提醒她。 “十拿九稳的赌局,为什么不买?多赢些银子不好吗?”李庭芳觉得自己不太能理解现在的贾欣馨,她好像变得比以前有主见许多。 “渔夫捕鱼还知道要网开一面,将士围城也会给敌军留一活门,这斗兽场采用这种不死不休的车轮战,根本就是赶尽杀绝,赚钱太不择手段,我不喜欢。” 李庭芳以前从没想过这些,听了贾欣馨的话不由怔住,半晌才赞叹道: “没想到你能说出这样有格局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这些人不讲武德,不能助长他们气焰,我也不买了,咱们走。” 贾欣馨看她说风就是雨,笑着道:“点这么多菜不吃多浪费?你要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咱们以后不来了就是。” 李庭芳点点头,欣馨明明很缺银子,却能不贪财,守住自己的底线,这让她很敬佩。 果不其然,这次又被贾欣馨料中,很快犀牛就被老虎杀死,几个高大的西域人用绳子将它庞大的身躯拖出笼子。 “接下来,是今晚的重头戏!”番邦老者再次上台,故作神秘地停顿一下,等全场鸦雀无声,才接着道:“山君最后一轮的对手是,昆仑奴!” “他说什么?”贾欣馨瞪大了眼睛,终于出离愤怒。 李庭芳也很意外,“我知道今天会有昆仑奴进场厮杀,所以才带你来,可我没想到是让人跟野兽缠斗,这也太过分了。” 这些昆仑奴被番邦人卖到京城,因为体格健硕,性格温良,老实忠心,被贵族豪门哄抢。 他们被分成三六九等,长相高大英俊的教以乐舞供人娱乐,身体强壮的因为能背能扛,则被挑去干重活。 只有那些犯了大错或身体伤残没人要的,才会流落到西市,鬼市这些边缘地带,要么病死,要么被人榨干最后价值,残害而死。 不管在哪儿,他们都没有人该有的尊严,是大雍朝最底层的群体。 贵族豪门以苛待家仆为耻,对昆仑奴却是不讲这些的。 很快,一个全身漆黑,身材高大健美,几乎半裸的昆仑奴被人锁住头和手,强拉进斗兽笼,贾欣馨的目光关切地定在那人身上。 她以前一直以为昆仑奴就是黑人,亲眼见了才知道,他们只是比中原人黑,还没黑到黑人的地步,她坐在上层也能清楚看见他的五官。 这个昆仑奴在他们族中本应算是好看的,棱角分明的脸上五官深邃立体,只是不知为何布满了伤疤,多了几分凶相。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比旁人更能表达情绪,此刻正写满愤怒和委屈,却不见恐惧。 头发有点像自然卷,跟黑人那种卷也不一样,长长地梳着半马尾,竟莫名有种风情。 “哼,毫无廉耻。” 见她那样目不转睛盯着半裸的昆仑奴看,谢景宸不由想起那晚被她当小倌儿用的经历,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 刚刚因为她的言行对她产生的一点改观和好奇,这时显得极其可笑。 她跟他那次或许是第一次,那以后呢?这些天她有没有找过别人?以后会否也像对自己那样对其他男人? “告诉盯着她的人,以后她每天接触过什么人,去过哪儿,都要告知于我。” 追风嘴上应着,心里悲凉,还说对谢夫人没那个意思,人家接触什么人关您何事? 没想到主子第一次动心竟是对别人家的娘子,他已经可以预见不远的将来陪主子翻墙的画面了。 眼看决斗就要开始,老虎即将再次被放入笼中,场下已经沸腾起来,她们旁边的一桌就有一个纨绔公子踩着栏杆兴奋大叫,“咬死那个昆仑奴,咬死他!” “慢着。”来不及细想,贾欣馨已经高声喝止,起身向下层走去。 她声音不高,但在一群男人中显得格外突出,地下层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 李庭芳见她突然出声,不知是要干什么,怕她吃亏,连忙给自家车夫使了眼色,让他回去叫人,然后和平儿喜儿一起跟着下了楼梯。 “这位贵人,第三场马上就要开始,不知有什么吩咐?”番邦老者嘴上虽恭敬,表情却可以看出并没将这几位贵族女子看在眼里。 “吩咐不敢当,把大活人关进斗兽场,这不合规矩吧?” 贾欣馨今天出门的目的,原本就是想弄出些响动提高谢家的知名度,正愁不知怎么找茬呢,就碰到这种草菅人命的事,她也看出老者不好惹,还是硬着头皮与对方周旋。 “规矩?”老者笑得阴森,“贵人知道什么才是西市的规矩?况且昆仑奴也不能算人吧。” 贾欣馨很疑惑,“昆仑奴怎么不算人?如果只是因为他长的跟我们不一样,那你长的也跟我们不一样,是不是你也可以不算是人?” 第一卷 第20章 砸场子 周围人似是没想到这小女子敢在老者面前口出狂言,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番邦老者却像全不在意她的讽刺,只道: “他既被我买来,在这里就跟异兽无异,西市有自己的规矩,贵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既然是奴隶,我买了他就是。”贾欣馨道。 老者冷笑,“那也不是不行,贵人若当真对这昆仑奴有兴趣,给我一千两即可。” “一千两?你讹人呢?”她们国公府一个死契的家仆也才二十两,如今昆仑奴在京城并不稀奇,怎么就要一千两? “贵人可知,我这里一场演出有多少赢利?他一条贱命能值这么多钱,也该觉得死得其所。”老者说话的语气,骄傲得像那昆仑奴应该感谢他帮自己实现了人生价值。 贾欣馨一时有些无语,她刚才也看见了,斗兽场下注都是一百两起步,一场下来肯定不止一千两赢利,这么算的话老者的话倒也没错。 “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贾欣馨忽地冷笑,接下来的动作震惊场上所有人。 只见她莲步轻移,毫不犹豫走入笼中,与那名昆仑奴站在一起,“按你的算法,我的命该值多少银子?” “贵人这是要砸场子?”老者面色阴沉下来,给人一种凶恨的感觉。 贾欣馨虽心里也在打鼓,面上却装出几分浑不吝。 “我也不瞒你,上柱国辅国大将军,一等梁国公贾樟是我亲爹,尚书右司郎中谢淮是我相公,要是我在你这里有个三长两短,这个钱你以后也不用再挣。” “一千两我没有,但是人我今天一定要带走,老伯自己思量吧。” 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怕老者真的会放虎。 她在赌,赌西市对朝廷不是全无顾忌。 萧景宸此刻的脸色黑得像能滴出水来,这女人为了救一个昆仑奴竟连命都不要了,还敢自报家门以权势压人,尚书右司郞中是个多大的官吗?也值当她一脸骄傲的报出来,是有多想要那奴隶? 老者态度狂傲地冷笑一声,显然对贾欣馨的话嗤之以鼻。 “别说您一位国公府千金,就算是亲王来了,今天也别想从我这儿把人带走。” “赌局已经开始,我数到三,贵人若是不肯出来,便陪这昆仑奴一起喂山君吧。” “一。” 昆仑奴没想到有人会愿意为自己以身涉险,反应过来后,着急的想要挣开枷锁将贾欣馨推出斗兽笼。 “请您出去吧,佘老在西市很有势力,您救不了我的。” 谁知贾欣馨竟不为所动,还闭上了眼睛。 “二。” 几个番邦人打开斗兽笼另一边的门,将关着老虎的小笼推了过去。 眼看老虎就要入笼,周围人皆发出兴奋的惊呼。 他们本来只是来看斗兽,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的一幕。 贾欣馨长相极美,风情万种中又带着些让人心动的天真神态,要是这样的小美人被老虎咬碎珠圆玉润的身子,场面一定更加香艳刺激。 男人低劣的凌虐欲被幻想中的画面激得眼热,有些人开始兴奋地喘息,有人则大声叫喊让老虎快点放进去。 但更多的是胆子小的,听到梁国公三个字,生怕日后追究起来惹上麻烦,陆续起身离场。 李庭芳和喜儿见情势紧急,都要不管不顾进去救人,被还算冷静的平儿死命扯了回来。 喜儿气愤道:“你拉我做什么?小姐这几年虽有些糊涂,可从小到大一直对我们很好,这种时候你怎么能不管她?” 其实平儿心里也急,但她一向心眼儿多,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失了方寸。 “我没说不管啊,咱们全都进去了,事情就再难有变数,与其那样,不如我在这里拖延时间,你去国公府叫人。” 李郡主问:“你家小姐的暗卫呢?怎么真到用的时候连个人影都不见?” 平儿和喜儿不敢告诉她柳八被小姐安排去抓贼了,对视一眼都不吱声。 李庭芳见她俩不说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刚才已经叫人去郡主府搬救兵,现在只要拖到人来就好,但是咱们要怎么拖延时间呢?” 此时追风也有些心急,在包间踱了几步又折回来,“主子,咱们救不救?” 萧景宸却臭着一张俊脸,冷哼道:“她出息得很,哪里是需要人救的样子?” 那就是不救?追风抱剑站在帘前,想不明白到底是主子在别扭还是自己猜错了,难道他真的不在意谢夫人的死活? "三……" 老者表情阴狠,右手高高举起,正要落下,上层突然有人惨叫一声从天而降,一脚踹飞虎笼边正要开门的番邦人。 李庭芳抓住机会突然暴起,抽出马靴里的匕首,抵在老者脖颈上,“信不信我杀了你?” 贾欣馨从周围声音中听出事情有了转机,睁开眼一看,台上竟然多了个人。 那人看着还十分眼熟,像是前几天跟着荆王去她家拜访的侍从。 追风正揉着屁股埋怨地望向上层,自己主动要救的时候主子说不救,事到临头又一脚将他踹了下来,到底是要怎样? 贾欣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上层看到一个被帘子挡住的绛红身影,却又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见她望向自己,萧景宸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一缩,对站在阴影里的斥候吩咐道:“你先走。” 斥候也知今日说不成正事了,一声不吭行了个抱拳礼,身形一闪,混入退场的人流。 确定手下已经走远,萧景宸这才冷声开口,“佘老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连一等国公的女儿都敢迫害,当真以为大雍朝管不了西市了?” “阁下既然不敢露面,只怕还没资格管我西市的闲事。” 在自己的地方被一个小姑娘用匕首挟持,佘老面色很不好看,这时又有人敢站出来搅局,他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竹帘被指节分明的手掀开一角,紧接着,一个黑色物体从里面扔出来,落在追风手里。 “现在,我有资格了吗?”竹帘里的人沉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