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青天之朗朗乾坤》 第1章 奉旨出京 话说,这日包公坐轿来到朝中,三呼已毕,只几个大臣出班奏了些无关紧要之事,奏毕后朝堂一片寂静,真是连根针掉地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仁宗扫了一眼众臣,道,“其他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众臣不答。 仁宗心喜,这何尝不是国泰民安的好兆头? 只是,那仁宗一向爱民如子,极关心百姓的疾苦,故道,“包卿。” 包公连忙出列,俯首道,“臣在。” 仁宗听着包公中气十足的声音,想着也只有这样的声音才配得上他举世闻名的清正廉明,“包卿,如今京畿治安甚好,这全都仰仗爱卿日夜操劳。” 包公听了甚是惶恐,“臣不敢,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圣上爱民如子,好施仁政——” 仁宗忙打断包公的歌功颂德,道,“包卿就不要谦虚了。” 仁宗看了一眼包公黝黑的面庞,觉得是时候让他下去体察民情了,“包卿,朕想封你为钦差,巡视民间,体察民情,如有冤案,要就地审理,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你看如何?” 包公连忙跪下,回道,“启奏圣上,臣执掌开封,虽无重大刑案发生,但是离任太久,怕是不妥——” “这个包卿不用担心,朕已与王丞相商议好暂代你的人选,保管开封府管理有序,安全无虞。” 包公见仁宗已拿定主意,也不好再拒绝,连忙回道,“臣遵旨。” 仁宗见包公不再推辞,龙颜大悦,“包卿快起身吧!” “谢圣上!” 包公起身的瞬间,转头看了一眼王丞相。 王丞相和包公私交甚好,包公眼神的意思他一看便知,于是他出班奏道。 “圣上,包大人奉旨出巡,极有可能会遇到冤假错案,一般的案件包大人没有问题,只是,万一碰到权贵犯案,以他的官阶,恐怕力有未逮。” 仁宗恍然,自己真是百密一疏,万一遇到皇亲国戚,仅凭钦差的头衔难以让他们俯首认罪,遂说道,“包卿,朕允你带着尚方宝剑和御赐铡刀出行,如遇皇亲国戚犯案,不用回报,你可全权处理,你看如何?” 包公甚喜,忙回道,“谢圣上!臣一定不负圣上所托!” “哈哈哈。” 仁宗龙颜大悦,又看向众臣,“众臣若无事可奏,就退朝吧!” “恭送圣上!” 众臣有序退出朝堂,包公和王丞相并肩而行。 包公道,“适才多亏丞相为臣争取尚方宝剑和铡刀,否则,若真遇皇家贵胄犯案,臣真是束手无策了。” 王丞相一向欣赏包公的为人,忙摆手道,“包大人何必如此客气?你奉旨出京,是替圣上分忧,替老百姓排忧解难,我理应助你一臂之力!” “谢丞相!” 王丞相知道包公为人正直,只是这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也让他颇为无奈,他只能笑着摇头,道,“那我就祝包大人此行顺遂吧!” 两人辞别后,包公坐轿回到开封府。 公孙策、展昭和艾虎正在屋里喝茶,只听赵虎进来说道,“公孙先生,展大人,艾虎,大人请你们过去。” 艾虎登时站起身,兴奋道,“展大哥,莫不是开封府内发生了什么大案子?” 展昭摇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人急匆匆赶往花厅,艾虎年纪尚轻,按捺不住问道,“包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案子啊?” 包公看着兴奋的艾虎,难得露出了笑容,他否认道,“并不是,今日上朝,圣上特命我为钦差,巡视民间,体察民情,本府叫你们过来正是因为此事,你们收拾一些细软,我们明日就出京!” “是!” 三人皆是面露喜色,整日待在府衙内确是有些无聊,正好可以趁出巡好好转转。 第2章 怒砍公孙(一) 第二日一大早,包公带着智囊公孙策,南侠展昭,小侠艾虎,护卫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京。 开封府内的百姓见之无不感叹道,“包大人这是又要奉旨出巡了,其他地方的百姓有福喽!”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那可不,包大人可是当今世上难得的青天,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皇亲国戚,我听说那八贤王的亲弟弟康王都死在了他的铡刀之下!” “是吗?真希望包大人能长命百岁,这样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冤屈了!” “对对对!” 包公一行人决定先在开封府辖内巡视,他们来到了中牟县。 包公出巡时一向不喜住在府衙内,他谢绝了中牟县令郑知州的盛情邀请,决定暂住当地的驿馆,如此可省却繁琐的官场应酬,岂不乐哉? 公孙策房内。 展昭和艾虎坐在几前饮着公孙策泡的热茶,只听艾虎唉声叹气道,“展大哥,好无聊啊!” 许是上了年岁的缘故,展昭已经习惯这样安静的时光,他失笑道,“艾虎,公孙先生的茶不好喝吗?” 公孙策从书中抬起头,看向艾虎,道,“艾虎,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去转转。” 艾虎到底是年纪轻,他立即附和道,“好啊好啊,展大哥,咱们一起出去转转吧!我听说中牟县有个酒楼的菜特别好吃,好像叫‘仁和楼’,要不咱们去尝尝?” 说起酒楼,倒是勾起了展昭内心的馋虫,“那好吧,公孙先生也一起去吧?” 公孙策摇头道,“我还是喜欢吃清汤面,外面那些饭菜有些油腻,我可吃不下去!” 展昭和艾虎一脸无奈,“那好吧!” 他们向包公请示后,就走出了那庄重威严的驿馆。 艾虎看着这繁华的街市,忍不住感慨道,“展大哥,自从上次孕妇被杀案后,咱们还是第一次来中牟,没想到变化还挺大啊!” 展昭回道,“确实,记得当时这里贫富差距颇大,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想来是身体康健,生活富足。” 中牟县城并不大,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两人便来到仁和楼下。 艾虎虽然从小在山里长大,但好歹还是认识一些字的,他指着牌匾道,“这就是仁和楼?这外表看着很一般啊!” 展昭闯荡江湖已久,见多识广,他笑道,“进去看看吧!” 他们一前一后进到酒楼,眼尖的小二立马上前问道,“客官,几位用餐?” 展昭看着眼前伶俐的小二,回道,“两位,给我们找个靠窗的座位吧!” “好嘞!客官,您请跟我来!” 小二带着展昭和艾虎来到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此位置极佳,视野极好。 展昭满意地点头,道,“这个位置不错!” 小二弯腰道,“客官您满意就好!那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展昭看向艾虎,“你点吧!” 艾虎也不和展昭客气,他豪爽地说道,“小二,把你们这的拿手菜都给我来一份吧!” 小二听后甚是惊喜,今日这是来了个大买卖啊,他连忙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一会儿就给您送上来!” 小二兴高采烈地来到一楼柜台前,和掌柜王虎说道,“掌柜的,今儿咱这来了俩贵客,他们要把咱们这的拿手菜全点上!” 掌柜王虎也很是惊讶,中牟县除了那几个纨绔子弟,还没有人这么财大气粗过,他低声嘱咐道,“小二,先给楼上送壶好茶,再送盘点心,可别怠慢了贵客!” “好嘞!” 不一会儿,一壶上好的龙井,一盘点心就被送到了展昭和艾虎面前。 “展大哥,这家店可真是贴心啊!” “嗯,他们生意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展昭和艾虎吃着点心,聊着天,感觉没说上几句,菜就上齐了。 “客官,菜都上齐了,您请慢用!” 艾虎看着满桌的美味,口水都流了一地,“展大哥,咱们开动吧!” 第3章 怒砍公孙(二) “好撑啊!” 艾虎捂着肚子哀嚎道。 展昭无奈道,“艾虎,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在外面能不能顾忌一下自己的形象?” 艾虎回道,“展大哥,我这身打扮谁能认出我是个女的?而且我这十几年一直都这样,我都已经习惯了,就这样吧!” 说完艾虎的屁股呲溜一下滑到椅子边缘,“还是这样舒服啊!” 展昭无奈笑道,“好吧,我也懒得管你了!不过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艾虎登时直起身子,回道,“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直跟着包大人,惩奸除恶!” 展昭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说服艾虎,毕竟自己不是也一直单身未娶吗? “两位客官觉得小店的饭菜怎么样?” 艾虎扭头,发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站在自己面前,“小二,你们这的菜真是太好吃了!” 王虎笑道,“客官,我叫王虎,是这里的掌柜。” 这声音?为何和自己的父亲艾政如此相像? 展昭看着出神的艾虎,提醒道,“艾虎?” 艾虎回神,赞叹道,“王掌柜真是年轻有为啊!你看着也比我年长不了几岁呢。” 王虎谦虚道,“也不是,这店是我家祖传的,家父身体抱恙,故而交予我打理。” 艾虎笑而不语。 突然,王虎瞥见艾虎身侧的断刀,习武的他自然听说过小侠艾虎,他自然也知道艾虎跟随了包大人。 那公孙策肯定也来了? 王虎眼前一亮,他忙双手作揖道,“想必二位就是南侠展昭和小侠艾虎吧?” 展昭甚是诧异,怎么会暴露身份呢? “掌柜的好眼力,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王虎笑道,“一切都是因为小侠艾虎的那把断刀。” 展昭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随即笑道,“艾虎,看来我们以后出来都不能带刀剑了!”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二位可以在这休息一下,这个位置极好,可以看到大半个中牟县城。” 展昭也正有此意,“好,掌柜的去忙吧!” 王虎点头,转身却笑容全无。 公孙策,你可算来了,老子可是等了你很久了。 王虎来到一楼,他叫来自己的弟弟王豹,悄悄耳语了一番,就见王豹匆匆离去…… 展昭和艾虎正在二楼欣赏着热闹的城区,突然,他们发现楼下有一群人在推搡吵闹。 只见一群五大三粗的莽汉将一对夫妇围在中间,其中一人叫嚷道,“丁忠,今天你必须把十两银子还清,要不然的话,我就把你媳妇带走!” 那妇人听后甚是惶恐,哭喊道,“相公,救我!” 那丁氏看着就是一柔弱书生,只听他有气无力地骂道,“你们还讲不讲理啊?明明当时就借了你们二两银子,现在却让我们还十两,你们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为首的莽汉回道,“讲理?我告诉你,在中牟县,我就是天理!” 说着他们就要强行把那妇人掳走,整个大街都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艾虎实在是看不下去,他正要跳下楼去阻止,只见掌柜王虎冲到人群,和那帮人厮打起来。 艾虎见此颇为意外,“展大哥,没想到掌柜的还会些拳脚功夫呢!” 展昭回道,“嗯,人不可貌相嘛!” 两人看着楼下焦灼的形势,随时准备出手。 突然,王虎被其中一人捅了一刀,只是他并没有倒下,仍然上前奋力厮杀。 展昭觉得王虎有些异常,路见不平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 正当他思考时,王虎的背后又被人捅了一刀。 展昭和艾虎眼见形势不妙,连忙飞下楼,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群大汉打倒在地。 艾虎掏出二两银子扔到其中一人身上,威胁道,“这是二两银子,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以后别让我逮到他强抢民女,否则我见一次杀一次!” 那群大汉也只是拿钱办事,并不想把命撂在这里,他们连滚带爬地四散而去。 第4章 怒砍公孙(三) 艾虎看着落荒而逃的他们,嗤笑道,“方才还大言不惭呢,这会儿倒是吓得屁滚尿流了!” 丁忠和其妻忙来到三人面前下跪道,“多谢三位大侠仗义相助,你们的恩德我们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 艾虎忙上前扶起他们,挥手道,“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二人看向重伤的王虎,担心道,“这位恩人的伤势好像有些重,得赶紧找大夫给他瞧瞧!” 二人说完后便匆匆离去。 艾虎这才注意到脸色发白的王虎,忙关心道,“王虎,你没事吧?” 那王虎素来习武,身体素质向来不差,这两刀其实也不打紧,只是他有自己的目的,听到艾虎的话后,只虚弱地回了一句没事,便晕了过去。 艾虎瞬时失了方寸,大喊道,“王虎!王虎!” 展昭也焦急万分,他环视四周,发现右前方正好有家医馆,“艾虎,我们把他送到那家医馆去吧!” 艾虎目不转睛地盯着王虎的脸庞,又忆起他说话的声音,觉得他和记忆中的父亲艾政甚是相像。 他看向展昭,试探地问道,“展大哥,我们能把他带回驿馆吗?” 展昭不假思索地回绝道,“不行!此人虽是平民百姓,也颇具侠肝义胆,但是他今天不顾一切地拼杀很是奇怪,万一他进去后对大人不利怎么办?” 此时艾虎眼圈已微微泛红,他近乎乞求道,“求求你了展大哥,他的伤势看上去真的好严重啊,一般的大夫恐怕也无法医治,咱们不能眼看着他流血致死吧?” 展昭发觉今日的艾虎非常反常,他俊眉一挑,问道,“艾虎,你今天有些不对劲啊!” 艾虎无暇和展昭解释,他急得眼泪直掉,“展大哥,你能不能不要问啊?再不走,他真的要没命了!” 展昭识趣得没有再追问下去,有他和艾虎在,这人应该也伤不了大人丝毫。 艾虎一进驿站就叫喊道,“公孙先生!公孙先生!” 中气十足的声音搅乱了公孙策读书品茗的好雅致。 他忙放下手中的书往院子里走去,只见展昭和艾虎搀扶着一伤势很重的年轻人。 公孙策疾步上前,问道,“展护卫,这是谁啊?怎么会伤的如此之重?” 展昭尚未开口,艾虎就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公孙先生先别问了,先给他看伤吧!” “好好好!快把他抬到我屋里去吧!” 二人将掌柜王虎平放在床上,公孙策将手指放在其手腕上把脉,“这脉象?” “如何?” 公孙策看着满脸焦急的艾虎,好奇道,“艾虎,你认识他?” 艾虎一慌,忙回道,“不,不认识!只是他路见不平被人捅了两刀,我关心他的伤势罢了!” 公孙策收回疑惑的目光,他又查看了两处刀伤的位置,道,“无妨,他并没有伤到要害,待我用金针封住他的穴道即可止血,再给他进行包扎,就可无碍。” 艾虎激动地上前握住公孙策的手,道,“真的吗,公孙先生?” 公孙策和展昭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只见展昭也摇头,他拍着艾虎的肩膀道,“放心吧,最多静养七天,便可下床活动。” 公孙策交代艾虎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和展昭一起走出屋子。 “展护卫,你有没有觉得今日艾虎有些反常?” 展昭点头,道,“确实是,其实王虎的伤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本来我想把他送到街上的医馆医治,可艾虎非要把他带来驿馆,公孙先生,你不会怪我给你添麻烦吧?” 公孙策摇头道,“展护卫哪里的话?我既学医,治病救人就是我的责任,何谈麻烦?” 第5章 怒砍公孙(四) 展昭打心底佩服公孙策,他双手握拳道,“公孙先生虽不在江湖,却比许多江湖人士都要侠义,展某着实是佩服!” 公孙策失笑道,“展护卫说笑了!” 展昭回身看向屋内,只见艾虎正坐在床边专心守护着王虎,“我得向大人禀报一声,毕竟驿馆来了生人!” “展护卫请便!” 公孙策走出驿馆,他找到一家规模不小的药铺,采买了一些草药,好为馆中的那位疗伤。 中牟县治安甚好,近几日竟无人来驿馆申冤。 包公闲来无事,让公孙策去县衙取来些案卷研读。 “大人!” 包公放下案卷,问道,“展护卫来找本府何事?”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今日驿馆内来了一位生人。” 包公黑脸一冷,“生人?” 展昭遂将今日在仁和楼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包公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展护卫说的对,那王虎是有些可疑,只不过我们身为父母官也不好见死不救,这样吧,你派几个人监视着他,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向本府禀报!” “是,大人!” 展昭想起艾虎的异常举动,又道,“大人,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艾虎似乎对于掌柜王虎过于关心,我觉得很不正常。” 包公面露疑色,道,“你和公孙先生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吧!” “知道了,大人!” 夜色渐浓。 公孙策熬好药汤后,送至屋内,艾虎见后立即抢过药碗,“我来吧!” 只见他细心将药吹凉,一勺一勺喂进王虎嘴中,期间还不忘用手巾擦拭嘴角的药液。 公孙策心中的疑惑更重,他小声说道,“艾虎,你出来一下!” “嗯!” 艾虎为王虎掖好被子,转身跟着公孙策来到门外。 “展大哥,你也在这?” “艾虎,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为何对王虎如此关心?” 公孙策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艾虎知道此事不好再隐瞒下去,他解释道,“我觉得他的声音和我的父亲很像,脸也很像,所以······” 展昭和公孙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而这些话全都被假晕的王虎听了去,“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公孙策,等我伤势再好一些,看我不取你的狗命!” 展昭将艾虎异常的缘由回报给包公。 包公同情道,“艾虎这孩子也是可怜,亲眼目睹父亲被杀,好不容易找到母亲,结果也随其父而去,如今遇到王虎,也算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确实,大人您是没有看到,艾虎衣不解带地在床边伺候,真像是侍奉父母呢!” 包公十分感动,道,“也罢,就让王虎在馆内多住些时日吧,待伤彻底养好后再让其离开!” “是,大人,艾虎知道您的决定后,肯定非常高兴。” 展昭退出花厅后,找到艾虎,告知其这一好消息。 艾虎感激道,“太好了!包大人真不愧是百姓的父母官!” 床上躺着的王虎睁开双眼,小声嘟囔道,“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啊!” 公孙策正端着汤药进屋,隐约听见有人说话,他看向艾虎问道,“艾虎,你有没有听到人在说话啊?”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艾虎哪里注意到这些,他回道,“没有啊,刚才就我和展大哥在说话,没有别人啊?” 公孙策摇摇头,“没事,许是我今日有些劳累,听错了。” 床上的王虎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第6章 怒砍公孙(五) 十日后。 王虎在院子里练拳。 艾虎看着他的一招一式,不禁赞赏道,“王虎大哥,你的身体底子真不错,才十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王虎听后浓眉紧蹙,这伤不能好这么快,不然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驿馆了。 他脚下突然生风,出拳突然用了些蛮力,“啊!” 艾虎忙上前察看,只见他胸前的衣襟已被鲜血染红,“哎呀,这都扯到伤口了!王虎大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艾虎小心翼翼地将王虎搀扶进屋里,待其平躺后,转身出去找公孙策。 不久,艾虎和公孙策便来到床前。 “公孙先生,你快给王虎大哥看看!” 公孙策解开他的衣襟,发现本来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已然撕裂,他转身嘱咐道,“艾虎,你去端盆热水来!” “好!” 公孙策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王虎,责怪道,“虽说你底子好,但也不可太过着急,再有下次的话,恐怕连我都救不了你了!” 王虎虚弱地回道,“有劳公孙先生了!” 王虎看四下无人,他摸出早就藏于身下的短刀,砍向公孙策,“公孙策,拿命来!” 公孙策虽不习武,但其反应速度很快,侥幸躲过了第一刀。 正当王虎跳下床准备砍出第二刀时,一旁监视的侍卫们蹿了出来,将他制服。 王虎挣扎大喊,“公孙策,我要杀了你!” 艾虎看到这个场面惊得手一抖,连盆带水洒落一地,“怎么回事?” 其中一侍卫回道,“王虎要杀公孙先生!” 艾虎听后心惊肉跳,他忙上前查看公孙策是否受伤。 公孙策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艾虎,我没事。” 艾虎随即抽出断刀,架在王虎的脖子上,质问道,“你为何要杀公孙先生?” 王虎倔强地扬起下巴,不肯说一个字。 艾虎刀下的力度加重,咬牙切齿道,“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一刀一刀地割你的肉,喝你的血,保你一个月不死!” 公孙策见势不妙,忙上前阻止,“艾虎,把他交给大人吧!” 艾虎瞪了他一眼,和几个侍卫一起将他带到正厅见包公。 包公一脸担忧地看向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没事吧?” 公孙策弯腰道,“学生并无大碍,请大人放心。” 包公看向王虎,呵斥道,“大胆刁民,竟敢在驿馆行凶!” 王虎被包公的这声呵斥吓得不轻,连忙下跪求饶道,“求包大人为草民做主!” 包公道,“你有何冤情?莫非你这冤情和公孙先生有关?” 王虎回道,“大人英明!” 包公起身,满屋踱步了好几圈,说道,“今日你且待在驿馆,明日本府将亲自升堂审理此案,如若冤情属实,本府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王虎连磕三个响头,道,“谢青天包大人!” 几个侍卫带着王虎离开,并嘱咐他明日一定要去县衙。 包公、公孙策、展昭和艾虎几个行至花厅。 包公问道,“公孙先生可认识此人?” 公孙策摇头,“学生并不认识此人,也不知他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仇恨。” 艾虎担心道,“公孙先生,明日大人就要升堂审理了,你可要好好想想,让大人心中有数啊!” 公孙策绞尽脑汁,道,“难道是学生行医之时的事?” 公孙策焦急地在厅里踱步,突然,他眼前一亮,道,“学生记得当年在中牟县医治过一个病人,那病人其实病得并不重,只是,不知为何,没过几天她却莫名其妙地死了。” 第7章 怒砍公孙(六) “死了?” “死了?” 展昭和艾虎齐声问道。 公孙策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继续说道,“我也很是不解,我开的药全是些调养身体的补药,断不会害人性命啊!” 包公追问道,“后来呢?” 公孙策回道,“后来,那家人一纸诉状将我告上了公堂,幸亏当地药房有草药售卖的记录,当时的中牟县令命人找来当地有名的几个大夫,经过研判,学生的药方非常温和,绝不会致人死亡。” 包公明显松了一口气,“想必县令后来将你无罪释放了?” 公孙策点头,道,“是的,大人。” 展昭听完事情的原委,道,“莫非那王虎和那位病人有什么亲属关系?” 公孙策摇头,道,“都过去十几年了,我实在是想不起那家人的姓名。” 艾虎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啊?” 包公坐回太师椅,道,“无妨,待本府明日升堂问审后,一切就都会真相大白了!” 三人忧心忡忡地离开花厅,来到公孙策的房内。 公孙策贴心地为展昭和艾虎泡好茶,“二位喝杯茶吧!” 艾虎真是佩服公孙策的乐观豁达,“公孙先生,明日就要升堂问审了,你不着急吗?” 公孙策喝了口茶,道,“我公孙策行得正坐得端,更何况还有大人在呢,我怕什么?” 展昭笑道,“也对,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听到公孙策和展昭如此说,艾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嗯,那我就去睡觉了,这一天弄得我精神一直紧绷,困死了都!” 公孙策十分感动,道,“今日让你们为我担惊受怕了,赶紧去休息吧!”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包公一行人便来到县衙。 县令郑知州忙出来迎接,“下官参见包大人!” “郑大人,本府今日要借用你的公堂审一桩案子,你可同意?” 县令郑知州甚是惶恐,道,“大人尽管用,下官一定全力配合!” 包公心想郑知州或许知晓当年的案情,遂问道,“郑大人,你可知道十几年前中牟县发生过一起大夫治死人的案子?” 县令郑知州摇头,道,“下官不知,不过下官可以让人查阅相关案宗,找到后立刻拿给大人!” 包公满意地点头。 没过多久,主簿便拿着一本案宗走了进来,“学生参见包大人!” 包公有些着急,道,“是那本卷宗吗?快交予本府看看!” 主簿急忙上前,递给包公。 包公逐字逐句地读着卷宗,唯恐落下任何细节。 合上卷宗,他抬头看向公孙策,道,“果如公孙先生所讲,此案已具结,且看那王虎有何新的托辞状告与你!”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升堂!” “是,大人!” 包公、公孙策、展昭一行人行至县衙公堂。 包公端坐在大堂案前,身旁站着御猫展昭,两侧分别站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郑县令则坐在堂下左侧。 只见包公拿起惊堂木一拍,“带原告王虎上堂!” 威——武—— 王虎来到大堂,他抬头看了一眼包公,觉得他和昨天不大一样,此时的包公甚是严肃,让人不寒而栗。 “跪!跪!跪!” 两侧捕快突然出声,吓得王虎连忙跪下,道,“草民王虎,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大声说道,“王虎,你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王虎看向包公旁边的公孙策,道,“草民要告的是大人身边的智囊公孙策,十几年前舍妹王霞偶得寒疾,找他医治,不成想,吃了他开的药后没几天,舍妹就撒手人寰,求包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第8章 怒砍公孙(七) 包公听后怒拍惊堂木,道,“王虎,本府适才已详读案宗,当时人证物证俱证公孙策无罪,如今你却又来状告于他,意欲何为?” 王虎吓得连磕几个响头,声泪俱下道,“回包大人,草民只是觉得妹妹死得有些蹊跷,您说她当时只吃了公孙先生的药,不是他还能有谁啊?” 方才还怒气甚盛的包公,看着堂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虎满眼同情,道,“王虎,你先起来吧!” 王虎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道,“谢包大人!” 只见公孙策近前,在包公耳边耳语一番,包公一直点头以示认可。 包公看向王虎,道,“王虎,你虽行刺公孙先生未成,但事实已在,本府暂且将你拘押于狱中,你可服气?” 王虎行至公堂中央,跪道,“草民心悦诚服!” 包公甚是满意,道,“王虎,你且放心,本府定将令妹的死因调查清楚,还你一个真相!” 王虎感激涕零,跪拜道,“谢青天包大人!谢青天包大人!” 包公手持惊堂木,拍案道,“退堂!” 县衙花厅。 包公问县令郑知州,“不知道郑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郑知州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还不至于如此愚钝,“下官也觉得王霞之死确有蹊跷,只是哪里不对,下官实在是想不出。” 包公叹道,“也不怪你,本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缘由。” 展昭和艾虎也是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包公看着若有所思的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 公孙策回道,“学生想到了一种可能。” 包公示意公孙策继续说下去。 “常人若生病,定会寻一位大夫医治,大夫会根据病人症状开一药方,令家属熬制,若是寻常病症,不出几日便会痊愈。” 艾虎听得云里雾里,着急道,“然后呢?这和王霞的死有什么关系?” 公孙策示意艾虎莫要急躁,“怕就怕有的家属不相信大夫的医术,在服用汤药的同时又去找其他的大夫医治,如若两位大夫开的药属性相克,就有可能会使患者病情加重,甚至丧命。” 展昭恍然大悟,“想必那王霞就是因此而丧命的。” 艾虎点头表示认同。 包公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笑道,“公孙先生说的甚是有理,这个可以作为我们的侦查方向。” 包公随即正色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属下在!” “你们四人即刻带领衙役前往中牟县所有的药铺、医馆查访,重点询问十几年前王霞死亡前后,其家属是否前去抓药,治病!” “是,大人!” 四人开始分头行动。 艾虎委屈地问道,“大人,那我和展大哥做什么啊?” 包公笑道,“展护卫和艾虎切莫着急,你们现在就去问一下王虎的父母,看看他们对于当年的事还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展昭和艾虎齐声回道,“是,大人!” 展昭和艾虎来到王虎的家。 那是一个极其雅致的庭院,门口还有下人把守。 展昭道,“麻烦通报一声,包大人派我们来查问一下当年你们三小姐去世的事情。” 下人鞠躬道,“请稍等。” 不一会儿,王虎父亲王免亲自前来迎接,“两位大人请进。” 花厅。 王免面露悲恸,“小女已过世多年,现在还能查出些什么呢?” 其妻王刘氏安抚道,“老爷,咱们大儿子以身犯险,才得到这个机会,您还是好好想想吧!” 展昭和艾虎看向王刘氏,那妇人身姿婀娜,年龄看上去小王免不少,二人皆面露疑色。 展昭回神,看向王免,道,“是啊,老人家,您仔细想想,令嫒去世前后有何异常没有?” 第9章 怒砍公孙(八) 王免隐去悲恸,道,“当时小女身患寒疾,听闻公孙策医术了得,故而找他医治。小女服药两天后症状明显见轻,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几天她总是抱怨药苦,还时不时恶心呕吐,好像还说肚子有些疼,我和她母亲以为这是药物的正常反应,就劝她继续服用,不曾想,几天后她便和我们阴阳两隔了!” 说完王免及其妻王刘氏掩面而泣,气氛甚是悲伤。 展昭听后察觉到一丝不寻常,他安抚道,“老人家不要太过伤心,我们此行正是为了调查令嫒去世的真相。” 王免感激道,“谢谢你们。” 展昭摆手,“老人家不要客气。对了,您刚才说令嫒后面几天总抱怨药苦,那她刚开始有抱怨过吗?” 王免想了想,“没有,小女刚开始非但没有觉得药苦,反而还觉得药很好喝。” 展昭和艾虎相视一眼,怕是这药有问题。 艾虎试探地问道,“老人家,我能问一下,是谁给令嫒煎的药吗?” 王免看向妻子,这种小事他平时不怎么留意。 王刘氏想了一会儿,说道,“是小儿王豹。” 王豹?这个人到现在为止还从未出现过。 展昭想起王免和妻子年龄差距颇大,遂问道,“老人家,恕我冒昧,我看您和夫人年龄悬殊,你们———” 王免笑道,“她是我的继室,小女正是我和她所出,两个儿子乃是我和原配所生。” 展昭恍然大悟,他起身道,“那您二位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告辞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王家。 艾虎好奇问道,“展大哥,你刚才为什么问是谁煎的药啊?还有,他们年龄差距大有什么问题吗?这世上不是有好多老夫少妻嘛!” 展昭笑道,“你还小,好多事情都不明白。走吧,我们回去和大人汇报一下情况!” 艾虎噘嘴道,“展大哥,我都十六岁了,哪里小啦?” 展昭爽朗地笑起来,“好好好,你不小,都是个要出嫁的大姑娘啦!” 艾虎急了,“展大哥,你———” 两人来到花厅。 包公和公孙策正在研读王霞死亡的卷宗。 听见脚步声,包公抬头问道,“你们回来了?调查的如何?” 展昭笑道,“大人,公孙先生,我和艾虎此行收获颇丰。” 包公喜笑颜开,“是吗?说来听听!” 展昭回道,“大人,我觉得此事可能和王虎的弟弟王豹有关系。” 包公凝眉,“王豹?” 展昭遂将今日从王家了解到的情况一一汇报给包公。 包公一脸沉思,“展护卫分析的有理,那王豹极有可能会从中做一些手脚,只是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艾虎性子急,忙道,“这还不简单,我把他抓过来拷问拷问不就全都清楚了?” 包公瞪了艾虎一眼,艾虎深知自己又说错话了,忙道歉道,“我错了,不能动用私刑。” 四人商讨着下一步的打算,正在这时,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来到了花厅。 “大人!” 包公道,“你们四人查问得如何?” 张龙回复道,“大人,我们找到了当时公孙先生坐堂的医馆,还有依据公孙先生的药方抓药的药铺,他们掌柜的说辞和卷宗里记录的一样,其他的没有任何异常。” 公孙策深感诧异,“不对啊,如果王豹中途另寻他人医治,他们不会没有印象,除非———” 包公问道,“除非什么?” 公孙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除非他略懂一些医理,在汤药中加了某一味草药,而这草药恰恰和学生开的某味药属性相克,也就是所谓的十八反。” 第10章 怒砍公孙(九) 包公疑惑道,“十八反?” 公孙策解释道,“【十八反】的意思是有十八种药物相反,这是大夫在行医治病时的配伍禁忌,主要是甘草反甘遂、大戟、海藻、莞花;乌头反贝母、瓜蒌、半夏、白蔹、白芨;藜芦反人参、沙参、丹参、玄参、细辛、芍药。” 展昭恍然大悟,“在下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艾虎听得云里雾里,忙追问道,“公孙先生,如果相反的药物同时使用会怎么样?” 公孙策笑容瞬时收敛,正色道,“轻则加重病情,重则致人死亡。” 艾虎吃惊道,“这么严重啊!” 包公和展昭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情变得甚是严肃。 公孙策继续说道,“方才展护卫描述那王霞病程后几天的异常,学生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包公登时坐直身体,“我们破案讲究的正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公孙先生但说无妨。” 公孙策作揖道,“是。那王霞先是觉得药比刚开始要苦得多,后又说恶心、呕吐和腹痛,这让学生想起了十八反中的甘草和甘遂。 学生给王霞开的药方中就有甘草,味苦,而甘遂苦味更甚。” 展昭道,“所以那王霞才会和王免夫妇抱怨药苦。公孙先生,想必那恶心、呕吐和腹痛的症状便是甘草和甘遂相反的后果吧?” 公孙策笑道,“正是。” 包公明眸一转,吩咐道,“今日我们全城查访医馆和药铺,想必那王豹心里甚是慌张,艾虎,你且去盯着他,一有异常,马上回报!” 听到有事做,艾虎甚是兴奋,“是,大人!” 展昭眼看艾虎领了差事,有些眼馋,“大人,我需要做什么?” 包公失笑道,“展护卫莫急,本府有更重要的事交于你······” 展昭领命,带了一壶酒和一只烧鸡来到中牟县衙的大牢内。 包公特意交代过狱卒不可刁难王虎,故那王虎在狱中过得还算滋润。 狱卒解开牢门的锁链,喊道,“王虎,展大人来看你了!” 草席上闭眼小憩的王虎立即起身,“展大人,舍妹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展昭面露无奈,“包大人又不是神,十几年前的案子哪能这么快就调查清楚?” 王虎失望地叹了口气。 展昭招呼王虎坐下,将酒倒好,“王虎兄弟,来,咱们干一杯?” 南侠展昭邀请自己喝酒,王虎倍感荣幸,“干!” 两人一饮而尽。 王虎啃完一只鸡腿后,抹了抹嘴,道,“展大人,我知道您公务繁忙,不可能无缘无故来牢里找我喝酒,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展昭佩服王虎的心思细腻,决定开门见山,“王虎,听说那王刘氏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王虎表情有些悲戚,“是,我的亲生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展昭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残忍,但为了破案,又不得不继续问下去,“能方便问一下是什么原因吗?” 那王虎将母亲过世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那王刘氏本是个孤儿,后被心善的王母领回王家。 王刘氏感恩王家收留,自此尽心竭力侍奉王父王母,对王虎王豹兄弟也是疼爱有加。 一日,王刘氏陪王母回娘家探亲,返回途中遇歹徒抢劫,那王母为保护王刘氏身受重伤,最后还是王刘氏和驾车的下人苦苦哀求,并将随身财物全都送与他后,那歹徒才肯放过他们。 只是,等下人驾车赶回家中,王母早已奄奄一息,还没等到大夫的到来就撒手人寰。 父亲王免依王母临终嘱托续了王刘氏为继室,王刘氏婚后带王虎和王豹比之前更好,几年后,他们生了个女儿,也就是死者王霞。 “我那可怜的小妹啊,死的时候才只有九岁。” 展昭听后唏嘘不已,他安慰道,“王虎兄弟,请节哀,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令妹的死因的!” 王虎自是千恩万谢,“谢展大人!谢展大人!” 第11章 怒砍公孙(十) 展昭忙将他扶起,“你就安心在牢里待着吧!” 展昭临走时特意交代狱卒务必善待王虎。 花厅。 “大人!” 包公见是展昭回来,忙问道,“展护卫可有收获?” 展昭点头,随即将王虎的话一一转述给包公。 包公听后唏嘘不已,“这王虎的身世也是可怜,好在那继母知恩图报,费尽心力将两兄弟拉扯大。只是上天弄人,偏偏夺走了她那嫡亲女儿的性命。” 艾虎进来时看见包公和展昭满脸悲戚,好奇道,“包大人,展大哥,你们这是怎么啦?” 包公道,“是关于王虎亲生母亲的事,一会儿由展护卫告知于你。艾虎,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艾虎这才想起正事,“今日那王豹神色慌张地去了城中一药铺,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出来了。” 展昭问道,“你可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艾虎摇头,“我只隐约听到‘没有’这两个字。包大人,要不然把那个掌柜的叫来问问?” 包公觉得是该采取行动了,他正要吩咐王朝马汉去找人,就见公孙策进来说道,“大人,有个药铺的掌柜说要见您!” 包公、展昭、艾虎相视一笑,他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包公道,“带他进来!” 掌柜王全一进花厅便跪道,“草民王全,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道,“起来回话。” “谢包大人!” 包公问道,“王全,你来找本府可是有事要说?” 王全回道,“包大人,刚才王免家的老二王豹去店里找我,他问我有没有告诉衙役当初他在我这买过甘遂的事。” 公孙策惊道,“甘遂?” 三人面面相觑。 包公问道,“那你是如何说的?” 王全嘿嘿一笑,“回大人,草民只说并没有向衙役透露丝毫。” 包公点头,“你倒是很机灵。不过,当初衙役全城查访之时,你为何不说?” 王全连忙跪下,“回包大人,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草民也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包公心想不能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就断定王豹涉案,遂问道,“王全,你说十几年前王豹在你这买过甘遂,你可有凭证?” 王全笑道,“回包大人,甘遂的使用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中毒,甚至死亡,故而草民要求前来购买的人必须登记姓名和用量。” 包公面露喜色,有了这凭证,足以证明王豹涉案。“王全,今日你来找本府的事切莫对外声张,下去吧!” “是,包大人!” 公孙策送王全至院中,嘱咐道,“你且回去,届时需要你带着王豹的购买凭证来公堂作证。” 又对着其中一侍卫说道,“你带着王全从后门出去吧。” “遵命!” 公孙策正要转身往回走,就听王全喊道,“公孙先生,请稍等!” “王全,你去而复返,可是又想起了什么事?” 王全点头,“我突然想起来,当年王豹买甘遂时还问过我这东西是不是不能和甘草一起吃,当时我吓得不轻,嘱咐他一定要小心谨慎,这两味药同时服用是会要人命的。” 公孙策大喜,“谢谢你王全,你的话对我们太有用了!” 公孙策疾步回到花厅,展昭正在给艾虎讲述王虎母亲的事。 艾虎听后声音有些沙哑,“这王虎怎么这么可怜啊!” 公孙策心中顿时清明,“想必那王豹将母亲的死怪在了继母身上,这才狠心杀死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痛苦的事呢?” 公孙策又道,“大人,刚才王全跟学生说,当年王豹买药时还向他打听过甘草和甘遂能否一同服用。” 艾虎激动道,“大人,既然动机和证据都有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包公点头道,“嗯。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你们速去王家,将那王豹缉拿归案!” “是,大人!” 第12章 怒砍公孙(十一) 王豹正在屋内陪王免夫妇聊些家长里短,下人突然回报,“老爷,夫人,二少爷,不好了,外面突然来了好些官差!” 王豹听后拔腿就往门口冲,却不想直接撞到了赵虎身上。 赵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凶道,“王豹,你跑什么?” 王豹心虚道,“官爷,你们是来找我父亲的吧?这样,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王豹又想往外冲,却被张龙拦住,“找的就是你,带走!” 衙役们押着王豹往外走。 王免焦急万分,忙上前问道,“几位官爷,你们好端端地抓我小儿子做什么?” 王朝没有透露任何案情,只说道,“一会儿你们去县衙公堂外听听就知道了!” 展昭将王虎带出大牢,只说是包大人今日要审理其妹的案子。 与此同时,艾虎也将药铺掌柜王全、当年为王霞抓药的药铺掌柜李强也带到县衙,等候包公传唤。 包公一行人来到县衙公堂。 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 “带原告!” 王虎来到公堂中央,跪道,“草民王虎,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道,“王虎,今日本府即为令妹讨回一个公道,你且跪在一旁,莫要说话!” “是,包大人!” 公堂门口站着一群好事的百姓,王免与其妻王刘氏也在其中。 王免和妻子窃窃私语道,“莫不是当年之事有眉目了?” 王刘氏只摇头,无话。 只听那包公道,“带罪犯王豹上堂!” 公堂外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 “不会搞错了吧?” “那可是他亲妹妹啊?” 周围的议论声让王免险些站立不住,幸亏旁边热心的百姓扶了他一把。 其妻王刘氏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脸皆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那王豹一上来就跪喊道,“包大人,草民冤枉啊!我就算再恶毒,也不会杀死自己的亲妹妹啊!” 包公质问道,“王豹,本府并没有说过因何逮捕你,你是如何知道本府要审的是令妹的案子?” 围观者窃窃私语道,“对啊!” “他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包公怒拍惊堂木,“肃静!” 公堂内外瞬时鸦雀无声。 包公质问道,“王豹,你作何解释?” 只一会儿的功夫,那王豹便想好了托辞,“我哥当时让我找人在酒楼门前演了一场好戏,目的就是为了住进驿馆,刺杀公孙策,就算最后没有成功,也可借此机会求包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如今你们把我带来公堂,我哥又是原告,不是为了此事还能为了什么?” 包公心中惊叹,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跪在一旁的王虎忍不住为王豹辩解道,“是啊,包大人,我弟弟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包公厉声道,“王虎,本府问话,休要插言!” 王虎吓得连忙噤声。 包公继续审问,“王豹,本府且问你,十几年前,令妹王霞生病期间,你是否在药铺买过甘遂?” 王豹嘴硬道,“回大人,草民没有买过,也不知那甘遂是何东西。” 包公怒道,“王豹,本府看你还嘴硬至何时!带王全!” “草民王全,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王全,那王豹十几年前是否在你那买过甘遂?” 王全回道,“回包大人,王豹确实从草民的药铺买过甘遂!” 王豹大喊道,“王全你这个老东西,你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我何曾从你那买过甘遂?” 包公问王全,“王全,你如何证明你方才所说之事属实?” 王豹的秽语激怒了王全,“回包大人,草民有证据!” 王全遂将证据递给张龙,由他转呈包公。 包公看着手中的登记簿,又拍惊堂木,道,“王豹,你还不从实招来!” 第13章 怒砍公孙(完) 王豹眼看无法瞒过包公,遂狡辩道,“回包大人,草民想起来了!当时正值秋冬时节,草民饮食不当,有些便秘,便前往药铺买了些甘遂,不过这好像跟舍妹的死没有什么关系吧?” 包公反驳道,“你怎知没有关系?来人,传药铺掌柜李强!” 李强来到公堂,“草民李强,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李强,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王家女儿王霞病死之事?” 李强回道,“回大人,草民记得!” 包公又问道,“那你是否还记得当年公孙策为王霞所开药方里是否有甘草这味药?” 李强感叹道,“回大人,当年县令大人因为这个案子问了草民好几次呢,草民记得非常清楚,那药方中绝对有甘草这味药!” 包公又道,“李强,想必你也懂些医理,若甘草和甘遂一同服用,会有何后果?” 李强回道,“回大人,两味药若一同服用,病人会觉得药异常的苦,随后会恶心,呕吐,腹泻,甚至可能会丧命!” 王免和其妻听后如坠冰窟,这正是其女死前的症状! 包公怒道,“王豹,你还有何话说!” 王豹仍在死撑,“大人,我买的甘遂只够自己治病所用,根本没有多余的去投毒啊!” 包公盛怒,“王!豹!据这登记簿上所写,你所购买的甘遂的剂量远超你治病所需,对此你作何解释?” 王豹慌了,“那,那是因为我父母也有些便秘,我帮他们买的!” 王免大骂道,“你这个畜生,我和你母亲何曾便秘过,又何曾让你帮我们买过甘遂!” 王豹没想到父亲和继母竟然也在现场,吓得瘫软在地。 包公再拍惊堂木,道,“大胆王豹,事已至此,你还不从实招来!” 王豹不再抵抗,叫喊道,“对!就是我放的甘遂!我就是不想看着她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样子!她王刘氏害死我的亲生母亲,凭什么还要霸占她的位置,更可恨的是她竟然还生了一个女儿来和我争夺父爱! 于是我开始盘算如何杀死我的继母,后来我又觉得让她生不如死岂不更痛快? 那次小妹生病让我意识到机会来了,我偷偷买了甘遂,放在汤药中一起熬制。我那妹妹一开始还觉得苦不肯喝,多亏了我那疼爱女儿的父母啊,好劝歹劝让她继续喝,她强忍着身体不适喝着毒药,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大人,我那继母应该感谢我饶她不死!哈哈哈哈!!” 王虎气得冲上前,狠狠地扇了他几巴掌,“王豹,她是我们的妹妹啊,你怎么忍心?!” “她不是我的妹妹!不是!” 王虎对着王豹的胸口就是一顿乱锤,他愤愤道,“王豹,小妹从小最喜你了,她总是黏着你,母亲给她买好吃的,她也总是要留着和你一起吃,我怎么要她都不给,这些你都忘了吗?她连死前嘴里喊着的都是二哥啊!你这个畜生!” 王刘氏已泣不成声。 王免也气得胸口发闷,他在门口喊道,“包大人,你铡了他吧!就当我从没有生过这个孽畜!” 包公看着满脸悲伤的二人,怒拍惊堂木,“王!豹!你亲生母亲淳朴善良,为救你继母重伤致死,你却杀死继母的女儿,让你父亲和继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三位老人如此地伤心失望,你是何等地不孝! 妹妹王霞黏你,爱你,连临死之前都在念着你,作为兄长,你不但不护她,疼她,反倒害她性命,你是何等地不仁! 如此不孝不仁之人,不铡你,天理难容! 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看见那铡刀,王豹吓得尿了一地,连忙求饶道,“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错了!” 包公慢慢起身,手持令牌,道,“开————铡————” “铡!!” 令牌落地,刀起,头落,血溅当场。 本案结。 第14章 虎毒食子(一) 话说太康县有一穷书生,名叫张生。 此人自幼丧父,全靠母亲张王氏做些女红将其抚养长大。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张王氏因日夜赶制女红,患上了严重的眼疾,眼睛几乎不能视物,偏偏又得了痨病,日夜咳嗽,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转,急得那张生是抓耳挠腮。 这日,孝顺的张生正一勺一勺地喂母亲喝粥。 张王氏劝解道,“生儿,解试将近,你万不可因为为娘的病分心啊!” 张王氏说着说着就开始剧烈咳嗽,张生轻抚她的后背道,“娘,您看您都咳嗽成这样了,孩儿怎能安心读书呢?那科举考试哪有娘的身体重要,孩儿可以三年之后再考的!” 那张王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推开张生,“你这孩子,如今连为娘的话都不听了吗?你忘了你爹临终前的嘱托了吗?” 张生颓然道,“孩儿当然记得,爹临终前让我一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张王氏催促道,“那你还不去读书!” 张生只得照做,“是,娘。” 张生来到书房,他随手拿起一本孝经开始大声朗读。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 张生心中甚是悲戚,母亲缠绵病榻,身为儿子却不能近前伺候,他将书重重地摔在几案上,“读这《孝经》有何用!”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清脆的女声,“生哥!” 说话之人正是城北王员外家的独女王香。 王员外和张生之父张达在年轻时义结金兰,后又为张生和王香指腹为婚,两人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只是自张达去世后,张家家道中落,那王员外有些嫌贫爱富,便想悔婚。 他千方百计地阻拦两人见面,甚至以死相逼,仍然阻挡不了两人私会。 张生对这声音甚是熟悉,他忙到院子里迎接,“香香,你怎么来了?” 说完他还看了看王香身后,“你出来没有被你爹发现吧?” 王香娇笑道,“我跟我爹说要出来买点胭脂水粉,他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但我猜到他肯定会派人跟踪,所以我和秀儿先到了城中一胭脂铺精心挑选了很久,那跟踪之人看着我俩并无异常,就走了,我这才有机会偷偷溜到你这里来,怎么样,我聪明吧?” 张生苦笑道,“聪明,我的香香最聪明了!” 不愧是青梅竹马,王香仅凭这一句话就听出了张生的不对劲。 她担忧地问道,“生哥,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开心啊?” 张生叹道,“还不是因为我娘的病,我说要侍奉她,她死活不愿意,还告诫我现在要把读书放在第一位。” 自记事起,张王氏就对王香甚是疼爱,如今见她病成这样,她心中不免悲痛。 王香思索许久,忽的心生一计,“生哥,我来侍奉伯母吧?” 张生先是欣喜,尔后又失落道,“香香,你别开玩笑了,你连出门见我都费劲,怎么能每天来伺候我娘呢?” 王香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认识一位女红师傅,到时候我可以假借向她学艺的名义出门。” 张生还是有些担心,“那女红师傅会帮你隐瞒吗?” 王香安慰道,“生哥,其实那女红师傅是个苦命人,年轻时曾被父母棒打鸳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她深知其中的苦楚,如果我把我们的事告诉她,她一定会答应的!” 张生这才放心,他紧紧握住王香的手,感激道,“香香,那就辛苦你了!等我功成名就,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 王香羞赧地点头,一头钻进了张生的怀里。 第15章 虎毒食子(二) 张生抱着娇软的王香,心中暗自庆幸,多亏有她在,否则自己怎能专心读书? 王香心想今日既已过来,干脆帮着干一些舍务琐事。 她抬头道,“生哥,我去帮你们浣洗衣物吧。” 张生怜惜道,“辛苦你了。” 王香熟门熟路地来到张王氏的屋内,准备搜罗些换洗衣服。 张王氏见是王香,心生欢喜道,“香香,你怎么来了?” 王香坐在床沿,轻声道,“伯母,我来看看你啊!” “好孩子,难为你还惦记着我。不过,你爹同意你来看我吗?” 王香安慰道,“他当然同意啊伯母,我爹还让我给您带来了好多补品呢!” 张王氏一听很是欣慰,王员外倒也没有真的对张家见死不救。 王香笑道,“伯母,那您先好好休息,我去帮您浣洗一些衣物。” 张王氏看着懂事的王香,满脸堆笑道,“那就辛苦我们香香了!” 话说这王香虽从小娇养,却没有大小姐脾气,干活也甚是麻利,不一会儿,攒了几天的脏衣服全都被洗干净,整齐地晾在麻绳上。 王香又拿出自己买的鸡,为他们母子炖了一大锅喷香的鸡肉。 香味飘进书房,张生的肚子开始叽里咕噜响个不停,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来到厨房。 “香香,你这做的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王香笑道,“我炖了一只鸡。” 说着她就掀开锅盖,张生看着翻滚的汤汁,焦糖色的鸡块,更加忍不住了,“香香,我能尝一块吗?” 王香伸手拍了一下张生的手,“还没做好呢!” 张生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王香看了眼天色,依依不舍道,“生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鸡一刻钟以后就可以出锅了,你千万要看好时辰!” 张生有些失落,“我记住了。” 王香看着张生满脸失落的模样,顿觉有些好笑,“瞧你这样儿,我明天不是还过来嘛!” 王香辞别后,悄悄来到胭脂铺。 只见秀儿还在那假模假样地挑选胭脂呢。 王香突然拍了拍她的后背,秀儿惊得回头,“小姐,你吓死秀儿了!” 王香非常感激秀儿的相助,大方说道,“秀儿,你看上哪个了?本小姐我全都买给你!” 秀儿兴奋道,“真的吗,小姐?那,我要这个,还有那个,我还想要一对耳环!” 王香豪气道,“掌柜的,把刚才她说的那些都给包起来!” 王香又指着面前的这堆胭脂,道,“这些我也要了!” “好的!” 掌柜的乐不可支,没想到都要打烊了,还来了笔大生意。 王香和秀儿来到王宅的后门,悄咪咪地来到自己的房间。 不曾想,打开门,里面却坐着自己的父亲。 王香战战兢兢,迈着小碎步来到王员外面前,行礼道,“爹。” 王员外黑着脸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买的胭脂呢?” 王香连忙从丫鬟秀儿手中拿过来一包袱,解开道,“爹,您看,我今天买了好多胭脂呢,都是时下流行的!” 王员外只瞄了一眼胭脂,便挪开了眼睛,“你今天就只去了胭脂铺吗?” 王香上前挽着王员外的胳膊道,“对啊,爹,那么多样式呢,我总得精挑细选吧?” 王员外笑道,“那就好!香儿,你可千万别背着爹去见那张生啊!” “不会的,爹!” 王员外看了眼天色,“走吧,该吃晚饭了。” 王香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她松了一口气,道,“爹,您先去,我把这些胭脂放好后就过去。” 王员外点头,带着管家王福往院子里走去。 走远后,王员外问王福,“今天小姐确定只去了胭脂铺吗?” 王福回道,“是的,老爷,派去的人在那盯了很久,都没见她们出来,他赶回来给我汇报后,我又让他回去继续盯着,没发现任何异常。” 王员外这才放心,“那就好。” 第16章 虎毒食子(三) 秀儿靠于门框,偷偷地观察着王员外和管家的一举一动,待他们走远后,她开心道,“小姐,老爷和王管家已经走远了!” 王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停下收拾胭脂的手,贴于椅背道,“刚才真是好险啊!” 秀儿满脸担心地问道,“那小姐明天还要去张家吗?” 王香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秀儿愁道,“可是小姐,咱们今天已经买了胭脂了,明天再找什么借口出去啊?” 王香将秀儿叫到跟前,把今日和张生商量好的计策说与她听。 “厉害啊小姐,这招肯定好使!” 王香忙捂住秀儿的嘴,责怪道,“小点儿声,你是怕别人听不到吗?” 秀儿连忙噤声,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王香来到大厅吃完晚饭,便急匆匆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大早,王香来到王员外屋外请安。 王员外见状甚是欢喜,“香儿,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王香柔声道,“爹,女儿已长大成人,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知礼数了,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会来给您请安的。” 王员外连连道好,他见王香还站在原地,便问道,“香儿可是有事和爹说?” 王香点头道,“爹,我想去婉悦坊学女红。” 王员外颇感意外,“你之前不是死活不愿意学吗?” 王香撒娇道,“爹,女儿如今已到出阁的年纪,若以后到了夫家,女红一窍不通,岂不惹人笑话?到时还不是丢了您的脸面?” 王员外高兴得直拍大腿,“你这丫头,终于长大了,也懂事了!” 王香又说道,“爹,学女红可是个功夫活,要好几个时辰呢,我中午就在婉姐姐那吃吧!” 王员外喜道,“好!秀儿,你可要好好服侍小姐!” 秀儿回道,“放心吧,老爷!” 两人坐上马车,前往城东李婉处。 车夫是王员外特意安排的,说是怕路上发生意外,实则是监视王香。 毕竟那张生也住在城东。 婉悦坊。 “婉姐姐!” 李婉正在教授一众女子刺绣,见是王香,心生欢喜。 “你这丫头,可是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王香撒娇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对了,婉姐姐,我想和你学女红,你收我这个徒弟吗?” 李婉盯着她看了许久,觉得她好像没有在开玩笑,“你是认真的?我记得你之前可是死活都不愿意学女红的?” 王香上前,附在李婉耳边,悄悄说道,“婉姐姐,咱们借一步说话?” 李婉点头,对着徒弟们说道,“你们先绣着,一会儿我过来检查!” “是!” 李婉带着王香来到自己的房间,“说吧,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王香笑道,“婉姐姐,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啊?” 李婉笑道,“你这个孩子,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说吧!” 王香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李婉。 李婉惊讶道,“你这是让我帮着你欺瞒你父亲?” 王香瞬间戏精上身,满脸委屈道,“婉姐姐,现在离解试考试只有两个月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生因为母亲的病耽误科举大考啊!” 李婉看着满脸愁容的王香,又想起自己年轻时惨痛的经历,最终还是妥协了,“也罢,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香问道,“什么条件?” “你每天必须在我这学够两个时辰,至于如何分配时间,我不管。” “啊?还真要学啊?” 李婉正色道,“香儿,我虽答应帮你掩饰,但是我也要对你负责,我可不想你出嫁后什么都不会,砸了我这婉悦坊的招牌!” 王香蔫蔫地回道,“好吧。” 李婉笑道,“就从刺绣开始学吧!” 第17章 虎毒食子(四) 王香哀叹道,“好!不过,婉姐姐,我是和外面那群姑娘们一起学吗?” 李婉摇头说道,“不,我单独教你。” 王香担心地问道,“她们不会有意见吧?” 李婉笑着拍了拍王香的肩膀,“她们能有什么意见?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单独教你,她们管不着!” 王香佩服道,“婉姐姐,你比一般的男儿还要霸气呢!” 李婉嗔怪道,“你叫我什么?” 王香这才回过味来,连忙行礼道,“徒儿王香,见过师父。” “这才对嘛!” 李婉领着王香来到一间小小的绣房,指着绣针和绣线道,“咱们先从穿针引线学起吧!” 王香耷拉着脑袋,回道,“好的,师父。” 两个时辰之后。 王香迫不及待地扔下针线和绣布,“师父,我可以走了吧?” 李婉忙劝道,“别急,香儿,我这里有一身下人衣服,你换上以后再出去!待会儿我会寻一个跟你身形相像之人,装扮成你的模样在这里练习刺绣,再让秀儿站于一旁守着,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王香心中十分感激,“还是师父想得周到!” 话说那王香穿着李婉准备的下人衣服悄悄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许是过于思念张生,她脚下不禁生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张生家。 “生哥!” 张生听到王香的声音,扔下手中的书卷就往外冲,他一把拥住王香,激动道,“香香,没想到你真的出来了!” 王香满脸骄矜,“我王香一向说到做到!” “那女红师傅答应帮你了?” “嗯,条件是我每天得学上两个时辰的女红……” 张生深知王香自小不喜女红,满脸心疼道,“委屈你了,香香!” 简单的几个字瞬间让王香转悲为喜,“生哥,为了你和伯母,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的!” 说罢,王香便将张生赶至书房读书,自己则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洗衣做饭,又为张王氏熬制汤药。 她端着药来到张王氏屋内,轻声喊道,“伯母?” 张王氏缓慢地睁开眼睛,说话有些有气无力,“是香香啊。” “是我,伯母,您该喝药了。” 说着便舀了一勺,又用嘴吹了吹,才送到张王氏嘴边。 张王氏却摇头不肯喝,王香只得将药放至一边。 “香香,我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喝再多的药都没用的,还白白地浪费钱。” 王香眼圈泛红,劝解道,“伯母,您这是说什么傻话呢,生哥还想着考取功名后好好孝敬您呢!” 张王氏握着王香的手,问道,“香香,实话告诉伯母,你是不是喜欢生儿?” 王香害羞地点头。 听到王香亲口承认,张王氏甚是开心,“香香,生儿的心思我这当娘的比谁都清楚,他甚至曾和我发誓此生非你不娶。” 王香听得是心花怒放,也顾不上那些世俗礼数,“伯母,香香此生也非生哥不嫁!” 张王氏激动地直说好,之后却有些犹犹豫豫,似是有话要说。 “伯母,有话您就直说吧!” 张王氏便说道,“香香,伯母怕是大限将至,看不见你们拜堂了,你,你,你现在能喊我一声娘吗?” 王香虽决心非张生不嫁,但这还没拜堂呢,这声娘她实在是叫不出口。 张王氏见王香迟迟不开口,满脸失望,“算了吧,香香,是伯母失礼了,你————” “娘!” 王香还是喊了出来,总归自己都要嫁给张生,早喊晚喊都是一样的。 此时的张王氏已然泣不成声,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哎!” 第18章 虎毒食子(五) 王香最终还是逼着张王氏将药喝下,待她熟睡后才来到书房。 “香香,我娘睡了?” 王香看着张生一言不发。 张生起身,走到王香面前,问道,“怎么了,香香?” 王香扑到张生怀里,小声说道,“生哥,刚才咱娘说她大限将至,我好怕啊!” 张生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忙确认道,“你说什么?咱娘?” 王香娇羞地点头。 张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香香,你当真决定嫁给我这个穷书生?我本想考取功名之后再去你家提亲——” 王香捂住张生的嘴,深情说道,“生哥,我要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功名!” “香香!” 这对苦命的鸳鸯紧紧相拥,不舍分开。 如此一连几日,王员外和车夫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只是那张王氏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愈来愈重,有一日甚至咳出了血,吓得张生抱着王香哭了好久。 这日,王香和丫鬟秀儿刚行至王员外的屋门口,就见管家王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去,“老爷,张生的母亲死了!” 王员外有些意外,“死了?” 王福回道,“是的,老爷!听说是张生早上给母亲送饭时发现的。” 王香冲到屋内,拉着王福的胳膊确认道,“王管家,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王福忙回道,“小姐,我没有骗你,此刻张生正为母亲准备后事呢!” 王香听后如五雷轰顶,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 不行,自己得去陪他! 她双膝跪地,苦苦哀求父亲王员外,“爹,我求求您了,您让我去看看生哥吧!” 王员外看着如此失态的女儿,呵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去了岂不惹人非议?不许去!” “爹,当初您和伯父义结金兰,后两家又指腹为婚,亲上加亲。伯父去世后您不想信守承诺也就罢了,如今素来待我甚好的伯母去世,您也不准我前去吊唁,您就不怕街坊邻居说您不仁不义吗?!” 王香的话让王员外陷入了沉思,他最终还是答应了王香,“好吧,你且先过去,我稍后就到!” 接着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你休要和张生眉眼来去!” 王香点头,和秀儿坐着马车就往张生家赶去。 她远远地就望见张生家中都挂满了白布,那飞舞的白布中间坐着一脸悲痛的张生。 王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生哥?” 张生见是王香,登时抱着她开始嚎啕大哭,“香香,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孤儿了,再也没有娘了!” 王香哽咽道,“生哥,你还有我,还有我,嗯?” 张生痛苦地点头,“一会儿乡亲们该来吊唁了,我们还是不要表现得如此亲密。” 王香附和道,“嗯,我爹一会儿也过来。” 张生听是王员外也要过来,忙起身,走到离王香八丈远处,“那我们更得小心了,千万不能被他看出破绽。” 乡亲们陆陆续续地过来吊唁,对着张生自然是好一顿安慰,让他一定节哀。 又看到王香站立一旁,说道,“这是香香吧?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也不枉费张母那么疼你!” 王香弯腰回礼,俨然是张家的儿媳妇。 王员外进来时看到并肩站立的两人,并没有多想,毕竟他和张父是结拜兄弟,她过来帮忙也是理所应当。 吊唁过后,他满脸哀戚地看着张生,“贤侄要节哀,以后有何难处尽管告知与我,我一定倾囊相助!” 又对着王香嘱咐道,“香儿,这阵子你就多往这跑着些吧!” 王香回道,“是,爹。” 周围的乡亲听后无不赞叹王员外的仁义。 第19章 虎毒食子(六) 一连几天,王香皆是一早就赶往张家,下午很晚才回来。 王员外虽有意见,奈何自己已当众允诺王香,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嘱咐王香一定要安分守己,不可做出逾越之事,丢了王家的脸面。 半月之后的某日,王香带着丫鬟秀儿又准备去张家,却被王员外拦了下来。 “香儿,以后你就别去张家了,这半个月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王香没有反驳自己的父亲,她乖乖地回道,“好的,爹,那我今日就去婉悦坊吧,只有那些繁琐的女红才能让我不那么悲痛。” 王员外看着一脸悲戚的女儿,心中有些不忍,便说道,“去吧!王福,派人送小姐过去!” “是,老爷!” 王香来到婉悦坊,一见到李婉就开始嚎啕大哭。 那李婉虽忙于教习,又和张生无甚关系,倒也听人说起过张生母亲病故的事。 她看着痛哭流涕的王香,心似针扎,“香儿,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也许就会好一些。” 王香听后哭得声音更大,许久,才抹着鼻涕道,“师父,您知道吗?当着张生的面我都不敢哭,怕他看见后心里更加难受,无心读书。不过,刚才哭了这么一大通,我已经好多了。” 李婉捏着王香软乎乎的脸蛋道,“那就好!香香,今日你就别学习女红了,赶紧去我屋里拾掇拾掇自己,一会儿可别让张生看了破绽去。” 王香感激道,“谢谢师父。” 王香又开始了之前偷偷摸摸和张生见面的日子。 不过少了张王氏,她倒是轻松不少。 无非是洗衣做饭,拾掇屋子,余下的时间王香皆是陪着张生读书,好一对让人艳羡的鸳鸯! 又过了一个月,张生马上就要前往开封府参加解试。 王香头靠张生的肩膀,依依不舍道,“生哥,你这一去怕是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吧?” 张生点头道,“此次解试我势在必得,中举后,我想着一直在开封府内待着,待春闱大考放榜后再归来,这样不但能省下不少时间读书,还能节省许多银两。” 王香吃惊道,“那你岂不是要半年之后才能回来?“ 张生重重地点头。 王香一时悲伤不已,旋即又语出惊人道,“生哥,我们拜堂吧!” 张生听后是目瞪口呆,“香香,这怕是不妥吧?一则我尚未提亲,于礼不合,二则,如今我这样落魄,你爹他断然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 王香急了,“生哥,你可知近日我爹已经在给我物色合适的人选?” 张生慌道,“他察觉到我们的事了?” “想必是之前伯母葬礼,我每天都往你这跑,周围人多眼杂,他听到了一些风声。” 王香看张生仍是一脸犹豫,便嚷道,“生哥,难道你想半年之后归来,看着我嫁作他人妇吗?!” 张生立即回道,“当然不想!” “那你还等什么?” 张生便拉着王香来到院中,跪于中央,双手合十道,“天上父母敬听,儿张生今日与香香结为夫妻,以天地为媒,以己身为礼,倘若他日高中,亦不负于她!” 王香亦道,“娘,女儿今日与生哥结为夫妻,望您原谅女儿自专!自小生哥便疼我爱我,女儿不想嫁给父亲所喜之纨绔,只想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望您保佑生哥科举高中,我和生哥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两人深情对望,紧紧相拥,当日便行了周公之礼。 第20章 虎毒食子(七) 半年后。 殿试放榜之日,天下学子们皆早早地来到放榜地点,有的焦急地等待着,有的紧张地祈祷着。 张生亦是满心期待。 他想起自己三年前遗憾落榜,不甘心的他返乡后发奋图强,挑灯夜读,最终以解试第一名的成绩取得了参加省试的资格,后又闯进了殿试,这一次,他是志在必得。 “皇榜来了!“ 人群中有人高喊道。 张生用尽平生最大气力,才挤到皇榜跟前。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他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人群中有人用肘碰了他一下,安慰道,“不要气馁,回去继续努力读书,三年后定能高中。” 张生满脸苦涩,“谢谢你啊……”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所住的客栈,收拾好行李后就离开了开封城。 话说那张生日夜兼程,不敢耽误分毫,只是,离太康越近,他的心中越发不安,“香香,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几日后,张生终于抵达太康县。 他一放下行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王员外家。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王宅内外,都挂满了白布,连门口的仆役也都穿上了白衣。 张生暗道不妙,该不会是王员外死了吧? 他连忙上前问道,“小哥,请问这家是谁去世了?是王员外吗?” 仆役听后猛地推开张生,骂道,“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老爷活的好好的呢,你这是咒他死吗!” 张生心里咯噔一下,不是王员外,难道是香香? 他思来想去,除了王员外,也只有王香之死才会有如此大的阵仗。 张生颤抖着声音问道,“不会,不会是你们家小姐吧?” 仆役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张生听后瞬时瘫软在地,口中喷出一大片鲜血,在空中翻滚着,最后洒在了地面上。 他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怎么可能?” 那仆役是王员外新换的,并不认识张生,见他如此悲痛,就又补充了一句,“小姐前几日上吊自杀了!” 说完他便目视前方,像个木头人。 张生缓了一会说道,“我是你们老爷结拜兄弟的儿子张生,我能进去探望一下你们老爷吗?” 仆役登时像换了一个人,怒道,“老爷说了,谢绝一切客人来访!” 张生心中起疑,趁其不备便想往里冲,不料却被仆役推倒在地,“你这人,都说了不能进去,还硬往里闯,再不走,我就告你私闯民宅了!” 张生这才死心,强撑着身子回到自己家中。 他回想起临行前王香对自己的嘱托,还有他们之间那美好的温存,一切恍如昨日,如今却阴阳两隔。 张生仰天哀嚎道,“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突然,张生听见有人叩门的声音。 他一开始并不想理睬,只是那人甚是执着,似乎不见开门不罢休似的。 他迈着如铅重的步子,来到门口,“这大晚上的,谁啊?” 张生一边抱怨着一边卸下门栓,却发现是熟人。 “秀儿,怎么是你?” 秀儿看见张生似是见了救星,“张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张生听见此话甚是不解,“怎么回事?” 他又看了眼门外,见四下无人,“进来说吧,秀儿。” 那秀儿一进屋,便开始大哭。 张生见状甚是着急,他急于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秀儿,你先别哭啊,你快告诉我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秀儿似是水做的,眼泪连绵不绝,许久以后,方才停止了哭泣。 她深呼一口气,一五一十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第21章 虎毒食子(八) 原来,自张生离开之后,王员外就开始搜集全县青年才俊的信息。 他千挑万选,选中了一位叫李盛的公子。 那李盛并不是什么青年才俊,身上也无功名,更可恨的是他妻妾成群,荒淫无度,是那窑子里的常客! 张生听后非常生气,“王员外竟然忍心将香香托付给如此不堪之人?” 秀儿愤愤道,“还不是看中了人家的万贯家财?” 张生听后甚是悲伤,“我可怜的香香就因为不肯嫁,上吊自杀了?她怎么这么傻啊!” 秀儿却满脸凝重,她自小服侍王香,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自杀的。 她对着张生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张公子,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小姐死的前一晚上,老爷特意把我支开,说要和小姐单独谈谈,但是我没敢走太远,悄悄地躲在屋后偷听。” 张生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还很正常,后来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争吵,好像还说什么药,具体我也没听太清,之后我就看见老爷神色慌张地走了出来,还派人在门口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第二天一大早,就发现小姐上吊自杀了!” 张生也意识到不对劲,“秀儿,你说的对,香香的死绝对有问题。对了,你刚才说的药,是什么意思?” 王香眼神却开始闪躲,慌张道,“没,没什么。” 张生见状焦急万分,“秀儿,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快说啊!” 秀儿知道这件事不应瞒他,遂低声说道,“小姐她,她,她怀了你的孩子,那晚我听到的药很有可能是打胎药······” 张生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气血上涌,又喷出几口鲜血,“我可怜的香香,还有那未见过面的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就想往外走,却被秀儿一把拦住了,“张公子,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要去县衙状告王员外,我要让他为香香和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偿命!” 秀儿失望道,“县衙?你与王家交好多年,难道不知王员外和李县令是知交好友吗?” “你说什么?” 秀儿解释道,“我也是才知道的。小姐死后的第二天,我就前往县衙报了案,没想到李大人只草草看了一眼尸体,连开棺验尸都没有,仅凭勒痕就断定小姐是自杀,最后还说了一句,‘本县与王员外相交多年,深知他的为人,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张生绝望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秀儿忽的眼前一亮,“你可以去开封府找包大人!” 张生听后立刻就要往开封府去。 秀儿忙劝阻道,“张公子,天色已晚,你刚又吐了许多血,不如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再去开封府吧!” 张生这才觉得口中腥味甚重,四肢绵软,便没有再坚持。 秀儿既已将事情说清楚,也不好久留,“张公子,我先回去了,老爷明日见不到我会起疑的。” 张生见她仍要回王宅,担忧地问道,“之前你去县衙报案,他竟然没有为难你?还允许你住在王宅?” 秀儿讥笑道,“为难?他怕是心里在感谢我还了他清白,堵了那悠悠众口!” 张生心想也是,秀儿这一告正好阻了那些流言蜚语。 张生只嘱咐秀儿一定要小心,万不可将今日二人见面之事泄露出去。 送走秀儿,他回到屋内,躺在曾和王香温存的床上,一时又悲痛不已,哭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22章 虎毒食子(九) 话说秀儿一回到王宅,好巧不巧,偏被起夜的管家王福看见了。 “秀儿,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秀儿回道,“我去小姐的坟前了。” 说完还大声哭了起来,看上去甚是悲痛。 王福只当是秀儿太过悲伤,忙安慰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和小姐感情好,只是,以后千万不要这么晚出去,这深更半夜的,万一遇到歹人就糟了!” 秀儿忙不迭地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坐在妆奁前,看着小姐为自己买的胭脂和口脂,低声哭诉道,“小姐,秀儿好想你啊!你放心,秀儿和张公子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秀儿真的很想放声大哭,只是如今她身在王宅,危机四伏,万一被府内有心之人听了去,被王员外知道了,自己的小命怕是会不保。 秀儿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虽无声,眼泪却未减半分。 她怀抱着胭脂和口脂,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入睡的前一秒还在自言自语,“小姐,张公子明日就要去开封府找包大人为你申冤了······” 张生第二日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他懊恼地扇着自己的脸,“让你睡到如此之晚,忘了你的香香了?” 他连滚带爬地下床,拿起昨日尚未来得及打开的行李,就往开封府赶去。 刚走到城中,就见前面一队伍浩浩荡荡地过来,队伍中有人举着两个牌子,上面写着,“代天巡狩”,“开封府”。 “开封府?莫不是包大人来了?” 张生忙拉着一围观者的胳膊问道,“老乡,麻烦问一下,这来的是哪位大人啊?” 那个老乡瞥了一眼张生,似是有些嫌弃,“你没看到开封府和代天巡狩那几个字吗?这除了开封府的包大人还能有谁?” 张生惊喜道,“真的?” “怎么,难道你有冤屈要申?” 张生没有接话,转身便往队伍跑去,边跑边喊道,“冤枉啊,包大人!” 展昭将巨阙剑举过头顶,示意队伍停止行进。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来至张生跟前,问道,“你是谁?有何冤屈要申?” 张生忙回道,“晚生之妻王香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无故身亡,还请包大人为晚生主持公道!” 展昭点头,来到包公轿前,禀报道,“大人,有一书生拦轿喊冤。” 包公问道,“何冤?” “他说妻子和尚未谋面的孩子无故身亡,求大人为他主持公道。” “带他回驿馆。” “是,大人。” 众人只见张生,背着包裹,跟着包公走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说道,“诶,那不是张生吗?他何时娶了王香为妻?又何时与她有了孩子?” “我可没听说王员外办过喜事啊!” “不会是两人私订终身吧?” “这未婚先孕,真是伤风败俗!” 围观的王福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议论,连忙赶回王宅向王员外禀报。 “出大事了老爷!” 王员外正在悠闲地品茗,好雅致全被打断了,他训斥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王福忙说道,“老爷,张生拦了包大人的轿子,说要为小姐申冤,他,他,他还提到了小姐那未出世的孩子。” 王员外听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包大人?哪个包大人?” 王福着急道,“老爷,当今世上还能有几个包大人,当然是开封府的那位啊!” 王员外这会儿反倒镇静了下来,“放心,不会出事的。对了,王福,打胎药你可处理干净了?” 王福回道,“处理好了老爷,小姐屋子里药碗的碎片我都打扫干净了,熬药的锅我也扔了,药铺掌柜我也给了他一大笔封口费,保管包大人查不出任何东西来!” 第23章 虎毒食子(十) 王员外听后甚是满意,“那就好!” 突然,他眉头一蹙,似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张生昨日方才回到太康,他是如何得知香香怀有身孕的?他又怎知香香之死另有蹊跷?” 王福猛地拍了一下脑门道,“老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我起夜,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秀儿,我当时还问她,这么晚去做什么了,她说是给小姐上坟去了。” 王员外听后怒拍大腿道,“上坟?谁会大半夜的去上坟啊,这你也信?!” 王福也觉得自己愚蠢至极,连忙道歉道,“都怪小的愚钝!” 王员外怒哼一声,继续分析道,“香香怀孕的事只有你、我和秀儿三人知道,你我断不会主动提起此事,自寻死路,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秀儿了!” 王员外越想越生气,他苦心积虑隐瞒的事竟被王香抖了出去,“王福······” 话说包公刚落轿,就见太康县令李琼正笑嘻嘻地等在驿馆门外。 李琼终于等来包公,忙上前行礼道,“下官李琼,参见包大人!” 包公一向不喜应酬,如今也不得不违心应付他,“李大人,免礼!” “谢包大人!” “包大人,下官已在县衙为您安排好居住之地,还请您移步。” 包公斜了一眼李琼,回绝道,“本府还是住在驿馆吧!” 李琼想抓住这个巴结包公的机会,正想上前继续说服,却被展昭拦住了,“李大人请回吧!” 李琼只得作罢。 艾虎看着恹恹离去的李琼,笑道,“展大哥,你说大家都知道包大人刚正不阿,不喜应酬,他还过来自讨没趣,真有意思!” 展昭却深表理解,“他也不过是想赌一把罢了,万一大人接受了呢?” 艾虎嗤笑道,“怎么可能?” 公孙策回头看着两人,催促道,“你们两个不要再聊了,咱们得赶往花厅,听听那书生的冤情!” 三人疾步来到花厅。 包公坐于上位,公孙策、展昭、艾虎站于包公两侧,王朝马汉则守在门口。 张生跪道,“晚生张生,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道,“张生,此处不是公堂,你且起来回话。” 张生忙谢道,“谢包大人!” 遂起身站于中央。 包公问,“张生,方才你拦住本府的轿子,可是有冤要申?” 张生回道,“是的,大人!晚生之妻王香,还有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无端身亡,还请包大人为晚生主持公道!” 包公问道,“具体如何,你且详细说来。” 张生遂将自己和王香之事,秀儿的怀疑,以及县令李琼的草草结案一一道来。 包公听后大怒,“岂有此理!事关人命怎可如此草率?” 公孙策却听出了一些端倪,追问道,“这么说你和王香是私相授受,没有经过那王员外的同意?” 张生辩驳道,“回包大人,晚生与王香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家父死后,家道逐渐中落,晚生又无功名在身,王员外便想毁约———” 艾虎打断道,“所以你们就瞒着她爹拜堂成亲了?” 张生点头,又说道,“半年前家母因病亡故,遗愿就是我和香香能够成亲,更何况王员外一向嫌贫爱富,晚生又岂能看她嫁与那些纨绔而无动于衷呢?” 三人听后甚是唏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公孙策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推断,“大人,想必是那王员外逼着自己的女儿堕胎,好嫁给那纨绔李盛做妾,最后却失手将其杀死。” 包公一向比较谨慎,“此事还不能妄下结论,焉知不是王香性格刚烈,不肯嫁与他人,故而上吊自杀?” 第24章 虎毒食子(十一) 张生急道,“不会的,包大人!香香虽生性刚烈,但她已有身孕,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她绝不会自杀的!更何况,事发前一晚,丫鬟秀儿还听到他们父女在争吵。” 包公问道,“那她可有听清楚争吵的内容?” 张生瞬时蔫了,“并没有。” 包公见状有些于心不忍,忙安慰道,“张生,你莫要着急,本府稍后便会派人暗中查访,若你所说属实,本府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张生千恩万谢后,离开了驿馆。 “包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艾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之前途经的几个县都没有什么案子发生,她实在是有些无聊。 包公看着跃跃欲试的艾虎,笑道,“公孙先生稍后和本府一起去县衙,展护卫,艾虎,你们带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到市井中查访,打探一下张生的人品秉性,尤其要弄清楚王员外是否真如张生所说,是嫌贫爱富卖女求荣之人!” “是,大人!” 三人齐声回道。 展昭和艾虎分别带着王朝马汉和张龙赵虎去往市井调查。 艾虎和张龙赵虎负责调查王员外。 艾虎机灵得很,对着张龙赵虎说道,“张龙赵虎大哥,我们要不先找一个茶楼进去坐坐,喝喝茶?” 张龙嗔怪道,“艾虎,大人让我们出来查访,你怎么净想着喝茶呢!” 赵虎也附和道,“是啊,艾虎,咱们还是先干正事吧!” 艾虎失笑道,“两位大哥,你们不会真以为我是想喝茶吧?” 张龙满脸疑惑,“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你们想啊,咱们总不能从大街上随便逮着一个人就问王员外怎么样吧?估计咱们还没打听到呢,王员外就被惊动了!” 赵虎非常认同艾虎的说法,“也对,只是,去了茶馆就能打探出来吗?” 艾虎扶额道,“两位大哥,现如今这太康县最大的事不就是张生拦轿申冤之事吗?茶馆里肯定会有好多人议论的!” 张龙恍然道,“对啊,艾虎,还是你聪明!” 三人遂来到太康县最大的一家茶馆。 “客官几位?” “三位,给我们找个靠窗的位置!” 三人点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又点了几盘点心,惬意地喝起茶来。 果不其然,隔壁桌有一男子提起了这件事,“诶,你们听说没有,张生今日拦住了包大人的轿子,想为王员外之女王香申冤呢!” “听说了,不过既然是申冤,他总有怀疑之人吧?难道是王员外?” “怎么可能?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还真说不准,他要是真疼王香,也不会逼她嫁给李盛做妾了,李盛是什么人?他可是我们太康县第一纨绔,风流浪子,家里妻妾成群,那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艾虎听着隔壁桌七嘴八舌的议论,气愤非常,她忙上前打听道,“几位大哥,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其中一人问道,“你是谁?打听这个干什么?” 艾虎回道,“几位大哥不要多想,我只是听了你们刚才的话非常生气,天下真有如此狠心的父亲吗?” 另外一人放下了戒心,回道,“当然有,这可是我亲耳听一个在李盛府上当差的亲戚说的,他还说李盛第一眼就相中了王香的容貌,也不嫌弃她怀有身孕,只说要她把孩子打掉,到时自会给王家一笔丰厚的聘礼。” 艾虎听后更加气愤,“这不是卖女儿吗?” “谁说不是啊!” 艾虎见已达到目的,结了茶钱,便拉着张龙赵虎回驿馆复命了。 第25章 虎毒食子(十二) 展昭则带着王朝马汉来到张生所在的村子。 他和王朝马汉分头走访了许多村民,他们皆对张生的品性称赞不已。 他们正想返回驿馆之时,却见一位老妇人来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是包大人的人吧?” 展昭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老妇人,只见她虽已年迈,但举止雍容,显然是读过一些书的,便没有隐瞒,“是的,大娘!” 老妇人便邀请他们来到家中,还为他们斟好了茶。 展昭忙双手接过,“谢谢大娘!大娘,您把我们叫进来,可是有话要说?” 老妇人的神情看上去非常哀伤,“老身是有话要跟你们说。” 她哀叹一口气,说道,“张生这孩子真是可怜,从小就没了爹,半年前又没了娘,好不容易拜了堂成了亲,妻子却一尸两命,与他阴阳相隔。” 展昭忙出声安慰,“大娘,他们定会在天上保佑他的!” 老妇人摆手,继续说道,“王员外嫌弃张生没有功名,不肯信守婚约,张生知道后更加勤奋读书,三年前更是差点高中进士,今年虽也未高中,但那是被她娘的病所拖累。你说王员外为什么不肯多给张生一些时日呢?如今害得他二人阴阳两隔,还不知张生如何伤心呢!” 王朝和马汉也连忙安慰老妇人,“大娘,您放心,包大人一定会为他主持公道的!” 老妇人连连点头,“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展昭摇头,遂起身辞行,带着王朝马汉往外走,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回头问道,“大娘,你是如何得知他们已拜堂成亲的?” 老妇人回道,“那天老身正好路过张家,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誓言连老身听着都颇为感动。” 展昭谢过老妇人,便离开了村子。 话说包公和公孙策在展昭和艾虎走后便来到了县衙。 李琼还以为包公是想通了,决定住在县衙,忙上前嬉皮笑脸地问道,“包大人是不是觉得驿馆不舒服,想要住在县衙?” 包公瞪了他一眼,问道,“李琼,前几日王家丫鬟秀儿可有来县衙击鼓鸣冤?” 李琼听说了张生拦轿喊冤之事,自是不敢隐瞒,“回包大人,确有此事,不过经下官审理,她状告之事绝不属实,遂赶了她出去。” 包公哼道,“你是如何审理的?” 李琼心一抖,遂将审理之事说了出来,“下官查看了王香的尸体,结合她脖子上的痕迹,认为她确是上吊自杀,又想着虎毒不食子,便没有采信那丫鬟的说辞。” 包公听后骂道,“糊涂!历朝历代,虎毒食子之事还少吗?” 李琼吓得连忙下跪,认错道,“是下官糊涂,还请包大人责罚!” 包公见他认错态度较好,又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怒气便减了几分,“李琼,今日本府所问之事,你不可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王员外!” 李琼吓得满头大汗,忙回道,“是是是,下官绝对守口如瓶!” 包公怒哼一声,带着公孙策离开了府衙。 府衙门外一男子见状连忙躲了起来,生怕被包公他们发现。 王宅。 “老爷,老爷!” 王员外看着王福慌慌张张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又怎么了?” 王福这次是真的有些慌了,“包,包,包大人,他,他去县衙了!” “县衙?他怎么会去县衙?知道他和李大人谈了些什么吗?” 王福回道,“小的特地问了李大人,李大人只说是包大人查问公务,并无其他。” 王员外越想越不对,“李大人前脚刚从驿馆出来,后脚包大人就又去了县衙,依我看,他绝对不是去查问公务的!” “王福,你去找那药铺掌柜,记住,要……” 第26章 虎毒食子(十三) 展昭和艾虎正坐在公孙策的房内焦急地等待着,突听王朝来报,“展大人,艾虎,大人和公孙先生回来了!” 展昭和艾虎听后连忙起身,赶往花厅。 “大人!” “包大人!” 包公抬头笑道,“展护卫,艾虎,你们此行可有何收获?” 展昭先回道,“大人,我和王朝马汉去了张生所在的村子,村民们都对他评价很高,说他孝顺仁义,勤奋好学,有朝一日必会高中进士,光耀门楣。” 包公颇为赞同他们的说法,点头道,“本府果然没有看错他。” 展昭想起了那位老妇人,又说道,“大人,我们出村之时碰见了一位老妇人,她告诉我们,张生和王香拜堂之时她正好路过,听到了他们的誓言。” 包公挑眉道,“哦?这么说,张生所说拜堂之事是真的了?” 展昭回道,“大人,我觉得那名老妇人应该不至于撒谎。” 包公点头道,“想必是真的了。对了,艾虎,你们可查到些什么?” 艾虎得意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今日我和张龙赵虎大哥在茶楼喝着茶就把消息打探到了!” 包公和公孙策颇感意外,满脸期待地等着他的下文。 只听艾虎故意咳了一声,方才说道,“我想着当街找人打探太过招摇,就决定去太康县最好的茶楼看看,那里鱼龙混杂,肯定会有好多人议论此事。” 展昭催促道,“艾虎,别卖官司了,大人和公孙先生都要等不及了!” 艾虎这才正色道,“大人,我们听到茶馆里有人议论此事,说王员外逼女儿王香嫁给一个叫李盛的纨绔,那李盛平日里浪荡不羁,是烟花柳巷的常客,更重要的是他家里已是妻妾成群,包大人,您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爹啊?” 包公又追问道,“李盛再好色成性,也不至于纳一个怀有身孕之人为妾吧?” 艾虎解释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上前问了问,那人告诉我,他有一亲戚在李盛府内当差,那亲戚告诉他,李盛相中了貌美的王香,说只要王香打掉孩子,便会带着丰厚的聘礼上门提亲。” 公孙策愤愤道,“这和卖女儿有何区别?” 展昭也有些义愤填膺,“大人,现在要不要去把王员外抓起来?” 包公摇头道,“恐怕还不行,刚才你们所说皆是道听途说,没有实证,如何抓人?” 包公看着满脸愤恨的三人,又补充道,“目前种种迹象表明,张生和秀儿所说之事基本属实,我们虽无法即刻抓人,却可以正式开始调查了。” 艾虎听后终于露出了笑容,忙问道,“大人,需要我做些什么?” 包公遂吩咐道,“展护卫,艾虎,明日你们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兵分六路,前往太康城内所有药铺和医馆进行查访,看看近几日是否有人买过堕胎药。” “是,大人!” “是,大人!” 第二日一大早,六人便前往药铺和医馆进行查访。 晌午,六人陆续回到驿馆,皆报说没有任何收获。 不过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毕竟还有一些药铺和医馆尚未走访。 果不其然,展昭走访至一药铺时,发现门外守着两个衙役。 起初那衙役还拦着展昭不让进去,见到展昭的腰牌后,才行礼道,“属下见过展大人!” 展昭收起腰牌,问道,“怎么回事?” 衙役忙回道,“回展大人,今日一大早,药铺伙计就脸色慌张地来到府衙报案,说他们的掌柜李三被人杀了。” “尸体呢?” “尸体已带回县衙。” 展昭又问道,“报案的药铺伙计呢?” 衙役回道,“在里面呢,赵五,你过来一下!” 赵五听后立刻跑了过来,“官爷,怎么了?” “展大人有话要问你,你可要据实回答。” 第27章 虎毒食子(十四) “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展昭看向赵五问道,“赵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们掌柜死了的?” “回展大人的话,草民今日像往常一样来到药铺,发现大门竟然紧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往日里李掌柜总是早早地就开门,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连忙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这才发现掌柜的倒在了地上,胸前被浸满了血,屋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展昭心中起疑,“昨日你可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赵五先是摇头,尔后又拍了下脑门,说道,“展大人,我想起来了!自从昨日听说张生拦轿喊冤后,掌柜的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嘴里一直嘟囔着要出大事了。” 展昭点头道,“嗯,确实是有些不正常。” “谢谢你了,赵五!” 展昭说完便转身就要走。 赵五突然喊道,“等一等,展大人,我还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昨日我临走前,掌柜的特意交给我一本登记簿,说万一他出事了,一定要把它交给官爷。” 赵五又懊恼道,“我怎么那么傻,我应该早就意识到不对劲的。” 展昭忙接过登记簿,仔细翻阅着,突然,他发现其中一页被折了一个角。 展昭定睛一看,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王福?是王员外家的管家王福吗?” 赵五上前看了一眼,回道,“是的,展大人,他经常在我们这买药,我认识他的笔迹。” 展昭大喜道,“太好了,谢谢你,赵五!” 他连忙赶回驿馆向包公禀报,临行前还特意嘱咐衙役务必保护好赵五的安全。 赵五还傻乎乎的问道,“保护我?难道我有什么危险吗?” 展昭马不停蹄赶回驿馆之时,其他五人皆已回来。 包公、公孙策和艾虎正在花厅焦急地等待展昭的归来,他可是这个案子最后的希望。 “大人!” 包公满脸期待地问道,“展护终于回来了,此行可有何收获?” 展昭笑道,“幸不辱命。” 艾虎率先沉不住气,催促道,“展大哥,你赶紧说吧,急死我们了要!” “大人,我负责的区域有一药铺掌柜被害身亡了!” 三人听后皆是一脸震惊。 包公追问道,“展护卫可是发现那药铺掌柜之死和王员外有所关联?” 展昭点头道,“是的,大人。” 他遂将登记簿交给包公,说道,“大人,这是药铺伙计赵五交给我的,他对我说,从昨日开始掌柜的就有些不正常,不仅将这登记簿交于他保管,还嘱咐他若自己身遭不测,一定要把它交给官差。” 展昭又补充道,“药铺掌柜还特意把其中的一页折了个角。” “哦?” 包公连忙翻到折角的那一页,竟发现了王福前几日购买堕胎药的记录,又递于公孙策观看。 公孙策看完后说道,“想必是王福杀人灭口了?” 展昭回道,“肯定是,我看了命案现场,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想必凶手就是在找这本登记簿。” 包公嗯了一声,吩咐道,“艾虎,你带着王朝马汉前往王宅,将王员外和王福押至县衙,还有丫鬟秀儿也一并带过去。 张龙赵虎,你们前往李府,将李盛也带过去。 展护卫和公孙先生稍后随本府一道前往太康县衙!” “是,大人!” “是,大人!” 待他们走后,展昭一脸不解地问道,“大人,为何将王员外也押到县衙呢?” 包公和公孙策相视一笑。 公孙策忙解释道,“王福先是购买堕胎药,后药铺掌柜又丧命,死前还特意将登记簿交于赵五,足见张生所说之事基本属实,绝非空穴来风。而王员外又是王香最后所见之人,秀儿又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声,他也逃脱不了嫌疑。” 展昭笑道,“原来如此。” 第28章 虎毒食子(十五) 包公一行人来到县衙,对着县令李琼说道,“李琼,本府要重新审理王香的案子,你可有意见?” 李琼甚是惶恐,忙下跪道,“下官,下官不敢有任何意见,任凭包大人差遣!” “那就好!李琼,本府且问你,那药铺掌柜李三的尸体现在何处?” “回包大人,尸体在县衙的停尸房。” 包公遂命令道,“你且带公孙先生和展护卫过去查看一下尸体。” “下官遵命!” “公孙先生,展大人,请跟我来。” 县衙停尸房。 仵作掀开白布,“公孙先生,展大人,请看。” 公孙策和展昭便一道上前细细查看他的伤口。 “展护卫可认为这是江湖人士所为?” 展昭只思索片刻,便回道,“这伤口应是匕首所致,行凶之人应该没有习过武,否则也不会连捅几次才将其杀死。” 仵作也赞同展昭的看法,“ 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县令李琼在旁听了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听三位的意思,这李三之死是寻常百姓所为?” 公孙策回道,“应该是,李大人,我们回去吧!” 三人又回到花厅。 公孙策禀报道,“大人,学生和展护卫一致认为,李三应是被普通人所杀。” 包公点头,问李琼:“李大人,你可知王宅管家王福是不是习武之人?” 李琼回道,“回大人的话,据下官所知,王福并不会武功。大人,难道李三之死和王福有关?” 包公并不想瞒他,说道,“应该脱不了干系。” 李琼有些意外,怎么会是他? 他突然想起昨日王福来过之事,忙说道,“大人,下官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日您刚离开县衙不久,王福便过来问我,您来县衙究竟所因何事。” 包公心里一惊,训斥李琼道,“你为何不早说与本府听?”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李琼忙回道,“下官只说是包大人过来查问公务,并未透露其他。” 公孙策在一旁说道,“大人,李大人的应对很是得当,只是那狡猾的王福不相信李大人的说辞,这才潜至药铺,将李三杀害。” 包公应道,“想是如此。” 包公又对着李琼说道,“李琼,稍后本府审理此案时,还望你在堂下坐着静听即可,你可明白本府的意思?” 李琼知道包公这是怕自己在公堂之上会忍不住为好友辩驳,忙回道,“下官明白。” 王宅。 王福和王员外对面而立。 “老爷,派去县衙门口监视的人说,包大人今日又去了县衙,不会出什么事吧?” 王员外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能出什么事?药铺掌柜已死,如今已死无对证,他们还能来抓你我不成?” 王福眼神闪烁不定,尔后战战兢兢地说道,“可是老爷,那本登记簿我没有找到。” “什么登记簿?” “当初买堕胎药时,李三非得让我登记,否则就不让我买。昨日他死活不肯交代登记簿的下落,他死后,我在现场翻了好久也没有找到———” 王员外正想大骂王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突见下人来报。 “老爷,官差来了!” 王员外带着王福想从后门逃出去,却被守在门口的艾虎逮了个正着,“王员外,往哪逃啊?”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王员外很快便平复了紧张的情绪,忙回道,“我没有逃,只是想出去转转。” 艾虎看着王员外和王福,问道,“秀儿呢?” 王员外又淡定地回道,“秀儿回老家探亲了,过几日才会回来!” 艾虎听后没有多想,便和王朝马汉带着他们赶往县衙。 第29章 虎毒食子(十六) 倒是那纨绔李盛,虽浪荡不羁,好色成性,原以为是个难缠的主,不曾想却只字未问,便跟着张龙赵虎来到了县衙。 艾虎回来后,即刻向包公汇报了秀儿回老家探亲之事,包公听后也并未多想。 包公看向公孙策、展昭,道,“既然人都齐了,咱们就升堂吧!” “是,大人!” “是,大人!” 县衙公堂。 堂下站着着县令李琼,“下官参见包大人!” “李大人请坐!” “谢包大人!” 包公坐于堂上公案前,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带原告、被告上堂!” 先进来的是王免和王福。 他二人一进公堂,便被两旁严肃的衙役吓得不轻。 两人又抬头看着明镜高悬匾额下的包公,魂儿都要吓没了。 扑通一声,只听他们双膝跪地,磕磕巴巴地说道: “草,草民王免,叩,叩见包大人!” “草,草民王福,叩,叩见包大人!” 包公见他二人如此怂包,不免有些怀疑王香和药铺掌柜究竟是不是被他们杀害的。 张生紧随其后。 “晚生张生,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虽已知晓案件缘由,但事关公堂,所有的问案流程都要走上一走,“张生,今日你来县衙,可是有人要告,有冤要申?” 张生回道,“回包大人的话,晚生要状告之人正是王员外,他罔顾人伦,杀害了晚生的妻子和孩儿,也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和外孙!求包大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王员外听后,立即反驳道,“包大人,您可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怎么会狠心杀死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呢?更何况草民的女儿王香尚未婚嫁,如何会成为张生的妻子?又怎会怀有他的孩子?小女虽死,但我绝不会任由此人玷污她的名声,求包大人治他个污蔑之罪!” 好一番道貌岸然的说辞! 若非包公已基本查清其犯罪事实,估计早就被他骗了去! 包公决定做个好局,诱她入瓮,“王免,本府且问你,年轻之时你是否曾为令嫒王香和张生订了娃娃亲?” 王员外本想反驳,又想起这事邻里乡亲已人尽皆知,便承认道,“是的,包大人!只是小女尚未嫁于她,又怎会与他有孩子?这不是败坏小女的名节吗?!” 一旁的张生显然已经坐立不住,但又碍于公堂礼节,不好贸然插嘴。 明察秋毫的包公自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看向张生,问道,“张生,对王免的说法你作何解释?” 张生立即开口道,“回包大人的话,晚生的确与王香拜了堂成了亲,既已成亲,怀有孩子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王员外有些气急败坏道,“你们那是私定终身,没有父母的见证,就不算真正的拜堂!” 包公没有呵斥王员外,虽然张生和王香的遭遇令人同情,但是他们瞒着父母双亲拜堂确实于礼不合。 聪明的包公还是想让他们自己辩个明白。 张生听后更加生气,他反驳道,“我与王香拜堂成亲何曾瞒着父母双亲?我父母皆死,伯母也早已亡故,我们跪在院中,对着天地拜堂,如何算不得数?” 王员外一时无话,尔后又反驳道,“我没在旁边,你们的成亲就做不得数!” 包公也找不到反驳王员外的理由,遂看向张生,问道,“张生,你可有何话说?” 只见张生一脸悲痛,从衣袖里拿出两块玉佩,交由公孙策呈给包公。 “这是何意?” 张生回道,“大人请看,这是两块玉佩,玉佩的一面为鸳鸯,另一面分别刻有‘生’字和‘香’字。” 包公定睛一看,果如张生所说。 张生继续说道,“晚生和王香的订婚信物便是此玉佩,伯母深知王员外素来嫌贫爱富,病故之前特意将家母、王员外还有我和王香叫到一处,说日后若遇特殊情况不能行婚嫁之礼,我们将这两块玉佩合上,也可算作成亲!” 第30章 虎毒食子(十七) 王员外瞬时乱了方寸,失态大喊道,“包大人,这玉佩肯定不是真的,香香的那块玉佩早就被我藏了起来———” 一旁的王福突然出声道,“老爷,您怎么给说出来了?” 包公和公孙策相视一眼,这是不打自招啊。 包公厉声呵道,“王免,你休要再狡辩!如今既证明张生和王香确已拜堂成亲,对于他指控你杀害其妻子和孩子一事,你可认罪?” 王员外见王香拜堂之事已无从狡辩,索性便承认了,只是他对于王香怀孕之事仍抵死不认。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 “包大人,草民确是因为张生未有功名,又无家业,一直反对他们的婚事,于是我便费尽心力为她物色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小女她说什么都不肯嫁,事发当晚,草民便想着再去劝劝她,不曾想她性子如此之烈,竟然上吊自杀了!” 包公见他对于堕胎药只字不提,便问道,“那晚你可有逼王香喝堕胎药?” 王免连忙否认,“回包大人的话,小女都没有怀孕,草民为何要逼她喝那堕胎药呢?” 包公二拍惊堂木,“说得好!来人啊,带李盛!” 王员外和王福面面相觑,他怎么来了? “草民李盛,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李盛,王员外说要将其女王香许配于你,可是事实?” 李盛回:“回包大人,确有此事。” 包公又问,“你可知当时王香已怀有身孕?” 李盛嗤笑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当然知道,若非王香容貌极佳,草民又岂会娶一个已怀有他人之子的女子?不过,王员外向我再三保证那孩子绝对生不下来,草民想了想,也就勉强同意了!” 张生听后骂道,“李盛,你家里已妻妾成群,为何还要逼香香嫁给你?” 包公怒拍惊堂木,“肃静!” 他看向李盛,说道,“李盛,公堂之上,休要胡言!哪有一个父亲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李盛忙磕头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所说句句属实,否则必遭天打雷劈!” 包公瞪了一眼王员外,呵道,“王免,你还有何话说!” 王免此时仍在嘴硬,“包大人,您刚才也说了,虎毒尚且不食子,草民当时也只是过过嘴瘾,回家后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包公怒道,“带赵五!” “草民赵五,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赵五,李三被杀之前可有何异常?” 赵五回:“回包大人的话,掌柜的在被杀前一晚交给草民一个登记簿,还嘱咐道,万一他身遭不测,一定要将它交给官差!” “你看看可是这一本?” 包公让公孙策拿着它来到赵五面前。 赵五回道:“是这一本!” 公孙策又打开折角的那一页,问道,“这一张上记录着一个叫王福的在你这购买过堕胎药,你可知是哪个王福?” 赵五回:“就是王员外家的管家王福啊,他经常来我们这买药,我认得他的笔迹!” 包公再拍惊堂木,“王免,王福,你们还有何话说?” 王福倒是机灵得很,抢先回道,“回包大人的话,老爷确实曾叫草民去买过堕胎药,但是等我熬好后,老爷就后悔了,还说绝不能如此对待小姐,否则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夫人!” 王员外也附和道,“是的,包大人,草民再怎么恶毒,也不会杀死自己的女儿和外孙,那可是遭天谴的事情啊!” 包公再问道,“王免,你既已后悔,那当初够买的堕胎药如今在何处?” 王免避重就轻地回道,“草民已命王福将那药,盛药的碗还有熬药的锅,都给扔了!” 说完他还假意问王福,“王福,那些东西你都扔哪了?” 王福回道,“包大人,草民年事已高,已经记不清了!” 包公看着一唱一和的主仆二人,怒从心生,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退堂,择日再审。 惊堂木一拍,“退堂!” 第31章 虎毒食子(十八) 县衙花厅。 包公满面愁容,说道,“本府倒是没想到王免和王福竟会如此胡搅蛮缠,生生地将这通体的黑搅成了白!” 公孙策道,“都怪学生不好,没有提前推演好逻辑,害得大人被那对主仆牵着鼻子走。” 包公并不责怪公孙策,说道,“也不怪你,都是本府错估了那人性!” 展昭听后也唉声叹气的,真是愁煞人! 艾虎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你们这是怎么啦?怎么一个个地都耷拉着脑袋啊?” 展昭对着艾虎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艾虎一下子便猜到了七八分,“他们没招?不对啊,李三的死他们不承认我可以理解,只是王福确实是在那几日买过打胎药,他们也没招?” 公孙策看了眼包公,说道,“他们倒是长了张伶牙俐齿的嘴,狡辩说是回家之后心生悔意,就把药给扔了,但是却以年纪大、记性不好为由,推说忘了扔于何处。” 艾虎登时怒从心中来,大喊道,“不是,他们的脸皮怎么比那城墙还要厚啊?这种说法谁信啊!” 展昭道,“我们都不信,可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 四人正商讨着对策,就见王朝来报,“大人,张生来了。” “带他来花厅。” “是,大人!” 话说张生自退堂之后,心中非常苦闷,便想着来见包公。 “晚生张生,叩见包大人!” 包公道,“起来吧,此处不是公堂,你可站着说话。” “谢包大人!” 张生起身立于一旁,说道,“包大人,今日公堂之上,王员外和王福百般抵赖,抵死不认,晚生之妻王香和那可怜的孩儿还能等到一个真相吗?” 说毕,堂堂七尺男儿竟掩面而泣,令人甚是同情。 包公安抚道,“张生,你且放心,本府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是,若要他们伏法认罪,必得确凿的证据才好!” 张生乃是一介书生,自是熟悉大宋法律,深知若无实证,断不能将一人判刑。 他只得苦等新证据的出现,只是,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张生正想辞去,忽的想起一件事,转身道,“包大人,按理说秀儿也算是目击证人,今日却因何未出现在公堂之上?” 包公回道,“本府命艾虎前去捉王免和王福之时,原本想着将秀儿也一并带来,只是王免却说秀儿已回家探亲,过几日才会回来。” 几人只见张生脸色大变,说道,“包大人,这不可能!秀儿自小便是个孤儿,是伯母看她可怜便收留在王宅,让她陪伴香香的!她根本就没有家,何来的探亲?” 艾虎听后大叫不好,“糟了!秀儿该不会被他们灭口了吧?” 公孙策点头道,“很有可能!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包公果断出声,道,“展护卫,艾虎,你们带着一班衙役前往王宅搜查,万不可泄露一处!” “是,大人!” “是,包大人!” 王宅。 展昭和艾虎各带着几个衙役,紧锣密鼓地搜寻着秀儿的下落。 展昭先是来到秀儿的房间,吩咐道,“搜查整个房间,一处都不要落下!” 须臾,一衙役来报,“展大人,在被褥下面发现了这个。” 只见那名衙役手上拿着一片瓷器的碎片,碎片上残留有液体的痕迹,还有一个婴儿穿的肚兜。 “其他人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 “走,去别处搜!” “是,展大人!” 这边,艾虎带着几个衙役在院子里搜。 他一边走还一边嘟囔道,“这看着也挺富裕的啊?为什么还要逼着自己的女儿嫁给那纨绔做妾呢?” 湖里、花园里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不见秀儿的踪迹。 可把艾虎愁的不行。 突然,他想起之前跟着包公办的一个案子,犯罪嫌疑人为了防止尸体被发现,把尸体扔到了井里,“井里?” “你们几个,把这院子里的井都去查一遍,尤其是枯井!” “是!” 第32章 虎毒食子(十九) 艾虎来来回回地走着,焦急地等待着衙役们搜查的结果。 突听一衙役大喊道,“这里发现一个尸体!尸体旁边好像还有一把匕首!” 艾虎听后忙跑过去,仔细一看,可不是秀儿! “快,把她弄上来!” “是!” 一瘦小的衙役自告奋勇,下去将尸体驮了上来。 当然还有那把匕首。 展昭将王宅的屋子里都搜了个遍,除了碎片和肚兜,再无所获。 他来到院中,喊道,“艾虎,你那里有何发现?” 艾虎忙招手道,“展大哥,秀儿的尸体找到了!” 展昭忙走上前,看着秀儿胸前的伤口,竟和李三一模一样。 他又拿起带有血迹的匕首,只听艾虎道,“展大哥,秀儿应该是被这个匕首所杀的!” 展昭点头道,“嗯,走吧,我们回去向大人禀报!” 张生唯恐秀儿身遭不测,便一直在花厅焦急地等待着展昭和艾虎的搜查结果。 “大人,我们回来了!” 包公满脸期待道,“可有何收获?” 展昭看了张生一眼,回道,“大人,我们在王宅院中的一口枯井内找到了秀儿的尸体!” 张生听后如五雷轰顶,“怎么会?都是我害了她啊!若不是为了我,为了香香,她也不会惨遭毒手!” 包公安慰道,“本是他们泯灭人性,惨无人道,你又何须自责?” 包公又道,“展护卫,秀儿是因何而死?” 展昭回道,“应是被一把匕首所杀,那匕首我也带回来了!” 公孙策问道,“又是匕首?我记得李三也是被匕首所杀!” 展昭点头道,“是的,据我推测,他们应该是被同一个匕首所杀,不过,这还要劳烦公孙先生再去查看一番,才能确认。” 包公说道,“那就有劳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作揖道,“学生不敢,我这就去停尸房!” 展昭又道,“大人,我们还在秀儿的被褥下面发现了这个!” 包公接过道,“这肚兜应是王香亲自给孩子做的,只是,这碎片?” 艾虎道,“包大人,您说这是不是药碗的碎片?” 包公眼前一亮,道,“想必是,待公孙先生回来后,让他一看便知。” 张生盯着包公手中精致的肚兜,问道,“包大人,晚生能看一下这个肚兜吗?” “当然可以!” 张生双手接过,如捧至宝,又贴于面部,悲伤地说道,“香香,你的女红原来已如此之好,只可惜,我们的孩儿再也无福消受了······” 包公见后自是长叹一口气,安慰的话却无法出口。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公孙策便回到花厅。 众人皆是满脸期待地望向他。 公孙策道,“学生方才仔细对比了二人的伤口,形状深度完全一致,且都是那把匕首所致!” 包公点头,又想起了碎片之事,遂将那碎片递与他,道,“公孙先生,你可能看出这碎片上残留的痕迹是什么?” 公孙策接过,只闻了一下,便回道,“大人,这是堕胎药!” “堕胎药?” 公孙策解释道,“学生从这痕迹中闻到了麝香的味道,这是堕胎药中必有的一味草药!” 艾虎大喜道,“包大人,有了这些,他们怕是不招也不行了吧?” 包公却给几人泼了一盆冷水,“仅凭这些,恐怕还不能将他们绳之於法。” 几人皆是满脸疑惑。 包公解释道,“如今所有的证据只能证明秀儿和李三均是被这把匕首所杀,碎片也只能证明碗里盛过堕胎药,却无法证明这些都是他二人所为。” 张生听后甚是绝望,“包大人,难道他们就这么无辜惨死吗?” 包公也甚是苦闷,奈何国法如此,若再无新的证人证据出现,此案怕只能不了了之。 正当几人烦闷不已之时,马汉来报,“大人,有一个叫王二的人,要见您!” “王二?他是谁?” 马汉回道,“他只说自己是王员外府中的下人!” 几人面面相觑,难道案件有了转机? 包公道,“带他进来!” “是,大人!” 第33章 虎毒食子(二十) 只见一高大精壮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除了脸上有些麻子之外,堪称美男。 “草民王二,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道,“王二,起来回话!” “谢包大人!” 包公问道,“王二,你来找本府何事?” 王二作揖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想问一下,倘若老爷和王管家果真杀了人,会被判死刑吗?” 包公回道,“当然!杀人偿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王二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呼一口气道,“包大人,草民能证明老爷和王管家确实杀了人!” 几人相视一眼,皆面露惊讶。 包公问道,“王二,你可是有何证据?” 王二回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曾亲眼目睹他们杀人!” 包公又问道,“他们三人之死你都亲眼所见?” 王二回道,“回包大人的话,确是如此!其实草民一直爱慕着小姐,但我也知道她只倾心于张公子,便只得远远地观望,默默地保护着她。” 公孙策问道,“那你也知道你家老爷逼她嫁给李盛之事?” 王二看了一眼张生,点头道,“嗯,我也了解老爷的性子,生怕他做出什么对小姐不利的事情来,所以我一直暗中跟踪着他们。前些日子我发现王管家在药铺买了堕胎药,便觉得不妙,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我就看到他把药熬好后递给了老爷,老爷端着那碗药就去了小姐房中。我不放心,便躲在门口偷看,恰巧目睹了整个过程!” 张生问道,“王二,你们家小姐究竟是不是被你们老爷杀死的?” 王二道,“算是吧!当时小姐死活不肯喝药,还大骂老爷卖女求荣,老爷生怕被别人听了去,便捂住她的嘴,不成想小姐却窒息而死,事后老爷还找了条白绫,将小姐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模样!” 张生虽已有心理准备,听到王二的描述后,还是痛心不已,“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艾虎上前拍了拍张生的肩,以示安抚。 展昭追问道,“王二,当时你在门外,为何没有进去阻止王员外?” 王二悔道,“我当时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争吵,等我意识到不对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包公又道,“那秀儿和李三之死你也亲眼目睹了?” 王二回道,“是的,包大人,草民一直暗中跟踪他们,亲眼看到王福用匕首将他们二人杀死。” 公孙策举起手中的匕首,问道,“是不是这把?” 王二点头,“就是这把,您看这匕首上还刻着‘王云螭’三字呢,这云螭乃是王管家的属相!” 公孙策恍然道,“原来如此!大人,有了王二的证词,还有这些证据,应该足以让他们认罪了吧?” 包公点头道,“不错!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通令下去,升堂!” “是!” 王员外和王福刚返回大牢没多久,就又被狱卒带去了公堂。 二人甚是惶恐不安,王员外悄悄地问王福,“难道是包大人发现了新证据?” 王福摇头道,“不应该啊!” 县衙公堂。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道,“王免,王福,你等可知罪?” 王员外喊道,“包大人,草民何罪之有?” “是啊,包大人,草民实在不知自己所犯何罪!” 包公怒道,“哼!王免,本府且问你,先前你可是告诉官差,秀儿已回家探亲,几天后才回?” 王免回道,“对啊,大人,她确是向草民告假返乡了!” 包公道,“大胆王免!本府业已知晓秀儿是个孤儿,何来回乡探亲?那秀儿分明已被你等杀害,还想狡辩!” 王福仍然拒不承认,“那也不能证明秀儿是被我们所杀啊!” 包公二拍惊堂木,“王福,那秀儿的尸体分明是在王宅的井中找到的,还有这把带血的匕首,上面可是刻着‘王云螭’三字,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属相吧!” 王福瞬间瘫软在地。 包公又道,“王福,李三也是被你用这把匕首杀死的吧?” 王福忙看向王员外,喊道,“老爷,救我!我这可都是听你的命令行事啊!” 第34章 虎毒食子(完) 王员外眼看事情败露,只想着撇清关系,“包大人,草民绝不会下这样的命令,这一切都是他擅作主张,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福见王员外如此薄情,便大喊道,“包大人,秀儿和李三是老爷让我杀的,堕胎药也是老爷让我买的!药我也没扔,而是被他端进了小姐的屋子!小姐是被他逼死的!” 王员外反驳道,“谁能证明是我指使你杀害秀儿和李三的?你又可曾亲眼目睹我逼死了自己的女儿?” 王福瞬间蔫了,一脸无辜地看向包公,哭喊道,“包大人,草民绝没有撒谎,您要相信我啊!” 包公三拍惊堂木,“王免,你休要置身事外!你且看这碎片和肚兜,这碎片上的痕迹经公孙先生鉴定,确是含有堕胎药成分,对此你作何解释?” 王员外继续狡辩道,“包大人,草民说了,回家后我就后悔莫及,便把药碗给摔碎了。这肯定是有人偷偷藏了起来,想要栽赃陷害于我!” 包公盛怒,“好你个王免!带王二!” “草民王二,叩见青天包大人!” “王二,你且将你亲眼目睹之事一一道来!” “是,包大人!” 王二遂将其亲眼所见娓娓道来。 王免听后,再也无力端跪公堂,浑身竟像散了架似的瘫软在地。 不久后,就听他哭喊道,“包大人,草民也不想逼死小女啊!” 旋即又咬牙切齿地说道,“谁让她不知廉耻,不仅私自与张生拜堂成亲,还与他有了肌肤之亲,甚至还有了孩子!我王某人一向是面子大于天,怎能容忍自己的女儿未婚先孕,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包公听后怒气更甚,“王免,你休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只是怕丢面子吗?你敢说自己不是看上了李盛的高额聘礼?” 王免嗤笑道,“包大人,随您怎么说吧!这死丫头,活着让我脸面丢尽,错失巨额聘礼,死了还要把他老子送上断头台,当初就不该生了她!” 包公四拍惊堂木,怒喊道,“王免!!!” 一旁的张生不顾衙役的阻拦,冲向王员外,痛斥道,“伯父,那可是您的亲女儿啊,您怎能如此说她!又怎能害她至死!” 王员外丝毫没有悔意,说道,“哼,亲生女儿?就她这个做派,八成是随了她娘,是不是我的女儿还不一定呢!” 包公直接拍案而起,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王——免——!” 王员外被包公的气势所吓到,再不敢吭声。 只听包公,怒道: “事已至此,你竟毫无悔意,真是枉而为人,禽兽不如! 虎毒,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你,作为父亲,不但不知疼惜子女,为子女作幸福计,反倒棒打鸳鸯,让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你,你是何等地不慈! 若是嫌那张生家境贫寒倒也无可厚非,可是你,却狠心将她配与李盛做妾,又在得知她怀有身孕之后,为了达到目的,逼她喝堕胎药不成,将其杀害!金钱财物皆为虚妄,你,你竟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将她推进了鬼门关! 事后怕事情败露,又指使管家王福,先后杀害丫鬟秀儿和药铺掌柜李三,为了你那所谓的秘密,他们就活该丢掉自己的性命吗?! 如此可恨可恶之人,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错了!” “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错了!” 包公拿出一块令牌,看向王免和王福,道,“开———铡———” “铡!” 三年后。 张生高中一甲进士十三名,身穿红色衣袍,风风光光地回到太康。 他来到王香和那孩子的坟前,抚摸着墓碑上的文字,说道,“香香,进儿,为夫为父的我,终于得中进士,衣锦还乡,你们泉下有知应该会很开心吧?” 突然一阵风吹来,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本案完。 第35章 蛇蝎枕边人(一) 睢县城外。 一群黑巾蒙面之人正在奋力截杀一青年男子。 这场以多欺少的打斗,那群蒙面之人从一开始就占尽了上风。 只是那被截杀之人,不仅生得状貌魁梧,还颇会些拳脚功夫,虽身中两刀,却仍然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翻身上马而去。 为首之人见围杀不成,遂命他们撤去。 某府邸。 一男子背手而立。 “少爷!” 只听那男子问道,“如何?” “少,少爷,我们失败了!” 那男子回身,反手就是一巴掌,怒道,“都是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来报之人吓得双腿发软,解释道,“少,少爷,我找的可都是咱们府里那些比较精壮的汉子,只是没想到他拳脚功夫如此厉害,竟让他给逃了!” 那男子问道,“他伤得如何?” 来人回道,“少爷,有一人捅了他胸口一刀,怕是神仙也救他不得!” 男子听后便挥手让其离开······ 话说那包公一行人赶了许久的路,此刻正在路边一茶肆歇息。 包公、公孙策、展昭、艾虎围坐在一桌,喝茶闲聊。 展昭看着唉声叹气的艾虎,问道,“艾虎,你这是怎么了?” 那艾虎叹道,“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有的人虽无父无母,却活得潇洒自在,就像我,有的人虽有父母在侧,却如身在刀山火海,让人倍感煎熬。现在看来,像我这样无父无母也挺好,虽然有时会感到孤单,好歹万事自己都可以做主。” 公孙策笑道,“艾虎,你这番话倒也不错,只不过,凡事都要剖开两面来看,若一个人有父有母,父母对于他既宠爱又尊重,岂不更好?” 艾虎点头道,“公孙先生说得对。只可惜,我这辈子是没有这个福分喽!” 包公知道艾虎这是又想起了死去的父母,安慰道,“艾虎,你可是把那身在老家的奶妈还有姐姐玉蓉给忘了?” 艾虎立刻笑道,“对啊,我还有她们呢!我艾虎并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世上!” 展昭嗔怪道,“艾虎,即使没有她们,你不是还有我们吗?” 艾虎听后甚是感动,眼圈还有些泛红,“嗯!” 包公、公孙策、展昭相视一笑。 他们打心底里喜欢艾虎的性格,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与如此直率之人相处,岂不快哉! 这时,茶肆的老板走上前来,问道,“包大人,草民再给您上壶茶?” 包公摆手道,“不用了,本府即刻就出发。” 话毕,包公即离开茶肆,走之前还嘱咐公孙策将茶資交于茶肆的老板。 只见那茶肆老板作揖道,“公孙先生,包大人能来小店喝茶,草民已倍感荣幸,怎么能收他的茶钱呢?” 公孙策深知包公一向清廉自守,便说道,“喝人茶,给人钱,理应如此,你就收下吧!” 那茶肆老板这才勉强收下银两,目送包公一行离去,嘴里还嘟囔道,“大宋有包大人这样的清官,真是百姓之福啊!” 话说那包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进着。 展昭在队伍的最前方,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分列包公所坐官轿两侧,艾虎则骑马跟在队伍的后面。 艾虎看着官道两侧,也不见个界碑,他来到公孙策轿前,问道,“公孙先生,咱们现在是往哪个方向去啊?” 公孙策道,“应该是睢县。” 话音刚落,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艾虎忙骑马来到展昭旁边,问道,“展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展昭剑指远处,道,“你看!” 艾虎顺着剑的方向看去,竟发现一人骑着马向队伍奔来,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 那展昭大声喝道,“保护大人!” 展昭、艾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将包公和公孙策的轿子围在中间,严阵以待。 却只见那人突然将马勒停,顷刻间便摔落下马,再也不动一下。 包公掀开轿帘,看着倒地不起的男子,说道,“展护卫,去看一下!” “是,大人!” 第36章 蛇蝎枕边人(二) 话说待展昭走近一看,竟发现这男子上身衣服已然被血浸透,眼睛也紧闭不睁,了无生气。 他忙将食指往那人鼻下一横,竟没有丝毫的气息流动,“死了?” 闯荡江湖多年的南侠展昭自是不会如此草率,他又将食指和中指轻置于脖颈,手上传来的微弱跳动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招呼王朝马汉将此人架到包公轿前。 “大人,此人受伤极重!” 包公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男子,怒道,“可恶!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将他伤的如此之重?!” 此时公孙策已来到包公轿前,他忙上前查看这男子的伤势,急道,“大人,此人情况甚是危急,若不及时救治,怕是命不久矣!” 包公急忙吩咐道,“王朝、马汉,你二人先将此人扶到公孙先生轿子里去!“ 又看向公孙策道,“公孙先生,那就委屈你和展护卫一道骑马走了!” 公孙策深知人命关天,自是不敢有何矫情之言,便回道,“是,大人!” 展昭见男子已入轿,便高声命令道,“全体听令,火速赶往睢县!” 好在包公他们离睢县并不远,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赶到了驿馆。 驿馆客房。 包公、展昭、艾虎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公孙策为男子医治。 包公低声问道,“公孙先生,他的伤势如何?” 公孙策起身回道,“大人,学生已用金针封住他的穴位,目前血已止住,伤口也已包扎好。” 说罢又叹道,“如此严重的伤,也不知他是如何逃出来的,若不是恰巧碰到了我们,只怕是,唉——” 艾虎庆幸道,“也是老天保佑,让他碰到了我们。” 包公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又问道,“公孙先生,本府看此人流血颇多,这是伤到哪里了?” 公孙策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男子,说道,“他的后背被人砍了一刀,伤口看似很深,却并无大碍,只是胸口这一刀————” 包公担忧地问道,“如何?” 公孙策回道,“胸口的刀伤着实是有些深,且离心脏很近,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那就有劳公孙先生费心为他医治了!” 公孙策作揖道,“学生自当竭心尽力!” 包公行至床前,看着这男子,低声说道,“你可要快些醒来!” 这担忧的语气让公孙策心中一震,“大人可是认得此人?” 包公摇头道,“本府并不认识他,公孙先生因何有此一问?” 公孙策说道,“学生看大人满脸担忧,以为大人认识他呢!” 包公正色道,“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本府相信,只要不是那心如硬石之辈,眼见一人落到如此田地,都会心生不忍。令本府惭愧的是,既为朝廷命官,食君俸禄,却不能护一方百姓平安,唉———” 包公这一番肺腑之言,深深触动了在场的几个人。 南侠展昭又何尝不是怀着为民除害的一腔热血闯荡江湖的?又何尝不是因为包公的大公无私,才追随在侧,和他一起惩奸除恶的? 只听展昭说道,“大人悲天悯人之心,天可怜见。只是,这男子受伤并不是大人之过,您又何须太过自责?如今之计,就是劳烦公孙先生费心医治,等他醒来之后,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艾虎附和道,“是啊,包大人,等他醒了,我们一定要为他讨个公道,将那行凶之人绳之于法!” 包公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几人悲伤之际,张龙进来报,“大人,睢县县令孙科孙大人求见!” 包公还未说话,艾虎便说道,“这孙大人是狗鼻子吗?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包公正色道,“艾虎!” 艾虎捂住自己的嘴,说道,“我错了 ,我错了,不能说脏话的,嘿嘿。” 包公又看向张龙,吩咐道,“将他带至花厅等候,本府稍后就到!” “是,大人!” 驿馆花厅。 “下官孙科,参见包大人!” 第37章 蛇蝎枕边人(三) 话说那县令孙科尖嘴猴腮,一看便是狡黠奸诈之人,包公心中甚是不喜。 只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犹是居于高位的包公也不得不虚与委蛇道,“孙大人免礼!” “谢包大人!” 包公见孙科仍杵在原地,腆着笑,并不说话,心中甚是厌恶,便出口问道,“孙大人,你来找本府可是有事?” 孙科这才开口说道,“包大人,下官想邀请您去县衙居住。” 包公皱眉道,“本府看这驿馆挺好,县衙就不必去了!” 孙科哪肯就此罢休,“包大人,下官所居之县衙甚是宽敞,又有丫鬟众多,定能让您住得舒舒服服的———” 包公未待他将话说完便打断了他,“孙科,本府就不去你那县衙了,你且回吧!” 孙科仍不死心,劝道,“包大人,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包公怒道,“王朝,送客!” “是,大人!” “孙大人,请回吧!” 孙科见包公发怒了,方才肯罢休,恹恹说道,“下官告退。” 包公看着孙科离去的背影,哼道,“身为父母官,不想着为朝廷做事,为百姓做事,偏要学这些歪门邪道!” 公孙策一进来便听到包公的这一番话,问道,“大人,孙大人惹您生气了?” 包公解释道,“他硬邀本府去县衙居住,还说县衙甚是宽敞,丫鬟众多,依本府看,他定是那贪污枉法之辈!” 包公的这番说辞倒是让公孙策颇感意外,“大人,您评人一向客观公正,为何这次却?” 包公无奈道,“公孙先生,你是没看到孙科阿谀奉承、狡黠奸诈的模样,本府实在是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好官!” 公孙策失笑道,“大人,官场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您要是每见一个都如此生气,怕是会气伤了身子!” 包公点头道,“本府知道,本府只不过是希望天下之官皆清廉守正罢了。” 公孙策深知这样的官场太过理想,俗语道,水至清则无鱼,俗语又道,人在河边走,又有几人能像包公那样不湿鞋呢? 公孙策笑道,“学生倒是十分好奇这孙大人究竟是何模样,竟惹得大人如此生气。” 包公的黑脸终于有了笑容,玩笑道,“届时公孙先生不要比本府还要生气才好!” 两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县衙。 孙大人回去后,立刻吩咐捕头李虎前往郑府,将公子哥郑贤叫来。 郑府正是睢县大善人郑闻的府邸。 话说这郑大善人家财万贯,为人仁厚亲善,常在城内做些布施,帮助那些穷困潦倒之人。 每逢洪涝灾害,又常资捐县衙,百姓感激其善行,称其为“郑大善人”。 只那郑大善人哪哪都好,就是管束不住自己的独生儿子——郑贤。 郑贤之名本是郑大善人望其勤奋读书,考取功名,做一方贤德父母官。 奈何其原配早逝,郑贤日渐乖张,素日里打架斗殴,欺辱女子,无恶不作,逼得郑大善人不得不出钱了事,睢县百姓也是满肚子黄连———苦不堪言。 话说回来,郑贤正翘脚喝着美酒呢,就听小厮郑从来报,“少爷,孙大人让您去县衙,说有要事相告。” 郑贤不耐烦道,“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吗?” 郑从回道,“少爷,李捕头说,孙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您今晚务必过去。” 郑贤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罢,我倒是看看什么事如此重要,让本少爷这么晚了还得走一趟!” 郑贤遂带着郑从来到县衙。 一进花厅,郑贤便直接坐在了上位,威胁道,“孙大人,你最好有非常重要的事和本少爷说。否则————” 孙科倒也不恼,只是陪笑道,“郑大少爷, 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事。” 郑贤哼道,“那你还不快说!” 孙科忙道,“包大人来睢县了!” 郑贤问,“哪个包大人?” 孙科回道,“当然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啊!” 郑贤嗤笑道,“他来了又与我何干?” 第38章 蛇蝎枕边人(四) 孙科听后连忙说道,“我的郑大少爷,你是不知道包大人有多厉害!” 郑贤面露不屑,“有多厉害?难不成他还能让死人活过来?” 孙科点头,道,“听说他还能通鬼神呢!” 郑贤这才对包公重视起来,他坐直身子,问道,“孙大人,你的意思是说,周达之死会生变数?” 孙科扶首道,“我的郑大少爷,你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郑贤又问道,“那包大人真如传闻中所说,刚正不阿,清廉自守?” 孙科回道,“确实如此,包大人断起案来可是六亲不认,连自己的亲侄子都铡!” 接着又道,“本县今晚还在包大人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呢!” 郑贤挑眉道,“怎么说?” 孙科似怨妇一般抱怨道,“本县只不过想邀他来县衙暂住,他不但不领情,反倒对本县横眉竖眼,好似本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郑贤表情凝重,问道,“周武去开封府找的就是这位包大人?” 孙科点头道,“开封府包大人只此一位。” 郑贤听后竟轻笑一声。 孙科见郑贤不仅不担心,反倒笑了起来,问道,“郑大少爷,你笑什么?万一周武遇到包大人,凭他那断案能力,你我都难逃法网!” 郑贤瞥了一眼孙科,道,“慌什么!周武此刻说不定已进了阎罗殿,正和他那的好哥哥抱头痛哭呢!” 孙科好奇道,“难道你——” 未待他把话说完,郑贤便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孙科听后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不过,真到那时,本县怕也是保不了你。” 郑贤皮笑肉不笑,说道,“孙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休想为了前程出卖我。这件事捅破了,你顶多是几年劳役,要是那件事被捅出来的话,你可就要死在包大人的铡刀之下了!” 孙科慌道,“郑大少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如今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怎么会出卖你呢?” 郑贤撇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又道,“没事的话,本少爷就回去睡觉了!” 孙科作揖道,“郑大少爷慢走!” 见他走远,孙科跌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额头汗涔涔,咬牙切齿道,“这小畜生,怎的一点都不似他爹仁义?偏学那小人用把柄捏我,让我反抗不得!” 这时捕头李虎跑进来,对着孙科关心道,“大人,您没事吧?” 孙科方才从郑贤处受了许多气,正愁没处撒呢,“滚!” 那李虎也是实心的,站在原地不走,又问道,“大人,看您这样子,属下很担心,要不要给您请个大夫?” 孙科吼道,“本县让你滚你就滚,哪那么多废话?!” 李虎吓得不轻,道一句“属下告退!” 转身就往外走,不成想还是挨了孙科一脚,屁股生疼。 孙科回到卧房,夫人孙刘氏已就寝。 他坐在床前,盯了那粉雕玉琢的脸许久,自言自语道,“若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会做下那等糊涂事?” 说吧,孙科便脱去外衣,钻进被窝,转身搂着小娇妻,不一会儿便入了睡。 真是软香如玉在怀,刀山火海也敢闯! 两日后。 驿馆。 包公正在花厅研读公孙策从县衙带回的案卷,就听马汉来报,“大人,那名男子醒了!” 包公不确信道,“此话当真?” 马汉回:“是真的,大人,是公孙先生让我来告诉您的!” 包公即刻放下手中之案卷,赶往男子所居之处。 房中,展昭和艾虎正在一旁看着公孙策为男子诊察,见是包公进来,道: “大人!” “包大人!” 包公点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问道,“公孙先生,如何?” 公孙策起身回道,“大人,他已经度过危险期,只要好生休养些时日,便可康复。” 包公道,“辛苦公孙先生了!” “大人言重了!” 男子此时已睁开双眼,意识也恢复了些,挣扎着抬起些身子,轻声问道,“这是哪里啊?是你们救了我吗?” 第39章 蛇蝎身边人(五) 公孙策一面将其扶住让其重新躺下,一面解释道,“此处乃是睢县驿馆,当时你骑马冲向我们,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多亏你在千钧一发之时将马勒停,这才避免了冲撞。只是马停后,你自己却摔落下来,不省人事,我们见你受伤颇重,便将你带至此处救治。” 男子见是包公一行救他性命,又是连声道谢,若非重伤在身,恐怕都要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呢! 亏得公孙策摁住了他,这才没让他的伤口因一时激动再度裂开。 艾虎见男子受伤颇重,有些好奇道,“那谁——” 男子打断道,“我姓周,单名一个武字。” 艾虎问道,“周武,究竟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你尽管说出来,包大人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男子听后竟有一瞬间的怔愣,过了一会儿才不确信地问道,“包大人?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吗?” 包公笑道,“本府确是开封府府尹包拯。” 只见男子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哭喊道,“包大人,求您为草民做主啊!” 包公忙弯腰说道,“本府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先躺回到床上去,切莫牵扯到伤口。” 说完便吩咐展昭和艾虎将男子扶回床上。 包公看向虚弱无力的周武,说道,“周武,你且好好休养几天,待你身上之伤好一些,再说也不迟。” 周武满面焦急道,“包大人,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休养!” 话音刚落,便直接晕死过去。 原来是展昭将周武打晕了,“大人,周武情绪太过激动,怕是对身体恢复不利,属下不得不出手打晕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好休息。” 包公赞同道,“展护卫做得对,总不能为了听那冤情,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公孙策又为他施了一会儿针灸,才与包公他们一同离去。 又过了两日。 周武的身体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包公遂命人将其带往花厅。 展昭、艾虎、公孙策当然也在。 周武一进花厅,便立刻下跪,连磕三个响头道,“草民周武,叩谢包大人的救命之恩!” 包公道,“周武,你有伤在身,此处又不是公堂,起来回话。” 周武道了一句“谢包大人”,方才起身站于一旁。 展昭看着虎虎生威的周武,赞道,“周武,看来你恢复得还不错!” 周武忙作揖道,“多亏了公孙先生费心费力为草民医治。” 说罢便又想给公孙策下跪道谢,亏得被他拦了下来。 “你不必跪我,我既懂些医术,自不会见死不救。” 周武双手握拳道,“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包公见周武如此明事理,甚是欣慰,又好奇他究竟得罪了何人,竟将他砍伤至此,便问道,“周武,之前你说让本府为你做主,你可是有冤要申?” 周武情绪激动道,“包大人,您可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包公疑惑道,“你且说来听听,如若属实,本府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周武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周武是睢县周庄村人,父母早亡,从小和哥哥周达相依为命,全靠着哥哥走南闯北做些生意,才将其抚养成人。 周达外出做生意之时,街坊邻居们便会轮流邀其到自己家中吃饭,周武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周武自幼习武,身体结实,稍微长大一些,便会在农忙之时到街坊邻居家帮忙,算是报答他们的米饭恩情。 周武成人后,便在镖局寻了个差事,因为踏实能干,月钱是涨了又涨。 又过了几年,家里终于变得殷实一些,有媒婆便开始上门给哥哥周达说亲,最后定了隔壁村子一户姓吴的人家。 这吴家的女儿生的甚是水灵精巧,只是家中爹娘久病缠身,须长年服药,许多人家都避而远之。 周达第一眼便相中了她,自觉有些家底,吴家的拖累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两家便选了一良辰吉日,风风光光地将婚事给办了。 第40章 蛇蝎枕边人(六) 成婚后,两人竟如模范夫妻一般,恩爱非常,如胶似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比那唐太宗和长孙皇后,惹得街坊四邻羡慕非常。 就连周武都暗自发誓,以后定要娶如嫂嫂那般温柔贤惠之人为妻。 可天下哪有常聚的筵席,整日耳鬓厮磨又怎能换来鸡鸭鱼肉、锦绣华服? 三月之后,周达不得不收拾行囊,往那四海远方去。 此去必得许久才归,周吴氏自是百般不舍,拉着周达的手千般挽留,说是既已成婚,不妨在城里开个铺子,如此不仅有了稳定可靠的生计,还不用天涯海角地跑,何乐而不为? 只是周达固执非常,又喜走南闯北,推说手上买卖做惯了,不想再做其他,便不顾周吴氏苦苦哀求,扬长而去。 自周达走后,周吴氏整日以泪洗面,把那眼睛哭得是既干又涩,差点瞎! 一个月后。 周达托人捎来些银两,周吴氏竟不哭也不乐,只把它们放于枕头下,每日枕着入睡。 真是自古商人轻别离,徒留那妇人从天黑痴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痴等到天黑! 话说周吴氏每每看到那些银两都要叹上一句,“凭那金山银山又如何,怎比得过你陪我的日日夜夜!” 街坊邻居看着周吴氏整日间萎靡不振,宅在家中,便劝她心宽些,不要太过计较。 周吴氏起先并不听劝,后不知听了谁的话,竟突然之间振作了起来,每日天一亮便往县城里去,擦黑回来之时,手上就多了一些衣物和胭脂。 众人也没多想,只当是她买这些物事作慰藉。 一日,周吴氏来到一胭脂铺,正试着当下最时兴的胭脂和口脂,就听一男子上前问道,“敢问姑娘贵姓?” 周吴氏扭头一看,只见说话的男子衣着甚是光鲜,长得也是相貌堂堂,比自己的无情官人要风流许多。 “姑娘?” 周吴氏笑道,“公子休要胡说,我已是有夫之妇,哪里算得上是姑娘?” 男子正是前文所提的郑大善人之子,郑贤。 只见他双眸微眯,仔细端详了周吴氏许久,夸赞道,“姑娘莫要打趣我,这身段,这花容月貌,你说自己已为人妻,谁信呢?” 周吴氏自小在村中长大,哪里见过如此能说会道的男人? 她心中大喜,却又不得不谦虚道,“公子过誉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郑贤拦住了去路。 “小娘子现住哪里?我可以差人送你回去!” 周吴氏自是百般推脱,落荒逃了出去。 只是那郑贤一向好色成性,哪肯就此罢休? 他走到柜前问掌柜,“方才那名女子是何方人士?怎的在城里没有见过她?” 掌柜笑道,“她是城外周庄村的。她家官人长期在外经商,许是觉得无聊,便整日来城中闲逛,买些胭脂水粉,漂亮衣物,这整条街上的店铺可都被她给转遍了!” 郑贤听后暗想道,“商人?那岂不是长年累月的不在家?” 想及此处,他双眸发亮,色从心生。 自那日起,郑贤便吩咐贴身小厮郑从偷偷地跟在周吴氏身后,得了她的去处后即匆匆报给郑贤。 郑贤得知后,便猴也似的急往那赶去,却在门外忽的停住,整好衣衫,擦去臭汗,方才慢悠悠地进去假造偶遇。 时日一多,周吴氏的芳心便乱,不顾人伦道德,和郑贤搅作一团。 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常言又道,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两人的风流事很快便传到村里,惹得街坊四邻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只是周吴氏沉迷温柔乡,又仗着情夫郑贤的势,对村民敲打了一番,村里的议论很快便偃旗息鼓。 自那以后,周庄村民见了周吴氏都绕路走,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再遭郑贤一顿打! 周吴氏行事愈加高调,整日家浓妆涂抹,花枝招展地往城中与郑贤私会,回来时却像个新婚媳妇,满面红光,羞羞答答,好不知羞耻! 有胆大的村民经过她身边时会啐一下,不过周吴氏对此并不在意。 真是,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冷眼看那昔日朋,却把嘲讽当羡妒! 第41章 蛇蝎枕边人(七) 周达离家已半年有余,四处行走,风雨无阻,亏得上天不负,竟已赚得纹银百两。 只是银两再多,又如何解得那相思之愁? 这半年里,周达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是日思夜想,辗转难眠。 想她那温声细语,念她那精瘦腰身,怀她那如牛奶般润滑之肌肤。 他也曾想去烟花柳巷,寻一妙龄娼妓寻欢,奈何其虽商人,却律己甚严,哪肯纵自己这般放浪? 这日,周达解开包袱,打开方帕,细细掂量着里面白花花的银两,自言自语道,“够用好一阵子了,回家!” 说走便走,周达天刚蒙亮就动了身,骑着马儿风驰电掣般赶回睢县。 只因思念之心过于急切,除了马儿喝水吃草,中途竟未停过片刻! 终于来到睢县城门口。 周达竟有些近乡情怯,又因许久未归,便想着去城中胭脂铺给自己的娘子买些上等的胭脂带回去。 谁知他走在街上,左右四周的人都看着他指指点点,眼神中竟透露着一丝同情。 周达见状甚是纳闷,便上前问道,“你们因何如此看着我?” 那些好事之人却因惧怕郑贤报复,便推说不知,匆匆离去。 周达更是纳闷,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牵着马儿疾走到城中最好的胭脂铺,顾不上细挑,拿了两盒最贵的胭脂便往回赶。 周达骑着马儿,心里却已是百转千回。 临行前,胭脂铺掌柜说的话言犹在耳,“你那伶俐娘子还用你给她买这些?有人可是叭叭的往上凑哩!” 周达心生疑窦,再追问时,掌柜却不再说一句。 “敏儿,你最好不要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周达便已到家。 进门后,他四处寻找周吴氏,却未曾发现她的踪迹,心中暗道不好。 周达急匆匆来到村中周奶奶家,敲门道,“周奶奶在家吗?” 周奶奶见是周达回来,瞬时喜上眉梢,忙让进屋去。 周达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周奶奶,我家娘子的事您知道多少?” 周奶奶听后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急得周达是满头大汗,“周奶奶,您就告诉我吧,也好叫我当个明白人!” 周奶奶心一横,说道,“反正老身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不怕他!” 她遂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周达,周达听后是怒从心中生,拔腿就往外冲。 只听周奶奶在其身后喊道,“小达,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话说周达气冲冲回到家,却发现周吴氏仍未归家,心中怒气更甚,“好你个腌臜货!” 这时,郑贤贴心地将周吴氏送到家门口,两人又你侬我侬了一番,方才分开。 而这一切,都被周达看在了眼里。 周吴氏乐颠颠得走进屋子,却看见自己的官人坐在椅子上,吓得她是尖叫一声,尔后才假意嗔怪道,“官人,你回来怎的不提前告知与我?” 周达阴森森笑道,“打扰娘子和郑贤私会了?” 周吴氏急忙辩解道,“官人休要听那群嚼舌之人胡诌,为妻的我怎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周达忽的上前扇了周吴氏一巴掌,怒道,“胡诌?方才送你回来的就是郑贤吧?你们可真是一对好鸳鸯啊!” 周吴氏见事已败露,便豁了出去,骂周达自私薄幸,让她独守空闺,孤枕难眠。 周达是越听越来气,拿起百两碎银,还有那两盒胭脂,使劲往她身上扔去,接着就对周吴氏噼里啪啦一顿乱打。 当晚,整个村子都回荡着周达的怒骂声,还有周吴氏的哭喊声。 驿馆花厅。 包公听后甚是唏嘘,问道,“周吴氏挨了这般毒打,想必会与郑贤断了来往吧?” 艾虎也跟着问道,“是啊,周武,她都挨了这般打,应该会老老实实地和你大哥过日子吧?” 周武却直摇头,许久后,方才说道,“还谈什么过日子?几天后我大哥便死了!” 第42章 蛇蝎枕边人(八) “死了?!” 四人皆震惊不已。 包公问道,“周武,你是怀疑令兄之死与周吴氏和郑贤有所关联?” 周武点头道,“是的,包大人,定是我那嫂嫂被我大哥撞破了奸事,又挨了好一顿毒打,便勾结奸夫害他性命!” 说完便下跪磕头求道,“包大人,我大哥死得好生冤枉,您可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啊!” 包公忙拦道,“你先起来!” 只是周武情绪颇为激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展昭忙走上前,说道,“起来吧,包大人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艾虎也跟着劝道,“是啊,周武,赶紧起来吧!” 周武这才起身,抬头问包公,“包大人,您打算何时将那对奸夫淫妇抓起来?” 包公道,“凡事都须讲求真凭实据,仅凭你的猜测,还不能将他们抓捕到案,你且先将令兄身死之后所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是,包大人!” 原来周武自兄嫂成婚后,一直在镖局当差,并未返家。 说来也凑巧,周达身死之时,他并未外出护镖。 这日,他如往常一样,在院内练习拳脚功夫,忽的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回头一看,竟是同村的周壮,“周壮,你怎么来了?” 周壮急得抓耳挠腮,说道,“兄弟,你怎的还有心思在这练功夫呢?” 周武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家大哥死了!” 轰隆隆! 真是平地一声雷,震得周武险些站立不住,亏得周壮扶住了他。 “兄弟,我大哥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周壮拉着周武的胳膊就往外走,“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便火急火燎往周庄赶。 路上,周壮便将周吴氏和郑贤的风流事讲给了周武。 又将周达如何撞破他们的奸情,如何毒打周吴氏,周达气得一病不起,不出几日便一命呜呼之事说与周武听。 周武听后破口大骂,手中的马鞭力度更甚,真是比那五百里加急还要快! 话说周武一到家,就见屋前屋后,院内院外都挂满了白布,堂屋中间正摆着他那嫡亲哥哥的灵柩! 他忙冲到堂屋,揪起周吴氏的衣领,逼问道,“嫂嫂,你因何害死我哥哥?” 周吴氏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周武的手,跪到周达的灵柩前,干号道,“我的官人啊,你暴病而死,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孤独终老也就罢了,如今个还要受小叔子的无端冤枉,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周武哪里看不出她这是假哭,哼道,“我的好嫂嫂,你这般惺惺作态给谁看呢?如今还不知你心里有多欢喜呢,过了百日,你就能和奸夫双宿双飞了!” 周吴氏听后甚是慌张,面上却仍假装淡定,辩驳道,“小叔休要听人胡说,嫂嫂哪里会做出对不起你哥哥的事?” 周武虽不信,但也无甚办法,毕竟捉奸要成双,就算谣言满天飞,她厚下脸来个死不认账,旁人又能奈她何? 他扑到灵柩前,哭喊道,“大哥——” 周武哭得是肝肠寸断,撕心裂肺,街坊邻居见了无不擦眼抹泪。 当天深夜,周武来到灵前,意欲掀开棺材盖儿,却被突然冲出的周吴氏拦住,“小叔,你大哥既已身死,便不要看了吧,免得沾了一身晦气———” 周武怒道,“谈何晦气不晦气的?我只看我大哥最后一眼,也不成?” 周吴氏知周武素来习武,拦他不住,便挪开身子,站于一旁。 周武打开棺材盖,却见周达脸色红润,并不像病死之人,便掐住周吴氏的脖子,逼问道,“嫂嫂,你与我说实话,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周吴氏被掐的快要呼吸不过,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叔,你,你先放开嫂嫂。” 周武瞪了她一眼,便将她手放了下来。 “说吧!” 第43章 蛇蝎枕边人(九) 周吴氏满脸堆笑道,“都怪嫂嫂,让你大哥无端生了一大通气,害得他一病不起,嫂嫂悔得不行,找来城中的卢大夫医治,只是不知为何,你哥哥喝了那汤药后,非但不见好转,反倒越发严重,这才撒手离去,撇下你我二人!” 周武怒哼一声,“我才不会信你所说,大哥素来身体硬朗,怎会生了一场气,就死了呢!” 周吴氏见周武死活不信,便冷下脸来说道,“小叔若不信,可去城中卢大夫处问问,便知我有没有撒谎!”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 周武自是不信她这番说辞,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去了城中卢大夫家。 睡梦中的卢大夫被哐哐的砸门声吵醒,甚是不悦,“谁啊?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 他打开门,见一男子站在门外,“你是?” 周武问道,“劳烦问一下,这里是卢大夫家吗?” “我就是卢大夫,你找我何事?” 周武双手握拳道,“卢大夫,我是周庄村周达的弟弟,周武。” 卢大夫医治之人甚多,哪里记得所有人的姓名,问道,“周达?” “就是城外周庄村前几日得了气病的那个周达!” 卢大夫恍然道,“ 我想起来了!他喝了我的药可有好转?” 周武怕门口人多眼杂,便说道,“卢大夫,咱们能进去说吗?” “好,进来吧!” 卢大夫坐定后又问道,“令兄现在究竟如何?” 周武凄然道,“家兄昨日已离世。” 卢大夫吃惊道,“死了?” 周武忽的下跪,说道,“卢大夫,我来此处就是想问问您,家兄的病真有那么严重吗?” 卢大夫点头道,“令兄确实病得不轻。那日我赶到之时,他已躺床不起,还总说心口疼。我号了号脉,便开了几日的药给他,按理说应该会有效果。” 周武问道,“卢大夫的意思是说,家兄之死另有蹊跷?” 卢大夫摇头道,“也不尽然,大夫治病开药也并非百分百奏效,一切还要看病人自己的身体状况。” 周武听后明显有些失望,稍后又问道,“卢大夫,当时您为家兄开的药方可还有?” 卢大夫笑道,“当然有!我素日里都会将所开之药方多抄录一份,就是怕出现令兄这种情况。” 周武开心道,“太好了!卢大夫,您能把它交给我吗?” “当然,只不过,你还须稍等片刻,我还要再抄录一份!” 卢大夫抄录完后,便将其中一份交给了周武。 驿馆花厅。 包公问道,“周武,那药方现在何处?” 周武回道,“草民从不敢离身。” 遂将药方递给公孙策。 公孙策看后,交给包公,道,“大人,这药方所列之药极其温和,也未犯那十八反,至于对不对周达的病症,学生不敢妄下结论。” 周武听后非常失望,“莫非我大哥真是因病情过重,不治而亡?” 包公说道,“也不尽然。周武,本府且问你,这药方可还有他人看过?” 周武摇头道,“草民知道郑贤眼线遍布全城,不敢交给他人看。” 包公赞道,“你倒是很谨慎。” 艾虎急问道,“包大人,难道要就此断定他是因病而死吗?” 周武也说道,“包大人,大哥虽不似我身体好,却从未有过心疼宿疾,一次犯病绝不会要了他的命!” 包公沉思片刻,又问道,“周武,你既心中有疑,可曾去县衙报案?” 周武衣袖拭泪,说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从卢大夫家离开后就去了县衙。孙大人听后指派一仵作跟我回了周庄,不曾想,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尸首就告知草民,大哥是病死,并非中毒。孙大人知晓后便驳了我的状子,让我好生安葬大哥,切莫再生是非!” 包公怒道,“本府果然没有看错他!” 旋即又想起周武身受重伤之事,便问道,“周武,你可知是何人将你重伤至此?” 第44章 蛇蝎枕边人(十) 周武作揖道,“回包大人的话,是周壮对草民说,开封府包大人清廉公正,铁面无私,草民这才决定去开封府击鼓喊冤,许是背后之人听到了风声,便找了一群人在城外截杀我。” 包公问道,“周武,你可有看清楚他们的容貌?” 周武苦恼道,“回包大人的话,那伙人用黑巾蒙面,草民实在是没有看清楚,不过草民却对其中一人印象非常深。” “那人有何特别之处?” 周武回道,“那人的眉心有一颗黑痣,甚是显眼。” 艾虎插口道,“不用想,肯定是郑贤干的!” 包公非常赞同,“确有可能是他,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一切都还需要证据。” 艾虎口不择言道,“还要什么证据?我去把郑贤抓来,好好逼问他一番,一切就全都清楚了!” 展昭眉心蹙起,喝道,“艾虎!” 艾虎深知自己又说错了话,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 少顷,公孙策又问道,“周武,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令兄的尸身可有何不正常之处?” 周武便将当日情形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回道,“草民确实发现了一些异常,按常理说,人若得病而死,遗容定是憔悴不堪,脸色蜡黄,形容枯槁,可我大哥除了眼睛有些突出外,面色却比常人还要红润,口唇也是深红,好似抹了女人口脂一般。” 公孙策听后也觉得甚是奇怪,“这女子死后,若是家中富裕,往往会涂抹些胭脂口脂,穿戴些锦绣华服,好体面地去阴曹地府,倒没听过男子如此的,除非———” 包公问道,“除非什么?” 公孙策回道,“除非她想掩饰些什么。” 却听周武忽的嚷道,“包大人,还有指甲!我大哥的指甲也被涂成了深红!” 公孙策恍然道,“难道是砒霜?” 包公追问道,“砒霜?” 公孙策解释道,“大人,人若中砒霜之毒,必得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皆突出。依照周武方才所说,周达极有可能是中了砒霜之毒,而他所说的面色红润,口唇和指甲深红,想是周吴氏为了掩饰其真正的死因,特意为周达装扮的!” 周武听后悲痛不已,哭喊道,“大哥,你死得好生冤枉啊!” 在场之人无不为他的情绪所感染,垂眸不语。 许久之后,周武方才停了哭泣。 公孙策问道,“周武,令兄现葬于何处?” 周武回道,“周庄村东头的坟地。” 公孙策追问道,“可有火化?” 周武摇头道,“大嫂执意要火化,被我给拦了下来。” 公孙策看向包公,说道,“大人,学生建议开棺验尸,如此便可知晓周达真正的死因。” 包公说道,“就依公孙先生的意思,明日我们就开棺验尸!” 周武听后激动下跪,喊道,“谢包大人!谢包大人!” 一旁的展昭突然提醒道,“大人,属下认为,背后之人遍寻周武不着,极有可能会去挖坟烧尸,毁灭证据。” 包公听后满脸凝重,吩咐道,“周武,你且带着展护卫和艾虎到你大哥的坟前守护,以防不测!” “是,包大人!” 展昭和艾虎领命,与周武骑马奔向周庄村。 郑府。 郑贤已差派截杀周武的那群人,在城外找寻多时。 此时的他正在厅内焦急地等着他们的消息。 忽听郑从来报,“少爷!” 郑贤急忙问道,“找到周武了吗?” 郑从失望地说道,“少爷,他们找了好几日,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依小的看,周武应该还活着,恐怕此时他已经到了开封府。” 郑贤郁闷道,“如今周武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郑从着急道,“少爷,咱们该怎么办啊?” 郑贤却是一言不发,来来回回地在厅内走了许久,最后吩咐道,“郑从,你让外面那群人帮我办件事······” “告诉他们,万一被逮到就自杀,我郑某人一定厚待他们的家眷!” “是,少爷!” 第45章 蛇蝎枕边人(十一) 话说周武带着展昭和艾虎来到坟地,又因月光如昼,只得躲在半人高的草丛里,远远观望。 艾虎虽已闯荡江湖多年,到底还是年轻,又是个女子,身处这静悄悄的坟地,双腿竟有些发软。 他颤抖着声音,低声问那展昭,“展,展大哥,你觉得这世上有鬼吗?” 展昭回道,“当然有!我跟随大人多年,遇到过很多鬼魂现身向大人诉说冤情的案子。” 艾虎好奇道,“比如呢?” 展昭想起【庞妃有喜】的案子,说道,“当时大人奉旨出京,调查黄河水患之事,开封府内有一男子被人割掉舌头,打得半死,扔到了荒郊野外,他凭着极强的毅力爬到了开封府,却发现大人并不在京,绝望之际,便爬上城门楼跳了下去,死后成了孤魂野鬼,这才找到大人,告知其冤情。” “后来呢?” 展昭接着道,“后来,大人命我们火速回京,经历了好一番周折,终于将他的妻子和孩子救了下来。” 艾虎听后竟觉浑身发冷,不确信地问道,“展,展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 展昭知道艾虎这是怕了,故意说笑道,“堂堂小侠艾虎竟然还怕鬼?这要是传到江湖上,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艾虎素来争强好胜,断不会让自己在江湖上留下如此话柄,逞强道,“笑话!我小侠艾虎怎么会怕鬼?展大哥,周武,我跟你们说啊,那些游魂野鬼见了我的断刀都得下跪求饶!” 展昭哈哈笑道,“那一会儿鬼来了,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和周武啊,我们两个都很怕鬼呢!” 周武也是有趣之人,附和道,“有劳小侠艾虎了!” 艾虎拍了拍胸脯,回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心中却暗暗祈祷道,“求求你们,千万别出来啊!我艾虎是个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的好人,你们要索命的话,就去找那些害你们的人,可千万不要来找我啊!” 说来也凑巧,艾虎刚祈祷完,空中就刮起了一阵风,吹得那草丛是左右飘荡,随风起舞,乍看上去真像是鬼影在游动。 见此情形,艾虎吓得是尖叫连连,直扑展昭怀中,叫嚷道,“展大哥,有鬼!有鬼!” 展昭失笑道,“艾虎,你不是说不怕鬼吗?” 只见艾虎的头都摇成了拨浪鼓,说道,“展大哥,其实我很怕鬼,非常怕。” 展昭见艾虎是真的害怕,便用手轻抚他的后背,安慰道,“艾虎,你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用不着这么怕他们。” 艾虎瞬时化涕为笑,说道,“对啊,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不会把我怎么着的!” 一旁的周武感慨道,“展大人,艾虎的害怕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展昭失笑道,“嗯,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都已经习惯了。”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得有两三个时辰,坟地里时不时传来几人的笑声,也让这寂静的坟地平添了几分生气。 寅时初,展昭正给艾虎和周武说着包公断案的精彩故事,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嘘!” 三人噤声。 展昭竖起耳朵边听边说道,“来人至少有五六个,不过他们的功力好像并不深。” 周武一脸担忧地问道,“展大人,他们不会是冲着我大哥的尸体来的吧?” 展昭回道,“目前还不能确定,我们先看看再说。” 少顷,就见八个黑衣人来到了坟地。 只听为首之人对着剩余几人说道,“兄弟们,咱们分头找!” 几人来回找了许久,忽听一人喊道,“头儿,找到了,在这里!” 其余几人听后忙凑过去。 为首之人非常谨慎,他又将墓碑上的字反复确认后,才骂骂咧咧说道,“他娘的,埋到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害得我们兄弟找了这么长时间!” 说完还踢了墓碑一脚,吩咐道,“兄弟们,开挖!” 周武见状已是蹲不住,站起身就要往那冲,却被展昭给拦了下来。 “展大人,你为何拦着我?他们可是要挖我大哥的坟墓啊!” 第46章 蛇蝎枕边人(十二) 展昭安抚道,“周武,你在这等着,我和艾虎去对付他们!” 周武自知功夫浅,只得点头答应。 那展昭和艾虎似是从天而降,来到那群人面前,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为首之人见被发现,忙命众人四散而去。 只是这区区几人怎是南侠展昭和小侠艾虎的对手? 须臾间,他们便被展昭和艾虎打得满地找牙,躺地不起。 展昭将剑置于为首之人的脖颈,问道,“是谁派你们来挖周达坟墓的?” 没曾想那人竟是个硬骨头,一句话都不说。 艾虎见后很是生气,冲着他的大腿就砍了一刀,“快说!” 周武见他们已被展昭和艾虎打倒在地,忙跑过来,质问道,“你们为何要挖我大哥的坟墓?” 为首之人见已逃跑不得,又恐遭严刑逼供,招架不住,高声喊了一声娘后,便拉着展昭的剑抹颈自杀了。 展昭心中一慌,忙道,“不好!艾虎,你快去阻止其他人!” 艾虎抬眼一扫,却发现其余几人的胸口都插着一把刀,抬起的脚就又放了下来,“展大哥,他们都死了!” 展昭看着他们胸口上白花花的刀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责道,“没想到他们还会有这么一手,都怪我一时疏忽!” 周武眼见要问出幕后凶手,却突然又失了希望,哭喊道,“怎么会这样?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说罢,他疯也似地冲过去,逐个查看尸首,试探他们的鼻息,生怕漏掉一个活人。 展昭和艾虎正看着发疯失控的周武摇头叹气,就听他喊道,“展大人,艾虎,你们快过来!” 展昭和艾虎连忙跑过去,问道,“周武,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周武回道,“展大人,这个人我认识,他就是那天在城外截杀我的人!” 展昭仔细一看,“黑痣?” “展大人,就是这颗黑痣,我永远都忘不了!” 展昭说道,“看来这掘墓之人和当初截杀你的人是同一伙人。” 又看向艾虎,嘱咐道,“艾虎,你和周武先在这里守着,以防有人再过来,我这就回去禀告大人!” “展大哥,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展昭点头,翻身上马,急忙往驿馆赶。 刚到门口 ,就见王朝走过来说道,“展大人 ,大人在花厅等着你呢。” 展昭忙将马交于王朝,往花厅走去。 “大人,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包公笑道,“你和艾虎在坟地彻夜守候,本府又岂能安睡?” 展昭问道,“大人,这些都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只是,您一夜未睡,岂不让我们担心?” 包公说道,“本府睡了一会儿,只是寅时突然惊醒,不得入睡,便来到这花厅,等你和艾虎的消息。” 旋即又说道,“先不提这事了!展护卫,你此刻回来,可是发现有人去挖周达的坟墓?” 展昭回道,“属下正要向大人禀告此事!有一伙人突然来到坟地,试图挖周达的坟墓,被我和艾虎给拦了下来,只是,还没等我们问出幕后之人是谁,那伙人就自杀了!” 包公高声道,“自杀?” 展昭自责道,“都怪属下一时失察,请大人责罚!” 包公说道,“展护卫,这并不怪你,既然他们不想招,即便我们严刑逼供,也会一无所获。” 展昭点头道,“大人说得对!” 又说道,“大人,我们也不是全无所获。周武认出其中一人参与了城外截杀,属下推测,今晚掘墓之人和当初城外截杀之人乃是同一伙人。” 包公非常认同展昭的分析,说道,“你的猜测很有道理!” 又问道,“艾虎呢?” 展昭回道,“属下让艾虎和周武留在坟地守着,以防再有人过去掘墓。” 包公点头道,“谨慎些总是好的,展护卫辛苦了,先回房歇息吧!待天一亮,我们就去县衙。” “是,大人,属下告退!” 郑府。 郑从哐哐地砸着郑贤卧房的门,喊道,“少爷!少爷!” 第47章 蛇蝎枕边人(十三) 大少爷郑贤正做着美梦呢,却被这一通声音吵醒,他胡乱地披了件外衣,打开门,见是郑从,训道,“声音这么大,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吗?” 一向惧怕郑贤的郑从都来不及道歉,只是慌里慌张地说道,“少爷,不好了,那几个人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郑贤迷迷糊糊地问道,“谁还没回来?” 郑从急道,“您派去挖周达坟墓的人啊!” 郑贤瞬间清醒过来,揪着郑从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我们失败了?” 郑从忙不迭地点头道,“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郑贤听后破口大骂道,“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少爷,那他们的家眷?” 郑贤讥笑道,“事办成这样,还家眷?一分钱都不给!” 郑从听后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少爷竟然如此地背信弃义,只是自己已上贼船,除了听话,又能做什么呢? “少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郑贤,此刻也慌得不行,他不停地搓手,来回的踱步,最后吩咐道,“郑从,我记得咱们府中有来自周庄村的人,你从中挑一个伶俐可靠的,让他即刻出发去周庄,一旦发现异常情况,立刻赶回来通知我!” “是,少爷!” 郑从刚转身,又被郑贤叫住,“郑从,那人要是问起缘由,你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就行,别的一个字都不要说,明白吗?” “明白,少爷!” 夜色中,只见一男子从郑府出发,直奔周庄。 天色渐亮。 包公带着公孙策、展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前往县衙。 正在床上酣睡的孙科听到衙役来报,手脚并用、慌里慌张地穿好衣服,就赶往花厅。 “下,下官,参见包大人!” 包公哼道,“孙科,你这父母官当得好生惬意啊!” 孙科慌得双膝跪地,辩解道,“包,包大人,下官昨晚有些失眠,后半夜才睡着,所以起得晚了些,还请大人恕罪!” 包公白了他一眼,说道,“孙科,今日本府要对周达开棺验尸,你且带着一班衙役与本府一同过去!” 孙科反问道,“包大人,下官业已查明周达确是因病而死,还有开棺验尸的必要吗?” 包公拍桌道,“孙科!本府还没问你失职之罪,你反倒质问起本府来了!” 孙科慌道,“下官不敢!下官知错!还望包大人恕罪!” 包公哼了一声,只吩咐他尽快挑选一班衙役,赶往周庄。 守在周庄村口的男子自是注意到了包公一行,“官府之人?他们来周庄做什么?” 男子躲到路边的草丛中,静静地观察着,却发现他们并没有进村,而是拐到了旁边的坟地。 “坟地?” 男子本想起身跟着他们,又想起自己一人太过突兀,灵机一动,进村喊道,“官差去坟地啦!官差去坟地啦!” 村民一传十,十传百,都从家中跑了出来,直奔坟地,丝毫没有注意到该男子的存在。 男子见已得逞,便混在人群中,和他们一同往坟地走去。 周庄坟地。 艾虎和周武正盘腿坐在地上,用拔下的枯草无聊地画着圈圈,却见远方走来一群人。 艾虎定睛一看,对着旁边的周武说道,“是包大人!” 两人忙跑到包公的跟前,行礼道,“包大人!” 包公问道,“自那之后,可还有其他人过来?” 艾虎回道,“并没有。” 包公遂吩咐几个衙役将周达的坟墓挖开。 棺材刚露出一点,就听周武喊道,“不好,村里人都过来了!” 包公抬头一看,只见呜呜泱泱一大群人跑了过来,便命道,“快把坟墓围起来,不可让他们靠近!” “是!” 包公回头瞪了一眼孙科。 孙科慌道,“包大人,下官一直都和您在一起,绝无泄露消息的机会啊!” 展昭走上前,对着包公说道,“大人,咱们这一行人太过显眼,难免被村民看了 去。” 第48章 蛇蝎枕边人(十四) 包公点了点头,便没再追究下去。 此时,那帮村民已经来到周达的坟前,推推搡搡的,都想着近前看热闹。 衙役们见状大喊道,“大家不要再往前去了!” 村民们素来惧怕官差,便没有再强行往前冲,只是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欸,你说,官府这是要干什么啊?” “看这情形是要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这周达不是病死的吗?” “这个谁说的准呢!” 正在这时,一妇人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扑到棺材面前,叫喊道,“你们掘人坟墓,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这周吴氏也真是可怜,丈夫刚死不久,又要被别人挖坟。” “是啊!” 周武眼见情势不妙,对着自家那淫荡大嫂就是一顿呵斥,“大嫂,包大人面前休要满口胡言!” 人群中又响起了一通议论声: “包大人?是开封府的那位包大人吗?” “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脸那么黑,额头还有月牙,不是他还能是谁?” “还真是!” “看来周达之死确有蹊跷。” “咱们别自己在这瞎猜,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对对!” 话说这周吴氏自打跟了郑贤后,是天不怕地不怕,以为自己是老大,她看了一眼包公,继续撒泼道,“包大人又怎么了?包大人就可以仗着官威不让人说话了吗?包大人就可以不经过别人同意,挖人坟墓、剖人尸体了吗?” 展昭气得骂道,“哪里来的刁蛮村妇,竟然这般蛮横不讲理!是谁告诉你包大人未经别人同意擅自挖人坟墓的?” 周吴氏非但没有被展昭的气势吓到,还反问道,“我是周达的妻子,你们挖坟经过我同意了吗?你们如此擅作主张,挖人坟墓,这大宋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武看着如此娇蛮无理的周吴氏,心中对她仅存的敬意也消失殆尽,嚷道,“大嫂,开棺验尸是我要求的,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今日这尸是验定了!” 周吴氏听后大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贼周武,你大哥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何曾亏待过你,你竟然如此残忍地对待他!” 又抱着棺材哭嚎道,“我的官人啊,你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白眼狼,死了还要遭人挖坟剖尸!” 又对着围观的村民煽动道,“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村民们听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包公算是领教了这妇人的嘴上功夫,真是好生厉害! 他扫了一眼众人,低头对着周吴氏厉声质问道,“周吴氏,你百般阻挠本府验尸,可是心中有虚?” 周吴氏狡辩道,“我只是心疼我家官人———” 包公打断道,“周吴氏,本府今日开棺验尸,正好帮你断了那些流言蜚语,你说是也不是?” “是啊,周嫂子,你就让包大人开棺验尸吧,验了尸,还了你清白,大家就再也不会对你指指点点了!” 听到这里,周吴氏已无从狡辩,又想着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这包公肯定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便站起身,走到一旁观看。 几个衙役合力抬开棺材盖,周达的尸体便暴露在大家面前。 周武双膝跪地,对着周达的尸体,双手合十说道,“大哥,弟周武擅作主张,求来包大人开棺验尸,就是为了查清真相,还大哥一个公道,还请大哥不要生弟弟的气,也要保佑弟弟早日找到杀害你的凶手。” 周吴氏离周武比较远,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是看到他的嘴一直在动。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青天白日的,这周吴氏心里竟生出一股浓浓的恐惧,嘴里忍不住嘀咕道,“周达,你这个挨千刀的,死了还让我这么不消停,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一把火烧了你!我何苦非要去装那贤妻良妇,全套的戏倒是做了,却让那贼周武有机会百般阻拦我焚尸灭迹!” 第49章 蛇蝎枕边人(十五) “大嫂,你在嘀咕什么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周吴氏是浑身一抖,转头却发现是周武,训道,“周武,大白天的装鬼吓唬谁呢?” 周武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嫂巾帼不让须眉,就算半夜有鬼敲门,你也不会害怕的,对不对?” 周吴氏心虚道,“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鬼?” “做没做亏心事,你自己心中有数!” 周武气得哼了一声,转身去了展昭和艾虎跟前等着。 话说回来。 公孙策在衙役的搀扶下进了墓穴,又吩咐衙役端了一盆水过去。 只见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块方巾,将它在水中蘸了蘸,便要用它擦拭周达的脸。 “不要!” 周吴氏慌得出声阻拦,又见包公一行人和围观村民都盯着自己看,拔腿就要跑。 包公喝道,“拦住她!” 周武闻言正要冲过去,就见艾虎腾空而起,下一秒便落在了周吴氏的面前。 小侠艾虎的断刀往她那脖颈上一搁,周吴氏吓得是一动也不敢动。 周吴氏看着眼前白花花锃光瓦亮的刀,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兄弟,你先把刀放下来,我保证不会跑的!” 话音刚落,就听一村民奚落道,“也不知道方才慌里慌张要逃跑的是谁?我看这周吴氏定是谎精转世,撒起谎来是眼睛一眨都不眨!” 艾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听到他的话了吗?你若是再想逃跑,可别怪我手中的刀不长眼!” 说完还将刀使劲往前推了推,冰冰凉凉的触感吓得那周吴氏是连连求饶。 公孙策见周吴氏已被艾虎控制,再也捣不得乱,这才又将方巾重新湿了水,小心擦拭着周达的脸和手。 少顷,先前红光满面的周达,已变得脸色蜡黄,形容枯槁,口唇和指甲发紫,再看那突出的眼睛,这哪是因病而死,分明是中毒! 公孙策又从衣袖中拿出一根银针,往周达身上一扎,片刻后拔出,银针竟迅速变黑! “大人,学生断定他是中了砒霜之毒!” 包公瞪向周吴氏,吩咐道,“将她带走!” “是!” 两个衙役领命去押周吴氏。 周武冲过去,使出浑身力气扇了她一巴掌,怒道,“果然是你!你这个淫妇,为何要杀害我大哥?” 说完又要继续扇周吴氏。 艾虎连忙拦住周武,劝道,“周武,把她交给包大人吧!” 周武听话的给衙役让了路,又对着周吴氏的背影骂骂咧咧了好久,才停下来,接着就跪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围观村民们见之无不擦脸抹泪,其中许多人还咬牙切齿地骂那周吴氏水性杨花,心肠歹毒。 艾虎虽不能跟着他们一块骂,但是听着他们骂也很解气,心中还为他们鼓了好一顿掌! 低头见周武仍在哭个不停,便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周武,别难过了,相信包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周武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对着众人说道,“麻烦大家帮我把棺材盖重新放回去吧!”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上前帮忙,放好了棺材盖,又重新填了土,方才还凌乱不堪的坟墓刹那间就变整洁干净,规规矩矩。 这时,展昭收到包公递来的一个眼神,便对着众人说道,“大家都散了吧!” 村民们见已无热闹可看,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混在村民中的那名男子也匆匆离开,抄着小道便直奔睢县县城。 话说这周武目送众人离开后,又跪回坟前,抚摸着墓碑,含泪说道,“大哥,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你就好好安歇吧!” 包公见此心中不免悲痛,又担心周武的安全,便说道,“周武,这段时间你就住在驿馆吧,本府担心那郑贤会对你不利。” 周武忙磕头道,“谢包大人!” 郑府。 郑从带着那名男子来到花厅见郑贤。 此时的郑贤心急如焚,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见男子归来,急走上前问道,“可是有情况?” 第50章 蛇蝎枕边人(十六) 男子作揖回道,“少爷,包大人和孙大人一大早就带着周武和十几个衙役去了周庄的坟地,挖开周达的坟墓,开棺验尸,要说这包大人身边的人就是厉害,他先是用一块湿布擦了周达的脸和手,然后用银针那么轻轻一扎,就知道他是中毒而死。” 听到周武的名字,郑贤满脸的不可置信,问道,“周武?你确定没认错人?” 男子笑道,“少爷,小的和周武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熟悉得很,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他啊!” 郑贤听后心里暗骂道,“这帮蠢奴才,周武没杀死,尸首也没烧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郑从看着走神的郑贤,喊道,“少爷!少爷!” 郑贤这才回神,又问那男子,“包大人可有说周达是中的什么毒?” 男子回道,“说是被砒霜毒死的。对了,少爷,包大人还把周达的妻子周吴氏给带走了!” 郑贤惊道,“你说什么?周吴氏?” 男子只当是郑贤八卦之心骤起,便张牙舞爪地回道,“少爷,您是不知道,包大人挖坟的时候,周吴氏突然冲了上去,抱着周达的棺材,撒了好大一通泼,最后还是包大人和周武再三劝服,这才开了棺验了尸。 说来也真是好笑,那个很厉害的人拿着湿布刚要给周达擦脸,周吴氏突然大叫了一声‘不要!’,转身就要跑,亏得包大人身边的人功夫好,一下子就飞到她面前,那刀往她的脖子上一架,周吴氏是一动都不动,后来周达被验出是中毒而死,周吴氏作为他的妻子,自然是第一怀疑对象,便被包大人给带走了。” 说完,男子还巴巴地看着郑贤,等着他的夸奖。 郑贤听后心里只顾着骂那周吴氏是个蠢人,笨蛋,哪里注意到男子的神情? 还是郑从故意咳了一声,郑贤才对着男子说道,“你这差事办得不错,郑从,一会儿拿给他十两银子。” “是,少爷!”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男子拿到十两银子后,乐得颠颠的,歪头对着郑从说道,“以后再有这种好事的话,一定记得找我啊!” 郑从连连道好,心里却在想,你拿着银子赶快走吧,我还要回去和少爷商量对策呢! 送走男子后,郑从急急忙忙地跑回花厅。 “他没问你什么吧?” 郑从摇头道,“没有,只说下次有这种好事还要找他。” 郑贤哼道,“蠢东西!就这脑袋瓜子还想有下次呢?” 郑从附和道,“少爷说的对,他也就做做跑腿的活计,其他的交给他还真是不放心。” 郑从又想起周吴氏被带走的事,一脸担心地问道,“少爷,周吴氏会不会把您给供出来啊?” 郑贤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说道,“这小浪蹄子,还真说不准。这样,郑从,你去······” 郑从问道,“少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郑贤敲了敲他的脑门,说道,“此人经营才华异于常人,满睢县都找不出第二个来,本少爷杀了他岂不是自断财路?” 郑从恍然道,“明白了,少爷,我这就去办。” 县衙大堂。 包公坐于上位,身旁站着展昭,左侧几案旁坐着公孙策,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分列两侧,县令孙科站在堂下左侧。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带仵作赵三!" 赵三战战兢兢地走到大堂中间处,跪道,“小的赵三,叩见包大人!” 包公问道,“赵三,你可还记得周达?” 赵三心中一慌,这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了周达,莫非当初之事败露了? 面上却仍假装淡定,回道,“回包大人,小的记得,那周达乃是因病而死———” 包公打断道,“赵三,你是如何断定周达因病而死的?可有仔细查验?” 赵三支支吾吾回道,“回,回包大人,小的见周达周身并无伤口,又知那几日他害病严重,故而认定他是因病而死。” 包公怒喝道,“赵三!本府就不信你没有看出那周达尸首的可疑之处!身为仵作,你何曾见过男子死时浓妆艳抹?!” 第51章 蛇蝎枕边人(十七) 赵三收到孙科偷偷递来的眼神,咬牙狡辩道,“回,回包大人,小的确实见过有男子死时浓妆艳抹的,所以在看到周达的尸首之时,小的并没有任何怀疑。” 包公哼道,“既如此,你现在就将那名男子的姓名住处说出来,本府立刻派人去核实你所说是否属实!” 那男子本就是赵三杜撰的,如何说的出姓名和住处? 赵三的嘴是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的,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得磕头认错道,“包大人,都是小的一时疏忽,险些酿成了大错,还望包大人恕罪!” 包公怒拍惊堂木,喝道,“赵三!你休要拿这些话来糊弄本府!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还不从实招来!” 说罢,两侧的衙役便使劲敲着手中的水火棍。 赵三区区一个仵作,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忙磕头道,“包大人,小的说,小的全都说!” 包公喝道,“还不快说!” 赵三瞄了一眼站着的孙科,咬了咬牙,说道,“包大人,都是孙大人要求小的这么做的!” 包公只知孙科碌碌无为,尸位素餐,却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目无王法,肆意妄为,他明眸怒瞪,质问孙科道,“孙大人,赵三所说可是事实?” 孙科心中暗骂了一句“蠢奴才”,便立刻回道,“包大人,下官虽平庸无为,才能平平,却万万不敢做下此等藐视国法之事,还请包大人明察!” 包公眼见孙科如此淡定自若,猜测赵三手中可能没有任何证据,便假意喝道,“赵三!孙大人一看就是满心为民的好官,你这等污蔑朝廷命官,可知要面对何种刑罚?” 赵三听后满心委屈,喊道,“包大人,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啊!确实是孙大人命令小的这么做的!” 包公深知那赵三并未说谎,只是他并提出任何实证,不得不对他施以惩罚,便质问道,“赵三,你一面指证是孙大人教你如此,一面却又拿不出任何证据,你让本府如何信你?”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赵三!依本府看,分明是你自己懈怠疏忽,潦草做事,才会犯下如此大错。如今你不但不思悔改,反倒任意攀诬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赵三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认栽道,“小的知罪,但是小的不服!包大人,小的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如有虚假,愿遭天打雷劈!” 包公哼道,“赵三,本府向来不信别人起誓,只相信证据。不过,本府念你是初犯,又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就赏你二十大板,略施惩戒,你可心服?” 赵三听后心中一喜,这么大的错,就只是二十大板? 不过他也顾不得细思缘由,忙谢恩道,“小的心服口服,多谢包大人!” 一旁的孙科倒是不乐意了,他上禀道,“包大人,赵三怠忽职守,将验尸入葬之事当作儿戏,虽未造成严重后果,却也间接为凶手逃脱国法制裁提供了便利,二十大板的刑罚未免太轻了,下官以为,应该赏他个六十大板,再判他几年牢狱,以儆效尤。” 包公意味深长地看了孙科一眼,心中暗想道,“六十大板?真要是结结实实地打下去,这赵三怕是挨不到服牢狱,就一命呜呼了!这孙科,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实则是想借机除掉赵三吧。” 包公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他平生最看不上那些以权压人的官员,如今却不得不拿出当官的款儿来,压一压那孙科的气势。 只听他严肃道,“孙大人,本府如此惩罚自有缘由,休要再提此事!” 孙科见此便收了除掉赵三的心思,只得作揖道,“下官遵命!” 包公对着两旁的衙役吩咐道,“行刑吧!” 只见两人走到赵三的面前,一人摁住赵三的肩膀,另一人抡起手中的水火棍就往屁股上打,只一下,那赵三便疼得哭爹喊娘。 二十板打完后,赵三的屁股已开了花,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只能听见他微弱的呻吟声。 第52章 蛇蝎枕边人(十八) 包公看着疼得马上要昏将过去的赵三,暗自思忖道,“这显然不是二十大板该有的力度,定是负责执刑的两个衙役得了孙科的授意,对着赵三往死里打。” 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包公登时怒从心中起,猛地转头,瞪着那孙科,眼神里尽是威压。 孙科却只是一味地装傻赔笑,并不说话。 哼,心理素质还挺好,本府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包公对着衙役吩咐道,“将赵三带下去!” “是!” 又道,“带周吴氏!” 周吴氏缓缓走到大堂中央,双膝跪地,道,“民妇周吴氏,叩见包大人!” 说完还不忘搔首弄姿,一脸妩媚地看着包公说道,“不知包大人为何把民妇带到此处?有什么事可以私下和民妇说嘛,又何必来到这骇人的地方,让民妇好生害怕!” 包公还是第一次在大堂之上被人如此调戏,怒拍惊堂木,喊道,“放肆!” 说罢,两旁的衙役整齐有力地敲着手中的水火棍,吓得那周吴氏终于没了那些歪邪心思,忙磕头道,“民妇知错,还请包大人恕罪!” 包公哼道,“周吴氏,县衙大堂如此严肃之地,你毫不庄重,不知廉耻,大放厥词,竟对本府出言不敬,难道你素日里也是和别的男子这般说话?今日本府便替你的父母长辈教训与你,来人,赏她两个巴掌!” 孙科见状正想派人去执刑,却见王朝已快步走上前,对着周吴氏的脸就是啪啪两巴掌,那声音听着就让人心颤。 周吴氏摸着流血的嘴角,耳朵里听着嗡嗡的嘈杂声,心里惧怕得不行,不停地叩头道,“包大人,民妇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不会胡言乱语了!” 包公见震慑的目的已达到,便没有再揪住不放,遂问道,“周吴氏,你可知本府为何将你押来县衙?” 周吴氏装傻说道,“回包大人,民妇并不知。” 包公可真是佩服这妇人装疯卖傻的能力,厉声质问道,“哼!本府今日为那周达开棺验尸,验定他是中砒霜之毒而死,你作为妻子,是与他最后接触之人,嫌疑自是最大。周吴氏,你这一句‘不知’,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周吴氏心想,验出了砒霜又怎样,只要自己咬死不认,他包公就算是神仙转世,也奈何不了自己,便狡辩道,“冤枉啊,包大人!我家官人的死本来就与我没有关系,又何谈把自己摘干净呢?再说了,我费心尽力、衣不解带地伺候他吃喝,他自己倒霉不小心中毒身亡,怎么反倒怪起我这服侍之人的不是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包公又问道,“周达所吃之药可是你去药铺买的?可是你给他熬的汤药?可是你亲手喂服的?” 要说这周吴氏心理素质真是好,在包公的连番质问下竟丝毫不慌乱,“包大人,我家官人的药当然是我亲自去买的,汤药也是我亲手熬制的,至于喂服嘛,不是我亲手喂难道还要假手于其他妇人?” 包公怒道,“周吴氏,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既然所有的事都是你一人经手,那周达之死怎会与你一分关联都没有?” 周吴氏讥笑道,“包大人,我家官人遭人下毒不幸身亡,您放着真正的杀人凶手不管,反倒对着受害人的妻子盘东问西,是何道理?” 包公一噎,如今自己手中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周吴氏犯案,只是公孙策验尸时周吴氏的反应太过异常,便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本府记得公孙先生验尸之时,你脱口而出一句‘不要’,对此,你作何解释?” 周吴氏早在来县衙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回道,“包大人,民妇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官人体体面面地去阴曹地府,眼看你们要擦掉民妇精心描画的妆容,所以才出口阻拦,难道这也有错吗?” 包公反问道,“既如此,你又为何转身要逃跑?” 第53章 蛇蝎枕边人(十九) 周吴氏心中一喜,怎的今日包公问的问题都是自己预先就准备好的,便笑道,“包大人,民妇喊出那两个字后,见你们都紧盯着我,怕你们误会我是杀人凶手,这才慌里慌张地想要逃跑。正常人面对当时的情况大抵都会如此反应,这有什么不对吗?” 包公见那周吴氏是应对有措,见招拆招,无理都要搅上三分,又觉自己手中尚无任何实证,便匆匆退了堂,准备择日再审。 县衙花厅。 县令孙科焦急地在厅内来回走着,像是牛踩了瓦泥——团团转。 捕头李虎忙遣散厅外守着的下人,左右东西都看了一遍,确定四下无人后,方才关了厅门,走到孙科跟前问道,“大人,如今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孙科瞥了一眼李虎,恨铁不成钢道,“遇事就知道问本县怎么办,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呢?” 李虎面露无辜。他也想为孙科出谋划策啊,奈何自己才疏学浅,胸无城府,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一膀子力气,还有那三脚猫的功夫。 他满心愧疚,只得道歉道,“大人,都是小的无能,不能为大人排忧解难。” 孙科看着一脸憨傻的李虎,无奈道,“本县都好奇你是怎么当上捕头的,靠你这人畜无害的长相吗?” 那李虎听后只是傻笑,并不说话。 孙科见此便歇了调侃他的心思,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照这样发展下去,本县当初威胁赵三,让他帮忙掩盖周达真实死因之事,迟早会被包大人知道。” 李虎满脸疑惑地看着孙科,问道,“大人,就算此事被包大人知晓了又怎样,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您应该也不会受多严重的刑罚吧?” 孙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这个笨蛋知道些什么?赵三之事都是郑贤威胁我这么做的,万一郑贤被抓后,和我来个鱼死网破,那件事不就彻底瞒不住了?到时候别说刑罚了,恐怕连本县的命都保不住了!” 李虎听后心中一惊:竟有这样的事? 孙科对那郑贤的胡作非为,视若无睹,百般纵容,这些李虎都一清二楚。只要有人上诉状告郑贤,孙科都会让自己带着衙役对他们进行威胁恐吓,纵得郑贤是无法无天,俨然就是睢县的土皇帝。 他一直以为孙科是受了郑贤的贿赂,抑或是贪恋郑贤的父亲郑大善人的巨额捐款,倒是没想到他竟会有把柄落在郑贤手中。 怪不得他如此听郑贤的话。 李虎好奇地问道,“大人,您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啊?” 孙科自知方才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便岔开话题道,“什么那件事啊?你听错了!好了,你去忙你的吧,别在这碍我的眼!” 李虎见孙科矢口否认,闭口不谈,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身就要往外走。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被孙科叫住了。 李虎转身问道,“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孙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李虎,本县对你如何?” 李虎笑道,“大人一向对属下很好,发的月银也比其他县的捕头要多上一倍,属下非常感念您的恩情,做梦都想报答您。” 孙科眼睛一亮,又问道,“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本县去做,只是此事一旦被发现,可能会有牢狱之灾,你做,还是不做?” 李虎担心地问道,“牢狱之灾?大人您不会让属下去杀人放火吧?” 孙科摆手说道,“这是哪儿的话?本县怎会让你去做那些违法犯罪之事?你只需要帮本县把尸体挪个地方就行。” 李虎问道,“大人,该不会是周达吧?属下可不敢动他的尸体,包大人现在正查办他的案子呢,万一被他发现了,属下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孙科摇头道,“不是周达,是另外一个人。事成之后,本县会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可愿意去做?” 一百两银子? 李虎都没问另外一人是谁,又因何需要挪动尸体,就答应了孙科,又问道,“大人,那人的尸体现在埋于何处?又需要搬到哪里去?” 第54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 孙科见李虎终于松口答应,喜不自胜,遂将埋尸地点,移尸何处都告知了李虎。 李虎领命后本想即刻动身,又想起这青天白日的,挪动尸体太过引人注目,一直等到天黑才悄悄出城。 他一路上策马疾驰,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来到孙科所说的埋尸地点,又依照孙科所说,将那人的尸体挪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一切妥当后,他急忙翻身上马而去,仿佛有人在后面追他似的。 一进城,便急忙赶去县衙复命。 孙科仔细询问了李虎移尸的细节,见无疏漏之处,方才将一百两银子交于他。 话说这包公退堂之后回到驿馆,坐在花厅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半晌不说一句话,只看着院中的树木出神。 艾虎见后很是诧异,悄悄地问展昭,“展大哥,包大人这是怎么啦?怎么审了个案子,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展昭将艾虎拉到门外,小声说道,“今日公堂之上,那周吴氏好生放肆,先是对大人出言不逊,后又言辞犀利,百般抵赖,把大人气得不轻。” 艾虎想起周吴氏在坟地的撒泼胡闹,说道,“今日坟地上的她已经让我眼界大开,却没想到那只是小打小闹。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在公堂之上肆意胡言!” 又气愤道,“展大哥,周吴氏被铡的时候嘴还这么臭吗?” 展昭长叹一口气,说道,“被铡?她一番满嘴胡吣把大人怼的无言以对,逼得大人不得不退堂,只能择日再审。” 艾虎正要问那周吴氏是如何巧言抵赖的,便听包公问道,“展护卫,艾虎,你们两个在门口说什么呢?” 展昭忙近前回道,“大人,属下正跟艾虎聊今日公堂审理的情况。” 包公感慨道,“这周吴氏嘴上功夫的确了得,今日之事要是换作旁人,恐怕早就招架不住了。” 又朝着门口吩咐道,“马汉,你去把公孙先生叫来!” “是,大人!” 少顷,公孙策便来到花厅,问道,“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学生去做?” 包公点点头,说道,“本府方才思考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案件侦办的思路和方向。” 三人齐看向包公,等待他的下文。 包公接着说道,“本府认为,此案的突破口还是在于砒霜和赵三。公孙先生,你明日带着些药材,前往赵三家中探望,看看能否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展护卫和艾虎,你们明日带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前往城中所有的药铺和医馆,仔细查问近日是否有人买过砒霜,一有发现,立刻回报于我!” “是,大人!” “学生遵命!” 次日一早,公孙策和展昭他们便开始分头行动。 公孙策先是去药铺买了一些医治跌打损伤的草药和涂抹的药膏,然后就雇了一辆马车赶往赵三的家中。 马车七拐八拐,终于来到赵三所在的村子。 公孙策拦住一村民问路,才知入村第二家就是赵三的住处,他吩咐车夫在村口等候,自己一人步行至赵三家门口,敲门喊道,“有人在家吗?” 过了许久都没人回应,公孙策又敲了三下,提高了些嗓音喊道,“有人在家吗?” 仍是无人回应。 正要再次敲门时,门终于打开了,只见一老妇人探头问道,“你是谁啊?” 公孙策轻声问道,“老人家,请问仵作赵三是住在这里吗?” “你是谁?找他有何事?” 公孙策笑道,“我是赵三的朋友,得知他昨日在县衙挨了板子,特地拿了些药来看望他。” 老妇人见是自己儿子的朋友,忙将公孙策让了进来,一面走还一面说道,“你说这三儿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怎么被县老爷打的这么严重。这要是再多打上几板子,命都要没了!” 公孙策见老妇人走路有些摇晃,便走上前搀扶着她,安慰道,“老人家不要担心,赵三他肯定没犯什么大事,不然的话,县衙早把他收监了,而不是让他在家躺着养伤。” 第55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一) 老妇人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我想也是,三儿一向忠厚老实,做了仵作之后,也是尽心职守,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断不是那作奸犯科之人。” 公孙策听后心中暗暗思忖道,“恐怕这赵三之事另有隐情,待会一定要仔细问问。” 又对着老妇人说道,“老人家,赵三平日里对我们这些朋友也都很讲义气,大家知道他挨了一顿板子后,特意委派我过来探望,一则呢,是给你们送一些药,二则呢,我略懂一些医术,若是有需要,兴许我还能帮上忙。” 老妇人听之甚喜,拍着公孙策的手,说道,“三儿有你们这些朋友,真是上辈子积来的福气啊!” 又替公孙策卷起门帘,让道,“进去吧!” “劳烦老人家了!” 一进屋,公孙策就看到赵三趴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在呻吟着。 公孙策轻声喊道,“赵三?” 许是他疼得厉害,正半睡半醒着,并没有回应公孙策。 老妇人见状大声喊道,“三儿,快醒醒!你的一个朋友来看你了,还带了许多药呢!” 赵三嫌弃地用手捂了捂耳朵,不耐烦地说道,“娘,您开什么玩笑呢!自打孩儿干了仵作这个行当,哪里还有什么朋友?就算有朋友,得知孩儿挨了这顿板子,人家避之还不急,怎么会巴巴得往前凑呢!” 老妇人听后正想开骂,被公孙策拦了住。 她苦笑道,“你看这孩子,挨了一顿板子,脾气还变臭了!” 公孙策笑道,“无妨。老人家,您先去歇着吧,我和赵三单独聊聊。” 老妇人道了句好,便离开了屋子。 公孙策看着老妇人佝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又低头看着赵三问道,“赵三,你现在感觉如何?” 其实公孙策第一次喊赵三的时候,他听到了,不作回应是因为这个声音太过陌生,不知此人是好心还是歹意。 只是,他没想到公孙策会如此执着,气急的他突然回头嚷道,“我说你是谁啊!如果是孙大人派你来的,那你还是请回吧!昨日打板子时可是恨不得要将我送上西天,这时候倒过来关心我了,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罢,嘴中嘶哈声不断,想是方才一时激动,扯动了伤口。 公孙策忙掀开薄被,查看赵三的伤口,却见那伤口已经发炎,也并未涂有药膏,便一脸严肃地说道,“赵三,你的伤口已经发炎了,再耽搁下去的话,怕是会溃烂。” 赵三满脸苦涩,回道,“家中哪有那么多银两啊!” 又看着公孙策,不耐烦地问道,“我说你到底是谁啊?” 公孙策失笑道,“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一面说着,一面将自己的脸往赵三跟前凑。 赵三仔细端详着公孙策的容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是包大人身边的那位师爷?” 公孙策哈哈笑道,“你可算是想起来了,真是不容易!” 赵三面露尴尬,满是歉意地说道,“让先生笑话了!自打昨日挨了板子,我就一直趴在床上,一点儿都不敢动弹,家中又无钱买金疮药,只能靠我娘拿凉毛巾敷着,实在是难熬的很,这才脾气差了一些,还请先生不要生气!” 公孙策挥手说道,“一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又拿出自己带来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为赵三涂抹均匀。 赵三心中甚是感激,说道,“劳烦先生还挂念着我。不过这金疮药可真是好使啊,虽然有些火辣辣的,但是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公孙策笑着嘱咐道,“这药膏每日涂抹两次,涂抹前须将伤口用干净的毛巾擦拭干净,切记,伤口一定不要沾水。” 又将草药拿到赵三跟前,叮嘱道,“此药每日一副,分两次服用,你可记好了?” 赵三点点头,好奇道,“先生可是懂医术?” 公孙策谦虚道,“只是略懂一二。” 第56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二) 赵三听后对公孙策更是佩服,不由赞叹道,“先生真是多才,既会验尸,又懂医术,还能辅佐包大人断案,让人好生敬佩。” 公孙策笑道,“谬赞了。” 又想起此行的目的,便试探性的问道,“赵三,周达之事你是否有难言之隐?” 赵三先是愣了一瞬,随即苦笑道,“板子都挨了,有没有难言之隐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孙策见他如此伤怀,急劝道,“当然有关系!如果你是主动配合孙科,做下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之事,那你就是助纣为虐,更让令堂受辱蒙羞,脸上无光;可如果你是受人胁迫,逼得你不得不做,又愿意说出事情的原委,我想令堂一定不会生你的气,反而会以你为荣。” 公孙策的一番话,掷地有声,重重地敲在赵三的心坎上。 仵作这行当极其辛苦,又不被人尊重,他何曾怕过? 适龄女子因此不愿嫁与他,他又何曾愁过? 可是,只要老娘流下一滴泪,生个小小的病,他就急的上蹿下跳,抓耳挠腮。 赵三抬头看向公孙策,问道,“先生,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公孙策点点头,轻声道,“当然是真的,天下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行得正坐得端呢?” 赵三正纠结时,老妇人突然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逆子!你还在纠结什么!大错已然铸成,你非但不思补过,竟还想着为他遮遮掩掩,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说罢,又往他的后背虚打了一拳,催道,“你倒是快说啊!” 赵三见自己的老娘如此生气,忙出声安抚,“娘,您千万别动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孩儿这就说,马上说!” 又看向公孙策,请求道,“麻烦先生将我娘扶到一旁坐下。” 公孙策闻言,立刻将老妇人搀扶起来,让其坐到床上,自己则找了一个凳子坐下。 赵三看着一脸担心的老娘,叹息道,“自从做了仵作这个行当,我是尽心尽责,战战兢兢,生怕出什么差错。那日,孙大人派李捕头过来叫我,我只当是寻常的验尸或丧事,不曾想,到了之后,他竟对我说,验尸时不论看到什么,都要说那周达是因病而死的。” 老妇人怒道,“然后你就同意了?” 赵三摇头道,“娘, 孩儿怎会是那样的人?” 又看向公孙策,说道,“一开始我是死活不同意的,直到——” 公孙策非常着急,这说个话怎么还跟讲故事似的,吊人胃口呢?便问道,“直到什么?” 赵三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娘,犹豫了许久,方才说道,“直到孙大人威胁说,如果我不答应,就杀了我娘······” 老妇人听后十分震惊,问道,“所以你才?” 须臾,又哭喊道,“你真是糊涂啊!这样的活着,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 赵三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何等大错,忙认错道,“娘,孩儿知错了!” 公孙策看着眼前的场景,心情甚是复杂:要是换作自己,当时会如何选择呢? 他调整了下呼吸,起身说道,“赵三,你在家好好歇息,我该回去了!” 赵三感激道,“辛苦先生了,这么远还过来给我送药。” 公孙策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刚走到院子里,就被老妇人叫了住,只听她问道,“先生,我们三儿是受人胁迫才做下那些事的,不算是作奸犯科吧?” 公孙策笑道,“当然不算!老人家不要担心,快请回吧!” 老妇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踉踉跄跄的往屋内走去。 公孙策摇摇头,疾步走到村口,坐上马车,快速往城中赶去。 睢县县城。 展昭、艾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六人兵分六路,正紧锣密鼓地对城中的药铺和医馆进行走访调查。 展昭在城中转了大半天,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抬头看到前面有个小茶馆,便进去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第57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三) “客官, 来点什么?” “龙井吧!再来盘点心!” “好嘞,您稍等!” 不一会儿,小二便将茶和点心端了上来,“客官,您请慢用!” 展昭点点头,问道,“小二,你知道睢县最好的大夫是谁吗?” 小二好奇道,“客官,您要看病?” 展昭摇头道,“帮朋友问问。” 小二“唔”了一声,回道,“睢县最有名的大夫是卢大夫,他的医术非常精湛,那些疑难杂症在他眼里都是小儿科。” 展昭笑道,“那卢大夫当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小二点头如捣蒜,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这好多人的命都是他救下来的呢!” 接着又叹气道,“只是那周达却是个例外,你说又不是多重的病,怎么偏偏就死了呢?他这一死可好,有些人都开始怀疑起卢大夫的医术了,唉······” 展昭听后若有所思,既然一无所获,倒不如去卢大夫那碰碰运气。 他草草喝了一杯茶,吃了一块点心,便起身告辞,依照先前周武所说的位置,来到了卢大夫家。 咚咚咚。 少顷,就见一中年男子将门打开,问道,“你是?” “请问是卢大夫吗?” “我是,你是谁?找我何事?” 展昭深知若不亮出真实身份,卢大夫怕是不会说实话,便回道,“在下展昭,是开封府包大人身边的护卫。” 卢大夫自是听说了近日包公重审周达之死的事,便客气说道,“原来是展大人,快请进。” 展昭被卢大夫让进院中,在一石桌旁坐下,寒暄道,“听闻卢大夫医术了得,有起死回生之能,在下心中敬仰,专程过来拜访。” 卢大夫挥挥手,谦虚道,“不过是祖上积下一些经验,我又恰好学有所成,便为街坊邻居们治些小病,是他们谬赞了!” 又看向展昭问道,“展大人专程来此,是为了周达的事吧?” 展昭见卢大夫是个聪明人,便没有再绕弯子,直接问道,“卢大夫,周达当时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卢大夫回道,“这些我都跟周达的弟弟周武说过了,你问他就行。” 展昭正色道,“卢大夫,我想听实话。” 卢大夫自知瞒不过展昭,又见他是包公之人,行事自是谨慎,定不会将他的话到处宣扬,便说道,“展大人,当时周达确实病得不轻,但还远不到无药可医的地步,更何况老夫对他所患之病极为擅长,断不会让他撒手人寰,不治而亡。” 展昭点头道,“卢大夫说得对,包大人昨日已对周达开棺验尸,确认他是中了砒霜之毒。” 卢大夫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不是老夫开的药有问题。” 又对着展昭千恩万谢道,“多谢你们还了我清白,否则的话,老夫的一世英名,就全毁在他身上喽!” 展昭摆手笑笑,旋即又叹气道,“只是我在城中转了许久,就是找不到任何关于砒霜的线索。” 卢大夫安慰道,“城中药铺医馆颇多,怕是要查上一整日呢!这才过去半日,兴许后半日就会有结果了!” 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朝着展昭说道,“展大人,我想起郑贤在城东头开了一家药铺,那家药铺规模颇大,好多人都去那里买药呢!” 展昭心中一喜,随即起身告辞道,“多谢卢大夫的提醒,我这就去看看!” 城东那块是艾虎负责的,此刻他正沿着街道,一家一家的查着,每每都是一脸兴奋的进去,又耷拉着脑袋出来。 “艾虎!” 艾虎回头,见是展昭,兴奋道,“展大哥,你怎么过来了?你那边查完了?” 展昭点点头,说道,“查完了,只是没有任何收获,你呢?” 艾虎蔫蔫地回道,“我这边也是,就剩前边几家了,若是再没有什么线索,咱们今儿岂不是白忙活了?” 展昭笑道,“还真不一定!” 说罢,便将在卢大夫那听说之事说与他听。 艾虎指着远处问道,“展大哥,你说的是最前面那家?” 第58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四) 展昭点头道,“就是那家。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咱们还是先把另外几家都转完,最后再去郑贤的药铺。” 艾虎点点头,和展昭依次询问了那几家的掌柜后,便来到郑贤的药铺。 一进门,艾虎就掏出十两银子,往柜台上一扔,喊道,“给我来点砒霜!” 药铺伙计正在药柜前为病人抓药呢,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大跳,忙转过身,走到艾虎跟前问道,“请问您要砒霜做什么用呢?” 艾虎满脸嫌弃,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你这人真是有意思!我来你这买砒霜,那是照顾你的生意,哪来这么多废话?” 伙计先是一惊,尔后又笑着解释道,“砒霜是剧毒之物,所以我们才——” 艾虎举起右手,示意伙计无需再说下去,“你去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要跟他说!” 伙计见艾虎盛气凌人,又见展昭气质非凡,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连忙到里屋去叫掌柜的。 “掌柜的,您快去看看吧!外面来了两个人非得要买砒霜,我依例询问砒霜的用途,他们非但一个字都不说,还把我给凶了一顿。” “竟有这种事?我这就去看看!” 只是王桥素来谨慎,他并没有直接去大堂,而是先透过门的缝隙观察了展昭和艾虎片刻,方才打开门来到柜台前。 此时的他已经挤出了无可挑剔的笑容,对着展昭和艾虎问道,“我是这家药铺的掌柜王桥,两位来小店是想买砒霜?” 艾虎上下打量着王桥,觉得这人看着还算顺眼,语气便软了一些,“对啊,你们卖不卖?” 王桥满脸堆笑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店既已开门营业,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只是这砒霜乃是剧毒之物,稍有不慎,就会闹出人命。您得告诉我们将它用于何处,我们才敢放心地卖给您啊?如果我们不问缘由就将砒霜卖给您,这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以后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官府追究起来的话,我们可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啊!” 这一番话将艾虎仅剩的耐心磨得精光,心中暗骂道:这贼王桥,不卖就不卖吧,还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托词,废话真多! 他看了一眼王桥,右手作势就要从身后抽出自己的断刀,却被眼尖的展昭及时发现,将他的手给摁了下来。 展昭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大包银子,冷笑道,“如果我给你五十两银子呢?” 王桥听后先是一愣,旋即又挂上了得体的笑容,说道,“您既然肯出五十两银子买砒霜,说明并非将它用于正途,我更不能卖给您了!” 展昭讥讽道,“王掌柜果然好口才,难怪这药铺能成为睢县生意最好的店铺。只是,如果你家郑贤郑大少爷让你给他拿些砒霜,你也会这么跟他讨价还价吗?” 说罢,眼睛还紧盯着王桥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那王桥听后脸上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慌乱,却仍强装淡定回道,“您,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家少爷一向安分守己,敬畏国法,怎会让我做这种违法之事?” 艾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厉声质问道,“王掌柜,你家少爷安分守己,敬畏国法?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展昭紧盯着王桥,想要看他会如何应对,却发现他的额头已沁满了汗水,便问道,“王掌柜怎么不回答他的问题?其实你也不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对吧?” 王桥掏出一块手帕,将额头上的汗全都擦拭干净后,方才磕磕巴巴地说道,“没,没有,我家少爷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信,我信。” 展昭看着慌张不已的王桥,心中暗暗思忖道,“这王桥的反应太过异常,就算他没有直接参与周达的案子,也一定知道一些内情。” 他决定试他一试,便问道,“王掌柜,你可知那周达是被砒霜毒死的?” 王桥慌道,“知,知道,这事全城都已经传遍了。” 展昭又问道,“今日包大人派了许多人走访全城的药铺和医馆,查问他们近日是否卖过砒霜,但是却一无所获。王掌柜对睢县比较熟悉,能否给我们提个醒,哪个药铺或者医馆素日里经常销售砒霜呢?” 王桥不愧是睢县最大药铺的掌舵人,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问道,“你们是包大人的人?” 第59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五) 展昭正想否认,却听艾虎说道,“知道还不说实话!” 展昭瞪了他一眼,扭头对着王桥说道,“王掌柜,你若是知道内情,就赶紧告诉我们吧。” 王桥听后更加紧张,他抬起胳膊,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许久后,方才说道,“其它药铺和医馆要是做了这种事,也不会与我说啊!两位官爷,这件事我实在是爱莫能助,你们还是一家一家去问吧!” 一家一家去问?还真是个‘好主意’! 艾虎看着忙于擦汗的王桥,越发觉得他不对劲,心想,就算他没有直接参与周达的事,也一定知道一些内情。 他转头看向展昭,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便对着王桥说道,“王掌柜,和我们走一趟吧!” 王桥急道,“两位官爷,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艾虎凶道,“只不过是去趟县衙,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走!” 王桥无从辩驳,又怕若执意不和他们走,会惹来更大的怀疑,便嘱咐伙计好好看店,跟着展昭和艾虎一同前往县衙。 刚从药铺出来,王桥就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心中暗想道,“郑府的下人?他在这里干什么?不会是派来监视我的吧?” 他迅速移开了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脚下的步伐不禁加快,嘴中也在催促着展昭和艾虎,“两位官爷,咱们走快一些吧!一会儿问完话,我还要回来做生意呢!” 展昭笑道,“王掌柜如此尽职尽责,想必那郑贤每月给你不少银两吧?” 王桥边走边回道,“郑贤少爷每月给我二十两银子,年初和年尾还会有丰厚的春赐和腊赐。” 艾虎闻言非常吃惊,“这郑贤对你可真是大方啊!” 王桥咧着嘴笑道,“郑贤少爷确实对我很好。不过这些钱我也不是白拿的,在我的苦心经营之下,郑家的药铺在短短几年内就一跃成为睢县最大的药铺,每个月可是有数不清的白花花的银子进账啊!” 艾虎听后直夸王桥厉害,是个有大才之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就来到了驿馆门前。 王桥看着牌匾上的字,好奇问道,“驿馆?我们不是要去县衙吗?” 艾虎解释道,“包大人一直待在驿馆,只有审案子的时候才会去县衙。” 王桥点点头,便跟着展昭和艾虎走了进去。 一路悄悄跟着的那名男子从驿馆对面的茶馆里探出头来,看清他们进去的地方后,便匆匆离开了。 郑府。 “少爷!少爷!” 郑贤抬头见郑从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少爷,我派去药铺监视的人刚刚对我说,王,王桥被包大人的手下带去了驿馆!” 郑贤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王桥被带走了?” 郑从点头如捣蒜,回道,“是的,少爷。” 郑贤双手背在身后,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他头上?他不会把我给供出来吧?” 郑从回应道,“应该不会,他的父母妻儿可都在我们手里呢。” 郑贤摇头说道,“这可说不准,万一他禁不住严刑拷打把我给卖了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又将郑从叫到跟前小声吩咐道,“你即刻出发赶往郊外的庄子,把他们都给我杀了,一个活口都别留!” 郑从虽觉得郑贤如此做有些残忍,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便应道,“好的,少爷,我这就去!” 话说回来。 那王桥跟着展昭和艾虎来到驿馆花厅,就见包公端坐于主位,一旁站着公孙策。 展昭和艾虎对着包公行礼道,“大人!” 包公微微一笑,说道,“展护卫,艾虎,你们辛苦了!” 又看向王桥问道,“这位是?” 展昭回禀道,“大人,他是郑贤所开药铺的掌柜王桥,属下和艾虎询问他砒霜之事时,见他神情有些不自然,说话还支支吾吾的,便将他带了过来!” 说罢,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包公和公孙策一眼,两人和展昭朝夕相处多年,一下子便领会了他的意思。 第60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六) 只是包公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话,就见王桥双膝下跪喊道,“包大人,草民冤枉啊!” 包公一脸严肃,正色道,“王桥,既然你口口声声喊冤,那就跟本府说说,他们究竟冤枉了你什么?” 王桥立即接话道,“回包大人, 今日他们一进店就说要购买砒霜,草民依例询问购买缘由,可是他们不仅不说,还咄咄逼人,紧接着又问了草民许多不着边际的问题,草民只不过是稍稍紧张了些,他们就误以为草民和周达之死有关,您说这是不是冤枉我啊? 艾虎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还挺会狡辩的。” 包公看了一眼艾虎,示意他不要插话,然后对着王桥解释道,“官府之人常会如此查案,有些问题看似和案件没有任何关联,却对于案件侦破有很大的帮助。” 王桥闻言心中一慌,抬起右手不停地擦着脸上冒出的汗水:自己在药铺中应对还算得当,应该没有露出什么大的破绽吧? 包公明眸紧盯着一脸沉思,又甚是慌乱的王桥,心中暗暗思忖道:这王桥果然有问题,待本府吓他一吓。 包公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喝道,“王桥!那些问题虽不着边际,却并不难以回答。可你在回答问题时却心虚冒汗,慌乱不已,任何人见你如此都会心生怀疑,你怎能怪他们冤枉于你?” 王桥此时已汗如雨下,擦汗的两只手也在瑟瑟发抖。 包公见状决定趁势追击,大声喝道,“王桥!事已至此,你竟然还不说实话!难道非得等本府对你用刑,你才愿意说吗?!” 王桥听到‘用刑’这两个字,吓得浑身直哆嗦,双膝也绵软无力,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他虽然从未蹲过牢狱,但却听别人说起过官府刑讯逼供有多吓人,什么鞭打啊,夹手指啊,跪板钉啊,坐老虎凳啊,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他转念又想,倘若自己将真相和盘托出,自己的父母妻儿怎么办? 包公见他面露犹豫,似有难言之隐,便问道,“王桥,你可是有苦衷?” 王桥感慨于包公的明察秋毫,回道,“包大人明鉴,草民不是不愿意说出真相,而是不敢说啊!” 艾虎想起自己行走江湖时,有些江湖败类会用家人逼迫侠义之士就范,便问道,“王桥,是不是那郑贤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 王桥脱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艾虎劝道,“王桥,你以为你不说,他就会放过你的家人吗?郑贤这种人会相信你来驿馆走了一遭,却没有出卖他吗?” 王桥闻言满眼悲愤,说道,“他生性多疑,自是不信我会扛过官府的审问,为他保守秘密。方才走出药铺时,我就看到郑府的一个下人在门口监视我,估计我的家人已经被他们给杀了!” 展昭急道,“王桥,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话说那郑从从郑府出来后,火急火燎地就往郊外的庄子赶,恰巧被查访结束准备返回驿馆的张龙看到了。 张龙心想,反正查了一整日都没有什么线索,倒不如跟着郑从,兴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亏得他是习武之人,脚下生风,要不然还真跟不上坐着马车急匆匆赶路的郑从呢。 张龙一路跟着郑从来到城郊的一处庄子,只见他推开门,又扫了眼四周,见无人跟踪后,方才走了进去。 张龙见郑从神神秘秘的,嘴里嘀咕道,“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跃而起,下一刻便来到了院子里,正猜测郑从是进了哪间屋子时,忽的听到一阵求救声。 张龙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很快便确认了声音的来源,正是眼前的这间屋子。人命关天,他来不及观察屋内的情形,一脚就将门踹开,见那郑从正要砍杀一个老翁。 张龙大喝一声,“住手!” 郑从看见突然出现的张龙,慌得扔掉手中的刀,转身就要逃,却被张龙一脚绊倒在地上。 又要起身继续逃命,忽的感觉脖颈一凉,见是白花花的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竟吓得直接晕死过去,再也动弹不得。 第61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七) 张龙踢了郑从一脚,骂道,“这郑贤也真是蠢,竟派了这么个胆小如鼠的人过来杀人!” 旋即又蹲下身,将两个老人,年轻妇人,还有孩子身上的绳子解开,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两个老人已是吓得不能言语,孩子也是哭个不停,唯有那名年轻妇人神志还算清醒,只见她下跪说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否则今日我们一家四口就要命丧于此了!” 说罢,便开始大声哭泣起来,许是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幕是有多么恐怖。 张龙忙扶起年轻妇人,安慰道,“大嫂不要害怕,你们现在不会有危险了。” 又好奇道,“大嫂,敢问你们是哪里人?郑从又为何想杀你们?” 年轻妇人将眼泪轻轻擦拭干净后,方才回道,“我家官人是郑大善人之子郑贤所开药铺的掌柜王桥,他们是我的公爹和婆母,还有我的孩子。前几日,不知为何,郑从突然把我们从家中带到这里,还威胁说,若是逃走,官人会没命的。我们只好待在这里,不敢有任何逃跑的心思。至于今日他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也不是很清楚。” 张龙听后心中大喜,还真有意外收获啊! 他忙表明自己的身份,说道,“大嫂,我是开封府包大人身边的侍卫张龙,你们跟我回驿馆吧,带着郑从,包大人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竟是包大人身边的侍卫? 年轻妇人再次朝着张龙下跪磕头,说道,“多谢官爷!” 张龙让年轻妇人带着两个老人和孩子去门外的马车上等着,待他们走远后,他低下头,对着昏迷不醒的郑从狠狠地踢了一脚,疼得他立刻呻吟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见张龙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忙坐起身,磕头求饶道,“壮士饶命啊!我以后再也不敢杀人了!” 张龙双手抱于胸前,哼道,“还想有以后?!” 郑从忙改口道,“不不不,没有以后了, 绝对没有以后了!” 张龙翻了个白眼儿,一把将郑从从地上拽了起来,拎着他就往门外走去。 又恐郑从被人发现,惊了郑贤这条蛇,张龙最终决定让郑从和王桥的父母妻儿一同坐在马车的车厢里。 马车旁等候的年轻妇人见到郑从甚是惧怕,她颤抖着声音问张龙,“官爷,万一他途中对我们不利怎么办?” 张龙晃着方才顺手拿的绳子和布团,说道,“大嫂不用担心,咱们将他的手脚都捆绑起来,用布团塞满他的嘴,他就是有坏心思也没用啊!” 年轻妇人听后仍是满脸惶恐。 张龙见状眉头紧锁,该怎么办才好呢? 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话音刚落,年轻妇人就看见张龙举起手中的刀愤怒地朝着郑从的脑袋砍去,郑从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又吓得晕死了过去。 要说这郑从真是不禁吓,张龙的刀分明在最后一刻就调转了方向,重重地砍到了地上。 张龙抬头看着吓得闭眼不睁的年轻妇人,问道,“大嫂,这下可以了吧?” 年轻妇人磕磕巴巴地说道,“可,可以了。” 张龙便和年轻妇人一起将晕死过去的郑从抬进了马车的车厢,将他放平后,便架着马车快速赶往驿馆。 驿馆花厅。 王桥听到展昭的质问,面露无奈,“早告诉你们又能怎样?你们找他们不需要时间吗?就算你们最后找到了,见到的恐怕也是他们的尸体吧?” 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家人都已经被杀了,还替郑贤保守秘密做什么呢? 正要说出真相时,就听张龙来报,“大人,属下跟踪郑从到了城郊庄子,发现他正要杀害王桥的父母妻儿,便将他们给救了下来!” 王桥忙冲上前,急切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他们真的没有死?” 张龙看着情绪激动的王桥,问道,“你是王桥?” 王桥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张龙看了一眼包公,包公吩咐道,“将他们带进来吧!” “是,大人!” 少顷,王桥的父母妻儿便走了进来。 第62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八) 王桥见后立刻冲上前去抱住他们,哭道,“你们没事就好,你们没事就好!” 年轻妇人拍着王桥的后背安慰道,“多亏那位官爷救了我们,否则我们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王桥忙走到张龙跟前,连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张龙俯身将他扶起,说道,“不用谢,任何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出手相救的!” 王桥一面抹泪,一面又走到包公面前下跪说道,“包大人,草民全都说!” 包公轻声说道,“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待会再说也不迟。” 王桥长呼一口气,说道,“包大人,草民已经没事了!周达的死确实和郑贤有关系,有一日,我看天色已晚,正准备打烊,却见他匆匆忙忙的赶来,让我给他拿些砒霜。当时我问他用于何处,他一直避而不谈,也是我多了个心眼儿,偷偷地跟着他,才发现他将砒霜交给了郑从,还嘱咐他务必将砒霜交给周吴氏,第二日,那周达就死了!” 包公心中顿时一片清明,又问道,“郑贤得知本府验出周达是被砒霜毒死之后,生怕你泄露他在店内拿砒霜之事,便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于你?” 王桥点头道,“回包大人,确是如此。” 包公问道,“明日需要你在公堂作证,你可愿意?” 王桥磕头道,“草民愿意!” 包公点点头,吩咐道,“来人,将王桥带下去!” 又对着张龙问道,“那郑从现在何处?” 张龙回道,“正跪在厅外候传。” “带他进来!” 郑从小碎步走着,终于挪到了花厅中央,下跪磕头道,“草民郑从,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喝道,“郑从,你可知罪?” 郑从吓得浑身一激灵,慌忙说道,“草民知罪!草民不该一时冲动去杀人。” 包公怒哼一声,质问道,“一时冲动?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找托词!” 郑从狡辩道,“回包大人,草民确是因看那王桥不顺眼,故而一时冲动绑了他的家人,想要杀死他们。” 包公见郑从仍在保护郑贤,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一扔,大声喝道,“郑从!分明是郑贤指使你去杀害王桥的家人,你还想替他隐瞒到何时?” 郑从本就惧怕黑脸的包公,又见他如此盛怒,吓得将郑贤命自己给周吴氏送砒霜,让自己找人围杀周武,以及指使自己杀害王桥家人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包公听后自是气愤不已,吩咐道,“来人,将郑从带到县衙大牢,好生看管!” “是,大人!” 又对着展昭和艾虎命令道,“展护卫,艾虎,你们带着张龙和赵虎去郑府,将那郑贤缉拿归案!” “是!” 几人领命,直奔郑府。 话说这郑贤在房间内焦急地等了郑从许久,却迟迟不见其归来,便料到杀人之事败露。他急忙命下人收拾一些衣物和银两,想要连夜出逃。 刚拿上下人递过来的包袱,就见门房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展昭和艾虎一行人。 艾虎见郑贤背着鼓鼓的包袱,阴阳怪气地问道,“郑大少爷,你这是想去哪啊?” 郑贤眼睛滴溜溜一转,很快便想好了借口,笑道,“老家亲戚得了重病,家父特命我连夜赶回去探望!” 艾虎嘴一撇,问道,“郑贤,据我所知,你老家都没有什么亲人了吧?” 郑贤听后心中一惊:他们怎么对自己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 又见张龙和赵虎中间隔着老远,想着搏一搏生机,拔腿便往那冲,不曾想却被赵虎拦住了去路,“郑大少爷,你今天是跑不了了,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郑贤奋力挣扎着,大喊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展昭冷笑道,“你自己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带走!” 郑贤嚷道,“我不清楚!我一个本本分分的良民,你们凭什么抓我!” 又对着下人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告诉我爹!” 第63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九) 门外一伶俐下人闻言,拔腿就直奔郑大善人郑闻的卧房,哐哐砸门喊道,“老爷,快醒醒,出大事了!” 睡梦中的郑闻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砸门,一开始还以为是梦中的情境,直到砸门声和叫喊声一直响个不停,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郑闻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慌里慌张地跑向门口,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开门训那下人,“这么晚了,大呼小叫做什么?” 下人急道,“不好了老爷,少爷让官府的人给带走了!” 郑闻听后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下人耐着性子,细细解释道,“方才有几个官府的人直接冲进府里,要将少爷带走,少爷本想拿着包袱逃走,却被他们拦了下来,现在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郑闻挥手道,“等等!包袱?什么包袱?” 下人犹豫了片刻,便如实答道,“晚上少爷让人收拾了许多衣物和银两,应该是想出去躲一阵子。” 说罢,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郑闻的脸色,心中暗暗祈祷道,“少爷,你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啊,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实话实说了。” 郑闻好奇道,“出去躲一阵子?躲什么?” 下人对此也不是非常清楚,只得将心中的猜测告诉郑闻,“具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和城外周庄村周达的死有关系。对了,老爷,还有一件事,小的觉得非常奇怪,少爷的贴身小厮郑从白天从府中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郑闻听后险些站立不住,待缓过神来,大声叫骂道,“这个畜生!我早就劝过他,不要和周吴氏这个有夫之妇继续来往,不然早晚会出大事,他就是不听!” 骂完后竟剧烈咳嗽起来,下人见状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劝道,“老爷,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您赶紧想办法救救少爷吧!”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郑闻又怎能弃之不顾? 他敛起心中的悲愤,问道,“他们把少爷带哪去了?” 下人想了想,回道,“来的都是一些生面孔,不像是县衙的人,小的觉得他们应该是包大人的手下,这包大人自打来了睢县就一直待在驿馆,少爷极有可能被带到了那里。” 郑闻惊道,“包大人?” 须臾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孙科孙大人,倒还好说一些,他多多少少还能卖我一些面子。可这包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想当初他要铡驸马陈世美,太后圣上怎么求情他都无动于衷,老夫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勉强混了个‘大善人’的名号,去了又有何用呢?” 话虽如此说,郑闻还是吩咐下人赶紧备车,连夜赶往驿馆。 驿馆。 展昭正向包公禀报郑贤之事。 “大人,郑贤已被关在县衙大狱,就等明日升堂审理了。” 包公点头笑道,“辛苦了。” 艾虎想起今夜差点扑了个空,感叹道,“大人,您是不知道,我们几人赶到郑府的时候,郑贤已经收拾好衣物和银两,正准备出逃呢!” 包公冷笑道,“他倒是很机警,可惜却晚了我们一步!” 展昭正想提醒包公,郑贤之父郑闻极有可能会来驿馆求情,就听王朝进来报,“大人,郑闻来了!” 包公看向展昭,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展昭答道,“属下正想跟大人禀报此事,我们去郑府逮捕郑贤之时,有下人跑去通知了郑闻。” 包公心中了然,说道,“也罢,反正迟早都要面对他。” 又对着王朝命道,“让他进来吧!” 须臾,便见一精神矍铄的老人走进来,跪地拜道,“草民郑闻,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感恩于郑闻的好善乐施,忙欠身让道,“老人家快快请起。” 郑闻谢过包公,起身站立于一旁。 包公见郑闻和郑贤年岁相差颇多,不像父子,倒像是爷孙,好奇问道,“老人家,请恕本府冒昧,这郑贤果真是你的儿子?” 郑闻躬身回道,“回包大人的话,郑贤是草民的老来子,所以年岁才差的多了一些。” 第64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 包公恍然道,“原来如此。” 郑闻望着满面威严的包公,嘴巴却好似被粘了住,犹豫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包大人,我——” 包公挥手打断了他,说道,“老人家,本府知道你想求些什么,只是你所求之事有违国法,本府恐怕不能答应你。” 郑闻听后满眼失望,他质问包公道,“包大人,草民一向积德行善,不仅时常在城内布粥施斋,每遇洪涝干旱,还会向县衙捐赠许多钱财,这些都不足以让我儿免于死罪吗?” 原本还算和善的包公听后顿时一脸严肃,正色道,“郑闻,若世间有钱之人皆像你一样,仗着行了些善事,捐了些钱财,子孙后代就可以肆意妄为,草菅人命,那这世间公道何在?我大宋还要这国法有何用?” 一番激荡之言臊得郑闻是满脸通红、羞愧难当,过了许久,方才摇头叹道,“草民早就料到会有如此结局。刚才说出那一番话,也不过是想为我那不孝子再搏一搏生机罢了!” 此时的郑闻垂头丧脸,满面悲凉,让人甚是同情。 包公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严肃,他对着郑闻轻言相劝道,“老人家,本府知道你救子心切,只是国法当前,本府不得不秉公处理,还望你多加体谅。” 郑闻忙躬身回道,“包大人言重了。郑贤素日里嚣张跋扈,胡作非为,草民好劝歹劝都不管用,如今落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包公见郑闻如此通透明理,虽富有却不骄纵,心中对他的敬佩又多了几分,遂保证道,“老人家请放心,本府一定会依法审理此案,绝不会有偏有倚。” 郑闻苦笑道,“包大人是举世闻名的清官,草民不相信您,还能相信谁呢?” 又觉无脸再待下去,便告辞道,“天色已晚,包大人早些歇息吧,草民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只是脚步却有些蹒跚,后背也有些佝偻,完全不似方才进来时的精神抖擞。 艾虎看着眼前这一幕,感慨道,“这郑闻的为人真是不错,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把自己的儿子教育好呢?” 包公唏嘘道,“常言道,【纵子如杀子】。一味的纵容宠溺只会让孩子错而不自知,待到铸成大错,却是已悔之不及。” 公孙策很是认同包公的话,又见夜色已深,便说道,“大人早些歇息吧,明日怕是要多费好些口舌呢。” 包公点点头,说道,“你们也回去歇息吧,折腾了大半宿了,定是非常乏累。” 几人便各回各房,与周公约会去了。 次日,直到天大亮,众人才慵懒地起床。包公带着公孙策、展昭、艾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侍卫们抬着三口铡刀,浩浩荡荡地前往县衙。 沿途的百姓一见铡刀,便知今日有犯人要受死刑,急忙奔走相告,前往县衙看热闹。 县令孙科耳目众多,包公刚从驿馆出来没多久,他就得到了消息,一早便带着众衙役在门口恭候。 包公一下轿,孙科就忙上前行礼道,“下官参见包大人!” 包公讥讽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孙科只是嘿嘿傻笑,尔后侧身让包公先行,“包大人请!” 包公哼了一声,昂首阔步地往里走去。 只见包公径直走向“正大光明”匾额下的公案,坐定后,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升堂!” 威——武——! “带郑贤!” 只见郑贤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晃晃悠悠地走到公堂中央,跪喊道,“草民郑贤,叩见包大人!” 包公见郑贤如此吊儿郎当,纨绔不堪,登时怒从心中起,手拍惊堂木,大声喝道,“郑贤,你可知罪!” 郑贤面露无辜,反问道,“包大人,草民一向安分守己,何罪之有?” 包公怒道,“你光天白日勾搭有夫之妇,是安分守己?眼见奸情暴露,又联合周吴氏杀害其夫,是安分守己?派小厮郑从截杀进京告状的周武,是安分守己?生怕王桥说出你拿砒霜之事,绑架其家人甚至还想杀他们灭口,是安分守己?” 第65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一) 说罢,又拍惊堂木,质问道,“郑贤,你且问问外面的那些百姓,若他们也说你是安分守己,本府便饶了你!” 县衙外看热闹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素日里多多少少都被郑贤欺侮过,不胜其扰,只是他后台太过强硬,谁也奈何不了他。 如今,包公出巡到此,若能借周达之事除掉这个祸害,那他们以后的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包大人,郑贤绝不是安分守己之人!” “是啊,包大人,若连杀人都是安分守己,那我们睢县百姓将永无宁日了!求包大人将他绳之以法!” “对!绳之以法!” 郑贤转身看着一脸愤怒的百姓,心中也慌了神,急忙否认道,“包大人,您方才说的这桩桩件件,草民真的从未做过,您不能为了破案而冤枉好人啊!” 包公怒道,“本府看你还嘴硬到何时!带郑从!” 郑贤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想道:这厮果然被抓了?他不会全都招了吧? 又想着自己平日里待他也不薄,他应该不会出卖自己,心中便安定了不少。 “草民郑从,叩见包大人!” 包公道,“郑从,你且将你和郑贤的所作所为如实招来!” “是,包大人!” 郑从先是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紧盯着自己的郑贤,之后才说道,“周达死前的那天晚上,少爷曾偷偷给我一包砒霜,让我连夜赶往周庄村,交给周吴氏。后又怕周达之弟周武进京告状,派我截杀他,得知包大人已验出周达是被砒霜毒死之后,又命我绑架药铺掌柜王桥的家人,让他保守秘密,昨日见王桥被包大人带走,又派我杀害他们灭口。” 郑贤听后先是咬牙切齿,满脸怒意,过了一会儿却突然叫嚷道,“包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凡事都要讲个证据,您不能仅凭他一人之言,就断定草民有罪啊!” 包公怒道,“本府这就让你看看证据!来人,带王桥!” “草民王桥,叩见包大人!” “王桥,你且将你所知之事一一说来!” 王桥回道,“是,包大人!” “前几日,郑贤少爷让我给他拿些砒霜,却始终不肯告知我缘由,我心中起疑,便一路跟踪他,发现他将砒霜交于郑从,还嘱咐他务必亲自交给周吴氏。后来,郑贤少爷得知您已知晓周达是中了砒霜之毒而死,怕我将他拿砒霜之事告诉您,便让郑从绑架了我的家人,昨日见我被您带走,竟还派郑从去杀人灭口,多亏一位官爷相救,他们才得以活了下来!” 郑贤没想到他和郑从的那一番话竟被王桥偷听了去。 先后被两人背叛的他,情绪已处在失控边缘,只听他大骂道,“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平日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你们竟然出卖我!” 说着就想冲上去打他们二人,亏得被旁边的衙役拦了住。 王桥见郑贤如此发疯,便说道,“少爷您是对我不错,但是我不能昧着良心为您遮掩啊!” 再看那郑从此时只顾着摇头,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包公见状忙挥手让衙役带王桥和郑从下去。 又对着郑贤大声喝道,“郑贤,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说!” 那郑贤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只听他对着包公讥讽道,“看来包青天也不过如此啊!” 包公反问道,“何出此言?” 郑贤讥笑道,“包大人,郑从和王桥说的我这些都认,可唯独一点大人说错了,草民只不过是差人将砒霜送给周吴氏,至于她将砒霜用于何处,草民一概不知。您无凭无据,试图以猜测定我杀人之罪,您说您这个青天是不是名不副实啊?” 包公怒拍惊堂木,大喝道,“放肆!” 威——武——! 两旁的衙役们整齐有力地敲着手中的水火棍,嘴中还齐喊着“放肆!”,吓得郑贤瞬间气势全无,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第66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二) 包公嗤笑道,“郑贤,本府今日定让你心服口服!” “带周吴氏!” 话说这周吴氏自打前两日被包公审问后,一直待在狱中无人问津。 一开始她还暗自窃喜,觉得包公找不到任何证据,过不了多久就会放自己出去,只是过了这么久,既不见人来提审,又没有将自己放出去,她的心里就开始泛起了嘀咕。 周吴氏并不想坐以待毙,她决定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对着看管的狱卒好一通撒娇耍浪,只是狱卒的嘴巴甚严,愣是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周吴氏正心急如焚时,就听那名狱卒进来喊道,“周吴氏,跟我走!” 周吴氏腆着脸问道,“小哥,您要带我去哪里啊?” 狱卒瞥了她一眼,并未答话,只是手下的力气却大了些,使劲拽着她往外走。 公堂门口。 狱卒将周吴氏交给守卫后就离开了。守卫见她扭捏作态,甚为恶心,又看她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怕包公等得着急,便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周吴氏向前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好在及时稳住了身子,才不至于当众出糗。 她一面往里走,一面偷偷观察着公堂,视线最终定格在跪着的郑贤身上,“郑贤?他怎么在这里?” 周吴氏忽的意识到,今日也许就是自己的死期,想着想着,双腿竟开始颤抖起来,她急忙快走几步,来到公堂中央。 她可不想让门口那些抠脚大汉们看到自己失态害怕的样子。 “民妇周吴氏,叩见包大人!” 包公手拍惊堂木,喝道,“周吴氏,你可知罪?” 周吴氏赌那郑贤并未供出自己,便反问道,“民妇不知自己所犯何罪,还请包大人明示!” 包公看着钉嘴铁舌的周吴氏,哼道,“周吴氏,据郑贤交待,周达死前的那天晚上,他曾让郑从给你送去一些砒霜,第二日周达便中毒身亡,由此可见,周达是被你毒死的,你还想抵赖到何时!” 周吴氏狠狠地瞪了郑贤一眼,后又狡辩道,“包大人,郑贤是让人给我送来一些砒霜,只不过我是用来毒老鼠的,怎么会用它杀人呢?” 包公质问道,“那被毒死的老鼠尸体如今何在?” 周吴氏慌不择言道,“老鼠让民妇给埋了,至于埋在哪儿,民妇已经记不得了。” 包公冷笑道,“周吴氏,你年纪尚轻,这又是近几日发生之事,怎会不记得?” 忽的重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周吴氏,你还不从实招来!” 周吴氏似是打算硬抗到底,回道,“民妇,民妇并无什么可招的。” 包公扭头看了公孙策一眼,公孙策即刻起身,走到公案旁和他耳语了一番。 包公一面听一面点头,待公孙策坐回去后,方才说道,“周吴氏,你家中是否供有周达的牌位?” 周吴氏有些不明所以,问包公,“牌位正供在堂屋,不知包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包公笑道,“本府听闻冤死之人,即使供奉牌位,有高僧超度,也会游荡人间不肯离去。不知周达这几日可有在深夜前去找你?你又是否睡得安稳?” 周吴氏听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她平生最怕鬼神,加之这几日她总是夜不能寐,隐隐约约听见有男子哭泣,心中更是惧怕,慌得连磕几个响头,说道,“包大人,我说,我说!” 周吴氏理了理有些蓬乱的头发,说道,“包大人,周达的确是被我毒死的。那日郑贤送我回家,正巧被回家的周达撞见,他当即把我拖到屋里毒打了一顿,不管我怎么求饶,就是不肯停手。” 她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可笑的是,他把我打得满身伤痕,自己却病倒了。我趁着去城里给他买药的机会,偷偷找到郑贤,和他商量如何借此机会除掉周达,郑贤说晚上会派人给我送些砒霜来,然后我就用他给的砒霜把周达给毒死了!” 第67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三) 说罢,那周吴氏竟哈哈大笑起来,“周达!周达!你这个挨千刀的,死了都让我这么不消停!” 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听后都唏嘘不已,纷纷指着郑贤和周吴氏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这周吴氏真是不要脸!” “呸!水性杨花的荡妇!” 甚至有人高声质问道,“周达对你如此之好,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包公见状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肃静!” 公堂内外瞬时鸦雀无声。 包公看向沉默无言的郑贤,问道,“郑贤,你可心服?” 郑贤面无表情地回道,“包大人不愧是人间青天,草民心服口服!” 就在包公以为案子终于了结时,郑贤突然一个箭步冲到周吴氏面前,掐着她的脖子,大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娼妇!老子为你花了那么多钱,甚至冒着杀头的风险为你提供砒霜,你可倒好,事情败露了,不仅不为我遮掩,反倒把我给卖了!我要杀了你!” 包公急命道,“拉开他!” 王朝和马汉忙上前将郑贤的手掰开,如获大赦的周吴氏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稍稍缓过来一些,便对着郑贤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以为你把所有的,所有的都招了,所以我才,我才和盘托出的。” 郑贤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蠢女人!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了你!” 包公看着堂下互相攻击的两人,哼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又见案情已然明了,便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堂下听判。” “周吴氏,郑贤,你二人先是枉顾人伦道德,勾搭成奸,后又因奸情暴露,合谋将那周达杀害,本府依照大宋律例,判你们铡刀之刑!” 听到“铡刀”二字,周吴氏有一瞬间的怔愣,片刻后,她的头就摇的像一只拨浪鼓,不敢相信自己即将被铡的事实,冲着包公大声叫喊道,“包大人,饶命啊!民妇知道错了!民妇真的知道错了!” 包公无视周吴氏的叫嚷,大声命令道,“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两名衙役即刻将周吴氏架到铡刀跟前。那周吴氏看着眼前寒意逼人的铡刀,吓得瞪大双眼,嘴里直喊着,“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包公慢慢起身,手持令牌,喊道,“开——铡——” “铡!!” 令牌落地,头掉到铡刀旁的盆中。 门外的百姓吓得忙捂住自己的双眼,不敢直视这无比血腥的画面。 包公示意衙役将周吴氏的尸首带下去,紧接着又命人将郑贤押到铡刀旁。 衙役听到包公喊出【开铡】两字后,作势就要抬起手中的铡刀,却听郑贤突然笑道,“包大人,你枉有‘青天’之名,难道就没有发现此案还有一人逍遥法外吗?” 包公扔令牌的手一下子顿在空中,他凌厉的双眸紧盯着郑贤,许久后方才说道,“放开他!” 说罢便将令牌重新放回筒中,待坐定后,对着那郑贤问道,“郑贤,方才你所说是何意?莫非此案还有第三人参与?他是谁?” 郑贤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孙科,笑道,“回包大人,那个逍遥法外之人就是孙科孙大人!” 门外百姓闻言顿时炸开了锅: “孙大人?怎么会?” “怎么不会?郑贤和孙大人一向关系很好,要不是有孙大人的庇护,他能在睢县像个土皇帝一样横行霸道?” 包公手拍惊堂木,喝道,“肃静!” 又看向堂下站着的孙科,问道,“孙大人,方才那郑贤所说可是实情?” 孙科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好几圈,然后故作可怜说道,“回包大人,郑贤所说,确是实情,但这一切都是他逼我这么做的!想必您也听说过,郑家素来积德行善,又常资捐县衙修路建桥、抵抗天灾,郑贤便以此为要挟,若我不从,以后一分钱都不会捐给县衙,也不会再布粥施斋,下官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第68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四) 包公听后是火冒三丈,他怒拍惊堂木,厉声质问孙科,“逼不得已,你就可以为虎作伥,让那郑贤在睢县为非作歹、欺压百姓?逼不得已,你就可以用赵三母亲的性命威胁他,让他谎称周达是因病而死?逼不得已,你就可以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帮助杀人凶手逃脱国法的制裁?” 孙科听后是哑口无言,无从辩驳,只得下跪认错道,“下官知罪,请包大人责罚!” 郑贤突然冷笑道,“孙大人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啊!说什么我用不再捐款威胁你,你怎么就不敢把实话说出来呢?” 孙科闻言立即回头瞪着郑贤,反驳道,“说什么实话?本县方才所说句句属实。” 郑贤心想,反正自己也活不成了,倒不如来个鱼死网破,便对着包公说道,“包大人,草民是将死之人,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又挑衅地看了一眼孙科,继续说道,“草民曾亲眼目睹孙大人亲手杀死了他的发妻,之后便以此事相要挟,让他替我摆平自己做的那些不法之事。” 包公听后极为震惊,竟然还有案中案? 他瞪向孙科,问道,“孙科,你当真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要说这孙科不愧是参加过殿试的人,听到包公如此严厉的质问仍是不慌不忙,镇定自若。 只听他反问郑贤道,“郑贤,你说我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可有真凭实据?若无真凭实据,那你就是蓄意诬陷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你可要想好了!” 孙科以为这番话能唬住郑贤,让他知难而退,切莫因一时口快,惹火上身。 只是他却忘了,郑贤本就是即将踏进鬼门关的人,根本不在乎再多一条罪名,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孙科,说道,“包大人,尸体就埋在城郊树林深处,草民可以带您过去!” 包公觉得郑贤人之将死,应该不会撒谎,便决定跟着他去看看。 他先是命张龙、赵虎将孙科暂时收监,并吩咐他们好生看管,不可让他接触外人,后又和公孙策、展昭、艾虎、王朝、马汉带着郑贤前往他所说的埋尸之地。 一个时辰后,终于来到城郊树林。 郑贤似是对这片树林颇为熟悉,带着包公几人直奔埋尸地,并未走任何弯路。 “包大人,就是这里!” 郑贤指着一棵盘根错节、粗壮无比的古树说道。 包公一面环视古树四周,一面问道,“郑贤,四周并未见任何凸起的土堆,你确定尸体是埋在这里?” 郑贤笃定地回道,“包大人,草民亲眼看见孙大人将尸体埋在这里的,绝不会错!” 包公点点头,吩咐展昭等人四处探查,看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少顷,就听马汉喊道,“大人,这里有一片新土,应该是近几日有人翻动过。” 包公忙走过去查看,也觉十分可疑,当即命道,“挖开看看!” “是!” 展昭、艾虎、王朝、马汉便一齐用铁锹开挖,半炷香之后,一个空空如也的土坑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大人,是空的!”艾虎呼喊道。 公孙策忙来到土坑边沿,粗略地扫了一眼土坑,说道,“大人,此坑的大小和一般女子的体形相差无几,足见这里确实埋过一具女尸。” 包公点头道,“本府也是如此认为的,只是,我们该如何证明那具女尸就是孙科死去的妻子呢?” 郑贤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包大人,草民记得当时孙大人还给她立了一个墓碑。” 包公听后立即命展昭几人分头去寻找。 不一会儿,展昭就拿着一块矩形的木板走到包公跟前,说道,“大人,找到了!” 包公接过一看,上面果真有‘夫孙科立’这几个字。 郑贤兴奋道,“包大人,草民没有说谎吧?” 包公“嗯”了一声,说道,“这确是孙科之妻的墓穴,只是她的尸体怎么不见了呢?” 公孙策正想说出心中的猜测,就听郑贤插嘴说道,“包大人,这还用想吗?尸体肯定是被孙科挪走了呗!” 第69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五) 包公认同道,“或许早在本府验出周达真实死因之时,孙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提前将尸体给挪走了。只是这睢县如此之大,又该到何处去寻那尸体?” 展昭分析道,“若是孙科指派他人挪走尸体,一切都还好说。可若是他本人亲自将尸体挪走的话,除非他自己招认,否则,这个案子将会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立案。” 众人听后皆满面愁容,心中明知那孙科犯案,却束手无策。 艾虎无意间瞟了一眼郑贤,见他一脸沉思,似是回忆着什么,便问道,“郑贤,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郑贤点头道,“展大人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此人极有可能知道藏尸地点。” 包公“哦”了一声,问道,“那人是谁?” 郑贤笑道,“县衙捕头李虎啊!孙大人自上任县令以来一直对他颇为照顾,就连月银都要比周边县衙的捕头高上许多。” 接着又挠头不好意思道,“草民每每犯事去找孙大人帮忙时,他都会指派李虎出面替我摆平,所以草民猜测,如果孙大人需要找人挪动尸体,肯定会找他的!” 公孙策反问道,“可如果是孙科本人挪动的尸体呢?” 郑贤摇头道,“这要是放在他入仕之前还有可能。这几年他一直养尊处优,身体也不如从前,哪里做得来这些体力活!” 包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哼道,“本府看你头脑清醒,逻辑缜密,本可以好好读书,博个功名,或者在县衙谋个差事,为百姓排忧解难,却为何整日游手好闲,尽做些违法犯罪之事?” 郑贤满脸悔意,低头小声说道,“包大人,草民已经知道错了。” 包公点头道,“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不枉令尊昨日深夜来找本府为你求情了。” 郑贤惊道,“我爹昨日去找您了?” 旋即又苦笑道,“我还以为他真的不管我了呢!” 包公正色道,“郑贤,你错了!天下父母多是刀子嘴豆腐心,令尊虽嘴上骂你纨绔不堪,又岂会真的对你见死不救?” 郑贤眼圈泛红,小声嘟囔道,“是我让他失望了。” 包公眼见搜寻尸体无果,遂命众人返回县衙,那郑贤则被暂时收押在牢狱之中,等待孙科杀妻案的最终结果。 又命马汉暗中跟踪李虎,观察他有何异常举动。 马汉领命后,即刻向当值的一名衙役打听李虎所住之处,临行前还嘱咐他一定要保密,衙役知他是包公下属,自是不敢泄露半分。 李虎住处。 马汉见他家大门紧闭,忙拉住一个路过的老妇人,打听道,“老人家,麻烦问一下,这李捕头家为何一直关着门啊?” 老妇人回道,“老身听说这李捕头最近好像发了大财,整日家泡在烟花柳巷、酒楼小肆,你要是想找他,可以去那些地方碰碰运气。” 马汉躬身说道,“多谢老人家!” 老妇人摆手说不用谢,便离开了。 马汉依照老妇人所说,去到睢县有名的妓院酒楼找那李虎,却是一无所获,急的他是心急火燎的,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愁道,“这茫茫人海,到底该去哪里找李虎啊?” 忽的听前面两人窃窃私语说道: “你说这李虎最近不知道发了什么财,天天去知心阁找柳小姐聊天,这柳小姐可是当下睢县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聊一次至少得十两银子呢!” “是呢!不过羡慕归羡慕,我可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和柳小姐聊天去!” 马汉忙拽住其中一人问道,“你说的可是县衙捕头李虎?” 那人点头道,“对啊!” 马汉又问,“知心阁在哪儿?” 那人指着前方说道,“就在前面的一个小巷子里,拐进去最里面那家就是。” 马汉遂松开那人,急速赶往知心阁。一进门,便拉住一伙计问道,“李虎在哪儿?” 第70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六) 伙计见他来势汹汹,语气不善,反问道,“你是谁?找李捕头做什么?” 马汉心知不可泄露身份,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一面递给伙计,一面说道,“我是李捕头的朋友,找他有要事相商。” 伙计打量了马汉好一会儿,方才接过银子,用手指了指楼上,说道,“二楼右拐,再左拐,最里面的那个雅间。” 马汉握拳道,“多谢!” 说罢便直上二楼,来到伙计所说的那个雅间门口。 他用唾沫将手指沾湿,在门上戳了个小洞,往里一瞅,果然发现李虎坐在里面,背对自己的应该就是那位柳小姐,接着就将耳朵附在门上,仔细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 话说这柳小姐饱读诗书,满腹才华,开了这知心阁,虽是卖艺不卖身,却仍有好多富家公子哥慕名前来。 可她却并非来者不拒,若是来人看着不顺眼,就是给她一百两银子也不见,可若是有眼缘,五两银子也可见上一见,聊上一聊。 这李虎虽不懂诗词歌赋,却偏偏长了一张和柳小姐逝去的兄长十分相似的脸,所以柳小姐这几日陪他聊天分文未收,不过酒钱和饭菜钱他还是要给的。 雅间中的李虎此时已醉意浓浓,柳小姐忙劝道,“李捕头,你一连几日都喝这么多酒,再喝下去,怕是对你的身体不好。” 李虎摆手道,“没事!我有的是钱!我就是要把你这的酒都喝光!” 柳小姐无奈道,“你与其在我这里喝酒买醉,还不如用这些钱置办些彩礼,娶一个知书达礼的姑娘,届时每日回家,家里永远都会有一碗热乎饭,还有孩子喊你一声爹,多好啊?” 李虎听后登时急了眼,“娶姑娘做什么?管着我吗?倒不如现在这般自在,想去哪就去哪!” 柳小姐听后陷入了沉默,心中暗自思忖道:这世间男子皆是如此吗?若真是这样,那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终日因他流连花巷而伤心流泪。 李虎并没有注意到柳小姐的异常,只是一面灌酒,一边嘟囔道,“柳小姐,你可知近几日我为何天天来找你聊天吗?” 柳小姐摇头表示不知。 只听李虎刻意放低声音说道,“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前几日孙大人让我帮他挪动尸体,我怕白天会被人发现,一直等到后半夜才过去。当时树林里黑黢黢的,还不时传出狼叫声,我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将他挪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埋好后,骑着马就往县衙冲啊。要不是孙大人答应给我一百两银子,我才不去干这种事呢。” 旋即又哭道,“我一个人在家实在是怕的很,只能来你这里,有你陪我聊聊天,我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马汉听后直接一脚将门踢开,大声问道,“李虎,你将尸体埋到哪儿了?” 李虎看着突然出现的马汉,酒已醒了大半,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 马汉厉声质问道,“李虎,孙科都已经被包大人给关起来了,你还想继续为他隐瞒吗?” 李虎听后惊得从凳子滑落到地上,不住地磕头道,“官爷,我说!那尸体被我埋在城郊树林了!” “走,你带我过去!” 刚进树林,李虎就指着一片新土说道,“就是这儿。” 马汉挖开一看,里面果真躺着一具尸骨,便命李虎扛着尸骨,两人一同往县衙赶去。 “大人!” 包公抬头,见是马汉归来,忙站起身问道,“马汉,可是有收获?” 马汉回道,“属下跟踪李虎到了知心阁,听到他和别人说起帮孙大人挪尸之事,便命他带属下前往埋尸之地,最后在城郊树林的入口处找到了那具尸骨。” 包公“哦”了一声,说道,“倒是没想到那具尸骨还在那片树林里。” 马汉笑道,“大人,据李虎所说,那晚他背着尸骨走出树林后吓得腿都软了,就在树林入口处找了一个地儿把尸骨给埋了。” 包公讥笑道,“也难为他大半夜的背着尸骨走了那么远的路。” 旋即又吩咐马汉道,“你速去郑府找郑闻,请他即刻来县衙见郑贤最后一面。” “是,大人!” 郑府。 郑闻正坐在椅子上痛哭流涕,忽听下人来报,“老爷,包大人的侍卫来了!” 郑闻听后忙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吩咐道,“快请!” “马汉见过郑大善人!” 郑闻笑问道,“可是包大人有事要吩咐老夫?” 马汉躬身回道,“大人特命我带您去狱中见令郎最后一面。” 郑闻听后面露疑惑,问道,“恕老夫冒昧,以往死刑犯处决前,官府是绝不准家人与之见面的,不知这次为何?” 第71章 蛇蝎枕边人(完) 马汉心中敬佩于郑闻的善行,又想着孙科明日即将问斩,透露些也无妨,便说道,“或许是因为令郎举报孙大人杀妻有功吧。” 郑闻心中一惊,“孙大人杀妻?” 马汉立即起身说道,“郑大善人不要问那么多了,还是赶紧跟我去县衙吧。” “好好好!不该问的,老夫不问。” 郑闻遂跟着马汉来到县衙大牢。 马汉先是命狱卒将牢门打开,又叮嘱他天亮之前务必请郑闻离开,便回去向包公复命去了。 此时的郑贤正躺在草席上睡觉,忽然听见有人喊道,“贤儿!” 他睁开眼睛一看,竟是自己的父亲,忙站起身问道,“爹,您怎么来了?” 郑闻听得他这么一问,忽的老泪纵横,没好气地反问道,“我为什么来?你明天就要被铡了,我能不来嘛!” 郑贤一面扶着郑闻让其坐下,一面安慰道,“爹,您不要哭了,一切都是孩儿的错,是孩儿让您失望了!” 郑闻哀叹道,“你现在知道错了又有何用?一切都已经晚了啊!” 郑贤正色道,“爹,包大人说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孩儿到了阴曹地府一定痛改前非,多积善德,争取下辈子还做您的儿子,到时我一定努力读书,给您考个进士回来!” 郑闻看着这样的郑贤既陌生又欣慰,“好,下辈子咱们还要做父子,爹等着你光宗耀祖!” 父子两人紧紧握着彼此的双手,就这样聊了得有两个时辰,直到狱卒过来提醒,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郑贤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爹,孩儿不在,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郑闻听后头也没回,只是朝后挥了挥手,就走了。 天色大亮。 县衙公堂。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升堂!” 威——武——! “带孙科,李虎,郑贤上堂!” “小的李虎,叩见包大人!” “草民郑贤,叩见包大人!” 孙科看着堂上的李虎有些不敢相信,一时竟忘了跪拜包公,直到衙役敲着水火棍,他才清醒过来,“下官,下官孙科,参见包大人!” 包公哼道,“孙科,如今李虎业已招认,是你命他将尸首换了地方,现在尸首已经被找到,你还有何话说?” 孙科恶狠狠地瞪了李虎一眼,他没想到最信任的人都会背叛自己。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孙科!你还不从实招来!” 孙科眼见已隐瞒不得,忙招认道,“回包大人,下官五年前高中进士后,拙荆听街坊邻居议论说当官的都是三妻四妾,便逼着下官下跪发誓,此生绝不娶别的女子。只是当时下官新中进士,心气高傲,不肯对天发誓,她一气之下便拿着笤帚满院子追着我打,我一怒之下就把她给杀了。” 包公听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就算被媳妇追着打有失脸面,也不至于杀人吧? 他怒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孙科,你这话里分明有假!夫妻之间吵闹本是常事,哪有因为这点小事就愤而杀人的道理?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说罢,两旁的衙役大力敲着水火棍,齐声喊道,“ 说!” “ 说!” “ 说!” 孙科吓得都要哭了,忙磕头道,“包大人,下官说!下官在京准备春闱大考之时,认识了一名妙龄女子,高中进士返家后便想休妻娶她,奈何她以死相要挟,下官一气之下就把她给杀了。” 包公怒道,“孙科,你可真是当世第二个陈世美啊!” “来人啊,虎头铡伺候!” 孙科忙求饶道,”包大人饶命啊,下官知错了!“ 包公手持令牌,慢慢起身道,“开——铡——!” “铡!” 又命衙役将孙科的尸首带下去,看了一眼郑贤,喊道,“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郑贤听后不仅没有像孙科那般歇斯底里的求饶,反倒对着包公磕了个头,说道,“包大人,您昨天的一番话点醒了我,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做人的!” 包公点点头,低头从筒中抽出一个令牌,喊道,“开——铡——!” 两名衙役抬起铡刀后,却迟迟等不到包公的“铡”字。 少顷,只听包公说道,“郑贤,本府念你已有悔意,又主动揭发孙科的罪行,决定改判你秋后处斩。” 郑贤忙磕头谢道,“谢包大人!谢包大人!” 说罢,便回头望着门外老泪纵横的父亲笑了起来。 这郑闻感激包公多留了郑贤几月的性命,每日都在城中布粥施斋,又将家中大半的钱财都捐给了县衙。 三月后,郑贤被处斩。 本案完。 第72章 血玉镯(一) 话说开封府辖下有一县,名为“扶沟”,因其境内东有扶亭,西有洧水沟而得名。 县内有一道教圣地,名为“雾烟山”,相传为春秋战国时期道教始祖老子西行讲道的头一站,当地百姓为了怀念老子,也为了祈福消灾,便在山上兴建庙宇,其中就有一座百年古刹——白云寺。 这白云寺建的是极为辉煌,殿中供奉的塑像更是栩栩如生,是善男信女烧香请愿的圣地。 每月初一、十五,各家各户都会派一人前去烧香拜佛,更不用提三月初三和六月初一的庙会了,可谓是香客如云,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又是一年三月三。 扶沟城中富户钱炫言之妻钱李氏带着十岁的女儿钱婉和五岁的儿子钱安来到白云寺烧香祈福,顺路带他们逛逛庙会。 其实钱李氏并不相信所谓的佛教神明之说,只是在嫁与钱炫言之后,因他长年需要四处奔走,一走至少一个月起,心中不免担心不已,于是她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白云寺烧香拜佛,祈求夫君平安顺遂,儿女健康平安。 祈福结束后,钱李氏便开始带着一双儿女逛庙会,给他们买了好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孩子们都高兴得很,开心地追逐打闹着。 这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逛完庙会后,儿子钱安死活不想回家,吵着闹着非要去前面的山上玩耍,一开始钱李氏并不同意,雾烟山烟雾缭绕的,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只是她耐不住钱安的苦苦哀求,又见现在阳光明媚,应是无碍,便带着他们上了雾烟山。 果如钱李氏所料,此时的雾烟山鸟语花香,清秀宜人,满眼青翠,徐徐的清风吹得山中雾气尽散。 钱李氏闭着眼睛呼吸着清新无比的空气,心想,若是此刻自家夫君在就好了,两人可以依偎在一起,欣赏这人间最美的天堂。 想着想着,嘴唇不自觉弯了起来,忽的听见儿子钱安惊呼道,“娘!这里有一个宝贝!” “宝贝?” 钱李氏忙拉着女儿钱婉走到钱安跟前,竟见一通体血红的玉镯静静地躺在草丛中,俯身将其拿起,说道,“此镯应是用上等的和田玉打制而成,本就价值连城,偏又通体血红,更是世间少有。” 说罢,又摸了摸钱安的头,夸赞道,“安安,你可真是捡了一个大宝贝啊!” 钱安听后骄傲地扬起自己的下巴,问道,“那娘准备怎么犒劳我啊?” 钱李氏轻声问道,“安安想要什么呢?” 钱安还真像模像样地思考了一会,说道,“娘,安安想吃您做的‘汴岗大盆鸡’!” 钱李氏笑道,“好,今日回去娘就给你做,保管让你吃个够!” 钱安听后高兴的跳了起来,喊道,“太好啦!谢谢娘!” 钱李氏见此温柔地笑了笑,又见天色已晚,便带着钱婉和钱安下了山。 到家后,她亲自下厨为钱安做了汴岗大盆鸡。 钱安手里拿着一大块鸡肉,边吧唧嘴边赞道,“娘,真好吃!” 姐姐钱婉素来娴静,用筷子夹起一小块鸡肉放在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着,绝不多说一句话,但到底她只是个孩子,脸上满足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的好心情。 钱李氏看着吃得一脸餍足的两个孩子,心里说不出的幸福,忽然又想起今日在山上捡到的玉镯,便嘱咐道,“小婉,安安,这血玉镯可是世间罕有之物,价值连城,你们千万不能对外人透露一个字,以免惹祸上身,知道吗?”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说道,“知道啦,娘!” 两个月后,钱炫言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将这几个月赚的三百两银子交予妻子,就被她拉到了卧房中。 只听她神神秘秘地说道,“官人,为妻的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看。” 钱炫言好奇道,“什么东西?” 只见她打开衣柜旁的樟木箱子,弯腰从最底部掏出了一个,接着又坐回到床上,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开了妆匣后,又将里面的金银首饰一一取出,不久妆匣便见了底。 第73章 血玉镯(二) 钱李氏指着匣底的东西,说道,“喏,就是这个!” 钱炫言欠身一看,惊呼道,“血玉镯?!这可是难得的宝物啊!” 他小心翼翼地将血玉镯捧在手中,一面仔细端详着,一面好奇问道,“娘子,如此宝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钱李氏遂将自己三月三日那天带着孩子去白云寺祈福,逛完庙会后又去雾烟山游玩,钱安在山上捡到手镯之事说了出来。 钱炫言听后大喜道,“看来这血玉镯和咱们家有缘啊!” 低头又瞅着盛放血玉镯的妆匣,满脸担忧地问道,“娘子,如此珍贵的血玉镯,你就将它放在妆匣里?” 钱李氏安慰道,“官人不用担心,咱家有血玉镯之事外人并不知晓,就算此事不小心被传了出去,他们也想不到我会将它和这些普通的金银首饰堆放在一起。” 钱炫言笑道,“娘子说得甚是有理。” 说罢,便将血玉镯轻轻放回到妆匣中,又催促钱李氏赶紧将血玉镯放回原处,以免被下人看到。 不曾想,钱炫言一语成谶。 他们方才在卧房内的一举一动,正好被前来询问晚餐之事的贴身丫鬟小红看到了。 好在小红是那钱李氏的陪嫁丫鬟,对她甚是忠诚,并没有生出什么不轨的心思。 等了好一会儿,小红才敲门问道,“老爷,夫人,咱们晚上是在家里吃还是出去下馆子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钱李氏一大跳:刚才的话不会都被小红听了去吧? 转念却安下心来。钱府上下,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小红,先不说她一向不屑于听人墙角,就算她无意间得知了此事,也不会行下任何不轨之心,更不会四处宣扬。 她和钱炫言对视了一眼,而后对着门外喊道,“小红,晚上咱们去酣畅阁吃,就不在家里做饭了!” 小红忙回道,“好的,夫人,我这就去跟那里的老板说一声,让他给咱们预留一个包厢!” 钱李氏说道,“辛苦你了,小红!” 天色稍暗一些,钱炫言便命下人准备马车,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前往酣畅阁。 菜上齐后,钱李氏让小红和自己坐在一桌吃饭,小红自知身份有别,百般推脱,但还是拗不过钱李氏,只得坐到小少爷和小小姐旁边,一边吃,一边给他们夹菜。 夫妻俩小别胜新婚,家中又得了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心里欢喜得很,酒便喝得多了些。 亏得小红未卜先知,料到两人肯定会畅饮一番,出门时便多叫了几个下人跟着,这才将喝得烂醉如泥的二人架到马车上去。 回到卧房后,钱氏夫妇倒头就睡了,小红伺候着两个孩子睡下后,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半夜时分,小红睡得正香,忽的听见外面有打斗的声音,连忙穿上衣服出去查看情况。 不曾想,刚一开门,就看见一蒙面黑衣男子站在院子里,手中的刀还在滴着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八九个人的尸体。 她顿时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惊呼道,“杀人了!杀人了!” 本想跑去通知老爷和夫人的她,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点也动弹不得。 黑衣人瞥见了惊呼的小红,一个箭步就冲到她面前,用刀往她胸前一捅,忠诚的小红就这样倒了下去。 醉酒酣睡的钱氏夫妇,自是听不到这些动静,在睡梦中就被人给砍死了。 那人刚拔出刀子,就见一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推开门,问道,“你在干什么?” 黑衣男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冲上前,对着那孩子的脖子就是一刀。 接着又返回到钱氏夫妇的卧房,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把他们这些年积攒的银两还有那些金银首饰全都拿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钱炫言的好友得知他从外地归来,特地过来找他喝酒叙旧,却发现钱府满院子里都是尸体,吓得他急忙赶往县衙报案。 县令郑大人看见死状凄惨的一家十余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来到钱氏夫妇的卧房查看,只见屋内被翻得乱七八糟,除了衣物,其他贵重的物品全都被洗劫一空。 第74章 血玉镯(三) 郑大人自是气愤不已,誓要抓住凶手千刀万剐,只是这行凶之人极为谨慎,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得不将此案列为悬案。 三年后。 开封考城县的大街上,一个约莫五岁左右的男童跪在地上,衣服上破了好几个洞,干枯发黄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的面前还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瓷碗,里面零星地散落着几枚铜钱。 本该天真无邪的年纪,却有着一双无比浑浊的眼睛,他轻轻地撩起眼前的几缕头发,透过狭小的缝隙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这些人穿戴整齐,有的甚至锦绣华服,却没有一人肯对自己施以援手,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个骗子吧? 须臾,他冷笑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骗子?又有哪个正常人家的孩子会为了这区区几文钱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然后上街乞讨的? 正胡思乱想之际,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此人同样是衣衫褴褛,脸上皱纹横生,手中还拿着半个馒头。 她弓着身子,将手中的馒头递给眼前的这个孩子,说道,“孩子,是不是饿坏了?这是婆婆刚得的馒头,你先吃了充充饥吧!” 男童看到馒头两眼放光,作势就要伸手去拿,又看到老妇人形容枯槁,甚是可怜,便故意说道,“您吃吧,婆婆,我现在还不怎么饿呢。” 说罢,喉结却上下滚动起来,咽了好几口唾沫。 老妇人见他乖巧懂事,即使自己饿得不行了,还想着让她先吃,便劝说道,“婆婆已经吃了半个了,剩下的半个你吃,好不好?” 男童这才点了点头,接过馒头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后,还打了个饱嗝儿,惹得那老妇人眼泪连连。 他揉着自己鼓鼓的肚子,倚靠在墙根底下,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股暖意。 他小声嘟囔道,“好暖和啊婆婆!” 老妇人慈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傻孩子,那是因为你吃饱了啊,肚里有食就不会冷了!” 男童点了点头,突然一阵困意袭来,便靠在老妇人的肩膀上睡着了。 似是做了噩梦,男童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偶尔还会抽泣出声,老妇人见状忙把他摇醒,关心道,“孩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男童点了点头,神情甚是悲伤。 老妇人见此并未多问,只是实在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风餐露宿,沿街乞讨,便说道,“孩子,婆婆给你指条明路吧?” 小孩儿浑浊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灵气,问道,“什么明路?” 老妇人笑道,“这考城县有一绸缎庄老板,姓吴名强。此人有钱却不倨傲,经常会在城中施粥撒粮,让那些穷人和乞丐不至于饿死街头,你刚才吃的那半个馒头,就是从他的粥棚拿的。” 男童一脸的不可置信,追问道,“真的吗,婆婆?这吴老板真的这么善良吗?” 老妇人回道,“当然是真的,婆婆怎么会对你撒谎呢?只是这吴老板结婚三年,并未生下一儿半女,他又死活不肯纳妾,只说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最重要,孩子还是要看缘分。话虽如此,若人这一辈子不能生养孩子,终究是很大的遗憾。” 男童满脸疑惑问道,“婆婆,这跟那条明路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妇人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傻孩子,当然有关系啊!婆婆看你乖巧懂事,甚是惹人怜爱,你不妨去他家试一试,若能被他二人收为养子,不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男童心中暗暗想道,自己辗转多低始终未见那人踪迹,倒不如就此安定下来,好歹还能活下去,便点头道,“我知道了,婆婆。” 又对着老妇人说道,“婆婆,您也跟我一起去吧?” 老妇人苦笑道,“婆婆年岁已高,去了人家的府邸,除了给他们徒添负担,又能做些什么呢?倒不如日日走在这大街小巷,虽饥一顿饱一顿的,却能活的心里自在,没有负担。” 第75章 血玉镯(四) 男童虽听不大懂老妇人这番话的意思,却知道既然她不肯去,定有她的道理。 老妇人挤了挤眼中的泪水,嘱咐道,“孩子,你沿着这条街一直走,会看到有一家叫‘至善布庄’的绸缎庄,它的对面就是吴老板的宅子。” 男童感激道,“我记住了,谢谢婆婆!” 说罢,便转身向“至善布庄”走去。 许是因为男童长期忍饥挨饿,有些营养不良,他的步伐非常缓慢,甚至走上几步就要休息一会儿,又加上路途较远,等他走到布庄时天都已经黑了。 他看着眼前已经打烊的“至善布庄”,不禁摇头苦笑道,“这一路走的有点久啊!” 又扭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宅子,见那匾额上赫然写着“吴府”二字,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男童迈着虚弱的步伐,踉踉跄跄地来到吴宅的门前。站定后,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方才伸手敲了三下门,旋即又自嘲道,声音这么小,门房的下人能听到吗? 忽然听到门“吱呀”的响声,只见大门打开了一个缝隙,一年轻男子探头问道,“刚才是你敲的门吗?” 男童怯怯地回道,“是的,大哥哥。” 男子第一眼看到男童时,见他穿的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有一股子异味,本想将他撵到别处,却被这声糯糯的“大哥哥”叫得狠不下心来。 他将门开的大了一些,从里面走了出来,弯腰问道,“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男童听后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并不答话。 男子又问,“能告诉大哥哥你今年几岁了吗?” 男童终于答话了,“我今年六岁了。” “六岁了啊!那你的家人呢?” 男童满脸悲伤地回道,“爹娘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是靠着乞讨才活到现在的。” 男子这才细细打量着男童,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单衣,鼻子冻得通红,身子瘦削如纸片,像是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鼻子不禁一酸,忙转身又走了进去,少顷,就见他左手拿着两个包子,右手端着一碗热水,来到男童面前。 “吃吧,孩子。” 男童忙双手接过,大口吃了起来,又觉得有点噎得慌,还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 男童吃饱喝足后,对着年轻男子鞠躬道,“谢谢大哥哥!” 男子忙扶他起来,叮嘱道,“孩子,你沿着这条街再往前走两百米,那里有一座废弃的宅子,可以进去避避寒。” 男童笑道,“我知道了,大哥哥。” 男子点点头,便转身走了进去,将大门给关上了。 回到门房,男子靠在椅子上,翘着的二郎腿是换了一边又一边:他何曾不想大发善心,将那男童带进府内遮风避寒呢?奈何他只是个小小的门房,日日要仰人鼻息才能活下去,又怎敢僭越,去做主人的主呢? 门外的男童并没有去年轻男子所说的那个宅子,而是坐在吴府门前的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子取暖。 他还没有见到吴强,还没做成他的儿子,怎么能走呢? 一阵凛冽的北风吹来,惹得男童浑身瑟瑟发抖,不禁感叹道,“这寒冬腊月的风,是真冷啊!” 可是这寒风再冷,也没有动摇他想要见到吴强,成为他儿子的心。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的身子已经由最开始的瑟瑟发抖,到现在的手脚被冻得完全失去了知觉。 男童试图通过蹦跳来让身体暖和起来,奈何经历了长时间的忍饥挨饿,他已经没了什么力气,只能努力地睁大双眼,让自己保持清醒。 寒风中,他身上破烂的单衣随风飘舞着,像是在和这世间做最后的告别。 男童终是没有扛住,倒在了吴府门前的台阶上,闭眼前,他甚至还嘟囔道,“看来我这辈子是注定没有做富家公子的命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男童倒下不久,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洁白的雪花在空中摇曳飞舞着,最后落到了男童枯瘦的身子上,很快就积成了厚厚的一层,没有一丝怜惜。 年轻男子此刻正躺在门房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76章 血玉镯(五) 他实在是忘不掉男童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心中隐隐担心道:他找到那个废弃的宅院了吗?看他身子那么虚弱,不会晕倒在半路吧? 想着想着,他干脆直接起身下床,抓起一件外套就往门口走去。 他轻轻地打开大门,锐利的眼睛环视四周,并未发现男童的身影,心觉男童或许早已到了那宅院,便也放下了心。 正欲关门返回门房时,忽的瞥见台阶上有一个呈蜷缩状的东西,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 “这大小······” 男子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名男童的身形,他连忙蹲下身子,快速将上面的雪扒拉干净,定睛一看,果真是那个孩子! 他慌得一边拍着男童的脸蛋,一边喊道,“孩子,醒醒!醒醒!” 男童只是静静地蜷缩在地上,并没有任何回应,男子心中顿时一紧。 他颤抖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想要探一探他的鼻息,少顷,隐约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息吹向手指,悬着的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 男子一把将男童抱起,大步跑回了门房。 他先是将男童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脱掉,为他盖上厚厚的被子,怕还是不够暖和,又将自己唯一的一件厚外套盖了上去。 看着男童的脸色已经不似方才那样惨白,男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半个时辰后,男童眉头紧锁,嘴中呓语不断,脸蛋还泛起了一片不正常的潮红。 “不会是发烧了吧?” 男子忙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却被烫的立即缩回了手,“怎么这么烫?” 他记得小时候发烧时,母亲会用冷毛巾给他敷额头,便将自己的毛巾用冷水浸湿,稍微拧了拧,放到了他的额头上。 只是不知为何,男童的额头非但没有降温,反倒更烫了。 男子顿时乱了方寸。 他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的双手,焦急地在屋里踱着步子,嘟囔道,“这可怎么办啊?照这样发展下去,这孩子肯定会死的!” 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事已至此,不得不惊扰他们了。” 男子胡乱的披上一件外套,就往内院冲去,却被内院看门的小厮吴熊给拦了住,“怎么了六哥?” 男子答道,“有一个孩子在咱们家大门口晕倒了,我怕他出事就给抱到了门房,本想着给他捂得厚实一些,等身体暖和了就没事了,没曾想他突然发起高烧来,一直不退,我想着找老爷和夫人,让他们帮忙想想办法。” 吴熊面露为难,说道,“可是都这么晚了······” 男子急道,“再拖下去人都没了!” 吴熊看了一眼主屋,一脸担忧地问道,“万一老爷和夫人发起火来怎么办?” 男子吼道,“那你就全推到我身上!” 随即又骂骂咧咧地说道,“瞧你那畏畏缩缩的样儿,一点儿都不像个男的!” 吴熊听后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就带着男子走了进去。 他站定在主屋门口,小声喊道,“老爷,夫人。” 屋内无人回应。 吴熊又喊了一遍,声音还提高了些,“老爷,夫人!” 吴王氏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又轻轻地推了推吴强,问道,“老爷,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吴强竖起耳朵听了听,说道,“没有声音啊!” 吴王氏摇头道,“不对,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门口说话。” 吴强一脸宠溺地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出去看看。” 说罢,便披着外套来到了门口。 “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吴熊一向机灵得很,见吴强此刻脸上并无任何厌烦,便调侃道,“老爷,您要是再不出来的话,六哥就要砸门了!” 吴强“哦”了一声,看着那男子问道,“出什么事了,小六子?”(下面我就勉强称呼这个男子为“小六子”吧!) 小六子急道,“老爷,您赶紧跟我去看看吧!” 吴强从未见他如此着急过,一脸关切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咱们边走边说吧!” 说罢便朝吴熊使了个眼色,二人即刻上前架起吴强就往门房赶去。 第77章 血玉镯(六) 少顷,吴强便被小六子和吴熊搀到了门房。 一进门,他就看到小六子所说的那个男童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男童此时的脸红得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额头正不断地往外冒着汗水,那一头干燥枯黄的头发也已经被汗水湿透,看上去极为可怜。 吴强的心顿时抽的生疼,他忙上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慌道,“怎么会这么烫?” 小六子看着脸色愈发难看的男童,一脸担心得问道,“老爷,这孩子好像烧的越来越厉害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吴强忙安抚说,“别急,让我好好想想。” 片刻后,就听他命道,“小六子,你即刻出发,去将李大夫给请过来!” 小六子却站在原地一动都不动,只听他怯怯地问道,“老爷,李大夫在雪夜雨天从来不会出门看诊的,恐怕咱们得抱着孩子去他家。” 吴强急道,“他现在都这个样子了,再抱着他走那么远的雪路,怕是还没到他家,人就没了!小六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是绑也要把他给我绑来!” 小六子听后不再犹豫,不顾雪夜路滑,迅速往李大夫家跑去。 吴强垂首看着一直昏睡不醒的男童,不禁湿了眼眶,哽咽着对着那吴熊吩咐道,“吴熊,门房太冷了,你赶紧抱着这孩子去主屋!” “是,老爷!” 吴熊将男童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一些,方才抱着他往主屋走去,吴强也紧紧地跟在他旁边,用身子替男童挡着呼啸的北风,生怕他再受了风寒。 吴府主屋。 吴王氏因久不见吴强回来,心里正担心的要命,忽见他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抱着孩子的吴熊,她忙走上前,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吴强来不及多做解释,只是简单说道,“这孩子高烧一直不退,你赶紧吩咐巧儿去烧盆热水,给他擦擦身子!” 吴王氏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男童,急忙走到门口大声喊道,“巧儿,巧儿!” 睡梦中的巧儿突然被惊醒,意识到是吴王氏在呼叫自己后,连忙穿上衣服跑了过来,问道,“夫人,出什么事了?” 吴王氏急道,“巧儿,你赶紧去厨房烧点热水端过来,再拿一条干净的毛巾!” “好的,夫人!” 巧儿忙回屋叫醒另外一个仆人小花,两人一同奔向厨房,开始生火烧水。 吴王氏轻轻地坐在床的边缘,盯着男童毫无生气的面庞,担忧道,“这孩子怎么会病成这样?” 吴强长叹一口气,说道,“这冰天雪地的,没被冻死就算万幸了!” 吴王氏听后很是疑惑,“冰天雪地?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吴强便将小六子所说之话尽数转述给了吴王氏。 吴王氏听后眼泪哗哗直流,哑着嗓子感慨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三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时,巧儿和小花走了进来,“老爷,夫人!” 只见巧儿手中端着一碗浓浓的姜汤,身后的小花则端着一盆热水,盆边还搭着一条毛巾。 吴王氏催促道,“快过来!” 巧儿和小花忙快走几步,来到床前。 吴王氏接过巧儿手中的姜汤,夸赞道,“难为你还想着熬姜汤,我都忘了嘱咐你了!” 巧儿并不想独占功劳,回道,“夫人,姜汤是小花想起来的。” 吴王氏赞赏地看了一眼小花,说道,“你这孩子平时看着粗枝大叶的,关键时刻还挺细心。” 小花笑道,“多谢夫人夸奖!” 吴王氏看着和睦相处的两个侍女,内心十分欣慰。 “巧儿,你快把这孩子扶起来,得让他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巧儿忙小心扶起男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只是他已昏迷不醒,嘴巴又紧闭不张,一碗姜汤基本没有喝下去多少。 吴王氏哀叹一口气,说道,“可怜的孩子!” 紧接着又和巧儿、小花一起帮男童擦拭身子。 第78章 血玉镯(七) “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身上还尽是冻疮!” 吴王氏一面擦拭身子一面感叹道。 巧儿和小花看着满身疮口的男童也是擦眼抹泪的,伤心不已。 一旁的吴强看着哭泣的三人,心里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心想,若他的亲生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样,该有多难过啊! 几人正伤心难过之时,忽听小六子喊道,“老爷,夫人,李大夫来了!” 二人闻言即刻起身相迎,“辛苦李大夫了,这冰天雪地的还要跑这一趟!” 李大夫故作嗔怒道,“你还好意思说?老夫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睡得正香呢,就听到小六子哐哐地砸门,开门后,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你们这跑,我这一路摔了好几个跟头呢!” 吴强满脸歉意地说道,“真是太对不住您了,只是人命关天,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李大夫摆手说道,“不说这个了,那孩子现在在哪?” “在床上躺着呢。” 李大夫故意撞了一下吴强的肩膀,训道,“怎么不早说?” 话一出口,吴强就知道李大夫已经消气了,忙跟在其身后笑呵呵地说道,“李大夫请放心,我绝不会让您白跑这一趟的。” 李大夫并没有回应他,而是快速走到床前,查看男童的情况。 他先是伸手摸了摸男童的额头,而后将食指、中指、无名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把脉,少顷,又从针袋里拿出几根银针,扎在他的曲池穴、鱼际穴、大椎穴、少商穴、合谷穴等五个穴位。 一炷香以后,男童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些,李大夫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之前那般烫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男童枯瘦如柴的身子骨,还有那满身的冻疮,不停地摇头叹息。 吴王氏见状一脸担心地问道,“李大夫,这孩子还有救吗?” 旁边的吴强也是忐忑不安,生怕下一秒李大夫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李大夫恼怒于吴强夫妇半夜折腾他这个糟老头子,想吓一吓他们,“唉,这孩子实在是病得太过严重,老夫——” 李大夫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对着他们摇头叹气。 吴王氏听后眼泪瞬间倾泻而出,身子还轻微晃了晃,缓了好一会儿,方才颤抖着声音确认道,“李大夫,您是这考城最好的大夫,都没办法救这孩子吗?” 李大夫看着悲痛欲绝的吴王氏,心知自己玩笑开得有点大,忙找补道,“老夫的意思是说,这孩子的身体太过虚弱,得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调理好。” 而后又瞥了一眼吴强和吴王氏,说道,“你们夫妇俩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吴强这才放下心来,旋即又没好气地说道,“李大夫,以后您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啊!说话大喘气有时会要人命的!” 李大夫尴尬地笑了笑,又好奇问道,“方才见吴老板和夫人甚是悲痛,莫非这孩子是你们的什么亲戚?” 吴强摇头否认道,“并不是什么亲戚。这孩子今夜突然晕倒在我家大门口,下人看见后就把他抱了进来,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发起高烧来,这才不得不劳烦您过来给他瞧瞧。” 李大夫赞赏道,“吴老板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吴强最不喜别人叫他“大善人”,忙说道,“您就别跟着他们一起取笑我了!” 李大夫笑道,“好好好!吴老板行善却不张扬,实为当世之楷模啊!” 吴强正想反驳,就听李大夫一脸正色道,“吴老板,麻烦你给我准备笔墨纸砚,老夫给你们写张方子。” 吴强看了一眼小六子,他立刻转身去取纸笔。 少顷,便带着纸笔走了进来,“李大夫,请!” 李大夫快速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吴强,说道,“此药早晚各服用一副,一周以后,老夫会根据他的身体情况对药方再做调整。” 第79章 血玉镯(八) 又对着吴强嘱咐道,“这孩子现在烧还没完全退下来,你们要每隔两刻钟用温毛巾为他擦拭一次身体,还有,尽量让他多喝热水。” 吴强忙躬身谢道,“李大夫费心了!” 李大夫捋着自己的胡须说道,“无妨,医者仁心嘛!” 吴强玩笑道,“若不是知道您医者仁心,医术高超,我也不会在这寒冷的雪夜让小六子把您给‘绑’来了!” 李大夫故作生气说道,“早知道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老夫当初就不救你了~” 说罢,两人便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少顷,吴强对着李大夫说道,“李大夫,雪夜难行,我让小六子送您回去吧。” 李大夫哼道,“算你小子还有点儿良心!” 小六子忙笑道,“放心吧李大夫,保管将您安安全全地护送回家。” 说罢,便即刻上前搀着李大夫离开了吴府。 此时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走起来甚是艰难,二人搀扶着彼此,依靠着彼此,足足费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才走到李大夫家。 站定后,李大夫将胳膊从小六子的臂弯中抽出,又弹了弹身上的雪,笑道,“辛苦你了,小六子,赶紧回去吧。” 小六子忙作揖道,“李大夫您太客气了,今晚若没有您的话,那孩子恐怕就活不成了。” 又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递给李大夫,说道,“这是五十两银子,还请您收下。” 李大夫忙摆手拒绝道,“这银子太多了,老夫不能收。” 小六子见状将银子强塞到李大夫手中,说道,“李大夫,您年事已高,在这冰天雪地里折腾一趟本就不易,更何况您还救了那孩子的性命,这些银子是您应得的,您必须得收下。” 李大夫想将银子再塞还给小六子,却被他利落地躲开了。 只见他站在离李大夫五十米的地方,喊道,“李大夫,您就收下吧,不然我回去没办法和老爷交差!” 李大夫这才肯收下银子,又对着小六子高声嘱咐道,“小六子,你回去的时候当心点,别摔倒了!” 小六子远远地给他鞠了个躬,笑道,“知道啦,李大夫,您赶紧回家吧!” 说罢,便转身就跑,生怕李大夫追着给他银子似的。 吴府。 因要经常给男童擦拭身子,还要多喂他喝水,整个吴府都忙的不可开交。 巧儿和小花负责给男童擦拭身子,吴王氏负责用勺子喂他喝热水。 厨房的两个下人也被叫了起来,一直不停地在烧着热水。 最忙的是吴熊,瘦削的身影在厨房和主屋之间来回穿梭着,端送热水。 吴强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得坐在茶几旁,焦急地看着忙碌的众人,任凭吴王氏怎么劝他都不走。 忽的听见小六子中气十足的喊道,“老爷,夫人!” 吴强见是小六子归来,忙起身问道,“小六子,这一路可还顺利?” 小六子回道,“老爷,这一路我们走的稳稳当当的,李大夫也没有受伤。” 吴强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万一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的,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须臾又问道,“那五十两银子给了吗?” 小六子答道,“给了老爷,一开始李大夫还死活不肯要呢。” 吴强笑了笑,说道,“你这差事办的不错。” 又看着小六子眼下都是乌青,催促道,“小六子,你赶紧去休息吧,都折腾一晚上了。” 小六子回道,“老爷,您和夫人都在这里忙活着呢,我怎么能睡的安稳?” 吴强点头道,“也罢,你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小六子闻言忙走到床前,却发现众人各司其职,忙的不亦乐乎:擦身子的擦身子,喂水的喂水,端水的端水。 好像并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只得走回到吴强身侧,陪他聊聊天。 “老爷,这孩子的烧退了吗?” 吴强点点头,说道,“额头摸着倒是没那么烫了,就是一直昏睡不醒。” 小六子忙安慰道,“老爷,这孩子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今晚又受了风寒,发了这许久的高烧,昏睡很正常,您不要太过忧心。” 吴强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第80章 血玉镯(九) 卯时初。 巧儿给男童擦完身子后,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随即开心喊道,“老爷,夫人,这孩子终于不烧了!” 累得睡着的吴强和吴王氏立刻惊醒,忙上前查看男童的情况,见他脸色终于恢复正常,睡得也比之前安稳了些,拍手说道,“太好了,这孩子终于挺过来了!” 众人闻言皆开心地笑了起来。 心思细腻的巧儿见吴强和吴王氏满脸疲惫,轻声提醒道,“老爷,夫人,你们赶紧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和小花看着就行了。” 吴王氏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太阳穴,说道,“也好。巧儿,你和小花轮流守着吧,别都待在这里。” 又对着吴熊和小六子说道,“你们两个也赶紧去休息吧。对了,小六子,天亮之后,别忘了去药房抓药啊!” 小六子回道,“放心吧,夫人!” 吴王氏点点头,便和吴强去东厢房休息了。 小六子回到门房后,累得倒头就睡着了,只是他眉头紧蹙,睡得并不安稳。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男童来到吴府门前乞讨,他出于善心,把自己的晚饭给了他。 又见他实在是可怜,便给他指了一处能遮风避寒的废宅院,可是他却一直呆坐在门口,死活不肯离去,他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吴府,关了大门,不再理会他。 等他第二天开门查看时,却发现他浑身僵硬无比,一命呜呼了。 梦中的小六子看着男童的尸体大声哭喊着,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头部,恼恨自己昨晚为什么没有把他带到门房里来,那可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啊! 许是梦中的他太过于悲痛,小六子猛地惊醒过来,发觉枕头已经湿透,过了许久,方才自言自语道,“还好只是一个梦,还好昨晚我不放心,出门看了看。” 扭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然大亮。 小六子慌得坐起身,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拿着药方就往城内最大的药铺奔去。 药铺伙计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呢,就听身后有人急切地喊道,“快开门,我要拿药!” 药铺伙计回过身来,见是吴府的小六子,问道,“小六子,可是你家夫人又生病了?” 小六子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夫人身体好着呢,怎么会生病?!” 药铺伙计见小六子一脸严肃,自知今时不比寻常,开不得玩笑,便正色问道,“药方有吗?” 小六子将药方递与他,补充道,“这药方是李大夫给开的。” 这药铺伙计只看了一眼药方,便知患病之人病的不轻,忙打开门,快速走到柜前,为他抓药。 “好了!” 小六子伸手接过包好的草药,对着药铺伙计说道,“药钱记在我们老爷账上就行,我先走了!” 药铺伙计看着小六子匆忙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禁好奇道,这吴老板家里到底是谁生了病,害得小六子如此紧张兮兮的。 话说这小六子拿上药后,火急火燎地就往回赶。 他拎着药来到主屋,见吴强和吴王氏都守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男童,便轻轻走上前,小声说道,“老爷,夫人,药我给拿回来了!” 吴王氏扭头看着小六子说道,“辛苦了。” 又对着巧儿吩咐道,“巧儿,你去厨房煎药吧!” “是,夫人!” 说罢,便从小六子手中接过草药去了厨房。 吴王氏低头继续看着男童,忽的发现他的手指好像动了动,忙抬头问小花,“小花,这孩子的手指是不是动了?” 小花听后仔细盯着男童的手,发现他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喜道,“动了,夫人,他的手动了!” 吴王氏喜极而泣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少顷,男童便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这满屋子人,一脸茫然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啊?” 吴王氏拍着男童的手,笑道,“孩子,你现在是在吴府。” 又指着小六子说道,“是他发现你晕倒在门口,把你给抱进来的。” 男童盯着小六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你是那个大哥哥?” 第81章 血玉镯(十) 小六子见男童竟然还记得自己,心里十分高兴,忙上前一步,说道,“对对对,我就是那个给你包子的大哥哥。” 男童笑了笑,说道,“大哥哥,你的包子很好吃,热水也很好喝。” 又看向屋内的其他人问道,“大哥哥,他们都是谁呀?” 小六子伸出右手,为他介绍道,“坐在你面前的是我们夫人,这是我们老爷,旁边站着的小姐姐是夫人的侍女小花,那个小哥哥叫吴熊。” 男童记性很好,一下子就记住了所有人,挨个喊道,“老爷,夫人,小花姐姐,吴熊哥哥——” 小六子打断道,“你叫我六哥哥就行了。” 男童糯糯地叫道,“六哥哥~” 小六子听后像个大姑娘似的,笑得花枝乱颤。 吴王氏看着乖巧聪明的男童,心中甚是欢喜,又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身世,便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老家又是哪儿的呢?” 男童听后先是愣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方才回道,“夫人,我叫郑旺,小名安安,今年六岁了,老家是开封扶沟那边的。” 吴强闻言心中一惊:扶沟?! 一直不想回忆的过去,此刻又横冲直撞地冲到脑海里,搅动着他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心,他使劲晃动着自己的头,试图赶走那些妖魔怪兽一样的东西,可是都无济于事。 男童敏锐地察觉到了吴强的异常,一脸关切地问道,“老爷,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吴强摇头道,“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过去。” 又好奇问道,“对了,孩子,这扶沟和考城相隔上百里,你是怎么过来的?” 男童垂首低声说道,“爹娘死后,我一个人孤苦无依,只能靠乞讨饥一顿饱一顿的活着。后来又听人说,‘东方’寓意着朝气和希望,便一路向东走,就来到了考城。” 吴王氏怜爱地看着男童,叹道,“这扶沟和考城相隔这么远,你得走多长时间啊?” 男童苦笑道,“不长,只走了三年而已。” 吴强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三年?!那不正好是? 旋即又淡定下来,安慰自己道:他的年龄和姓名都对不上,绝对不会是那个孩子。 想通后,吴强如释重负,一脸同情地看着男童,感叹道,“这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男童本来觉得这几年并不算苦,最起码自己还活着,被吴强和吴王氏这么一问,心里反倒委屈起来,不一会儿,偌大的金豆子便掉了下来。 吴王氏见状嗔怪地看了吴强一眼,批评道,“我说你也真是的,这孩子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问他这些!” 吴强忙近前认错道,“对不起啊,孩子,我不是故意让你伤心的。” 男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道,“不怪你,老爷,是我自己脆弱不堪,怨不得别人。” 下一秒却呆愣在原地。 他的眼角竟然有条疤! 转念又想:两人有一模一样的疤痕又有何稀奇?更何况这吴老板如此善良仁义,又岂会是那晚之人? 吴强看着呆呆愣愣的男童,担心道,“怎么了孩子?” 男童回过神来,又想起昨日老妇人的交待,便故意说道,“我只是觉得老爷和死去的爹爹长得很像,一时失了神。” 说罢,便开始痛哭起来。 吴王氏见状忙将男童揽入怀中,安抚道,“不要伤心了孩子,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休养,只有把自己照顾好才能对得起生你的父母呀,对不对?” 男童乖乖地点了点头,眼睛却滴溜溜转了几转:休养总是有时限的,看来得好好筹谋一下如何留在吴府之事了。 他实在是过够了四处飘荡、居无定所、饥一顿再饥一顿的日子,哪怕是待在吴府打打杂,干干苦力,也无所谓。 只要有一口饭吃,有一碗热水喝,只要能活着,认不认爹的已经不重要了。 第82章 血玉镯(十一) 男童的鼻子不自觉地耸动着,竟然从吴王氏身上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他心中暗暗高喊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娘亲身上的味道!” 男童贪恋地嗅着闻着,紧紧地依靠在吴王氏的怀里,迟迟不愿离开。 这时,巧儿端着一碗药来到床前,轻声说道,“夫人,药好了。” 吴王氏这才将男童松开,温柔地将他脸上的眼泪擦拭干净,说道,“别哭了,孩子,该吃药了。” 说罢,便从巧儿手中接过药碗,舀了一勺后,又用嘴吹了好一会儿,才递到男童嘴前,温声说道,“喝吧孩子,已经不烫了。” 男童看着为自己吹药的吴王氏,眼中瞬时又噙满了泪水,他乖乖地张开嘴,把那勺药全都咽了下去。 喝完后,又抬头看着吴王氏,哽咽说道,“夫人,您对我真好!” 又想着吴强和吴王氏已折腾了一夜,不忍再看她如此辛苦地为自己吹药,忙说道,“夫人,我已经不小了,可以自己喝药的。” 吴王氏虽面露犹豫,却还是将药递给了他。 只见他稍微用嘴吹了吹,便将一整碗药全都喝了下去,没有喊一声苦,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吴王氏看着坚强懂事的男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让其平躺在床上,柔声说道,“再睡会儿吧,孩子。你现在的身子太虚弱了,需要好好休息。” 男童“嗯”了一声,又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方才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 吴王氏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嘴里还一直哼着考城当地的歌谣,一炷香以后,见男童已经睡熟,方才停住了自己的手。 吴强看了一眼熟睡的男童,对着吴王氏小声说道,“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接着又满面愁容说道,“以后的日子他可怎么过啊。” 吴王氏沉默片刻后,说道,“这孩子年龄太小,现在又是寒冬腊月的,出去就是一个死,倒不如把他留在咱们府里。” “留在府里?这恐怕不大好吧?” 吴王氏瞥了一眼吴强,没好气地说道,“反正你经常布粥施斋,也不差他一个人的粥饭,不过是再给他提供个住处罢了。” 吴强觉得吴王氏说得甚是有理,自己家小业大的,一个小孩子的吃住还是管得起的,便点头道,“那就听夫人的,回头让巧儿在府中给他寻一住处吧。” 吴王氏开心道,“太好了,老爷,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巧儿。” 说罢,两人便携手悄声离开了主屋。 一直装睡的男童听见关门声后,立即睁开了双眼。 只见他扬起唇角,自言自语道,“终于不用再露宿街头了!” 话说这巧儿和小花忙活了一晚上,又困又累,只是这光天白日的,两人实在是睡不着,便一起在床上打坐发呆。 忽见吴王氏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忙起身下床,问道,“夫人,有什么事吗?” 吴王氏看着面前无精打采的两人,关心道,“都困成这样了,怎么不休息?” 巧儿恹恹地回道,“夫人,我们刚才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就是睡不着。” 吴王氏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安慰道,“昨晚真是辛苦你们了。” 巧儿听后立即打起了精神,说道,“夫人,看着那孩子终于挺了过来,我们真是打心眼里高兴,所有的辛苦和疲惫也全都消失了。” 说罢,又给小花使了个眼色。 小花忙接口道,“是啊,夫人,只要他的身子能好起来,我们再辛苦再累也值得!” 吴王氏看着强打精神的两个侍女,无奈道,“你们啊!” 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说道,“巧儿,小花,你们一会儿去给那可怜的孩子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吧,以后他就住在咱们府里了。” 巧儿满脸兴奋问道,“真的吗,夫人?” 吴王氏见状好奇问道,“巧儿,让这孩子住在府里,你这么开心吗?” 巧儿点头如捣蒜,说道,“当然开心啦,夫人!那孩子既乖巧懂事又聪明伶俐,十分惹人喜爱,我以后要是能生出一个这样的儿子,肯定得开心死。” 第83章 血玉镯(十二) 说完后,她才发现吴王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忙道歉道,“对不起啊夫人,我不该提生孩子这件事的。” 吴王氏摇头苦笑道,“没关系的,巧儿,我已经接受自己无法生育的事实了,别人说一说也无妨。” 一旁的小花突然插嘴说道,“夫人,我有一个很好的提议,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吴王氏挑眉道,“说说看。” 小花壮了壮胆子说道,“夫人,您和老爷膝下一直无子,那孩子也是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您和老爷又对他甚是喜爱,倒不如直接收养了他,这孩子一定会对你们感恩不尽,你们老了也有个依靠。” 巧儿附和道,“是啊,夫人,您说这考城县那么多人家,这孩子为什么偏偏就晕倒在了咱们家大门口,这就是缘分啊!” 缘分? 可不是缘分嘛! 吴王氏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说道,“这事我得和老爷好好商量商量。” 又对着她们嘱咐道,“你们先别收拾房间了,万一老爷答应了,他的住处还得重新安排。” “好的,夫人!” 待吴王氏走远后,巧儿和小花激动地拉着彼此的手开始转圈圈,边转边喊道,“我们马上就要有小少爷啦!” 过了许久,两人才平静下来。 只听巧儿说道,“小花,你说咱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这万一老爷不同意收养怎么办?” 小花虎虎地回道,“白捡一个这么好的大胖儿子,他还能不同意?” 巧儿点点头,说道,“也是,那咱们就等着夫人的好消息吧!” 话说这吴王氏从巧儿和小花的房间离开后,就迫不及待地赶往东厢房,找那吴强商量收养男童之事。 此时的吴强经过昨晚那一通折腾后甚是疲惫,本来想着男童病情稳定了,自己能好好休息一下,不曾想躺在床上后却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这人啊,越是睡不着,越是容易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吴强紧闭双眼,好让自己快点入睡,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放起三年前的那个深夜。 许是这几年善事做惯了,人也慢慢地变得和善起来,再次忆及当时的场景,吴强竟然觉得那时的自己残暴血腥,禽兽不如,最令他接受不了的是,自己当时竟然连一个女娃娃都不放过。 那晚过后,他曾悄悄潜回扶沟打听情况,得知那家还有一个小男孩幸存了下来,只是自己百般打探都没有那孩子的消息,像是从在这世上彻底消失了一样。 如今都过去三年了,那孩子想必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死了?! 想到有这种可能,他的睫毛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上面竟然还挂着几滴泪:这是老天在惩罚自己吗?让自己钟爱的妻子无法为自己生育?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杀死那个女娃娃,现在是不是也当爹了? 这几年每每想及此事,他都会心如刀绞,悔恨不已,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他只能拼命地做生意赚钱,赚来的大部分钱也都用于慈善。 他望着屋顶长叹道,“真是造孽啊!” 这时,门突然“吱呀”地响了一声。 吴强余光瞥见夫人吴王氏走了进来,连忙侧了一下身子,用手将眼角的泪偷偷擦拭干净后,便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若是平时,吴王氏见吴强睡得如此沉,一定会悄悄退出去,再大的事都会等他醒了以后再说。 只是现在的她心焦得很,急于想知道吴强对于收养男童的看法,便坐在床头,轻轻地推了推他,喊道,“老爷?” 此时的吴强心乱如麻,实在是不想回应吴王氏,只得继续闭眼假寐。 不过吴王氏仍不死心,又伸手推了一下,声音还大了一些,“老爷?” 吴强心中无奈叹道:夫人一向比较执着,若是自己再不醒的话,她怕是还会继续推下去。 看来自己不醒是不行了。 只见他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故作埋怨道,“夫人,我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吴王氏并未搭他的话茬,而是一脸正色道,“老爷,为妻的我有要事和你商量。” 第84章 血玉镯(十三) 吴强见吴王氏一脸严肃,暗暗思忖道:若不是极为重要之事,夫人是不会打扰自己休息的,便坐起身,好奇道,“什么事啊夫人?” 吴王氏又思量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老爷,我们能收养那个男童吗?” 吴强心中大惊,确认道,“收养?夫人可是认真的?” 吴王氏点头道,“当然是认真的!老爷,为妻的我不能为你生儿育女,您又不肯纳妾,这膝下无子承欢总归是遗憾啊!” 旋即又一脸兴奋地说道,“老爷,我看那男童就挺好,五官端正,相貌也不错,人又乖巧懂事,关键是还很聪明。” 吴强赞同道,“这孩子确实聪明伶俐,小六子就说了一遍咱们这几个人的身份和名字,没想到他全都记住了。” 吴王氏趁热打铁劝说道,“是啊,老爷,你我在考城并无亲属,更别提同族同宗的幼童了。如今这孩子有幸来到咱家,倒不如把他给收养了,这孩子品行不错,一看就是个孝顺的孩子,我们老了也有个依靠不是?” 依靠?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也罢,既然这辈子注定无子,倒不如收他为养子,将来也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 想到此,吴强竟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吴王氏好奇问道,“老爷,您这是同意了?” 吴强哈哈大笑道,“夫人,你我成婚已久,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吴王氏满脸娇羞,说道,“我当然知道啊,只是不敢相信,想再确认一下而已。” 吴强握住吴王氏的手,满脸都是柔情蜜意,“夫人,我知道你一直因为不能为我生下一儿半女心生愧疚,觉得对不住列祖列宗。且不说我父母双亲早亡,就算如今他们俱在,也不会因此慢待与你,苛责与你,你可明白?” 吴王氏哽咽道,“我明白,老爷,正因为我明白,我才更加内疚——” 吴强伸手捂住她的嘴,打断了她的话,“可是如今不同了。我们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谁又能说养子比不上亲生的呢?古往今来,有多少不孝子苛待父母呢?” 吴王氏恍然道,“老爷说的对,我以后再不会对此事耿耿于怀了,咱们要好好教育那个孩子,让他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吴强宠溺说道,“这才对嘛!” 吴王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须臾又说道,“老爷,不如就趁午饭的时候,咱们就把这事定了吧。” 吴强点头道,“好,就照夫人的意思办。” 吴王氏听后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兴奋道,“老爷,您再躺会儿吧,我这就去告诉巧儿和小花这个好消息,顺便吩咐她们中午做顿好的。” 吴强笑道,“去吧!” 等吴王氏关上门后,他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自己这是马上就要有儿子了?看来上天并没有对自己“赶尽杀绝”啊! 话说这吴王氏兴冲冲地就往巧儿和小花的房间走,走着走着竟跳了起来,还好府里下人不多,并没有人看见她这般不庄重的举动。 “巧儿,小花,好消息!” 巧儿和小花忙跑到吴王氏跟前问道,“夫人,老爷同意了?” 吴王氏兴奋点头道,“对的,他同意了!” 巧儿和小花抱着吴王氏喊道,“太好了夫人!” 吴王氏松开二人,故作严肃道,“没大没小的,像什么样子!” 巧儿撒娇道,“我和小花实在是太开心了嘛!” 吴王氏笑道,“知道,我也很开心。” 巧儿又问道,“夫人,那小少爷以后住哪啊?” 吴王氏想了一会儿,回道,“就住在东厢房吧,不过老爷现在在房里休息,下午再说吧,况且,咱们想收养那孩子,人家还不一定能同意呢。” 小花大大咧咧回道,“一下子从小乞丐到了富家公子,他还能不同意?” 吴王氏用手戳了戳她的头,说道,“你啊,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再别提乞丐这事了。” 小花吐吐舌头,说道,“知道啦,夫人。” 第85章 血玉镯(十四) 吴王氏正要离开,突然想起午饭的事,便吩咐道,“巧儿,小花,你们两个去和厨房说一声,中午做顿好的,但是不要都是鸡鸭鱼肉,还要来点青菜和清淡的汤。” 巧儿笑回道,“知道了,夫人,我们这就去厨房。” 说罢,便和小花一同跑去了厨房。 吴王氏注视着她们欢快的背影,心里更加开心,双手不自觉的握拳说道,“我要当娘了?我要当娘啦!” 晌午。 丰盛的饭菜已经摆满了大厅的餐桌上。 吴强对着巧儿吩咐道,“巧儿,你去把那孩子叫起来吃饭吧。” 旋即又说道,“算了,我和夫人去喊吧。” 夫妇两个携手来到主屋。 男童仍然在沉睡,说是沉睡,实际睡得并不安稳。只见他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翻来覆去的,一会儿又哭哭啼啼的,嘴里还不停地在叨咕着什么。 吴王氏见后满脸心疼,对着吴强小声说道,“想是这孩子一直漂泊在外,心里没有安全感吧。” 吴强想起了之前到处漂泊的日子,说道,“吃不饱,穿不暖,喝不到,能活着就是万幸,安全感更是一种奢侈!” 话音刚落,就听男童哭喊道,“爹,娘,孩儿好想你们啊!你们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不要孩儿了呢!” 接着又嘟囔道,“爹,娘,你们放心吧,孩儿现在很好,还被一大户人家给救了呢!” 说完,便大声哭了起来,让人听着甚是难受。 吴王氏不忍见他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忙上前,推了几下男童,大声喊道,“孩子,醒醒!醒醒!” 反复几次后,男童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滴。 只听他哽咽说道,“夫人?” 又看着旁边站着的吴强,说道,“老爷。” 吴强点头道,“孩子,该吃午饭了。” 男童听后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尴尬笑道,“它好像饿了。” 吴王氏哈哈笑道,“它饿了,你也饿了,走吧!” 刚下床,吴王氏就看到男童身上破烂烂的衣服,懊悔道,”瞧我这脑子,都忘了给你买新衣服了。“ 说罢,就拿起吴强的裤子,将裤腿挽了又挽,,又拿出吴强的一件外套为其披上,说道,“你先凑合穿吧,下午我就让人给你买衣服去。” 男童感激道,“谢谢夫人,谢谢老爷。” 两人便领着男童来到主屋旁的大厅。 巧儿看着被偌大的外套包裹着的男童,忍不住笑道,“夫人,这衣服真好看!” 吴王氏嗔怪地看了一眼巧儿,说道,“既然你这么开心,下午就让你去给他买身衣服吧。” 巧儿立马收住笑容,说道,“好的,夫人!” 男童看着和睦相处的主仆几人,想起了死去的爹娘、姐姐,还有小红姐姐,他们当时也是如此相处的,每天都可开心了呢。 吴王氏看着发愣的男童,说道,“孩子,快坐下吃饭吧。” 男童点点头,坐到吴强和吴王氏的对面,却被拉到两人中间坐着。 男童心中一惊,之前在家吃饭的时候,他也是坐在爹娘中间的,难道? 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人却迟迟不肯动筷子。 吴王氏看着男童,问道,“怎么不吃啊孩子?” 男童眼圈泛红说道,“之前在家吃饭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坐的。” 吴强本来想等午饭结束后再说收养的事,见男童说及此处,忙给吴王氏递了个眼色。 吴王氏立刻领会,一脸期待地对着男童说道,“孩子,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男童心脏扑通通直跳,强作淡定问道,“什么事啊,夫人?” 吴王氏问道,“孩子,我和老爷商量了一下,我们膝下并无子女,你又是个孤儿,我们想收养你,让你做我们的儿子,你,你愿意吗?” 男童闻言瞬间睁大双眼,一脸地不可置信,“老爷,夫人,你们,你们确定没有和我开玩笑?” 第86章 血玉镯(十五) 吴强笑道,”这种大事,怎能随便开玩笑呢!“ 男童先是呆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开桌子,双膝下跪,对着吴强和吴王氏磕头喊道,“爹,娘!” “哎。” “哎。” 巧儿见状忙作揖道,“恭喜老爷夫人得了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儿子。” 又和小花相视一眼,两人一同行礼道,“见过小少爷!” 男童开心地看着行礼的二人,内心呼喊道,”我又有家了!“ 吴王氏哭的梨花带雨的,这才反应过来,男童还跪在地上,忙俯身将男童扶起,说道,“好孩子,咱们先吃饭!” 男童坐回到椅子上,端起米饭,便开始狼吞虎咽得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左右看看吴强和吴王氏。 吴王氏夹了一块鸡肉放到他碗里,说道,“别光吃米饭,吃点肉。” 男童看到鸡肉,先是一愣,而后笑道,“谢谢娘!”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吃完了午饭,坐在桌前开始聊天。 吴强问道,“孩子,我们决定收养你了,可是你的名字——” 男童打断道,“爹,从今以后我就改姓吴吧。” 吴强说道,“孩子,大宋律法规定,三岁以上孩童收养,是不用改姓氏的。” 男童笑道,“爹,你们能收养我,对我有再造之恩,改个姓氏又算什么,不当吃不当喝的。” 吴强满意地直说“好!”。 又觉得人生在世,旺不旺的无所谓,最重要的就是平安,况且男童的小名也叫安安,便说道,“那你以后就叫’吴安’,如何?” 男童心想,反正这旺字是自己胡编乱造的,要不要的也无所谓,只要那个“安”字还在就行,忙点头道,“就听爹的。” 吴强兴奋喊道,“吴安?安安?” 吴安大声应道,“爹,安安在呢!” 吴王氏怎肯落在吴强后面?也一同喊道,“安安?” 吴安又回了一声,“娘,安安在这呢!” 说罢,他便扑到二人怀中。 巧儿和小花开心地对视了一眼,恨不得立刻告诉吴府所有的人。 吴王氏哪能猜不出她们想做什么,对着他们轻轻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见两人蹿了出去。 只听她们大声呼喊道,“你们都过来,都过来!” 包括吴熊和小六子在内的六个下人很快就来到了主屋门口。 就听小六子问道,”巧儿姐,你这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巧儿回身看了一眼吴王氏。 吴王氏立刻会意,带着吴强和吴安从主屋走了出来。 下一秒,众人便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从今天起,吴安就是你们的小少爷了!”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齐齐下跪,喊道,“小的们见过少爷。” 吴安忙上前,将几人扶起,说道,“大家不用对我行这么大的礼。” 接着又学着大人的样子握拳道,“以后还有劳哥哥姐姐们照顾呀!” 众人见状对他更是喜欢,忙道,“少爷放心,以后有我们在,绝不会让外人欺负你分毫!” 吴强和吴王氏看着吴安和下人们称兄道弟倒是也没有阻拦,他们也是从贫苦人家过来的,一向没有那么看重主仆礼仪,人与人的相处,不过是真心换真心罢了。 吴王氏见大家对吴安甚是认可,彻底放下心来,又觉得吴安身体身体刚有好转,还需要休息,忙上前说道,“好啦,先让你们少爷好好休息,等他彻底好了,你们再陪他玩。” 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谁不喜欢这么可爱的奶娃娃呢? 晚上吃完晚饭后,吴王氏就让巧儿搬到了东厢房,巧儿下午去衣服铺买的几身衣服,吴安也试了,非常合身。 只不过吴王氏觉得并不满意,说回头让裁缝过来量量尺寸,给他量身定制。 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裁缝认识的人多,这样全城的人就会都知道他家有了儿子。 果不其然,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不少人拿着礼物前来拜访,说是拜访,其实是想看看那个孩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第87章 血玉镯(十六) 吴强和吴王氏每日应酬着来访的客人,身子实在是乏累得很,但是听着他们对吴安一声声的赞美,觉得再累也值了。 一个月后。 吴强从外地洽谈生意归来,一进门,就看到儿子吴安在院内和丫鬟巧儿、小花玩耍嬉戏。 他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身心的疲倦瞬时烟消云散,“安安。” 吴安一时有些恍惚,忙对着巧儿问道,“巧儿姐姐,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我爹的声音啊?” 巧儿回道,“没有啊,老爷不是说要出去一周吗?这还没到时间呢!” 又捏了捏吴安软乎乎的小脸蛋儿,笑道,“小少爷,你是不是太想老爷了,出现幻听了?” 吴安听后直摇头,说道,“巧儿姐姐,我确实听见爹爹喊我了呢!” 巧儿正想反驳吴安,就看见吴强正站在内院门口,心中顿时一喜,忙作揖道,“巧儿见过老爷!” 下一秒,吴强怀中就多了一个可爱的奶娃娃,“爹爹,您怎么提前回来啦?” 吴强亲了一口吴安嫩嫩的脸蛋,笑道,“这不是想我家安安了嘛!爹爹快马加鞭,昼夜兼程,一刻都不敢耽误呢!” 吴安听后使劲往吴强的怀里拱了拱,接着就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 “哎呀!” 吴安吓得浑身一抖,忙从吴强怀中抽了出来,回身对着巧儿问道,“巧儿姐姐,你可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吴强也站起身,看着巧儿,眼神里充满了责怪。 巧儿尴尬道,“老爷,巧儿刚才只顾着看您和小少爷,都忘了告诉夫人您回来了呢!” 说罢便拉着小花往主屋跑去。 “夫人!夫人!” 吴王氏正在床上小憩,就见巧儿和小花着急忙慌地闯了进来,嗔怪道,“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巧儿喜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吴王氏闻言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确定?老爷不是还有两天才会回来吗?” 话音刚落,吴强和吴安就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吴王氏看着突然出现的吴强,满脸惊喜道,“老爷,您真的回来啦!” 说罢便扑到吴强的怀里。 吴强右手搂着吴安,左手搂着吴王氏,内心是说不出的满足和幸福。 少顷,吴王氏便离开了吴强的怀抱,对着巧儿和小花吩咐道,“你们去跟厨房说一声,今晚要做得丰盛一些,记得给老爷温壶酒!” “还有啊,别忘了小少爷的鸡!” 巧儿和小花齐声回道,“是,夫人!” 晚上,大厅。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 吴强看着满桌的佳肴,又扭头看了一眼乖巧的儿子和贤惠的妻子,不禁感慨道,“山珍海味在眼前,也抵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吴王氏娇羞道,“老爷,守着孩子别瞎说!” 吴安听言立刻捂住双眼,说道,“没事没事,安安捂住耳朵了,什么都听不见!” 吴强、吴王氏,一旁站着伺候的巧儿和小花见状都哈哈笑了起来。 吴王氏忙将吴安的双手放了下来,戳了戳他的脑门,笑道,“你这个孩子!” 吴安冲着她略略的吐了个舌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吴强看着母子两人的互动,心里甚是满足,酒也是一杯一杯的下了肚。 吃完饭,一家三口坐在大厅聊天。 “安安,长大后你想做什么啊?”吴强问道。 吴安思考了一会儿,回道,“爹爹,安安想当大夫!” 吴强闻言一愣,“大夫?怎么会想做大夫呢?” 吴安满脸郑重地回道,“因为大夫可以治病救人啊!” 不像某些盗匪,只知道杀人。 吴强尴尬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中暗暗想道,【也罢,自己罪孽深重,就让儿子为自己赎罪吧!】 他低头看着吴安,神情甚是严肃,“安安,学医之路很是辛苦,你真的想好了吗?” 吴安瞬时坐直身体,回道,“爹爹,安安想好了,绝不会半途而废的!” 第88章 血玉镯(十七) 吴强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吴王氏看向吴强,问道,“老爷,自古学医都得拜师——” 吴强挥手打断了吴王氏,说道,“夫人,这个我已经想到了,明日我就带安安去拜访李大夫。” 吴王氏笑道,“李大夫医术了得,若他肯收安安为徒,自是再好不过了!” 第二日,未时四刻,吴强带着吴安来到李大夫家中。 李大夫看着眼前面色红润的吴安,一脸慈爱地问道,“安安,你现在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只见吴安学着大人的样子微微躬身,回道,“回李爷爷的话,安安现在好的很,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呢!” 李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哈哈笑了起来,“看来老夫是彻底把你从鬼门关给救回来了!” 吴强听后忙给吴安递了个眼神,心中却担心不已:他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吧? 只不过,吴强的担心有些多余。 吴安的亲生父母可是扶沟当地的富户,家中一向是门庭若市,从小耳濡目染的,察言观色的功夫自是不差。 吴安收到吴强的眼神后,马上就领会了他的意图,连忙下跪磕头谢道,“李爷爷的救命之恩安安没齿难忘,这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 李大夫见吴安如此乖巧懂事,满意地直点头,“这么乖巧的孩子,吴强,你可真是捡着了。” 吴强笑道,“要不是您妙手回春,我哪里会有这种福分?” 两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少顷,李大夫见吴安还跪着,忙欠身说道,“快起来吧,孩子。” 吴安这才起身,垂手站在一旁。 李大夫越看吴安越是喜欢,自己的一双儿女又不肯学习医术,若吴安肯跟着自己学医的话,这一身医术岂不是有了传承? 他决定试探一下吴安。 “安安,如今你的身子已大好,可想着去私塾学学四书五经,将来考个进士?” 吴安躬身回道,“回李爷爷的话,安安并不想考进士,更不想当官。” 李大夫挑眉问道,“哦?不想当官啊!那你想做什么呢?难不成想和你爹学做生意?” 吴安摇头否认道,“李爷爷,安安想学医术!” 李大夫听后心中大喜,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安安,能告诉李爷爷为什么吗?” 吴安回道,“安安想和李爷爷一样,治病救人。” 李大夫追问道,“可是当一个好官也能救好多人啊?” 吴安腼腆笑道,“安安性格耿直,怕是还没等到救人,就一命呜呼了。” 李大夫闻言叹道,“你这娃娃,倒是对自己看得清楚!” 紧接着又看向吴强说道,“吴强,这娃娃我看着顺眼的很,要不就让他跟着我学医吧?” 吴强闻言惊喜万分,“李大夫,您说的可是真的?” 李大夫故作嗔怒道,“老夫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吴强忙站起身,行了个大礼,说道,“李大夫,实不相瞒,今日我带着安安过来,就是看看他有没有机会拜您为师。” 李大夫眉头一挑,“哦?” 吴强以为李大夫生气了,忙道歉道,”李大夫,我——” 李大夫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啊,直截了当的和我说不就好了?害得我费了许多的口舌。” 吴强满脸不解地看着李大夫。 李大夫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向吴安,问道,“安安,你可是真心实意想跟我学习医术?” 吴安郑重地点了点头,回道,“是的,李爷爷!” 李大夫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凶道,“还喊我爷爷呢?” 吴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磕头喊道,“徒儿吴安拜见师父!” 李大夫高兴地嘴都咧到了后脑勺,“好!老夫终于有徒弟啦!” 吴强看了一眼吴安,用手指了指几案上的茶杯。 吴安立刻会意,忙起身将茶杯端了过来,重新下跪磕头道,“师父请喝茶!” 李大夫乐呵呵地双手接过了茶杯。 第89章 血玉镯(十八) 热乎乎的拜师茶一气儿全都下了肚。 李大夫吧唧着嘴,冲着吴强炫耀道,“这徒弟敬的茶味道就是好啊!你小子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个福分喽!” 活脱脱的像个小孩子。 吴强失笑道,“晚辈福分浅薄,自是比不上李大夫您。” 李大夫听后胡子都立了起来,“你小子是不是诚心要惹我生气?得了这么个乖巧伶俐的儿子,你还福分浅薄?” 吴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找补道,“您不是也得了个伶俐的徒弟?这一身医术终于有了传承了!” 李大夫哼了一声,“这话听得才顺耳些。” 忽然意识到吴安一直跪在地上,忙说道,“安安,快起来吧!” “谢师父!” 吴安这才端着空茶杯,站在一旁。 李大夫看着乖巧的吴安,心里激动的不行,“吴强啊,你回去忙你的吧,我要开始教我的徒弟医术了!” 吴强非常理解李大夫急切的心情,只是吴安大病初愈,身体底子又差,他还是想让吴安再多休养些时日。 “李大夫,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只是安安的身子骨太弱,还需要再休养些时日,您看看能不能再等上半个月?” 吴强见李大夫面露犹豫,生怕他后悔收徒,又补充道,“李大夫,还请您体谅我作为一个父亲的私心。我保证,半个月后,安安会生龙活虎地站在您的面前!” 李大夫看着言辞切切的吴强,心中感慨不已。 谁能想到外表有些凶悍的吴强不仅是一个宠妻狂魔,还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呢? 安安这个半路收养的孩子,在他眼中怕是胜似亲生了吧? 想及此,李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吴强,说道,“也罢,学医之路甚是辛苦,若是没有一个强壮的体魄,估计还没等到学成出师就倒下了。你且带他回去好生休养,半个月一到,立刻带他来见我!” 吴强欣喜万分,忙道谢道,“多谢李大夫!多谢李大夫!” 说完又对着吴安眨了一下眼睛。 吴安见状忙上前作揖道,“师父,徒儿回去一定好生休养,半个月后,准时过来聆听您的教诲!” 李大夫看着这一唱一和的父子俩,摇头失笑道,“ 你们啊!” 又对着门外的小厮吩咐道,“李全,去拿纸笔来!” “是,老爷!” 须臾,李全拿着纸笔走了进来。 吴强心中有些疑惑,问道,“李大夫,您这是?” 李大夫瞥了一眼吴强,说道,“老夫给安安写个滋养身体的药方,回头你让人去药房抓药,一日一副,服用半月即可。” 吴强听后立刻站了起来,对着李大夫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多谢李大夫!” 吴安也下跪磕头谢道,“徒儿谢师父体恤之情!” 吴安奶声奶气又满是郑重的话,惹得李大夫心中更是欢喜。 只是,他此刻却突然闭上了眼睛,摆手说道,“你们父子俩快回去吧!” 吴强见状忙告辞道,“那晚辈就带着吴安回去了!” 吴安弯腰道,“师父,徒儿先走了,半个月后,再过来找您!” 李大夫“嗯”了一声,再不说话。 吴强带着吴安离开李大夫家后,直奔当地最大的药房。 吴府。 小六子远远地就看见了吴强和吴安,忙来到门口迎接。 “老爷,小少爷,你们回来啦!” 吴强此刻心情格外地好,平时不善言语的他,竟多说了几个字,“嗯,回来了!” 小六子颇感意外,疑惑地看了一眼吴安。 吴安瞅了一眼自家严肃的父亲,忙解释道,“六哥哥,李大夫收我为徒弟了!” 小六子惊道,“真的?” 吴安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六哥哥!” 小六子瞬时咧着嘴,笑道,“小少爷真是太棒了!” 吴强瞥了一眼小六子,说道,“也不想想是谁儿子?” 说罢,就牵着吴安的手往内院走去。 这个好消息,怎么能不和自己的妻子分享呢? 第90章 血玉镯(十九) 吴王氏得知了这一好消息,自是非常欢喜。 她用手戳了戳吴安的额头,温声问道,“安安,晚上想吃什么?娘吩咐厨房给你做!” 吴安回道,“娘,安安想吃汴岗大盆鸡!” 吴王氏满脸疑惑地问道,“汴岗大盆鸡?这和普通的炖鸡有什么区别吗?” 吴安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汴岗大盆鸡是我老家扶沟的特色美食。” 吴王氏听后明显一怔,少顷,便将吴安拉进怀里,安抚道,“娘这就去问问府里的厨子,他们是你爹爹花大价钱请来的,应该会做。” 说罢,便松开了吴安,直奔厨房。 吴强蹲下来,双手握着吴安的肩膀,问道,“安安,你是不是想你的亲生父母了?” 吴安生怕失去这么和善的养父母,忙摇头道,“安安没有——” 吴强打断道,“安安,在爹娘面前,你不用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吴安听后眼圈泛红,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断断续续说道,“爹,安,安安,只是,只是想告诉他们,我,我现在过得很好,还,还拜了师,以后,以后可以治病救人了。” 吴强见状一把将吴安拽到怀中,安慰道,“安安,家里有佛堂,晚上我和你娘带着你去给他们烧炷香,怎么样?” 吴安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的,谢谢爹!” 厨房。 两个厨子正在准备晚饭,见吴王氏走了进来,忙上前行礼道,“夫人。” 吴王氏点了点头,问道,“你二人可会做汴岗大盆鸡?” 其中一厨子回道,“夫人,我会做!” 吴王氏心中大喜,“太好了!晚上你给少爷做一份汴岗大盆鸡,多做一些。” 又对着他们吩咐道,“晚饭要做的丰盛一些。” “是,夫人。” 两个厨子齐声回道。 吴王氏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厨房的几个下人见自家夫人去而复返,忙问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吴王氏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道,“那个,你们就不好奇晚饭为何要做得丰盛一些吗?” 几人听后恍然大悟。 敢情夫人是想让他们问出口啊! 一伶俐的下人立刻问道,“那夫人,能告诉我们几个为什么吗?” “是啊,夫人,我们几个都很好奇呢!” 吴王氏这才说道,“你们的小少爷,今日正式拜李大夫为师了!” 众人听后即刻欢呼了起来。 “真的吗,夫人?” 吴王氏高兴道,“当然是真的!” 只见那两个厨子立刻上前,拍着胸脯对着吴王氏保证道,“夫人,您放心,今晚的饭菜保证您满意!” “是的,夫人,我保证把汴岗大盆鸡做得原汁原味,让少爷欲罢不能!” 吴王氏心中十分欣慰,“那就辛苦你们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直奔巧儿和小花的屋子。 这个好消息一个人也不能落下。 巧儿和小花知道后,自是十分欢喜,尤其是巧儿的那张巧嘴,都把吴安夸成神仙下凡了! 大厅。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旁吃晚饭。 平时几乎不喝酒的吴强,特意吩咐巧儿温了一壶好酒。 巧儿给倒了一杯又一杯,全都入了吴强的肚。 每次端起酒杯,他都会看着吴安傻呵呵地笑一会儿,然后才会将酒倒入肚中。 吴王氏见状忙劝道,“老爷,酒入穿肠肚,您可得慢点喝,万一伤了肠胃就不好了!” 吴强捏了捏吴安的脸蛋,说道,“安安今日拜了李大夫为师,我高兴!” 接着又对着吴王氏炫耀道,“多少人求着李大夫拜师,他都不同意,今日却肯收咱们安安为徒,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这说明咱们儿子聪明呗!将来定是一名治病救人的名医!” 吴王氏认同道,“老爷说得对!安安确实聪明伶俐,讨喜得很!” 吴安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着衣着光鲜的自己,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或许是老天怜悯自己吧,虽然残忍地夺走了父母和姐姐,却又让自己遇到了如此慈爱的养父母。 第91章 血玉镯(二十) 吴强看着一脸沉思的吴安,问道,“安安,在想什么呢?” 只见吴安站起身,双膝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安安长大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吴强和吴王氏连连道好,心中无比庆幸当时收养了吴安。 吴强将吴安扶起来,让他坐回到椅子上去。 “安安,这半个月你就在家好好休养,李大夫给你开的补药也要按时服用,知道吗?” 吴安乖巧地点了点头,回道,“知道了,爹。” 吴王氏忽然想起城中其他富户的儿子身边都有一个贴身小厮,便对着吴安问道,“安安,你想不想要一个贴身小厮啊?” 吴安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吴王氏温柔回道,“当然可以啊!明日我就让你爹去找人牙子,给你买一个回来!” 人牙子? 吴安想起了自己刚来考城时,差点就被人牙子给拐走了,多亏了一个小哥哥喊来了一群大人—— 对了,小哥哥? 吴王氏见吴安的表情有些丰富多彩,忙问道,“怎么了,安安?你不想要贴身小厮吗?” 吴安这才回过神来,试探性地问道,“娘,我之前在城中乞讨时,认识了一位小哥哥,能让他跟着我吗?” 吴王氏见吴安如此小心翼翼,顿时心疼不已,她拉着吴安肉乎乎的小手,说道,“当然可以啊,安安!” 说罢,便瞅了一眼吴强。 吴强接收到眼神后,立刻开口问道,“安安,你说的那个小哥哥现在在哪里呀?” 吴安一脸的失落,“我只知道他也在城中乞讨······” 吴强听后陷入了沉思,少顷,便拍着大腿说道,“我知道去哪里找他了!” 吴王氏和吴安皆一脸疑惑地望着吴强。 吴强见状忙解释道,“咱们家附近有一处废弃的宅院,现在寒冬腊月的,他很有可能去那避寒了。” 废弃的宅院? 就是当初六哥哥让我去的那个宅院? 可是这些话他不敢也不能问出口,总不能让吴强觉得自己心机深沉,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当他的儿子吧? 第二日吃过早饭,吴强就带着吴安去了那个废弃的宅院。 吴安一进去,就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院子那么大的吗? 竟然比自己扶沟的家还要大?普天之下,除了王公贵族,怕是没人住得起这么大的府邸了吧? 怪不得爹爹带自己来这呢! 吴安压下自己的心思,跟着吴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寻找着那个小哥哥的身影。 许久后,终于在某间屋子里找到了他。 吴安欣喜万分,忙走上前喊道,“小哥哥?” 男孩抬头望着吴安,面露疑惑,“你是?” 吴安见他将自己忘了,内心有些失落,“小哥哥,三个月前你从人牙子手里将我救了下来,你不记得了吗?” 男孩听后一愣,似是认真回忆着三个月前的情形,须臾,便笑道,“是你啊!” 接着便上下打量着吴安,好奇道,“你这是?” 吴安解释道,“小哥哥,我被城中的一户好人家给收养了,这就是我爹!” 吴强对着男孩点了点头。 男孩听后甚是高兴,“真好,你终于有家了!” 又好奇地问道,“你今日是特地过来找我的吗?” 吴安蹲下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男孩,问道,“小哥哥,你愿意和我回去吗?” 男孩疑惑问道,“和你回去?” 吴安继续解释道,“我需要一个贴身小厮,你,你愿意和我回去吗?” 男孩这才明白吴安的意思。 他环视着周围饿的皮包骨的人们,觉得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给面前的这个孩子做小厮。 好歹还能有个温饱不是? 男孩似是下定了决心,对着吴安郑重地点头,说道,“我愿意。” 于是,男孩就在众人的艳羡的目光中,跟着吴强和吴安回到了吴府。 吴王氏见男孩浑身脏兮兮的,忙吩咐巧儿和小花为其梳洗一下,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一炷香以后,一个白净的男孩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吴强和吴王氏满意地直点头,觉得这孩子虽然比不上吴安好看,倒也是五官周正,看着让人甚是舒服。 第92章 血玉镯(二十一) 男孩看着他们赤裸裸的目光,有些拘谨。 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狗子见过老爷,夫人。” 吴王氏听到他的名字有些不敢相信,“你叫狗子?” 狗子点了点头,回道,“是的,夫人。” 吴王氏觉得这名字起的确实是太随意了一些,但是她又不能当着狗子的面嘲笑他,只得违心地说道,“狗子这名字真是不错,对吧,老爷?” 吴强听后立刻附和道,“确实是不错。希望你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忠于少爷。” 狗子双手握拳应道,“小的一定忠于少爷,绝不背叛。” 接着又转了一下身子,对着吴安行礼道,“少爷,从今以后小的任由您差遣,绝无二话!” 吴安忙走上前,踮起脚,握着狗子的手说道,“以后就麻烦狗子哥哥了。” 狗子听见吴安叫自己哥哥心中甚是惶恐,忙抽出自己的手,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少爷,以后您还是叫我狗子吧。” 吴安见状便也不再坚持。 吴强见两人已达成一致,便插口问道,“安安,你想学一些拳脚功夫吗?” 吴安摇了摇头,回道,“爹,孩儿想专心学医术。” 吴强面露无奈道,“好吧,看来我还得抽时间再去给你找一个护卫。” 护卫? 吴安看了一眼狗子,灵机一动,说道,“爹,您请个师父教狗子不就得了?这样还省了雇护卫的钱呢!” 吴强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喊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又看向狗子,问道,“狗子,你愿意学吗?” 狗子毫不犹豫地回道,“小的愿意!” 有功夫傍身,不仅不会受欺负,还能报答少爷的知遇之恩,两全其美的事,谁会傻到拒绝呢? 吴强点头道,“好,明日我就请人过来教你!” 狗子弯腰谢道,“多谢老爷!多谢少爷!” 半个月以后,吴安的身体彻底恢复健康,便带着狗子每日往返于吴府和李府,学习枯燥的医术。 因着狗子每日待在李府的时间比较长,吴强便让师傅去那里教他。 狗子也没有辜负吴强和吴安的厚望,不仅按时按量完成了师傅布置的任务,还额外地给自己增加了练习量。 武功师傅对他甚是满意,从此以后更加用心地教他······ 九年后。 吴安十五岁,到了束发之年。 这天晚上,吴强和吴王氏像往常一样,睡前躺在床上聊天。 “老爷,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一眨眼安安都已经十五岁了。” 吴王氏感慨道。 “是啊,按照我朝律例,他都可以娶媳妇了呢!” 吴王氏听到【娶媳妇】这三个字,一时间有些恍惚,“娶媳妇?感觉他在咱家还没待几年呢!” 说罢,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吴强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说道,“好端端地叹什么气呢!安安以后结了婚,还不是和咱们住在一起?别搞得娶了媳妇再也见不着似的!” 吴王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一想到吴安才在他们身边待了九年就要娶妻生子,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想着想着竟哽咽了起来。 吴强看见妻子的眼泪顿时慌了,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啦,十五岁只是可以结婚了,又不是必须得结婚。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安安,晚几年结婚也无妨。” 吴王氏听后差点从床上蹦下来,“那怎么行?晚几年好人家的姑娘都被挑走了!” 接着又自言自语说道,“不行,明日我就去找媒婆,让她尽快帮忙物色合适的人选。” 吴强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的这个妻子啊,真是口是心非得很。 正要入睡时,只觉得吴王氏用手推了推自己的肩膀。 “老爷,你睡着了吗? 吴强闭着眼睛回道,“没有,怎么了?” “老爷,明日咱们把那只血玉镯交给安安吧?” 吴强听后忽的睁开了双眼,神情甚是严肃,“你说什么?血玉镯?” 第93章 血玉镯(二十二) 吴强的反应让吴王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了,老爷?” 吴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语气忙放软了些,“我没事,没事,对了,夫人,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把血玉镯交给安安了?” 吴王氏失笑道,“老爷,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吴强一脸疑惑地看着吴王氏。 只听那吴王氏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富裕人家的儿女哪个没有传家宝?别人家的孩子有,咱们的孩子也要有。” 吴强挑眉问道,“所以,你是想把血玉镯当作咱们家的传家宝,交给安安?” 吴王氏郑重地点了点头,“对啊,老爷,如此罕见的宝物,做传家宝是再合适不过了。” 吴强看着一脸认真的妻子,陷入了沉思。 这只血玉镯是如何得来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心里实在是害怕得很:万一有人认出了这只手镯,当年的事情岂不是全都暴露了? 可转念又想,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如此宝物那户人家自是藏于家中,不与人欣赏把玩,应当没有人识得它。 这一番的内心挣扎终于打消了吴强的顾虑。 “就依夫人的意思,明日吃完早饭,咱们就把血玉镯交给安安。” 第二日,大厅。 一家三口悠然地吃完早饭,坐在餐桌旁闲聊。 吴强和吴王氏倒是兴致盎然,只是吴安却听得昏昏欲睡。 吴安给小厮狗子递了个眼色。 狗子到底是跟了吴安九年,立刻领悟到自家少爷的意思,忙上前鞠了一躬,说道,“老爷,夫人,昨日回家前,李大夫特地嘱咐少爷今日务必早些过去——” 吴安故意打断了狗子的话,对着吴强和吴王氏满是歉意地说道,“爹,娘,你们先聊,孩儿得马上去师父那,去晚了又该罚我了。” 吴强看了一眼吴王氏,又对着吴安说道,“安安,你来一下主屋,我和你娘有东西要给你。” 吴安听后面露犹豫,“可是师父那——” “无妨,一会儿我和你们一起去,到了那和他解释几句就没事了。” 吴安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吴强和吴王氏去到主屋。 十五岁的他,仍然像个小孩子般乖巧,挺直后背坐在几案旁边的椅子上。 锐利的双眼却一直注视着吴强和吴王氏的一举一动。 只见吴王氏从奁箱的最底部拿出了一个用手巾包裹着的物件,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满心期待的吴安,下一秒却愣在原地。 他被惊得目瞪口呆,丝毫没有注意到吴王氏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安安?” 吴王氏见吴安毫无反应,又喊了一遍,“安安?” 吴安这才回过神来,满脸慌乱,“怎,怎么了,娘?” 吴王氏满脸无奈,“你这孩子是不是傻了?娘刚才不是说要给你个东西,喏,就是这个!” 吴安悄悄地将汗透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双手将其接了过来,“娘,这镯子怎么是红色的啊?红得跟人血似的!” 说罢,他还偷偷地观察吴强的神色。 果然······ 大大咧咧的吴王氏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她耐着心思解释道,“这是血玉镯,它可是世间难得的宝物呢!” “娘,您这么一说还真是,孩儿见了不少绿玉镯,血玉镯还是第一次见呢!” 说罢又看向吴强,问道,“爹,咱们家怎会有如此宝物呢?之前也没见您拿出来过!” 吴强下意识地回道,“嗨,还不是你爹我独身一人时,飘荡到扶沟,从那里偶然捡到的!”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忙转移了话题,“安安,这可是咱们家的传家宝,你可要好好保管啊!要是把它给弄丢了,我可饶不了你!” 吴安忙发誓道,“爹,娘,你们放心吧,镯在我在,镯亡我亡!” 吴强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你赶紧去把这镯子放好,一会儿咱们去你师父那里。” (亲们,要是喜欢此书的话,可以动动你们的小手手,加书架,多多评论,送送免费礼物哦!) 第94章 血玉镯(二十三) “好的,爹!” 转身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阴翳······ 吴安回到自己的卧房,拿出血玉镯又好好摩挲了一番,才将它放到枕头底下。 他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巧儿和小花对吴强一家也极为忠诚,断然不会做出盗取血玉镯之事。 少顷,他返回主屋。 “爹,咱们走吧!” 吴强点了点头,对着吴王氏说道,“我先和安安去李大夫那里。对了,今日是安安束发之日,你记得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 “知道了,老爷。” 李府。 李大夫正琢磨着今日该教吴安些什么东西,就见吴强、吴安和狗子一起走了进来。 他假意嗔怒道,“安安,今日怎么来得如此之晚?” 吴安面露难色,但他并没有多做狡辩。 无论什么缘由,都不应该迟到,不是吗? 只见他扑腾一声跪了下来,伸出自己的双手,耷拉着脑袋说道,“徒儿错了,还请师父责罚!” 吴强见状忙走上前解释道,“李大夫,这事都怨我。今日是安安束发之日,过了今日他就可以娶妻生子,是个大人了,我和他娘就拉着他多聊了一会儿。” 李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问道,“哦?安安都十五岁了?” 吴安乖乖回道,“是的,师父。” 李大夫闻言也不好对吴安太过苛责,“既如此,老夫今日就不罚你了,你起来吧!” 吴安心中一喜,忙谢道,“多谢师父!” 说罢,便转身向李府药房走去。 最近几个月以来,李大夫让吴安根据自己熟读的医书,给那些疑难杂症配药。 所以,每日和师父报到后,吴安都会立刻钻进药房。 只是今日,却被李大夫喊了住。 “安安!” 走到门口的吴安听后立刻回过身来,对着李大夫微微鞠了一躬,问道,“师父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大夫哈哈笑道,“今日老夫放你一天假,你且回去吧!” 吴安不解地看了一眼李大夫,“可是——” 李大夫打断了吴安的话,不耐烦地说道,“你这孩子,让你休息你就休息,这疑难杂症那么多,需要慢慢来,并不急于这一时。” 吴安这才乖乖应道,“知道了,师父。那徒儿就先和爹爹回去了,明日一早,一定准时过来。” “好。” 吴强带着吴安和狗子走在大街上,他看着英俊又聪明的儿子,心中自豪无比。 “安安,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爹爹给你买!” 吴安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说道,“爹,有那个镯子就够了。” 吴强听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家儿子无欲无求可怎么办? “那咱们就回家吃饭。” 吴府。 吴王氏正在大厅给吴安缝制新衣裳,就见吴强和吴安去而复返。 吴强不等妻子问,就主动解释道,“李大夫给安安放了一天假。” 吴王氏听后满脸吃惊,“他竟然舍得给安安放假?” 接着又对着吴安说道,“也好,安安,今日你就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 吴安听后心中冷嗤一声。 什么都别想?那自己的心得有多大? 不过他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今日是个大日子,午饭自是非常丰盛。 贴心的吴王氏还特意吩咐厨房,晚上一定要给少爷做汴岗大盆鸡。 晚上,大厅。 吴安看着眼前的美食佳肴,尤其是那道醒目得有点刺眼的汴岗大盆鸡,心中的冷意瞬间漫布全身。 一旁的吴王氏似是有所感觉,她一脸担心地问吴安,“安安,你是冷吗?” 吴安匆忙收起自己的情绪,回道,“娘,孩儿不冷,咱们快吃饭吧!” 狼吞虎咽地吃完晚饭,他借口浑身乏累,直接回到自己的卧房。 后面还跟着狗子。 一进门,吴安眼中的困意瞬间消失全无,他犀利地望着狗子,问道,“狗子,如果有一天,让你在我和老爷夫人之间做选择,你会选谁?” 第95章 血玉镯(二十四) 狗子毫不犹豫地回道,“小的当然会选少爷!” “为什么?你的吃穿用度,甚至你的一身武功,都是他们赐给你的!” 狗子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可如果没有少爷,他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吴安悬着的心这才默默地放回了肚子里,“如此最好!” 深夜。 吴强因为血玉镯的事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床边站了一个人。 他忽的睁开眼睛,见到眼前蒙面的人,大声喊了一句,“你是谁?” 蒙面之人并未搭话,只是举起手中的刀,直直地刺入吴强的心脏。 他还用手摸了摸吴强的脉搏,确认其已无生命体征后,方才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吴王氏呼救的声音。 “救命啊!杀人啦!” 原来这吴王氏方才就醒了过来,只是见到吴强被杀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怕立刻喊出来,蒙面人会杀了自己。 只不过,她还是喊早了,为什么就不等蒙面人士走了以后再喊呢? 话说回来。 蒙面人听到吴王氏的呼救后,眉头紧蹙,总觉得她的呼救似乎有些多余。 他内心纠结了好几秒,终于下定了决心,回身时,眼底里最后的一丝不忍也消失殆尽。 下一秒,吴王氏便被砍中了脖子,当场死亡。 蒙面人的眼眶终是红了,他轻轻地合上了吴王氏的眼睛,而后潇洒地离开了。 要说这天底下,真的是有人上赶着送死。 蒙面人来到院中和盯梢的同伙汇合,忽的听见背后有人喊道,“你们是谁?大半夜的来我们吴府做什么?” 他面露无奈,回过身后,就发现一名男子和两名女子正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 他们正是看守内院的吴熊,还有吴王氏的丫鬟巧儿和小花。 蒙面人似是懒得出手,他右手五指向着吴熊三人扇动了一下。 同伙看到后即刻冲过去将他们三人给杀了······ 二人对视一眼,又躲进了吴安的卧房,下一秒房间内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狗子听后即刻冲到房内和行凶的“二人”厮打了起来,“二人”一看打不过,便落荒而逃。 吴安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强忍着疼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只听他虚弱无力地吩咐道,“狗子,扶我去门房。” 狗子听后一脸不解地望着吴安,他实在是不明白少爷这是要搞哪一出。 吴安看着呆愣的狗子,有些生气,“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快扶我过去!” 狗子忙走上前,搀着吴安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往门房走去。 门房外,小六子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狗子听见后撇了撇嘴:这人睡得跟一头猪似的,外面这么大的声音,他竟然没听到! 他抬起右手,作势就要敲门,却被吴安给拦了下来。 只见吴安突然用力地拍着门,大声叫喊道,“六哥哥!六哥哥!六哥哥你快醒醒!” 睡梦中的小六子突然惊醒,他侧耳倾听,发现是自家少爷在叫门,声音似乎还有些颤抖。 他胡乱地穿上衣服,冲到了门口。 “少爷?”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发现吴安的胳膊好像流血了,忙关心道,“少爷,你受伤了?” 吴安泪汪汪地望着小六子,哽咽地说道,“六哥哥,爹娘他们······” 小六子第一次见吴安如此悲伤,心里七上八下的,“老爷和夫人怎么了?” 吴安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小六子转头看向狗子,“狗子,你说!” 狗子一向少言寡语,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老爷和夫人被两个蒙面人给杀了。” 轰的一声。 小六子被惊得愣在原地。 他一把抓起狗子的衣领,质问道,“你确定没和我开玩笑?” 狗子点了点头,“不敢和六哥开这种玩笑!” 小六子听后眼眶立刻红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拔腿就往内院冲去。 第96章 血玉镯(二十五) 一进内院,小六子便看到了吴熊、巧儿和小花的尸体。 他忙蹲下身体,颤抖着手查探他们的鼻息,发现手上竟无一丝气流飘过,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吴熊!巧儿!小花!” 小六子嘶喊出声,听着甚是悲痛和绝望。 忽然又站起来,跑进主屋,却在床前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浑身是血、了无生气的吴强和吴王氏,再也经受不住打击,大声痛哭起来。 吴安和狗子站在门口,看着小六子颤抖的肩膀,心中是五味杂陈。 少顷,吴安来到小六子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哽咽地喊了一句,“六哥哥······” 小六子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回过身来对着吴安说道,“少爷,天亮咱们就去报官!” 吴安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又对着小六子问道,“那爹娘他们的尸体怎么办?” “尸体先不要动,等衙门的人看过了以后再说。” 吴安“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第二日,天色刚亮。 小六子便带着吴安和狗子前往县衙报案。 县令周正清正在后院的书房内翻阅考城县历年的卷宗,就听到有人在敲登闻鼓。 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对着门口的侍卫吩咐道,“去叫李师爷过来!” “是,大人!” 少顷,就见李师爷走了进来。 “大人,您可是听到了登闻鼓的声音?” 周正清神情有些严肃,“嗯,准备升堂吧!” 县衙大堂。 吴安、小六子、狗子跪在大堂中央,神情甚是悲戚。 周正清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吴安叩了叩头,回道,“草民吴安,乃是城中富户吴强的儿子。” 又指着小六子和狗子说道,“他们两位是家中的下人,小六子和狗子。” 吴强? 周正清倒是听说过他,此人经常积德行善,名声甚是不错。 他看着吴安问道,“你们三人击鼓所为何事?” 吴安强忍住泪水,回道,“大人,草民的爹和娘都被人给杀死了,还有三个下人也惨死在他们的刀下。” 周正清吃惊道,“你说什么?!” 接着又问道,“他们的尸体现在何处?” 吴安回道,“尸体我们没敢动,还在家里。” 考城这几年治安甚好,何曾出现过如此大的命案? 想及此,他立刻休堂,忙命吴安三人带着他、李师爷、仵作和一班衙役前往吴府。 一进吴府,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待走到内院,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周正清也被眼前的画面吓得睁大了眼睛。 他强压住受惊的心脏,继续往主屋走去。 本来以为院内几个下人的死状已经够凄惨了,却没想到,屋内的吴强和吴王氏的死相更是吓人! 被子上都是血也就罢了,关键是墙上也溅满了血。 红色的血迹喷在墙上,竟然有些诡异地好看? 周正清急忙摇了摇头,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时,仵作走了过来。 “大人。” “如何?” “卑职查看了他们的伤口,几人皆是一刀毙命。” 李师爷对着周正清说道,“大人,看来这行凶之人懂些武功,要不然不会有如此大的力道。” 周正清听后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又对着下属吩咐道,“将吴安他们三个人带过来。” 少顷,吴安、小六子、狗子三人来到主屋。 “大人!” 周正清看向吴安,问道,“你可有看清那行凶之人的样貌?” 吴安摇头道,“他们都把脸给蒙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你再仔细想想,他们的身上有没有特别明显的标记,比如疤痕或者黑痣?” 吴安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说道,“草民当时甚是害怕,都不敢正眼瞧他们。” 转头又问狗子,“狗子,你当时和我在一起,可有留意这些?” 狗子摇了摇头,“大人,小的当时只顾着和他们厮打了······” 周正清听后心里咯噔一声。 这可怎么办啊? 唯二的两个目击者都记不得凶手的容貌,这案子怕是要成为悬案了。 第97章 血玉镯(二十六) 周正清心里虽如此想,嘴上却对着吴安他们来了一句,“本县一定倾尽县衙所有人力物力,找到那杀人凶手!” 吴安盯着县令大人郑重严肃的表情,漂亮的黑眸闪了闪,忙磕头谢道,“多谢周大人!多谢周大人!” 周正清忙弯腰将吴安扶起,安慰道,“令尊和令堂若是在天有灵,定不愿看你如此悲伤,还请节哀。” 吴安缓缓地点了点头。 周正清见他神情悲戚,表情呆滞,无奈地叹了口气。 人生着实有太多的劫难,唯有自渡。 他自知多说无益,又想着得回去研判案情,便带着众人匆匆离开了吴府。 刚走到门口,周正清忽的脚步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其中两个衙役吩咐道,“你们两个回去问问吴家少爷,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两个衙役领了命,便又折返了回去。 此时的吴安,双眼呆滞地望着院子中的尸体,并未注意到他二人的到来。 倒是小六子,耳聪目明的,远远地就扫到了他们的身影。 “两位官爷可是有事要交待?” 只听其中一名衙役说道,“大人让我们回来帮帮你们。” 说罢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安,似是等他的回答。 吴安被那道眼神盯得甚是不自在,“两位官爷去忙吧,我们三人应付得来。” 两衙役听后如蒙大赦,道了句,“吴少爷,那我们就走了啊!” 下一秒,就不见了人影。 小六子见状嗤笑道,“假惺惺的帮忙,不要也罢!” 狗子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吴安。 少爷其实也不想他们帮忙的吧······ 三人在院子中站立了很长时间,待将悲伤的情绪消化得差不多了,才着手处理尸体的事情。 小六子和狗子负责吴熊、巧儿和小花的尸体。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他们身上的血擦拭干净,又去他们的卧房,找了一身干净衣服给他们换上。 总得干干净净地去那阴曹地府不是? 正在这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两人闻声抬头,竟是自家少爷的师父——李大夫,他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下人。 “安安呢?” 李大夫满脸焦急地问道。 小六子指了指主屋,“少爷在屋里陪着老爷和夫人呢。” 李大夫听后明显愣了一下。 什么鬼? 不是都死了吗,还陪什么? 陪着那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吗? 他吸了吸鼻子,对着身后的两个下人命道,“你们两个就待在院子里吧。” 说罢,便脚步匆匆地赶往吴府主屋。 自己的宝贝徒弟遭此劫难,他得赶快过去安慰一下他。 只是刚推开主屋的门,他就看见吴安垂着脑袋跪在床前,嘴里还一直嘟囔着“对不起”。 李大夫一时有些恍惚。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吴安是杀人凶手的错觉。 哪有死者家属对死者一直道歉的? 不应该是义愤填膺,掘地三尺也要将凶手找出来,绳之以法吗? 不过这种错觉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吴安再怎么泯灭人性,也不至于将养父母,还有对他颇为照顾的三个下人残忍地杀害吧? 李大夫收敛了自己的思绪,轻轻地走到吴安的身边。 “安安?”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吴安听后猛地抬头,见是自己的师父,方才卸下了防备。 下一秒,李大夫的腿就被吴安的手给抱了住。 “师父······” 李大夫轻轻地拍着吴安的发顶,柔声道,“师父在呢。”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打开了吴安的泪匣子。 整个屋子都回荡着他嚎啕大哭的声音。 饶是几十米外院子里的小六子和狗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六子被这绝望的哭声感染得再次红了眼眶。 狗子则静静地站在一旁,一脸沉思。 少爷应该是真的伤心吧? 主屋内。 吴安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 李大夫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安安,方才师父见院子里只有小六子和狗子,其他人呢?” 吴安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树倒猢狲散呗,再说了,谁愿意在一个凶宅当差呢?” 第98章 血玉镯(二十七) 李大夫闻言双眸暗了暗,忙转移话题道,“葬礼之事你无需操心,师父会替你操办的。” 吴安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并不打算给他们办葬礼。” 笑话,给他们办了葬礼,自己的亲生爹娘还不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李大夫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是真不想办,还是另有隐情? “安安,你······” 吴安耐着性子解释道,“爹娘之前和我提起过,若有一天他们不幸身故,悄悄下葬即可,不必铺张浪费地举办葬礼。” 他确实没有说谎。 随着吴安逐渐长大,吴强和吴王氏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吴安说起此事。 李大夫皱着眉头问道,“哦?是吗?” 他怎么就不信呢? 普天之下谁不希望自己的身后事办的体面一些? 吴安见师父一脸的不可置信,继续解释道,“他们还说,办葬礼的那些银两倒不如省下来做些善事。” 李大夫了然地点了点头,“这倒像是吴强会说出来的话,也罢,葬礼不办就不办了。” 葬礼本就是虚无的东西,死的人都不在乎,活着的人又何必在意呢? 吴安得到了师父的赞同,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嗯,我绝对尊重爹娘的遗愿。” 师徒二人便再不说话。 李大夫看着面前直挺挺的两具尸体,嘴角还隐约可见一丝血迹,可见吴安方才给他们擦拭身体时并没有很仔细。 旋即又摇了摇头: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孩子,又是名男子,能做到如此程度已是非常不易了。 他同情地瞄了一眼吴安,却无意间瞥到墙上大片的血迹,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不行,他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太阴森了。 “安安,我带了两个下人过来,他们现在在院子里呢,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他们就行。” 吴安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回道,“多谢师父。” 李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孩子,和师父还客气什么!”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吴安注视着师父离去的背影,一双敏锐的眸子捕捉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是难为老头了。 这么大的年纪,还陪着自己在凶屋里待了如此之久······ 吴安目送李大夫离开后,又陪着吴强夫妇说了好一会儿话,方才从主屋走出来。 小六子眼尾扫到自家少爷的身影,忙上前几步,一脸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少爷?” 吴安冷笑道,“六哥哥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寻短见的。” 听到少爷的亲口保证,小六子终于放下心来。 吴安看着如释重负的小六子,内心横冲直撞的冷意有了一丝温暖的征兆。 虽然这征兆真的只是征兆,转瞬即逝。 他对着师父带来的两个下人微微鞠躬,道,“劳烦二位——”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群人闯了进来。 乌央乌央地站了一院子。 吴安锐利的眼睛扫视着众人,感觉他们并不像是来找事的。 相反,他们的脸上挂满了哀伤······ 正欲开口询问,就听其中一人说道,“吴少爷,我们是来送吴老爷和吴夫人一程的,顺便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是啊,吴少爷,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我虽然没钱,但是有一膀子力气,可以挖坑的!” ······ 看着面前叽叽喳喳的众人,吴安的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直到现在,他才不得不佩服养父母沽名钓誉的功夫。 也罢,眼下吴府加上师父带来的两个人,人手明显不够。 有这些人帮忙,自己倒是不用再花钱雇人了。 他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满脸感激地说道,“那晚辈就先行谢过大家了!” 接着便开始将自己的难处给说了出来。 少顷,挖坟坑、抬棺的差事就都被人认领了去。 现在就剩下购置棺材了。 吴安正欲吩咐小六子和狗子带着十几个人去棺材铺,就听人群外围有人中气十足地喊道,“吴少爷在吗?我给您送棺材来了!” 第99章 血玉镯(二十八) 众人闻声立即分散两边,让出了一条路。 只见一身着深色长袍的男子朝着吴安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二十几个青壮年,抬着五口棺材。 在吴安跟前站定后,他微微躬身道,“吴少爷。” 又回身指着那五口棺材说道,“这五口棺材,还望吴少爷收下。” 吴安听后眉毛一挑,片刻后就对着狗子吩咐道,“狗子,去拿些银两来!” 话音刚落,就听那名男子说道,“不用了!” 吴安疑惑地望着他,脸上充满了不解,“我们吴府还不至于穷得买不起几口棺材吧?” 那男子一听便知吴安起了误会,忙解释道,“吴少爷多虑了,几年前我在外游荡,身上银两皆落入贼手,偏又身患重病,无钱医治,若不是令尊施以援手,我怕是早就荣升西天了!” 紧接着又对着吴安深深地鞠了一躬,恳求道,“还请吴少爷收下这几口棺材,全了我这报恩的心思。” 吴安见他言辞恳切,语气真诚,不像是虚伪好面之徒,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时,人群中有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吴少爷,令尊和令堂的葬礼您打算如何操办?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众人听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吴安,那眼神里是询问,又像是恳求。 看得吴安心里竟然有一种罪恶感。 仿佛不让他们帮忙是多大的罪过似的。 只是吴安还是决定遵循父母的遗愿——不办葬礼。 他深呼一口气,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抬头时,眼眶里竟蓄满了泪水。 “各位叔伯,家父曾跟我说过,他的身后事不要大操大办,买上口棺材,找块清净之处给埋了,坟墓旁边再立块墓碑,让世人知道此处葬的是他就行了。” 众人皆唏嘘不已。 吴老爷家财万贯,竟对身后事看得如此洒脱吗? 吴安看着满脸遗憾的众人,不忍断了他们报恩的路,继续说道,“大家如果愿意的话,一会儿可以去买一些纸钱,去坟地的路上可以撒撒,下葬妥当后,还可以在坟前烧一烧。” 众人听后眼睛一亮,纷纷喊道,“我愿意!” “我也愿意!” 大家表态过后,便冲出吴府,去店里买纸钱。 吴安看着送棺材来的男子,微微行了个礼,说道,“还得劳烦您帮我们将尸体放进棺材。” 男子听后微微一笑,对着身后的二十几人挥手吩咐道,“你们过去帮忙!” 那群人道了一声“是”,便开始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 果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吴强夫妇、吴熊、巧儿和小花的尸体便平稳地躺进了棺材里。 妆发和衣衫竟没有一丝凌乱的迹象。 倒是没料到,这帮男人们做起事来如此细致。 吴安不禁多看了他们一眼,须臾,便收回打量的眼神,又朝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感谢。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才散去的众人都回到了吴府。 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不少的纸钱。 吴安好笑地摇头。 这些人怕不是把全城的纸钱全都买光了吧? 他敛起心中的思绪,对着身后的狗子和小六子吩咐道,“出发吧!” 于是,考城的大街上就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场面。 吴安、狗子和小六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身后跟着五驾马车,拉着五口棺材。 队伍的最后面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不停地向空中撒着纸钱······ 因着诸多街坊邻居的帮衬,尸体下葬非常顺利。 吴强夫妇的墓碑刚立好,坟前便升起了浓浓的烟雾。 那烟雾甚是缥缈,又因着南风的加入,七拐八拐的,实在不知将飘向何方······ 考城县衙。 周正清正翻阅着吴府惨案的现场记录,“家中没有被翻动的迹象,应该不是盗窃。” 他又看了一眼仵作的验尸记录,“这伤口如此之深,一刀致命,莫非是仇人?” 旋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吴强在考城一向乐善好施,应该不会与人结仇吧? 不过这周县令一向注重证据,并不喜以臆测断案,还是决定让人去好好调查一番。 “孙刚!” 第100章 血玉镯(二十九) 门口候传的捕头孙刚听到后即刻进到屋内,双手握拳道,“大人!” 周正清从一堆现场记录中抬起头,睿智的眼睛扫了孙刚一眼,命道,“你即刻带领一众衙役前往吴强所居之地,务必将他的人际往来调查清楚,天黑之前给我回话!” “是,大人!” 孙刚领命后,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去,不曾想却撞上了李师爷。 “孙捕头,怎地如此着急?”李师爷眉头微皱地询问。 孙刚连忙作揖道歉,“对不住了,李师爷。” 说罢,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李师爷见状满心好奇: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倒真像是火烧了眉毛似的。 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还要和大人一起商讨案情。 一进花厅,李师爷就看到将头埋到纸里的周正清。 “大人?” 李师爷轻轻地喊了一声。 周正清抬头见是李师爷,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弛了些,“李师爷来了!” “大人可从这些现场记录中看出了端倪?” 周正清满脸失落地摇头道,“并没有,所以我才让孙刚带着衙役们去走访调查,希望会有所收获吧。” 李师爷心中恍然,怪不得方才那孙捕头如此着急。 他出声安慰道,“一定会有所收获的,大人!” 周正清倒是没那么乐观。 吴强生前的善行所涉范围甚广,他的惨死可以说是牵动了大半个考城百姓的神经,引起了众怒。 民情如此激愤,使得他不得不缩短破案时间。 只是在这短短的一天时间内,真的能够找到有用的线索吗?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来到晚上。 周正清焦急地在厅内来回踱步。 李师爷看着眼前来来回回的身影,实在是有些头晕,便出言劝道,“大人不要着急,孙捕头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的。” 话音刚落,就见孙刚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周正清满脸期待地走上前,问道,“如何?” 李师爷也向孙刚投去了期许的眼神。 下一秒却看到他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属下今日走访了许多百姓,大家都说吴强夫妇乐善好施,为人和善,断不会与人结仇······” 周正清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 又拿起现场记录反复查看一番,喃喃自语道,“这明显就是仇杀啊!” 然后竟跌坐在太师椅上,双眼无神地望向前方······ 睢县城外的官道上。 包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进着。 艾虎对着旁边骑着白色骏马的展昭,玩笑道,“展大哥,你说漂亮的女人是不是有毒啊?” 展昭瞄了一眼艾虎,反问道,“这就是你从周吴氏这个案子中得出的经验教训?” 艾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作为一个女的,不应该把自己的同类想得这么坏,但是有些漂亮的女人真的是有毒啊!比如说妲己,还有那个什么叫武则天的——”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展昭给打断了,“艾虎,万事不可一概而论,这世上漂亮又温柔的女人也不在少数。” 艾虎听后也颇为认同,“展大哥说得对,我娘就是一个既漂亮又温柔贤惠的女人。” 展昭笑而不语,心中却是对艾虎的看法甚是认可。 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了自己病逝的未婚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大大咧咧的艾虎却不曾察觉,他只是好奇下一个巡视的地方是哪儿。 “展大哥,包大人有说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吗?” 展昭只回了两个字,“考城!” 艾虎好奇问道,“为什么是考城呢?” 展昭摇摇头,“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大人?” 艾虎听后有些恼,“展大哥,你就知道捉弄我!” 心中却有些害怕。 若是听了展大哥的鼓动,自己就别想在包大人身边待着了! 越想越生气,“哼”了一声,便骑马回到了队伍的最后,活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第101章 血玉镯(三十) 展昭看着生气离开的艾虎,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真是个小孩子呢,不经逗得狠······ 睢县和考城相隔不过百里,两日后包公一行便到了考城。 城中百姓听到街上有节奏的敲锣声都好奇地从家中跑了出来。 大街两边很快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只听其中一人小声说道,“声势还挺浩大,估计是个大官。” 旁边一男子听后面露不屑,“官越大,搜刮的民脂民膏越多。” 说完还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的男子,劝道,“赶紧走吧,有什么可看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骂了一句,“自己没见识也就罢了,还拉着别人下水!” 男子一听瞬间气红了眼,回骂道,“你这个腌臜货,说谁呢!” 那人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说的就是你!还不快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旗子上写着的可是‘开封府’三个字!” 本想冲上前大干一场的男子,却被这一句话怼得硬生生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开封府?那岂不是······” 只见那人对着行进的队伍双手握拳,说道,“轿子里坐着的乃是包青天包大人!” 这句话似晴天下的一道惊雷,将人群炸得寂静无声。 片刻过后,却是对着包公的队伍呼啦啦跪了一地。 “包大人,冤枉啊!” “包大人,求您主持公道!” ······ 一浪接过一浪的喊冤声让轿子中安坐的包公皱起了眉头。 考城县令周正清廉名在外,治理有方,怎会有如此多的冤案? 他轻轻地跺了一下脚。 跟随包公几十年的四名轿夫即刻将轿子平稳地放在地上,两旁的队伍见状也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展昭觉察后,将马勒停,而后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包公轿前。 “大人!” 浑厚的声音从轿中传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是!” 展昭嘱咐从队尾赶来的艾虎好生保护包公,之后方才来到人群面前。 “为何你们都跪在地上喊冤?究竟发生了何事?” 人群中有人高声回了一句:“吴强夫妇惨遭杀害,还请包大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其他人见此异口同声喊道:“请包大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展昭环视着神情悲愤的众人,问道,“你们都是为了那吴强夫妇惨死之事而来?” 众人激动地点了点头。 展昭心中了然,转身往包公官轿疾步走去。 “大人。” “展护卫可问清楚了?” 展昭回道,“有一对夫妇惨遭杀害,这些百姓希望您为他们主持公道。” 包公心中一惊:这死者究竟是何人?能让这么多百姓拦轿为他们伸冤? 他抬手掀开了轿帘,从轿中走了出来。 这些老百姓都是第一次见包公,又见他神情颇为严肃,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出。 “吴强夫妇是何时被杀害的?” 方才第一眼就认出包公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来到包公跟前,下跪回道,“回包大人的话,他们是前日深夜遇害的。” 包公挑眉说道,“这才不到两日,你们要相信周大人的断案能力,他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的!” 众人虽听包公如此说,却仍是一脸的担忧。 包公注意到他们脸上的表情,继续劝慰道,“本府也会协助周大人侦破此案的。”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安抚好百姓后,包公转身往官轿走去。 展昭也翻身上马,举起手中的剑,喊道,“走!” 跪着的百姓目送包公离开后,便起身四散而去。 考城驿馆,大厅。 包公端坐于上位,公孙策、展昭和艾虎恭敬地站在厅内。 包公回想起方才城中的情形,心中仍震撼不已。 死者何德何能,让全城百姓下跪为其伸冤。 “你们对方才发生之事有何看法?” 公孙策提议道,“大人何不去县衙调阅卷宗?这是了解案情最快的办法。” 展昭和艾虎也附和道,“是啊,大人!” 包公赞同地点了点头,“公孙先生说得不错,只是侦破案件需要同头并进。” 展昭瞬间明白了包公的意思,“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和艾虎去暗中走访?” 第102章 血玉镯(三十一) 包公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本府正是此意。” 展昭躬身回道,“属下这就去。” 艾虎这两日闲的浑身不适,有差事可做自是非常高兴,同包公、公孙策打了声招呼后,就乐颠颠地跟着展昭出去了。 展昭和艾虎信步走在大街上,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考城竟如此之繁华,还不失人间烟火气,周县令不愧是远近闻名的清官能吏。 “展大哥,这考城可比睢县热闹多了!”艾虎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展昭“嗯”了一声,说道,“确实热闹。” 两人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响了起来。 展昭满脸嫌弃地看着艾虎,喊了一句,“艾虎!” 艾虎一边揉着瘪瘪的肚子,一边扭捏地说道,“展大哥,我饿了······” “我可记得你早上吃了很多——” 艾虎用手遮挡住自己些许圆润的脸庞,羞恼道,“展大哥,人家还在长身体嘛!” 展昭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睛瞥见前方有个热闹的卖面的小摊,便带着艾虎走了过去。 掌柜的见来了客人,忙上前问道,“两位要点什么?” 展昭笑道,“来两碗面!” 说完就扫见了艾虎满是幽怨的眼神,忙又改口说道,“三碗,多加点肉。” 掌柜的看了一眼个子不高却有些微胖的艾虎,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应道,“好嘞,客官请稍等!” 掌柜的离开后,艾虎佯装生气,瞪着展昭,抱怨道,“展大哥,都怨你,要不是你突然改口,那掌柜的怎么会这么看我?他肯定把我当小猪仔了!” 展昭心中一顿好笑,“难道你不是吗?” 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艾虎气的脸鼓鼓的,他是真想抬屁股走人,只是自己现在饿的不行,总得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离开。 不一会儿,三碗香喷喷的排骨面便上了桌。 艾虎不顾形象地舔了舔嘴角,接着就端起碗啼哩吐噜的吃了起来。 展昭也是佩服死了艾虎的性格,他的心里永远不会装着那么多的事情,活得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多好! “嗳,你说包大人都来了,吴强夫妇惨死的案子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吧?” “那是自然,包大人是出了名的明察秋毫,这种案子在他眼里都不是事儿!” 听着旁边桌子的议论声,展昭和艾虎相视一笑:这一趟果然没白来! 还没等展昭发话,艾虎就端着自己的面去到了隔壁桌。 “两位大哥,你们刚才所说的吴强是谁啊?” 两男子看到突然出现的艾虎吓了一跳,“你是谁啊?打听这个做什么?” 艾虎笑着解释道,“两位大哥不要害怕,我只是听到你们的议论,一时有些好奇,便想着过来问问。” 其中一男子反问道,“你是外地人吧?” 若是本地人,怎会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吴强是谁? 艾虎倒是没有任何隐瞒,“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哥,小弟确实是外地人。” 男子仔细打量着艾虎,见他模样憨厚,不像是作奸犯科之人,便卸下心防,解释道,“吴强是考城有名的富户,也是一个大善人。” 艾虎偷偷地瞄了一眼展昭,又继续问道,“大善人?大哥能详细给我说说吗?” 另外一名男子白了一眼艾虎,似乎对他不知道吴强是大善人这件事颇为不满,“你知道他是个大善人?” 艾虎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反驳道,“我是个外地人,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还是看向方才那名男子,毕竟他看起来还好说话些。 果然,那名男子听他说不知吴强“大善人”的身份后,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而是耐心解释道,“十几年前,吴强来到了考城,他在城中的繁华地段置办了一处宅院,还在宅院对面开了一家绸缎庄,因其经营得当,家产越发丰盈,他也就成了考城有名的富户。” 第103章 血玉镯(三十二) 这又是宅院,又是绸缎庄的,听得艾虎心里是好一顿羡慕。 只见他双手托腮,语气幽幽地感叹道,“十几年前吴强就已经这么有钱了啊!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唉······” 将内心的郁结抒发完毕,艾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被打搅了好兴致的男子正一脸不快地望着艾虎,似是在控诉他的贸然出声。 艾虎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满是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大哥,你继续,继续······” 说完还偷偷地观察展昭的反应,发现他正吸溜吸溜地吃着面条,表情看起来甚是享受。 只是他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却没能逃过艾虎的眼睛。 艾虎在心里悄悄地给展昭记了一笔,一会儿打探完消息再和他算账······ “小兄弟?小兄弟你在听吗?” 男子见艾虎有些走神,有些着急地问道。 艾虎这才回过神来,眼神里又布满了浓浓的求知欲,“不好意思啊,大哥,我刚才只是在想,这吴强哪来的那么多钱啊?” 说完还默默地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艾虎啊艾虎,你可真是个鬼机灵,简单的一句话就缓解了尴尬! 男子本想接着讲述吴强所做的善行,却被艾虎的这句话问得有些懵。 他也不知道啊! 他要是知道的话,还会坐在这种地方吃饭嘛! 男子看着人畜无害,笑的有些憨憨的艾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伸出右手,重重地拍了拍艾虎的肩膀,问道,“小兄弟,你不会也想和吴强一样,发个大财吧?” 艾虎虽是不缺钱,但是谁还嫌钱多啊! 只是自己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男子哈哈笑道,“你想也没用,因为整个考城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吴强的钱是怎么得来的!” 那语气听着有些幸灾乐祸,还有些惋惜。 艾虎倒是不想对此事太过纠结:要那么多钱又有何用?死了也带不走! “对了,大哥,吴强这‘大善人’的称号是怎么来的?” 又要讲故事了。 男子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吴强在考城扎了根,又发了大财,便想着回馈乡里。他经常布粥施斋,资捐县衙,考城百姓感念于他的善行,便称呼他为‘吴大善人’。” 艾虎赞同道,“照你所说,这大善人的称号算是名副其实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男子的表情甚是严肃。 艾虎好奇问道,“大哥,我说的不对吗?” 男子否认道,“不,小兄弟,你说的很对,只是不知为何,吴强并不喜欢我们如此称呼他。” 另一男子搭腔道,“听说有人当面喊吴强大善人,被他给训了一顿,他还说,自己只是个商人,配不上这个称号,希望大家以后称呼他‘吴老板’或者‘吴老爷’。” 艾虎看着满脸敬重的两人,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自己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人情世故,地方富户也见过不少。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沽名钓誉之辈。 要是有幸得了【大善人】的称号,恨不得敲锣打鼓地满大街宣传。 难道这吴强是一股清流? 艾虎反正不信。 目的已达到,他起身正要离开,忽的想起吴强身死之后,巨额财产继承的问题,便问道,“对了,二位大哥,吴强夫妇有孩子吗?” 男子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有啊!”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不是亲生的。” 艾虎听后来了兴致,“哦?是吗?” 男子有些不耐烦:他就想和朋友吃碗面,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说你这人,没事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艾虎没想到男子竟有如此大的火气,一时有些懵,但为了打探消息,只得一脸讨好地说道,“大哥别生气嘛,小弟我也只是好奇心作祟,并没有故意打搅你们的意思。” 男子仍是不为所动,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拉面条。 艾虎灵光一闪,笑道,“既然大哥不肯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又从衣袖中拿出十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放,“今日这饭我请了。” 第104章 血玉镯(三十三) 说罢,便起身要走。 男子见艾虎如此大方,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忙喊道,“小兄弟,请留步!” 艾虎其实并不想走。 消息都还没打探完整呢! 男子的话正合他意,他忙住了脚步,回头对着男子,假意问道,“大哥可是还有事要说?” 男子被问得有些尴尬,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那个,小兄弟,你还想不想知道吴强孩子的事?” 艾虎心里开心极了,却还是故作严肃反问道,“大哥这是愿意告诉我了?” 男子指了指桌上的十两银子,说道,“就冲小兄弟如此之豪放,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艾虎眉毛一挑。 果然。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他又重新坐到桌前,笑嘻嘻地对着那男子说道,“说吧,大哥,我听着呢!” 大哥心直。 对于艾虎前后巨大的反差并未多想。 “要说这吴强一向积德行善,老天爷应该让他多子多孙,让大家意外的是,成婚多年,他妻子吴王氏的肚子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许是上天怜悯他们夫妇吧,九年前的冬天,一个男童,也就是他的养子吴安,晕倒在吴府门前,被门房小六子给救了下来。吴强夫妇见男童乖巧伶俐,相貌端正,便认他当了儿子,改名吴安。” 艾虎听后甚是感慨,“这也算是弥补了他们不能生儿育女的遗憾了!” 另一男子插口说道,“谁说不是呢!吴安不仅聪明伶俐,还拜在李大夫门下学习医术,对吴强夫妇也颇为孝顺,只可惜······” 艾虎见二人神色悲伤,倒像是自己家亲戚出了事,忍不住问道,“两位大哥,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和吴强夫妇是什么关系?” 男子端着面碗的手明显一顿,他迷茫地看着艾虎,问道,“小兄弟为何如此问?” “我看你们提起吴府惨案时甚是悲伤······” 男子摇头失笑道,“这满城的百姓可都像我这样,难不成他们都是吴强的亲人朋友?” 见艾虎仍是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便继续解释道,“吴强生前善事做了不少,大家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恩惠。” 艾虎心下顿时了然,“原来如此啊!” 消息终于打探清楚,他的肚子也后知后觉地响了起来。 艾虎摸着叽里咕噜响着的肚子,不好意思地说道,“两位大哥慢点吃,我回去吃面了。” 又指着展昭悄声说道,“我这朋友都等着急了呢!” 经过这一番接触,男子喜欢上了大大咧咧的艾虎,他也学着艾虎的样子,悄声回道,“赶紧回去吧,小兄弟!” 艾虎站起身,大摇大摆地回到了自己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许是饿坏了,他端起面,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展昭看着如此不不顾及自身形象的艾虎,心中颇为无奈,“你慢点吃,别噎着!” 艾虎却是顾不上说话,他的嘴被塞的满满的,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片刻后,两碗面便被艾虎吃得一干二净。 展昭看着意犹未尽的艾虎,问道,“艾虎,吃饱了吗?要不展大哥再给你要一碗?” 艾虎奶凶奶凶地回了一句,“展大哥!你要是想让我吃成一个小胖墩,就直说!” 展昭爽朗地笑了起来。 今日包公交代的任务已完成,该回去了。 “掌柜的,结账!” 掌柜的听后立刻走了过来,“客官,一共三十文。” 展昭拿出锦囊,数了三十文铜钱,递给了掌柜的,然后就带着艾虎离开了。 “展大哥,这吴强夫妇真是厉害,竟笼络了全考城百姓的心。” 展昭“嗯”了一声,说道,“确实厉害,尤其是今日考城百姓乌泱泱跪了一地,为吴强夫妇喊冤叫屈,现在想起来,心中仍震撼不已。” 艾虎认同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将这样一位大善人给残忍地杀害了。” 展昭却没有像艾虎那样气愤不已,而是非常冷静地说道,“那就需要我们好好调查一番了!” 他跟着包公见过太多的魑魅魍魉,究竟谁是那个该挨千刀的,还不一定呢······ 第105章 血玉镯(三十四) 展昭的一番话让艾虎陷入了沉思。 这人世间有太多披着羊皮的恶狼,很多时候,大善背后隐藏着的正是大恶。 几年前的九指飞虎童禄不正是如此吗? 打着为孕妇免费发放补药的旗号,背地里干的却是生取脐带血的勾当。 现在想起来,艾虎都恨得牙痒痒! 展昭看着表情丰富多彩的艾虎,不禁问道,“艾虎,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没事······” 这语气,心思缜密的展昭怎会相信? 不过既然艾虎不想说,他也不会勉强。 想着想着,就听到艾虎来了一句: “展大哥,方才我在那感慨时,你在笑什么啊?” 展昭的脚步一顿,“有吗?我明明在认真地吃面,哪有功夫笑啊?你看错了吧?” 艾虎和展昭朝夕相处的,哪会相信他的这番说辞? “展大哥,你还不承认?!” 展昭待艾虎如自己的亲妹妹般,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便不忍再挑逗下去,“我当时,就只是小小地笑了一下!” 艾虎听后倒也没有真生气。 因为他发现展昭方才的语气,和往常不同。 那语气,怎么听着,都有种长兄调笑小妹的宠溺。 罢了罢了,跟他这个调皮的【大哥哥】计较什么······ 县衙。 县令周正清派出去的衙役们几乎走遍了考城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却没有一个人给他带来好消息。 出动了这么多人,仍然一无所获。 上任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大案。 该怎么办啊? 忽然瞥到了几案上的卷宗。 他满怀期待地用双手捧起卷宗,一字一句地开始研读。 一炷香以后,只听到一声厚重的叹息。 下一刻,就见他将卷宗往几案上重重地一摔,然后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臂弯里。 他真的好想撂挑子啊! 可是食君俸禄,怎能如此不负责任呢? 旁边的李师爷见自家大人如此状态,心焦如焚。 奈何自己才疏学浅,一点忙都帮不上。 他只得出言安慰道,“大人,要不您先去睡一觉,兴许明日就有思路了呢?” 周正清很想冲李师爷发火,最后关头却克制住了。 “大人!大人!” 捕头孙刚嚷嚷着跑了进来。 本就心情不好的周正清,似是找到了宣泄对象,”慌里慌张的做什么?有本事帮本县把吴府的案子给破了!” “大人,今日考城的百姓们拦住了包大人的官轿,为吴强夫妇喊冤!” 周正清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包大人?哪个包大人?” 孙刚回道,“当然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 周正清像是没了重心一般,跌坐到了太师椅上。 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同包公交待,就听值班的衙役来报: “禀大人,包大人来了!” 周正清却也顾不上其他,忙起身相迎。 刚离开太师椅,就见包公带着公孙策、王朝、马汉走了进来。 “周大人!” 周正清忙行礼道,“下官周正清,参见包大人!” 周正清廉名在外,包公早有耳闻,他忙躬身说道,“周大人请起!” 周正清起身站于一旁,却胆战心惊得很。 包公倒是没有他那番拘谨。 他大步走到几案旁,锐利的双眸一下子就扫到了案上的卷宗。 这卷宗不似其他卷宗那般规整,想必是方才受到了“虐待”。 “这是?” 包公指着歪歪扭扭地躺在几案上的那本卷宗问道。 周正清自是不敢有任何隐瞒。 一则,包公已经得知此事,再有隐瞒,便是欺瞒上官。 二则,吴府惨案牵动人心,包公又素有破案之能,为了尽快让考城百姓安心,在上官面前暴露自己的无能又何妨? “大人,这是前几日考城发生的一桩案件的卷宗。” 包公“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似是等待周正清的下文。 周正清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只见他忽然双膝下跪喊道,“下官无能,还请大人责罚!” 第106章 血玉镯(三十五) 包公倒是没料到周正清会下跪,他连忙快走几步,将他给扶了起来。 “可否将案件详细地与本府说说?” 周正清见包公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悬着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下官遵命。” 接着,周正清就把案件的情形,还有这几日自己所做的努力都一一讲述了出来。 包公听后和公孙策相视一眼,对方朝包公点了点头。 包公心下了然,对着周正清劝慰道,“周大人,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只怪那杀人凶手藏得太深。” 周正清仍是一脸愧疚的模样,似是下一刻就要引咎辞官······ 包公看了有些不忍,只得继续劝道,“周大人,这桩案子若是换作本府,也不一定做得比你好,你切莫太过自责!” 周正清见包公都如此说了,也不好太过矫情。 他弯腰,对着包公行了个大礼,说道,“那就偏劳大人侦破此案了,县衙上下任由您差遣!” 包公见周正清如此识时务,对他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他看向一旁的公孙策,吩咐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微微弯腰道,“学生在!” “将吴府惨案的卷宗带回去详读!” “是!” 周正清听后面露疑惑,“大人不住在县衙吗?县衙的条件比驿馆还好一些。” 包公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却没有发现一丝谄媚和奉承。 他心中一笑。 这周正清倒真是人如其名啊! 不过,今日自己怕是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了。 “不了,本府出行一向住在驿馆,已经习惯了!” 又看着眼下乌青的周正清,说道,“周大人要好好休息。” 说完便转身就走了。 周正清忙紧跟其后,恭恭敬敬地将包公送出了县衙。 待包公一行人走远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包大人方才是在关心自己吗? 看来他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铁面无私、不近人情嘛······ 县衙回驿馆的路上。 公孙策步行紧跟着包公的官轿。 “大人待周大人似乎与众不同。” 轿中闭目养神的包公听后瞬时睁开了眼,“公孙先生为何如此说?” 公孙策笑道,“大人一向厌烦地方官员极力邀您住在县衙,甚至他们刚开口,您就会打断他们。这次却不同,您不仅耐心地听完了周大人的话,还一反常态地和他解释了原因。” 包公轻笑一声,“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公孙先生的眼睛。” “大人谬赞了!” 包公顿了顿,解释道,“周大人正直清明。若是一般官员,定会隐瞒案件,或者将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他却不同,一上来就下跪认错,请求责罚,本府确是对他另眼相看。” 公孙策赞同道,“这周大人确实和学生以往见过的县令不一样。” 回到驿馆已是傍晚。 展昭和艾虎坐在花厅里,等着包公和公孙策回来。 “展大哥,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怎么还不回来啊?” 展昭看了坐立不安的艾虎一眼,问道,“怎么?你又饿了?” 艾虎听得有些恼,“展大哥!你又笑我!” 展昭哈哈笑了起来。 有时候,逗弄艾虎,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 被笑声感染的艾虎也跟着笑了起来。 驿馆有些严肃的花厅,瞬间有了一丝生气。 “大人回来了!” 眼尖的展昭冲着艾虎说道。 二人随即起身相迎。 “大人,公孙先生!” “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可算回来了!” 公孙策失笑道,“艾虎这是等着急了?” 艾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没,没有,我和展大哥在这等得可悠闲了呢。” 说完还朝展昭眨了一下眼睛。 展昭忙接口道,“大人,公孙先生,我们也是刚回来不久。” 包公点了点头,便坐到了主位。 他看向三人,说道,”你们先去吃晚饭吧,奔波了半日,想必都饿了。” 艾虎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展昭用眼神给制止了。 “晚饭后,劳烦公孙先生仔细研究一下卷宗,稍后我们再一同商讨如何侦破此案。” 公孙策弯腰回道,“学生遵命!” 第107章 血玉镯(三十六) 三人遂一起离开了花厅。 “展护卫,艾虎,你们晚饭吃什么?要和我一起吃清汤面吗?” 艾虎一听到“面”字,就下意识地打了个饱嗝。 他挥了挥手,拒绝道,“公孙先生,你自己去吃吧,我现在还不饿。” 公孙策心中有些疑惑,“艾虎,你中午这是吃了多少啊?” 艾虎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抱怨道,“还不是为了打探消息······” 展昭却是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我是给你要了两碗面,但是把它吃得一干二净可是你自己的选择。艾虎,吃多了,可别怪【消息】哦!” 艾虎撅着小嘴,不得不承认道,“我只是觉得牛肉面很好吃,一不小心就全都吃了······” 公孙策和展昭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展护卫,艾虎不吃晚饭了,你呢?” 展昭笑回道,“公孙先生,我和你一起吃清汤面吧。” 公孙策很是开心。 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吃那寡淡的清汤面了······ 晚饭过后,公孙策在房中研读卷宗,展昭则去了艾虎房中,和他聊天。 刚到门口,就看到艾虎焦急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展昭一时有些好奇,“艾虎,你这是怎么了?” 艾虎叹了一口气,蔫蔫地回道,“展大哥,我撑得难受······” 展昭摇了摇头,笑道,“你啊,吃不了不要强吃啊!” 艾虎难得没有反驳展昭。 因为他觉得展昭说得很对啊! 展昭坐在凳子上,双手抱于胸前,盯着走来走去的艾虎。 一脸的幸灾乐祸。 艾虎懒得管展昭。 反正他现在不想说话。 面都顶到嗓子眼了,他怕说多了,会吐······ 半个时辰以后。 公孙策拿着卷宗来到艾虎房中,“展护卫,艾虎,我们一起去找大人吧!” 三人便一起去到花厅。 此刻包公正端坐上位,悠闲地品着茶。 “大人!”三人齐声喊道。 包公抬头笑问道,“公孙先生可是将卷宗研读清楚了?” 公孙策点头道,“是的,大人。” 接着便将卷宗中的记载简明扼要地讲了出来。 包公看向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可觉得此案有可疑之处?” 公孙策弯腰回道,“据卷宗记载,吴强夫妇死状颇惨,家中又没有财物失窃,应是其仇人所为。只是周大人走访调查了好几日,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这似乎有些不正常。” 包公反问道,“哪里不正常?” 展昭和艾虎也一脸疑惑地望着公孙策。 公孙策解释道,“吴强家财万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凶手是为财,家中怎会没有失窃?可若是为仇,又怎会调查得如此详细,仍然毫无线索?” 包公认同地点了点头,“确是有些不正常。” 一旁的艾虎插口说道,“今日我和展大哥去走访调查,发现考城百姓对吴强的评价很高,大家都不相信他会有仇人。” 包公和公孙策对于艾虎的话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上午他们刚见到了满大街乌泱泱下跪的百姓。 展昭却紧锁眉头,似是有不同的看法。 包公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问道,“展护卫可是有不同的看法?” 展昭回道,“大人,吴强的仇人说不定不是考城的。” 又看着艾虎,语气调侃地说道,“艾虎,还是你和大人说吧,毕竟那消息可是你吃了两大碗面才打听到的。” 艾虎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才意识到症结所在。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大人,吴强是十几年前才来的考城,他根本就不是本地人。” 接着他就将今日在面摊打听到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公孙策面上一喜,“大人,这就说得通了!那仇人应该是吴强来考城之前认识的。” 包公心中一片清明,“问题的关键竟然在这里。” 公孙策感叹道,“是啊,怪不得周大人都将考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艾虎着急地问包公,“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第108章 血玉镯(三十七) 包公思忖了片刻,回道,“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调查清楚这吴强究竟是从何处来到的考城。” 又看着展昭和艾虎吩咐道,“展护卫,艾虎,明日你们带着张龙和赵虎前往市井走访调查,重点排查与吴强关系密切之人。” “是,大人!”二人齐声回道。 包公看着展昭的嘴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忙问道,“展护卫可是有话要说?” 展昭回道,“大人,依属下所见,明日我和艾虎恐怕得先去一趟县衙。” 包公“哦”了一声,问道,“展护卫何以有此一说?” 展昭解释道,“依照方才大人所说,周大人这几日因为此案查遍了整个考城,想必他对与吴强关系密切之人十分清楚,我们明日可以去找他要一份名单,这样会节省不少时间。” 艾虎附和道,“对啊,大人!吴强是个商人,他的人际交往必定非常复杂,单凭我们几个怕是要费上些时日,倒不如一开始就去找周大人,他还能给我们派一些人手。” 包公点了点头,说道,“说的有理,就依你们的意思吧。” 又抬眼望了望门外渐浓的夜色,体贴地嘱咐道,“时辰不早了,你们都早些歇息吧!” 然后就站起身,大步走回了卧房。 公孙策、展昭、艾虎见此也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他们都需要养精蓄锐,毕竟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只是这深夜,注定有人睡不安稳。 考城某处宅院。 一魁梧男子慌张地砸着门,叫喊道,“少爷!少爷!” 须臾,一俊朗无比的男子冒出了头,眼神中有着淡淡的不耐烦,“怎么了?” 男子被少爷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缓了一会儿,才怯懦地回道,“少爷,包大人来考城了。” 被称为少爷的男子只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无妨。” 然后就哐叽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留下魁梧男子在原地怔愣了好久。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跑得有些多余。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翌日清早。 展昭、艾虎、张龙、赵虎吃完早饭就直奔县衙。 “大人,展大人来了!”衙役急呼呼地进来禀报。 周正清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 他看了看一旁的李师爷,又对着来报的衙役命令道,“快请进来!” 说罢便带着李师爷恭恭敬敬地在厅内等候。 展昭可是四品带刀护卫,自己只是个小县令,他们的官阶可是差了好几级呢······ 片刻后,就见展昭带着艾虎、张龙、赵虎走了进来。 “下官周正清参见展大人!” “学生见过展大人!” 眼见周正清和李师爷要给自己跪下,展昭忙弯腰将其拦住,“周大人,李师爷,不必行此大礼!” 不是展昭谦虚,实在是他的官位有名无实,说到底只是个侍卫而已。 周正清便没再坚持。 他抬眼问道,“不知展大人到县衙有何贵干?” 接着又问了一句,“可是为了那吴强的案子?” 展昭“嗯”了一声,说道,“周大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周正清似是有些受宠若惊,“哦?展大人请说!” “我需要一份与吴强来往密切的人员名单。” 周正清笑道,“这个好说!李师爷!” 李师爷即刻回道,“大人,学生这就去拿!” 没过多久,李师爷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张纸。 他双手递给展昭,说道,“展大人,与吴强来往密切的人都在这里了!” 展昭笑了笑,“周大人和李师爷做事果然细致。” 周正清谦虚道,“展大人过誉了!”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展大人,这些人本县都询问过好几遍了,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不知您——” 展昭挥手打断道,“包大人昨夜翻阅卷宗后,发现里面并没有记载吴强的原籍,故而今日命我们去调查一下。” 周正清闻言一愣,“为什么要调查吴强的原籍?现在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去调查杀人凶手吗?” 第109章 血玉镯(三十八) 展昭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正清一眼,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这周大人清廉正直的名声是如何流传在外的······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既然周大人翻遍了整个考城都没有找到杀人凶手,想必那人是吴强来考城之前认识的。” 点到为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正清再不明白,就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了。 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展昭对周正清的嫌弃又多了几分。 一旁沉默的艾虎突然说话了:“不知周大人能否借我们些人手?” 周正清的视线扫到了那份长长的名单,笑道,“当然可以!” 接着对门口喊道,“孙刚!” 捕头孙刚立刻走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即刻去挑选几个比较伶俐的衙役,跟着展大人他们去走访调查!” “是,大人!” 孙刚办事倒也麻利,半炷香的功夫,精挑细选的五个衙役便站在了展昭面前。 展昭仔细地扫视了每一个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多谢周大人,在下告辞!” 周正清笑道,“展大人太客气了!” 又对着孙刚吩咐道,“孙刚,你也跟着去吧,记住,一切都要听展大人的差遣!” “属下遵命!” 展昭感激地看了一眼周正清,双手握了一下拳,便带着孙刚他们离开了。 出了县衙。 艾虎问展昭:“展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安排?” 展昭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细细地看了一遍名单。 边看还边摇头。 这吴强不愧是商人,名单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些······ 思索了片刻,展昭对着众人吩咐道: “孙刚,你们六人分成三组,负责这三十个人。记住,询问的时候要认真仔细,不可落下任何细节。” 孙刚握拳道,“是,展大人!” “还有,要问清楚十几年前,吴强究竟是从哪里来到的考城!不管结果如何,晌午都要来驿馆门口集合!” “是!” 说完就带着其他五个衙役走了。 艾虎疑惑道,“展大哥,他们都不拿名单吗?” 展昭笑道,“这几日他们都将考城翻了个底朝天,名单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艾虎尴尬说道,“也是啊!” 展昭好笑地摇了摇头,指着手中的名单说道,“我和艾虎一组,张龙和赵虎一组,我们负责这十个人,张龙和赵虎负责那十个人!” “是,展大人!” 张龙和赵虎记下十个人的名字和地址后,便匆匆离开了。 艾虎瞄了一眼那十个人后,瞬间头大的不行,“展大哥,他们居住的地方真的是,好分散啊!这一天咱们甭想喘口气了,唉······” 展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好啦!走吧!” 艾虎认命地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开始了一天的走访调查之路。 晌午。 展昭和艾虎灰头丧脸地站在驿馆门口,等着其他几人的消息。 少顷,张龙、赵虎、孙刚几人也走了过来。 “如何?” 众人只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大家都很累,这一上午跑得腿都断了,嗓子也是渴得冒烟。 展昭倒是没有太过失望,而是对着众人安慰道,“大家辛苦了,走,我请你们吃顿好的!” 其中一衙役许是饿坏了,脱口而出道,“展大人,咱们去‘欢喜居’吧?” 还未等展昭说话,孙刚就踢了那人一脚,骂道,“没眼力的东西!‘欢喜居’那里的东西有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不是明摆着让展大人为难吗?” 说完就对着展昭说道,“展大人不要听他的,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就行!” 展昭挥手笑道,“没事,咱们今日就去那里吃!走吧!‘’ 几人见展昭坚持,面上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是非常开心。 “欢喜居”的饭啊! 这要不是有人请客,估计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舍得花钱去那里吃饭。 欢喜居。 掌柜李欢见展昭一行人进来,忙上前打招呼,“孙捕头,今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孙刚却没搭话,而是指着展昭说道,“李掌柜,把菜单拿给展大人看看!” 第110章 血玉镯(三十九) 展大人? 李欢瞬间意识到展昭身份的不寻常, 忙回身命道,“小二,拿菜单来!” 小二高声回道,“好的,掌柜的!” 不一会儿,小二就拿着一份竹简制的菜单走了过来。 李欢忙接了过来,双手递给展昭,说道,“展大人,您请看!” 展昭扫了一眼菜单,就把它扔给了孙刚,“你们点吧,我们初来乍到的,不知道什么菜好吃!” 孙刚也没有跟展昭客气,和其余五个衙役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片刻后,便将定好的菜名报给了掌柜李欢。 李欢不敢有任何耽误,亲自到后厨盯着厨子做菜。 仅仅三刻钟的功夫,菜就端上了桌。 展昭看着蠢蠢欲动的众人,笑道,“开动吧!” 众人立即狼吞虎咽得吃了起来,甚至有两个衙役为了争一只鸡腿吵了起来。 惹得其他人是哈哈大笑。 李欢远远地望见他们桌上盘干碗净的,忙过来问道,“展大人,还需要再点菜吗?” 展昭扫了一眼众人,只见他们都摇了摇头,便拒绝道,“不需要了,谢谢。” 李欢笑着点了点头,却是站在原地不肯走。 展昭好奇道,“李掌柜可是有话要问?” 李欢犹豫了片刻后,才问道,“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在调查吴强的案子?” 展昭反问道,“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下一刻却见李欢双膝跪地,磕头道,“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杀人凶手,然后将他千刀万剐!” 展昭和孙刚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孙刚问道,“李掌柜,请问你和那吴强是什么关系?” 只见李欢神色有些痛苦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当初走投无路时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正是凭着这些银子才有了现在的‘欢喜居’。” 孙刚吃惊道,“竟有此事?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李欢苦笑道,“他不让我告诉别人,我给他分红他也不要······” 展昭心中也甚是讶异。 还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 他收了收思绪,将李欢给扶了起来,说道,“李掌柜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杀人凶手给揪出来的!” 又对着艾虎、孙刚等人说道,“饭也吃完了,走吧,继续干活去!” 说完便往外走去。 不曾想却被李欢喊了住。 “展大人,孙捕头,请留步!” 展昭回身问道,“李掌柜有事?” “展大人, 你们是不是在调查和吴强关系密切的人?” 展昭却是定定地望着他,并不说话。 李欢知道展昭是多想了,便解释道,“展大人,欢喜居来来往往的人又多又杂,我只是听他们提了一句。” 又看了看左右,上前对着展昭他们悄声说道,“展大人,我建议你们多问问李大夫,他和吴强一家的关系最好了。” 展昭挑眉问道,“哦?怎么个好法?” “听说,只是听说啊,那李大夫是吴强的救命恩人,九年前还救了吴安小少爷,小少爷病愈后,还成了李大夫唯一的徒弟。” 展昭恍然道,“果然关系很好。” 又拍了拍李欢的肩膀,笑道,“多谢李掌柜提醒!” 众人在欢喜居门口四散而开,各自去完成剩余的查访任务了。 展昭和艾虎还有五个人没有察访,其中就有李大夫。 “展大哥,我们直接去找李大夫吗?” 艾虎一脸期待地问道。 他赌李大夫知道很多事情,了解清楚了,剩下的四个人不就可以不用见了吗? 艾虎正沾沾自喜,却被展昭浇了一盆冷水,“名单上的每个人都要见。” 展昭似乎看穿了艾虎的心思,又补充道,“艾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咱们从李大夫那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剩下的四个人也得见。” 艾虎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回道,“好吧,展大哥······” 展昭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艾虎按照距离的远近开始走访剩下的五个人。 见完前四个人,二人皆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艾虎忍不住埋怨道,“展大哥,当初要是听我的,直接去找李大夫就好了,现在倒好,这四个人白见了不说,还浪费了咱们那么多的口舌。” 第111章 血玉镯(四十) 接着又捶着自己的双腿,感叹道,“我可怜的腿啊!” 展昭看着古灵精怪的艾虎,眉眼中浮起了一抹浓浓的无奈,“要不晚上我再请你吃顿好吃的?” 艾虎瞬时转悲为喜,问道,“真的吗,展大哥?那我还想去‘欢喜居’吃饭!” 展昭眉峰皱起,“晌午不是才去那吃的吗?” 艾虎满脸委屈道,“一提这个我就来气。你说那群老爷们怎么那么能吃啊?还特别能抢,害得我都没吃上几口!” 展昭抿嘴笑道,“好好好,晚饭让你吃个够!” 艾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跟着展昭往李大夫家---李府走去。 叩叩叩。 展昭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李府的门。 须臾,就见一年轻男子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是谁啊?” 展昭看了一眼艾虎,回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病患,听闻李大夫医术了得,特地过来找他医治。” 男子上下打量着展昭和艾虎。 这二人气色红润,哪里有半分患病的模样?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老爷这几日身体抱恙,闭门谢客,你们还是回去吧!” 说完便将门关上了。 艾虎被男子的无礼气得够呛,“展大哥,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吧!你瞧他刚才打量我们的眼神,活像是打量一个物件!” 展昭倒没艾虎那么生气。 他想得比艾虎更深入一些。 “艾虎,方才那人明显是看出了我们并不是病人,所以才会如此说的。” 艾虎惊得张大了嘴巴,“不是,这大夫家的下人都这么厉害的吗?” 展昭点了点头,“整日耳濡目染的,熏也熏会了点。” “那怎么办啊?” 展昭一脸严肃地说道,“看来我们得亮明身份了。” 说完便又抬手叩了三下门。 门开了。 年轻男子探出了头,见又是展昭和艾虎,生气道,“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啊!都跟你们说了闭门谢客,你们怎么还不走啊!” 说着就又要将门给关上,却被展昭用手拦了住。 年轻男子急道,“你们还想硬闯不成?” 艾虎看着男子又勇又怂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冷嗤一声,面上却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麻烦通报一声,就说开封府包大人的护卫展昭和艾虎求见。” 年轻男子的身子微微一僵,下一秒就拔腿往内院跑去,边跑还边喊道,“老爷,老爷!” 李大夫正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发呆愣神,就见下人大呼小叫地跑了进来。 被打搅的老爷子满脸的不悦,“喊什么?” 年轻男子拍着胸脯,待气息平稳一些后,方才回道,“老爷,包大人身边的展昭和艾虎来了!” 李大夫心下一惊,“还不快请进来!” “是,老爷!” 展昭和艾虎在门口悠闲地等着,丝毫没有被拒之门外的尴尬,也不在意来往百姓投过来的眼神。 “老爷请你们进去!” 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展昭冲着他点了点头,和艾虎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远远地就望见李大夫站在厅门口迎接,展昭忙快走进步,微微躬身道,“李大夫!” 李大夫侧身,伸着右臂指着大厅说道,“展大人,艾大人,请!” 艾虎被这一声“艾大人”叫得浑身不自在,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老人家不是很了解自己和开封府的关系,如此称呼倒也无可厚非。 李大夫仍坐于主座,展昭和艾虎则依次坐在厅下左侧。 他满是歉意地说道,“下人不识二位身份,多有得罪,还望两位大人不要生气。” 展昭摆摆手,笑道,“区区小事,李大夫不用放在心上。更何况是我们隐瞒身份在先,下人只是不想您被打扰,将我们拦在门外也是正常。” 艾虎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李大夫,这点小事,您不用太在意的。” 李大夫见二人没有真的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问道,“不知二位大人光临蔽府,有何指教?” 第112章 血玉镯(四十一) 展昭笑回道,“想必李大夫已知晓包大人接手吴府的案子了吧?” 李大夫闻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若不是展昭心思敏捷,都不会觉察。 只见他捋着胡子,淡淡道,“老夫确实有所耳闻。” 接着便不再说话,似是等待展昭主动说出来李府的目的。 展昭和艾虎相视一眼,心中顿觉好笑。 这李大夫还真是个老顽童,只是谈话聊天,还非得掌握主动权。 展昭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和艾虎此行的目的,“李大夫,听闻您和吴强一家交往甚密,我们此次来到贵府,就是想知道关于吴强的一些过往。” 李大夫面露不耐,“该说的不该说的老夫都已经跟周大人说了,你们三番五次地过来找我,莫非是想让我杜撰一些说与你们听不成?!” 展昭心里咯噔一声。 老人家脾气还不小,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他忙站起身,温声解释道,“李大夫切莫动气。如今包大人和周大人已彻查整个考城,却不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故而我们大胆猜想,那杀人凶手极有可能不是考城本地人。” 李大夫听后竟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脸上肉眼可见的震惊。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缓缓坐下,沉默了片刻,方才自言自语道,“对啊,老夫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旋即又对着展昭问道,“两位大人有问题尽管问,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展昭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 老人家可算是松了口,否则的话,他和艾虎还真是无计可施。 总不能把他绑了,将刀架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吧? 展昭笑了笑,单刀直入地问道,“李大夫,您可知那吴强到底是何方人士?” 李大夫思索了片刻,回道,“应该是开封扶沟人氏。” 艾虎插口问道,“应该?” 展昭也向李大夫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李大夫见此,忙解释道,“吴强初来考城,本与老夫无甚交集,只是后来他生了一场大病,托了很多关系求到我这,老夫见他实在可怜,便决定医治他。” 展昭心中有些惊讶,倒是没想到李大夫和吴强竟是因病结识的,他好奇问道,“吴强得的是什么病?” 李大夫闻言愣了住,似是陷入了回忆,许久后,方才一脸严肃地说道,“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梦魇缠身。” 展昭闻言登时坐直了身子,“还请李大夫详言。” 艾虎的身体也微微前倾,他实在是好奇得很,这吴强究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竟搞得自己梦魇缠身,到处求人医治? 李大夫斟酌了一会儿,便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老夫初见吴强之时,他已被梦魇折磨得瘦骨嶙峋。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可是老夫给他号脉后却发现,除了气血瘀滞以外,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病症。” 展昭问道,“那您是如何发现吴强被梦魇缠身的?” 李大夫长吁一口气,回道,“两位大人也知道,医者遇到疑难杂症,素来都是摩拳擦掌,兴奋不已,老夫也未能免俗。为了能够治愈吴强,我特意将他留在李府,日夜观察,以便发现他的病灶所在。” 他缓了缓,继续说道,“果不其然,接连几个晚上,那吴强皆是噩梦连连,冷汗涔涔,半夜还会惊坐而起。老夫为他针灸后,他才得以继续入睡。只是虽然入了睡,却仍是做噩梦,还不住地说着梦话。” 展昭好奇问道,“吴强说了些什么?” 李大夫将吴强说的那些只言片语串联起来,说道,“大意就是‘钱老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住你,你们饶了我吧’,反正就是这句话颠来倒去的说。” 钱老爷?对不住?饶了我? 莫非这钱老爷就是杀人凶手? 展昭神情严肃地问道,“恕展某冒昧,李大夫是从何得知吴强是扶沟人氏的?您方才所说的钱老爷也是扶沟人氏吗?” 第113章 血玉镯(四十二) 李大夫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阐述遗漏了某些细节,忙道歉道,“瞧老夫这脑子,竟把最重要的信息给遗漏了。吴强醒后,老夫特意问了他,他只说他和钱老爷都是扶沟人,因为年轻冲动,做了些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才心存愧疚,以至于噩梦不断。” 艾虎脱口而出说道,“这得做了多亏心的事情啊竟然愧疚成这样,连命都差点丢了!” 李大夫摇摇头,“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别人的私事老夫也不好过问。” 展昭赞同道,“您说的对。” 接着又问道,“李大夫,那您是如何将吴强给治愈的?” 李大夫笑道,“其实他的梦魇皆是由心结而起,化掉心结不就行了?” 展昭双手握拳,正色道,“愿闻其详。” 李大夫骄傲道,“老夫只是告诉他,若真是心存愧疚,倒不如将那些愧疚之事和心中的歉意写于纸上,然后将它塞进枕头里,或者念给老天爷听,说不定就可以摆脱梦魇。” 展昭笑了笑,这姜不愧是老的辣,他确认道,“想必吴强按照您的嘱托做了,而且还奏效了?” 李大夫点点头,说道,“确是如此,他病愈后对我是千恩万谢,还给了我许多银两,自那以后,吴强便将我视为救命恩人,逢年过节都会来看望我。” 艾虎嘴角扯笑,说道,“想不到他还挺知恩图报的!” 展昭不着痕迹地看了艾虎一眼,站起身对着李大夫谢道,“多谢李大夫,我们就不叨扰您了,告辞!” 李大夫忙起身,笑道,“不必客气,希望老夫所说对侦破案件有所帮助吧!” 又对着厅外吩咐道,“来人,送客!” “二位慢走!” 展昭和艾虎一齐握拳,行了礼后,转身就往厅外走去。 刚走到厅外,就听李大夫喊道,“请慢!” 展昭住了脚步,转身问道,“李大夫可是还有话要说?” 只见李大夫犹犹豫豫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的,许久后,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夫方才忘了告诉你们,吴强的养子吴安也是扶沟人。” 展昭心中一惊。 怎会如此之巧?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回道,“多谢李大夫提醒,告辞!” 李大夫目送展昭和艾虎出府后,又在原处伫立了好久,方才自言自语地说道,“安安,你可别让师父失望啊······” 展昭和艾虎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展大哥,你说李大夫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展昭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们还是先回驿馆吧!” 驿馆门口。 张龙、赵虎,孙刚带着五个衙役,正站在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 其中一名衙役指着远处兴奋喊道,“头儿,展大人他们回来了!” 孙刚顺着那人的手一看,可不是! 七人一窝蜂地挤到展昭和艾虎的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脸,问道,“展大人,你们可有收获?” 展昭见他们一脸着急,便猜出几人这一整日怕是没有任何收获。 他笑了笑,反问道,“你们呢?可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先前还满脸好奇的几人,瞬间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 展昭见此便收起了逗弄的心思,正色道,“我和艾虎倒是收获颇丰。” 孙刚忙问道,“展大人,那吴强究竟是哪里人?” “扶沟。” 孙刚惊道,“扶沟?!那还真是巧啊!” “怎么说?” 孙刚回道,“他的养子吴安也是扶沟人。” 展昭追问道,“吴安本名叫什么?” 孙刚听言愣了住,这个自己还真的不清楚。 忽听一衙役小声说道,“展大人,小的知道,他的本名叫郑旺,据说是爹娘早死后,一路乞讨来到的扶沟。” 艾虎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展昭伸手拦了住。 只听他对着孙刚几人说道,“孙捕头,今日你和几位兄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孙刚躬身回道,“展大人,那您先忙,我们哥几个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带着五个衙役离开了。 第114章 血玉镯(四十三) 展昭看着走远的几人,说道,“我们也进去吧!” 驿馆花厅。 包公和公孙策正研读吴府惨案的卷宗,就见展昭和艾虎走了进来。 “大人!”二人齐声喊道。 包公放下手中的卷宗,笑道,“展护卫,艾虎,你们回来了,此行可有收获?” 展昭微微躬身,回道,“大人,我和艾虎此行,可谓是收获颇丰。” 包公瞬时坐直了身子,“哦?说来看看!” 展昭便将李大夫所说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 包公听后神情有些严肃,“照展护卫所说,那杀人凶手极有可能来自扶沟。” 公孙策应道,“确是如此,方才展护卫还说,吴强曾在梦中呓语不断,他口中的那位钱老爷就是一个突破口。” 展昭接口道,“大人,公孙先生,吴强梦魇之症如此严重,若非其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断不会如此。” 一直沉默的艾虎说道,“难道是杀了人?” 话出了口,自己却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听了艾虎的话,展昭心中不免担心,“大人,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此案的侦破难度将会非常大。” 包公心里更多的是震惊,没想到一个吴府惨案,竟然还是个案中案。 他扫了一眼三人,安抚道,“所谓案件,皆是人为,既是人为,就会留下痕迹,我们只需要结合当前的痕迹和线索,进行缜密的分析与调查即可。” 展昭心中这才有了底,“大人说得对,是属下急躁了。” 艾虎是个急性子,忙问道,“包大人,我们是要去扶沟调查吗?” 包公看了一眼艾虎,心想这孩子的性子什么时候能稳重些,然后又摇了摇头。 本就年纪不大,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何必非得强求他要老成持重呢? 包公笑了笑,说道,“确是要去,不过是展护卫带着王朝马汉去。” 艾虎一听急了,“啊?包大人,为什么不派我去啊?” 包公耐心解释道,“艾虎,此去扶沟怕是要惊动当地官府,你的身份怕是不合适。” 艾虎“哦”了一声,低着头不再说话,可怜兮兮的。 公孙策心中顿觉好笑,“艾虎,你若是想去,何不请大人上奏朝廷,封你个五品带刀护卫做做?” 艾虎一边摇头,一边摆手道,“不不不,这可不行,我平时无拘无束惯了,做个官还不得难受死我啊!” 包公、公孙策和展昭哈哈笑了起来。 这笑声感染着在场的所有人,竟将一整日的奔波劳累给冲淡了······ 艾虎却忽然眉头紧锁。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为什么是五品带刀护卫啊? 他问公孙策,“公孙先生,为什么我是五品带刀护卫啊?展大哥是四品呢?凭什么我要比他低一级?” 展昭坏笑道,“要不咱俩打一架试试?” 艾虎瞬时偃旗息鼓,“展大哥,你知道我打不过你的······” “哈哈哈哈!” 待三人平静下来后,包公吩咐道,“展护卫,明日一早,你带着王朝和马汉直奔扶沟县衙,找知县了解那位钱老爷的情况。” 展昭疑惑道,“大人,不用去市井走访吗?” 包公笑道,“当然要去,只是找知县了解情况后,走访起来更有的放矢一些。” 展昭心中了然道,“属下明白了。” 艾虎忽然出声问包公,“包大人, 这次展大哥去扶沟,要不要顺便查一下郑旺?” 包公挑眉问道,“郑旺?他是谁?” 艾虎回道,“郑旺是吴强养子吴安的本名,他也是扶沟人,因爹娘早死,一路乞讨来到考城。” 包公问道,“那郑旺来到考城时是多大年纪?” 公孙策脑海中回想着卷宗中的记载,须臾便说道,“大人,据卷宗记载,郑旺六岁时被吴强收为养子,改名吴安。” 说完自己也瞪大了眼睛,“六岁?上百里地?他是如何做到的?” 包公面色凝重道,“看来得好好调查一下郑旺了。” 第115章 血玉镯(四十四) 展昭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怀疑,“大人,吴府惨案死了不少人,为何吴安、狗子和小六子却活了下来?据卷宗记载,死者死状甚为凄惨,凶手应是极其凶残之人,又怎会留下活口?” 包公听后也觉可疑,只是如今却理不出任何头绪,便说道,“目前线索非常不明朗,如今之计,就是派人暗中监视吴安,观察其是否有异常之处。” 转头看向艾虎,说道,“艾虎,此事就交予你去办吧。” 艾虎兴奋回道,“是,包大人!” 包公看向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可觉本府的安排有何遗漏之处?” 公孙策思考了片刻,躬身回道,“大人,学生认为,我们不但要监视吴安,还要监视狗子和小六子。” 包公赞同道,“公孙先生说得极是,艾虎,你带着张龙赵虎监视他们三人的一举一动,一有异常,立即回报!” 展昭却插口说道,“大人,王朝马汉随属下去扶沟,再把张龙赵虎派出去的话,谁来保护您的安全?” 公孙策担心道,“是啊,大人!如今凶手藏于暗处,说不定何时就会冒出来,万一他闯进驿馆,企图对您不利,身边没有人保护怎么成?” 艾虎听完展昭和公孙策的话也忧心忡忡。 大人的安全得顾,案子也得破,这该如何是好? 包公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一开始还神情严肃,转瞬间却笑了起来,“艾虎,那你就从随行的侍卫中挑选两个聪明伶俐的,随你一同去监视吴府吧。” 艾虎握拳道,“是,包大人!” 包公看向公孙策和展昭,问道,“本府如此安排,公孙先生和展护卫可放心了?” 公孙策和展昭笑着点了点头。 包公安全了,几人才可无后顾之忧地在外办案。 “奔波了一整日,展护卫和艾虎去歇息吧。公孙先生也去歇息吧!” 三人齐声回道,“是,大人!” 几人并肩往外走去。 公孙策看着二人问道,“展护卫,艾虎,晚饭你们吃什么?” 展昭正想说话,却被艾虎抢先回道,“公孙先生,我们去欢喜居。” 说完还对着展昭使了个眼色。 展昭见此下意识地心疼起自己的荷包来。 两人 的一举一动皆落在了公孙策的眼中。 “欢喜居?这是个什么地方?” 艾虎瞄了一眼展昭,回道,“欢喜居可是考城最大的饭店,对了,公孙先生,你和我们一起去吃吧?反正今晚是展大哥请客!” 公孙策注意到展昭微皱的俊眉,回绝道,“我更喜欢吃清汤面,你们去吧,我问就不去了。” 展昭冲着公孙策点了点头,便带着艾虎往欢喜居走去。 到了地方,艾虎小嘴一张,毫不客气地点了几份硬菜,又点了一壶酒,二人吃的是不亦乐乎。 品尝着美味的饭菜和美酒,展昭竟也顾不得心疼了······ 深夜,考城某宅院。 一年轻男子轻轻地叩了三下门,小声喊道,“少爷?” 少爷听见后忽的睁开了双眼,静静地躺在床上,并没有下床的打算。 只听他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男子扫了一眼四周,回道,“今日包大人派人全城查问老爷是从何处来到的考城。” 许久后,少爷说了一句,“无妨。以后没什么要紧事不要打扰我睡觉。” 男子恭敬地回道,“是,少爷。”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次日清早。 展昭、王朝、马汉匆匆地吃了早饭,便骑马奔向扶沟。 艾虎则叫来张龙赵虎,三人一同从随行侍卫中挑选了两个机灵的,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他们来到吴府门外。 说来也巧。 吴府的斜对面正好是一家两层的茶楼,三人商量后,便走了进去。 他们上了二楼,选了个靠窗的桌子,又要了一壶茶,两盘点心,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 只是眼睛却都盯着吴府的大门,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第116章 血玉镯(四十五) 话说展昭带着王朝马汉策马而驰,傍晚时分便到了扶沟。 他们找了一家客栈,将疲累的马交于店小二,让他牵下去好生喂养。 办了入住手续后,在客栈旁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吃过晚饭后,便直奔扶沟县衙。 县衙。 因今日县内还算太平,并无大案发生,县令郑大人此刻正坐在案前悠闲地品着热茶,手中还持着一本轶事杂记。 忽见衙役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磕磕巴巴地喊道,“大,大人,展,展大人来了!” 郑大人不耐地从书卷中抬起头,正想询问是哪位展大人,就见门口站着三个男子。 他悄悄地观察着三人的相貌,其他两人还好说,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神情严肃。 中间那名男子却是身姿挺拔,英姿飒爽,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正气,令他心中一惊。 郑大人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对着中间那人问道,“想必您就是那位展大人吧?” 展昭走了进来,王朝、马汉则留在厅外。 只见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张令牌,交予了郑大人。 郑大人双手接过来,定睛一看,不禁惊呼出声,“开封府?!” 展昭笑道,“不错,在下正是开封府包大人护卫,展昭!” 郑大人忙将令牌小心翼翼地交还给展昭。 他恭敬道,“原来是展大人!” 又对着展昭让道,“展大人请坐!” 坐定后,郑大人看着展昭问道,“不知展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展昭开门见山道,“包大人命我等到此调查一个叫钱老爷的人。” “钱老爷?可有具体的姓名?” 展昭摇头道,“并没有。只是这几日考城发生了一宗命案,死者本是扶沟人,数年前去到了考城,初到考城之时,曾被梦魇缠身,梦中呓语里曾提及自己对不起钱老爷,还说害了他们一家,让钱老爷饶了他。” 郑大人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和当年的案子有关? 他深呼一口气,有些期待地问道,“敢问展大人,那名死者是何时去的考城?” 展昭想了想,回道,”应该是十二年前。” 郑大人闻言猛地站了起来,惊呼道,“什么?!” 展昭讶异于他剧烈的反应,他微微直起身,问道,“郑大人可是想起了什么?” 只见他眼神放空,似是陷入了回忆,许久后,方才缓缓说道,“十二年前,扶沟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死者就姓钱,我们都叫他钱老爷。” 展昭心中一惊,“还请郑大人详言。” 郑大人继续说道,“当初接到钱老爷的好友报案,说钱府院子里尸体横躺,本县便带人过去查看。还没进门,就闻见浓浓的血腥气,待看到钱府十余人的尸身后更是倒吸一口凉气,那场面真是太过残忍血腥,本县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 展昭说道,“若在下猜得不错,那杀人凶手至今没有归案吧?” 郑大人叹气道,“实在是凶手太过狡猾,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本县不得不将此案列为悬案。” 展昭理解郑大人心中的郁结,如今考城的案子不也是如此吗? “不知郑大人可否将卷宗交予展某看看?” 郑大人点头道,“当然。” 只见他对着厅外值守的衙役吩咐道,“去找师爷,让他把钱府灭门惨案的卷宗拿来!” 那人道了句“是”,便离开了。 片刻过后,就见一老者拿着一本卷宗走了过来。 郑大人朝他使了个眼色,老者便将卷宗递给了展昭。 展昭接过后,便开始逐字逐句阅读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展昭方才阅读完毕。 他看向郑大人,满脸疑惑地问道,“郑大人,据卷宗记载,钱府上下共计十四口人,为何现场却只发现了十三具尸体?钱府的小少爷钱安呢?至今都没有他的下落吗?” 郑大人摇头道,“当年我们可谓是翻遍了整个扶沟,都找不到那孩子的身影,真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第117章 血玉镯(四十六)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展昭心中忽然有了某种猜测。 钱府少爷钱安莫不是吴强的养子吴安? 随即又摇了摇头:按照卷宗记载,钱安现年应是十七岁,可那吴安却是十五岁,年龄对不上。 忽的眼睛一亮:郑旺?可以从他入手啊! 展昭问郑大人,“郑大人,九年前扶沟可有一名叫郑旺的男子?” “郑旺?哪个旺字?此人有何特征?” 展昭想了想,回道,“兴旺的旺。九年前他应是五岁,因父母早亡,一路乞讨到了考城。” 郑大人惊得张大了嘴巴:“什,什么?你是说一个五岁的孩子徒步上百里,去了考城?” 展昭点头道,“在下也觉得不可思议,只是事实确是如此。” 郑大人平了平心神,说道,“扶沟郑姓人口倒是不多,本县这就派人去查,明日定给展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展昭握拳道,“那就有劳郑大人了!” 又看着案上的卷宗,问道,“不知这卷宗······” 郑大人会心一笑道,“展大人请放心,本县会让人将卷宗抄录一份,明日一定交到你手上。” 展昭哈哈笑道,“既如此,在下就等着郑大人的好消息了?” 郑大人笑道,“若有好消息,本县自是第一时间告知展大人。” 又问道,“不知展大人现落脚何处?” 展昭回道,“就在离县衙不远的悦来客栈。” 又见夜色已深,便起身告辞道,“郑大人,时辰不早了,在下告辞!” 郑大人起身说道,“赶了一日的路,展大人回去早些歇息吧!” 说完便右手伸向前方,恭敬地将展昭等人送出了县衙。 待他们走远后,他快步返回了花厅,见师爷正心情焦灼地站在案旁。 “大人。” 郑大人来回踱了几圈,吩咐道,“师爷,你即刻去查一下九年前扶沟的户籍名册,看看是否有一个名叫郑旺的男子。” 又想了想,补充说道,“旺是兴旺的旺,那时他应是五岁。” 师爷躬身回道,“是,大人。” 说完便转身往架阁库走去。 刚走到门口,又被郑大人给叫了住。 只见他将钱府灭门惨案的卷宗递与师爷,嘱咐道,“将卷宗抄录一份,明日交予展大人。” “学生知道了。” 师爷走后,郑大人坐在太师椅上愣神许久。 他的心中竟有些隐隐的期待,或许这陈年的悬案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深夜。 考城某宅院。 先前的那名男子又轻轻地叩响了少爷卧房的门。 “少爷?” 被吵醒的少爷再也没有之前的温润如玉,而是对着大声训斥道,“大半夜的这是做什么?你这作息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略带侮辱的话语让男子垂着的手是紧了又紧,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回道,“开封府的展大人去扶沟了。” 少爷闻言忽的睁开双眼。 转而又想,就算他们去了扶沟又怎样?当年之事又有谁还记着? 他慢慢悠悠地回道,“无妨。” 又不耐烦地嘱咐道,“以后这种事不用向我禀报了。” 男子小声应道,“是,少爷。” 回身时却是满脸讥讽。 不禀报就不禀报。 若是出了事,大不了自己陪葬喽! 反正自己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赚了······ 次日巳时中,郑大人和师爷来到悦来客栈,说明来意后,掌柜的便亲自带着二人去了展昭等人的房间。 咚咚咚。 王朝开门见是郑大人到访,忙往房内让道,“郑大人请进。” 展昭快走几步,上前迎道,“郑大人可是有好消息了?” 边说还边冲他身旁的师爷点了下头。 只见郑大人失落地摇了摇头。 显然是没有好消息。 展昭只是愣了一瞬,很快便笑让道,“坐下说。” 坐定后,郑大人先是将抄录好的卷宗递给了展昭,而后才说道,“昨晚本县让师爷查了九年前的户籍名册。” 展昭满脸期待地问道,“如何?” 第118章 血玉镯(四十七) 郑大人见展昭如此期待,心中都有些不忍。 他深呼了一口气,回道,“九年前倒是有几个叫郑旺的男子,只是年龄都对不上。” 展昭追问道,“年龄差得多吗?” 郑大人看了一眼师爷,后者躬身回道,“年龄差距颇大,名册上的郑旺们最小的都有十五岁。” 展昭先是一怔,之后却笑了起来。 郑大人疑惑道,“没有找到那个‘郑旺’,展大人这么开心吗?” 展昭故作高深道,“郑大人,我想我可能已经找到钱安了。” 郑大人瞠目结舌道,“什,什么?他在哪里?” 展昭笑道,“目前尚未确定那人就是钱安,待在下调查清楚后,一定告知郑大人。” 郑大人定了定,回道,“本县理解,那本县就等着展大人的好消息了。” 展昭点了点头,又问道,“郑大人,钱安幼年时有没有交好的玩伴?” 郑大人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一个,就是当年前来报案的钱老爷好友的儿子王平。” “他家在何处?” “就在县衙这条街的最东头。” 说罢又看向展昭,问道,“展大人是想找王平打探钱安的下落?” 展昭“嗯”了一声,说道,“在下确有此意。” 郑大人感叹道,“当年本县询问了他好几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希望展大人能不虚此行吧。” 展昭笑道,“那就多谢郑大人吉言了。” 送走了郑大人和师爷,展昭、王朝、马汉便直奔王平家。 王府。 王平正在书房用功读书,就见贴身小厮闯进来,喊道,“少爷,门口有三人自称是您的朋友,说有事找您!” 王平闻言心中有些不解。 自己一向深居简出,闭门苦读,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结交朋友,到底是谁来找自己呢? 他犹豫了片刻,吩咐道,“快请!” 说罢便起身前往客厅相迎。 远远地就见三人阔步走了过来,他们的身上竟还配着刀剑。 习武之人? 再看他们的脸,竟是如此陌生。 心中尽管多疑,该有的待客之道却是一点都没有少。 王平将三人让进了客厅上座,又命人奉了茶,这才问道,“不知王平何时结交了三位勇士?” 展昭歉笑道,“请恕展某不得不出此下策。” 接着握拳自我介绍道,“在下乃是开封府护卫展昭,他二人是王朝和马汉。” 王平闻言心中一惊,“原来是展大人到访,失礼失礼。” 又疑惑道,“不知展大人莅临蔽府有何贵干?” 展昭开门见山道,“听郑大人说,你和钱安是幼时好友?” 王平的心跳竟有些快。 果然是为了钱安。 他强装淡定回道,“不过是一起玩了几年泥巴,谈不上好友。” 王平的慌张虽是不显,却是被展昭捕捉得一清二楚。 他笑了笑,说道,“若一起长大的情谊不算好友,那这世上还有好友吗?” 王平面上一僵,“展大人有问题请直接问吧!不必如此试探。” 展昭打量着眼前不过十八九岁的男子,虽有些紧张,却进退有据,心中对他的欣赏不禁多了几分。 “展某只是想知道钱安现在何处。” 王平摇头道,“展大人说笑了,当年钱安失踪,郑大人出动整个县衙的人都没有找到他,我怎会知晓他的去处?” 展昭观察着王平的神情,细心的他竟然从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心虚。 他的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这孩子说话竟不带打草稿的。 不,他不是不想打,而是没来得及打。 展昭并不想绕弯子,直说道,“王平,你可知他在考城杀了十余口人?” 王平惊得喊道,“你说什么?!” 旋即又自言自语道,“难道他找到了杀父仇人?” 展昭虽早有心理准备,听后却也是震惊不已。 他看着惊慌无比的王平,决定趁热打铁,好好吓他一吓,“王平,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吗?” 王平却是使劲地摇着头,嘴硬道,“说,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展昭忽的站起身,直走到他面前,逼视他,“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慌张?王平,你可知知情不报也是有罪?” 第119章 血玉镯(四十八) 王平结结巴巴地问道,“有,有罪?” 展昭从王平的言谈举止猜出他平时定是读了不少书,很有可能还要走科举之路。 他讥笑道,“王平,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读过我朝律法。” 王平辩白道,“当然读过,我还想参加科举考试,当大官呢!” 展昭冷哼道,“当大官?你若再不如实说来,届时定你一个包庇之罪,你怕是连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听到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王平彻底慌了。 自己苦读多年,身上又背负着父母的殷殷期望,绝不能因为一个钱安就前功尽弃! 他狠了狠心,说道,“展大人,我说!” 展昭这才放下心来。 这孩子还算是孺子可教,总算没有白白浪费自己的气力。 他坐回到椅子上,又伸手理了理衣衫,抬眸对着王平道,“说吧!” 王平顿了一会儿,捋了捋遥远的记忆,方才将当年之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当年钱府惨遭灭门,家父和我是痛心不已,有听说没有找到钱安的尸体,心中便燃起了一丝希望。只是过了好几日,眼见着郑大人找遍了扶沟,都找寻不到他的身影,我们的心情又重新跌落到了谷底。” 只见他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一个月后,郑大人眼见搜寻无果便收回了寻找钱安的一众人马,家父和我也慢慢走出了悲痛,毕竟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有一天,我正带着小厮在街上玩耍,突然被一乞丐模样的男童拦了住,我定睛一看,竟是已失踪多日的钱安!他将我带到一寂静无人的胡同,而后才将他这些日子不见踪影的缘由讲了出来。” 展昭好奇道,“为何?” 王平看了一眼展昭,说道,“他说他知道凶手的特征,他特意扮成乞丐,就是为了穿行于扶沟各地,找寻那个杀人凶手。” “想来他并没有找到。” 王平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他说要去开封府其他的县去寻找,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一辈子······” 展昭无奈道,“也是个执着之人。” 王平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当时我还想着赠予他一些银两,可是他死活不肯要。” “后来呢?” 王平摇头叹息道,“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展昭有些不信,“这次可是实话?” 王平郑重地点了点头,“比真金还真。” 展昭又问道,“王平,若你再见钱安,可认得出?” 王平摇头道,“怕是不能,不过他的臀部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展昭喜道,“如此甚好!” “对了,展大人,钱安说他此去除了寻找杀父仇人以外,还想找回丢失的血玉镯。” 血玉镯? 这可是传说中的物件,没想到钱府竟然有! 他确认道,“你说的血玉镯可是钱府宝物?” 王平先是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这宝物乃是钱安在雾烟山上捡的,只不过在钱府灭门当晚,被那杀人凶手给拿走了!” 展昭惊道,“捡的?!” 王平点头道,“确是捡的,他还偷偷拿出来让我看过呢!” 展昭听后是又惊又喜。 此次扶沟之行,真是收获颇丰啊! 他斟酌了片刻,对着王平问道,“王平,你可愿跟随我去考城?” 王平问道,“去考城?” 展昭解释道,“对,包大人升堂审理之时,需要你指认钱安。” 王平确认道,“必须去吗?” 展昭点头道,“必须去。” 王平思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好吧,请容我向家父说一声。” 展昭提醒道,“还请不要向令尊透露钱安的事。” 王平笑道,“知道,我就说和几个朋友一起去考城买一些稀世典籍。” 又问道,“对了,展大人,我能带着小厮去吗?” 展昭思忖片刻,回道,“带着吧,以免令尊担心。” 王平点了头,先是吩咐小厮去收拾一些细软,而后便去找自己的父亲了。 第120章 血玉镯(四十九) 一炷香以后,王平才回来。 他满脸歉意地说道,“展大人久等了,实在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家父不放心,便多嘱咐了一会儿。” 展昭笑道,“展某理解。” 又看着早在一旁等候的小厮,说道,“走吧!” 几人便骑马连夜赶回考城。 考城,驿馆。 艾虎正站在厅内,同包公和公孙策抱怨着无聊的监视。 “包大人,公孙先生,你说我都监视吴府两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忽的眼睛一亮,问道,“包大人,我们的调查方向是不是错了?” 包公浓眉紧蹙,思索了半晌,才说道,“很有可能。不过在展护卫回来之前,你们还是要监视吴府,不得有任何懈怠。” 艾虎皱眉道,“啊?那好吧!” 公孙策玩笑道,“艾虎,要不我请你去吃顿好的?” 艾虎闻言眼睛先是一亮,后又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就盼着这个案子早些侦破,然后睡他个天昏地暗!” “放心,你这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艾虎回身,见是展昭、王朝和马汉归来,喜道,“展大哥,王朝大哥,马汉大哥,你们回来啦!” 三人点了点头,忙走上前,对着包公行礼道,“大人!” 又朝着公孙策笑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微微一笑,问道,“方才听展护卫的意思,吴府惨案是要见到曙光了?” 展昭“嗯”了一声,便将此去扶沟所见所闻一一讲述了出来。 包公笑道,“展护卫此行确实收获颇多啊!” 展昭笑道,“大人,属下还将钱安的幼时好友王平带了过来。” 包公喜道,“哦?带他进来!” 须臾,一十八九岁模样的男子便走了进来,他行至花厅中央,双膝下跪道,“草民王平,叩见包大人!” 包公笑让道,“此处不是公堂,起来回话!” “谢包大人!” 说着便站起身,垂首站立一旁,等待包公问话。 包公适才已从展昭那里知晓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便没有再让王平多费口舌,只是问道,“王平,升堂之时,本府希望你摒弃私情,公正发言,你可能做到?” 王平躬身回道,“草民能做到。” 包公点了点头,又嘱咐道,“即刻起,你吃住在驿馆,在案件侦破之前不可私自出去,你可明白?” 王平明白包公是怕自己偷跑出去给钱安送信,忙保证道,“草民明白,绝不私自出去。” 说完又给展昭使了个眼色。 展昭了然道,“大人,出发时为了让王父放心,王平的贴身小厮也跟了过来。” “让小厮跟王平一起住。张龙,你带他二人下去吧!” “是!” 王平弯腰道,“多谢包大人!” 说罢便和小厮跟着张龙出去了。 待他们走远后,包公又对着赵虎吩咐道,“赵虎,派人暗中监视王平二人,若有异常,立即回报!” “是,大人!” 展昭不解道,“大人是不相信王平的话?” 包公笑道,“不是不信,是以防万一。” 艾虎插口道,“量他也不敢有异心,驿馆看守的侍卫们可不是吃素的!” 展昭赞同道,“艾虎说得对。不过让侍卫监视他们,可确保万无一失,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主仆二人不会武功。” 一席话却提醒了包公,他忙命道,“艾虎,你去通知张龙,让他亲自带人监视他们!” 艾虎握拳道,“是,包大人!” 说完便转身去了驿馆客房。 包公看着满眼疲惫的展昭、王朝、马汉三人,体贴道,“你三人辛苦了,用完晚饭,早些歇息吧!” 三人齐声回了句“是,大人!”,便匆匆离开了。 公孙策看着远去的三人,说道,“大人,看来这案子离侦破不远了!” 包公却没有那么乐观,“但愿不会再有人为此丧命了······” 公孙策心下一惊,“大人的意思是······” 包公点头道,“有劳公孙先生告知艾虎一声,从即刻起,务必对吴府严密监视,不可错过任何风吹草动!” 公孙策躬身道,“学生遵命!” 第121章 血玉镯(五十) 次日辰正时分。 包公、公孙策、展昭、艾虎几人用完早饭,在厅内一齐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展昭问道。 包公沉思了片刻,说道,“如今我们都怀疑那吴安有可能是十二年前钱府灭门惨案的幸存者钱安,只是缺乏关键的证据。” 展昭想起了王平,问道,“大人,王平不就是证据?” 包公反问道,“证据?他能证明什么?他又凭什么证明?就凭臀部的那块胎记?” 艾虎急道,“包大人,有这个胎记还不够吗?”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解释道,“艾虎,胎记确实能够说明一些东西,可是我们又怎么能够证明他臀部确实有胎记呢?总不能闯进吴府,将他的裤子扒下来检查吧?” 艾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说道,”这个,好像确实不行······” 包公也没忍住笑出了声,又缓了缓,方才说道,“所以我们要先在考城全县,大肆调查臀部有红色胎记之人。” 展昭担心道,“大人,如此大张旗鼓地调查,会不会打草惊蛇?” 包公笑问道,“展护卫又怎知本府不是为了惊那暗藏之蛇?” 展昭终于回过味来,“大人是想让幕后之人自露马脚?” 公孙策失笑道,“展护卫终于明白过来了?” 展昭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道,嗯,明白过来了!” 一旁的艾虎也理解了包公的用意,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包大人,那接下来我和展大哥,还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大哥一起去城中调查?” 包公摇头道,“张龙要监视王平主仆二人,他不能去,艾虎,你也不能去。” 艾虎听后有些不开心。 他实在是在那个茶楼里坐够了啊! 他撅着嘴问道,“啊?为什么啊?” 包公耐心解释道,“鉴于吴安有重大作案嫌疑,你必须亲自带着那两名侍卫监视吴府的一举一动,除非发生重大变故,否则你不得擅自离开。” 艾虎蔫蔫地回道,“那好吧······” 展昭似是看穿了艾虎的心思,无奈地摇了摇头,“艾虎,要不我们换换?” 方才还蔫啦吧唧的艾虎瞬时精神百倍,“真的吗,展大哥?” 展昭笑道,“当然是真的,正好我这两日奔波累了,在茶楼坐着喝茶也是一件美事。” 艾虎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太好啦!多谢展大哥!”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包公,“可以吗,包大人?” 包公点头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们商量好了就行。” 公孙策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 许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又严肃了些许。 包公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忙问道,“公孙先生可是有话要说?” 公孙策答道,“大人,学生以为,既然决定打草惊蛇,不如把动静闹得更大一些。” 包公挑眉道,“公孙先生的意思是?” “大人不妨知会周大人一声,让他出动县衙所有的人马,再加上艾虎他们,在城中大张旗鼓地调查。” 包公赞同地笑道,“还是公孙先生想得周到。” 又转头对着艾虎等人吩咐道,“就按照公孙先生的意思去办。” “是,大人!”几人齐声回道。 王朝拿着开封府的令牌去了考城县衙,周大人得知原委后,立即命捕头带着所有的衙役跟着他去城中调查。 展昭则直接前往吴府斜对面的那家茶楼,到的时候就见两名侍卫已经在目不转睛地监视了。 “可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展昭问道。 两人扭头见是展昭,忙站起身行礼道,“展大人,目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展昭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道,“坐下吧!” 三人便一起盯着吴府的大门,眼睛不眨一分,活像三个雕塑······ 话说王朝带着一众衙役出了县衙,和艾虎等人在门口碰了面。 艾虎交待道,“今日大家的任务就是在城中调查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调查的时候声音要大一些,最好多去一些人多的地方,明白了吗?” 第122章 血玉镯(五十一) 一众衙役听后面面相觑,他们对艾虎的话很是不解。 不过大家身在公职多年,都知道听命行事的道理,便齐声回道,“明白!” 艾虎点了点头,命道,”大家都各自行动去吧!” 众人道了句“是!”,便朝着四面八方去了······ 艾虎见他们走远,对着王朝、马汉、赵虎笑道,“三位大哥,咱们分头行动吧。我和王朝大哥去李大夫家附近,马汉和赵虎大哥去吴府附近。” 几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就反应了过来。 尤其是王朝,伸手指着艾虎笑道,“你这个鬼机灵!” 艾虎俏皮笑道,“既然几位大哥都同意了,那咱们走吧?” “嗯,走!” 吴府。 马汉和赵虎站在门前熙攘的人群中。 两人先是相视一笑,旋即拉着一名妇人高声问道,“大嫂,麻烦问一下,您知道考城有哪个男子的臀部有一块红色胎记吗?” 妇人听后往地上啐了一声,大声骂道,“胡说什么浑话?!我怎么知道别的男子的屁股上是不是有胎记?!” 又深深地剜了二人一眼,方才满脸恨恨地离去。 马汉被骂得涨红了脸。 赵虎捂着肚子笑道,“马汉,你说咱俩为了完成任务,这牺牲也忒大了吧?” 马汉白了他一眼,瞥见又几个男子正往这边走来,赶紧走上前,拦住他们开始重复着方才的问话。 赵虎摇了摇头,“罢了罢了!” 然后认命地加入了关于“臀部胎记”的尴尬问话。 展昭和两名侍卫早早地就注意到了楼下的异常。 听着方才二人与那妇人的尴尬对话,展昭不禁笑出了声。 他抿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吴府紧闭的大门,自言自语道,“这么大的声音,小六子应该听得见吧······” 话音刚落,就听吴府的大门吱呀一声响,下一秒,便见小六子走了出来。 他扫视了一眼人群,轻而易举地就捕捉到了穿着护卫服的马汉和赵虎。 接着脸上便挤满了笑容,快步走到二人身边,问道,“两位官爷,你们这是?” 马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包大人命我等四处搜查一个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 小六子听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又蔓延开来,“是吗?莫非那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就是杀害老爷和夫人的凶手?” 马汉怔了怔,摇头道,“我们只管奉命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说完便又和赵虎走入了人群中。 小六子看着二人的背影,诡异地笑了笑。 还想瞒过他? 你的表情早就把你给出卖了! 他快走几步,关上吴府的大门,又躺回到门房的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忽地睁大双眼,心脏砰砰砰直跳。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吴安小少爷的臀部好像就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难道是他杀害了老爷和夫人? 小六子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老爷和夫人待少爷极好,吴府的下人更是贴心地伺候着。 他没有动机杀害他们啊! 小六子叹气道,“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吧!” 茶楼。 马汉和赵虎来到二楼靠窗的位子。 二人对着展昭躬身行礼道,“展大人!” 展昭点头笑道,“方才你们做的不错。” 又看向吴府大门说道,“这案子终于是要破了。” 李府。 因是治病救人的缘故,李府的门大开着,病人们进进出出的,甚是热闹。 艾虎见后灵机一动,他指着进出的病人们,对着王朝无声地说道,“问他们!” 王朝点了点头,二人便拦住他们开始高声问询起来。 遗憾的是他们都摇头表示不知。 不过这不重要。 因为方才他们询问时,门口守着的下人往他们这瞅了好几眼。 艾虎笑了笑,你们注意到了就好! 又依例询问了几个病人,艾虎便和王朝离开了。 门口的下人待他们走远后,方才往府内跑去。 “老爷!老爷!” 李大夫刚给最后一个人看了病,正闭眼休息呢,就听见有人叫嚷着跑了进来。 他半眯着眼,没好气地训斥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第123章 血玉镯(五十二) 下人定了定后,回道,“老爷,方才小的看见开封府的人在门口盘问路人,有没有见过一个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 说完又有些小兴奋地问李大夫,“老爷,难道那名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就是杀害吴老爷一家的凶手?” 李大夫闻言先是激动不已,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又变得甚是严肃,若是细看,严肃中还隐隐含着一种不可置信。 许久后,他才摆了摆手,命道,“你先下去吧!” 下人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是听话地离开了。 李大夫双眼空洞洞,身子仿佛回到了九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年他冒着暴风雪,踉跄着前往吴府医治吴安,终于苍天不负,从阎王爷中将他的命给抢了回来。 待病愈之后,因见吴安天赋不错,人也勤奋好学,便收了吴安为徒。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吴安虽然才不过十五岁,医术却是比一般郎中要强的多,再过几年,自己就可以完全退居幕后了。 可若如下人所说,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是杀人凶手的话,那自己这些年耗费心力,岂不是培养了一个冷血恶魔? 越想越难受。 他决定亲自去问一问吴安。 他想亲耳听到他的否定。 说去就去。 李大夫没让下人跟着,急于确认答案的他,脚下甚至生了风,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吴府。 茶楼二楼的展昭瞄到了李大夫的身影,眼睛一眯,“这吴府今日真是热闹啊······” 小六子听见叩门声,开门见是李大夫,忙让了进去。 “少爷,李大夫来了!” 屋内静坐冥思的吴安听后即刻下床,开了门,躬身道,“师父!” 李大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回身对着小六子吩咐道,“小六子,你先下去吧!” 小六子疑惑地看了一眼李大夫,应了句“是”,便转身去了门房。 李大夫见他走远,又将吴安房间的门给关了上。 吴安见后有些不解,“师父,您这是?” 李大夫回身,脸上却是少有的严厉,只听他质问道,“安安,你爹娘是不是你杀死的?” 吴安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却被震惊淹没了去,“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李大夫被他转瞬即逝的慌乱刺得心疼,他再次质问道,“吴安,你当真没有?” 吴安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他直视着自己师父的眼睛,答道,“当真!” 李大夫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师父信你,只是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屋子。 小六子本想恭送一程,却被李大夫给拦了住。 这让他意识到不对劲。 以往李大夫离开之时,不是少爷送,就是自己送,今日为何如此异常? 正想着,就见狗子慌里慌张地往吴安房中跑去。 他摁了摁发胀的脑袋。 心想,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守门人吧。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少爷!” “把门关上!” 吴安问狗子,“今日师父突然过来,质问我是不是杀害老爷和夫人的凶手,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狗子如实答道,“今日包大人派了好多人在城中找寻一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 吴安心下一沉,“这事你怎么没有跟我说?” 狗子磕磕巴巴地回道,“是您说,以后这种事不用,不用告诉您的······” 吴安气骂道,“蠢东西!” 狗子垂着脑袋,站在原处是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许久,才听吴安说道,“以后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吴安瞪了他一眼,说道,“下去吧!” “是,少爷。” 转身带上了门,才顾得上用袖子擦拭额头的汗。 擦拭干净后,又仰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件事后,少爷的性格大变。 从前的他可是温润如玉的少年郎,现在的他却变得异常的阴翳和冷漠。 这样的少爷有些可怕,明明六月如此酷热的天气竟让人生出了阵阵寒意······ 第124章 血玉镯(五十三) 深夜,吴安躺在床上,辗转难以成眠。 他气恼地捶了下床,恨自己如此不淡定,这点小事就自乱阵脚。 下床点上早前配置的安神香,又躺回到床上。 仍是不管用。 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吴强夫妇死时的愤怒与不甘。 双手挠了挠头,长叹一口气道,“罢了,既睡不着,就不睡了。” 掀开被子,披了件褂子,脚上又穿上布鞋,走向在角落里放着的一个樟木箱子。 只见他打开箱子,手伸进去掏了掏,下一秒手上便多了一把带血的匕首和一个血玉镯! 他坐到桌前,摩挲着通体血红的镯子,脑海里不禁回忆起当初在雾烟山上捡拾它的情景。 血玉镯的失而复得让吴安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到它,喜的是,自己蹉跎多年,终于找到了杀父仇人。 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 他又转头盯着那把带血的匕首,许久后才喃喃自语道,“爹,娘,孩儿为你们报仇了!” 忽地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 吴安将匕首藏于袖中,接着几步就迈到了门口,打开门,却见小六子捂着嘴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吴安冷冷地质问道,“小六子,你方才听到了什么?” 小六子本就害怕,又听到吴安不似先前喊他“六哥哥”,吓得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顾着摇头。 吴安阴笑道,“六哥哥看门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小六子如蒙大赦,强找回自己的魂魄,转身就往门房走去。 噗! 小六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刺穿了,他颤颤巍巍地回过身,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吴安道,“少爷,你······” 话还没说完,人就一头栽了下去。 吴安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脉搏,见还有微弱的跳动,又等到小六子彻底没了脉息,才缓缓站起身。 只见他举起匕首,忽的刺向自己的大腿,说道,“六哥哥,这一刺,算是安安还了你的恩情了。” 随即大喊道,“狗子!狗子!” 狗子惊得坐了起来,胡乱披了件衣服就往外冲。 见到自家少爷正捂着腿站在院子中央,旁边还躺着小六子。 “少爷,这是?” 吴安冷冷地说道,“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狗子震惊地看着小六子,心道少爷的心可真是狠啊! 平复了内心的惊惧,他问吴安,“少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吴安淡淡回道,“去驿馆,报案!” 然后就让狗子扶着自己,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走去。 暗中监视的展昭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顾不上暴露行踪,冲上前问道,“吴安,你这是怎么了?” 吴安显然被突然出现的展昭吓了一跳,“你是?” 展昭回道,“在下展昭。” 吴安听后立即冲上前,拽住展昭的衣袖,颤抖着说道,“展大人,六哥哥他······” 展昭惊道,“他怎么了?” 吴安似是才喘过气来,继续说道,“六哥哥他被那个凶手给杀死了,呜呜呜!” “你说什么?!” 展昭意味不明地看了吴安一眼,问道,“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吴安哭道,“是那个凶手捅的。” “那凶手呢?” 吴安淡定回道,“我见势不妙,大声呼救,凶手见狗子出来后,翻墙逃走了!” 展昭心中满是迷惑。 翻墙? 他一直守在府外,可是没有看到任何影子······ “带我去看看。” 吴安和狗子带着展昭来到院里。 果然见小六子了无生息地躺在院中,手往腕间一探,人是彻底死透了。 展昭回身望了一眼吴安,吩咐道,“尸体你先不要动,我回去禀报包大人。还有,你的腿······” 吴安苦笑道,“展大人,您莫非忘了我是学什么的?” 展昭愣了愣,道,“李大夫的爱徒,医术自是不会差。” 说完便转身往驿馆疾步赶去。 驿馆。 包公被这案子弄得难以入睡,此刻正在厅中捧着卷宗研读。 “大人,出事了!” 包公惊得手一抖,抬头见是展昭,忙问道,“出了何事?” “小六子死了!” 第125章 血玉镯(五十四) 包公猛地站起身,大惊道,“什么?!” 然后径直走到展昭跟前,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展昭答道,“据吴安所说,是那杀人凶手深夜潜入府中,将小六子给杀死,他自己也被凶手刺中了大腿,后来他急中生智,将护卫狗子给喊了出来,这才吓跑了凶手。” 包公疑惑道,“这狗子武功当真有如此之高?竟能吓跑惨绝人性的凶手?” 展昭摇头道,“属下还不能妄加推断,不过有一点,属下却是有些不明白。” 包公挑眉道,“哦?说来看看!” 展昭躬身道,“照吴安所说,杀人凶手乃是翻墙而逃,可是属下带着两名侍卫一直守在吴府门外,并未见过任何可疑的人影,也没有听见任何可疑的声响。” 包公一面踱步,一面思考,忽地定住了脚步,说道,“展护卫,本府想你的疑虑或许是对的,这一切都是那吴安的自导自演。” 展护卫心中瞬时一片清明,“如此一切皆可说得通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搅乱了包公的思绪。 他坐回到太师椅上,捋着胡子思考了片刻,吩咐道,“展护卫,你即刻带人前往吴府,将小六子的尸首拉到县衙的殓尸房。” 顿了顿,又吩咐道,“让公孙先生也跟过去,想方设法查看清楚吴安大腿的伤势。” 接着冷哼一声,“本府倒要看看,他这伤口究竟是他人刺伤,还是自己为之!” 展昭躬身回道,“是,大人!” “等等!” 展昭回身,问包公,“大人还有何吩咐?” 包公担忧道,“本府担心狗子也会被灭口,展护卫,你可知接下来该如何做?” 展昭点头道,“属下明白,安顿好小六子的尸首后,属下即刻住进吴府,保护狗子的安全。” 包公笑道,“去吧!” “属下告退。” 展昭叫醒了公孙策,让他和自己一同前往吴府。 艾虎也被惊醒,死活要跟着,展昭心想,多个人多些助力,便点头应允了。 又叫了几个侍卫,一行人急速赶往吴府。 到的时候,吴安和狗子仍然守在小六子的尸体旁,再看吴安的大腿,虽然没有包扎,血却止住了。 艾虎见了心中冷嗤一声:连伤口都不包扎,使个苦肉计给谁看呢! “展大人!”吴安招呼道。 展昭点点头,道,“包大人命我等将小六子的尸首拉到县衙。” 吴安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展大人,六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我早就冻死在大街上了。” 展昭反问道,“所以呢?” 吴安试探着问道,“所以,能不能把他的尸体交给我?我一定厚葬他!” 展昭拒绝道,“尸体还需进一步解剖,若是现在就将它埋葬,我们怎么去找杀人凶手?” 吴安见展昭不松口,只得顺嘴说道,“那就依包大人的意思吧,希望能尽快找到杀人凶手。” 一旁沉默的艾虎阴阴地说道,“放心吧,快了!” 吴安听后先是一愣,而后才挤出一丝笑容,道,“那就好。” 说完便觉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扭头一看,可不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孙策! 他笑问道,“您是?” 公孙策笑道,“在下公孙策。” “原来是公孙先生,久仰大名!” 公孙策却没有理睬他的寒暄,而是直入主题道,“吴少爷,可否容我给您看看伤口?” 吴安一怔,随即脱口而出道,“不用了!”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善,忙解释道,“我也懂医,伤口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公孙策举起手中的药箱,笑道,“东西我带来了,吴少爷该不会拒绝我的好意吧?” 吴安不好再做推辞,只得乖乖上前,让公孙策给处理伤口。 公孙策先是用剪刀剪掉伤口旁边的布料,而后用了些酒精消毒。 他特意多观察了一会儿伤口,见伤口比较规则, 也比较深,心下虽起了疑,手上确实没有停,用绷带替他包扎伤口。 “好了!” 吴安弯腰道,“多谢公孙先生!” 第126章 血玉镯(五十五) 公孙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道,“不用谢。具体需要注意些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吴安“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展昭见公孙策目的已达到,便挥手吩咐侍卫将小六子的尸体拉回县衙。 他对着艾虎笑道,“艾虎,你带着他们去吧!还有,记得先把公孙先生安全送回驿馆。” 艾虎点头道,“知道了,展大哥。” 公孙策朝展昭点了点头,便跟着艾虎他们回去了。 吴安见展昭仍是站在原地,问道,“展护卫可是还有事要吩咐?” 展昭摇头道,“并没有,不过包大人命我留在府中,保护你们二人的安全。” 吴安一愣。 他倒是没有想到包公会有此一举。 “展大人,狗子的武功不错,那凶手都被他吓跑两次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这折腾了一晚上,想必您也疲累了!” 展昭反问道,“万一下次那杀人凶手找来同伙怎么办?” 吴安一时语塞,“这······” 展昭笑问道,“吴少爷,今晚我睡哪间屋子?” 吴安想了想,手指向离狗子最远的那间屋子,说道,“那间吧!” 展昭点头道,“好,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说罢便径直走向了那间屋子。 待他关好房门,吴安给狗子使了个眼色,后者跟他进了主屋。 “少爷。” 吴安背对着狗子,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许久后,方才转过身,从桌子上端起一杯酒,一脸温和地说道,“狗子,今晚受惊了,喝杯酒压压惊吧!” 狗子忙双手接了过来,咕咚咕咚,一杯全都喝了下去。 又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酒渍,问吴安,“少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吴安却一改方才的温润,严肃道,“狗子,你去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狗子问道,“少爷,我本是乞丐,是个无根之人,您让我去哪里避啊?” 吴安想了想,问道,“还记得之前我找到你的那个废宅院吗?” 狗子点了点头,“记得,少爷是想我去那里?会不会太近了些?” 吴安阴笑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了,谁能想到你会去乞丐窝里避风头呢!” 狗子想了想,觉得少爷说得很对,“好,少爷,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吴安满意道,“辛苦你了狗子,等包大人一走,我一定会再把你接回来,后半辈子定会让你衣食无忧。” 狗子笑道,“多谢少爷!” 说完便转身出了主屋,回到自己的屋子开始收拾一些衣物。 一直在门内悄悄观察的展昭自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不能轻举妄动,说不定那吴安此刻正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呢 好在进府之时,对着监视的侍卫千叮咛万嘱咐,今晚一定要打起精神,切不可错过任何异常之处。 须臾,就见狗子肩头挎着个小包裹往大门口走去。 门口监视的侍卫自是注意到了他的身影,忙跟了上去。 二人不敢跟得太近,怕他有所察觉,只得不远不近地跟着。 正屏着呼吸观察着,就见狗子忽然一头栽到了地上。 二人见后立刻冲上前。 其中一人探了探他的鼻息,庆幸道,“人还有呼吸,走,我们把他带回驿馆!” 半炷香以后。 “大人!” 包公抬头,见两个满头大汗的侍卫架着一魁梧男子,忙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侍卫回道,“大人,他是狗子,半夜偷偷离开吴府,属下奉展大人之命跟踪他,不想刚跟踪了一会儿,他就突然晕倒了!” 包公对着门口的侍卫吩咐道,“快请公孙先生过来!” “是!” 可怜的公孙策,刚入睡没多久,又被薅了起来。 一进花厅,见椅子上半倚着一男子,待近前一看,惊道,“狗子?!” 接着就拉起他的手开始把脉,“还好,毒性并不深,若是再迟一些,怕是命都没了!” 然后打开布袋,拿出一根刺入筑宾穴和委中穴,须臾,就见他的口中吐出了一口黑血,这才松了一口气,“大人,狗子最迟明日中午就可苏醒。” 包公庆幸道,“幸好没事。” 第127章 血玉镯(五十六) 旋即又气道,“这吴安当真是心狠手辣!” 公孙策安抚道,“大人,待明日狗子醒来,一切皆可知晓。” 包公“嗯”了一声,说道,“公孙先生赶紧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县衙查看小六子的尸体。” 公孙策站起身,回道,“那学生就先回去了。” 包公点了点头,又吩咐侍卫将狗子架到客房休息。 抬头看了眼渐亮的天色,竟有了一丝困意,便拔腿往卧房走去······ 第二日,大清早。 公孙策起床,吃了碗清汤面,便让王朝和马汉带着自己去了县衙。 县令周正清亲自带着他们去了殓尸房。 公孙策撩开小六子的上衣,胸前的伤口和匕首尖刃的形状几乎一样,再翻看其背后的伤口。 公孙策右手在空中比划了伤口的大致形状,自言自语道,“是匕首。” 脑海中又想起了吴安大腿伤口的形状,惊道,“几乎一模一样!” 他扭头问周大人,“周大人,有纸笔吗?” 周正清回道,“有,来人,去我书房拿纸笔来!” 片刻过后,就见一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中还拿着纸笔,当然还有砚台。 公孙策接了过来,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将小六子伤口的形状绘在了纸上。 又将纸笔等交还给了方才那名衙役,说道,“多谢了。” 衙役只是弯了下腰,接过纸笔后便离开了。 “周大人,学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周正清问道,“那这小六子的尸体······” 公孙策想了想,回道,“等明日再说吧。” “好。” 说罢就将公孙策等人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 驿馆。 包公正端坐在花厅喝茶。 公孙策边往里走边问道,“大人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包公摇头道,“案子没破,本府也睡不安稳。” 又问道,“公孙先生,那小六子究竟是如何被杀的?” 公孙策回道,“他是被人从后背刺入,伤及心脏,失血而死。” 又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包公,“大人,这是小六子伤口的形状,与吴安大腿上的伤口几乎一模一样。” 包公倒是一点都不惊奇,“果然如此。” 又想了想,说道,“本府料想那小六子定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被吴安给灭了口。” 公孙策赞同道,“学生也是如此想。吴安见势不妙,怕狗子出卖他,便给他投了毒。” 包公冷哼道,“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狗子竟为我们所救。” 公孙策笑道,“定是老天也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这才给了我们破案的机会。” 包公点头道,“确是如此,也不知那狗子何时会醒来。” 正在这时,侍卫进来报,“大人,公孙先生,狗子醒了!” 包公喜道,“真的?!” 又看向公孙策,说道,“公孙先生,咱们去看看!” 驿馆客房。 艾虎已经守在狗子的床前了,见包公和公孙策走了进来,忙起身,走上前行礼道,“包大人 ,公孙先生!” 包公和公孙策点点头,便走到狗子床前。 狗子方才听到了艾虎对他们的称呼,拼力抬起身,弯腰道,“草民叩见包大人。” 又看向公孙策,说道,“多谢公孙先生救命之恩。” 他方才已经从艾虎的嘴里得知,是公孙策救的他,心中甚是感激。 包公忙劝道,“你有病在身,不必如此多礼。” 艾虎从桌前搬了把椅子,让包公坐下。 坐定后,包公轻声问道,“狗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狗子眼睛中的慌乱一闪而过,而后苦笑道,“没,没什么。” 包公听后有些生气,厉声质问道,“狗子,事到如今,你还要帮他隐瞒吗?” 艾虎也急道,“狗子,你可知昨夜你有多危险?若不是公孙先生医术过人,你早就毒发身亡了!” 狗子满眼惊恐道,“你说什么?毒发身亡?” 他以为自己只是身体出了问题,怎么会中毒呢? 难道是少爷? 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内心的想法。 第128章 血玉镯(五十七) 公孙策看着表情丰富多彩的狗子,直接问道,“狗子,昨夜吴安到底给你喝了什么?” 狗子脱口而出道,“就是一杯酒啊!” 说完便捂着自己的嘴,随即又松开手,问道,“您的意思是,少爷在酒里下了毒?怎么会?” 公孙策反问道,“怎么不会?小六子都被他杀了,你又如何觉得自己能逃出他的魔爪?” 狗子心顿时凉了一大截,口中嘟囔道,“他说让我出去避避风头,还说等事情过去,保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难道都是假的?” 艾虎恨铁不成钢道,“他是怕小六子刚死,你如果再死在府里的话,会惹我们怀疑。可你若死在路上,他完全可以把你的死推给那个杀人凶手啊!” 说完又白了他一眼,“这话你也信!” 狗子似是被艾虎的一席话给骂醒了,双手捂着脸,开始呜咽起来。 呜咽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止,再抬头时眼神无比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包大人,我不能说。” 包公蹭的站了起来,呵道,“他都已经如此害你,你还不肯说?” 狗子痛苦回道,“包大人,当初是他把我从乞丐窝里拉了出去,若是没有他,我肯定会被冻死饿死,更不会活到现在。” 接着又哀伤地叹道,“他下毒杀我,我不恨他,就当我还了他一条命吧!” 说完就紧闭双眼,再也不说一句。 包公冷笑道,“狗子,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有其他证据了吗?” 然后就转身对着艾虎吩咐道,“艾虎,即刻带人前往吴府,将那吴安抓捕归案!” 艾虎握拳道,“是,包大人!” 包公又深深地看了狗子一眼,便和公孙策一起离开了。 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狗子才睁开双眼,“少爷,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吴府。 吴安正在主屋内焦急地踱步。 此刻他的心里是忐忑不安,也不知道狗子到底死没死。 本想着亲自去废宅院看看,又想起展昭目前住在府中,便作罢了。 砰的一声,门被人踹开了。 定睛一看,展昭和艾虎带着几个侍卫站在门口,这阵仗让他有些心虚。 “展大人,您这是?” 艾虎大声道,“吴安,跟我们走一趟吧!” 吴安问道,“走一趟?去哪啊?” 艾虎不耐烦道,“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 接着便挥手让侍卫押着吴安,往县衙走去。 沿途的百姓见后一阵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包大人不是在调查吴府的案子吗?怎么把吴少爷给抓走了?” “这你还不明白吗?那吴少爷就是凶手呗!” “啊?怎么会?吴强夫妇可是待他极好啊!” “好又如何?别忘了,吴安可是他的养子!唉,要我说,孩子还得是亲生的,别人的,都养不熟!” ······ 吴安听着他们的议论,嘴角勾了勾。 这帮人的嘴都是租来的吗? 说话都不过脑子的。 话说在艾虎等人押着吴安往县衙走时,包公和公孙策也带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还有王平和狗子一同前往县衙。 那三口铡刀也是没有落下。 县衙。 “大人,包大人来了!”衙役进来报。 周正清忙起身迎接,“下官参见包大人!” “周大人请起。” 包公看着周正清,笑道,“周大人,吴府惨案的凶手找到了。” 周正清兴奋道,“是吗?凶手是谁?” 包公道,“吴安。” 周正清惊得差点没站住,“他?怎么会?” 包公笑道,“本府一开始也不相信,只是事实却是如此,由不得不信。” 周正清叹道,“真是没想到啊!” 缓好心神后,又好奇道,“包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安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养父母呢?” 包公道,“这其中故事颇为曲折,一时说不清楚。稍后本府升堂审理之时,周大人就全都明白了。” 周正清笑道,“能聆听大人问案,是下官的荣幸。” 两人极为投缘,又聊了许多官场之事,见彼此看法一致,更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第129章 血玉镯(五十八) 三刻钟以后,展昭和艾虎走了进来。 展昭禀报道,“大人,吴安到了!” 包公起身道,“好,通令下去,升堂!” 又对着周正清笑让道,“周大人,请吧!” 周正清弯腰谦让道,“大人请!” 县衙公堂。 包公端坐在公案前,公孙策则坐在一旁的主簿案前,负责记录审讯过程。 展昭站在包公身侧,再往下,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则分列两侧。 公堂右侧,靠近公案最近处,坐着县令周正清。 包公扫了一眼四周,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升堂!” 威——武——! “带犯人吴安!” 须臾,就见两衙役押着吴安走了进来,又冲包公弯腰行了礼,便离开了公堂。 走了这半晌,吴安心里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只见他低头整了整衣衫,确定没有任何不妥后,方才下跪磕头道,“草民吴安,叩见青天包大人!” 还未等包公问话,就听他笑问道,“不知包大人为何将草民押到公堂?” 又回头扫了一眼凑热闹的人群,转身讥笑道,“包大人也读过几年圣贤书,难道不知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吗?” 人群中有人来了句,“吴少爷如此淡定,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其他人听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包公拍惊堂木,喊道,“肃静!” 又看着讥笑的吴安,冷哼道,“吴安,你休要迷惑众人,本府为何将你押解至此,你当真是不知?” 吴安抬头,直视包公,反问道,“草民乃一介良民,又怎知包大人心中所想?” 包公竟点了点头。 吴安这个对手倒是有些强劲,看来自己得多费些口舌,才能让他亲口招认。 “本府将你押解至此,乃是为了你养父母被杀之事。” 吴安“哦”了一声,说道,“包大人,您是不是想说,我就是那个杀人凶手啊?” 包公点头道,“正是如此。” 吴安立即回道,“包大人说得没错,我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包公心下却起了疑:自己还没有审问,他就招认了,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果然,下一刻就听吴安转身对着门口的人群问道,“我承认了,你们信吗?” “我们不信!” “包大人,吴安再怎么过分,也不会如此忘恩负义,杀死自己的养父母啊?” “包大人,您可一定要调查清楚,不能冤枉好人呢!” “肃静!!”包公喊道。 又看向吴安说道,“你既如此嘴硬,本府就让你死个明白!公孙先生!” 公孙策听后走下公堂,来到吴安面前,手中还拿着一张纸。 “吴少爷,请看!” 吴安瞅了一眼,问道,“公孙先生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公孙策笑道,“这是小六子后背伤口的形状,是一把匕首,经我详细比对之后,和你大腿上的伤口一致。” 吴安笑了笑,反问道,“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吴少爷,不要着急。昨夜我帮你包扎伤口之时,发现你大腿上的伤口形状极为规整,这有些不寻常。” 吴安看着公孙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若真是凶手刺伤于你,伤口应有切割的痕迹,可你却没有,这就证明,吴少爷你当时面对凶手之时没有任何闪躲,也就是说,你当时是在原地等着他刺你。” 吴安心中一惊。 他倒是没有想到公孙策竟有如此可怕的观察力。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这怎么可能?除非他是个傻子!” 公孙策听后笑道,“你看,他们也不信。” 接着敛起笑容,逼问道,“吴少爷,那一刀是你自己刺下去的吧?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吴安心中慌乱不已,不过很快便镇静了下来,“公孙先生所说皆是推测,既是推测,又如何能证明凶手是我?” 公孙策回身和包公对视了一眼,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公孙策便收起纸,回到案前坐了下来。 第130章 血玉镯(五十九) 包公没有再在伤口上多做纠缠,而是转移话题问道,“吴安,狗子在哪里?” 吴安答道,“回包大人,狗子回家探亲去了。” 包公忽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呵道,“吴安!那狗子分明是乞丐出身,后才被你收入府中做了贴身护卫。本府倒是想知道,他所谓的亲人现居何处?!” 吴安心里咯噔一下。 这件事外人鲜少知道,除了·······师父? 他猛地回头,果然,见师父正站在人群中,定定地看着自己。 叹了一口气承认道,“包大人,方才是草民说谎了,狗子去了吴府附近的废宅院。” 包公哼了一声,质问道,“废宅院?他会放着吴府好好的日子不过,去那废宅院?!” 吴安解释道,“狗子说,有些怀念过去乞讨的生活,想回去再体验一番。” 包公问道,“吴安,他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也放心?不怕他在里面冻死饿死?” 吴安嗤笑道,“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他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的造化,又与我何干?” 一直沉默的李大夫突然骂道,“畜生,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吴安头也不回地答道,“师父,安安本就是这样的人,是您识人不清罢了!” 李大夫气得浑身直哆嗦,只说出一个“你”字,便要晕过去,亏得旁边的人给扶了住。 包公见后气得牙痒痒,片刻过后,朝着门口问道,“你可都听到了?” 下一刻,就见狗子蹒跚着走了进来,“少爷,您真是好狠的心呐!” 吴安惊得浑身一激灵,回头一看,竟是狗子。 他手指着狗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会······” 狗子打断道,“我怎么还活着是吧?这要问你了,我的好少爷。昨夜你在酒中下毒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不过我狗子一向命大,被公孙先生给救了回来。” 又近前几步,阴笑道,“少爷,我狗子还活着,你开心吗?” 吴安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开心,我当然开心。” 说完就要站起身,拥抱狗子,却被狗子给躲开了。 狗子讥笑道,”是吗,少爷?方才你不是还说,我是一条狗吗?是死是活与你无关?这会子怎么就变了呢!” 吴安辩解道,“方才我就是随口一说,骗骗包大人的,狗子,你千万不要当真!” 包公冷笑一声,“哦?那咱们就来说说,公堂之上胡言乱语该如何处罚?” 又哼一声,“吴安,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吴安嘴硬道,“草民并未犯事,何曾狡辩?” 狗子被这诡辩之语气得直喘大气,他双膝跪地,说道,“包大人,狗子有话要说!” 吴安心中暗道不好,这狗奴才,该不会想全说吧? 果然,下一刻就听狗子说道,“老爷,夫人,还有几个下人,包括小六子,都是少爷杀死的!” 包公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吴安,质问道,“吴安,你还有何话可说!” 哈哈哈! 只听吴安大笑三声,面露嘲讽道,“真没想到,包青天竟是如此审案的。怎么?只凭一狗奴才的话,就想定我的罪吗?!” 狗子听到“狗奴才”三个字,瞬间失控,疯了般的冲上前掐着吴安的脖子,喊道,“少爷!我的好少爷!狗奴才这就杀了你!” 包公急命道,“拉开他!” 狗子被衙役拉开后,跪在地上,开始呜咽起来。 他可以容忍少爷毒杀自己,就是容忍不了他骂自己狗奴才。 自己可是掏心掏肺地照顾他,保护他,甚至帮着他杀害一直对自己很好的吴府下人们,他怎么能如此看待自己呢? 就因为他救了自己吗? 包公看着呜咽的狗子,劝道,“狗子,你莫要悲伤。” 又看着他问道,“狗子,你方才说是吴安杀了吴府十余人,你可有证据?” 狗子吸了吸鼻子,回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就是证据。那晚少爷亲手杀死了老爷夫人,其他几个人,都是我杀的······” 包公惊道,“你说什么?吴府惨案你也参与了?” 狗子点头道,“是的,包大人。” 第131章 血玉镯(六十) 人群中有人骂道,“狗子,你可真是连条狗都不如啊!” “肃静!” 包公追问道,“狗子,你可有具体的物证?” 狗子答道,“当初我杀人的那把刀就在我卧房的枕头底下,至于少爷的凶器······” 他看了一眼吴安,继续说道,“应该在他屋内的樟木箱子里。” 吴安气得大骂道,“狗奴才,你招了对你自己有何好处?不也是和我一起死?!” 包公哼了一声,对着门口的衙役吩咐道,“让艾虎去吴府搜查!” “是,大人!” 艾虎得令后,直接骑马奔向吴府。 他先是去了狗子的屋子,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把刀,又进了主屋,眼睛一扫,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樟木箱子,手伸进去翻了翻,忽地一愣,手好像摸到了东西,拿出来,见是一方手帕。 打开一看,竟是一只血玉镯,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拿着东西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大人!” 艾虎将东西递给张龙,便转身走了出去。 包公接了过来,拿着刀问狗子,“狗子,你可是用它杀的人?” 狗子抬头仔细瞅了瞅,答道,“是的,包大人。” 包公又打开手帕,待见到手帕中包裹的东西时,心中惊喜万分,旋即对着吴安大声呵道,“吴安,你看看这是什么?!” 吴安定睛一看,自己这压箱底的东西竟被他们给翻了出来! 他猛地扭头瞪着狗子,这狗奴才是如何得知自己将镯子和凶器藏在那里的? 一时无话。 包公大声喊道,“吴安!” 吴安忽的笑了笑,巧言狡辩道,“包大人,就算我承认吴府那些人都是我杀的,那动机呢?我为什么要狠心杀害自己的养父母和那些平日里待我不薄的下人呢?又为何当初不直接把小六子杀死,反倒昨夜却把他给杀了呢?” “哈哈哈!” “包大人,不把这些弄明白,这桩案子就算没破,就算你有人证物证又怎样,门口的那些百姓们能信服你吗?他们会认为你包大人急于破案,找我做了替死鬼呢!” “哈哈哈哈!” 包公蹭的站起身,大怒道,“好!本府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让考城百姓看个明白!来人,带王平!” 王平? 吴安心里直犯嘀咕,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草民王平,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王平,你可知你旁边所跪之人是谁?” 王平扭头看向吴安,发现他与小时候的钱安的脸竟有一些重合。 心中想道,难道这就是现在的钱安? “回包大人,他长得和草民小时候的玩伴钱安有些相像。” 吴安这才想起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他强装冷静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我明明是吴安,为何却指认我是钱安?你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包公拍惊堂木,呵道,“本府问话休要插嘴!” 又看向王平问道,“王平,你说他是钱安,可有何证据?” 王平回道,“回包大人,草民玩伴钱安的臀部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吴安慌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浑身上下白的很,哪里有什么红色胎记?!” 人群中已缓过神的李大夫突然出声道,“老夫能证明!” 吴安忙回头,对着李大夫央求道,“师父,你快跟包大人说,我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胎记!” 李大夫却是不理他,继续说道,“包大人,老夫能证明,吴安的臀部,确有一块红色胎记!” 吴安瞬间瘫软在地。 怎么会? 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坏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自己的玩伴,一个是自己的师父! 包公怒拍惊堂木道,“吴安,事到如今,你还想嘴硬吗?!还不从实招来!!” 吴安摇了摇头,道,“包大人,草民承认他们都是我杀的,但是草民一点都不后悔!” 他缓了缓,又说道,“他吴强,十二年前闯入钱府,杀了我的父母,姐姐,还有待我极好的下人们!我如此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第132章 血玉镯(完) 又撇了撇嘴角,说道,“他拿着我钱家的万贯家财,买宅院,开铺子,行善事,积下了这伪善的名声,凭什么?我想问凭什么?!” 包公道,“他行善一事却是事实,考城的百姓也确实受了他不少恩惠。” 吴安反问道,“他那是真心想行善吗?他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赎罪罢了!怎么,包大人也想学着别人一般自欺欺人吗?包大人不会觉得他拿着抢来的钱财做好事就是积德行善吧?呵!” 包公大声道,“本府自欺欺人?哼!吴安,你钱府惨遭灭门,确是不幸,可你为何不肯报官,将你所见告知官府,让官府去缉拿杀人凶手?你又凭什么认为,你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够找到杀人凶手,为父母报仇雪恨呢?” 他顿了顿,又说道,“好在老天垂帘,让你找到了杀人凶手,可你为何又不告知官府,而是将吴府满门杀害?你如此做又与那残暴血腥的吴强有何区别?!” 吴安嘟囔道,“我只是想让他尝一下我经历过的痛苦罢了······” 包公大呵道,“吴安!你错了!!若是报仇,你只需杀吴强一人即可,为何还要杀害其他人?你那养母待你如亲子,她何其无辜?死去的小六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他何其无辜?你险些毒死的狗子,他日夜守护于你,甚至为了你,不惜做下杀人的勾当,他何其无辜?那些无辜冤死的下人们,哪个不是倾心照顾于你,他们又何其无辜?!” 接着怒拍惊堂木,喊道,“吴安,那么多无辜之人因你而惨死,本府又岂能让你留在这世上!来人,狗头铡伺候!” 吴安慌得求饶道,“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道错了!” “开——铡——” “铡!”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包公又看向狗子,说道,“狗子——” 狗子打断道,“包大人,您铡吧,草民已经做好准备了!” 包公点了点头,又从牌筒中拿出一支令牌,道,“开——铡——” “铡!” 众人见后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吴府惨案的凶手是吴府的少爷? 谁又能想到素日里乐善好施的吴强竟是潜逃的杀人恶魔,嗜血大盗呢? 他们摇了摇头,热闹看够了,也该回家了…… 李大夫却是站在门口不肯离去。 包公见后忙阔步走到他的面前,问道,“老人家,您这是?” 李大夫抹了抹脸上的老泪,小心翼翼地问包公,“包大人,我能把吴安和狗子的尸首带走吗?还有小六子的尸首?” 包公闻言愣了一瞬,随即点头道,“当然可以!” 又问道,“老人家,需要帮忙吗?” 李大夫拒绝道,“不用了包大人,我会让府中的下人们过来搬运尸首的。” 说完便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包公唏嘘地叹了口气,便和公孙策等人回了驿馆。 这几日忙着破案,都没怎么休息,该好好歇歇了。 坟地。 李大夫命人将吴安、狗子和小六子的尸首埋在了吴强夫妇的坟墓旁边。 狗子和小六子的尸首埋在这里,是为了让他们到了阴间好好守护吴强夫妇。 而吴安,埋在这里,是为了让他忏悔,不是对吴强,而是对其他惨死的人。 “安安,早知你会犯下如此罪孽,当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救下你的性命。” 又想着当初医治吴强的梦魇,哀叹道,“这一切都是命啊!” 最后仰天长啸道,“苍天啊!难道我这身医术注定无人继承了吗?” 本案结。 (下个案子——碎蔷薇) 第133章 碎蔷薇(一) 绿树阴浓夏日长,满架蔷薇一院香。 东明县某宅院的蔷薇架下,一红衣少年负手而立,欣赏着满院盛开的蔷薇,细嗅着迷人的香气,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往事,脸上竟流下了两行热泪。 “唉——” 他长叹一声,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一抹红色的衣角······ 考城驿馆。 自吴府惨案侦破后,包公体贴众人连日的劳苦,特意吩咐好好休整几日。 今日已是第三日。 展昭、艾虎二人坐在公孙策的房内喝茶。 “唉!好无聊啊······”艾虎喝完茶,趴在桌上叹道。 展昭笑道,“既然无聊,为何不去街上转转?” 艾虎蔫蔫地回道,“前两日我把考城基本都转遍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地方。” 公孙策安慰道,“考城毕竟只是开封辖下的一个县,自是比不过京城的繁华。” 又想了想,站起身说道,“要不我去问问大人何时离开考城吧。” 展昭和艾虎忙不迭地点头,催促道,“快去吧,公孙先生!” 公孙策笑了笑,提步往驿馆书房走去。 咚咚咚。 “进来!” 公孙策推门进去,发现包公正端坐于案前写字。 他边往里走边笑道,“大人是在练字?” 包公手中的笔并没有停,“吴府惨案让本府感慨颇深。” 顿了顿,又道,“本府这几日一直在想,若是自己换作他,会如何做?是自己报仇?还是寄希望于官府?想着想着,心中越发烦乱,便决定写写字,静一静自己的心绪。” 公孙策闻言先是愣了一瞬,而后才笑道,“大人,只身一人报仇乃是钱安自己的选择,您又何必因为别人的选择而自寻烦恼呢?” 包公闻言茅塞顿开,大笑道,“公孙先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他将毛笔放在笔架上,抬头问公孙策,“公孙先生找我可是有事?” 公孙策点头道,“学生看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想问问大人,我们是否该离开考城了?” 包公道,“确实该离开了。麻烦公孙先生通令下去,午饭过后,咱们启程前往东明。” 公孙策躬身回道,“学生遵命。” 展昭和艾虎知道后非常开心,各自回房收拾衣物去了。 午饭后,考城通往东明的官道上。 艾虎骑马来到队前的展昭旁边,问道,“展大哥,我听说东明一向治安良好,想来也没有什么大案发生,包大人为什么还要去东明啊?” 展昭解释道,“东明县令吴廉直是大人的门生,大人素来公务繁忙,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京,肯定是要去看望他的。” 艾虎心中了然,又好奇道,“既然是包大人的门生,想必也和包大人一样公正无私吧?” 展昭点头道,“那是自然。” 艾虎叹道,“多希望天下那些做官的都是包大人的门生啊!” 展昭无奈地摇了摇头,“天下百姓皆是如此想,只是现实往往并不遂人愿。” 艾虎听得心里胀胀的,同展昭打了招呼,便骑马回到了队尾。 东明县大街上。 包公一行浩浩荡荡地行进着,看上去甚为壮观。 两侧的百姓们一面看着,一面讨论着是哪个当官的路过东明。 只听人群中有人嚷道,“你们看一下侍卫举着的牌匾!” 周围的人闻声皆向那牌匾看去。 “开封府?!” “代天巡狩?!” 最先反应过来的男子惊道,“是包大人!” “哪个包大人?” “你这个笨蛋,这天底下能代天巡狩的当然是包青天包大人啊!” 话音一落,人群竟是异常的寂静。 须臾,便有一人提醒旁边的男子道,“李二狗,你妹妹不是失踪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吗?” 李二狗回过神来,对着提醒他的人点头道了谢,便拔腿往包公的官轿跑去。 边跑还边喊道,“包大人,冤枉啊!” 围观的百姓有和李二狗同样情况的,见他如此,也都跟着一同跑了过去。 一时间竟有数十人一齐跑向包公的官轿。 展昭见后忙翻身下马,将剑横于身前,大声呵道,“站住!你们是何人?竟敢冲撞包大人的官轿?!” 第134章 碎蔷薇(二) 众人被展昭的气势吓到,哗啦啦,跪了一地,却是没有一人敢说话。 展昭剑指最先跑过来的李二狗,道,“你来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二狗颤抖着说道,“回······回官爷,我······我们······有冤屈要伸······” 展昭扫了一眼跪着的众人,见他们都是一些良善百姓,并不似那些歹人,便将剑收回,垂于腰间。 他语气放软了些,问道,“你等有何冤屈?” 李二狗等人还未赶得及回话,就听前方传来一句,“展护卫!” 众人抬头,只见包公掀开轿帘,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 展昭忙回身,躬身道,“大人。” “怎么回事?” 展昭回道,“这些百姓说他们有冤屈要伸。” 包公越过展昭,直面众人,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本府,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二狗俯身磕了个头,回道,“包大人,草民的妹妹已经失踪很长时间了,县衙找了好多天都找寻不到。” 又指着身后跪着的那些百姓说道,“还有他的妹妹,他的女儿······包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包公惊道,“什么?你方才说的可都是事实?!” 众人忙磕头喊道,“包大人,这些都是真的,还请您为我们做主啊!” 包公身体微晃,他定了定心神,对着众人安抚道,“你们放心,本府一定会找到她们的!” 顿了顿,又说道,“本府这就去县衙了解相关情况,一有消息即刻通知你们。你们就先回去吧!” “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安抚好众人,包公正欲返回官轿,就听李二狗喊道,“包大人!” 包公回身问道,“你还有事?” 李二狗躬身道,“包大人,请容草民多句嘴,一会儿您去了县衙,可别训斥吴大人啊!” 包公挑眉道,“哦?这是为何?” 李二狗回道,“回包大人的话,那吴大人是个好官,为了我们的案子,他是殚精竭虑,茶饭不思的,人都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包公心中咯噔一声。 怎会如此?莫非这案子非常棘手? 他对着李二狗点了点头,淡淡道,“本府知道了。” 说完便疾步走向官轿。 展昭见包公坐稳,翻身上了白马,剑一挥,命道,“去县衙!” 李二狗等人快速地返回人群。 他们看着包公的官轿,开心道,“包大人来了,她们一定会被找到的!” 东明县衙。 县令吴廉直正卧床休息,忽听门外曹师爷喊道,“大人,大人!” 他勉力睁开眼,问,“曹师爷,何事如此惊慌?” 曹师爷回道,“大人,包大人来了!” 吴廉直闻言十分欣喜,忙命道,“曹师爷快进来!赶紧扶我去花厅!” 曹师爷打开门,快走几步,想将吴大人搀起。 下一秒,就听门口有人喊道,“清风!” 吴廉直抬头一看,竟是包公! 他急忙掀开被子,想下床给包公行礼。 包公疾步上前,摁住了他的身子,劝道,快快躺下,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吴廉直听话地躺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包公。 一旁的曹师爷躬身道,“学生见过包大人。” 又说道,“包大人,您和吴大人先聊,学生先告退了。” 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床上的吴廉直终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他问包公,“恩师怎会来到东明?” 包公笑道,“圣上特命本府为钦差,察看天下是否有不平和冤屈。前几日,本府正好在考城碰到了一起案子,案子侦破以后,想着东明离考城不远,便过来看看你。” 吴廉直感激道,“多谢恩师挂念。” 接着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神情看上去甚是悲伤。 包公仔细端详着他。 想当初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是如此地消瘦和憔悴。 “清风,你可找大夫来看过了?”包公问道。 吴廉直摇了摇头,“恩师,学生这是心病,吃什么药都无济于事······” 包公见话已至此,便决定不再绕弯子,“清风,你可是为了县内发生的多起失踪案件而发愁至此?” 第135章 碎蔷薇(三) 吴廉直惊道,“恩师怎会知道此事?” 包公正想回答,就听他自言自语道,“想必是那些失踪女性的家属拦住您的轿子喊冤了······” 包公看着满脸落寞的学生,很是心疼。 “清风,这桩案子是不是非常棘手?” 吴廉直点点头,满脸苦涩得说道,“确如恩师所说,此案非常棘手,可以说是学生上任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案子。” 包公闻言非常震惊。 他非常了解吴廉直的能力,他所治理的东明县可谓是开封府治安最好的一个,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皆对他交口称赞。 这样的一个人,断案能力自是一等一地好,连他都发愁不已的案子究竟得有多棘手? 包公神情严肃地问吴廉直,“清风,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廉直长叹一口气,回道,“恩师,想必您也知道东明县的治安一向很好,可是不知为何,近两个月以来,有三十多名女性突然失踪,学生带着所有的衙役,翻遍了所有可疑的地方,查遍了所有可疑的人,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包公疑惑道,“怎会如此?清风,你可仔细问了那些失踪女性的家属?” 吴廉直点头道,“学生问了,也有怀疑的对象,只是调查过后,没发现其有任何可疑之处。” 接着又闷闷地说道,“恩师,学生是不是太过蠢笨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那些失踪的人?” 包公安抚道,“你万不可如此想,怪只怪那幕后之人太过狡猾。” 然后又笑道,“若是换作本府,还不一定做得比你好呢!” 吴廉直听后满脸苦涩。 他知道这是恩师在安慰自己。 恩师的能力可是有目共睹,放眼整个大宋,有谁能比得上他? 包公见吴廉直有些沮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清风,如今你身子不适,就躺在床上好生休养吧,这个案子就交给本府了!” 吴廉直勉强抬起上半身,点头谢道,“那就有劳恩师了。” 包公忙劝道,“你快些躺下。稍后本府会让公孙先生过来为你把脉,他医术了得,一定会将你医治好的。” 吴廉直谢道,“多谢恩师。” 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卷宗递给了包公,说道,“恩师,这是此案的卷宗,和案件有关的所有东西,我都事无巨细地记录在了里面。” 包公接过卷宗,垂眸对着他笑道,“你做事本府自是放心。” 顿了顿,直起身,说道,“本府先回去了,一会儿就让公孙先生过来为你把脉。” 吴廉直点点头,说道,“恩师这几日就住在县衙吧?” 包公“嗯”了一声,笑问道,“本府哪一次来东明不是住在县衙?” 吴廉直本是想下床恭送包公的,却被包公给拦了住,只得作罢。 待包公走远后,他才收回目光。 心中不禁叹道,还好恩师来了,否则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咚咚咚。 吴廉直循着声音望去,见公孙策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他吃力地抬起身子,笑道,“公孙先生快请进。” 公孙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前,将吴廉直给拦了住,“吴大人不要客气。” 一面说着一面替他把脉。 不一会儿的功夫,公孙策的手便从他的手腕离开了。 吴廉直有些担心地问道,“公孙先生,我的身子如何?” 公孙策笑着安慰道,“吴大人不用担心,您只是思虑过重,忧虑太深,长期睡眠不好,又加上食欲不振,所以身子才会如此消瘦。” 吴廉直放心道,“那就好······” 公孙策将吴廉直的胳膊放进被子,然后站起身告辞道,“一会儿我写个药方交给曹师爷,接下来您只需按时服药,再放宽些心,身体便会好转起来。” 吴廉直感激道,“有劳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见吴廉直欲言又止,忙道,“吴大人有事但说无妨。” 吴廉直满是歉意地说道,“如今我的身子实在是不便起身,不能亲自为你们安排住处,实在是内心有愧······” 第136章 碎蔷薇(四) 公孙策挥手打断道,“方才大人在你这里之时,曹师爷就已经命人安排妥当,还亲自带着我和展护卫他们去了各自的房间查看。” 吴廉直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有曹师爷······” 公孙策摇头笑道,“吴大人还是好生歇息吧,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还细心地关上了门。 抬头就见曹师爷正站在不远处,忙走上前招呼道,“曹师爷。” “公孙先生。” 曹师爷先是望了望吴廉直所在的屋子,又看着公孙策问道,“我家大人的病······” 公孙策笑道,“吴大人的身体并无大碍,你跟我去房间,我给你写个药方。” 曹师爷点点头,跟着公孙策去了他的房间。 片刻过后,药方便写好了。 公孙策将药方递给曹师爷,并嘱咐道“照方抓药,一日两副,连服七日即可痊愈。” 曹师爷双手接过药方,满脸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孙先生。那在下就先去药房抓药了?” 公孙策笑着点点头,下一刻,就见他步履生风地往外走去。 “公孙先生!”展昭和艾虎站在门口喊道。 “展护卫,艾虎,快进来!” 展昭摇头道,“公孙先生,大人让我们去他的房中商议案情,快走吧!” 公孙策听后忙提步跟着他们一同前往包公房中。 曹师爷为包公安排的是一个里外间,里间是卧房,外间是一个书房。 因着包公每次来东明都住在此处,房间皆是按照包公的喜好布置的,外间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放了许多书籍。 包公看着整洁干净的房间,忍不住感叹道,“想必是清风每日都派人过来打扫吧?不然怎会如此干净,一尘不染呢?” 正赞叹着自己学生的用心,就见公孙策、展昭、艾虎三人走了进来。 “大人!” 包公笑让道,“进来吧!” 又从几案上拿起卷宗递给公孙策,说道,“烦请公孙先生仔细翻阅一下卷宗。” “是,大人。” 公孙策双手接过卷宗,开始认真翻阅起来。 包公见他仍站在原处,怕他劳累,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道,“公孙先生坐下来看吧。” “多谢大人。” 公孙策道了谢,就坐在椅子上,开始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展昭看着满脸凝重的包公,好奇问道,“大人,这个案子是不是很棘手?” 包公点点头,一面指着公孙策对面的椅子让展昭和艾虎坐下,一面皱着眉头说道,“此案确是有些棘手。本府粗略翻阅了卷宗,清风所做之工作可谓细心全面至极,可是却仍然找不到任何线索。这让本府心中担忧不已,此次我们所面对的人怕是非常不简单啊!” 展昭和艾虎闻言相视一眼,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正在这时,公孙策出声道,“大人说得不错,此案确实非常棘手。” 艾虎惊道,“公孙先生,您这是,看完了?这才过了多久啊!” 展昭与有荣焉道,“艾虎,你难道忘了公孙先生一目十行之能了?” 艾虎挠头道,“当然没有忘啊,我只是没有想到公孙先生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这么厚的一本卷宗给看完······” 包公看着日常斗嘴的二人笑了笑,然后就对着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可从卷宗里发现了什么?” 公孙策答道,“通读完卷宗,学生不得不佩服吴大人的细心和周到,所有的证人证言,家属的陈词,皆被详细地记录在了其中······” 包公打断道,“这些公孙先生都不必再说了。” 又觉得自己贸然打断公孙策的话有些失礼,忙追问道,“公孙先生可觉得那‘蔷薇居’有异常之处?” 公孙策点头回道,“学生要说的正是此处。据卷宗记载,那些女性在失踪当天都曾去过‘蔷薇居’,虽然吴大人没能找到证据证明那‘蔷薇居’涉案,但是学生总觉得此案和‘蔷薇居’脱不了干系。” 第137章 碎蔷薇(五) 包公认同地说道,“若是一起两起还可以说是巧合,可若是三十多起皆如此的话,不论那蔷薇居的主人再怎么巧言善辩,他也洗脱不了自己的嫌疑。” 艾虎听着云里雾里的,急问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刚才说的蔷薇居是什么地方啊?听你们的意思,东明县多起女性失踪的案子跟它有关系?”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对着展昭和艾虎解释道,“蔷薇居是一个替人算卦占卜的地方。” 艾虎“哦”了一声,嘴角一瞥说道,“就是一个诓人钱财的地方呗。” 展昭听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公孙策却是一脸严肃地否定了艾虎的话,“艾虎,这世上确实有不少人打着替人算卦占卜的幌子,骗人钱财,可是也有一些能人异士,他们是真的会占卜算卦,所说之话无不灵验。” 艾虎神情顿时严肃起来,“那公孙先生您呢?您会算卦吗?” 包公和展昭也向公孙策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只见公孙策失笑道,“我?我只是学了点皮毛,唬唬人罢了······” 展昭却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桩案子,“公孙先生,我记得多年前,你曾伪装成算命先生吓唬一妇人,那妇人听了您的话供了其所害之人的灵位,这才让我们找到了证据。” 公孙策笑着摇了摇头,“这话虽不错,可如果我不知道他们所做之事,根本就无从下手。” 包公听着心中不由担心起来,“莫非这蔷薇居的主人是个高人?” 艾虎见包公和公孙策猜来猜去的,有些着急,“是不是高人,明日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包公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艾虎说得对。” 顿了顿,又说道,“明日展护卫带着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挨个走访那些失踪女性的家属,公孙先生去蔷薇居附近探探虚实。” 艾虎满脸期待地望着包公,问道,“包大人,那我呢?” 包公笑道,“艾虎,你留在县衙陪着本府。” 艾虎脱口而出道,“啊?可是我好想出去啊!” 话音一落,却见包公、展昭、公孙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忙解释道,“那个,包大人,失踪女性的家属那么多,我这不是怕展大哥他们忙不过来嘛······” 展昭笑问道,“我们五个人还忙不过来?” 艾虎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低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 包公和公孙策相视一笑,他们都觉得,再逗下去,艾虎该哭了。 “艾虎,目前对于这幕后之人,我们是一无所知,若是我们都出去了,谁来保护大人?”公孙策一脸笑意地问道。 艾虎瞬时由悲转喜,眼睛也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对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紧接着对着包公拍着胸脯保证道,“包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您,绝不会让您受到任何伤害的!” 包公点头笑道,“既已达成一致,那你们今晚就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分头开始行动。” “是,大人。” 三人离开包公的房间,直接去了公孙策那里。 坐定后,展昭问公孙策,“公孙先生,可否借纸笔一用?” 公孙策点点头,去到几案前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笑道,“展护卫是想抄录那些失踪女性的居住地址吧?” 展昭一面翻阅卷宗,一面点头道,“公孙先生果真是洞悉人心啊!” 公孙策笑了笑,转头望着蔫啦吧唧的艾虎,问道,“艾虎,要不要喝杯茶?” 艾虎抬眼看了看公孙策,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要一杯滚烫滚烫的茶。” 展昭调侃道,“滚烫的茶?艾虎,你不怕烫嘴吗?” 艾虎嘟囔道,“正好烫一下我拔凉拔凉的心啊······” 公孙策和展昭对望一眼,两人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艾虎,别唉声叹气了,明日我们都出去了,大人的安危可就全交给你了,你的担子很重呢!”公孙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艾虎弱弱地回道,“公孙先生,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想暂时不开心一会儿都不行吗······” 第138章 碎蔷薇(六) 公孙策忙哄道,“好好好,你先伤心着,我这就替你沏茶去!” 边说还边冲展昭眨眼笑了笑。 展昭不住地摇头,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后,继续抄录卷宗。 不一会儿,公孙策端着一杯滚烫的热茶放到艾虎面前,“喏,艾虎,赶紧趁热喝吧?” 艾虎想也没想,端起茶杯就往嘴里送。 公孙策正想开口阻拦,下一秒就听到他“嘶哈”一声,说道,“怎么这么烫?!” 然后就见他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公孙策挑眉问道,“艾虎,你那拔凉的心不需要熨烫了?” 艾虎的头都摇成了拨浪鼓,“不······不需要了······” “哈哈哈哈!”公孙策和展昭大笑起来。 过了半晌,屋子里响起了笔搁于笔架上的的声音。 公孙策抬头望去,见展昭正用右手揉着后腰,笑问道,“展护卫这是抄完了?” 展昭伸了伸懒腰,回道,“嗯,终于写完了!这太久都没写这么多字了,腰和手腕真是受不了啊······” 公孙策好奇道,“哦?展护卫可是习武之人,才写了这些字就受不了了?” 展昭笑道,“公孙先生,若是让我舞个刀剑,连着两三个时辰都没问题,可若是让我坐着一动不动看书写字,怕是连半个时辰都撑不住。” 公孙策点头道,“要是让我舞个刀剑,怕是刚拎起来我就已经累了!” 说罢几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尤其是艾虎,笑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公孙策见他终于高兴了,这才放下心来,他抬眼望了望门外的天色,说道,“展护卫,艾虎,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展昭和艾虎听后忙起身告辞,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第二日,几人早早起床,吃了早饭,集中在包公的书房。 包公又嘱咐了一些事情,几人这才从县衙出来。 展昭将昨日抄录好的住址一一发给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几人,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他们便朝四面八方而去,完成各自的任务去了······ 公孙策特意找到曹师爷,让他帮自己找一位面生的少年,扮作自己的徒弟。 曹师爷听后当即找来吴廉直大公子的伴读。 公孙策见后甚是满意,“一会儿到了街上,你只管站在我身后,没有我的吩咐一句话都不要说,明白吗?” 伴读乖乖地点了点头,回道,“明白了,先生。” 公孙策赞赏道,“果然不错,曹师爷,多谢了!” 曹师爷微微躬身道,“能帮到公孙先生就行。” 公孙策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伴读离开了。 东明县大街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见一中年男子穿着灰布长衫,头戴灰色瓜皮帽,右手还持着一杆幡,幡上写着“孙半仙”三个字。 路过的百姓们见着大摇大摆的公孙策,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有大胆的人甚至嘲讽道,“孙半仙?我看是孙骗子还差不多!” 难听的话虽入了耳,却没有扰乱公孙策的心绪,倒是身后的伴读忍不住开口道,“先生······” 公孙策挥手打断道,“无妨。” 两人走了大约有两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蔷薇居门口。 公孙策站在大门外,盯着那牌匾,还有墙头艳丽的蔷薇看了许久,方才吩咐道,“咱们就在蔷薇居的对面摆摊。” “是,先生。” 几步便来到对面。 伴读将背上的小桌和小马扎放到地上,又从公孙策手中接过幡,将它倚于墙根。 一切准备就绪后,公孙策坐在马扎上,从衣袖中拿出三个摇卦钱放于手中把玩。 他闭眼沉思了一会儿,对着旁边的伴读吩咐道,“大声吆喝吧。” 伴读弯腰应了句“是”,便开始吆喝起来。 “众位街坊邻居过来看一看啊,孙半仙出山算卦,不灵不要钱啊!” 第一嗓子喊出口,却是没有任何人上前。 伴读迷茫地看着公孙策,问道,“先生······” 公孙策笑道,“吆喝的不错,继续。” 伴读见公孙策如此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吆喝,“众位街坊邻居过来看一看啊,孙半仙出山算卦······” 正吆喝着,就见一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第140章 碎蔷薇(八) 公孙策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没了,大娘。” 又微微躬身道,“今日多谢大娘了!” 老妇人摆摆手笑道,“先生不必如此客气,再说了,您还为老身算了一卦呢!” 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伴读见老妇人走远了,才问公孙策,“先生,您是如何算出那老妇人能够长命百岁的?” 公孙策招了招手,伴读忙低下头,只听到公孙策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话。 “啊?!”伴读震惊出声。 公孙策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斥道,“声音小一些!” 伴读点点头,公孙策方才将手拿开,“若你以后碰到算卦的能人异士,可知道如何做了?” 伴读坚定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先生。”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浪荡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 “喂!” 公孙策没有理他。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 公孙策还是没有理他。 男子气得直接将桌子踹翻,叫嚷道,“妈的,还是个哑巴!!” 伴读听后非常生气,撸起袖子想冲上去打他。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身板,上去只有挨揍的份······ 公孙策见事情有些失控,忙伸手拦住冲动的伴读。 “先生?” 公孙策朝他摇了摇头。 伴读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是听话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只见公孙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抬起头,慢条斯理地问道,“方才是你在同我讲话?” 还没等男子回话,就听公孙策继续说道,“我还以为是狗吠呢!” 男子大骂道,“狗娘养的,竟然敢骂老子是狗,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着挽起袖子就要打公孙策二人,不过却被旁边的小厮拦腰抱了住。 “少爷,您不能和别人打架啊!” 男子气道,“他都骂我是狗了,我还不能揍他了?!” “您忘了王仙人说的了?” 一听到“王仙人”,男子瞬时没了揍人的气势。公孙策笑问道,“不打了?” 男子憋得面红耳赤的,“你应该感谢‘王仙人’!” 公孙策好奇道,“王仙人是谁?” 男子回身指着蔷薇居说道,“王仙人可是这蔷薇居的主人!” 又扫了一眼公孙策身后的那杆幡,“呸”了一下,说道,“还孙半仙呢?老子看你连给王仙人提鞋都不配!” 男子接着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公孙策,方才转身潇洒地离去。 伴读看着嚣张的主仆二人,连连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先生,您的胆子可真大,万一他真的冲上来打我们可怎么办啊?” 公孙策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右边看。 伴读扭头一看。 嚯! 那不是县衙里的两个衙役大哥嘛! 二人虽然没有着官服,伴读还是能认得出他们的。 “先生是何时发现他们的?” 公孙策笑道,“一出县衙就发现了。” 伴读佩服地点点头,“先生真是厉害。” 想了想,又叹道,“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公孙策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还小,只要以后多加练习,你一定也可以的。” 边说边开始收拾东西。 “我们要回去了吗,先生?” “嗯。” 二人收拾妥当后,公孙策朝远处的两位衙役点了点头,便带着伴读往县衙走去······ 展昭走在大街上,右手持着剑,左手拿着写有失踪者家属住址的纸。 他是按照距离县衙的远近走访的。 前面的六家都已经走访完了,目前就只剩下一家——李二狗家。 他家怎么样呢?不会又是像之前的六家那样,无功而返吧? 展昭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先去看看吧,总归是都要走访完的,至于结果,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咚咚咚。 李二狗正在收拾着妹妹的衣物,就听大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手一顿,却是不想理睬,继续收拾着,只是敲门的人似是很执着,并不想停。 他将手中的衣物摔到床上,气冲冲地走到大门口,边开门边骂道,“敲敲敲,敲什么敲!老子的妹妹都丢了那么久了,没心情陪你们扯闲天!” 第218章 齿牙为祸(十八) 长垣县衙,花厅,马汉正向包公复命。 “大人,属下挑选了两名身强力壮的衙役,将王魁给抬回家了。” 包公点了点头,又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吩咐道,“公孙先生,麻烦吩咐下去,即刻启程,前往驿馆!” 公孙策疑惑地问包公,“天色已晚,大人何不在县衙将就一晚,明日再去驿馆?” 包公想都没有想,立刻拒绝了公孙策的提议,“并非本府矫情多事,实在是这长垣县衙的每一处无不提示着本府,它的主人是多么的酷爱严刑,又是多么的视断案为儿戏!”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一眼,而后笑道,“不瞒大人,学生心中正也有如此感受,我这就吩咐下去!” 说完就提腿往外走去。 没多久,包公便带着公孙策、展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还有一些侍卫往驿馆走去。 因着县令郑起和捕头全都被关在了狱中,县衙群龙无首,包公还特意留了一批侍卫看守县衙,以免生乱。 到了驿馆,几人又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方才散了。 一夜好眠。 除了张荣的家人,以及那些好奇张荣到底是被谁害死的百姓们······ 次日一大早,洗漱吃饭完毕,包公等人便浩浩荡荡地往县衙走去。 沿途的百姓们见后心中皆是十分地好奇和疑惑。 有头脑灵活的围观者已经猜到了包公的意图,小声嘟囔道,“我猜包大人一会儿要处置咱们的郑大人。” 站在他身旁的男子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包大人肚子里的蛔虫?” “爱信不信!反正我要去看热闹!” 一面说着一面跟在包公等人的最后面,与他们一起往县衙走去。 其他人见了先是大眼瞪小眼,而后便不问缘由,不知何故,也加入了他的行列······ 包公没有去花厅,而是直接去了县衙大堂。 此时大堂的两侧已然站满了衙役,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根风火棍。 台阶上站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包公的身侧站着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公孙策则坐在一旁的几案旁,负责记录审讯过程。 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 “带郑起,王亮!” 少顷,就见郑起和王亮走了进来。 此刻的他们身着囚服,神色落寞,完全不似之前的嚣张跋扈、趾高气扬。 “下官郑起,参见包大人!” “属下王亮,参见包大人!” 包公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大声呵道,“郑起,王亮,你二人可知罪?!” 郑起和王亮在狱中已经知道了王魁被无罪释放的事情,只是他们的心中并无任何悔意,仍然试图为自己开脱罪责,“包大人,下官冤枉啊!” 王亮抬头看了郑起一眼,原本也想开口喊冤的他,却突然住了嘴。 他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暗暗想道:“郑大人,你以为你喊冤,包大人就能饶了我们吗?你也太天真了些!如今我只有一个原则,你若喊冤,我必不喊冤,就算包大人最后会降罪于我们,我还可以把一部分罪责推给你啊,我的好大人!” 正美美地想着,就听包公大声质问郑起道,“住口!郑起!你说你冤枉,那要问问公堂外的百姓们答应不答应!” 说罢便抬眸看向堂外围观的百姓们,“本府要将郑大人无罪释放,你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然而公堂竟然异常地寂静,无人回答包公的问话。 包公却也是异常地有耐心,等待着有人勇敢地站出来,列举郑起的罪状。 果然,过了一会子,就有一男子举手喊道,“包大人,我们不答应!” 其他人见他说话,便也一起跟着喊了起来,“我们不答应!绝不答应!” “好!” 包公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公堂中央跪着的郑起,呵道,“郑起!你还有何话说!” 郑起却仍然嘴硬无比,“包大人,下官只是一时被蒙了心智,这才误把王魁当成了杀人凶手,并不是故意为之啊!” 第346章 夺命继母(七十九) 艾虎稍稍一寻思,“也是,之前我们就碰到过特别难缠的罪犯,升了好几次堂他才肯招认。” 忽地瞥见朱昊略显难看的脸色,忙解释道,“但是你要相信包大人,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 “嗯。” 人到齐了,包公决定升堂问案,公堂外自然是围满了不少百姓。 近几个月以来,朱府接二连三的出事,大家都十分好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啪! 包公手中的惊堂木一拍,“带李华,李雪!” 须臾,便见二人晃悠悠走了进来。 因着李华和李雪有杀人的嫌疑,他们戴着脚镣和手铐。 “草民李华(民妇李雪)叩见包大人!” 二人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惹得包公怒目而视,“李华,李雪,你二人可知罪!” 李华闻言面露无辜,“草民还正想问包大人呢,无缘无故地给我和小雪戴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无辜?哼!”包公高声反问道,“你敢说你和李雪没有偷偷塞给李瑟银两,让他帮你掩盖杀人的事实?” “敢问包大人,草民何时送给李瑟大人银两了?又何曾杀过人?没有证据,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好人?本府倒是想看看,你这个好人还能当多久!来人,带周掌柜!” 周掌柜? 李华和李雪心中暗道不好!莫非他们从他口中得知了什么? “草民叩见包大人!” 包公看了公孙策一眼,后者将李丁之妻交出的那几张银票交给了周掌柜,“周掌柜,这些银票可是出自你们顺康钱庄?” 周掌柜接过银票翻阅了一会儿,便回:“回包大人,这些银票确实出自我们顺康钱庄。” 包公又问,“这些银票是谁要求你开具的?” 周掌柜瞥了李华一眼,回道,“回包大人,是舅老爷李华要求钱庄签发的。” 话刚落,就听李华嚷嚷道,“你这个老头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舅老爷,我并没有胡说八道,钱庄的登记簿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李华嗤笑一声,反问道,“登记簿上万一有人冒充我签名呢?” 没想到周掌柜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接反驳道,“那倒不会,舅老爷是我们的东家,钱庄的下人怎会认错您呢?” 一番话让李华哑口无言,没多久,便听他狡辩道,“这些银票是我的又如何?它们能证明什么呢?” 一直沉默看着的包公突然发话了,“能证明什么?你可知这些银票本府是从哪里得来的?” 李华耸了耸肩,“草民不知,也不想知道。” 啪! 惊堂木的声音比方才又大了一些,“此事由不得你不想知道!来人,带李丁之妻!” 什么? 李丁之妻? 她不是被李大人派人给杀了吗? 李华和李雪的心终于开始忐忑起来。 “民妇叩见包大人!” 包公看着李华说道,“这些银票有一大部分是来自李丁之妻,当时你给李丁的银票,他一分都没有动,全都交给了她保管!剩下的银票则是从李大人的卧房里搜出来的!” 李华、李雪看见李丁之妻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脸色早已变得煞白,似是见了鬼一般,根本就没有听见包公的话。 “李华,李雪!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不肯承认吗?!” 李雪毕竟怀有身孕,此时吓得已说不出话,只有李华还强装淡定,“包大人,草民承认曾送过他二人银票,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包公冷哼一声,质问道,“你且看看你面前的登记簿,自从朱昊出事前几天开始,你前前后后从钱庄里支出了多少银子!尤其是在朱瑶出事当日,你可是支出了一千两银子!” 李华拿过登记簿仔细翻阅着,心中正恨恨地埋怨着周掌柜:这个老不死的,不是让他销毁登记簿了吗?为何还留着? 正想着,忽听一声惊堂木响起,“李华,你还有何话要说!” 李华迅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将眼睛里的慌张也一并收敛了起来,“包大人,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难道您还想凭着这些巧合给草民安个罪名不成?!” 第347章 夺命继母(八十) 好一张伶牙俐齿、强词夺理的嘴! 包公怒声喊道,“好!本府就让你心服口服!带朱昊!” 李华和李雪闻声皆是瞪大双眸,满脸吃惊地望着彼此。 朱昊不是死了吗? 旋即又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安抚:他确实是咽了气,自己又亲眼看着他入了土,绝不会有假! 正强自安慰着,忽见一熟面孔走了进来。 “草民朱昊,叩见青天包大人!” 话刚落,就听李华叫嚷道,“木天?怎么是你?!你不是在照顾刘大夫吗?” 李雪虽然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朱昊。 他到底是木天,还是朱昊? 他的声音为何与之前不一样了?听起来竟然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朱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脸上也露出了一抹讥笑,“世上并没有木天这个人,我是朱昊!” 李雪忽地插言道,“你骗人!我明明看到你进了棺材,入了土的!” “那你要不要现在去挖开我的坟看看?” 李雪还是直摇头,嘴里嘟哝着“我不信。” 包公见他二人仍不死心,忙喊道,“带兰儿!” 没多久,便见兰儿走了进来。 “草民兰儿见过包大人!” “兰儿,你且把你相救于朱昊的情形一一说与他们听!” “是!”兰儿微微一欠身,开始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当时少爷病重,刘大夫开了好多药都无济于事,甚至病情还越来越厉害,我便怀疑少爷喝的药是否被人做了手脚,可观察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可疑之处,索性便偷偷地把药给停了。” 兰儿顿了顿,继续说道,“没想到药停以后,少爷的病情便没有再继续恶化。我当时没有敢告诉少爷,只是偷偷地将煎药的锅,还有药渣藏了起来。直到有一日的夜里,我见到夫人去了少爷房里,结果没过几日,少爷便没了呼吸······” 李华和李华听着兰儿的描述,惊得有些目瞪口呆! 他们没想到这丫头如此有心机! 包公接着问兰儿,“兰儿,你说朱昊‘死’前的几日,李雪曾去过他房里?” “是。” 包公又转头问朱昊,“朱昊,她说的可是事实?” “回包大人,确是事实。” “她半夜去你房里做什么?” 朱昊看了一眼李雪,回道,“她问我朱府的那些房契和地契都被我藏在了哪里,临走时,她还以舍妹的性命威胁于我。” 一番话落地,围观的百姓们瞬间炸开了锅。 “好一个恶毒继母!” “我说她年纪轻轻的,为何心甘情愿嫁给朱员外,原来是图谋人家的财产啊!” “肃静!”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喊道,“李雪,对此你可有话要说?” 李雪仍是狡辩道,“包大人,他胡说!您不能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冤枉于我啊!” “你放心,本府断案一向不偏听偏信!来人,带王忠!” 王忠? 李华被包公的这一番操作弄得一脸懵。 他这是找了多少证人啊! “草民王忠见过包大人!” “王忠,你且将你的所见所闻讲出来。” “是!少爷出事的前几日,有人来给少爷拿药,本来配药的事我做就行,可舅老爷却抢了过去,我在旁边看着他配药,忽地见他拿了一味夏枯草,忙提醒他拿错了,谁知舅老爷竟训斥了我一顿,还说他怎么会愚钝到认错草药。我当时还真的以为是自己认错了,谁知没过几天,少爷便‘死’了······” 一旁的李华辩解道,“我说的是事实啊,那明明就不是夏枯草!” 兰儿见他拒不承认,忙从袖中拿出一个手帕,她一面打开手帕一面对包公说道,“包大人,这是我保留的药渣,里面是否有夏枯草,您一验便知!” 包公冲公孙策点了点头,后者走下台阶,来到兰儿跟前,他将药渣接过来,放在鼻尖细细闻了闻,再回身却是对着包公摇了摇头。 包公当即明白过来,抬头命道,“带刘大夫!” 李华正想反驳包公,说公孙策乃是一名主簿,不是专业的大夫,说的话并不可信,谁知他竟然叫来了刘大夫! 他和李雪一时有些头疼。 待会他们该如何应对呢? 第348章 夺命继母(八十一) “草民叩见包大人!” 包公念他年事已高,命人搬了一把椅子让其坐下回话。 “多谢包大人!” “刘大夫,你且辨认一下这药渣中是否含有夏枯草?” 公孙策忙走到近前,将被手帕包裹着的药渣递给刘大夫。 只见他细细嗅了许久,方才回道,“回包大人,药渣中的确含有夏枯草。” 包公瞬时瞪向了李华,“李华,你还有何话说?!” 李华一面愤愤地瞪着刘大夫,一面继续狡辩道,“包大人,草民确实没有往药里放夏枯草,一定是下人拿了药,私自往里加的!” 刘大夫气得直接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你竟然还敢狡辩!” 堂上的朱昊面上虽不显,手指甲却早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血迹也顺着他的手渗了出来,“你的意思是,府里有人看不惯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李华阴阳怪气地回道,“对啊,别看你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虐待下人呢!下人想害死你也不足为奇!” “你!”朱昊气得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正在这时,门外有一人喊道,“舅老爷错了,少爷对我们一向很好,从不曾苛待我们!” 紧接着又有几人跟着一起喊了起来,“他说的对,少爷为人甚是和善,根本就不会与人结仇!” 一直沉默的李雪突然反驳道,“就凭你们几个人又能证明什么?” 接着又看着朱昊嘲讽道,“他这张死鱼脸,恐怕连何时将人得罪了都不知道吧?” “住口!”包公怒拍惊堂木,喝止道,“不得扰乱公堂!” 包公强压着怒气,质问李华和李雪,“如此说来,朱昊之死和你们并没有任何关系?” 二人一同回道,“包大人明鉴!” “好!”包公咬着后槽牙吐出了一个字,旋即对朱昊说道,“朱昊,你且将你那晚的所听所闻说出来!” “是!”朱昊的嗓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那夜,我曾亲眼目睹李华和李雪杀了李丁,又亲眼看着他们将尸体藏了起来!” 李雪闻声唰的一下看向朱昊。 果然! 她总觉得那夜的他有些不正常。 原来他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怪不得他当夜便去了刘大夫家里,这糟老头子恐怕并没有生病,一切全都是他们演的一场戏! “包大人,您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啊!”李雪慌忙辩解道。 李华的嘴也是非常的硬,“是啊,包大人,朱昊对我们成见颇深,他的证词绝不可信!” 包公反问道,“那为何本府依照他所说,找到了李丁的尸体?” “草民也不知道啊!说不定······说不定是别人杀了李丁,然后将他的尸体埋在了那里!” 包公闻言愣了半晌,“如此说来,李丁的死也和你们无关了?” 李华大声回道,“无关!” 包公看向李雪,后者也回了一句“无关!”。 无关两字一出口,公堂上下顿时鸦雀无声。 包公等人心中是气愤,气愤这夫妻二人竟如此难缠,抵死不认,偏偏他们只有人证,没有具体的物证。 堂下围观的百姓们则更加好奇了,他们心中纷纷猜测起来,这朱府接二连三的灾祸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包公眼见着今日审讯不会有任何收获,便没有再继续追问朱瑶、佩儿和朱全的事情,只得拍了一下惊堂木,“今日审讯到此为止,退堂!” 县衙后堂,花厅里站满了人。 艾虎看着众人难看的脸色,便知今日升堂一无所获,“他们没有认罪?” 展昭气道,“他们何止是没有认罪?若是按照他们的狡辩之词,大人今日是想借着几个人证,给他们安个莫须有的罪名!” “什么?!”艾虎直接喊出了口,“朱昊亲眼看见他们杀了李丁,他还带着我们找到了尸体,这样他们都不认罪吗?” 包公等人却都是绷着脸,无人回话。 艾虎急得在屋里不停地踱着步,“这可怎么办啊?他们既然咬定李丁的死和朱昊之前出事同他们没有关系,那朱员外和朱瑶呢?我们可是毫无证据证明他们的死和李华李雪有关系啊!还有那个下落不明的朱管家,我们是不是这辈子都找不着他了?” 第373章 淫梦戏猴(十四) 朱武却是笑着解释道,“公孙先生,此玉坠绝对是真品,兴许对您今日的珠宝铺之行有所用处。” 公孙策闻言恍然大悟,不禁对朱武开始另眼看待,“那我就收下了,用完之后,定当完璧归赵。” 朱武点了点头。 公孙策站起身,抬腿就要走,忽地想起了马直的尸体,“对了,朱武,如今马直已死,我们也已验明他的死因,尸体你想如何处理?是运回马庄村安葬吗?” 朱武想了想,回道,“他家中贫困,又自幼失去双亲,亲戚朋友都和他断了往来,想来并无人愿意扶灵,我想等此案了结之后,为他风光大葬,也不枉他对我情深义重,平白为我丧了命。” 公孙策微微一愣。 朱武倒真是义气深重,只是珠宝一案何时能够侦破还尚未可知,这尸体该怎么处理呢? 暂时先将尸体埋到乱葬岗? 朱武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朱武似是看出了公孙策的为难,忙提议道,“公孙先生,我知道现在天气十分炎热,尸体若是长时间放置在驿馆不大合适,不如你们先将尸体埋在乱葬岗吧?等案子破了,我再将尸体移回马庄村安葬。” 对于朱武的提议,公孙策显然是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介意······” 朱武却是摆了摆手,“如今正是案件侦破的关键时期,这点大局观我还是有的。” 公孙策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好了,我去和包大人说一声,你好好歇息。” 驿馆花厅。 包公看见去而复返的公孙策问,“公孙先生?” “大人。” 公孙策便将朱武的提议说给了包公,包公听后对他也是极为欣赏,“难得他如此明事理,也罢,公孙先生,今日夜深时分,你挑选几个可靠的衙役,将马直的尸体运送到附近的乱葬岗,切记,一定要记住尸体埋藏的具体位置。” “是,学生遵命。” 且说展昭和艾虎出了驿馆,因其轻功颇好,并未引人注意。 他们一路策马疾驰,朝着朱武所说的荒山奔去。 行了约莫二十里路时,果然看见一座荒山。 “展大哥,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展昭点了点头,“我们上去看看。” 二人将马拴在较为隐蔽的地方,悄悄地往山上走去。 说是走,其实都快要手脚并用了。 “展大哥,这陡坡不会是当初朱武坠落的地方吧?” “应该就是这里。” 不过陡坡虽然难行,对于展昭和艾虎来说却是小菜一碟,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山顶。 他们悄悄地探出头,果真发现一群壮汉正监督村民们劳作,其中有一人还拿着鞭子抽打着村民的背部,口中还骂骂咧咧个不停。 展昭悄声道,“果如朱武所说,村民们过得真是水深火热,纵使是卖身为奴,也不至于对他们如此虐待吧?” 艾虎心中更是愤恨无比,“看我不去杀了他们!” “艾虎!”展昭忙将他的身子摁了回去,“不要冲动!” “展大哥!” “艾虎,你杀了他们又如何?这些村民能脱了奴籍吗?贾义肯定还会派其他人过来,你杀得完吗?” 艾虎听着展昭的话立刻蔫了下来。 展昭忙安抚道,“如今之计,只有彻底调查清楚珠宝之案的真相,才能还这些村民们一个自由之身。” “我们走吧!” 艾虎又看了这些村民们好一会儿,方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展昭离开。 到了山底,艾虎问展昭,“展大哥,我们要去朱庄村看看吗?” “嗯,我们可以装扮成路过的行人。” 展昭和艾虎遂徒步至朱庄村。 艾虎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村庄,心里十分震惊,“村里怎么没有人?不会都在荒山上了吧?” “按照朱武所说,村里应该还剩下几个人,最起码村长还在。” 正说着,一名老者走了过来。 “你们是?” 展昭忙道,“老人家,我们一路疾行,正好经过此地,想向您讨碗水喝。” 第374章 淫梦戏猴(十五) 老者看了二人一眼,说道,“请跟我来。” 展昭和艾虎跟着他进了一处院子,老者让他们在堂屋安坐,自已则去屋内拿水壶。 “喝吧!” “多谢老人家!”二人齐声谢道。 老者却只是摇了摇头,坐在凳子上,并不说话。 展昭和艾虎见状悄悄对视了一眼。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老者为何有如此神情,可如今他们是路人,只得故作不知。 展昭喝完水,抬头问这名老者,“老人家,方才我们一进村,发现村中几乎无人,可放眼望去,村中的房屋并不少,怎会如此?” 老者空洞洞的眼睛瞬间充满了哀伤,“一切都是因为村口那座荒山啊······” “因为荒山?此话从何说起?” 老者收了收眼中的哀痛,解释道,“此村乃朱庄村,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村长条理清晰,几句话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非常清楚。 展昭闻言看了一眼艾虎。 他的话和朱武所说并无二异,可见朱武并没有说谎。 艾虎忽地想起朱武曾经说过,村里还有一些人没有卖身为奴,遂问道,“老人家,这村里还有其他人吗?” “有。”村长肯定地说道,“只是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青壮年都已经卖身贾府为奴了······” 话刚落,就见一青年人走了进来,“村长!” 还未等村长说话,就听他又说道,“呦!家里有客人啊!” 展昭笑着回了一句,“路过此地,特来讨口水喝。” 男子不禁挑了挑眉,“原来如此!” 村长忽地开口问男子,“你来找我有何事?” 语气甚是不好,展昭和艾虎不禁多看了男子一眼。 只见男子笑嘻嘻地回道,“瞧您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您家了?” “有事就快说!没事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男子赶紧说起了正事,“村长,您看那些卖身的村民们那么多土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帮他们种了,以后每年我都会给他们一些钱,您看如何?” “不如何!”村长想都没有想,直接拒绝了他,“朱狗子,我警告你!你之前出卖村民的事情我姑且不计较,可若你趁他们不在,想强占他们的田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展昭闻言双眸微瞪。 朱狗子? 原来他就是朱狗子啊! 展昭看他的眼神不禁多了一抹轻蔑。 “村长,我哪有强占,不是说每年都会给他们钱吗?” 村长却是一直摇头,不肯答应他,“你走吧!此事往后不要再提!” 朱狗子嘴唇动了又动,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艾虎瞪着他远去的背影,气道,“这朱狗子真是太过分了!出卖村民不说,竟然还想着强占他们的土地?!” 村长苦笑一声,转移了话题,“二位口还渴吗?” 这是下了逐客令。 展昭和艾虎默契地站起身,告辞道,“打扰老人家了,我们有缘再见!” 村长目送着二人远去,心内却满是苦涩,“再见?不过是路人,怎会再见······” 且说公孙策奉包公之命,去珠宝商人周梦华那里打探情况。 周梦华不愧是阳武县有名的珠宝商人,随便找人一打听,便知道了梦华珠宝铺的所在。 公孙策站在铺子门口,细细向里打量着,心中暗暗叹道:客人如此之多,不愧是阳武县第一大珠宝铺! 他打开紧握着的手,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玉坠,随后便迈进了珠宝铺。 “掌柜的!”公孙策一进门便高声喊道。 等了半晌却是无人回应,公孙策摇头叹了口气,只得自已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安静地等着。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大堂里的人才少了一些,眼尖的伙计终于看见了公孙策,忙跑到他跟前弯腰道起了歉,“不好意思啊,客官,让您久等了!今日人实在是太多了!” 公孙策只是笑了笑,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无妨。” 伙计见他并不生气,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的状态也松弛了一些,“客官来我们珠宝铺是?” 公孙策右手往衣袖内掏了掏,随后手心里便多了一个玉坠,“麻烦贵铺帮我看一眼,此玉坠究竟是真是假,能卖多少银两?” 第382章 淫梦戏猴(二十三) 贾正闻言却是撇了撇嘴。 这么挫,看着都能被一阵风吹倒,竟还妄想和自已做朋友? 真是白日做梦! “阿正!” 一声呼喊让贾正回过神来,“怎么了,大哥?” 只见贾义朝着艾虎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和二虎去院子里比试比试!” “什么?”贾正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忙抠了抠耳朵,确认道,“大哥,您确定要让我和他比试?” 贾义“嗯”了一声,吩咐道,“去吧!” “大哥,你来真的?” “不然呢?” 贾正嫌弃地看了一眼艾虎,心中虽是很不情愿,腿却不得不往院子里走去。 艾虎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手无寸铁,便笑道,“既然你是赤手空拳,那我也不用刀了!” 说着就要把刀扔到地面上,没想到这贾正态度极为轻蔑,挥了挥手道,“不用!你就算用刀也打不过我!” 艾虎顿觉十分好笑,这世上还没有几人能逃得过他的断刀,“你确定?” “确定。” “不后悔?” “谁后悔谁是小狗!” “好!” 艾虎的嘴角扯着一抹笑,勾着手指说道,“来吧!” 两人随即打成一团。 艾虎到底是没有用断刀。 他刚才是一时冲动,才露出断刀,以后还是能不用就不用,想他小侠艾虎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万一被人认了出来,岂不是误了包大人的事? 一拳一脚间,二人竟然不分胜负。 贾义满意地直点头,觉得自已终于又多了一个好帮手,只有贾正自已知道艾虎并没有使出全力。 “为何不用你的刀?” “不想用!” 贾正瞬间觉得自已受到了侮辱,“你瞧不起我?!” 说着竟使出蛮力往艾虎的面部砸了过去,想逼他用刀,可艾虎却仍然不肯用刀,想硬生生地扛下来。 “你!” 贾正在最后的关头还是收了手,“不打了,不打了!” 贾义好奇地问,“为何不打了?” “他都不用刀!还打个什么劲!” 贾义闻言疑惑地看向艾虎,后者解释道,“家父临终前曾嘱咐过我,不到生死关头,千万不要用刀,最好永远都不要用。” “那你方才?” 艾虎暗暗咬了咬后槽牙,随即笑着解释道,“方才我只是想证明自已的武功并不低,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以后绝不会拔刀了!” “原来如此。”贾义心中这才没了怀疑,随后就见他对着贾正问道,“阿正,若是让二虎去荒山做护卫,你觉得如何?” 贾正白了艾虎一眼,勉强应道,“也行吧······” 贾义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自已可以直接下命令让周二虎去荒山,但他还是觉得应该让贾正从心底里愿意接受他。 毕竟荒山十分紧要,他可不想让那些护卫们窝里哄。 “贾老爷,今日的比试就算我输吧!” 贾义闻言有些吃惊,方才的比试难分胜负,若是他用刀,最终的结果难以预料,可他却只要十两银子,显然是想给自已,给贾正一个脸面,赶紧应了下来,“好,那我就给你十两月银,每月月底结清,如何?” “多谢贾老爷!” 贾正一听艾虎每月十两银子,并不比自已的月银要多,顿时觉得好受多了,连带着看艾虎的眼神都友善了许多,“周二虎,跟我走吧!” 艾虎笑嘻嘻道,“辛苦贾正大哥了!” 贾正仍然是一张死鱼脸,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这小屁孩儿,嘴还挺甜! 荒山。 二人赶到之时,其中一个护卫正在鞭打村民,艾虎强忍住要上前揍他的冲动,扭头问贾正,“贾正大哥,那人犯了什么错啊,要如此打他?” “怎么?你同情他?” “也不是同情,只是有些好奇。” 贾正指了指打人的护卫,“你,过来一下!” 护卫当即来到跟前啊,满脸堆笑地问,“贾爷,您有何吩咐?” “告诉他,你为何要打那个人?” “他不干活。” 贾正笑着问艾虎,“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明白就好!”贾正高声喊道,“你们都过来一下!” 护卫们很快便围了过来。 “他叫周二虎,是咱们大哥新招的护卫,你们以后可要多照顾他一些!” 第383章 淫梦戏猴(二十四) 众护卫闻言立即将艾虎从上到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随即他们的脸上便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就这小身板,确定能在荒山待得住? 他行吗? 有一机灵的护卫知道贾正既然如此交代,就说明他已经接受了艾虎,忙笑着应道,“既然正哥嘱咐了,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二虎兄弟。” 说完便扭头对着艾虎说道,“二虎兄弟,走!我带你去熟悉一下荒山的环境!” 艾虎拱手谢道,“多谢这位大哥!” 那人便带着艾虎去熟悉荒山了。 其他人见此护卫如此做,便知艾虎的身份不简单,一时觉得自已方才的表现有些失态,便耸了耸肩,一哄而散了。 且说艾虎跟着那名护卫在荒山上转悠着,他抬眼扫视着周围,心中暗暗想道:这荒山的环境竟然比那些百姓们描述的还要恶劣,怪不得他们面对丰厚的月钱都无动于衷。 “啊!”艾虎尖叫出声。 那名护卫忙停住了脚步,转回身子关切地问,“怎么了,二虎兄弟?” 艾虎手指着趴在自已手背上吸血的蚊子,感慨道,“这儿的蚊子,都这么猛吗?” 护卫点头笑回道,“习惯就好了。” 二人继续前行,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把荒山的顶部给转完。 艾虎也顾不上地上干净不干净,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可算是逛完了。” 护卫打量着他,试探地问,“怎么?累了?是不是打退堂鼓了?” 艾虎的目光却是异常地坚定,“我周二虎还从没有退缩过!” “好!”护卫拍着大腿称赞道,“二虎兄弟,你比我可强多了,我初来荒山时,可是向正哥提了好几次要离开,若不是他苦苦相劝,我早就走了!” 艾虎挑了挑眉,“哦?咱们正哥真是一个好人!” 护卫点了点头,“若不是看在我们是同乡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如此对我。” 同乡? 这些护卫不是从阳武当地招的? 艾虎故作惋惜地说道,“原来你们是同乡啊!看来正哥永远不会像对你那般对我的······” 护卫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二虎兄弟,你也不必太过悲观,你看我们这些护卫都与他是同乡,也没见他对我们有何特殊的照顾啊,该打则打,该骂则骂,从没有过任何的偏袒!” “啊!你们都是同乡?那我在这里岂不是个外人?” 护卫意识到自已说错了话,忙找补道,“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你没看正哥刚才当着所有护卫的面,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吗?其他人可从没有享受过如此高的待遇!”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就放心地在这里待着了。” 护卫见他不再纠结同乡之事,终于松了一口气,“该吃饭了!走吧,我带你看看咱们荒山的伙食!” “好嘞!” 到了吃饭的地方,艾虎发现竟是一个简易的茅草屋,不过这也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在荒山上搭建这样一个茅草屋可是极其不易的。 “哇!竟然还有肉!咱们护卫的伙食这么好的吗?” 护卫显然是非常高兴,“那是,要知道这里的环境非常恶劣,若是每日再没有肉,谁还愿意在这里待啊!” 艾虎一面迭声“嗯”着,一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二虎兄弟,你别吃那么快啊!” “我实在是太饿了!” 正吃着,贾正和其他护卫走了进来。 护卫立即站起来打招呼,“正哥!” 艾虎只得也跟着站了起来,“正哥!” 贾正看着腮帮子鼓鼓的艾虎,对他由方才比试时的敬佩转为了怜惜,只见他走上前,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瞧你这吃相!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 艾虎却是一惊:“正哥,我之前一直到处流浪行乞,确实是没怎么吃过肉······” 此话一出,众人看他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悯,艾虎被那样的眼神刺得生疼,“哎呀,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以后过得都会是好日子的!” “对!”贾正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他的手便搭上了艾虎的肩膀,“众位兄弟,二虎兄弟既得大哥如此青睐,身世又如此令人怜惜,从此以后,他就是咱们的亲兄弟,你们以后谁也不许欺负他!” 第384章 淫梦戏猴(二十五) “放心吧,正哥!” 众人齐声回道。 艾虎竟然有些感动了。 他没想到这些残忍对待村民们的护卫竟然会有如此义气的一面,一时之间,心情颇为复杂。 傍晚时分,艾虎对贾正说道,“正哥,我想去方便一下。” “去吧!”贾正答应得倒是很痛快,然后又指了指那个极陡的山坡,“那里比较危险,容易掉下去,你去其他地方吧!” 艾虎摆了摆手,“没事的,正哥,我从小就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方便,再说了,我轻功很好,那个陡坡难不住我!” “是吗?” 贾正满眼探究地望着他,这个周二虎的武功到底有多高?那日他和自已比试,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艾虎实在是憋不住了,健步如飞地往陡坡走了过去。 贾正打量着他的身法和步伐,觉得他所言果然非虚,又想着贾义既然将周二虎放在荒山,必然已经将他的身世探问的非常清楚明白。 罢了,荒山上这些护卫只是有一把子力气,也有一些功夫底子,只是轻功都不怎么好,如今来了一个周二虎,他们可谓是如虎添翼,再也不怕那些村民们逃跑了······ 艾虎来到陡坡的中央,四处打量了一番,见无人后,刚要解开裤子,忽地被人蒙住了嘴。 “艾虎,是我!” 艾虎回身一瞧,竟是展昭。 “展大哥,你怎么来了?” “大人让我来看看你今日有何收获。” “要说大的收获,没有,可我得知了一个非常有用的消息。” “什么消息?” “荒山上的那些护卫都和领头的贾正是同乡。” “同乡?知道他们都是哪儿的人吗?” “不知道。毕竟我才刚来,他们对我还是有些防备的,后日吧,后日傍晚你再来这里,我一定设法打听清楚他们到底是哪里人。” “好。” 话刚落,展昭便闪身离开了。 艾虎这才退下裤子方便,正觉浑身舒爽着,忽听山上有人高喊道,“二虎兄弟,你好了吗?该吃晚饭了!” 艾虎立即高声回道,“马上就好!” 众人又来到那个茅草屋,饭菜里依然有不少肉,惹得艾虎口中嘟囔道,“贾老爷对咱们可真是大方啊!” 护卫中有人回了一句,“那是,大哥对我们这些兄弟一向大方!” 贾正却是一言不发,只顾着吃饭,艾虎忙近前问,“正哥,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想家了。” 说着便走到茅草屋的角落,从箱子里拿出了几坛子酒,“来,兄弟们,咱们今日来他个不醉不休!” 带着艾虎熟悉地护卫问,“正哥,咱们得留几个人看守那些村民吧?若是让他们逃了,大哥肯定饶不了我们的!” 贾正一寻思,觉得他说的很对,随手指了其中几个护卫吩咐道,“你们几个人去村民们睡觉的屋子门口守着,屋子的四周都要有人把守,若是放走一人,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紧接着又听他继续说道,“明日夜里会另换一批人把守,你们几个照样可以来个不醉不休!” 几人一听明夜也可以喝酒,瞬间兴奋不已,“放心吧,正哥,我们哥几个绝不会放走一人!” 他们走后,贾正便拉着众人开始喝起酒来,尤其是艾虎,他坐的离贾正最近,酒是一杯一杯的下肚,都没有喘息的时间。 好在艾虎的酒量不错,并没有醉倒,不过其他人却没有如此好的酒量。 除了贾正和艾虎,其他人都躺倒在地,呼呼大睡,真是像死猪一般,踹都踹不醒。 艾虎看着有些醉意的贾正,劝阻道,“正哥,别喝了,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贾正闻听此话,倒酒的手一顿,思忖了片刻后,他便把酒坛子又放了回去。 “二虎兄弟,我真是想家啊,想念自已的妻子和儿子······” 艾虎装作不经意地问,“不知正哥是哪里人氏?若是阳武县人,你完全可以和贾老爷告个假,回家去看看啊!” 第385章 淫梦戏猴(二十六) 贾正原本就是豪爽之人,再加上喝多了酒,根本就听不出艾虎话中的试探,只见他满脸愁容地回道,“我要是阳武县人就好了,可偏偏我是延津县人,这一来一回的要耽误不少工夫呢!” 艾虎闻言双眸微亮。 延津县人? 他们正好刚从延津县过来,对那里也算是熟悉,只是不知这贾正具体是哪个村子的。 “正哥,你不会是延津县贾庄村人吧?” 贾正闻言瞬间清醒了过来,眼睛也不似方才的迷离,“你怎么知道?” 艾虎心中窃喜,面上却笑着解释道,“嗐,我也是瞎猜的,咱们大宋朝好多村庄不都是以姓氏命名吗?像什么马家庄、郭家庄,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这点贾正倒是颇为赞同,“是,这些村庄的名字一点都不好听。” 他又看了一眼艾虎,见他脸上神情并无异常,才又端起酒杯喝起酒来。 “正哥,要不咱别喝了?” 贾正此时对艾虎已经完全没了芥蒂,只挥着手回道,“今夜我就想喝个痛快,谁也休想管我!” “好好好,不管,不管。” 艾虎识趣地退回到凳子上,自已一杯酒都不喝,只拿着酒坛子给贾正倒酒。 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更别提贾正本就有些愁绪在心头,没过多久,他便趴在了桌子上,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艾虎试着推了推他,却听他嘟囔道,“慎儿,别闹!” “慎儿?莫非是他儿子的乳名?” “正哥,我听别的护卫们说,你们都是同乡?” 贾正小声纠正道,“何止是同乡,我们大部分都是贾庄村人,其他的就算不是贾庄村人,也是附近村子的。” “那你们为何称呼贾老爷为大哥呢?” “我们打小一起长大,他又比我们都大,不叫他大哥叫他什么?” “这么说来,贾老爷也是贾庄村人了?” 贾正却是不搭话了。 艾虎听着他震耳欲聋的鼾声,双手不自觉地捂上了耳朵,可那鼾声穿透力极强,仍然清晰可闻。 艾虎不禁叹道,“谁能跟我说一声,我今夜睡在哪里啊······” 他走出茅草屋,见除了村民们睡觉的屋子外,还有一间屋子,想着那定是护卫们歇息之处,便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里面竟盘了一个大炕,上面放着二十几个枕头和被褥,“我睡在哪儿呢?” 他不可不愿意睡在这群大男人中间,便把被褥挪了挪,选了个靠墙的位置睡着了。 次日一早,贾正他们醒后发现艾虎不见了踪影,急的满山寻找,最后却在他们睡觉的屋子找着了,“二虎兄弟,醒醒!醒醒!” 艾虎睁开双眼,蒙蒙地问,“正哥,你们都醒啦!” 贾正盯着艾虎好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道,“你啊!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出事?放心吧,我是不会出事的!” 艾虎从炕上爬了下来,又整了整衣衫,指了指昨夜自已睡过的位置问,“正哥,以后我能睡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 其他的护卫听了不觉多看了艾虎一眼。 这家伙还真会挑,那个位置可是挨着正哥的,希望他夜里能睡个安稳觉吧······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三日,约莫到了傍晚时分,眼看着到了和展昭约定的时间,艾虎又以如厕为由,来到了那个陡坡。 “你今日来晚了。” 艾虎听着展昭的埋怨有些委屈,“荒山上事情多,哪能那么准时啊!”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艾虎凑在展昭耳边,悄声说道,“这里的护卫大部分都是延津贾庄村及其附近的人,他们都喊贾义大哥,他应该也是贾庄村的人。” “告诉我其中一个护卫的姓名。” “贾正,他的儿子乳名叫慎儿。” “知道了,你万事也要小心。” “放心吧,展大哥!” 展昭回到驿馆,当即把艾虎探听到的情况告知了包公和公孙策。 “延津县人?”包公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凑巧得很。” “大人,需要属下去一趟贾庄村吗?” 第386章 淫梦戏猴(二十七) 包公脸上的犹豫和纠结一闪而过,“可是······” 一旁的公孙策跟着帮腔道,“大人,我们在延津县待的时日虽长,但认识展护卫的人除了朱家人和县城的那些百姓以外,并无他人,大人完全可以不用担心暴露展护卫的身份。” 包公站起身,捋着胡子在厅内踱步了好几圈,方才答应了下来,“好。” 紧接着又补充道,“即便是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也无妨,如今本府身在阳武县,贾义肯定会有所收敛,我们很难找到他们涉案的证据,可若是打了草,惊了蛇,他们一定会采取行动。” 公孙策和展昭皆是十分赞同包公的话。 “但你切不可故意暴露身份,明白吗?” 展昭拱手道,“属下明白,稍后出驿馆时一定悄无声息,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公孙策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大人,那展护卫的白马?” 包公闻言看向了展昭,后者笑道,“这个简单,属下可以去坊市租赁一匹马。” “如此甚好。” 包公对展昭的回答非常满意。 江湖人皆知南侠展昭身骑白马,若是骑着白马去延津,恐怕会被人认出来。 “展护卫准备何时出发?” 展昭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这几日以来,他在驿馆待着都要闷死了,可算是能出趟公差了,“属下回房收拾一番,即刻就出发。” “也好,正好有夜色做掩护。” 展昭拱手道,“属下告退。” 展昭走后,包公问公孙策,“公孙先生。” “学生在。” “你可曾从郭纯送来的卷宗里发现了问题?” 公孙策点了点头,“阳武县并无一桩积案悬案,而且所有的案件都侦破得非常迅速。” 包公“嗯”了一声,说道,“就连本府都做不到如此地步。” 说完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过往破案的种种艰辛,不觉唏嘘不已,“本府倒是希望他有如此能耐。” 公孙策却是给包公浇了一盆冷水,“大人可是忘了阳武百姓对他的评价?” “唉······” 公孙策看着包公满面愁容,便想起了一个主意,“大人,既然从卷宗里无从下手,我们何不换一种方式?” “请公孙先生详言。” 公孙策笑了笑道,“大人不妨在驿馆门口贴出告示,若有冤情,百姓可当即向门口的侍卫递交状纸。” 包公闻言眼前一亮,“此办法甚好,劳烦公孙先生即刻拟出告示,贴于门口。” 紧接着又听他说道,“本府就不信了,偌大个阳武县,当真一桩冤假错案都没有?!” “是,学生这就去拟告示。” 阳武县去延津县的官道上。 展昭策马疾驰,丝毫不敢耽搁半刻。 如今朱庄村的村民们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多耽搁一日,可能就会有一人丧命。 想及此,展昭扬起马鞭,使力鞭打着马的臀部,心中想道: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到延津方可不耽误正事。 展昭果然在天亮之前赶到了延津县城。 因着他对延津县不是很熟悉,他先去了朱府,守门的下人认识展昭,忙将他请进了府。 此时朱昊和兰儿尚在安睡,闻听展昭来访,着急忙慌地穿上衣服就往客厅走。 “展大人!” “朱老爷,打扰了。” 朱昊挥手道,“展大人别取笑我了,还是叫我朱昊吧。” 展昭从善如流地喊道,“朱昊。” 下人给展昭奉了茶,朱昊问展昭,“展大人有事尽管吩咐,朱昊一定竭力去办。” “谈不上什么吩咐,就是想让你给我指个路。” “哦?不知展大人要去何处何地?” “贾庄村。” 朱昊了然道,“府中正好有一下人是贾庄村人,可以让他带您过去。” 展昭却是有些不放心,“此人可靠吗?此次我来延津,需要严格保密,不得暴露身份。” “展大人放心,此人极为可靠,完全可以信任。” “那就好。”展昭话锋一转,称赞道,“府中的下人被你调教得不错嘛!” 朱昊闻言一愣,随即便听他满脸悲伤地解释道,“经过灭门之祸,我对入府之人的筛选是慎之又慎,若是对我不忠,对朱府不忠,则坚决不用,当然我给他们的月银也是十分丰厚的。” 第387章 淫梦戏猴(二十八) 展昭这才仔细打量起朱昊来。 不过才几日不见,他人竟变得如此成熟,完全不似之前不谙世事的模样。 朱昊能感觉得到展昭打量的眼神,忙转移话题道,“展大人准备何时去贾庄村?” “能即刻就出发吗?” 朱昊有些意外,“如此着急吗?展大人在府中用过早饭再去也不迟。” 展昭正想拒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只得尴尬笑道,“那就叨扰了。” 朱昊笑着摇了摇头,旋即高声喊道,“来人!” “老爷。” 进来的是朱府新聘的管家。 “吩咐厨房准备早饭,今日府中有贵客,记得要丰盛一些。” “是。” “还有。” 管家忙弯腰道,“老爷请吩咐。” 朱昊指着展昭说道,“告诉府里人,这位贵客的身份一定要保密,切不可泄露出去,若是被我听到一点风声,你们谁也别想在府里待了!” 如此严厉的语气惹得管家皱了皱眉,不禁抬头多看了展昭一眼。 这位贵客好像是有些眼熟,忽地眼前一亮:难道是? “老爷请放心,我一定交代下去。” “去吧!” “是。” 管家便小跑着去厨房传话了,当然也没忘了把朱昊的警告告诉他们。 守门的下人本想着和其他人八卦一番,听见管家如此说,便住了嘴。 朱府的待遇如此之好,主人也不苛待下人,谁也不愿意冒着被赶走的风险去八卦一个与自已不相干的人。 “多谢。” 朱昊只笑了笑,没多久,美味的早饭便摆上了桌子。 此时兰儿也已醒了,她见到展昭亦是十分惊喜,吃早饭时更是殷勤地劝展昭夹菜。 用完早饭,朱昊便找来那个来自贾庄村的下人,又对着他嘱咐了一番,方才放心地让他带着展昭离开。 朱昊考虑问题极为周到,为了不让展昭暴露身份,特意让下人驾着马车前往贾庄村。 到了村口,展昭吩咐道,“你去马车里待着,待会儿咱们一起回去!” 下人却笑回道,“小的可以带您进村。” “这样会不会引人怀疑?” 下人摇了摇头,“我就说在村口遇到了你,没人会怀疑的。” 展昭想了一会儿,答应道,“也好,免得我进了村,一路打听,惊动了其他人。” “请跟我来。” 展昭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欣赏。 此人到了村口便不再称呼自已为“展大人”,可谓是十分谨慎了,是个可靠之人。 下人边走边嘱咐道,“贾义家中已无亲人,您可以直接去贾正家里,贾义的事情您也可以向他家里人打听。” “多谢。” 一进村,就有一位村民打招呼道,“贾壮,你怎么回来了?” 原来此下人名叫贾壮,因家中贫困,人又颇为壮硕,便卖身朱府为奴,改名为朱壮。 不过村民们还是习惯称呼他为贾壮。 贾壮点了点头,笑道,“想俺老娘了,特地告假回来看一看她。” 村民听了夸赞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忽地瞥见了他身后的展昭,好奇地问,“这位是?” 贾壮笑着解释道,“这位是阿正哥的朋友,今日恰好路过咱们村,想去他家里看看。” 村民点了点头,便走开了。 “请。” 展昭跟着贾壮来到了贾正家里。 此时大门敞开着,一约莫五六岁的男童正在院中玩耍。 “慎儿!” 慎儿抬头见是贾壮,兴奋地朝着屋内喊道,“娘,阿壮叔叔来了!” 少顷,就见一妇人走了出来。 “阿壮,你怎么来了?” “在村口正好碰见了阿正哥的朋友,他说受阿正哥所托,特意来看看大嫂和慎儿,我便将他带了过来。” 妇人闻言看向展昭,“这位大兄弟看起来有些面生。” 展昭解释道,“大嫂,我和阿正哥是在阳武县认识的。” 阳武县? 阿正确实是去了阳武县,他既然如此说,那他定是阿正的朋友。 妇人笑着往屋内让展昭,“快请进。” “阿壮也进来吧!” 贾壮拒绝道,“不了大嫂,我得回去看看俺老娘。” 说罢便大步离开了。 展昭跟着妇人来到堂屋。 屋内的摆设虽然简单,却是十分干净整洁,显然全都是眼前这位女主人的功劳,“大嫂将家中料理得如此之好,真是阿正哥的福分,小弟我真是羡慕至极。” 第388章 淫梦戏猴(二十九) 妇人是一位十分传统的女性,展昭的当面夸赞竟让她面颊有些微红,“这位兄弟过誉了。” 忽地想起自已还不知道展昭的姓名,忙问,“敢问兄弟如何称呼?” 展昭闻言一愣。 如何称呼? 蓦地想起了自已的堂妹展云,那就暂且冒用一下她的名号吧。 “在下姓展,单名一个云字。” 妇人字自言自语道,“展云?好名字。” 展昭也不忘夸奖妇人孩子的名字,“慎儿这个名字的寓意也很好,谨言慎行,令郎长大后一定会有所作为。” 妇人闻言嘴角却是一撇,“有所作为?俗语说,身教甚于言传,当父亲的成日里不着家,不干正事,还能指望儿子有什么作为?” 展昭不禁多看了一眼妇人。 他原本以为贾正在外面胡作非为,家中的妻子定然也不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没想到,她如此有见识,有远见。 “大嫂可知阿正哥在阳武县做些什么?” 妇人摇了摇头,满口嘲讽道,“他在外面做什么,无论好事或是歹事皆与我无关,我只想着尽心教养慎儿,让他少受他父亲的影响。” 展昭见她如此心灰,忙安抚道,“大嫂何必如此悲观?阿正哥在阳武县做的可是大买卖,而且绝不触犯大宋律例,您和慎儿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大买卖?”妇人冷笑一声,“他们这一伙人跟着贾义能做什么大买卖?坑蒙拐骗?还是杀人放火?” 展昭心中一惊:这贾义的风评竟如此不堪吗? “大嫂怕是对贾义大哥有误解吧?展某见过他,私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绝不会做出坑蒙拐骗、杀人放火之事。” “展兄弟可知知人知面不知心?” “愿闻其详。” 妇人遂将贾义之事一一道来。 “贾义家居住在村东头,家中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仗着家资颇丰,整日里不学无术,日日带着一帮小弟到处游荡,后来他父母不幸病逝,留下了不少财产,可他依旧不思进取,挥霍无度,没过几年,家中的钱财便被花光了。” 许多公子哥都是如此,展昭并没有觉得十分意外,他只淡淡地问了一句,“阿正哥便是其中的一个小弟吧?” 妇人愤愤地“嗯”了一声。 “那后来呢?” “后来贾义便身无分文,亲戚朋友一开始还愿意接济他,可见他如此不知上进,便都离他远远的。” 展昭心中有些疑惑。 既是身无分文,那华丽壮观的贾府是怎么回事? “大嫂,依展某看来,贾义大哥在阳武县过得甚是不错,府邸建的也甚为华丽,怎会说他身无分文呢?” 妇人闻言眉头紧锁,随后却小声嘟囔道,“难道是他父亲的结义兄弟资助的他?” “结义兄弟?” “嗯。”妇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此人名叫丁力,是延津县有名的药材商,兴许是他资助的贾义。” “如此便可说得通了。” 展昭又问,“大嫂可知那帮小弟的名字和住处?” “约莫一大半都是本村人,也有一些是附近村庄的,本村人的姓名和住处我可以提供给你,附近村庄的我不是很清楚。” “那就有劳大嫂了。” 妇人起身回屋,不多久便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这上面是本村人的姓名和住处。” “多谢大嫂。” 妇人似是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遂问展昭,“不知展兄弟要这些做什么?” 展昭灵机一动,回道,“展某若是回到阳武县,定当向阿正哥还有其他的兄弟转告你们的状况,现在打听清楚他们的姓名和住处,下次也好带一些财物回来。” 妇人闻言双眸发亮,“你要去阳武县?” 展昭点了点头。 妇人满眼的兴奋,“那你稍等,我去屋里给他写一封信。” 过了好半晌,才见她出来,“展兄弟,给!” 展昭双手接了过来,“大嫂请放心,展某一定将信带到。” 展昭从贾正家中离开后,又按照妇人提供的姓名和住处,一一拜访了其他人的家,毫无例外,每一家都托他给自已的亲人捎了一封信。 展昭掂着手中沉甸甸的一沓信,苦笑了一声,“还真是给自已找了一堆事啊!” 不过这些信他们恐怕得等到破案之时才能看到了······ 第389章 淫梦戏猴(三十) 来到村口,展昭远远地看到马车旁边有个人影,走近一看,竟是朱壮。 “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朱壮摇了摇头,“还是办正事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回来。” 展昭闻言笑了笑,“我们走吧!” “回朱府吗?” 展昭思索了片刻,回道,“先回府里吧!” “好。” 两人便往朱府赶去。 朱昊见展昭归来的如此之快,有些意外,“展大人,我以为你要去好久。” “事情打听清楚后就回来了。”展昭顿了顿,继续说道,“朱昊,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朱昊闻言立即坐直了身子,满脸郑重道,“展大人有事但说无妨。” 展昭见他如此神情,便知他会错了意,以为自已让他做的是千难万险之事,忙解释道,“其实此事我自已去做也行,只是我刚离开延津,城中有许多人知道我的身份,实在是不便行事,只得拜托你去帮我打听。” “展大人要打听何人何事?” “药材商丁力和贾庄村贾义之间的关系。” “丁力?”对于展昭要打听丁力之事,朱昊非常吃惊,“此人与我极为相熟,但不知展大人打听此人是为何事?” “你和他认识?” 朱昊点了点头,“展大人可还记得我朱府的仁义药铺?” “我明白了。”展昭恍然大悟,“朱昊,你既与他相熟,可知贾义与他是何关系?” “我们之间也只是生意上的往来,并没有私交,不过药铺的掌柜王忠经常和他打交道,应该会知道一些实情。” 说罢便抬了抬手,叫了朱壮进来,“朱壮,你去把王忠叫过来。” “是。” 药铺距离朱府并不远,不过是半炷香的工夫,王忠便赶了过来。 “老爷。”王忠拱手称呼道。 自打朱昊接管了朱家,他就改口称他为老爷了。 余光一瞥,却看到展昭正端坐于椅子上,忙打招呼道,“展大人。” “展大人,还是你问吧?” 展昭点了点头,问王忠,“王掌柜,听你们老爷说,你经常同药材商丁力打交道?” “是。” “那你可听说过贾义?” 贾义? 这不是丁府的下人们热议的主角吗? “听说过。” 展昭闻言面上一喜,“可否请王掌柜详细地说与展某听听?” 王忠点了点头,遂把自已听到的一些传闻讲了出来。 “据丁府的下人说,这贾义乃是他们老爷,也就是丁力的结义兄弟的儿子,他和丁家的千金丁颖乃是指腹为婚。可谁知贾家家道中落,贾父贾母先后病逝,贾义走投无路之下只得投奔自已未来的泰山。丁力原本就有些嫌贫爱富,见贾家没落想毁掉婚约,再加上贾义自已也不争气,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爱女如命的丁力怎会甘愿将自已的掌上明珠许配于他?” “那后来呢?”展昭问。 “丁力虽然想悔婚,可也是十分注重颜面之人,不愿落人以把柄,便想出了一个极好的法子,希望能劝退贾义。” 朱昊也不禁来了兴趣,略微欠了欠身子问,“什么法子?” “说是阳武县朱庄村有一座荒山,极适宜种植药材,若是贾义能在一年之内将它开垦出来,并且能种植出大量的优质药材,那他就将自已的女儿嫁给他。” 展昭十分震惊,“他这是在赌,万一贾义真的做到了,他岂不是将自已的女儿推进了火坑?” 王忠也极为赞同展昭的话,“展大人,起初我也是如此认为的,可后来听丁府的下人们说,那座荒山的土质极差,根本种不出优质的药材来,丁力如此做,只不过是为将来自已悔婚找一个借口罢了。” 展昭没有搭他的话,而是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王掌柜,你可见过丁府的千金?” “偶然见过一次。”王忠的脸上不禁染上了一抹春色,“虽然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可却能看出她身姿窈窕,声音也甚是温婉动听。” 展昭心中便有了数,遂起身告辞道,“朱昊,事情既已查探清楚,我得回去向包大人复命。” 朱昊闻言立即站起了身,“展大人何不吃了饭再走?” “不了。”展昭拒绝了他的提议,“包大人还在等着我的消息,我不能有任何耽搁。” 第390章 淫梦戏猴(三十一) 朱昊见展昭执意要走,只得依了他,对着门外吩咐道,“来人!去将展大人的马牵过来!” 下人很快便将展昭的马牵了过来。 “展大人,路上要小心。” “嗯,有缘再见。” 展昭翻身上马,直奔阳武而去。 路上虽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因为展昭马速甚快,许多人并没有看清他的容貌,便也没有多作怀疑。 展昭走后,朱昊又对着王忠千叮咛万嘱咐,“王忠,今日你并没有见过展大人,明白吗?” 经历了朱府的风雨,王忠自然明白展昭方才的问话绝非无的放矢,肯定是和某桩案件有关,便郑重地答应道,“老爷请放心,出了府,我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如此甚好。”朱昊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感叹道,“展大人于我们 朱府有恩,我们虽能力有限,帮不了他什么忙,但也不能给他添乱。” “明白了,老爷。” 驿馆。 包公满面愁容地问公孙策,“公孙先生,这都一整日了,还没有人来驿馆喊冤吗?” 公孙策摇了摇头,“不过围观的百姓倒是不少。” “哼!”包公冷哼一声,“围观又有何用?难道本府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能知道他们心中的冤屈不成?” “大人切莫着急,我们不妨再等一等。” 两人正说着,就听下人进来报:“大人,有人来驿馆喊冤了。” “哦?”包公闻言眉毛微挑,随后又和公孙策对视一眼,“带他进来!” “是!” 须臾,便见一白胡子老者走了进来。 “草民朱喜,叩见青天包大人。” 朱喜? 此人莫不是朱庄村人? “此处不是公堂,你且站起来回话。” “多谢包大人。” 朱喜站起身,垂手站立在花厅中央,若是细看,他的腿还有些抖。显然是有些紧张。 包公温声安抚道,“朱喜,你不必紧张,若有冤屈,尽管讲出来便是。” “是。”朱喜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定了自已激动又忐忑的心绪,“包大人,草民姓朱名喜,是阳武县朱庄村的村长。” 果然! “朱喜,你来驿馆,要伸的是何冤?要告的又是何人?” “草民想为满村的村民喊冤,至于要状告何人,草民觉得应该是贾义吧?” “应该?”包公虽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何事,但却想吓唬一下他,毕竟自古至今,哪有原告不知被告是谁的,“你既来喊冤,若不说出被告是谁,本府如何为你伸冤?!” 一番质问之语令朱喜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包大人,不是草民故意不说,实在是草民不知是谁啊!” 说着竟双膝跪地,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包公看着有些于心不忍,忙劝阻道,“既如此,那本府便信你了。你且把村民们的冤情讲给本府听。” “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紧接着朱喜便将珠宝一事慢慢讲了出来,确实是和朱武讲的并无差异。 “朱喜,你是怀疑贾义在珠宝上做了手脚?” 朱喜点了点头,很快却又摇了摇头,“草民觉得他甚是可疑,那座荒山已经存在许多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挖出了许多珠宝?还有那个叫周梦华的珠宝商人,他也十分可疑。” 包公“嗯”了一声,说道,“你的冤情本府知道了,你先回村里去等消息吧,若是案情有进展,本府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多谢包大人!” “来人,送他出去!” “是。” 朱喜走后,公孙策问包公,“大人不怕贾义或者郭纯发现朱喜进了驿馆吗?” 包公闻言冷哼一声,“惊了他们也好,否则本府就算在阳武县再待上一年,案情都不会有任何进展!” 公孙策十分赞同包公的看法,“朱喜定是做了很多的心理斗争,才决定来驿馆伸冤的。” 包公忽地想起了什么,“公孙先生,即刻让张龙去朱庄村,务必保证朱喜的安全。” “他一人够吗?” 包公想了想,回道,“让赵虎也一起过去吧,然后让王朝和马汉各自带人监视贾义和周梦华。” “是。学生这就去办。” 公孙策刚走没多久,展昭便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大人!” 第391章 淫梦戏猴(三十二) “展护卫?”包公的眼中满是期待,“如何?” 展昭拱手道,“幸不负大人所托。” 展昭一面将那沓信递给包公,一面将此去延津的情形讲了出来,“属下到了延津已是白天,为免暴露,便去了朱府,恰巧朱府有一下人来自贾庄村,朱昊便吩咐他带属下前往贾庄村。” “朱昊的状态看起来可好?”经过数日的接触,包公甚是喜欢他。 “红光满面,也变成熟了许多,考虑问题甚为周到和全面。” “经过如此重大的变故,他也该长大了。”包公感叹道,“展护卫,你继续说吧。” “是。有熟人带路,属下进贾庄村调查便轻松了许多。属下先是去了贾正的家中,从他妻子嘴里得知了贾义的一些事。” 包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贾义家原是村中的富户,他更是家中的独子,由于父母的宠溺和纵容,他自幼便不学无术,骄横跋扈,时常纠结一些伙伴们惹是生非,村民们惹不起,只得躲得远远的。” 包公思索了片刻后,问,“想必荒山的那些护卫就是他幼时的伙伴们吧?” “大人明鉴。后来贾义的父母不幸病逝,遗留的财产也被贾义挥霍光了,一开始亲戚朋友还愿意接济他,可过了一些时日,发现他仍似往日般不思进取,便再也不管他了。” “如此纨绔不堪,谁又愿意枉费钱财去接济他!”包公冷哼一声,忽地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既如此窘迫,又是哪里来的钱财去建府邸?” “属下当时也有此疑惑。贾正的妻子解释说,他父亲有一有钱的结义兄弟,叫丁力,是一位药材商,估计兴建府邸的钱财就是他资助的。” 包公问展昭,“展护卫可调查了丁力?” “属下怕泄露行踪,没有亲自去调查,不过朱府的王忠素日里和丁府来往比较频繁,他向属下透露了丁府下人们之间的一些闲谈。” 包公挑眉道,“哦?说说看!” “王忠告诉我说,贾府在尚未没落时,将贾义和丁府的千金订了娃娃亲,贾义走投无路之时,便到延津城里去找丁力兑现婚事,可丁力毕竟是位商人,又甚为疼爱自已的女儿,便给了他一笔钱财,让他去开垦阳武县朱庄村附近的荒山,若是一年之内能开垦出来,并且能够种植出大量优质的药材的话,自已就会将女儿嫁给他。” 包公闻言心中颇为惊讶。 贾义如此着急开垦荒山的缘由竟是要娶人家的女儿? “丁力女儿的相貌如何?” “依照王忠所说,应该是极为漂亮温婉之人。” 包公却是撇了撇嘴,“漂亮的未婚妻,岳家丰厚的家财,想让贾义不铤而走险也难。” “大人相信朱武的话?” “展护卫的延津之行让本府更加坚信朱武所说绝不会掺假,更何况今日朱庄村的村长也来驿馆喊冤了,他的说辞和朱武并无二致。”’ “村长来驿馆喊冤?” 话刚落,公孙策便走了进来,“展护卫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还行,我正和大人汇报呢。” “公孙先生都吩咐下去了?” “是,都依照大人的要求安排好了。” 包公笑道,“正好,公孙先生同展护卫说一下近两日之事,展护卫也可以告知公孙先生此去延津的收获。” 说罢便迈着四方步回卧房了。 展昭盯着包公的背影问,“公孙先生,大人这是怎么了?他素日白间可没如此贪睡过。” “大人这两日一直在忧虑阳武县冤案之事,几乎没有合眼,如今朱庄村村长前来喊冤,你又带回来了好消息,他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估计想趁此回去歇息一会儿吧。” “阳武县冤案?”展昭忙好奇地问,“我这两日究竟错过了什么?” 公孙策笑了一笑,随即便把他们全城张贴告示、无人喊冤以及今日朱喜前来驿馆之事讲了出来。 展昭听了眉头紧锁,“如此说来,这偌大的阳武县只有朱喜一人身负冤案?” “目前看来,确实是如此。” 展昭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这个县令倒是有些能耐!” 第392章 淫梦戏猴(三十三) 公孙策却是说道,“他有没有能耐尚且不好说,倒是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确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展昭心思辗转,说了一句,“我们不妨以静制动。” “怎么说?” 展昭却不愿意再说了,“一切等大人醒后再做定夺吧!” “嗯,兴许大人一觉醒来就有了应对之策呢!”既然展昭不想细说,公孙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对了,展护卫,你快把这趟延津之行说与我听听。” “好。” 展昭遂将事情经过又细讲了一遍。 公孙策听后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果如大人所说,展护卫这次延津之行收获颇丰。” “公孙先生,你还有问题吗?”展昭捂着嘴问道,“若是没有问题,我先回房小睡一会儿,昼夜赶路可真是把我给累坏了。” 公孙策忙道,“没有问题了,你快回房歇息去吧!” 展昭随意拱了拱手,便大步离开了花厅。 包公和展昭歇息之时,阳武县县衙却是一团紧张的气氛。 “李耀,你刚才说那个朱喜进了驿馆?”县令郭纯一面品着手中的热茶,一面问。 李耀就是李捕头的名姓。 “对,是属下亲眼所见。” 一旁的周师爷满脸焦急,“大人,包大人先是全城张贴告示,让百姓有冤的申冤,那朱喜今日又去了驿馆,您说他向包大人说的是不是荒山珠宝一事啊?” 郭纯端着茶盏的手明显一顿,随后却摇头笑道,“是又如何?” 李耀见郭纯如此镇定,心中更加焦急不已,“大人就不担心包大人会彻查此案?” 郭纯冷笑一声,“无凭无据,单凭一人之言,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能贸然调查此案。” 李耀闻言一愣。 郭大人说得似乎甚是有理,没准是自已多心了。 可周师爷却并不如此认为,“大人,明查当然不会,可暗访呢?若包大人真是暗访,待他找齐了证据,我们再想补救就来不及了。” 一番话重重地击打着郭纯的心脏。 周师爷说得非常对,到了那时,自已的这顶乌纱帽都保不住了,还怎么去补救? “李耀!” “属下在!” “天黑之后你悄悄地去一趟贾府,查问一下荒山现在的状况如何,切记,万万不可被人发现!” “是!”李耀嘴上答应着,身子却没有动,“大人,要不要属下去一趟朱庄村?” 说着还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郭纯思考了一会儿,拒绝了他的提议,“朱喜手无实据,见了包大人也不过是陈芝麻烂谷子,嚼起来没完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不用理会!” 李耀还想再劝,却见周师爷冲着他摇了摇头,只得弯腰应了声“是”。 刚转身却被县衙中的一个下人撞了个满怀,李耀原本心里就不痛快,正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跑这么快做什么?没长眼睛啊你!” 来人不住地弯腰道歉,“对不起啊李捕头,实在是有急事要向大人禀报。” 郭纯一听有急事,便开口问,“有何急事如此惊慌?” 来人往前行了几步,回道,“禀大人,贾府的管家说府中出了事,请大人亲去处理,若大人不得空,让李捕头过去处理也可以。” “哦?”郭纯闻言眼尾不禁一挑。 本县可以去,也可以不去,还点名让李耀过去,想必是贾义怕引人注目,亦或是他请求之事非李捕头亲去不可。 忽地眼睛一亮:莫非是荒山出了事? 不过他此刻来县衙相请,算是帮了自已一个大忙。 深夜前去贾府虽不惹人注目,可万一被人发现了,他们真是要费许多口舌,弄不好会引起包大人更多的猜疑。 “李捕头,你且跟着贾管家去一趟吧!回来之后再将具体事宜向我详禀!” “属下遵命!” 李耀来到院中同贾二汇合,二人一起往贾府赶去。 而这一切都被负责监视贾府的王朝看在了眼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县衙的匾额,悄悄地跟上了他们,果见他们进了贾府。 王朝问原地监视贾府的衙役,“我离开这段时间贾府可有新的情况?” “没有。” 正说着,就听贾府守门的下人高声招呼道,“贾管家,李捕头!” 贾二冲他使了使眼色,下人当即又问,“贾管家怎么把李捕头请过来了?” “府中出了一些事,老爷让我请李捕头过来处理一下。” 第393章 淫梦戏猴(三十四) 下人本来是配合贾二做戏,一听他说府中出了事,顿时慌张起来,“贾管家,府中出了何事啊?” 贾二却是白了他一眼,训斥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守好大门就可以了!” 下人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听了他们的对话王朝不禁皱起了眉头。 贾府到底是出了何事? 且说李耀进了贾府,直奔府中的花厅,此时贾义正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李捕头,你可是来了!” 李耀趾高气昂地问,“什么事非得让我亲自跑一趟啊?” “听说朱喜去驿馆找包大人了?” “对。” “那我们的事——” 李耀打断了他,“不过是陈芝麻烂谷子,荒山的事大人都已经定案了,他还能说出什么新的花样来不成?” 贾义还是有些不放心,“李捕头,要不您亲自去一趟荒山吧?” 去荒山? 那里的环境如此恶劣,他可不愿意去。 “为何要去荒山?难道又有人逃跑了?” “那倒是没有。”贾义满脸堆笑着解释道,“只是荒山护卫们功夫太浅,怕有什么疏漏,还是得请您去镇一下场子。” 恭维的话语听在李耀耳朵里甚是舒坦,他一高兴,便答应了贾义的请求,“那我就辛苦跑一趟吧!” 贾义见他终于答应了下来,心中开心不已,“贾二,快去给李捕头备马!” 接着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大包银子,“一点心意,还望李捕头笑纳。” 李耀看着鼓鼓的银包瞬间两眼放光,他一面接过银子,一面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是去一趟荒山,贾老爷如此客气做什么!” “老爷,马备好了!” 李耀忙告辞道,“在下告辞!” “有劳李捕头了!” 李耀走后,贾二问贾义,“老爷为何让李捕头去荒山?” 只听贾义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因为那里是一处好地方啊······” 且说李耀来到门口,他按照贾二的嘱咐假意咳了一声。 下人心中虽有些不耐,却还是耐着性子问,“李捕头这是完事了?” 李耀故意高声回道,“荒山起了冲突,贾老爷请我去看看!” 下人“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心中却暗暗吐槽道:这一个个的是要做什么大事,我真的好难啊! 王朝听了他的话,心中有些起疑。 荒山起了冲突? 什么冲突?难道是村民们终于硬气了起来,和护卫们打起来了? 可又想起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怎能敌得过强壮无比的护卫?肯定会被单方面碾压吧? 王朝下意识就想跟上去,可李耀骑着马,自已却是步行,即使勉强能跟上,也极易被发现,便对着一起守卫的衙役嘱咐了一番,自已则回驿馆复命去了。 驿馆。 包公、公孙策和展昭正在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忽见王朝进来报,“大人!” 包公见王朝归来,忙问,“王朝,可是他们有动作了?” “是,方才贾府的管家贾二去县衙将李捕头请了过去。” “李捕头?” 展昭闻言也十分吃惊,“李捕头?难不成珠宝一事郭纯也参与了?” “极有可能。”包公问王朝,“可知他们谈了什么?” 王朝摇了摇头,“不过李耀进出贾府时都和守门的下人说过话,根据他们之间的谈话,应该是荒山那边出了岔子,贾义特请李捕头去荒山查看。” “出了岔子?”包公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荒山有艾虎在,按理说不会出事。” “属下也是担心他声东击西,可他骑着马,属下实在是无法跟踪,便赶紧跑回来向大人禀报。” “你做得对。”包公并没有批评他,“你且回去继续监视贾府,一举一动务必及时向本府回报!” “是!” 王朝走后,展昭安抚包公,“大人不必担忧,李耀究竟去没去荒山,今日我见了艾虎便可知晓。” 包公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 其实包公等人确实是想多了,李耀出了城门,直奔荒山,并没有去其他的地方。 荒山。 这几日有艾虎在,护卫们对村民们的鞭打明显少了一些,即使他们犯了错,偷了懒,顶多也只是斥责几句,村民们看向艾虎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贾正看着那样的眼神心中十分不适。 村民们一向对自已避如蛇蝎,从没有以那种眼神注视过自已,如今一个新来不久的护卫却得到了如此的待遇,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艾虎,你认为我是恶人吗?” 第394章 淫梦戏猴(三十五) 艾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道,“正哥为何会如此问?” 贾正仍是比较执着,“你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艾虎毫不犹豫地答道,“不是。” “不是吗?”贾正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村民们可是把我当成了恶霸呢。” “怎么会是恶霸?!”艾虎替他辩白道,“自打我来了荒山,从没见你虐打过他们,你又怎会是恶霸呢?这称呼可和你一点儿都不沾边!” 贾正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一点都不沾边? 那你是没见过我之前的样子! 你来之前我每次都是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才肯罢休的! “好。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贾正违心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艾虎天真可爱的模样,他并不想表露自已过于狠毒的另一面。 或许是,自已想慎儿了吧······ 正感慨着,就听见艾虎惊呼一声:“谁?!” 紧接着就见他一跃而起,下一刻便听见了打斗的声音。 贾正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呵!你终于来了! “哪里来的贼人?!” 说着便也加入了艾虎和那人的打斗之中。 艾虎和贾正围攻的男子正是贾义所托,前来荒山查看的李耀李捕头。 虽说李耀武功高强,可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自已是受人所托前来相助,此刻竟被人围攻,心里觉得十分委屈,忙大喊道,“等一等!” 艾虎和贾正却是不肯停止进攻,仍是围着他打。 “我是县衙的李捕头,受你们贾老爷所托,特来荒山查看!” 贾正一面打一面反驳道,“你说你是李捕头你就是了?那我还说自已是圣上呢!” 李耀高声辩白道,“我真是李捕头!” “我不信!”贾正回了一句,抡起拳头便开始往他的身上砸。 艾虎却觉得来人真有可能是李捕头,忙劝贾正,“正哥!咱们先听他解释,万一他真是李捕头,这误会岂不是闹大了?” “解释什么?他明明就是贼人!” 艾虎忽地一怔。 贾正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固执不听劝? 莫非他······ 这李耀见情势不妙,当即从衣袖中拿出了自已的腰牌,“我真是李耀,不信你们看!” 可贾正似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不肯停手,艾虎见状忙跳上前拦住了他,“正哥!咱们先看看他的腰牌再说!若他不是李耀,咱们再杀他也不迟!” 贾正深深地看了艾虎一眼,只得停了下来,对着李耀伸手道,“将腰牌拿过来!” 李耀右手握刀,左手拿着腰牌递到了贾正手中,正要往后退,忽地被他掐住了脖子。 艾虎反应极快,当即将断刀横在了贾正的脖子上,“正哥!腰牌你都还没有看呢,为何要急着杀人?” “我受大哥所托,守护荒山,宁肯错杀一人,也不可放过一个贼人!” 艾虎此刻方才明白过来,这贾正一开始就知道此人是李耀,却揣着明白装糊涂,目的就是想置他于死地啊。 “事已至此,你看一下腰牌,又费不了多长时间!还是先看看吧!若他真是李捕头,你让贾老爷如何向县令交代?” 贾正扭头看向艾虎,目光中竟迸射出了一股恨意,不过随即便换成了一抹悔意,“是我太过执拗了。” 说完便松开了自已的手,李耀如同大赦一般,躲到一旁大口喘着粗气。 艾虎凑到贾正跟前,二人一起查看腰牌,“还真是李捕头!” 贾正竟像换了个人一般,直接磕头道起歉来,“李捕头,都是我有眼无珠,没有认出你来,要打要罚全随你一声吩咐,只请李捕头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郭大人,我可不想连累我家老爷啊!” 说着竟用衣袖拭起眼泪来。 李耀却是对他没有一丝的同情和怜悯。 今日之事,贾正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尚不可知,自已在荒山吃了如此大的亏,必须得找回场子来不可。 “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李耀指了指自已的裆下,“从这里爬过去,方才的事情便可一笔勾销!” 第395章 淫梦戏猴(三十六) 艾虎都听不下去了,“李耀,你别太过分!” 谁料这贾正却是笑了笑,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情愿,“你说话可作数?” “当然作数!” “好!我爬!” 贾正遂手脚并用,极其迅速地爬了过去。 他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回过身问李耀,“可以了吗?” 被如此羞辱竟如此淡定,尤是李耀也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只见他的神情由轻蔑转为钦佩,拱手道歉道,“方才是我多有得罪,算我欠你的,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我一定拼力相帮!” “多谢李捕头。” 贾正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的感情。 李耀这才仔细打量着一旁的艾虎,“这位兄弟是?” 艾虎忙回,“我叫周二虎。” “周二虎?是贾老爷新招的护卫吗?” 艾虎点了点头,倏地想起了方才打斗之时他使用的大刀,“李捕头,你的刀看起来很长,是特意找铁匠打制的吧?” 李耀得意洋洋地回道,“那是,我的刀足有三尺之长,又极是沉重,一般人还驾驭不了呢!” 艾虎闻言心中震惊不已。 三尺之长? 那不是······ 他不禁仔细打量着李耀的身材和样貌,试图将其刻在脑子里,今日见了展大哥,一定要将此事告知于他。 李耀看着目瞪口呆的艾虎,疑惑地问,“二虎,你这是怎么了?” 艾虎方才回过神来,挥手笑道,“没事没事,就是佩服李捕头的身手罢了。” 李耀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刀,也夸赞道,“二虎兄弟的武功也不错,不过若不是你们二人联手,你还真打不过我。” “那是自然。”艾虎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们也是沾了人多的光。” 一旁的贾正见二人你来我往,完全忽视了自已的存在,忙插口问,“李捕头,贾老爷让你来荒山做什么?” 李耀这才想起自已身上还有正事呢,“贾老爷说荒山上起了冲突,让我来看看有何需要帮忙之处。” 冲突? 贾正和艾虎面面相觑。 难道说的是昨日两个村民因干活多少打架的事? 贾正忙笑着解释道,“不过是两村民打了个架,已经被我和二虎劝好了。” 接着就见他满脸歉意地说道,“还劳您大老远跑一趟,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要不咱们屋内喝一杯?” 李耀显然是有些犹豫。 县衙有明文规定,衙门中人出公差不得饮酒,他作为捕头,不能带头破坏规矩,“这次就不喝了,我回去还有事,下次一定和你们喝个一醉方休!” 贾正和艾虎只好将他恭恭敬敬地送下了山。 且说李耀策马疾驰,奔回贾府,将荒山之行告诉了贾义。 贾义得知贾正和周二虎险些将李耀给杀死,忙又塞给了他一大包银子,以示赔罪。 原本还准备不依不饶的李耀见了银子,心中的火气已下去了大半,只说了一些警告之语,便匆匆离开了。 只是他没有看到贾义握紧的拳头和眼底的惋惜。 县衙。 李耀直奔花厅去见郭纯。 “大人!” “回来了?贾府的事可解决了?” 李耀阴阳怪气地回道,“解决?属下没被他们解决就已经算是命大了!” 郭纯听着这话茬不对,忙走到李耀跟前,待看到他脖子上的淤青后,瞳孔猛地一震,“怎么回事?!” 李耀便把今日荒山之行所经历的种种告知了郭纯。 “这明显就是一场鸿门宴!”李耀愤愤地说道。 “你分析得不错。”郭纯绕着花厅踱了好几圈步,“看来朱喜已经让贾义乱了阵脚。” “大人,需要我去杀了朱喜吗?” 郭纯思考了半晌,还是否决了他的提议,“依目前的情形,朱喜当杀,可你仔细想想,既然他已见了包大人,包大人又怎会不派人去保护他?你若是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中了他们的圈套?” “大人说得对,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问一下周师爷?” “他?”郭纯重重地哼了一声,“若不是他在中间牵线让我认识了贾义,我怎会有这些麻烦事?再说了,就他那榆木脑袋,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第396章 淫梦戏猴(三十七) 李耀闻言心里更郁闷了。 这可如何是好! “有了!” 郭纯忽地眼前一亮,想起了一个绝佳的计策,他手指李耀,让他将耳朵凑了过来。 二人不知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只知说完后,他们的脸上皆露出了阴险无比的神情······ 当日,将近日落时分,展昭像往常一样,来到了荒山,此时艾虎早已等候在原地。 “今日怎么如此之早?” “展大哥,我有事要跟你说。” 展昭见他神情如此严肃,忙问,“是不是李耀来了?” 艾虎闻言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说说他今日来荒山做了什么?” 艾虎遂把今日自已和贾正一起围攻李耀之事讲了出来。 “你怀疑贾正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李耀?他装作不知,只是想置他于死地?” 艾虎点了点头,“若不是如此,为何我劝阻了好几次,他都不肯停手?李耀都亮出了腰牌,他还趁着李耀给递腰牌的空当想要掐死他,若不是我拔刀相威胁,李耀的命怕是早就没了。” “你的话不无道理,今日的贾正的确是非常可疑。”展昭继续分析道,“既然是贾义请李耀过来的,那贾正想杀害李耀是不是也是他指使的?艾虎,这两日可有贾府的人来过?” “还真有。” “谁?” “贾府的管家贾二。” “可听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 “离得太远,没有听清楚。”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向大人禀报。” 刚转身,却被艾虎拦住了,“展大哥,等一等!” 展昭回过身,询问似得眼神望着他。 “李耀有一把足有三尺长的刀。” 展昭闻言十分震惊,“你说什么?三尺长?那不是······” “对,就是马直身上刀口的长度。” “你认为他的武功如何?” “比我低不了多少。” “我明白了。”展昭又嘱咐艾虎道,“艾虎,你在山上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放心吧,展大哥,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我。” 展昭离开荒山后,一路疾行,悄悄进了驿馆。 “大人!蛇被惊动了!” 包公正细细研究着珠宝一案的卷宗,忽听展昭如此说,忙止住了他的话,“来人!去把公孙先生叫过来!” “是!” 没多久,公孙策便进来了。 “展护卫请说吧!” “是!” 展昭遂将艾虎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包公和公孙策。 包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如此说来,那贾义是想趁此机会杀死李耀,若不是有艾虎拦着,李耀真的就被他们给杀死了?” 展昭“嗯”了一声,回道,“属下和艾虎都是如此认为的。” “对了,大人,公孙先生,艾虎还说,李耀使的刀也为三尺之长。” “什么?!”公孙策十分吃惊,“莫非他就是那名黑衣杀手?” 展昭点头道,“如今看来,是他的可能性极大。” “那就说得通了。”包公顿觉茅塞顿开,“那贾义、周梦华和郭纯联手做了一个局,原本天衣无缝,不曾想却让朱武逃了出来,他们生怕事情败露,便命李耀截杀于他。谁知又冒出来个不怕死的朱喜,他们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尤其是贾义,他是始作俑者,便想着借此机会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万一东窗事发,他的罪行也少了一个关键的证人。” 展昭听了包公的分析十分愤怒,忙请求道,“大人,要不要将他们缉捕归案?” “不,缉捕他们还为时尚早,这一切都只是本府的猜测,不过现在倒可以把县衙也监视起来了。” 展昭问包公,“需要属下监视吗?” “不,你去朱庄村保护朱喜,让张龙和赵虎回来监视县衙的一举一动。” “他们能应付得了李耀吗?” 包公反问道,“艾虎不是说他的武功还不如他吗?” 公孙策忙接口道,“展护卫,如今朱喜是本案的关键人物,他可不能出事。” “属下这就去朱庄村。” “有劳展护卫了。” 展昭拱了拱手,又骑马往城外的朱庄村疾驰而去,张龙和赵虎简单向展昭说明了这几日的情况后,立刻策马返回阳武城中,赵虎留在驿馆保护包公,张龙则直往县衙奔去。 第397章 淫梦戏猴(三十八) 当日深夜。 李耀作一身黑衣打扮,悄悄骑马出城,直奔朱庄村。 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朱喜毕竟是一村之长,还是荒山案的见证者,知道其中的所有细节,他一日不死,自已就一日不得安宁。 朱喜有人保护又如何? 想他曾经也是闯江湖的人,什么厉害的人没有见过? 再说了,自已的武功也不低,一般的人还是不放在眼里的,除非遇到上次树林中的那个人。 忽地心中一颤:自已应该不会如此倒霉吧? 想着想着,人便已经来到了朱喜家的门外,只犹豫了片刻,人便腾空而起,翻进了院内。 可双脚刚落地,就见屋内冲出一个人影,“谁?!” 紧接着就见那人拔剑冲了过来,李耀定睛一看,心中暗道不好! 怎么是他? 顾不上其他,立即翻墙出去,上马便往村外狂奔,展昭提剑追赶了好几里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跑越远,气得他将剑往地上一掷,“就差一点!” 且说张龙亲眼瞧见黑衣男子自县衙内出来,他悄悄跟踪至城门口,发现男子是冲着朱庄村的方向去的,忙赶回驿馆向包公禀报。 “大人!” “张龙,可是县衙有动向?” “属下发现有一黑衣男子从县衙内出来,看他行进的方向,应该是朱庄村。” “可有看清那人的容貌?” “天色比较黑,实在看不清楚。” 包公却已经猜到了此人是谁,“肯定是李耀,他深夜去朱庄村,定是要刺杀朱喜。” “有展大人在,朱喜一定不会有事。” “嗯。”包公点了点头,“张龙,你继续回去盯着吧!” “是。” 此时公孙策也走了进来,“大人,方才张龙回来了?” “李耀深夜出城,估计是去刺杀朱喜了。” 公孙策冷笑道,“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包公满眼的期待,“就看展护卫能不能抓到他了。” 可事实并非皆如包公所愿,张龙刚回县衙附近,就见黑衣男子又骑马奔了回来。 与去时不同,回来时他鞭打马背的频率更高了些。 “难道是在展大人那里吃了亏?” “谁?!”李耀警惕地回头喊了一句。 张龙此时正隐身在门前的墙角处,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黑衣男子的长相。 果真是李耀! 李耀见无人回应,又走到阶下四下查看了一番,发现确实无人后,方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如此一连几日,贾府、县衙和周梦华一丝异常也无,惹得包公等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大人,他们这几日是不是太安静了些?” 包公也有些疑惑,“确实是有些过于安静了,前几日还深夜出城刺杀朱喜,怎么之后反倒没了动静?” 两人的脸上俱是忧愁。 “再等一等吧!”包公安抚公孙策。 “嗯,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果然有些事是禁不住念叨的,次日巳初时分,便有一身穿华服的男子在县衙门口击鼓鸣冤。 “冤枉啊!” 捕头李耀提刀出来问,“谁在击鼓?” 击鼓之人弯腰回道,“钱严见过李捕头。” 李耀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钱严?可是城南的富户钱严?” “正是。” “你要状告何人?” “梦华珠宝铺的掌柜——周梦华!” 李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跟我进来吧!” 门口监视的张龙听言心中有些莫名。 这是怎么回事? 怎会有人状告周梦华? 没听说梦华珠宝铺有何异常啊! 他立即扭头对身旁一同监视的衙役吩咐道,“回驿馆禀报大人,就说城南富户钱严来县衙状告周梦华。” “是。” 张龙则继续监视县衙的一举一动。 听说钱严要状告周梦华,原告和被告皆是阳武城内响当当的人物,凡是得闲的百姓们皆奔到县衙来看热闹。 鉴于围观的百姓如此之多,县令郭纯选择公开审理此案,故而张龙在门外也能听到审讯的情形。 郭纯落座后,惊堂木一拍,“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钱严,叩见郭大人。” “方才听你击鼓,可是有冤要申?” “回郭大人,梦华珠宝铺的掌柜周梦华以假充真,卖给草民假珠宝,还请郭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哦?竟有此事?”郭纯故作吃惊状,“李捕头,速速前往梦华珠宝铺,将周梦华带至公堂!” 第398章 淫梦戏猴(三十九) “是!” 李耀领命出了县衙,直奔梦华珠宝铺而去。 到了珠宝铺,发现大堂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伙计在。 “李捕头,我们掌柜的在后堂等着您呢!” 李耀却是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都这节骨眼上了,他还能在后堂安坐?赶紧去把他给我叫出来!” 伙计直给他使眼色,示意他进去细说,可李耀却似没有看见一般,态度丝毫没有软下去,“赶紧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门口偷偷监视的马汉也觉得有些莫名。 伙计的意思非常明显,李耀如此不给面子的吗? 这时门口有一围观的百姓悄悄对另一人说道,“看来这次银子是不好使了。” 伙计见李耀态度如此强硬,只得回到后堂将周梦华叫了出来。 “哎呀,李捕头,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周梦华满脸谄媚地问道。 “少废话!跟我走一趟县衙!” “县衙?”周梦华心中到底是一惊。 他不是没有听说钱严去县衙状告自已,只是没有料到李耀竟丝毫不顾往日情面,“敢问李捕头,我究竟犯了何事?” “去了县衙就知道了!带走!” 李耀身后的两名衙役直接走上前,一左一右扭住了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两位官爷,轻一点,轻一点!” 周梦华就这样一路被扭送至了县衙。 马汉对着身后的衙役吩咐道,“跟上他们。” “是。” 到了县衙门外,衙役和负责监视县衙的张龙等人汇合。 张龙问,“李耀直接就把人押过来了?” “是。” “两人没有密谈?” “没有。” 张龙心中十分不解,“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 周梦华到了县衙公堂上,直接下跪磕头道,“草民周梦华,叩见郭大人!不知郭大人召草民来此,有何事?” “有何事?”郭纯冷哼一声,“钱严,你再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是,郭大人!”钱严满眼愤恨地说道,“家母久卧床榻,药石无医,草民偶然间听人说起,将一枚血色玉坠放在人的胸口,可以将其体内的病邪吸走,便去了梦华珠宝铺。赶巧的是周掌柜说,他铺子里就有一个血色玉坠,只不过价钱比较高,可为了家母的身体,草民咬咬牙便将它买了下来。可谁知,刚将玉坠放在胸口没多久,贾母便吐血而亡。草民握着那玉坠哭了许久,不经意间低头一看,那玉坠竟掉了颜色,这才反应过来,那玉坠就是一个普通的玉坠,所谓的血色竟是周掌柜染上去的!” “你胡说!”周梦华高声反驳道,“你说血色是染上去的,它就是了吗?说不定你把真的玉坠给掉包了呢!” 钱严气得双目喷火,“我掉包?我钱严家财万贯,会为了这小小的玉坠,害死自已的母亲吗?” 他满面悲怆地看向郭纯,“郭大人,您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府中的下人,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话刚落,县衙门口围观的百姓中就有不少人喊道,“我是钱府的下人,我可以作证!” “我也可以作证!” ······ “肃静!”郭纯的视线转向了周梦华,“周梦华,对此你做何解释?” 没想到周梦华竟反问道,“郭大人,钱府的下人都是他的人,他们的证词不足为凭!” “你!”钱严手指着周梦华,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于他。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一人喊道,“草民可以作证!” 郭纯抬头一看,竟是阳武县赫赫有名的王大夫。 “钱母出事时草民恰巧就在旁边,曾亲眼目睹那玉坠褪了颜色!” “此话当真?” “草民绝不敢欺瞒大人!” 郭纯收回视线,质问周梦华,“周梦华,你还有何话说?” 周梦华一时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仍然狡辩道,“大人,王大夫只是看见玉坠褪了颜色,并不能证明草民卖给钱严的玉坠和当日王大夫所见的玉坠是同一个!” 此话一出,如同炸弹一般,炸得围观的百姓们愤慨不已。 其中有受过周梦华诓骗的人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他早料到今日公堂审讯会有如此结果,这也就是自已为何不状告他的原因。 谁知郭纯并没有当堂释放周梦华,而是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来人!将周梦华押入大牢!” 接着便扫视了一圈公堂内外,高喊道,“此案尚有可疑之处,一个时辰之后再升堂审理,退堂!” 第399章 淫梦戏猴(四十) “这就结束了?”张龙自言自语道。 围观的百姓们和张龙一样,面上皆是疑惑的神情,不过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站在原地,等着一个时辰以后的二次升堂。 此时回驿馆送信的衙役也回来了。 “大人怎么说?” “大人说先静观其变,一切都要看郭纯最后的审讯结果。” 张龙点了点头,只得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县衙的一举一动。 一个时辰以后,郭纯果然如期升堂。 “带原告钱严,被告周梦华!” “草民钱严(周梦华),叩见郭大人!” 郭纯先是看了一眼钱严,而后又看了看周梦华,“钱严,周梦华,自古以来和气最贵,你们二人可愿意和解?” 人群中有人叽里咕噜起来。 “和解?咱们的县令大人这是又要收钱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把周梦华押入大牢了吧?” “肃静!”一声厉喝打断了人群的议论,郭纯看向二人,用眼神询问他们的意见。 谁知钱严这次死咬住周梦华不放,坚决不肯松口,“郭大人,他卖我假玉坠,害我母亲性命,草民绝不和解!” “大胆!”郭纯忽地拔高了嗓音,“其一,他卖你假玉坠,你并无直接的证据,也无直接的证人。其二,你母亲分明是病重而逝,他又何曾加害于他?!” “这······”钱严一时有些语塞。 跪在一旁的周梦华适时地说道,“这样吧,钱严,我赠你两千两银子,咱们的事就算两清,如何?” “我当时买你的玉坠可是花了五千两银子,你竟然只给我两千?你打发三岁小孩呢?!” 周梦华一脸的无辜,“可是你母亲的死确实跟我没有关系啊,那玉坠也没人能证明是假的,我能给你两千两银子已经不错了!” “你!大人,草民绝不答应和解!” “放肆!”郭纯怒拍了一下惊堂木,“钱严,你竟如此不知好歹!难道你想本县治你一个诬告之罪吗?” “草民绝没有诬告他!” “好!好!来人!将他拖下去,打他二十大板!” 板子打完后,钱严被连人带凳又抬进了公堂。 “师爷!” 周师爷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两份和解书分别递给了周梦华和钱严。 谁知周梦华看到和解书后脸色剧变。 这不是和解书? 是······ 他抬眸看向堂上的郭纯和李耀,发现二人的眼中尽是威胁。 这时,周师爷突然说道,“周梦华,你的和解书不对!” 说着便伸手将他手中的和解书拿了过来,又递给了他一张纸。 周梦华没有丝毫的犹豫,拿起笔便在和解书上签了字,而趴在凳上的钱严死活不肯签字,却被衙役拽着摁了手印。 “此案已经了结,退堂!” 刚说罢,就听登上的钱严使出了浑身力气叫喊道,“苍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说完竟咬舌自尽了! 众人皆震惊不已。 大家这才注意到钱严已经被血浸透的衣衫。 门外的张龙更是瞪大了双眸。 这二十大板真是打出了五十大板的力度啊! “爹!” 钱严的儿子冲出人群,跑进了公堂,抱着钱严的尸体开始痛哭起来。 郭纯等人却是没有任何表示,竟直接退到后堂去了。 堂上的周梦华仍不肯离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痛哭不已的钱府公子,良久之后,方才走出县衙。 张龙怕周梦华去别处,忙吩咐其中一衙役跟上去。 没过多久,衙役便回来了,“他直接回了珠宝铺,并没有去别的地方。” “嗯,你们在这里继续盯着,我回一趟驿馆。” 驿馆,花厅。 包公和公孙策自从知道有人状告周梦华,便一直在花厅等着张龙的消息。 他们有些摸不清郭纯了,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大人!” “张龙,审讯的结果如何?” “二人和解了。” “和解?”包公有些莫名,“事关钱严的母亲,他怎会轻易和解?” “郭纯说钱严状告之事并无实据,想让二人和解,周梦华借机说愿意给他两千两银子,可钱严死活不肯同意,郭纯便打了他二十大板,最后也由不得他了。” “岂有此理!” 公孙策问张龙,“钱严呢?被人抬回府医治了?” “他,咬舌自尽了······” “什么?!”包公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公孙先生,本府恨不得立刻将郭纯碎尸万段!” 第400章 淫梦戏猴(四十一) “大人切莫动怒!” 包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又问张龙,“张龙,你可发现公堂审问有何可疑之处?” “回大人,属下还真发现了疑点。” “哦?速速说来!” “是。属下发现钱严的后背鲜血淋漓,人也气若游丝,虚弱无比,可见衙役行刑时是下了死手的。还有,周师爷竟然给周梦华递错了和解书。” “递错了和解书?”包公满心的疑惑,忽地眼前一亮,“不,他并没有递错,而是想借此传递消息。到底是传递什么消息呢?” 包公思索了半晌都不得其解,只得作罢。 “张龙,你回县衙继续监视,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回来向本府禀报!” “是!” 张龙走后,公孙策看着包公满面愁容,安慰道,“大人不必过于忧心,如今贾府、珠宝铺和县衙皆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应该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但愿如此吧!” 且说马汉守在珠宝铺附近,老远就瞧见周梦华晃晃悠悠地往这边走来。 “怎么去了一趟县衙跟丢了魂儿一般?”马汉自言自语道。 跟他一同监视的衙役也觉得周梦华有些不对劲,“不会出事吧?” “不会!”马汉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岂不是他们的失职?倘真如此,他们该如何向大人交代? “从即刻起,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人和事!” “是!”两衙役齐声应道。 只是白日间,珠宝铺除了来来往往的客人以外,并无任何异常,到了夜里,铺里也没有传出来任何响动,这让马汉等人深感意外。 白日里周梦华失魂落魄、心如死灰的模样在他们的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放着,当时周梦华肯定是绝望至极,要不然,怎会流露出那般神情呢? 还是说,此人内心极其强大,白日甚是糟糕的心情已经烟消云散了? 一整夜,马汉等人都在苦苦思索着,可仍旧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次日,往常珠宝铺都会在辰正时分开门营业,今日却迟迟不见有人开门。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大门仍然是紧闭着。 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一开始还抱着等等看的态度,现在却骚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开门?” “谁知道啊!” “哎,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昨日那两千两银子?” “不会吧?周掌柜的家里可是金山银山,岂会因为那点小钱就闭门不出?” “那可说不定!你没见他昨日出县衙时一脸的落魄样儿?” ······ 七嘴八舌的议论一股脑全都冲进了马汉的耳朵。 会是他们议论的那个样子吗? 还是说······ “不好!”马汉忽地大叫一声。 一衙役问,“怎么了?” 马汉一面拭着满头的冷汗,一面嘟囔道,“可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啊······” 话刚落,珠宝铺的大门忽地从里面打开了,紧接着就见里面冲出来一个人,此人正是铺里的伙计,只听他满面悲戚地大声问道,“你们谁能去县衙请郭大人过来啊!” 一热心的男子问,“发生什么事了?” 伙计抹着泪回道,“我们周掌柜他······他死了······” “什么?”男子忙安抚道,“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县衙!” 说罢便拔腿往县衙狂奔而去。 隐身在角落里的马汉闻听周掌柜已死,惊得险些摔倒,幸被身后的衙役扶了住。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马汉示意他们松开手,自已可以站稳。 “要回去禀报大人吗?” 马汉挥了挥手,“不急,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众人想冲进去看看周梦华的尸体,却被伙计拦住了,“现在要保护现场,还请大家理解!” 不过是一顿饭的工夫,男子便带着县令郭纯和捕头李耀等人来到了珠宝铺。 李耀到了珠宝铺,便命几名衙役将后堂围了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众人看热闹的心思却是不减,全都挤到了后堂门口巴巴地往里瞧。 这其中自然包括马汉等人。 “竟然是吊死的?”人群中有人小声嘟囔道。 有胆子小的妇人和孩子见了周梦华的死状吓得捂住了双眼,忙转身跑开了,马汉等人这才能挤到前面去。 “仵作,他的死因为何?” 第401章 淫梦戏猴(四十二) “回大人,周掌柜系是自缢而死。” “自缢而死?”郭纯肉眼可见的不愿相信,“可有仔细查看他脖颈的勒痕?那痕迹是否于颈后相交?” 仵作点头道,“卑职都检查过了,痕迹并没有相交,确是自缢而死。” 马汉闻言心中暗暗吐槽道:这郭大人懂得还挺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仵作出身呢! “伙计在哪儿?”郭纯高声喊道。 “草民在这里!” 伙计当即跑到他的面前,躬身听候吩咐。 “如今业已证明周掌柜是自缢而死,并不是他杀,你可以通知周府准备后事了。” 伙计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反问道,“郭大人,掌柜的真是自杀吗?确定不是他杀?” 郭纯见他质疑自已,顿时急了眼,“大胆刁民!竟敢质疑本县!” 伙计吓得跪倒在地,连忙告饶,“郭大人饶命,草民绝不敢质疑您,只是心中不愿相信掌柜的会自杀······” “事情已然发生,你不相信也得相信!” 二人说话间,忽地见一妇人冲了进来,抱着周梦华就开始嚎啕大哭,“老爷!你真是好狠的心哪!我们又没有个一儿半女,你死了可让我怎么活啊!” 一番撕心裂肺之语听得众人是唏嘘不已。 有人出声劝道,“周夫人请节哀,眼下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没想到这周夫人不但没有节哀,反倒一骨碌站了起来,提着裙子就往墙上冲去。 郭纯见势不妙,忙大声叫喊道,“不好,快拦住她,她要撞墙!” 下一刻就见李耀冲了过去,做了她的肉盾。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啊!” 周夫人此时也不想自杀了,只坐在地上嚎哭着。 忽地听李耀喊道,“大人,茶壶 郭纯闻言眼底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快拿来给本县看看!” 李耀忙将信递给了郭纯。 郭纯本想将信打开,却见信封上写着“青天包大人亲启”,不得不作罢。 “大人为何不看?” 郭纯信封带字的一面朝向李耀,“此信是周掌柜写给包大人的,本县怎能擅自打开?” 紧接着又对李耀吩咐道,“李捕头,你且在这里守候,本县去驿馆面见包大人!” 说着就要往外走。 马汉忙给身后的一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点了点头,悄悄地退了出去,一出了珠宝铺,便开始绕远路,往驿馆狂奔而去。 郭纯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四方步又怎敌得过衙役的狂奔,自然是衙役先到了驿馆。 “大人,不好了!” 包公和公孙策刚来到花厅,便见监视珠宝铺的衙役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发生了何事?” 衙役先是喘了好一会儿的粗气,方才回道,“禀大人,周梦华上吊自杀了,还留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由您亲启!” “什么?!”包公极为震惊,“昨日他还好好的,为何会自杀?” 公孙策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大人,莫非是因为那张和解书?” 包公赞同地“嗯”了一声,“只是这都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证据。即便是和解书有问题,恐怕现在也已经被烧毁了,他们是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把柄的。” 话刚落,就见赵虎进来禀报,“大人,郭大人求见!”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而后对着衙役吩咐道,“你先躲到里屋去。” 衙役躬了躬身子,直接进了里屋。 包公见他人已藏好,遂冷声吩咐道,“让他进来!” 未几,便见郭纯满脸堆笑地走进了花厅。 一进厅,便下跪磕头道,“下官郭纯拜见包大人!” 包公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起来说话!” “谢包大人!” 包公装作不知地问,“不知郭大人来找本府有何事?” 郭纯笑着解释道,“梦华珠宝铺的掌柜周梦华今早突然自缢而亡,下官在他的房间发现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由您亲启,下官不敢耽误半刻,连忙赶到驿馆将信交给您。” 第402章 淫梦戏猴(四十三) 一面说着一面将信从衣袖中拿出,双手呈递给了包公。 “竟有此事?”包公故作讶异状,伸手接过信来一看,果然上面写着“青天包大人亲启”几个大字。 他打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逐字逐句地看着,越看却越是震惊,公孙策注意到包公的神情,忙问,“大人,这信上写了什么?” 包公遂将信递给了公孙策,而后肃声问郭纯,“郭大人,此信当真是在周梦华的房间里发现的?” “千真万确,当时还有众多百姓在场,他们可以为下官作证。” 包公停顿了片刻,语气也松软了一些,“本府当然信你,只是凡事还是小心为上,毕竟这封信的内容非同小可,它可是牵涉到了一桩大案。” “大案?”郭纯面上一惊,“阳武县一向平安无事,治安良好,怎会有大案?” “是吗?”包公脱口而出地反问道,“你还是先看看这封信吧!” “公孙先生,给他看看!” “是!” “多谢公孙先生!” 郭纯双手接过信,开始认真阅读起来,包公和公孙策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只见他的脸色渐渐由黑转青又转白,拿着信的手也不禁颤抖了起来。 忽地见他双膝跪地,磕头道,“请包大人治下官失职之罪!” 包公挑了挑眉,问,“这失职之罪从何谈起?” 郭纯抬起头回道,“想必包大人已经看过此案的卷宗了,当时贾义前来喊冤,说朱庄村的村民们抢劫他的珠宝,下官当即派李捕头去查看情况,一开始下官还不信他的话,觉得阳武县的百姓甚为良善,怎会做出鸡鸣狗盗之事,可偏偏贾义又请来了周梦华,您也知道,他是一个珠宝商人,他的话下官怎能不信?最后下官只得判令村民们偿还珠宝,可他们手中的珠宝皆为赝品,家中又甚是穷困,哪能偿还得起?下官便给了他们两条路:一条是蹲大狱,另一条是卖入贾府为奴,直到偿还清所欠珠宝后,方可赎身。” 包公闻言心中不禁冷哼一声。 你说的这些卷宗里都有记载,本府需要你再重复一遍? “你的处理并无过错,起来吧!” 郭纯满脸的不敢相信,“真的?包大人不怪罪下官?” 包公强压着心中的不适解释道,“若你是有意为之,本府自当依照大宋律例处置你,可如今证明你并没有错,本府为何要怪罪于你?” 郭纯刚想磕头感谢包公,就听包公继续说道,“不过······” 郭纯心里咯噔一声,“不过什么?” “不过,此案将由我接手,你在一旁辅助即可。” “接手?”郭纯有些忐忑,“事情的真相不是很明显吗?珠宝一案根本是周梦华和贾义联手做得一个局。” “不。”包公抬了抬手,“这封信只是周梦华的一面之词,具体真相如何,还要等到调查之后才可知晓。” 郭纯还想说话,却听包公送起了客,“郭大人请回吧!本府要研究卷宗了!” 郭纯只得闭上了嘴,“下官告退。” 刚转过身,又被包公叫住了,“郭大人可有派人守着珠宝铺?” 郭纯不得不又转过身,恭敬地回道,“李捕头带人在那里守着呢。” “那就好,本府即刻派人过去交接。赵虎,带着衙役跟郭大人去珠宝铺!” “属下遵命。” 且说赵虎跟着郭纯来到珠宝铺,快到门口时,恰巧瞥到了墙角的马汉等人,冲着他们微微点了一下头,马汉立即会意,“走!我们回驿馆!” 走到门口,赵虎对身后的衙役吩咐道,“你们在门口守着。” “是。” 二人走进大堂,此时的大堂俨然不似方才的热闹,仅通向后堂的过道里站着县衙的两名衙役。 “本县离开的这段时间可有异常?” “禀大人,并无异常。” “周夫人呢?” “在里面。” 郭纯和赵虎便走了进去。 一进后堂,郭纯发现周夫人仍然保持着自已离开时的姿势,眼睛里尽是悲伤和痛苦,忙小声道,“周夫人?” 周夫人却是一言不发。 郭纯看向一旁站着的李耀,悄悄给他递了个眼色,“李捕头,这是开封府的赵虎,你和他交接一下具体事宜,就可以回去了。” 第403章 淫梦戏猴(四十四) “交接?”李耀满脸的不解。 “此案将由包大人负责,若是需要县衙的帮助,他自会告知本县。” “是。” 李耀朝赵虎拱了拱手,二人便开始交接起了具体事宜。 没多久,就听李耀说道,“大人,属下已经交接完毕。” 虽然李耀如此说,但郭纯仍然是确认性地问赵虎,“赵虎,你可还有不明之处?” 赵虎躬了躬身子,“李捕头交接得甚是详细,属下并无不解之处。” “如此甚好。”郭纯不明意味地笑了笑,“李捕头,咱们走!” 赵虎在他们走后,才弯下身子劝周夫人,“周夫人请节哀。” 周夫人抬起沉重的眼皮瞅了他一眼,发现他有些眼生,“你是谁?” 赵虎温声回道,“我是开封府包大人的护卫,赵虎。” “开封府包大人······”周夫人咕哝了一句,忽地眼前一亮,抓住赵虎的胳膊问道,“是包青天包大人吗?” 赵虎点了点头。 “官爷,我家老爷肯定是被人害死的!您一定要让包大人为他做主啊!” 赵虎刚想答应,就见一男子冲了进来,竟也是跪倒在地,求道,“官爷,我们掌柜的绝不会自杀的,求您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 “你是?” “我是这店里的伙计。” 赵虎想起自已刚进门时大堂空无一人,忽地冒出一个伙计,心中有些疑惑,“伙计?那为何方才不见你?” 一旁的周夫人解释道,“官爷,他确实是铺子里的伙计。” 赵虎心中的警惕并没有减少半分,“铺里就他一个伙计?” 伙计回道,“其他的伙计见掌柜的出了事,都跑了······” “是吗?” “赵虎,不用怀疑了,他确实是铺里的伙计。” 赵虎闻声抬头一瞧,竟是包公和公孙策,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已经换上差服的马汉。 “大人,公孙先生!” 包公“嗯”了一声,吩咐公孙策,“劳烦公孙先生去查看一下周梦华的尸体。” “是。” 公孙策忙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查看尸体。 只见他先是查看了其颈部的勒痕,又翻过身子查看他的颈后,最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的全身,“大人,他确实是自缢而死。” 这下轮到包公吃惊了。 他本以为郭纯故意将他杀说成自杀,没曾想,他还真是自缢而死。 “没有他杀的迹象?” 公孙策自信道,“没有。” 包公思考了好半晌,而后对着周夫人嘱咐道,“周夫人可以让周掌柜入土为安了。” 周夫人似乎才意识到眼前站着的人是包青天,忙手脚并用地爬到包公跟前,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包大人,我家老爷绝不会无缘无故自杀的,您一定要为他做主啊!” “可是他确实是自缢而死,尸体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周夫人的头都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他绝不会自杀的!他是一个极爱财之人,绝不会抛弃万贯家财自杀的!” 包公相信周夫人的话,但目前确实是没有证据表明周梦华的自杀和别人有关,就连他自已也只是怀疑郭纯而已。 “周夫人请放心,若周掌柜之死确有蹊跷,本府绝不会饶了那幕后之人。你先将他的尸首抬回府内,办理丧葬事宜。” 周夫人却是异常的固执,“我会将他抬回府中,但在包大人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我绝不会将他下葬!” 包公闻言心中颇为无奈。 一旁的公孙策说道,“周夫人又何必如此逼迫包大人呢?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周掌柜总归是自杀而亡,再说了,如今这天气炎热异常,你忍心看着他遭受蚊虫的袭扰吗?” “这······” 周夫人的表情明显有些松动。 公孙策趁热打铁道,“你要相信包大人想查清此案的决心,它绝不会因为周掌柜已经入土为安而有所减少!” “好!”周夫人终于松口了,“我这就将他的尸首抬回去。” 一旁惊得目瞪口呆的伙计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包······包大人,我帮着夫人把尸体抬回去。” 包公“嗯”了一声,见他们人手不够,又命两个衙役一起帮着把尸体抬了回去。 第406章 淫梦戏猴(四十七) 马汉点头道,“大人也是如此认为的,再加上周梦华又死的蹊跷,大人命您和艾虎暂时待在村里,以防发生不测。”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大人,有我和艾虎在,绝不会出事。” “是。对了,展大人,这些侍卫和衙役就留在这里吧,我自已回驿馆就行了。” 展昭觉得朱庄村不小,人口也不少,单靠他和艾虎确实是不行,便答应了。 且说王朝和马汉押着贾正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往驿馆走,还未到城门口,就见一官差打扮的男子跑了过来。 王朝认识他,此人正是和自已一同监视贾府的人。 “可是大人有吩咐?” 男子点了点头,弯腰回道,“大人让你们直接将他们押至县衙大牢,但是不要和贾义、贾二关在一起。” “我知道了。” “还有。”男子朝着王朝说道,“大人让您留在牢中,和赵虎大哥一起监视和保护贾义等人。” “好。” 男子见消息传到,转身便一溜烟跑进了城,王朝和马汉进了城便径直往县衙走去。 沿街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护卫中的大部分人他们都不认识,但贾正他们是知道的,他之前经常往贾府跑。 “这是把荒山的那些护卫都押回来了?” “估计是,看来朱庄村村民的事另有隐情。” “事情绝不简单,要不然包大人也不会先后抓了那么多人。” “对,咱们就等着瞧吧!事情的真相很快就会调查清楚的。” ······ 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被押着的贾正等人自然是听在了耳朵里,只不过他们表现得都很淡定,似乎这些百姓议论的事情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到了县衙,县令郭纯见到王朝和马汉押着的贾正等人,心中十分震惊,“要把他们都押入大牢吗?” 王朝点了点头,对他的态度并不算好,“包大人有令,将他们全都押入大牢,但不要让他们和贾义、贾二关在一起,不可让他们有任何交流。” 郭纯听了不免心惊:这是不让他们有任何串通的机会吗? 一旁的马汉见郭纯呆呆的不说话,忙高声道,“既然如此,郭大人还不给我们带路?” 郭纯方才回过味来,连声应了“是”。 来到大牢门口,发现赵虎正等着他们呢。 赵虎走上前,不情不愿地同郭纯打了声招呼,“郭大人。” 郭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赵虎懒得理他,直接来到王朝和马汉跟前,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人,问,“就这些人?” “嗯。” 王朝又把包公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赵虎爽利地说道,“这事简单,你们跟我进来吧!我来安排!” 郭纯闻言十分尴尬。 原来他们说的带路真的是带路啊······ 似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心中的话刚落地,就听赵虎笑着问道,“郭大人也进去吧?毕竟这是阳武县的大牢,又一次关押这么多人,我们肯定没有您熟悉。” “好。” 郭纯答应得非常痛快。 “郭大人,请!” 赵虎等人让郭纯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进了大牢,郭纯扫视着满牢里陌生的狱卒,心里似是打翻了五味瓶,心中不禁暗暗叹道:这一关自已还能过吗? 走到一分岔口,郭纯就要往左拐弯,身后的赵虎提醒道,“郭大人,方向错了吧?” 郭纯故作不知地问,“错了吗?哦哦,本县明白了,那里关押的是——” “郭大人!还是快走吧!” 王朝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郭纯只得闭了嘴,往右转弯,一直走到尽头,发现是一间超大的牢房。 赵虎非常满意,开口夸赞道,“不愧是郭大人自已的地盘,一下子就找到了如此合适的地方。” 郭纯只谦虚道,“谬赞,谬赞!” 心中却在暗暗吐槽:你们都已经把大牢的地形摸了个门清,本县怎敢在你们面前耍滑头? 赵虎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将贾正等人都赶进了牢房,“你们在里面都给我老实点!不可随意嚷嚷,不可闹事,要是让我听见你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小心你们的舌头!” 贾正等人早没了胆色,只木木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各自找位置坐在了地上。 见已关押好众人,马汉忙拱手道,“郭大人,咱们出去吧?” 第407章 淫梦戏猴(四十八) 这是下逐客令了! 郭纯笑着回道,“也好,正好本县还有事要处理。” 说罢便提步往牢外走去,在路过分岔口时,他的脚步忽地停顿了一下,又斜睨了那个方向片刻,方才继续往前走。 待马汉和押送贾正等人的衙役和侍卫走后,王朝和赵虎走到一没人的牢房处,说起了悄悄话。 “方才你为何让郭纯爷跟着进来?” “这是大人的意思。” 王朝不解地看着赵虎,赵虎便附在王朝耳边,将包公的计划告诉了他。 “能行吗?” “我相信大人。” “好了,你去看看贾正那帮人,我去贾义和贾二那边看看。” “嗯。” 两人便分头行动起来。 不过贾正等人和贾义主仆的牢房确实离得非常远,竟直接打了个对角,就算是他们其中有人喊话,另一方也只能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却听不清对方说话的内容。 如此的安排,真是巧妙至极。 当日深夜,一鬼鬼祟祟的男子来到周梦华的梦华珠宝铺。 此时铺内只有之前公孙策见到的那个伙计。 原本他是想为周梦华守灵的,奈何周夫人认为珠宝铺是周梦华半生的心血,周梦华新死不久,她怕别人趁火打劫,将珠宝铺洗劫一空,便托他日夜守在铺子里,万一真有人闯了进来,想做歹事,最起码还有补救的机会。 “唉······” 伙计长叹一声,又挪了挪身子,可仍是睡不着觉。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以往的种种,对于周梦华的遭遇是既拍手称快又甚是惋惜。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有人大力地拍着铺子的门,心中不免纳罕起来: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也没听说掌柜的生前有至交好友啊? 他脚步轻轻地走到大门口,借着门缝打量着敲门之人的模样:瘦高的个子,却显得极为强壮,脸似煤炭一般黑,嘴边还留有浓黑的胡须,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不,应该盛满了凶狠。 伙计的心不禁一颤:这人的眼睛怎么看起来这般熟悉?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外面敲门的声音同时也没有停,伙计生怕吵醒了街坊,忙从屋里问,“是谁?” “我是周夫人的堂兄,她托我来铺里找样东西。” 夫人的堂兄? 白日里哭丧的时候并没有见过此人啊? 再说了,就算要找东西,自已就在铺里,夫人为何不让他找,反而大半夜的让别人来找呢? 门外的人好像能听到他的心声似的,忙低声解释道,“我刚从外地赶回来,得知妹夫的死讯之后非常震惊,本想着在府内陪陪她,可她忽然想起铺子里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非得让我立刻来取。” 他的解释倒是让伙计心中的疑惑消去了不少,忙从里面将门拴放下来,开了门。 敲门的男子进来后,却又将门拴放了上去,伙计看了心中大惊,刚想问为何要关门,就听他解释道,“铺子里都是珠宝首饰,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伙计点了点头,眼见着男子在屋里翻箱倒柜,大堂找寻不着,又去了后堂,可翻了好久,似乎都一无所获。 “您想要找什么?我可以帮您一起找!” 那人头也没回地说道,“协议书。” “协议书?什么协议书?” 男子却再也没有说话。 又翻腾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男子猛地回过头来,犀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伙计问,“你真的不知道协议书在哪里?” 伙计被那眼神吓得浑身一激灵,半晌才呆呆地摇了摇头。 男子审视着伙计的神情,见他不像是说谎,扭头就要走,忽听伙计尖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 名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伙计的胸口便被捅了一刀,“原本不想杀你的······” 说完便将刀拔出,又狠狠地捅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直喷了男子一脸。 男子一面用手拭着脸上的鲜血,一面试探着伙计的鼻息,见他死透了,又进了后堂,将脸上的血迹洗净后又换上了一身不是很合身的干净衣服,方才关门离去······ 第406章 淫梦戏猴(四十七) 马汉点头道,“大人也是如此认为的,再加上周梦华又死的蹊跷,大人命您和艾虎暂时待在村里,以防发生不测。”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大人,有我和艾虎在,绝不会出事。” “是。对了,展大人,这些侍卫和衙役就留在这里吧,我自已回驿馆就行了。” 展昭觉得朱庄村不小,人口也不少,单靠他和艾虎确实是不行,便答应了。 且说王朝和马汉押着贾正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往驿馆走,还未到城门口,就见一官差打扮的男子跑了过来。 王朝认识他,此人正是和自已一同监视贾府的人。 “可是大人有吩咐?” 男子点了点头,弯腰回道,“大人让你们直接将他们押至县衙大牢,但是不要和贾义、贾二关在一起。” “我知道了。” “还有。”男子朝着王朝说道,“大人让您留在牢中,和赵虎大哥一起监视和保护贾义等人。” “好。” 男子见消息传到,转身便一溜烟跑进了城,王朝和马汉进了城便径直往县衙走去。 沿街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护卫中的大部分人他们都不认识,但贾正他们是知道的,他之前经常往贾府跑。 “这是把荒山的那些护卫都押回来了?” “估计是,看来朱庄村村民的事另有隐情。” “事情绝不简单,要不然包大人也不会先后抓了那么多人。” “对,咱们就等着瞧吧!事情的真相很快就会调查清楚的。” ······ 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被押着的贾正等人自然是听在了耳朵里,只不过他们表现得都很淡定,似乎这些百姓议论的事情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到了县衙,县令郭纯见到王朝和马汉押着的贾正等人,心中十分震惊,“要把他们都押入大牢吗?” 王朝点了点头,对他的态度并不算好,“包大人有令,将他们全都押入大牢,但不要让他们和贾义、贾二关在一起,不可让他们有任何交流。” 郭纯听了不免心惊:这是不让他们有任何串通的机会吗? 一旁的马汉见郭纯呆呆的不说话,忙高声道,“既然如此,郭大人还不给我们带路?” 郭纯方才回过味来,连声应了“是”。 来到大牢门口,发现赵虎正等着他们呢。 赵虎走上前,不情不愿地同郭纯打了声招呼,“郭大人。” 郭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赵虎懒得理他,直接来到王朝和马汉跟前,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人,问,“就这些人?” “嗯。” 王朝又把包公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赵虎爽利地说道,“这事简单,你们跟我进来吧!我来安排!” 郭纯闻言十分尴尬。 原来他们说的带路真的是带路啊······ 似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心中的话刚落地,就听赵虎笑着问道,“郭大人也进去吧?毕竟这是阳武县的大牢,又一次关押这么多人,我们肯定没有您熟悉。” “好。” 郭纯答应得非常痛快。 “郭大人,请!” 赵虎等人让郭纯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进了大牢,郭纯扫视着满牢里陌生的狱卒,心里似是打翻了五味瓶,心中不禁暗暗叹道:这一关自已还能过吗? 走到一分岔口,郭纯就要往左拐弯,身后的赵虎提醒道,“郭大人,方向错了吧?” 郭纯故作不知地问,“错了吗?哦哦,本县明白了,那里关押的是——” “郭大人!还是快走吧!” 王朝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郭纯只得闭了嘴,往右转弯,一直走到尽头,发现是一间超大的牢房。 赵虎非常满意,开口夸赞道,“不愧是郭大人自已的地盘,一下子就找到了如此合适的地方。” 郭纯只谦虚道,“谬赞,谬赞!” 心中却在暗暗吐槽:你们都已经把大牢的地形摸了个门清,本县怎敢在你们面前耍滑头? 赵虎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将贾正等人都赶进了牢房,“你们在里面都给我老实点!不可随意嚷嚷,不可闹事,要是让我听见你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小心你们的舌头!” 贾正等人早没了胆色,只木木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各自找位置坐在了地上。 见已关押好众人,马汉忙拱手道,“郭大人,咱们出去吧?” 第407章 淫梦戏猴(四十八) 这是下逐客令了! 郭纯笑着回道,“也好,正好本县还有事要处理。” 说罢便提步往牢外走去,在路过分岔口时,他的脚步忽地停顿了一下,又斜睨了那个方向片刻,方才继续往前走。 待马汉和押送贾正等人的衙役和侍卫走后,王朝和赵虎走到一没人的牢房处,说起了悄悄话。 “方才你为何让郭纯爷跟着进来?” “这是大人的意思。” 王朝不解地看着赵虎,赵虎便附在王朝耳边,将包公的计划告诉了他。 “能行吗?” “我相信大人。” “好了,你去看看贾正那帮人,我去贾义和贾二那边看看。” “嗯。” 两人便分头行动起来。 不过贾正等人和贾义主仆的牢房确实离得非常远,竟直接打了个对角,就算是他们其中有人喊话,另一方也只能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却听不清对方说话的内容。 如此的安排,真是巧妙至极。 当日深夜,一鬼鬼祟祟的男子来到周梦华的梦华珠宝铺。 此时铺内只有之前公孙策见到的那个伙计。 原本他是想为周梦华守灵的,奈何周夫人认为珠宝铺是周梦华半生的心血,周梦华新死不久,她怕别人趁火打劫,将珠宝铺洗劫一空,便托他日夜守在铺子里,万一真有人闯了进来,想做歹事,最起码还有补救的机会。 “唉······” 伙计长叹一声,又挪了挪身子,可仍是睡不着觉。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以往的种种,对于周梦华的遭遇是既拍手称快又甚是惋惜。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有人大力地拍着铺子的门,心中不免纳罕起来: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也没听说掌柜的生前有至交好友啊? 他脚步轻轻地走到大门口,借着门缝打量着敲门之人的模样:瘦高的个子,却显得极为强壮,脸似煤炭一般黑,嘴边还留有浓黑的胡须,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不,应该盛满了凶狠。 伙计的心不禁一颤:这人的眼睛怎么看起来这般熟悉?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外面敲门的声音同时也没有停,伙计生怕吵醒了街坊,忙从屋里问,“是谁?” “我是周夫人的堂兄,她托我来铺里找样东西。” 夫人的堂兄? 白日里哭丧的时候并没有见过此人啊? 再说了,就算要找东西,自已就在铺里,夫人为何不让他找,反而大半夜的让别人来找呢? 门外的人好像能听到他的心声似的,忙低声解释道,“我刚从外地赶回来,得知妹夫的死讯之后非常震惊,本想着在府内陪陪她,可她忽然想起铺子里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非得让我立刻来取。” 他的解释倒是让伙计心中的疑惑消去了不少,忙从里面将门拴放下来,开了门。 敲门的男子进来后,却又将门拴放了上去,伙计看了心中大惊,刚想问为何要关门,就听他解释道,“铺子里都是珠宝首饰,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伙计点了点头,眼见着男子在屋里翻箱倒柜,大堂找寻不着,又去了后堂,可翻了好久,似乎都一无所获。 “您想要找什么?我可以帮您一起找!” 那人头也没回地说道,“协议书。” “协议书?什么协议书?” 男子却再也没有说话。 又翻腾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男子猛地回过头来,犀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伙计问,“你真的不知道协议书在哪里?” 伙计被那眼神吓得浑身一激灵,半晌才呆呆地摇了摇头。 男子审视着伙计的神情,见他不像是说谎,扭头就要走,忽听伙计尖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 名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伙计的胸口便被捅了一刀,“原本不想杀你的······” 说完便将刀拔出,又狠狠地捅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直喷了男子一脸。 男子一面用手拭着脸上的鲜血,一面试探着伙计的鼻息,见他死透了,又进了后堂,将脸上的血迹洗净后又换上了一身不是很合身的干净衣服,方才关门离去······ 第408章 淫梦戏猴(四十九) 紧接着他便去了周府。 此时的周府满府皆飘着白布,男子翻墙进去,只瞄了一眼,心里就觉得一阵后怕,不禁后悔道:早知这里如此阴森,我就不来了。 可来都来了,哪里还能回头? 他按照之前的记忆来到周梦华夫妻的主屋。 主屋的几个屋子明亮如昼,尤其是作为灵堂的堂屋,更是明亮非常。 只见周夫人正冲着遗像跪着,不时有低低的呜咽声传出,身后还跟着两名丫鬟。 堂屋有人,实在不方便进去,既如此,那就从卧房的窗户进去吧。 下一刻就见男子轻轻破开窗户,翻进了夫妻二人的卧房。 一进卧房,男子便直冲着墙角的红色木头箱子走去,可翻了半天,仍是没有找到协议书,忽地眼前一亮:床底下会不会有暗格? 他几步便跨到床前,用刀柄叩击着床板,虽说声音很轻,可夜晚甚是寂静,到底还是惊动了堂屋的周夫人。 “谁在屋里?” 说着便见周夫人并两名丫鬟推门走了进来。 她们见是一陌生男子,心中虽是害怕,却仍是壮着胆子质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我的房间?” 男子却是不答反问,“协议书在哪儿?” 周夫人一脸的莫名,“什么协议书?” 男子刚想继续问下去,忽地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是谁在里面?!” 男子凶狠地盯着她问,“是你叫的人?” 周夫人摇了摇头,“我······我没有······” 男子从窗户那往外一瞧:人还挺多!若是迎面对上,自己怕是逃不了。 “这里只有前门吗?” 周夫人闻言有些迟疑。 该不该告诉他还有后门呢? 若是不说,自己离他最近,恐怕小命不保,若是说了······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幅画背后有个暗门,有个密道,直通府门前的街道。” “真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我哪敢骗您呢?” “好。” 男子当即走过去掀开了那幅画,在周夫人的帮助下,找到了暗门。 周夫人忐忑无比地看着男子往密道深处走去,生怕他再返回来杀了自己,不料男子却在拐弯前悠悠地来了一句:“看在你如此诚实的面子上,我就不杀你了。” 一席话吓得周夫人险些瘫软在地,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管家!” 管家在外面高声回道,“夫人!” “带几个人进来,将这密道堵住!” “是!” 管家立即带了几个强壮的仆人进了卧室。 约莫打量了一下暗门的尺寸,便吩咐人去院里抬石头,没多久,暗门便被堵住了。 “夫人,要报官吗?” “暂且不用。” 管家却是不解,“如今包大人在阳武,夫人还怕什么?” “此人如今还逍遥法外,证明包大人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涉案。若是逼急了他,恐怕还未等包大人调查清楚,我就被灭口了······” 管家闻言冷汗直往外冒,“那我们该怎么办?” “通知下去,全府戒备,尤其是主屋,必须时刻有人守着。” “是。” 管家正要下去安排,又听周夫人问,“管家,你听老爷说起过什么协议书吗?” “没有啊!那贼人深夜来府是要找协议书?” 周夫人点了点头,“不过他没有找到。这样,你明日去一趟珠宝铺,铺里的那个伙计整日里和老爷在一起,兴许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夫人。” 且说这男子沿着密道一直走,到了尽头,抬头竟发现一抹光亮,猜这里便是出口,身子一跃便来到了地面上,拿眼这么左右四周一扫,果然是街道。 “她果然没有骗我。”男子阴冷地笑道。 可转眼间眉头却又深深地皱了起来。 如今看来,周梦华的协议书是找不到了,那贾义的呢? 胆大妄为的男子竟又去了贾府。 不过此时的贾府空无一人,他并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可那又怎样?他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每个房间都翻了一个遍,就是没有找到那份协议书。 “奇了怪了,他们都把协议书藏在了哪里?” 百般思索仍是不解,便跑到城外一处破寺庙藏了起来,想等到白日人来人往时,再找个机会回去······ 第409章 淫梦戏猴(五十) 次日一大早,周府的管家便着急忙慌地往珠宝铺赶去,可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开。 “不会是出事了吧?” 管家心中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本能地想要将门给撞开,却发现门根本就没有关,心中的疑惑更甚。 “怎么血腥味这么重?” 管家脚下的步伐不禁快了些,待进了后堂,看到地上躺着的伙计时惊得立即尖叫出声:“杀人啦!杀人啦!” 周围的邻居听到他的喊声忙跑进了珠宝铺,待他们看清里面的情形时,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管家,你赶紧去报官吧!” “好好好,我这就去!”管家又怕他们破坏现场,忙请一位比较熟悉的邻居保护现场,维持秩序。 刚出了珠宝铺,便下意识想往县衙奔去,却被一人喊住了,“还去什么县衙啊,赶紧去驿馆!” 管家忙又调转了方向,往驿馆奔去。 驿馆值守的人见有陌生人狂奔而来,忙大声喝道,“站住!” “官爷,我是周府的管家,珠宝铺的伙计被人杀了!” “什么?!”值守的人闻言十分震惊,忙跑进驿馆向包公禀报。 包公正用早饭呢,得知珠宝铺的伙计被害,撂下筷子,带上公孙策、马汉和一众衙役就往外走。 路上,周府的管家把今早如何发现伙计被害的经过一一告诉了包公。 只是他还是选择了隐瞒昨夜发生之事。 一则,他觉得周夫人说得有理,即便是告诉了包公,那贼人一时半会儿也抓不住,反倒会将周夫人置于危险的境地。 二则,他觉得伙计的死和昨夜之事没有任何关联,多说无益。 到了珠宝铺,看热闹的百姓们聚在大门口朝里张望着,并没有闯进案发的后堂,由此可见管家所托之人非常得力。 “包大人来了!大家快让一让!” 管家面向人群高声喊了一句,一面引着包公等人往里走,路过所托的邻居时还冲他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刚一进大堂,便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越往后堂走,味道越重,惹得包公频频皱眉。 昨日周梦华自缢而死,今日伙计被害而亡,没想到这小小的珠宝铺竟如此地多灾多难。 “公孙先生。” “是。” 公孙策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上前查看,过了一会儿,就听他说道,“大人,他的致命伤在胸前,从伤口来看,应该是被人捅了两刀。” 包公挑眉问,“不是匕首?” “不是。”公孙策摇了摇头,“胸前的伤口极宽,应是被刀所伤。” “刀?”包公忽地想起了什么,“难道是?” 公孙策点了点头,“应该是同一种刀,待学生回去后一比对,便可知晓。” 包公“嗯”了一声,又吩咐马汉,“马汉,看一下铺内是否有被破坏的痕迹。” “是。” 马汉遂带着几名衙役绕铺子里检查,却发现铺子里的抽屉、箱子全都被翻的乱七八糟,可大门的门栓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大人,铺内能放东西的器具全都被翻了个遍,可奇怪的是,大门是从里面打开的,没有踹门而入的迹象。” “哦?”包公心中甚是疑惑,“难道他是在找什么东西?” 一直沉默不言的管家闻言心中大惊:东西?他该不会是在找协议书吧? 他这一副心有所思的神情恰巧被公孙策看了去,“管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管家的脸色瞬间变了,略带慌乱地解释道,“哪······哪有,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公孙策却是满脸的不信,“当真?” “当真。” 公孙策故意吓唬他道,“管家若是隐瞒不报,耽误了包大人破案,就不怕被治个欺瞒之罪?” 管家额上的冷汗如雨般往下流,却仍是嘴硬道,“我绝没有一丝隐瞒。” 包公却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他看了一眼马汉,又朝珠宝铺门口使了使眼色,马汉立即会意,当即走到大堂,让那些围观的百姓们都散了,然后就关上了大门。 “大人,门关上了,百姓们也都离开了。” 包公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管家,问道,“如今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管家应该可以据实相告了吧?” 第410章 淫梦戏猴(五十一) 管家抬头看了一眼包公,又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伙计,然后又拧眉纠结犹豫了许久,方才下定决心道,“包大人,实不相瞒,昨日深夜有一贼人深夜闯入周府,险些要了我们夫人的命。” 包公闻言十分震惊,“那贼人可抓着了?” 管家摇了摇头,“他从密道逃了。” “密道?周府还有密道?” “我也是昨夜才知晓此事,不过他进去之后,夫人便命我们将密道给封住了。” 包公心中疑虑颇重,“他去周府没有伤及一人性命?” “没有,即便是对于我们夫人,也算是客气有理,不过他在进了密道之后说了一句话,证明他其实是起了杀心的。” “什么话?” “他说,‘看在你如此诚实的面子上,我就不杀你了’。” “诚实?” “他应该说的是密道一事。” 一旁的公孙策问道,“他深夜闯进周府,肯定是有所图,既然不是为了害命,那他是为了什么?” 忽地瞪大双眸道,“莫非他是想找什么东西?” 管家点了点头,“夫人后来问我是否知晓老爷曾经签订过什么协议书之类的,我哪里知晓,夫人便命我今早来铺里问守店的伙计,这才发现他已经被害了。” “协议书?”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分析道,“铺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应该也是为了找协议书,看来杀害伙计之人和昨夜闯进周府的应该是同一人。” 包公十分赞同公孙策的分析,又看着管家问,“管家,你可有看清那人的容貌。” “并没有。”管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悔意,“贼人进的是夫人的卧房,我们这些男子不方便进去,况且夫人的语气甚是正常,也没有大声呼救,我们也怕硬闯进去反倒会害了夫人性命,便一直在外面守着,直到夫人喊我们封密道,我们才进去。” “如此说来,那人的样貌只有周夫人知道了?” 管家点了点头。 包公想了想,吩咐道,“马汉,将尸体抬到县衙的停尸房!” “是。” “公孙先生。” “学生在。” “陪本府走一趟周府吧!” “学生遵命。” 管家闻言却急了眼,“包大人万万不可去周府!” 包公皱眉问,“为何?” “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将昨夜有贼人入府之事告诉任何人,若是您去了,岂不是等同于告诉她······” 包公非常理解他的顾虑,思考了片刻后,说道,“你放心,本府去了周府,对昨夜之事只字不会提。” 管家心中虽有些犹疑,却还是选择相信包公。 周府。 周夫人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伙计被害一事,心中正忐忑不已,忽听下人来报:“夫人,包大人来了!” 周夫人听后噌的一下站起身,确认道,“当真?” “千真万确。此时包大人和管家已经进了大门。” 周夫人一听,忙匆匆整了整衣衫,提步便往院外赶去,正赶上包公等人走到主屋的院门前。 只见她快走几步,双膝跪地道,“民妇见过包大人。” “快快请起!” 包公虚扶了她一下,示意她赶紧起来。 “谢包大人。”周夫人先是看了一眼包公身后的管家,而后视线才回到包公身上,“包大人来到敝府可是为了伙计被害一事?” “正是。”包公打量了她的神色良久,方才继续说道,“管家说同伙计不是很熟悉,本府想着他受雇于周掌柜许久,夫人应当知道他素日里的往来关系,便过来问一问。” 周夫人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其实民妇同他也不相熟,对他的了解也非常少,恐怕不能帮助包大人了。” 包公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伙计正值当年却中刀惨死,也不知他的家人会如何痛哭流涕,唉······既然夫人不能提供线索,本府也真是别无他法,只能从下一个被杀之人的身上入手了······” 第411章 淫梦戏猴(五十二) 周夫人听了心中大惊。 下一个被杀之人? 那凶手还会出来杀人吗? 他会杀谁?我吗?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昨夜那个人的脸,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一抬眼,见包公等人正往外走,忙大声道,“包大人!民妇有事要告诉您!” 包公回过身子,故作不知地问,“哦?夫人要告诉本府何事?” 周夫人忙快走几步,躬了躬身子回道,“回包大人,昨夜有男子深夜闯入主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被民妇和两个丫鬟撞见了。” “夫人可知他在找什么?” “应该是协议书。” “协议书?” 周夫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后来管家带着下人赶了过来,他见外面人多势众,怕自己敌不过,便问民妇府内可有后门,民妇便将主屋卧房内的密道告诉了他。” “夫人可有看清那人的相貌?” “此人身形高大,脸色黢黑,有胡子,眼神甚是凶狠和伶俐,他手中还握着一把刀。” 公孙策听后眼前一亮,“夫人确定是刀吗?” 周夫人点了点头。 “那把刀大约有多长?” 周夫人凝眉思索了一番,却是摇了摇头,“民妇当时心中惊惧不已,没有仔细瞧,只觉得那刀比平时见过的要长一些。” 公孙策闻言看了一眼包公,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人。 “周夫人,凶手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和本府去驿馆暂住几日吧?” 其实包公完全可以派人保护周府,只是如今案子正处于关键时刻,正是需要人手之时,实在是腾不出人过来。 周夫人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下来,“包大人,民妇的两个丫鬟也见过那人的样貌,能不能······” “那就让她们也跟着一起过去。” 周夫人满眼的感激,“多谢包大人。” 于是,包公、公孙策等人便浩浩荡荡地往驿馆走去。 虽然马汉没有在身边,但毕竟现在是白日,谅他凶手再大胆,也不至于当街行刺朝廷命官。 且说马汉带人将伙计的尸首抬到县衙,郭纯见后故作愤怒道,“这是哪个畜生干的?!” 马汉瞥了他一眼,回道,“目前凶手是谁是尚不可知,所以这尸首暂且先放在停尸房,还请郭大人务必派人日夜守护,万不可出现任何差错。” 郭纯恭敬地应道,“还请回去转告包大人,本县一定守护好尸首,绝不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那就好。” 马汉便带人往外走。 他的脚步甚是匆匆,毕竟现在包公的身边只有他一人,他必须保护好包公,绝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路过监视的张龙时,马汉朝他使了个眼色,张龙让另外两个衙役继续监视,自己则悄悄和马汉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说起了话。 “这几日可发现县衙有异常?” “没有。” “也没有见李耀出来?” “没有啊!怎么了?” “珠宝铺的伙计被杀了!昨夜也有人深夜潜入了周府!” “什么?!可我并没有发现县衙有何异常啊!” 马汉寻思了半晌,回道,“肯定是李耀干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过你的眼睛,出的县衙,你可要再盯仔细一些!” 张龙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驿馆。 包公让公孙策将周夫人主仆三人安排在朱武所在房间的隔壁。 朱武听见隔壁的动静,忙好奇地探出头去查看,却发现是三个女子,心中不禁纳闷不已。 她们是谁? 正好公孙策路过,朱武忙拉住他问,“公孙先生,她们是谁啊?” “周梦华的夫人和两个丫鬟。” 朱武听了就要往隔壁房间冲,幸被公孙策及时拉住了,“朱武,朱庄村的事是周梦华做的,与她们无关。” “可是······”朱武哀叹了口气,再次请求道,“公孙先生,我真的不能回朱庄村吗?村民们都已经回了村,我也想回去看看我哥和其他的亲人们。” “展护卫和艾虎还在村子里呢,你若是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公孙策的面上尽是为难,“只是驿馆中人手不足,实在腾不出人来护送你回村。” 第412章 淫梦戏猴(五十三) 朱武闻言兴奋地喊道,“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你们护送的!” 公孙策却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目前案件尚未侦破,今早珠宝铺的伙计又被发现惨死于铺中,你一人回村太不安全。” 朱武的双眸瞬间圆睁,“什么?您是说珠宝铺的伙计被人杀了?” 公孙策“嗯”了一声,“至今都不知凶手是谁。” 朱武听得是心惊胆战,直后悔自己方才的提议,忙改口道,“那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在驿馆待着吧!这里比较安全。” 公孙策笑着问,“还有事吗?” “没了没了,您去忙吧!” 目送公孙策离开后,朱武麻利地跑回自己的房间,连院子都不敢多待了······ 驿馆,公孙策的房间。 他正仔细端详着绘有马直伤口的图纸,忽地见他满眼笑意地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一模一样!” 说着便站起身往花厅走去。 “大人,珠宝铺伙计胸前的伤口和马直身上的某处伤口果然是一模一样!” “是吗?”包公的眼眸里尽是惊喜,“快将图纸拿给本府看看!” 公孙策遂将手中的图纸递给了包公。 包公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点头笑道,“如此说来,杀害马直之人和杀害伙计之人应该是同一个人。” “对,而且那人极有可能就是李耀。” 说起李耀,包公方才浮起的笑意立刻消失了,“若杀害珠宝铺伙计之人真是李耀,那他是如何逃过张龙他们的监视的?” 一语未完,就见马汉走了进来,“大人!公孙先生!” “马汉,尸体的交接可还顺利?” 马汉躬身回道,“回大人,非常顺利,而且属下还特意叮嘱郭大人,让他务必派人好生守着,切不可出差错。” “你做得不错。”包公满脸的赞许,接着话锋突然一转,问道,“马汉,回来时你可有看见张龙?” 马汉闻言心中有些得意。 幸亏自己多了个心眼儿,向张龙了解了一下近几日县衙的情形,否则还真不好向大人交代,“禀大人,张龙告诉属下说,近日并未发现县衙有何异常,也无任何可疑之人进出。” “并无异常?”包公的眉毛瞬间挤成了一团,“若真是如张龙所说,那杀害伙计之人估计另有其人。” 公孙策的想法却和包公不一样,“大人,学生认为凶手只可能是李耀,绝无可能是第二人。” “请公孙先生详言。” “第一,整个阳武县中只有李耀使用的刀和凶器极为相似;第二,张龙近日并未发现有可疑之人进出县衙,并不代表李耀真的没有出去,他经过乔装打扮,瞒过了众人的眼睛也说不定。” “公孙先生说得有理。” “还有。”公孙策继续说道,“如果昨夜闯入周府之人也是李耀的话,那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学生猜测,昨夜他也去了贾府,大人不妨派人去查看一下,若是贾府也有翻找过的痕迹,那就证明了学生的猜测。” “什么猜测?” 公孙策笑回道,“所谓的协议书,其实是当初珠宝一案,郭纯、周梦华和贾义签订的‘君子协议’,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保密协议。” 包公闻言恍然大悟,“公孙先生果然是聪慧过人。” 接着就对马汉吩咐道,“马汉,你即刻去贾府查明情况,记住,要换上便装!” “属下遵命。” 马汉领了命,换上便装,便径直往贾府赶去。 因为贾义和贾二已经入了狱,贾府的下人们都各自回家去了。 若是二人还能活着出来,他们自然是得回府里,可若是二人出不来,他们就能自由了。 马汉装作无事人似得推开了贾府的大门,一间间屋子地查看,下人们的屋子倒是还好,基本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可到了主屋,三间正房被翻腾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马汉摇头叹道,“这可真是遭了贼了!” 完成了任务,马汉便匆匆赶回驿馆向包公禀报。 包公得知后叹道,“果如公孙先生所料。只是不知那李耀接下来会做什么?又会去杀谁?” 第413章 淫梦戏猴(五十四) 公孙策闻言陷入了沉思。 是啊,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还会去杀人吗? 目前抓他的理由尚不充分,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他有嫌疑,并不能证明他直接涉案。 “学生知道了!”公孙策突然说道。 “公孙先生知道了什么?” “大人,学生大胆猜测,那李耀如今已到穷途末路,不找到协议书绝不肯罢休,所以今夜,他极有可能会去大牢。” “大牢?”包公凝神想了片刻后方才明白过来,“公孙先生的意思是,他会直接去牢里找贾义逼问协议书的下落?” 公孙策点了点头,“而且学生敢断定,只要他去了大牢,无论是否问到协议书的所在,贾义都会被灭口。” 包公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心中立即大感不安起来,“马汉!” “属下在!” “本府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于你······” 且说张龙自从知道伙计被杀一事后,心中一直耿耿于怀。 明明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县衙,李耀是如何出去的呢? 莫非他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想及此,张龙便吩咐一起监视的衙役,任何人进出县衙都要留意,切不可放过任何一个人可疑之人。 没过多久,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汉便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只见他拉着一辆牛车,车子用布盖着,并不知道拉的是什么货,不过听那守门的衙役喊了一句,“高老汉,你怎么又给郭大人送菜来了?” 老汉却是笑了一笑,回道,“老汉我别的不成,种菜的手艺却是城里独一无二的,难得郭大人喜欢吃,我日日往这里送也没什么。” 衙役笑回道,“那你赶紧进去吧!” 隐在角落里的张龙问其他两名衙役,“你们对此人可有印象?” 其中一名衙役回道,“昨日见过他从县衙出来,只是不知道他是何时进去的。” 张龙闻言心中甚是疑惑,“你们可要盯仔细了,看看他今日究竟会不会出来。” “是。” 于是,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直愣愣地盯着县衙的大门,可一直等到天黑,都没见高老汉从县衙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张龙忽地想起白日里看见高老汉的情形。 此人的身形虽是佝偻,步伐却是不同寻常的稳健,而且他说话的声音也甚是洪亮,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样子。 “难道他是······”张龙立刻对着另外两人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盯着,我回驿馆一趟!” 刚说完,肩膀忽地被人拍了一下,正要给那人来个过肩摔,却听那人小声道,“张龙,是我!” “马汉?怎么是你?!”张龙白了他一眼,斥道,“嫌我命长你就直说!” 马汉捂嘴笑了笑,忽地笑意一收,满脸严肃道,“今夜会有大事发生,你们可一定要守好了,万不可放一人离开县衙!” 张龙好奇地问,“什么大事?” “此事说来话长,回头再告诉你。” “不说算了,我得赶紧回趟驿馆。” “我劝你还是别回了,今夜大人有重大的谋划要执行,而且我敢保证,你要汇报的事情大人肯定已经猜到了。” “大人知道李耀如何出的县衙?” “公孙先生猜测他是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这才骗过了你们。”马汉解释道,又指了指县衙的大门,“不和你说了,我得进去了。” 张龙盯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暗吐槽道,“还回头?回头我就全知道了,还用你告诉我?” 另外两人看着张龙变换不定的表情,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还不快盯着!今夜若是有人从我们手里逃走,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 县衙守门的衙役认识马汉,只笑了笑,便将他放了进去。 因着郭纯提前打过招呼,马汉不用面见他,直接就往大牢那边走。 此时在大牢门口守着的是开封府的侍卫,他自然是认识马汉的,“您来了?” “嗯。” 马汉轻车熟路地往里走,正赶上王朝在巡视大牢。 “王朝!” 王朝见是马汉,心中十分惊讶,“马汉,你怎么来了?” 马汉凑上前,附在他的耳朵旁,嘴巴一张一合的,将包公的谋划告诉了他。 王朝闻言双眸闪闪发光,“真是好计策!” 二人忙又一起去找赵虎,三人聚在一起合计了好久,方才确定了万无一失的执行之法······ 第414章 淫梦戏猴(五十五) 约莫子初时分,大牢入口终于有了动静。 一黑衣蒙面男子将入口的两个侍卫打晕后,悄悄地往大牢深处行去。 此时牢里的犯人都已进入了梦乡,并没有人注意到有人闯了进来,只是男子越往里走心里越是疑惑。 怎么这些牢里的侍卫都睡着了? 如此的不敬业,连一般的下人都不如,怎配在开封府包大人的麾下当差? “管他呢,来都来了!” 男子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继续往贾义和贾二所在的牢房走去。 到了牢房门口,发现守门的两个人也睡着了,有一个人甚至还打起了呼噜,男子不禁冷哼一声,伸手从他们的腰间将钥匙取走,打开了牢房。 正要往里走,忽地意识到不对劲。 开封府的人应该不至于如此懒怠,要不然仅凭包大人一人,是绝不可能侦破如此多的大案悬案的。 忽地瞪大双眸,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今夜的种种,怕是包大人做得一个局,就等着他这个当事人入瓮了。 想及此,男子回转过身子,拔腿便往大牢的出口跑,牢房里侧躺着的两个人中有一人是王朝假扮的,听见声响后立即追了上去,“快拦住他!” 之前那些装睡的侍卫们闻言皆站起了身,将他围了起来。 可他们只是小小的侍卫,哪里是男子的对手?不过是一招半式,便都被打倒在地。 “开封府的侍卫也不过如此嘛!” 男子嘲讽了一句,刚要转身继续往外跑,就听随后赶来的王朝厉声道,“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说着便拔出刀,同男子打了起来。 只是他的刀实在是太过普通,哪里比得过男子三尺之长的大刀?没过几招,王朝的刀便被打落在地,刀刃竟然还有好几个豁口。 男子朝他冷冷一笑,继续往外奔去,哪曾想却在出口处遇到了马汉和赵虎。 “大胆贼人,往哪里逃!” 二人一齐冲上去和男子打了起来,刀和刀碰撞的声音瞬间响彻在寂静无比的县衙,当然也惊动了县令郭纯。 郭纯的身上还穿着睡袍,显然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他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珠转了好几转,方才开口问道,“谁能告诉本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却仍是厮打在一起,没有人回应他,守牢的那些侍卫们此时都聚集在出口处,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刀,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 一胆子大的侍卫趁男子不注意,砍了男子的后背一刀,男子瞬间感觉一阵疼痛从背后袭来,当即回过身,对着那名侍卫的胸口就捅了一刀,侍卫当场丧命。 其他侍卫见此便都哆嗦着腿,将刀都扔在了地上。 男子正冷笑之时,却觉身上又被砍了一刀,眼见着自己处于下风,忽地瞥见了郭纯的身影,纵身一跃,便来到了他的面前,将刀横在他的脖颈上,威胁道,“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郭纯悄悄给男子递了个眼色,随即哆嗦着双腿,颤着声音乞求道,“快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王朝等人知道男子是李耀,认为他和郭纯是一伙的,并不相信他会伤害郭纯,便没有理会他的乞求,继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男子见状心中甚是焦急,悄悄在郭纯耳边说道,“郭大人,恐怕你得受点委屈了。” 手中的刀一用力,郭纯的脖颈上便渗出了许多鲜血,他吓得直喊道,“别过来!别过来!” 五人便一直这样往县衙门口退着,一直来到了大门口。 张龙见状忙来到男子身后,大声喊道,“放下手中的刀!” 男子忽地大笑了起来,“你们以为就这些人能拦得住我?” 倏地将郭纯往他们的身上一推,他自己则一跃而起,翻身上了对面房子的房顶。 张龙和赵虎两人即刻也跟着跳了上去,同男子打斗了起来。 王朝对着马汉说道,“马汉,你带郭大人回房!我带他们回大牢!” “好。” 且说张龙和赵虎,两人在房顶一起围攻男子,只是这男子虽已受伤,功力却丝毫不减,他们两个人没有占到一丝上风。 忽地听见张龙大叫一声,“你是李耀!” 原来是张龙趁打斗之际,将他的面巾揭了下来。 李耀心下一慌,拼尽全力挣脱了他们的围攻,竟然逃跑了······ 第415章 淫梦戏猴(五十六) 张龙气得将手中的面巾往地上一掷,顿脚大骂道,“差一点就抓到这个狗贼了!” 一旁的赵虎也悔恨不已,“都怪我反应慢了一些,这下该怎么向大人交代啊!” 张龙闻言眉毛皱得更紧了,“咱们先回县衙,让郭大人派人全城缉拿李耀,然后再回去向大人请罪!”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二人遂从房顶跳下来,进了县衙。 此时的郭纯因为受了惊吓,没有了睡意,索性便一直坐在花厅的椅子上,回味着今夜大牢里发生的事情。 希望李耀能从他们手里逃脱吧,他的心里如是想。 “郭大人!” 郭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抬头见是张龙和赵虎,忙关切地问,“那男子可抓着了?” “并没有。”张龙摇了摇头,“此人的武功不低,又甚是狡猾,被他给逃了。” 郭纯又问,“可有看清楚他往哪个方向逃了?” “也没有。” 郭纯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听他大骂道,“想本县自接管阳武以来,何曾发生过贼人夜闯大牢之事?这人真是太无法无天了,若是让本县逮着他,必定让他吃吃牢狱之苦,绝不能轻饶了他!” 张龙不明意味地笑了笑,“郭大人,我们已经知道贼人是谁了。” 郭纯心中咯噔一声:已经知道了? “不知是谁,竟有如此大的胆子?” 一旁的赵虎笑着接口道,“此人正是郭大人您的属下,阳武县的捕头,李耀。” “李耀?!那绝不可能!”郭纯下意识地否认道,“你们别是看错了吧?” 赵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郭大人是不相信我们的眼睛?” “二位别误会。”郭纯赔笑着解释道,“只是本县和李耀一起共事多年,对他了解颇深,他应该不是这种人。” “应该不是?”赵虎冷哼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郭大人,我劝您还是立即派人全城搜捕李耀。” “好好好。”郭纯不迭地点了点头,旋即便吩咐衙里的衙役们去搜捕李耀。 衙役们听说要搜捕李耀,忙又向郭纯确认,他是不是说错了名字,搞错了对象,只听郭纯嚷道,“让你们去就去!哪那么多问题要问!” 衙役们只得闭了嘴,按照郭纯的吩咐去搜李耀。 “我们走吧!”张龙对着赵虎说道。 “二位去哪里?” “回驿馆。” “本县也跟你们一起去!” 张龙不明所以地看着郭纯,只听他解释道,“本县手下的人犯了事,总该当面向包大人请罪。” 张龙看了一眼赵虎,后者朝他点了点头,他便答应了下来,“既如此,那郭大人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二位请稍等片刻,本县去换上官服。” 驿馆,花厅。 夜虽深,包公和公孙策却丝毫没有睡意,他们都在焦急地等着王朝等人的消息。 包公一面绕厅踱着步,一面满面愁容道,“不知李耀今夜有没有闯入大牢?王朝他们又抓没抓到他?” 公孙策的眉头也是紧锁着,“但愿今夜不会出差错······” 话音未落,就见张龙和赵虎二人进来了。 “大人!” “你们回来了?可——” 赵虎一向比较伶俐,当即打断了包公的话,“启禀大人,郭大人正在厅外候着呢!” 包公原本还对赵虎的无礼感到十分生气,可听到他的话后,立刻明白了他的用心,“让他进来!” 少顷,就见郭纯低垂着头走了进来。 “下官郭纯,见过包大人。” 包公看着他低垂着头,有些怂怂的样子,再加上他极有可能涉及珠宝一案,对他是一分好气都没有,“郭纯,你深夜来找本府做什么?” 郭纯颤着声音回道,“下官是来向包大人请罪的。” “请罪?”包公眉毛不禁一挑,“你有何罪?” “下官的属下李耀深夜闯入县衙大牢,打伤了开封府的侍卫,更让下官深觉罪过的是,他竟然以下官的性命作要挟,换取了出县衙的机会······” 包公闻言看了一眼张龙和赵虎,他们只微微地点了点头。 看来今夜对李耀的诱捕失败了。 包公故作生气地质问张龙和赵虎,“如此说来,你们没有抓住李耀?” 第416章 淫梦戏猴(五十七) 张龙和赵虎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双膝跪地请罪道,“属下抓捕不力,请大人治罪!” 包公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并没有让他二人起身,却是转过脸冷笑着问郭纯,“郭大人可还有其他事?” 郭纯偷偷地瞄了一眼跪着的张龙和赵虎,并不敢像没事人似得离开驿馆,只得下跪在地,为他们求起情来,“李耀逃脱与下官脱不了干系,与他们二人无关,还望包大人饶恕他们。” “郭大人肯为他们求情,是你大度,可本府却不能饶了他们。”包公对跪在地上的张龙和赵虎厉声道,“你二人自己下去领罚吧!” “是!” 二人遂退了下去。 郭纯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他们都领罚去了,那我呢?包大人会如何惩罚自己? “包大人——” 包公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郭大人起来吧!” 郭纯疑惑地望着包公。 “若是郭大人能够将李耀抓获,本府可以对你的过错既往不咎。” 郭纯喜得直谢道,“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时辰不早了,您赶紧歇息吧,下官告退。” 一面说一面弯腰倒退着离开了花厅,退到院子时,他还装作不经意地瞅了一眼正趴在凳子上接受杖刑的张龙和赵虎,见他们确实是受了罚,这才放心地离去。 包公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怒意都压制不住了,“来人,将张龙和赵虎带进来!” 没多久,张龙和赵虎便走了进来,此时的他们全须全尾的,身上哪里有半点伤痕? “大人。” “你二人将今夜之事详细地说与本府听。” “是。” 赵虎便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包公紧皱着眉头问,“郭纯怎会出现在大牢门口?” 公孙策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今夜之事想必是他和李耀提前商量好的,若是事情没有成功,郭纯便以身犯险,助他逃脱。” “他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大人觉得郭纯会全力以赴抓捕李耀吗?” 包公冷笑一声道,“当然不会。” “那大人······” “本府只不过是想消除他的戒心罢了。”包公见公孙策等人仍是不解,便继续解释道,“你们说李耀离开阳武县城,会去哪里?” 公孙策和张龙、赵虎俱是摇了摇头。 “本府猜他会去朱庄村,做最后的挣扎。” 公孙策眼前一亮,“大人的意思是,他会去朱庄村杀人灭口?” 包公“嗯”了一声道,“如今看来,协议书是找不到了,只能从原告身上入手了,若是原告死了,他们暴露的风险便会降低很多。” 公孙策十分赞同包公的话,忽地喊了一句,“糟了!” 包公忙问,“公孙先生?” “大人,您说郭纯会不会买通守牢的侍卫去杀害贾义等人?” “有此可能。若是他们被杀,那郭纯完全可以将罪行全都推到他们身上。赵虎,你速去大牢和王朝马汉汇合,务必保护好贾义他们!” “是!” 张龙见赵虎有了任务,自己却没有事情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忙问,“大人,还需要属下去监视郭纯吗?” “不必了。郭纯现在已经知道你是本府的护卫,若是你再去监视,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包公顿了顿,又吩咐道,“这样,张龙,你去挑选几个机灵一些的衙役,让他们去监视县衙的一举一动。” “属下遵命!” 公孙策见包公满脸的倦意,便劝道,“大人还是先回房歇息吧。” “也好。公孙先生,明日劳烦你陪本府去一趟县衙。” “大人要去县衙?” 包公冷冷地笑了一声,“本府要去会一会贾义他们。” 县衙。 王朝问大牢门口守着的侍卫,“死的那个兄弟呢?” “郭大人已命人将他送到了停尸房。” 王朝又问,“知道他老家还有谁吗?” “他是孤儿,家中已无亲人。” 王朝听了明显一怔,而后便岔开了话题,“我们离开后,可还有其他人进去?” 侍卫摇了摇头。 王朝“嗯”了一声,忙往大牢深处疾步走去,生怕贾义等人出现什么差池。 待见到贾义主仆、贾正等护卫安然无恙地坐在草席上时,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马汉也走了进来,见他们都平安无事,满脸的庆幸。 第417章 淫梦戏猴(五十八) 经过这场打斗,王朝和马汉的脸上尽是倦意,可李耀的逃脱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他会杀个回马枪。 为免睡着,二人一遍一遍地巡视着整座大牢,正当他们不知道开启第几遍巡视时,却见赵虎走了进来。 王朝忐忑地问,“赵虎,大人没有责怪我们吧?” 赵虎摇头道,“大人只是觉得郭纯的出现实在是太过巧合,像是上赶着做人质似的。”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马汉觉得赵虎的分析十分有理。 王朝又问赵虎,“大人可有其他的吩咐?” “大人让我们打起精神来,一定要保护好贾义和贾正他们。” 王朝追问道,“大人是怕李耀会去而复返?” “除了李耀,我们还要提防着郭纯,总之我们要保护好贾义等人,绝不能再发生今夜这种情况。” 王朝和马汉齐齐地点了点头。 一夜过后。 果如包公等人所料,郭纯将满衙的人撒了出去,愣是没有找到李耀的半分影子。 为了向包公交差,郭纯不得不在各城门口设卡排查,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老百姓们竟都知道昨夜县衙的捕头李耀劫了大牢,惹得他们对县衙的意见更大了。 郭纯是真的非常担心那些人会往驿馆递状子,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官声,甚至是项上这顶乌纱帽都会不保,正焦灼不已时,忽听下人来报,“大人,包大人来了,此刻正往大牢走着呢。” 郭纯暗道一句不好。 包大人去大牢做什么? 莫非是想从贾义的口中问出些什么? 越想越是害怕,顾不及换上官袍,穿着常服就往大牢奔去,说巧不巧,他和包公等人同一时间来到了大牢门口。 郭纯离着老远就喊道,“包大人!” 包公闻言不禁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回过身子,满面严肃地招呼道,“郭大人。” 待看见郭纯额头的汗和略显蓬乱的头发后,眉毛皱得更深了,“郭大人的消息真是灵通,只是不知你有何要紧之事,竟如此失了仪态?” 郭纯这才意识到自己满头的大汗,忙抬起衣袖胡乱地擦了擦,而后堆笑着解释道,“下官能有何要紧之事?不过是听闻包大人进了县衙,特意赶过来迎接罢了。” “是吗?” 包公凌厉的双眸盯着他,直要摄取他的心魄。 “当······当然是真的。” 包公冷笑了一声,忽地话锋一转,问道,“郭大人,李耀可有下落?” 郭纯摇头道,“李耀此人太过狡猾,下官把县衙的人都放出去了,就是找不到他。” “那就辛苦郭大人继续搜捕李耀吧。” “下官遵命。” 包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和公孙策等人往大牢里面走去,谁曾想那郭纯并没有走,而是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他们后面。 “郭纯!”包公忽地拔高声音喊了一句,“本府自己会进去,你还是请回吧!” 郭纯犹豫了半天,方才腆着脸道,“下官告退。” 待他走后,包公气得哼了一声道,“真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此时王朝正好巡视到了大牢入口附近,见是包公等人,忙上前拱手道,“大人,公孙先生。” “带本府去见贾义。” “是。” 众人遂来到贾义和贾二的牢房。 “贾义,贾二,包大人来看你们了!” 正闭眼小憩的主仆二人闻言睁眼一瞧,见真是包公来了,忙坐起身子,下跪磕头道,“草民贾义(贾二),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还未发话,就听贾义问,“包大人是来放我们出去的吗?” “放你们出去?”包公气得都笑出了声,“好让李耀杀你们灭口吗?” 贾义心内一慌,面上却强装淡定道,“包大人玩笑了,草民和李捕头无冤无仇,他怎会杀我们灭口?” “是吗?那昨夜李耀打开你们的牢房,险些要了你们主仆二人的命,这些都是本府道听途说了?” 贾义闻言看了一眼王朝。 昨夜是他将自己带离了牢房,自己才得以活命,若是再不承认,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您这么一说,草民倒是想起来了,昨夜倒真是应该感谢这位官爷。”贾义歪头看了一眼包公身后的王朝,“若不是他,草民早就一命呜呼了。” 第418章 淫梦戏猴(五十九) 此人倒惯会见风使舵,看人脸色行事的。 包公心里暗暗吐槽道。 “贾义。”包公直接步入了正题,“如今李耀要杀你灭口,你还不说吗?” 贾义故作不知地反问道,“包大人想要我说什么?” 包公冷哼一声,声音也拔高了一些,“贾义,你不要装糊涂!李耀乃是县衙捕头,绝不会平白无故地闯进大牢刺杀你,肯定是你知道一些事情,让他心中有所忌惮。” “包大人您错了!” 此话一出口,王朝和赵虎齐声喝道,“大胆贾义,竟敢对包大人无礼!” 包公抬起右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本府哪里错了?” “包大人,李耀要杀我肯定有他的理由,您应该去问他,而不是站在这里问我。”贾义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这是我还活着,若是我死了,难道包大人还破不了案了?” “你——”连一向性子好的公孙策都被气得失了仪态。 “公孙先生。” 公孙策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包公略一思索,转了话题问道,“贾义,你把协议书藏在哪里了?” “我把协议书藏在——” 贾义忽地意识到不对劲,包大人这是在套他的话啊,“协议书?什么协议书?” “就是当初你和周梦华、郭纯针对珠宝一事签订的协议书。” “看来包大人今日心情不错啊,怎么如此爱开玩笑?珠宝一事郭大人早已查明,我们又何须签订协议?” “既然没有签订协议,那李耀为何要杀你灭口?” 贾义闻言双手一摊,表情甚是无奈,干脆连话都不说了。 包公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贾义,不要以为你不说,本府就查不出来!” “那就请包大人找到证据以后再来找我吧!届时是杀是剐我绝无怨言!” 包公此时反倒平静了一些。 “公孙先生,我们走。” “是。” 待包公等人离开之后,贾义才彻底慌了起来。 包大人怎会知道他们签订了协议书? 难道是周梦华告诉的他? 不对,他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难道是郭大人? 也不对。 协议书上他们三个人都签了字画了押,他断然不会如此糊涂的。 一旁的贾二见贾义的眉头一会儿拧紧一会儿舒展的,忙问,“老爷,您怎么了?” 贾义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道,“李耀昨夜想杀我灭口,不会是郭纯指使的吧?” 贾二听后吓得面色煞白,“老爷,我们该怎么办啊?李耀会不会再回来杀我们啊,还有郭大人,他可是县令啊,要杀我们岂不是轻而易举?!” 贾义指了指远处的两个侍卫,安抚他道,“你放心,有他们在,没有人能杀得了我们。” 贾二这才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驿馆花厅。 公孙策见包公仍是满脸怒意,忙安抚道,“大人何必在意贾义的话?他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已。” 包公长叹一口气,说道,“公孙先生,想我们已来到阳武有些时日,珠宝一案不仅没有多少进展,还又死了两个人,你叫本府如何不着急,如何不生自己的气?” “大人不必过于苛责自己,更何况我们也并不是没有进展,协议书和李耀的刺杀就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说起李耀,也不知道他到底藏在了何处?是躲在城里还是已经出了城?若是出了城,那我们就很难找到他了。” 刚说完,就见张龙走了进来。 “大人,属下想起一件事,觉得应该告诉您一声。” “什么事?” “大人不是疑惑李耀是如何躲过我们的监视,进出县衙的吗?属下昨日经过细心观察,发现有一送菜的老汉非常可疑。” “送菜的老汉?” “此人虽佝偻着身子,可身形看起来和李耀一般高大,最重要的是,昨日他进了县衙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而且前日属下只见过他从县衙出来,并不知他是何时进去的。” 公孙策闻言双眸微亮,转过身子向包公道,“大人,前日夜里珠宝铺的伙计便被杀害,这世上哪有如此巧的事情?学生敢断定,那老汉一定就是李耀!” 第419章 淫梦戏猴(六十) 包公点头赞同道,“公孙先生说得有理。张龙,你即刻去各城门口查问守门的衙役,看看今日是否有貌似那名老汉的人出城。” “是!” 张龙走后,公孙策满眼担忧地说道,“大人,学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李耀或许已经出城了。” 包公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人一时相顾无话。 倏地听公孙策“咦”了一声,“大人,最近我们是不是没有见过周师爷?” 包公这才想起还有这样一个人,“你提醒了本府,周师爷最近确实没有出现过。” 忽地瞪大双眸道,“公孙先生,你说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难道他已经被郭纯灭了口?” 包公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略微思索了片刻,便对着门外道,“来人!” 一侍卫进来道,“大人!” “你即刻去县衙,就说公孙先生有急事要询问于周师爷,请他务必来一趟驿馆。” “是!” 公孙策略显疑惑道,“大人,若是周师爷真的来了,学生该如何同他周旋?” 包公想了想,回,“公孙先生可询问他有关荒山珠宝之事,还可借机试探他是否参与了此案。” “学生明白了。” 且说侍卫奉了包公的命,一路疾行,奔至县衙。 郭纯本就一夜未曾合眼,方才又同包公周旋了一番,身体是十分的乏累,正想着闭目休憩片刻,忽听有人敲门道,“大人,包大人的手下来了!” 郭纯忍不住低声咒骂道,“娘的,又是包大人!又是包大人!这一日日的,能不能让人消停一会儿啊!” 敲门的下人见里面无人回应,又高声喊道,“大人,包——” “让他去花厅等着!” “是!” 郭纯愤愤又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又低头整了整衣衫,方才打开卧房的门,往花厅走去。 一进花厅,就见一侍卫身姿挺拔地站立在中央。 郭纯立即挤出一抹笑容,上前问,“请问包大人是否有事要吩咐本县?” “郭大人。”侍卫躬了躬身子,礼数一点都不少,但见他扫视了一圈后问,“郭大人,周师爷呢?” “周师爷?”郭纯本以为侍卫是来找自己的,没想到他要找的是周师爷,“包大人找周师爷有事?” 侍卫答道,“公孙先生有事要询问周师爷,特请他去一趟驿馆。” 郭纯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实在是不凑巧,周师爷返乡探亲去了。” 侍卫点了点头,又问,“那请问郭大人,周师爷是哪里人?” “阳武县周庄村人。”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侍卫走后,郭纯的额头才冒出了一丝冷汗。 这包大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还好自己早做了打算······ 且说张龙来到阳武各城门口,挨个询问是否有可疑之人出城,衙役们皆摇头说没有,又问可见过一佝偻着背的老汉推着菜车出门,他们也说没有。 张龙心里失望至极,顾不上多想,忙奔回驿馆告知包公。 包公倒是没有觉得非常意外,“公孙先生,果如你所料,那李耀早已出了城。” 公孙策反问道,“或许他藏在了城内某处,也未可知。” 包公摇头道,“城内认识他的人颇多,藏在城内非常容易暴露。” 他顿了顿,又说道,“或许是他昨夜连夜出了城,那时郭纯还未来得及封锁各城门,也或许是他今日换了装扮,逃过了守门衙役的眼睛。” 公孙策闻言愁闷不已,“出了城,四面八方,我们该去哪里寻他?” 包公笑着反问道,“公孙先生可是忘了昨夜本府说的话?” 公孙策恍然道,“大人的意思是,他会去朱庄村?” 包公“嗯”了一声,道,“本府猜测他不会直接去朱庄村,而是先躲在荒山查看村中的情形。” “大人说得有理,荒山地形复杂,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地。”公孙策忽地想起一件事,“可是大人,朱庄村的周围都是咱们的人,李耀他会铤而走险吗?” 第420章 淫梦戏猴(六十一) 包公忽地一笑,“若是让朱武返回朱庄村,那他应该会铤而走险。” 公孙策闻言有些莫名,“还请大人明言。” 包公笑着解释道,“公孙先生可还记得朱武的哥哥朱文?” “学生当然记得,不过听展护卫说,他已经死了。”公孙策忽然明白了过来,“大人的意思是,李耀担心朱武会找他复仇,会冒险进村杀了他?” 包公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而且朱庄村还有一个人让李耀非常忌惮。” 公孙策疑惑地望着包公。 “那个出卖村民们的朱狗子。” 公孙策仍然觉得十分不解,“朱狗子只是向李耀和贾义告发了荒山上挖到珠宝的村民,他会和此案有所关联吗?” 包公不答反问道,“公孙先生觉得此人的性情如何?” 公孙策如实答道,“贪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关键是他还妄想霸占卖身贾府的村民的土地。” 包公笑着问,“公孙先生觉得这样的人,能经得住荒山珠宝的诱惑吗?” 公孙策恍然大悟,“大人是认为李耀和他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 包公点了点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公孙策闻言若有所思。 若真是如此,那朱狗子也应该是他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忽地大声道,“不好!大人,若朱狗子和李耀他们真是一伙的,李耀极有可能会利用朱狗子,混进朱庄村,那朱庄村村民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包公闻言神情十分沉重,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必须尽快通知展护卫和艾虎,让他们有所防备,绝不能让李耀得逞!” 说着便吩咐张龙道,“张龙,你即刻和朱武二人骑马奔回朱庄村,同时告知展护卫和艾虎此事!” “是!” 张龙却是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嘴张了又张,似是有话要说。 “张龙,有话但说无妨,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大人,属下是想问,万一李耀在途中截杀我们,该怎么办?” 包公低头沉吟了半晌,安抚道,“李耀此刻应该正躲在某处养伤,即便是他在中途拦杀,重伤的他也绝不是你和朱武的对手。” 公孙策也笑着说道,“是啊,张龙,既然他是躲藏,必定是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既是人烟稀少,他又怎会及时地知道朱武并没有死呢?等他得到了消息,你们早就赶到了朱庄村。” 张龙这才放下心来,“属下这就去找朱武。” “去吧!” 这边张龙刚走,去县衙传话的侍卫就回来了。 “大人!” 包公见他身后无人,心内不由得一慌,“周师爷呢?” 侍卫弯腰回道,“郭大人说他返乡探亲去了。” 公孙策接口道,“返乡探亲?怎会如此之巧?” 包公追问侍卫,“可问了他是哪里人?” 侍卫回,“问了,说是阳武县周庄村人。” 公孙策心内涌上了一股不安,“大人,您说周师爷会不会······” “不好说。”包公眼眸微转,吩咐道,“你即刻去周庄村走一趟,务必打探清楚周师爷的下落。” “是!” 侍卫离开以后,包公哀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且说李耀,他确如包公所言,昨夜已经连夜逃出了城,藏在了乱葬岗。 这的确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若不是新死了身份不明之人,没有人会来这里。 “嘶······”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后背出来,李耀不禁咒骂道,“这帮狗崽子,下手还挺狠!” 好在伤口不是很深,也已经结了痂,并无大碍。 李耀砍了一些茅草,铺在地上,躺了上去,闭着眼睛思索着接下来自己该逃往何处。 其实郭纯是让他去朱庄村杀了朱喜和朱狗子,可自己若是去了,会不会中了包大人的圈套? 那里肯定有一帮人在等着自己了吧? 可若是不执行郭纯的命令,自己又能逃往何处呢? 虽说这江湖之大,不会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可别忘了,包大人的身边还有展昭,那可是南侠,凭他在江湖上的影响,找到自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就不逃了!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临死之前我得拉上两个垫背的!” 第421章 淫梦戏猴(六十二) 驿馆。 朱武正为自己不能回村烦闷不已,忽地听见有人敲门。 “张龙大哥?”朱武见是张龙,双眸亮的发光。 “朱武,跟我回朱庄村。” 朱武满面的不敢相信,“回朱庄村?我真的可以回朱庄村了?包大人也同意了?” “就是包大人让我带你一起回去的!” “太好了!”朱武兴奋地差点跳起来,“那咱们赶紧走吧!” 张龙挑眉问道,“你不需要收拾一下吗?” 朱武摆了摆手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儿需要收拾什么!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张龙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便找了两匹马,二人一齐往朱庄村奔去。 因着怕李耀半路冒出来截杀,他们策马疾驰,终是安全抵达了朱庄村。 守村的侍卫认识张龙,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一进村,二人便分开了。 张龙去村长朱喜家里找展昭和艾虎,朱武则是往自己家走去。 “哥!我回来了!” 等了半晌却是没人回应。 “哥,你在家吗?” 还是没人回应。 朱武自言自语道,“怎么不在家啊?难道去隔壁朱大娘家了?” 他又来到隔壁朱大娘家的大门口,敲门道,“朱大娘!” 朱大娘正在院中准备生火做饭呢,见有人敲门,忙起身去开门,“朱武?你没有死?!” “大娘,我活得好好的呢!怎么会死呢!”朱武朝里望了望,问道,“大娘,我哥有没有在你这里啊?” “你不知道吗?” 朱武听这话茬感觉有些不对劲,“大娘,我应该知道什么?” 朱大娘却是支支吾吾地,不肯再说下去。 朱武的心脏忽地一紧,“大娘,是不是我哥他出事了?您快说啊!” 朱大娘湿着眼睛点了点头,“朱武,你······” “什么时候的事?是在山上吗?是谁害死的他?” 朱大娘叹了一口气道,“是在山上,你也知道你哥的身子不好,山上又是酷暑难耐,他实在是撑不住了,就······” 朱武的眼前顿时一黑。 “朱武!”朱大娘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大娘,我没事······”朱武摆了摆手,转过身子,踉踉跄跄地往自己家走去。 待到了哥哥朱文的房间,他才放声大哭道,“哥,都是我害了你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村子。 有熟悉朱武的村民纳罕道,“这声音······难道是朱武?他还活着?” 村长朱喜的家。 自打村民们从荒山回了村,展昭和艾虎便一直住在朱喜的家里,三人正坐在院内阴凉处闲聊,忽听有人在门外喊道,“展大人!艾虎!” “是张龙大哥?”艾虎忙窜到了大门口,打开门后果然发现是张龙,“张龙大哥!你怎么来了?” 忽地想起方才听到的那阵哭声,问,“刚才那哭声······不会是朱武吧?” 张龙点了点头,“想必是知道了他哥哥出事的事,一时间接受不了。” 艾虎侧了侧身子,往里让道,“张龙大哥,快请进!” “展大人!” “嗯。”此时展昭也已经站起了身,来到张龙身旁问,“可是大人有何吩咐?” 张龙看了一眼朱喜,朱喜识趣地说道,“你们先聊,我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 展昭却拦住了朱喜,向张龙说道,“村长是个可信之人,你但说无妨。” 朱喜见自己被如此信任,满眼感激道,“我们还是去屋里说吧,院子里风大,小心说的话吹进了有心之人的耳朵。” 一面说还一面朝隔壁努了努嘴。 四人便一起进了屋,又关了窗户和屋门,方才说起了包公嘱咐之事。 “说吧,张龙!” “大人让你和艾虎加强戒备,以防李耀混入村子,杀害村民,尤其是要确保朱武、村长还有朱狗子的安全。” 艾虎伸出手,打断了张龙的话,“等一等!张龙大哥,包大人让我们保护朱武和村长,这我们可以理解,可他为什么还要我们保护朱狗子啊?难道他也参与了珠宝案?” 第422章 淫梦戏猴(六十三) 张龙点头回道,“大人和公孙先生怀疑他和李耀达成了某种协议。” 一旁的村长朱喜听得心惊胆战,“你们的意思是说,朱狗子其实也去了荒山盗挖珠宝,只是他和李耀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当初才没有从他家里搜出珠宝来?会是什么协议呢?” 朱喜绕着屋子踱了好几圈,忽地眼前一亮,说道,“我知道了!他肯定是以出卖村民为代价,换取自己的平安无事!” 他后知后觉道,“怪不得!我就说他一向贪婪,爱财如命,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发财机会!” “嘘!” 展昭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朱喜声音要小一些,免得隔墙有耳。 朱喜忙住了嘴,又打开屋门查看,见无人偷听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为避免别人偷听,他还是决定待在院子里,更何况里面的官爷说的事自己不仅一点忙也帮不上,还有可能会因为知道的太多,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他可不想坏了他们的事,尤其是此事还事关朱庄村村民们的生死······ 屋内的艾虎明白了包公为何让他们保护朱狗子,却仍是满脸的好奇,“张龙大哥,李耀怎么会来朱庄村呢?是城里出了什么事吗?” 张龙遂将这几日发生之事说了出来。 艾虎大惊道,“什么?珠宝铺的伙计死了?李耀还夜闯县衙大牢?” 展昭更是愤愤道,“李耀挟持郭纯才得以逃脱?那分明是他们一起演的一出戏!竟敢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做手脚,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张龙见包公的嘱咐已传到,忙告辞道,“展大人,艾虎,我得回去了,现在大人身边只有我一个人,王朝、马汉和赵虎都守在大牢里,我得赶回去保护他。” 展昭一听急道,“什么?大人的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万一李耀闯进驿馆伤了大人怎么办?” 艾虎也是满面焦急,说着就要起身和张龙一起回去,却被张龙拦了下来,“驿馆守卫森严,我的武功也不低,况且他还受了伤,他伤不了大人的!你们就放心吧!” 展昭和艾虎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张龙,这几日你可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切不可疏忽大意,明白吗?” “放心吧,展大人!” 院子里,朱喜正摇着蒲扇胡思乱想呢,忽地听见屋门吱呀一声响。 “三位聊完了?” 张龙点了点头,匆匆上马离开了。 待他走后,展昭嘱咐朱喜道,“村长,方才我们谈论之事,还请您不要泄露出去。” 朱喜忙道,“展大人放心,我绝不会向别人透露半个字。” 正在隔壁偷听的朱狗子听得云里雾里。 他们方才在屋里聊了些什么? 越想越是好奇,他决定去套一下村长的话。 “村长在家吗?” 朱喜一听便知是朱狗子的声音,他忙看向展昭和艾虎,二人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冷静应对,万不可失了分寸。 “诶,在家呢!” 朱喜紧走几步,打开了大门,“狗子,是你啊!找我有事吗?” 朱狗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抻着脖子往院子里看,却没有看见展昭和艾虎,“村长,那两位官爷呢?” 朱喜回过身子一瞧,心里也是一惊。 刚才还在呢,这会儿怎么不见了呢? “估计去屋里歇息了吧!”朱喜瞥了他一眼,问,“你找他们有事?” “我找他们能有什么事?我是来找您的!” “哦?” 朱狗子忙俯身凑到朱喜的耳朵旁,悄声问,“村长,方才来的那位也是开封府的人吗?” 朱喜立即后退了一步,严肃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朱狗子嘿嘿一笑道,“您也知道,现在村里人心惶惶的,若是您知道些什么,可一定不要瞒着我们啊!” 朱喜满脸的不耐,“我身为一村之长,自然会为村民们着想,用不着你来操心。” “瞧瞧,瞧瞧,您这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不是!” 朱喜冷笑一声,抢白他道,“你以为你的好心是什么好东西?!以后你还是少来我这里吧!” 说着便想把门关上,却被朱狗子双手挡了住,“村长,咱们可是邻居,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您又是孤身一人,身边无人照料,您让我少来您家,我于心何忍啊!” “你忍不了也得忍!” 朱喜再也看不得他那副嘴脸,使力把他往外一推,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第423章 淫梦戏猴(六十四) 屋内的展昭和艾虎听到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谈话。 “展大哥,这朱狗子绝对有问题。” 展昭点头回道,“确实有问题。” “那咱们要不要找人跟着他?” 展昭摇头道,“不用。现在满村子里都是我们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逃不了我们的眼睛。” 约莫酉初时分,去周庄村打听周师爷下落的侍卫回来了。 “大人。” 包公忐忑又期待地确认道,“周师爷当真返乡探亲了吗?” 侍卫摇头回道,“禀大人,属下在周庄村并没有发现周师爷的踪迹,也向他的亲属打听了,他们说他都大半年没有回家了。” “没有回家?”包公闻言眉头深锁。 可郭纯明明说他返乡探亲去了啊! “不好!” 公孙策亦同时出声道,“恐怕他已经凶多吉少了,可偏偏我们现在只是猜测,无法与他对质,更无法对他采取措施。” “对质?”包公忽地茅塞顿开,笑道,“公孙先生真是提醒了本府。” 公孙策满心的疑惑,“大人想要与郭纯对质?” 包公笑着解释道,“也不是对质,只是催他尽快让周师爷来驿馆而已。” 随即对侍卫吩咐道,“你再去一趟县衙,告诉郭纯,就说公孙先生有急事相问,务必让周师爷明日日落之前赶来驿馆。” “是!” 侍卫遂领了命,第二次前往县衙。 郭纯一面疑惑着,一面满面堆笑地来到花厅,见到侍卫却是一脸熟识的样子,“渴吗?要喝水吗?” 侍卫却是不搭理他,只是一本正经道,“郭大人,公孙先生实在是有急事要向周师爷问询,还请您务必让他于明日日落之前赶去驿馆。” “这是包大人的意思还是公孙先生的意思?” 侍卫看了他一眼,答道,“既是包大人的意思,也是公孙先生的意思。话已传到,我走了!” 刚转过身,却被郭纯叫住了,“等一等!” 侍卫又掉转回身,看着他问,“郭大人还有何吩咐?” “那个,若是明日日落之前周师爷回不来呢?” 侍卫不禁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郭大人,据我所知,周庄村离县城并不远,一日的时间,足够他赶回来了!告辞!” 说罢便扬长而去了。 郭纯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发愁。 这可如何是好? 他已经······怎么还能回来呢? 侍卫回到驿馆,将自己与郭纯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包公。 包公赞许道,“你的应对极为得当。下去吧!” “是。” 侍卫下去后,公孙策向包公道,“大人,您觉得明日日落之前,我们见到的会是周师爷还是郭纯?” “本府的直觉,会是郭纯。” “那就看他以何理由来说服大人了。” 次日日落时分,果见郭纯迈着四方步来到了驿馆。 “下官郭纯,参见包大人。” “郭大人请起。”包公看了一眼他的身后,问,“周师爷没有和你一起来?” 郭纯闻言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包大人,下官今日派人去了周庄,原本他在日落之前赶回来是没有问题的,可谁知他······他······” 说着竟呜咽了起来。 包公一脸的莫名和不解,“周师爷怎么了?” 郭纯又抽泣了几声,方才回道,“周师爷竟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实在是无法动身······” “哦?是吗?” 包公直直地望着郭纯的眼睛,似是能看到他的心里去。 “当······当然······下官怎敢欺瞒包大人······” 郭纯又向公孙策望了过去,“不过若公孙先生实在是有急事,下官可以让人将他抬到驿馆——” “不必了!”包公抬手打断了他,“周师爷如今重病在床,还是身体要紧。” 郭纯明显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满脸负罪地说道,“包大人,李耀的下落至今不明,都怪下官没有及时封锁城门,这才造成如此被动的局面。” “他的功力不浅,逃出城易如反掌,怨不得你。”包公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回去吧!等周师爷身体痊愈了,务必请他来一趟驿馆!” “是,下官告退!” 第424章 淫梦戏猴(六十五) 侍卫走后,包公让张龙以搜捕李耀的名义巡查全城,其实是让他去问问监视县衙的衙役,郭纯今日是否真派人出了城。 张龙办事甚是麻利,没多久便回来了。 “大人,属下问了监视的衙役,他说今日确实有一衙役从县衙出来,直奔城外而去。” 包公闻言讥笑道,“他的思虑倒是周全,只是却把心思用错了地方。” “张龙!” “属下在!” “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扩大搜捕范围,尤其是一些偏僻之处绝不可放过!” 公孙策心中顿时了然,“大人是想让他们借着搜捕李耀的名义找寻周师爷的尸体?” “知我者公孙先生也。” 张龙听了公孙策的话,瞬间明白了过来,“属下这就去办!” 又过了一日。 这日快至晌午时分,在地里劳作了半日的朱狗子被灼灼的日光晒得有些头晕,眼前顿时黑了下来,险些摔倒在地,他不得不坐下歇息,坐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缓了过来,正要起身往村里走,忽地被人捂住了嘴。 朱狗子下意识地呜咽出声,双手更是用力扒着背后之人的胳膊。 “别动了,是我!” 这声音似乎是······ 朱狗子瞬间安静了下来,整个人也不再挣扎,那人又过了半晌才将手松开。 朱狗子掉过身子,仔细瞧了好半晌方才看清了来人是谁,“李捕头,你怎么来了?!” 嗓音之大惹得李耀不禁皱了皱眉,他撇了撇嘴,满脸嫌弃道,“你小点声!万一把官兵招来就完了!” 朱狗子不自觉地瞄了一眼村口守着的侍卫,疑惑地问,“李捕头,你来我们朱庄村做什么?” 李耀阴阴地笑道,“当然有好事要做啊。” 朱狗子追问道,“什么好事?” 李耀凶他道,“别打听这么多,知道的越少对你越有好处!”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和你再合作一次。” 朱狗子闻言瞬间慌张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合作过?!” “那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李耀倏地将匕首搁在了他的脖颈上,阴笑着又问了一句,“想起来了吗?” 朱狗子当即吓得面色苍白,双腿软的差点没站住,只见他一面用手虚扶着匕首,一面求道,“哦!我想起来了!李捕头,你先把它放下,好不好?我瞧着它有些吓人!” “知道它吓人就好!”李耀慢腾腾地将匕首收了起来,“带我进村。” 朱狗子朝村口的侍卫努了努嘴,“你确定能过得了他们那一关?” 李耀闻言低头瞧了瞧自己狼狈的模样,满眼嘲讽道,“如今我狼狈至此,谁还能认出我来?” 朱狗子闻言一怔。 也是,李捕头现在的样子连乞丐都不如,更何况他那把三尺长的刀也没有背在身上。 等等!刀没在身上! “李捕头,你的刀呢?” 李耀像看白痴一般看了他一眼,“都这时候了,我还把刀带在身上,不是找死吗?” 然后又听他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带我进去!我都好久没喝水吃饭了!” “好好好!” 朱狗子遂让李耀冒充自己的远房表哥——王光,带着往村口走去。 到了村口,侍卫警惕地看了李耀一眼,拦住他问,“你是谁?来朱庄村做什么?” 朱狗子立即笑着解释道,“官爷,这是我的远房表哥王光,今日特意赶来看我,估计会在村子里住上几日,还请您通融一下。” 侍卫仔细打量着李耀的模样,见他头发枯槁,衣裳破烂,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还时不时地散发出一股臭味,便捂着嘴问,“你这表哥是逃荒而来的吧?” 朱狗子刚要开口回答,就见侍卫指着李耀说,“你不要说话,让他回答!” 一旁的李耀忙咳了一声,虚弱无比地回道,“官爷真是英明,我家确实是闹了饥荒,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来投奔我表弟。” 侍卫点了点头,又从衣袖中拿出张龙带来的李耀的画像,将他和画像对比了许久之后,方才松了口,“进去吧!” “多谢官爷!” 二人遂一起往朱狗子的家中走,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官差和村民,他们时不时地投来好奇的目光,可李耀却是十分坦然,依旧半佝偻着身子,似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一步一步地往目的地挪着。 第425章 淫梦戏猴(六十六) 这一幕恰巧被朱武看到了。 原本他只是看个热闹,却不经意间瞥见了李耀的眼睛。 其实他之前也见过李耀,就是贾义带李耀等人来朱庄村的那次,只不过那时候他对县衙的人心怀畏惧,并不敢正眼瞧他,如今自己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忽然觉得这世上没有何人何事能让自己惧怕的,就连面对包公,他也能面无惧色,坦然自若。 “那双眼睛?” 朱武倏地想起那日的林中截杀。 黑衣男子的眼神凶狠异常,满含杀意,正如跟在朱狗子身后的那人一般。 他虽然佝偻着身子,打扮得像个乞丐,但一个人的眼神永远骗不了人。 他的眼神有杀意,再配上那双眼睛,朱武忽地觉得他和黑衣男子很像。 “不好!我得赶紧去告诉展大人和艾虎!” 朱武说着便往村长朱喜家奔去。 毕竟是习武之人,加上李耀故意走得缓慢无比,他竟然赶在朱狗子到家之前来到了朱喜家。 “村长,不好了!”朱武一面喊着一面直接推门而入。 朱喜、展昭和艾虎正在堂屋里吃晌午饭,堂屋的门大敞着,突见朱武闯了进来,皆是吃了一惊。 朱喜问,“朱武,怎么了?” “朱狗子他——” 朱喜忙伸手指了指东屋,肃声道,“我们进去说。” 四人连忙进了东屋。 待关好门窗后,展昭问朱武,“朱武,发生什么事了?” “展大人,艾虎,我看到了那日在树林里截杀我的人。” 展昭满面震惊道,“什么?你看见李耀了?他来朱庄村了?” 艾虎也是吃惊地望着他。 朱武问展昭,“展大人,你是说那日截杀我的黑衣男子是李耀李捕头?” 展昭点头回道,“应该是他。朱武,你刚才说看见李耀了,是在哪里看到的?” “就是在村里,是朱狗子带着他进的村,据说是他的远房表哥。” 展昭挑眉问道,“远房表哥?” 一旁的艾虎插口问,“朱武,你是如何断定那人就是当日截杀你的人的?” 朱武恨恨道,“他的眼睛,还有里面迸出来的杀意,和那人一模一样!” 展昭凝眉思索了半晌后方才说道,“我们知道了,朱武,你先回去吧!” “艾虎,你跟他一起回家,务必保护他的安全。” 朱武一听艾虎要跟着自己回去,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展大人,您是觉得李耀会杀我吗?” 展昭不愿让他过于担忧,只得安抚道,“我让艾虎跟着你过去,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来村里或许是有其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你。” 朱武狂跳的心这才平静了一些。 艾虎和朱武刚走到院子里,隔壁便有了动静。 展昭忙示意二人赶紧去朱武家,自己则悄悄趴在墙头查看情况。 前面的人是朱狗子,后面的人······ 他仔细端详了好半晌,才确定那人就是李耀。 李耀,你终于来了! 展昭当即跳下墙头,和朱喜一起进了屋。 “展大人,怎么样?是李耀李捕头吗?” “是。”展昭的回答十分坚定,“村长,从即刻起,你不得离开我的视线半步,明白吗?” 村长知道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忙不迭地点头应了下来。 正在这时,每日需要向展昭汇报的侍卫过来了。 “展大人。” 展昭心中纳闷道:“平日里他都是傍晚时分才过来,今日怎么晌午就来了?” 他猜测此人今日定是有急事要禀报,遂请他进了屋,还关上了门窗,“今日可有异常?” “属下正要向您禀报。方才朱狗子想带一个陌生男子进村,还说那人是他的远房表哥王光,据说是逃荒来的。属下看他面色蜡黄,身上又脏兮兮的,便把他们放了进来。” 展昭并没有呵斥他,而是平静地问道,“你没有仔细比对李耀的画像?” 侍卫紧忙辩白道,“属下当时看了画像许久,觉得那人和李耀一点都不像,所以才放他进了村,可事后越想越不对,便赶紧过来向您禀报。” “怎么不对?” “眼睛!那人的眼睛和李耀的眼睛很像!” 展昭闻言点了点头,“你的眼力不错,那人的确就是李耀。” “那我们要抓他吗?” 展昭摆了摆手,“暂时不用。你们只管守好村子,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一个陌生人进来,明白吗?” 第426章 淫梦戏猴(六十七) 侍卫忙躬身应道,“是,展大人。” “还有,让村里的兄弟们时刻留意朱狗子二人的动静,一有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是。” 是日晌午过后,隔壁却迟迟没有动静,一直在院内竖耳听着的展昭心中纳闷不已,“李耀到底想要干什么?” 忽地听见隔壁的大门吱呀一声响,展昭忙悄悄探头查看,果见朱狗子和李耀走了出去。 “怎么这么多巡逻的人?”李耀低声问。 “包大人怕有人来杀我们灭口,特意让他们过来保护我们的。” 李耀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是吗?” 他倒要看看包大人到底能不能保护得了这些人! “表哥。”朱狗子按照二人在家商量好的称呼李耀,“这大中午的你不睡觉,拉我出来做什么?” 李耀阴笑着回道,“带我去认认朱武家的门。” 朱狗子心中瞬时浮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朱武家的门?你要做什么?” 李耀用手使力捏了捏他的肩膀,“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朱狗子顿时感觉到一阵疼痛,连忙闭上了嘴。 离着朱武家的大门尚有十几步的距离时,朱狗子停住了脚,手指着黑色木门道,“那就是朱武家。” 李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嗯,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 朱狗子疑惑地望着李耀,后者却是又强调了一遍,“我说,我们回去吧!” 二人便又沿原路回到了家。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展昭疑惑他们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正思索着,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这是展昭同守村的侍卫们约定好的,毕竟朱喜和朱狗子是邻居,若是敲门声太大,反而会惊动了他们。 展昭忙打开大门,将来人请进了屋里。 “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朱武的家。” “应该?” “出了大门,二人便直接向朱武家走去。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在距离他家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停了下来。我看到朱狗子用手指着朱武家的门,叽里咕噜地对李耀说了一堆话,由于离得有些远,我没有听清楚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展昭却是瞬间明白了过来。 李耀这是在探路啊! 估计今晚或者明晚他就要采取行动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继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 隔壁朱狗子家。 李耀回来后,直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惹得朱狗子频频进屋去查看他是否还活着。 每次刚伸手放到他鼻子处,就听他迷迷糊糊地说道,“出去出去!老子要睡觉,别打扰老子!” 朱狗子只得作罢。 眼看着天色已黑,朱狗子开始准备晚饭。 晚饭倒也没有特意准备,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不过李耀却是吃得非常开心和满足。 吃完晚饭,李耀一面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一面问道,“狗子,村里除了那些侍卫,还有谁在?” “展昭和另外一个人,好像叫艾虎。” 李耀心中大惊:包大人竟然把南侠展昭派过来了?还有那个艾虎,是他知道的小侠艾虎吗? 他定了定心神,又问,“他们二人平日里住在何处?” “村长朱喜家里。” “就是你的隔壁?” 朱狗子点了点头。 李耀心中暗暗思忖道:“有他二人在,自己绝对杀不了朱喜,那就从剩下的两人入手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朱狗子,催促道,“碗筷明早再收拾吧,咱们睡觉去!” “可是我还不困啊······” “你就陪我睡吧!我一个人实在是睡不安稳!” 朱狗子暗自吐槽道,“也不知刚才是谁,睡得跟猪似的。” 一面却是赔笑着说道,“好,我陪你去睡!” 二人便一起进了卧房,并肩躺在一起睡觉。 起先朱狗子怎么也睡不着,可听着李耀的呼噜声,不知不觉地却来了睡意,竟也早早地就入睡了。 子时左右,李耀伸手推了推朱狗子,轻声道,“狗子?” 朱狗子没有回应他。 不禁声音又大了一些,“狗子,醒醒!” 这朱狗子的鼾声如雷,哪里听得见李耀的呼唤?他依旧是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的回应。 李耀见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忽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用匕首向他的胸口猛刺了好几下,鲜血喷到了他的脸上,更显得他面目狰狞。 “还是死人更让人放心些。” 第427章 淫梦戏猴(六十八) 为了遮盖住浓浓的血腥味,李耀用被子盖住了朱狗子的身体,又觉得他瞪大的双眸有些碍眼,忙伸手帮他合上了眼睛。 门吱呀一声响。 展昭忽地惊醒:隔壁有动静! 村长朱喜也睡得不是很踏实,他和展昭同时醒了过来,“展大人,他行动了?” 展昭点了点头,心内犹豫要不要跟出去,却听朱喜劝道,“展大人去吧,不用顾及我。” “不行!”展昭摇头拒绝道,“包大人既然让我保护你们,我就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朱喜自嘲道,“展大人,我这把老骨头,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上天的恩德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展昭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村长放心,朱武家里有艾虎在,他的武功要高于李耀,再加上朱武,二人联手,绝对能拿下李耀。” “可若是他不去朱武家里呢?” “我已经让人时刻注意李耀的行踪,一旦发现异常,他们就会向我禀报,村长就放心吧!” 朱喜仍是担忧不已。 展昭却是不再管他,凝神听着隔壁的动静。 且说李耀一出朱狗子家的大门,就直奔朱武家。 一直在朱狗子家门口监视的侍卫见后立即悄悄跟了上去,若是平日里李耀肯定会有所察觉,可现在村里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和衙役,来来回回走路的声音恰恰淹没了身后跟踪之人的脚步声,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眼尖的侍卫见有人深夜在村内行走,忙拦住了他问,“谁?” 李耀笑着回,“我叫王光,是朱狗子的表哥,白日里咱们应该见过的。” “王光?” 侍卫闻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人便是头儿嘱咐要特别留意的人?” 他本想劝李耀回家,却瞥见了他身后的一抹人影儿,虽然面貌看得不是很清,却能瞧得出那人是他们自己人,便笑了笑道,“在外面溜达一会儿就赶紧回去吧,现在外面不安全。” “知道了,多谢官爷。” 李耀又继续往前走,直奔朱武的家。 也是奇了怪了,今夜朱武家附近并没有人巡逻,李耀的嘴角忍不住上扬道,“这群饭桶,竟然都不知道派人保护朱武!” 话音刚一落下,他便翻墙进到了院子里。 与此同时,藏在附近的侍卫们也冒了出来,跟踪李耀的侍卫对着他们说道,“你们盯着这里,我去禀报展大人!” 侍卫一路小跑,赶回了朱喜家中,展昭得知他去了朱武家,着实是放心了不少。 “你继续监视隔壁的动静。” “是。” 朱武家的院子里。 李耀看着眼前的这三间房,心中烦闷不已。 朱武到底睡在哪间屋子?是东屋还是西屋?若是自己去错了房间,惊动了朱武,岂不是会引来侍卫? 可现在屋里又没有掌灯,黑洞洞的,根本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这可怎么办? 李耀纠结了好久,方才下定决心往里走,堂屋门内侧已等候许久的艾虎暗暗吐槽道,“这么优柔寡断,真不像个男人!” “站住!”李耀刚一迈进堂屋,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横了一把刀,“我是王光,是朱狗子的表哥,特来看望一下朱武兄弟。”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大半夜来看望人的!” 李耀笑着辩解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朱武兄弟浑身血淋淋的,便想着过来看看!” “哦?是吗?李捕头可真是有善心啊!” 李耀心内顿时一慌,“什么李捕头?我是王光!” 艾虎冷笑一声道,“朱武,还不快点上灯!” “好嘞!” 黑洞洞的堂屋忽地明亮了起来。 “李耀,果然是你!” “我说了我是王光!” “你还嘴硬!”艾虎突然伸手扯掉了他的胡子,“要不要我端盆水来,替你洗洗脸?” 忽地听他大喝一声,“把腰给我挺直了!” 李耀下意识地照做了,只见他嬉皮笑脸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虎兄弟!你怎么在这里啊?” “少跟我套近乎!”艾虎的手稍一用力,李耀的脖子上便多了一道血色的印子,“看清楚了,我是艾虎,不是你的二虎兄弟!” “小侠艾虎?” “算你有眼力。” 李耀忽地忆起艾虎和贾正在荒山上联手和自己打斗的情形,内心轻蔑地想,“小侠艾虎原来就是周二虎?当时他和贾正联合起来才能打赢自己,看来他也不过如此嘛!” 第428章 淫梦戏猴(六十九) 李耀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朱武。 这个人虽会些功夫,但却可以忽略不计,根本不用顾忌他的存在。 看来今夜自己的行动一定能够成功······ 想及此,李耀倏地一笑,右手突然多了一把匕首,竟以极快的速度向艾虎的手臂刺了一刀。 艾虎一时吃痛,便放开了拿刀的手,李耀便趁着这个空隙转过身子,径直又向朱武冲了过去。 “朱武,小心!”艾虎阻拦不及,只得大声提醒朱武。 亏得朱武反应快,一闪身便躲了过去。 “快躲进屋里去!” 朱武当即闪身进屋,将门给关上了。 见朱武已经安全,艾虎便挥着断刀,无所顾忌地冲上去和李耀打了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袭我?!” 李耀却是满眼愤恨道,“你竟敢坏我的好事!我先杀了你,然后再去杀朱武!” “那你就试试看!” 二人的打斗声和喊声吸引了门外侍卫们的注意。 他们听得出里面有一人是艾虎,忙撞开门,将院子包围了起来。 李耀却是全身心地和艾虎打斗,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闯了进来。 奇怪,为何他的武功看起来比荒山那次要高许多? 断刀使起来也比那次要灵活许多? 李耀一面打一面问道,“荒山那次,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看招!” 话音未落,李耀的匕首便掉在了地上,他的胳膊上、后背上和腿上皆是刀伤。 “啊!” 随着这一声惨叫,李耀的脚踝上也被砍了一刀,下一刻人就跪在了地上。 “把他带到村长家!” “是!” 临走前,李耀还瞪了艾虎一眼,眼睛里竟是滔天的恨意,艾虎却是冷哼一声,讽刺他道,“怎么?还想再打一场?” 李耀闻言身体瞬间一颤。 还是算了吧,这家伙,也太能打了些······ 李耀被抓,朱武的安全便可无虞,于是艾虎也跟着一起去了村长朱喜家。 “展大哥!” “艾虎?” 展昭忙奔到院子里,却见一群侍卫押着李耀站在艾虎的身后。 “可还顺利?” “非常顺利。”艾虎逞强道,忽地嘶了一声, 展昭忙关切地问,“你受伤了?” 艾虎可怜地点了点头,“胳膊被他刺了一刀。” 正耷拉着脑袋的李耀闻言讽刺了他一句,“你自己不小心,怨得了谁?” 艾虎气得喊道,“闭嘴吧你!” 此时村长朱喜也来到了院子里,“艾虎,快进屋,让我帮你看看!” “村长还会医术?” “略通一点。” 艾虎便向展昭点了点头,跟朱喜进了东屋。 展昭则让侍卫捆缚李耀的手脚,将他绑在了院里的树上,同时命人严加看管,待天亮之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天终于亮了。 考虑到艾虎有伤在身,村子里又缺医少药的,展昭决定让艾虎带着李耀等人回驿馆,自己则继续待在朱庄村,以防郭纯再次派人过来。 回城的路上,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县衙的人。 “大人!他们抓到李捕头了!” 郭纯正翘着脚等着李耀的好消息呢,忽地听见来人如此说,惊得他直接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他们抓着李耀了?” 来人点头答道,“很多人都看见了,他们现在正往驿馆走呢!” 郭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大人,您怎么了?李捕头被抓到了不是好事吗?” 郭纯喝道,“你懂什么?!” 越看来人越碍眼,“下去下去!” 驿馆,花厅。 “包大人,公孙先生!” 包公抬眸一瞧,发现竟是艾虎,忙问道,“艾虎,你怎么回来了?” 还未等艾虎回答,就听包公满脸担心地问,“艾虎,你的胳膊怎么了?” 公孙策也是满面的担忧,“艾虎,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着就要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不曾想却被艾虎躲开了。 “包大人,公孙先生,我的伤并无大碍,你们还是先审审李耀吧!” 第429章 淫梦戏猴(七十) 包公闻言瞬间瞪大双眸,“李耀?你们抓着他了?” 艾虎开心地点了点头。 “他人现在何处?” “在院子里。” “带他进来!” “是。”艾虎转过身子去了院子里,“把他带过来!” 没多久,李耀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包公看见他行走的步态十分惊讶,转头望了一眼艾虎,艾虎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伤,回,“我的伤就是拜他所赐。” 李耀闻言愤恨地瞪了一眼艾虎。 包公当即呵斥他道,“李耀!你可知罪!” 李耀吓得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属下知罪。” 如此痛快地认罪,倒让包公等人十分诧异,“你且将你所犯的罪行一一说来。” “属下不该深夜闯入牢房,误杀了开封府的侍卫,更不该潜入朱庄村,去刺杀朱武······” 这就完了? 包公耐着心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他却闭上了嘴,“还有呢?” 李耀抬起头,满眼的无辜,“没了啊!” “没了?”包公冷哼一声质问道,“那珠宝铺的伙计呢?” 李耀立即喊起了冤枉,“包大人,他的死和属下一点关系都没有。” 包公却是不再说话,只是拿眼瞪着他,李耀却是坦然地回望着他,似乎珠宝铺伙计的死真的和他无关。 一旁的艾虎却是急了,“李耀,他的伤是刀伤,伤口的形状恰和你使用的砍刀相符,你敢说他不是你杀的?” 李耀笑着反问道,“那我的刀呢?艾虎,我记得昨夜我用的是匕首吧?” 艾虎一时无话。 对啊,他的刀去了哪里? 莫非是被他藏了起来? 公孙策看着陷入沉思的艾虎,问,“艾虎,他所说的匕首在哪里?” 艾虎瞥了一眼李耀,而后从衣袖中掏出匕首,递给了公孙策。 公孙策手持匕首,走到他跟前问,“是这把吗?” 李耀只大略扫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这把匕首是郭纯送给他的,它的模样可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公孙策回过身,询问似的看着包公,后者思忖了好半晌,方才吩咐张龙道,“张龙,押他去县衙大牢,让王朝他们好生看管,不得让任何人探视!” “是!” 李耀被带走之后,公孙策忙拉着艾虎去了他的房间。 待他将白布一层一层打开,见到很深的伤口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李耀下手可真是够狠的!” “如果不下手狠一些,他怎能有机会去杀朱武?” 公孙策不禁看了他一眼,“当时的情形十分凶险吧?” 艾虎点了点头,“若是我再晚一步,朱武怕是要命丧当场了······” “疼吗?” 充满怜惜的眼神惹得艾虎浑身起鸡皮疙瘩,“那个,不怎么疼!我当赏金猎人时受过比这还严重的伤呢!” “可这是你跟着大人以后第一次受伤。” “这次是我大意了。” 公孙策失笑道,“你啊!先好好休息吧!” 且说自艾虎带着李耀离开之后,展昭的鼻子一耸一耸的,他隐隐约约闻见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味道很小,根本分辨不出是何味道。 “村长,你闻见了吗?”展昭问朱喜。 朱喜只闻了一下,便笑道,“估计是有人杀猪呢。” “可是我并没有听见猪叫声。” “哦?”朱喜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凭着一些简单的医学知识和经验,很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只见他的鼻子最后一直朝着隔壁朱狗子家的方向耸动着,“异味的来源好像是朱狗子家。” 展昭突然问,“他平时都是何时起床?” “他可是个勤快人,只要天一亮就会起床做饭。”朱喜说完便捂住了嘴,“今早好像没有听见他做饭的声音。” 话未及说完,展昭便纵身一跃,翻墙去了隔壁。 一推开堂屋的门,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便传进了他的鼻腔。 他循着味道找寻着来源,发现离卧房越近,味道越浓。 一打开门,浓浓的血腥味并着淡淡的尸臭味向他袭来,他捂着口鼻观察着,发现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个人形的大包,忙走上前掀开了被子,竟是胸前血淋淋的朱狗子! 此时村长朱喜也从正门走了进来,朱狗子的惨状给他的冲击力太大,饶是对朱狗子恨之入骨的他见到后也忍不住跪在床前,声音凄厉地喊道,“狗子!!!” 第430章 淫梦戏猴(七十一) 这一声叫喊把村民们全都吸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昨天他不是还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就死了?” “不知道,不过他这人一向为财不择手段,兴许是得罪了什么人呢!” “哎,他的远房表哥呢?怎么不见了?” 有知道内情的人悄声回道,“你还不知道呢吧?他那表哥其实是李耀李捕头,昨夜他想去杀朱武,没杀成,今天一大早就被押回了城里。” “估计朱狗子就是他杀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搅得展昭有些心烦意乱,他看了一眼朱喜,后者当即会意,安抚众村民道,“大家赶紧出去吧!别在这里围着了!” 村民们便都出去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围在了朱狗子家的大门口。 “来人!” 一侍卫忙跑了进去,“展大人!” “带几个人,将尸体抬回驿馆!” “是!” 一进城,抬着尸体的侍卫们便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不过他们并不关心死者是谁,只是围着看热闹而已。 驿馆。 包公正和公孙策商议审问李耀之法,忽见人进来报,“大人,守护朱庄村的人抬着一具尸体回来了!” “什么?!”包公惊得直接站起身,走到那人跟前问,“尸体在哪里?” “暂放在了某处偏僻的宅院里。” 包公向公孙策肃声道,“公孙先生,随本府走一趟!” “是。” 一行人到了停放尸体之处,一侍卫忙走上前,弯腰将尸体上的白布掀开。 待见到死者本人的面貌之后,包公却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朱武,也不是朱喜。 “死者是朱庄村的何人?” “禀大人,死者是朱狗子。” “朱狗子?”包公惊得和公孙策面面相觑。 此三人是万万不能出事之人,可偏偏朱狗子却出了事。 “展护卫可有话要与本府说?” “有。”侍卫忙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封信,“展大人让属下将此信交给大人。” 包公忙伸手接了过来。 看完后又递给了公孙策,后者分析道,“大人,依照展护卫信中所说,朱狗子极有可能是被李耀所杀。” 包公冷冷地回道,“他先是借用朱狗子亲戚的名义混进了朱庄村,又让朱狗子带着他熟悉了朱武家的方位,此时他对于李耀便没了利用价值,为防事情败露,李耀便残忍地杀害了他。” “学生先去查看一下他的伤口。” 公孙策当即蹲下身子,褪去他的上衣,查看其伤口的形状,“这伤口······” “公孙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 “大人,这伤口的形状和艾虎带回来的匕首极为相似。”公孙策顿了顿,又说道,“我回房去拿匕首。” 不多久,公孙策便返了回来。 经过细细地比较,公孙策证实了自己方才的猜测,“大人,果如我们所料,李耀便是杀害朱狗子的凶手!” 包公闻言猛地抬眸,厉声吩咐道,“张龙!去县衙大牢!” “是!” 艾虎不知何时也过来了,死活要跟着一起过去,包公让他好好在驿馆养伤,免得往来奔波,伤势再加重了,艾虎只得乖乖回房去了。 刚到大牢门口,就见马汉急匆匆地往外跑。 “马汉!” 马汉抬头见是包公,忙道,“大人,出事了!李耀自杀了!” “什么?!” 包公等人忙加快脚步,往李耀的牢房走去。 “大人,是砒霜。” 包公倏地抬眸,厉声问马汉,“他的身上怎会有砒霜?莫非有人进来探视他?” 马汉忙辩白道,“大人,属下等看得很严,绝没有人进来探视李耀,至于砒霜,他进来的时候我们搜了身的,并没有发现有砒霜······” 公孙策见包公如此严厉,忙解释道,“大人,他的砒霜应该是藏在了口中,马汉他们没有发现也很正常。” “藏在了口中?” 公孙策点了点头,“有的犯人会将砒霜藏在舌下,这样可免去酷刑的无穷无尽之苦。” 包公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王朝来报,“大人,郭大人来了!” 包公忽地心生一计,“让他进来!” 郭纯听说包公让自己进大牢十分地意外,毕竟自从包公接管大牢以来,他还没有进去过。 “下官郭纯,参见包大人!” 忽地瞥见了躺在地上的李耀,“李捕头!包大人,你们逮着他了?” 包公冷笑一声,质问道,“郭大人不知道?” “下官一直在县衙静思己过,不曾听闻。” “好一个静思己过!”包公大声道,“但不知郭大人是何时将砒霜送到了李耀手中?” 第431章 淫梦戏猴(七十二) “砒霜?”郭纯满面的震惊,“他死了?” 说着便紧走几步,弯腰去查看李耀的情况,“还真死了?” 包公正感叹他高深的演技,忽见他转过身,原地跪下来道,“下官恳请包大人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 说完竟抹起了眼泪,“李捕头可是下官的左膀右臂,虽说他擅闯大牢,但也罪不至死啊!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竟然毒死了他!” “如此说来,砒霜之事郭大人并不知情?” 郭纯忙起誓道,“下官绝不知情!若是有假,此生将断子绝孙!” 好重的誓! 只是包公却冷笑了一声。 如果没有事先调查过郭纯,自己还真会被他欺骗。 包公忽地问道,“郭大人,你找本府有何事?” “下官听说包大人来了县衙,特意过来看看。” “好一个特意过来看看!”包公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本府若是需要郭大人帮忙,自会派人去寻,郭大人还是安安分分做好阳武县的父母官吧!” 如此直白的话语倒是让郭纯一怔,“下官明白了,以后绝不会来打扰包大人。” 说完便退出了大牢。 郭纯走后,包公吩咐王朝将李耀的尸体抬到停尸房,他们则回到了驿馆。 驿馆花厅。 落座后,包公问公孙策,“公孙先生觉得此事和郭纯有关吗?” 公孙策摇了摇头,“不好说。此事若是他做的,那砒霜是如何瞒过王朝他们,到了李耀的手中?可是他又有如此做的理由。” “杀人灭口?” 公孙策纠正道,“亦或是弃车保帅。” 包公闻言沉默了半晌,忽地双眸发亮,“公孙先生,你说那砒霜会不会是李耀在擅闯大牢前就准备好的?” 公孙策心中顿时开阔起来,“大人说得有理。他眼见着刺杀朱武失败,在进城前便趁侍卫们不注意,偷偷将砒霜藏在了口中,所以王朝他们才没有发现。” 包公极为赞同公孙策的分析,“既如此,我们可从砒霜入手调查此案,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张龙!” “属下在!” “即刻带人走访全城的药铺,查看它们近日是否售卖过砒霜!” “是!” 张龙刚走没多久,周梦华的妻子就进来了。 “民妇叩见包大人。” “周夫人请起。”包公疑惑地问,“周夫人来找本府有何事?” “包大人,民妇听闻李耀已死,想来府里已经安全,特来请包大人准许民妇回府安葬我家老爷。” 包公闻言微愣。 如今这天气炎热异常,周夫人又在驿馆待了几日,已然耽搁了周梦华下葬,现在李耀已死,再让她住下去,实在是不合适。 “也罢!周夫人就带着两个丫鬟回府吧!不过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本府还是会派人保护你们。” 周夫人满眼的感激,“多谢包大人。” 包公点了点头,即刻命几名侍卫护送着周夫人主仆三人回周府。 “大人,这几名侍卫是不是少了些?” “不少。”包公笑着解释道,“如今李耀已死,县衙内的其他衙役更是不足为惧,即便有一个两个功夫还可以的,他们也不是这几名侍卫的对手。” “学生明白了。” 当日日落时分,张龙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驿馆。 “大人,有情况!” 包公闻言十分惊喜,他没想到走访居然会如此顺利,“有药铺近日售卖过砒霜?” 张龙点了点头,“药铺王掌柜正在外面候着呢。” “让他进来。” “草民见过包大人。” “是何人于何时在你那里购买了砒霜?” 王掌柜答道,“是李耀李捕头,具体时间都在登记簿上记录着呢。” 说着便把登记簿递给了张龙,张龙又递给了包公。 包公看了一眼道,“正是珠宝铺伙计出事的前一日。” “他去购买砒霜时可有乔装?” 王掌柜闻言吐槽道,“那日他来时,装扮得跟个老汉似得,若不是我与他甚为相熟,都认不出来他。” 一旁的公孙策问,“那王掌柜当时可戳破了他的身份?” 王掌柜点了点头,“我问他,‘李捕头购买砒霜作何用处啊?’,他当时只回了一句毒老鼠,临走时还警告我要替他保密。” “多谢王掌柜提供的线索。张龙,送王掌柜出去!” 第432章 淫梦戏猴(七十三) “是!” 一连两日,周师爷遍寻不着,县令郭纯也没有任何动静。 第三日一大早,周夫人竟在侍卫的陪同下,匆忙进了驿馆。 “周夫人?” 只见周夫人伸手向袖内拿出了一块布,看上去像是从衣裳上裁剪下来的,“包大人,民妇昨夜为家夫换衣裳时,发现里衣的内侧竟然缝着一张纸,民妇仔细一瞧,居然是一份协议书!” “协议书?!”包公闻言深感震惊,直接走到周夫人跟前,将缝着协议书的那块布接了过来。 他越看越是震惊,眼眸里掺杂着狂喜。 公孙策见包公如此神情,纳闷地问,“大人?” 包公忙将那块布递给了他,“公孙先生请看。” 公孙策接过来一瞧,心中的惊骇和惊喜却丝毫不比包公少,“大人,有此证据,便可坐实了珠宝之事实则是郭纯、周梦华和贾义三人做的一个局,朱庄村的村民们有救了!” 包公高兴地点了点头,转头却瞧见周夫人的面色十分苍白,“周夫人,你没事吧?” 周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包公满眼感激道,“周夫人能够将此协议书交给本府,可以说是大义灭亲了。” 周夫人却是说起了二人的夫妻之情,“包大人,他其实对民妇真的很好······” 包公点头道,“本府看出来了。” “即便是民妇不能为他生儿育女,他也没有再娶,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过······” 包公赞许地说道,“他确实是一个好丈夫,只可惜······” 周夫人的话锋却是突然一转,“包大人,其实民妇知道他的珠宝铺经常诓骗人,只不过一直没有闹出人命,所以民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民妇看到这份协议书,才知道他居然为了钱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所以你就拿着它来驿馆找本府了?” 周夫人点了点头,面色复杂地解释道,“就因为他们的贪心,铺里的伙计被杀,朱庄村也有两个人丢了性命,李捕头更是惨死狱中,民妇实在是不想朱庄村的人再因为他们受苦受难。” 说着说着眼眶竟红了,用衣袖拭起了眼泪来。 “周夫人······” 周夫人摆了摆手道,“包大人,民妇还有一事相求。” “周夫人请说。” “等案子了结之后,可否将珠宝铺伙计的尸体交由民妇安葬?” 包公点头道,“当然可以,届时本府会派人将尸体送回府里。” “多谢包大人。” 周夫人转身就要走,却被公孙策喊住了,“周夫人且慢!” 周夫人回过身,疑惑地望着公孙策。 “周夫人手里可有周掌柜亲笔签名的墨宝?” 周夫人先是一愣,而后便明白过来公孙策此话的用意,“珠宝铺里有,生意上的事,经常需要签字画押,公孙先生可以去珠宝铺里找找看。” “多谢周夫人。” “包大人还有事吗?” “没有了。”包公忙命侍卫护送她回府。 周夫人走后,公孙策问包公,“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抓捕郭纯了?” 包公“嗯”了一声,吩咐道,“张龙,你和艾虎带人去县衙,将那郭纯抓捕归案,就地押入大牢!” “是!” “还有,通知王朝、马汉和赵虎,即刻撤出大牢,让原来的狱卒去接管!” “是!” 公孙策问包公,“大人,展护卫呢?要不要让他回来?” 包公想了想,便叫进来一名侍卫,“你去一趟朱庄村,让展护卫立即带着朱武和朱喜回驿馆!” 顿了顿,又补充道,“留一部分人继续守着朱庄村,其余的人全部撤回来!” “是!” 包公又转向公孙策,吩咐道,“劳烦公孙先生去一趟珠宝铺和贾府,设法找到周梦华和贾义的亲笔。” “学生遵命。” 且说艾虎知道包公让他和张龙一起去捉拿郭纯,开心得差点要跳起来,“太好了,张龙大哥!我们终于可以抓那个狗官了!自从来了阳武县,我真是过得太憋屈了!” 张龙笑了一笑道,“好了,艾虎,我们赶紧出发吧!” 第433章 淫梦戏猴(七十四)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县衙行去。 县衙。 “大人,小的刚才看见周梦华的夫人进了驿馆!” 郭纯纳闷地问,“她不是昨日才从驿馆出来吗?” 下人却只是摇了摇头。 郭纯心中焦躁不已,可他苦思了许久,都想不通她为何再次去驿馆,但他认为她向包公所说之事一定和自己有关,甚至有可能会断送自己的前程。 不行,他得赶紧跑! 郭纯强笑着说道,“不过是去了趟驿馆,并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如此小题大做。你下去吧!” “是!” 下人走后,郭纯脸上的笑意却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焦急和恐惧。 他顾不上自身的仪态,一路狂奔至卧房,草草收拾了一些财物和衣裳,拿起包袱就开始往后院跑。 刚打开后院的院门,却发现艾虎正带着一众衙役守在门外,再加上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乌泱泱的一群人,唬了郭纯一大跳。 “你是?” 艾虎冷声道,“开封府的人!” 然后就见他的手一挥,“带走!” “你们为何要带走本县?本县可是朝廷命官!”郭纯一面挣扎着,一面叫嚷道,“你们放开我!你们不能如此对待本县!” “怎么?郭大人,难道你还想让我用官娇将你抬到大牢去不成?!一个犯人可没有如此待遇!” 郭纯一听自己要被押入大牢,直吓得双腿酸软,“大牢?本县是阳武县令,又没有犯法,不能被关进大牢!本县不去,不去!” 艾虎的耐心显然已经被耗尽了,“真是聒噪!带走带走!” 郭纯就这样一路叫嚷着被押到了大牢。 王朝等人见艾虎和张龙押着郭纯来大牢时,面上皆是一惊。 “艾虎?”马汉看了一眼艾虎,又瞧来了一眼他身后被押着的郭纯。 艾虎点头道,“是包大人的意思。”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的牢房要和贾义他们的牢房离得远一些。” “明白!你们,跟我来!” 马汉将人关好后,又回到了大牢门口。 艾虎见三人均已到齐,便笑道,“三位大哥守着这破牢房,很是无聊吧?” 赵虎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就知道幸灾乐祸!” “好啦好啦!不和你们开玩笑了!包大人让你们和县衙的人交接一下,交接完了直接回驿馆。” “真的?”赵虎满面的不敢相信。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我们这就去交接!” 三人遂叫来县衙值守的衙役,命他尽速将大牢里的狱卒全都叫到一起,又对他们仔细嘱咐了一番,方才放心地离去。 且说公孙策奉包公之命,去找寻周梦华和贾义的亲笔。 他准备先去珠宝铺。 到时发现有两个男子在门口守着,包公并没有派人来守着,公孙策便猜测他们是周夫人派来的。 “打扰一下,在下是——” 一男子走下台阶来,满脸堆笑着问道,“您是公孙先生吧?” “你认识我?” 男子笑着问道,“您和包大人不是来过府里吗?” “小哥真是好记性!” 男子又问,“公孙先生来珠宝铺,是想找我们老爷的亲笔吧?” 公孙策闻言略一挑眉,“周夫人告诉你的?” 男子点了点头,一面打开门引公孙策进去,一面解释道,“夫人让我们提前把东西找好,这样您来了也方便一些。” 说着便拉开了柜台的一个抽屉,将里面的一沓纸交给了公孙策。 公孙策忙双手接了过来,一面翻阅着一面笑着谢道,“这些东西非常有用,真是太谢谢你了!” “公孙先生太客气了!” 公孙策将东西收入袖中,继续赶往贾府。 看守贾府的人是开封府的人,他们见是公孙策,忙拱手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点了点头,“近日没有什么异常吧?” “没有。” “我进去找点东西,一会儿就出来。” 公孙策直奔贾府正院的书房,他在书架的隐秘处发现了一个红木盒子,打开一瞧,里面是贾义采买树木和中草药种子的协议,心上顿时一喜,“没想到如此轻易地就找着了。” 第434章 淫梦戏猴(七十五) 将买卖协议袖起后,便匆匆往驿馆赶。 驿馆。 公孙策一进花厅,竟发现展昭也在里面,惊喜地问道,“展护卫回来了?” 展昭听后忙转过身子道,“公孙先生,多日不见。” 公孙策失笑一声,“是有些时日没有见了。” “公孙先生此去珠宝铺和贾府,收获如何?” 公孙策微微躬回道,“幸不负大人所托。” 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红木盒子,递给了包公,“大人,这红木盒子是在贾府的书房发现的,里面是贾义留存的买卖协议,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学生把从珠宝铺找到的有周梦华亲笔签名的东西也放在了盒子里。” 包公一面翻着里面的东西,一面说道,“有了他们的亲笔签名,不怕他们不招!” 一旁的展昭却是提醒道,“大人,郭纯的亲笔签名呢?” “他是朝廷命官,想找他的亲笔签名十分容易。” 三人正说着,艾虎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回来了。 “大人!” “包大人!” 包公闻声略一抬眸,“艾虎,抓捕郭纯可还顺利?” “包大人,如果我们再迟一步,要抓他恐怕会多费一些力气。” 公孙策笑着问,“他要跑?” 艾虎点了点头,随即便开始满脸愤愤地抱怨起来,“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你们是不知道那郭纯有多猖狂!张嘴闭嘴的本县,还说我们不能如此对他,真是烦人得不行!” “对了,这是他逃跑时带的包袱!”艾虎这才想起自己的手上还拎着一个包袱呢,忙上前几步,将它递给了包公,“我翻了翻,里面是一些贴身衣物和银票。” 紧接着就见他嘴角一撇,满脸恨意地又补充了一句,“这个狗官贪得可真够多的!” 展昭见艾虎如此气愤,安慰他道,“他嚣张不了多久了。” 转身又向包公问道,“大人,需要属下去一趟县衙吗?” 包公想了想,答应道,“也好。展护卫、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你们即刻带人前往县衙!此去县衙,一是要找寻有关郭纯亲笔签名的东西,二是要找到周师爷的尸体。” 展昭闻言心中一惊,“大人的意思是,周师爷被埋在了县衙的某处地方?” 包公“嗯”了一声,道,“我们的人接连搜索了多日都没有尸体的下落,如今看来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郭纯杀人灭口后,为了不引起本府的怀疑,将尸体埋在了县衙。” 公孙策十分赞同包公的分析,“大人说得对,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属下明白了。” 旁边的艾虎却是急了,“包大人,您为什么不让我去?” 包公低眸看了一眼他胳膊上的伤,“艾虎,你现在身上有伤,需要静养。” 艾虎刚要回说自己的伤并无大碍,就听包公继续说道,“好了,一切就依本府说得去做,下去吧!” “是······” 艾虎蔫蔫地退出了花厅。 他眼睁睁看着展昭等人点齐了人马,直往县衙而去,满身的憋屈无处释放,只得回到自己的屋前练起了刀。 “你如此做,岂不是辜负了大人的好意?” “公孙先生?”艾虎停了下来,哭丧着脸道,“我就是想做点事情。” “你这次做得已经够多了。”公孙策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说给他听,“第一,你应聘了荒山护卫,发现了贾正他们和贾义是同乡,又发现了李耀极有可能是那名黑衣人;第二,你将贾正生擒也是大功一件;第三,在朱庄村,你擒住了李耀,保护了朱武。这些都还不够吗?” 艾虎闻言微微一怔。 他自己做了这么多吗? “要照您这么说,我这次做得确实还是挺多的。” 接着又将手上的刀一扔,“我就是感觉这次的案子破的憋屈······” 公孙策忙安慰道,“别着急,我们马上就要看到曙光了。” 且说展昭等人到了县衙,他们决定分成三组去搜索,这样效率会更高一些。 王朝和马汉带人去郭纯的书房,直接找寻有他亲笔签名的东西。 张龙和赵虎负责搜索整个县衙,找寻周师爷的尸体。 展昭则带人直奔周师爷的住处。 他有一股非常强烈的直觉:周师爷一定将某些非常重要的东西藏了起来,以作为护身之用,虽然那些东西并没有护住他······ 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吧。 展昭收了收思绪,沉声吩咐道,“大家都仔细一点,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第435章 淫梦戏猴(七十六) “是!” 县衙架阁库。 毕竟郭纯是县令,整个阳武县所有的大事小情基本都需要他确认签字,王朝和马汉很快便找到了不少郭纯亲笔签名的文书。 二人只将其中的一部分袖了起来,然后便来到院中,与正在搜索周师爷尸体的张龙和赵虎会合。 张龙见王朝马汉过来,问道,“你们找到文书了?” 王朝点了点头,“你们呢?有没有眉目?” 张龙失望地摇了摇头,“县衙太大了,尸体又不会被埋在明显的地方,实在是不好找啊······” 马汉忙安慰道,“别着急,我们帮着你们一起找。” 停顿了片刻后又说道,“咱们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这样吧,我们四个带人分头寻找,这样会快一些。”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马汉的提议。 四人便开始分头搜索周师爷的尸体。 周师爷的卧房。 展昭等人翻箱倒柜地找了好半晌,都没有找到所谓的藏起来的证据。 “难道是我判断错了?” 展昭心中顿生了一股挫败感和无力感。 若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毁,仅凭周夫人送来的那份协议与周梦华、贾义和郭纯三人的笔迹,根本定不了他们的罪。 除非郭纯和贾义的心态足够差,看到笔迹和协议瞬间就慌神认罪,可种种事实表明,二人的心态非常稳,绝不会轻易地承认他们所犯下的罪行······ 心中正愁闷不已,忽地瞥到几案下面的一块石砖,展昭忙走近一瞧,发现那石砖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同其他的石砖也不是很严丝合缝。 莫非? “来人!” 两衙役走了过来,“展大人!” 展昭指着那块石砖道,“去看看那块石砖能不能掀开!” “是!” 二人立即走过去,他们先是用手中的刀敲了敲,果然声音比较清脆,连忙将石砖拿了起来,“展大人,这下面有东西!” 展昭闻言又惊又喜,几步便来到了几案前,“将几案挪开!” “是!” 几案挪开后,展昭低眸一瞧,竟是一封信。 “又是信?”展昭自言自语了一句,忙开启信封读起来。 读完后,展昭忙又打开了信封里的另外两张纸:竟是郭纯留存的协议和公堂审问周梦华那份“错误”的和解书! “太好了!”展昭是既激动又兴奋。 现在就只差周师爷的尸体了。 一众人遂从周师爷的卧房出来,正碰上王朝等四人往这边走。 展昭扫了他们一眼,问,“没有找到?” 四人蔫蔫地“嗯”了一声。 “县衙的每个角落都搜了?” 四人点了点头。 “房间呢?” 王朝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对啊,我们怎么把房间给忘了呢!” 张龙的心中却是十分不解,“展大人,会有人将尸体藏到房间里吗?那也太变态了些吧!” “别人不会,可郭纯却会。”展昭详细地解释道,“我们的人一直在监视县衙的一举一动,他肯定没有机会将尸体运出去,更不可能给将尸体埋到院子里,那样动静太大,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把尸体藏到了某个房间。” 赵虎听完展昭的分析心中豁然开朗,“展大人,你说他会不会将尸体藏在了自己的房间?” “极有可能。”展昭认为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忙挥手命道,“走!我们去郭纯的房间!”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郭纯的房间行去。 他们先是来到郭纯的书房,搜了好半晌,没有找到尸体,又进了郭纯的卧房,箱柜、墙壁和地砖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唉······”张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郭纯到底把尸体藏在哪里了?” 他的心里真是太难受了,掉转过身子,想问展昭接下来该怎么做,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郭纯的床。 张龙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展大人,不会吧?” 将尸体藏到自己的房间已经够变态了······ 展昭严肃地说道,“一切皆有可能!” 张龙忙去到床前,掀开被褥后,用刀柄试着敲了敲,“果然是空的!” 他循着床板缝用刀使力一抬,床板便被掀开了,发现里面放的是一些被褥,被褥的下面又是一层木板。 “这是怎么回事?” 展昭闻声忙走上前,探着头一瞧,“怎么会是木板?” 忽地闻见一阵香味,“这香味有些似曾相识。我想起来了,蔷薇案?!” 展昭忙命道,“快将木板掀开!” 第436章 淫梦戏猴(七十七) 张龙和赵虎非常利落地就将木板掀开了,可看到木板下面放着的为何物时,二人均吓得面色苍白。 犹是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展昭,此刻的心也是砰砰砰直跳,过了许久,他才堪堪平静下来,“来人,将尸体抬到停尸房!” “是!” 展昭看向众人,吩咐道,“我们回驿馆!” 驿馆,花厅。 包公、公孙策和艾虎正焦急地等着展昭等人的消息。 他们此去收获如何,直接关系着此案能否顺利侦破。 “大人!公孙先生!艾虎!” 包公等人见展昭他们归来,脸上俱是期待。 尤其是包公,竟罕见地像臀部着了火似的,直接走到展昭跟前问问,“如何?” 展昭拱手回道,“周师爷的尸体找到了。” 艾虎急切地问道,“尸体找到了?在哪里?” “郭纯卧房的床底下。” “啊?!”艾虎直接惊呼了起来,“他竟然把尸体藏在了床底下?!” 公孙策亦是十分震惊,“这郭纯的胆子还真大啊······” 艾虎是个直肠子,直接接口道,“对啊!他就不怕半夜做噩梦吗?!” 包公虽然也十分吃惊,却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可看出了他的死因?” “他脖子上有勒痕,应该是被勒死的。” “尸体放在了停尸房?” “是。”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立刻弯身道,“学生即刻去县衙查看尸体。” 说完便走出了花厅。 “郭纯亲笔签名的文书可找到了?” “找到了。”展昭回道,“属下此去还有意外收获。” “哦?” 展昭遂把文书和在周师爷卧房发现的信一并递给了包公。 包公接过来一瞧,眼眸瞬时大睁,忽地抬头大声命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属下在!” “带上朱武和朱喜,我们去县衙!” “是!” 艾虎心中有些莫名,悄悄走到展昭跟前问,“展大哥,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展昭遂把信中的内容简要地告诉了艾虎。 艾虎满眼兴奋道,“真是太好了!看这个狗官还怎么狡辩!” 途中,百姓们看到衙役们抬着的三把铡刀之时议论纷纷,大家纷纷猜测珠宝一案有了进展,包公这是要升堂审讯了,忙争先恐后地奔至县衙。 只是包公并没有立即升堂问案,而是直奔停尸房。 “公孙先生。” 公孙策对包公的到来倒是没有感觉十分惊讶,“大人,周师爷确实是被人勒死的。” 包公点了点头,便将展昭方才递给他之物又递给了公孙策。 公孙策看完后说道,“这些证据,再加上周师爷的尸体,足够定郭纯和贾义的罪了。” 包公“嗯”了一声,转回过身,肃声命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属下在!” “升堂!” “是!” 县衙公堂。 百姓们期盼已久的包公终于坐在了公堂上。 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 “带郭纯、贾义等人上堂!” 须臾,便见郭纯、贾义、贾二和贾正等人便走了进来。 “下官郭纯参见包大人!” “草民贾义(贾二、贾正等)叩见包大人!” 包公厉声道,“尔等可知罪?” 郭纯却是满脸的无辜,“包大人,下官一向爱民如子,遵守国法,不知自己究竟所犯何罪?” 一旁的贾义也狡辩道,“包大人,草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平日里老实本分,所做作为,所言所行,根本就同犯罪两字沾不上边啊!” 贾正等一干人见贾义一口否认,自然也是连连喊起了冤。 包公冷声质问道,“那荒山珠宝一事不是你们联手做的局?” 郭纯冷静地反驳道,“包大人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谣言?分明是朱庄村村民们贪得无厌,昧了贾义的珠宝,才有了后续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我们联手做的局呢?” 话刚落,站在县衙门口围观的朱武便喊道,“我们贪得无厌?那珠宝明明都是假的,你却指假为真,害我们卖身为奴!” 一旁的村长朱喜也附和道,“明明是你们害的我们村沦落至此,如今竟然还装出如此无辜的模样!真是无耻!” 其他的百姓们虽不知道内情,听了他们的话以后,却也是一齐高喊道,“无耻!无耻!” 包公见声势造得差不多了,忙喝止道,“肃静!” 又低眸看了堂下跪着的众人,“如此说来,你们不认?” 郭纯等人齐声道,“不认!” “好!”包公大力拍了一下惊堂木,“本府今日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第437章 淫梦戏猴(七十八) “公孙先生!” “是!” 公孙策拿起案上的红色木盒,起身走到郭纯的面前,只见他打开盒子,从中拿出了有郭纯笔迹的文书和周师爷留下的东西,“郭大人看看这是什么?” 郭纯眯眼一瞧,下一刻便见他的脸色煞白,额头的冷汗直往下淌,“公孙先生,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看不懂啊!” “看不懂?”公孙策淡淡一笑,紧接着便见他一一为郭纯介绍道,“这是当初钱严和周梦华对簿公堂之时,周师爷递错的那份和解书,上面威胁周梦华,若是想让周府平安,必须自杀,且要见将罪行全部揽到他和贾义身上。” 话毕,就听门口的周夫人悲愤地说道,“原来是你这个狗官!” 说完竟晕死了过去,跟着的两名丫鬟忙将她扶回了府。 郭纯正想辩解,就听公孙策说道,“郭大人,请让我说完,好吗?” 郭纯强装淡定道,“你说。” “这一份是你、周梦华和贾义签订的保密协议书,里面有珠宝一案的详细经过,保密协议书也是由周师爷亲自起草的,这封信里的笔迹可为佐证。” 一旁的贾义闻言心中是慌张不已。 他们找到保密书了? 他们既然找到了郭纯的笔迹,自然也找到了自己的笔迹。 这可怎么办? 就这么认罪了? 那他和颖妹的婚事怎么办? 贾义悄悄回过头,望了望贾正等人,见他们也是一脸焦急,忙示意他们要淡定,一切都要听他的。 郭纯的想法自然和贾义一样,绝不可能轻易认罪,“那也只能证明协议书是周师爷起草的,至于我的亲笔签名,他与我相熟,能模仿我的笔迹并不足为奇,并不能说明此案是我所为啊!” 接着又对包公磕头道,“包大人,下官实在是冤枉啊!” “公孙先生。” 公孙策弯了弯腰,回到桌案前坐了下来。 包公冷哼一声道,“你冤枉?本府且问你,周师爷现在何处?” “周师爷回周庄老家探亲去了。” “为何直至今日他还不回来?” “下官派人去周庄相请,他的家人说他突然重疾,想多休养些时日,便多放了他一个月的假。” “此言可当真?” 郭纯指天发誓道,“若是有假,定遭天打雷劈!” 包公忽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郭大人,你是派何人去的周庄?” “一个衙役,名叫李二。” “他人呢?” “应该在县衙。” 包公看向公堂门口吩咐道,“去带李二过来!” 不多久,李二便走了进来。 “小的李二,叩见青天包大人!” “李二,方才郭大人说,他曾派你去周庄村探望过周师爷?” 李二看了一眼郭纯后回道,“是。” “他的家人当时是如何和你说的?” 李二此时的脸色已然变得苍白,连着嗓音都开始有些颤抖,“回······回包大人,他······他们当时告诉······告诉我说——” 话未及说完,就听包公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喝道,“李二,你竟然敢欺瞒本府,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去过周庄!” 这李二只是个小小的衙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被包公如此一唬,竟直接招认了,“包大人饶命啊!是郭大人让小的说谎的,跟小的没有关系啊!”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郭纯咬牙切齿地骂道,“包大人,下官可没有让他说谎,他确实是去了周庄村,周师爷也确实是在村中养病呢,不信您问问他的家人!” “不用问了!”包公懒得和他斗法了,“郭纯!本府业已在你的卧房找到了周师爷的尸体,方才本府一再地问你,就是想给你一个主动认罪的机会,没想到你竟丝毫不知悔改!” 郭纯满面的不敢相信,“这不可能,我藏得那么好,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包公冷笑一声道,“你是认为本府会想不到你把尸体藏在你的床下?” 忽地怒拍惊堂木,呵斥道,“郭纯,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吗?!” 郭纯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倏地又直起了身子,叫嚷道,“他们都该死!李耀这个蠢东西两次都杀不死朱武,难道他不该死吗?还有那个周梦华,他也该死!正好钱严送上了门,如此好的机会要是错过,岂不是可惜了?哈哈哈哈!” 包公追问道,“那周师爷呢?” “他?”郭纯的嘴角不禁抽了抽,“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忽地语气一变,愤恨道,“这个老东西竟然没有毁掉和解书和协议书,他这是想置我于死地啊!” 紧接着又轻蔑地望了包公一眼道,“包大人,若是他真的毁掉了,你永远都治不了我的罪的!哈哈哈哈!” 满是讽刺的话语令包公大怒,“郭纯!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你身为一县父母官,不仅不思为百姓谋福祉,反而纵欲受贿,甚至还杀人害命,你的心中不会有愧吗?!你对得起自己读的那些圣贤书吗?你又对得起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的父母吗?!” “愧疚?”郭纯嗤笑一声道,“我自小就不知愧疚为何物?!” 他又回过身,扫了一眼门口围着的众人,道,“就他们,也配我为他们呕心沥血?包大人,你问问他们,他们中哪一个不是怀有私心,他们又何曾考虑过我的处境?!” 第438章 淫梦戏猴(完) “你的处境?”包公冷哼一声,拱了一拱手道,“你蒙圣上恩宠,食君俸禄,当为我大宋子民做事,更何况我大宋官员俸禄不低,已比寻常百姓强过太多。你且问问他们,他们可能像你这般,顿顿食肉,餐餐吃酒?!” “这还远远不够?!不够!!”郭纯忽地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放肆!”包公懒得跟他再作纠缠,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喝断了他的话,“既如此,你就去阴间好生反思吧!来人!虎头铡伺候!” 两衙役迅速地将虎头铡抬了上来。 包公从签筒中抽出了一支令牌,慢慢起身,喊道,“开——铡——” 待铡刀一抬,冰冷的亮光猛地刺向了郭纯的眼睛,这时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包大人,饶命啊!下官知错了!下官会好好反思的!下官不想去阴间啊!” 包公却是不理他,直接将令牌往堂上一掷,道,“铡!” 郭纯的头身瞬间分离,衙役手脚利落地将他的尸体抬了下去。 包公猛地转头,看向贾义,大声质问道,“贾义!你可认罪?!” 此时的贾义早已瘫坐在地上,面色也甚是苍白,贾二、贾正等人的屁股下面甚至已经湿了一大片,一阵阵尿骚味袭进了众人的鼻腔,惹得他们皱着眉捂着嘴,满脸的嫌弃。 可贾义仍然拒绝承认罪行,他强行为自己辩解道,“包大人,请明察!协议书上虽然有我的亲笔签名,可那上面的内容我是一点都不知道,分明是他们想诬陷我,刻意模仿我的笔迹!” 早已吓得尿裤子的贾二和贾正等人却纷纷劝起了他,“大哥,咱们就认了吧!” “是啊,老爷,事到如今,无论您做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大哥!” “大哥!” ······ 贾义忽地转过身子,怒瞪了他们一眼,“你们知道什么?!” 又回过头望向包公道,“还请包大人还我一个清白!” “清白?”包公冷笑一声,忽地话锋一转道,“贾义,你还是回头看看吧。” 贾义虽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将头转了过去,待见到人群中的某两个人时,瞬间慌张了起来,“伯父?颖妹?” 原来是丁力听朋友说起了贾义入狱之事,连夜和丁颖从延津赶了过来,不巧正赶上包公升堂审问贾义等人。 丁力手指着贾义,大骂道,“你竟然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真是畜生啊!” “伯父,您听我解释!事情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 “别叫我伯父!我没有你这样一个好侄儿!”丁力直接拱手向包公请求道,“包大人,请您务必秉公执法,绝不能放任何一个坏人!” “伯父!!”贾义几乎都哭了出来,他见丁力如此绝情,又看向丁颖道,“颖妹!你可要相信我啊!” 丁颖本就有些瞧不上他,但见父亲给他机会,想着如果他能干出一番成就来,可以试着接受他,可谁知,他竟干出此等事来。 “贾义,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就去阴间好生赎罪吧,每年的清明我会为你烧纸的!” “你不想嫁给我了?” “我可不想嫁给一个杀人犯!” 贾义闻言眼底尽是绝望,“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啊!” 丁颖却是不再说话,拉着父亲丁力径直离开了县衙。 围观的其他人得知贾义如此做,竟然是为了一名女子,心中对他的轻蔑更加赤裸裸,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鄙视和不屑。 这样的眼神似是要把贾义凌迟一般,他实在是受不了,回过身,对着包公道,“包大人,草民知罪!还请您速速将草民铡了吧!” 包公冷哼一声道,“来人!狗头铡伺候!” “开——铡——” “铡!” 贾正和贾二等人慌得忙求饶道,“包大人,我们都是受他所迫,并不是主动为之啊!” “受他所迫?”包公看向贾正等人,质问道,“那银两也是他强塞给你们的?” 包公怒拍惊堂木道,“分明是你们合伙犯下此案,如今竟还妄想狡辩脱罪!来人,开狗头铡!” 堂下跪着的众人依次被铡,待铡到贾正时,忽听门口的朱武喊道,“包大人且慢!” 手上的令牌一顿,包公抬头问,“朱武,你有何事?” 朱武忙拱手道,“还请包大人帮忙问出家兄朱文尸体的下落。” “贾正!” 贾正答道,“尸体在乱葬岗。” 朱武朝包公点了点头,“多谢包大人!” 包公将令牌向地上一扔,“铡!” 朱武和朱喜见他们伏法,脸上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擦干泪水后,朱喜回村里报喜,朱武则直接去了乱葬岗,包公看他是孤身一人,便派了一些人同他一起去。 费了好大的气力,终于找到了朱文的尸体,当然还有朱武的好兄弟马直的尸体,他把二人的尸体直接运回了朱庄村安葬。 周夫人则如先前所言,来县衙将珠宝铺伙计的尸体领了回去,厚葬了他。 此案完。 第439章 婴儿怨(一) 且说开封府祥符县城东有一屠户,名为孙勇,其父早亡,只有一寡母在世,二十岁上娶了妻子孙王氏,二人育有一子,孙勇为其取名孙进,希望知上进,将自己的肉铺发扬壮大。 孙勇为人虽豪爽,性格却有些古怪,脾气也甚为暴躁,坊间有传言,说孙父其实是被他气死的,因着这些,街坊邻居们素日里皆不大爱跟他说话,以致他的性格更为古怪,甚至动不动就与人打架斗殴,他也因此成了县衙的常客。 县令李庸,人如其名,其人甚为平庸,但却不贪财不好色,也不喜酷刑,每每打架双方到了县衙大堂,也只是各大十大板,训斥一番后便将他们释放了,时间长了,祥符县的百姓们给他起了一个“儒官” 的称号。 不过这孙勇虽如此逞凶斗狠,倒也有一个结义兄弟,此人名为赵诚,住在城西,娶有妻子赵李氏,夫妻二人感情甚好。 赵诚经营着一家包子铺,因为其忠厚老实,包子个大馅足,味道又极为鲜美,故而包子铺十分红火。 他和孙勇结为兄弟,是因为有一次几个地痞流氓去他的包子铺闹事,正赶上孙勇路过,他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和那几个人扭打了起来。 那几个人虽是地痞流氓,力气也不小,可却敌不过常年杀猪的孙勇,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便都被打倒在地。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们恶人先告状,直接将孙勇告到了县衙。 县令李庸念在双方都有过错,各打了二十大板,将他们全都撵回了家。 赵诚心里自然是十分过意不去,又非常感激孙勇的出手相助,便和他结为了异姓兄弟。 起初周围的人还劝过赵诚,说孙勇为人古怪,不甚可靠,又将坊间的传言说给了他听,可此时赵诚的心中已然对孙勇有了一股膜拜之情,哪里肯听? 人们渐渐地就不劝了。 两人结拜后,赵诚得知孙勇竟然经营着一家肉铺,而且铺子的生意非常红火,他想着自己的包子铺为何不能改从孙勇的肉铺采买猪肉呢? 这样既能照顾结拜大哥的生意,自己还能买到新鲜味美的猪肉,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他们一拍即合,当即签订了采买协议,约定每日四更天由肉铺里的伙计郑闷将剁好的猪肉馅送到包子铺,银钱月结。 自此,二人的铺子生意是越来越红火,惹来众多街坊邻居的艳羡和同行们的嫉妒。 那些当初劝告赵诚不要和孙勇结拜的人此刻也闭上了嘴。 人家是强强联合,包子铺的生意并没有像他们之前预言的那样一落千丈,反而是似竹子一般节节高。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日子就这样平淡又平静地过着。 直到有一日,平地里竟起了波澜。 这日,赵诚一如往常地来到了包子铺。 到时见郑闷已在门口等着了,“郑闷,怎么今日来得这般早?” 郑闷一面将肉递给赵诚,一面笑道,“今日要送的地方比较多,所以来得早了一些。您先忙,我得继续往下一家送了。” 赵诚点头笑道,“好。” 目送郑闷离开之后,他才走进了包子铺。 一如之前的工序,他先是拿出来一个瓦盆,将猪肉馅倒在里面,而后又将祖传的独门调料放入其中,用筷子朝着一个方向搅拌了起来。 他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机械性的搅拌着,搅拌得差不多时,低头一瞧,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比,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赵诚不禁嘀咕道:“别不是自己太困了,看错了吧? 他停下手中的筷子,用手使力揉了几下双眼,再睁眼一瞧,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那东西依然静静地躺在肉馅的最表面。 “啊!”他吓得尖叫了起来,尖叫完后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赵诚打开铺子的门,四处瞧了瞧,见无人在附近后,方才又返回了屋内。 此刻的他没有心思继续调拌馅料了,而是洗净双手,呆坐在凳子上愣神。 到底是怎么回事? 肉是大哥提供的,难不成······ 心中正波涛汹涌着,伙计李福来了。 他每次都会比赵诚晚来半个时辰,不过他倒是非常理解他,毕竟是祖传的秘方,岂容外人偷学了去? “老板,肉馅调好了吗?” 第440章 婴儿怨(二) 赵诚迅速收起脸上的惧意,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笑意,“今日包子铺不开门了,你回去吧!” 李福心中却是非常疑惑。 不开门? 自打开了这包子铺,还从未有一日歇业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李福细瞧着赵诚的脸色,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尤其是那满脸到的笑意,怎么看都像是在强颜欢笑,“老板,您没事吧?是孙老板送来的肉馅不够新鲜吗?” 赵诚闻言面上瞬间一慌,“不是,是我今日有些疲累,馅儿调的不好。” “馅儿调得不好,咱们卖便宜些不就行了?” “不行!”赵诚非常干脆地拒绝道,“宁肯歇一日,也不能砸了招牌。” 李福一想,觉得赵诚说得甚是有理。 人总是要做长远生意的,而不是一锤子买卖。 “既然这样,那我今日就在家歇息一日?” 赵诚点了点头,后又补充道,“明后你也不用过来了,这两日我再认真研究研究秘方,等研究好了再开门。” “好。” 李福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终于走了······” 赵诚脸上的笑意瞬时消失得毫无踪迹,他快速地关好门窗,又熄了灯,坐在凳子上思考着自己纠结该怎么做。 是装作不知?还是跑去肉铺里质问? 又见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能装作不知!若是被食客吃了出来,他的包子铺还能不能干下去了?” 过了许久,赵诚终于下定决心去肉铺,不过孙勇晌午前都比较忙,所以他决定吃完晌午饭后再去找他。 赵诚将肉馅里发现的东西用手帕包起来,放在了衣袖里,匆匆往自己城西的家中赶去。 再大的事情也比不上还有半个月就要临盆的妻子······ 赵诚的家。 妻子赵李氏见自己丈夫回来,满脸的惊讶,“咦?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赵诚一面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一面笑着解释道,“今早不知是怎么了,状态不好,馅儿调得非常难吃,想着先停业两日,等我研究研究再说。” “正好你可以陪陪我了,平时可是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你的人影儿!”赵李氏并没有埋怨他,而是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待着,过了有一会子,赵诚忽地开口说话了,“娘子,晌午后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 赵诚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去孙大哥家。” “你该不会是怀疑他给咱们的猪肉有问题吧?” “我只是想找一下具体的原因。” 赵李氏点了点头,又劝道,“去了以后说话要客气一点,别一上去就质问孙大哥,免得生了嫌隙。” “知道了。” 晌午,赵诚伺候妻子用完午饭,便直奔杀猪巷孙勇的肉铺。 此时太阳虽已高照,肉铺前肉摊前买肉的人却依然不少。 “大哥!” 正忙于招呼客人的孙勇抬头见是赵诚,忙笑道,“阿诚来啦!” “你招呼着点儿。”孙勇对着郑闷嘱咐了一句,便来到了赵诚跟前,笑着问,“有事吗,阿诚?” 赵诚看了一眼肉摊前围着的人群,然后低声问道,“大哥,今早你送我的肉里有这个。” 说着便从袖里掏出手帕,露出了一条缝隙,“你瞧。” 孙勇见后顿时双眸圆睁,一颗心狂跳不止,“肉里怎么会有这个?” “我怎么知道?”赵诚见他竟反问自己,有些不耐烦,“我还想问你呢!如果今早我没有发现,被客人吃了出来,这包子铺我还怎么开得下去啊!” 孙勇忙安慰道,“阿诚,你别着急!” 思考了一会子,又说道,“我现在比较忙,这样吧,晚上你来我的肉铺,咱们一起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觉得如何?” “那好吧!” 赵诚又补充道,“如果实在是找不出原因来,那我只能去报官了。” “好。到时咱们一起去!” 到了晚上,赵诚如期赴约。 赵李氏待在家里,满心期待地等着他能带回来好消息,谁曾想他这一去,竟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441章 婴儿怨(三) 翌日一大早,孙勇便神色慌张地敲响了赵诚家的大门。 咚咚咚!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将赵李氏从睡梦中惊醒了。 “谁啊,这一大清早的?” 她下意识地在旁边摸了摸,发现空空如也,不禁嘟囔道,“也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居然才回来。” 赵李氏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又费力地穿上衣裳后,方才一步一步挪到了大门口,“怎么才回来?” 打开门却发现是孙勇,“孙大哥?怎么是你?” 孙勇满脸急切地问,“弟妹,咱们能进去说吗?” “当然可以。”赵诚和孙勇二人是结拜兄弟,赵李氏对他当然非常放心,“进来吧!” 二人便来到了堂屋。 赵李氏本想为孙勇倒茶,却被他拦住了,“弟妹身子不便,我又不是外人,茶水就免了吧。” 赵李氏便没有跟他客气,顺势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孙大哥,阿诚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孙勇登时坐直了身子,道,“我过来就是特意要同你说此事的。” 说着便从袖内拿出了一张纸,“昨夜我们喝了不少酒,后来我实在撑不住了,便睡了过去,谁知今早醒来却发现阿诚不见了,桌子上只放着这封信。” 赵李氏连忙接了过来,从头至尾细细读了起来。 “娘子,为夫常常自豪于自身的受益,现今却觉十分挫败,连小小的包子馅都调不好,简直辱没了祖上的名声。经过慎重考虑,为夫决定去江南走走,在那里兴许能找到一些灵感。” 赵李氏看到这里身子已开始颤抖起来,但她不得不继续看下去,“娘子,咱们的孩子就取名为‘赵喜’吧,希望他这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包子铺就交由孙大哥打理吧,你若是有事也可以找他帮忙。” “阿诚,你怎能如此待我?!” 赵李氏狠狠攥了攥手中的信,滚烫的泪水不知不觉也已淌满了整张脸,“你这一走,可让我怎么办啊?” 她双手捂住面庞,大声痛哭了起来。 孙勇见她如此,心中不免生出怜悯,忙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弟妹不要难过,一切都有大哥在呢······” 这话一出,赵李氏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汩汩流出,倾泻而下,她整个人靠在孙勇怀里,双手也搂住了他的腰,大声嚎哭了起来。 孙勇腰被赵李氏搂住的那一刹那,身子如同触电一般,不觉低眸扫了一眼她的胸部,眸底瞬间划过一抹欲火。 “弟妹。”孙勇扶着她的手臂安慰道,“眼下你最要紧的便是要好好养胎,平安地生下你和阿诚的孩子。” 赵李氏艰难地点了点头,“我要和孩子一起等着他回来。” 话刚落,她的腹部便传来一阵剧痛,“啊······疼······” 孙勇知道她这是要生了,拔腿便往外狂奔,将稳婆请了过来。 没多久,一个男婴便呱呱坠地了,正如赵诚在信中所言,赵李氏为他起名为赵喜。 自此以后,孙勇每日都去赵诚家照顾赵李氏,为了照顾起来更方便些,孙勇还特意找人牙子买了一个丫鬟——巧儿,街坊邻居们知道了无不对他交口称赞。 谁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月后的某日,赵喜竟然在喝水时呛死了,连城中最有名的周大夫都无能为力,赵李氏自然是接受不了儿子的离世,半个月后竟然也上吊自杀了,孙勇悲痛之余,为他们母子风风光光地办了丧事。 因为赵诚在城中并无近亲,包子铺自然是交到了孙勇手上,自此孙勇便在肉铺和包子铺中间来回跑,忙得不亦乐乎。 伙计李福依然留在包子铺帮忙,由于孙勇不能两头兼顾,他实际上也算是半个老板。 至于丫鬟巧儿则被安排到了孙勇的家中。 突然有一日,大家惊奇地发现卖包子的不是李福,而是新雇来的伙计张实,有邻居问李福去了哪里,孙勇只说他请辞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第442章 婴儿怨(四) 一年后的某日,祥符县城外的官道上。 包公抬头望着天上高悬的明月,感慨道,“这世间若能如这轮明月般清明就好了。” 一旁的公孙策笑道,“大人,我们不是正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吗?” 艾虎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包大人!我们这一路上可是惩治了不少坏人呢!” 包公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总是惩治不完的······” 展昭闻言和公孙策面面相觑。 “大人,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其他的真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包公隔了许久后方才回道,“本府明白。” 艾虎见气氛有些沉闷,忙转移了话题,“包大人,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再不进去,城门就要关了!” 包公忽地笑了一声,“本府就是要等到天黑以后再进城。” “啊?” 公孙策却是略一沉思便明白了过来,“大人这次是想悄悄地进城,微服私访?” “知我者公孙先生也。” 等天色再浓黑一些,包公等人才悄悄地从东门进城。 因为是晚上,又快到了关城门的时辰,百姓们都闭门在家,街道上空无一人,这恰好是包公想要的效果。 刚进城,包公就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哭声,那哭声愈来愈大,听起来甚是凄惨。 “停!” 展昭闻言忙叫停了队伍,骑马走到包公的马车跟前,问,“大人,怎么了?” “展护卫可听到有哭声?” 展昭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摇了摇头道,“属下并未听闻。” 包公皱眉道,“为何本府听得如此真切?你去问问公孙先生和艾虎,看他们有没有听见。” “是。” 展昭一一问过公孙策和艾虎,二人皆回说未曾听闻有哭声。 “大人,他们也说没有听见。” “莫非是本府听错了?”包公停顿了片刻后,说道,“走吧!” “是。” 一行人来到了驿馆。 驿丞得知后匆匆来到门口迎接,“不知包大人来到祥符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包公笑道,“是本府有意没有告知于你,错不在你。” “多谢包大人!” 驿丞要亲自领着包公前往他的住处,却被包公拒绝了,“你找个人带本府过去即可。” “是。”驿丞躬了躬身子,扭头对着身后的属下吩咐道,“你带包大人过去。” “是。” 驿丞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包公拦住了,“还有一件事。” “包大人还有何吩咐?” “本府来祥符县之事暂且对外保密。” “是。” 驿丞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包公再无其他吩咐,便离开了。 包公等人便在驿馆安顿了下来。 只是包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闭上眼睛,满耳朵便是那凄惨无比的哭声。 此时整个驿馆寂静无比,包公闭目细听了片刻,忽地睁开了双眼道,“是婴儿的哭声!” 包公再也无法安睡,直接坐起身靠在了床头,“难道这祥符县的冤情和婴儿有关?” 翌日清晨,众人用过早饭后齐聚到包公所住院落的花厅。 公孙策一向心细如发,他见包公眼下竟有一片乌青,忙关切地问,“大人昨夜没有睡好?” 包公点头道,“本府又听见那哭声了。” 展昭和艾虎听后十分惊讶。 艾虎好奇地问,“包大人,为什么只有您能听到,我们三个却听不到呢?” “本府也不知具体是为何。”包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哀痛,“昨夜躺在床上,只要本府一闭眼,便能听见那哭声,而且这次的哭声非常清晰,本府仔细辨了辨,似乎是婴儿的哭声。” “婴儿?!”展昭直接惊呼出声,“莫非祥符县有重大冤情,而且这冤情和婴儿有关?” 包公悲痛地点了点头,“恐怕是如此。” 平时嘻嘻哈哈的艾虎此刻的脸上也尽是愁容,“可是只凭那哭声,我们无从查起啊!” 第443章 婴儿怨(五) 这时公孙策提议道,“大人何不直接去县衙调阅卷宗?或许它正是陈年积案其中的一桩。” 包公沉吟了半晌,拒绝道,“目前哭声只有本府能够听到,若是贸然去县衙,岂不是暴露了本府的行踪?” 公孙策再次提议道,“那不如大家都去街上转转,体味当地风土人情的同时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包公还未答话,就听艾虎兴奋地喊道,“公孙先生,你这个提议真是不错哎!” 展昭看着艾虎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失笑道,“我看你就是想出去玩!” 艾虎倒是没有否认,直接拉下脸来抱怨道,“我就是想出去玩玩嘛!在阳武县我过得可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包公闻言微微一怔。 他想起艾虎在荒山待了许久,那里的环境,单是想一想都让人难以忍受,“辛苦你了,艾虎。” 方才还满面愁容的艾虎忽地又笑了起来,“没事没事,只要包大人准我出去玩就行!” 包公噗嗤一声笑道,“艾虎,那你便和展护卫一起出去吧。” 艾虎强压着内心的兴奋问包公,“包大人,那您呢?您不出去吗?” “本府就不出去了。”包公并不想和艾虎他们一起出去,免得自己太过严肃,扫了他们游玩的兴致,“公孙先生也可以出去转一转。” 公孙策却是摇了摇头,“学生素来不喜热闹,就爱待在屋里喝一口热茶。” “好吧。” 艾虎兴奋地问道,“包大人,那我和展大哥出去了?” “去吧!” “展大哥,我们走!” 展昭只匆匆地向包公和公孙策点了点头,便被艾虎拽着离开了。 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双眸时不时地扫着街道两边的店铺,还有匆匆路过的行人。 “展大哥,你有没有感觉很奇怪?” 展昭“嗯”了一声道,“街道两边的包子铺全都关门了。” 艾虎皱着眉分析道,“你说一家两家的关门还算正常,可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两人正说着,忽地见一男子推开了一家包子铺的大门,正要关门之际,却被艾虎伸手拦了下来,“等一等!” 此男子正是福气包子铺的老板丁包福。 忽地被一陌生男子挡住了门,本就因为没有生意心情不好的丁包福直接发起了火来,“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无缘无故地挡我关门做什么?!” 艾虎却是没有生气,而是满脸笑意地说道,“我们只是想吃几个包子,老板何必动如此大的肝火?” 丁包福打量了二人一眼,问,“你们是外地人?” “老板真是好眼力。” 丁包福却丝毫没有邀请他们进去的意思,一旁的展昭忍不住问道,“老板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丁包福本就是个好客之人,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道,“进来吧!” 展昭和艾虎便跟着他走了进去,正要坐下来,忽地听丁包福喊道,“稍等!” 二人疑惑地望着他,只见他用宽大的衣袖擦了擦凳子,“好了。” 展昭这才注意到凳子和桌子都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只是他不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倒是丁包福冷不丁地解释了一句,“包子铺许久没有开门了。” 艾虎着急地问,“刚才我们在街上转,发现所有的包子铺都关门了,我正想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丁包福闻言身子却是微微一抖。 展昭自是注意到了他的这一异常,“老板,你没事吧?” “我没事。”丁包福沉默了一会儿回道。 艾虎见他如此表现,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他心直口快地催问道,“老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丁包福看了二人一眼,而后哀叹了一口气道,“这一切还要从半个月前的那一个早晨说起······” 第444章 婴儿怨(六) 半个月前的一个早晨,许多人在丁包福的包子铺吃包子。 其中一食客在大快朵颐地享用包子时,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感觉自己的牙齿貌似咬到了一个不寻常的东西。 怕自己出现了错觉,他又试探性地咬了咬,然后又用舌尖舔了舔,发现似乎是一棍状的东西,吓得他心脏一紧,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这个食客当即炸毛了,直接大声叫嚷道,“老板!” 丁包福听着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忙将手中的包子交给了伙计,自己则快速走到他的跟前,小心地问道,“客官,怎么了?是包子不合您的胃口吗?” 食客指着桌上和着肉泥的棍状东西怒声质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的包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丁包福低头一瞧,见是一棍状的异物。 自己一向小心谨慎,肉馅里绝不会出现这种东西。 丁包福忙又确认了一遍,“客官,您确定它是在我的包子里发现的?” 食客听他如此问,登时急了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来你这吃包子,还随身带着这玩意儿来砸你的招牌不成?!” 一面说一面还拿手指着桌上的东西。 “客官,我不是这个意思——” 食客不等他说完直接粗暴地打断了他,“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丁包福正想好言好语地安慰他,忽地变换了语气,抬手大喊道,“等等!” 食客不耐烦道,“等什么?!” 丁包福将食客的手指拽得离桌上的东西更近了一些,“客官,您看,这像不像······” 食客一开始还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待听到老板的话后,不由得低下头去,仔细比较起自己的手指和桌上的东西来,只见他瞪大双眸,尖叫着嚷道,“是手指!是手指!!!” 突然而来的尖叫声引来了其他食客和周围百姓的注意,大家纷纷好奇地围过来看,待了解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后,人们都叫嚷着跑开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丁包福的包子铺吃出手指的消息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祥符城。 百姓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纷纷对肉包子敬而远之,就连素菜包子也未能幸免,肉铺更是无人敢光顾了,包子铺和肉铺的生意变得异常惨淡。 展昭和艾虎听得心里一阵唏嘘。 没想到这包子铺关门的缘由竟是如此。 “你去报案了吗?”展昭疑惑地问。 丁包福苦笑一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又连累许多同行和肉铺,我当然要报案了,这个锅我可不想背。可是······” 艾虎着急道,“可是什么?” 丁包福苦涩地笑了笑,“二位知道我们这个县令叫什么吗?” 展昭和艾虎均疑惑地望着他。 “他叫李庸,平庸的庸,论做官他可真是平庸至极,然而心却不坏,从不对我们滥用酷刑。” 展昭拧着眉问,“莫非他尸位素餐,从不作为?” 丁包福摇了摇头道,“相反,他做了很多事,尤其是发生重大案件时,他几乎是寝食难安,昼思夜想,只是每次都做不到点子上。” 艾虎“嗐”了一声道,“这不就是才不配位嘛!” “这位小兄弟总结得十分到位。” 展昭闻言心中顿时了然,“看来他没有调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城中的包子铺都还关着呢。” 丁包福“嗯”了一声道,“李大人查了半个月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便将此案列为了悬案。” 展昭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丁老板,你包包子所用的猪肉是从哪里采买的?” “孙氏肉铺。” “他的老板是谁?” “城东的屠户孙勇。” “李大人调查他了吗?” “查了,事发后我也去找过他,他说他给我送来的猪肉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那他送来的猪肉还经过他人之手吗?” 丁包福微微一愣,“从剁肉到调馅儿全是我自己一个人。” “那包包子呢?” “店里雇的伙计和我一起包的。” 展昭犹豫地问,“他——” 丁包福却是满脸严肃道,“我们两个人一直都在一起,他若是往包子里放东西,我绝对不会看不见!” 接着就见他站起身子,赶起了客,“我还有事,二位请自便!” 第445章 婴儿怨(七) 展昭和艾虎见状只得起身告辞,“打扰了。艾虎,我们走。” 艾虎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被展昭摇头制止了。 二人出了福气包子铺,在大街上悠闲地走着。 艾虎双手抱着胳膊道,“展大哥,没想到他对铺里的伙计如此维护。” 展昭笑了一笑,反问道,“艾虎,我问你,若是有一日,有人在你面前怀疑我犯了事,你会作何反应?” 艾虎脱口而出道,“那还用说,我肯定是先冲上去跟那人干一架!” 展昭冲他挑了挑眉。 艾虎嘿嘿一笑道,“我明白了,展大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杀猪巷。” “你想去孙氏肉铺看看?” “嗯。” 二人便大步往杀猪巷走去。 杀猪巷。 一进巷子,展昭便耸了耸鼻子,使力地嗅着。 “展大哥,你在闻什么?” 展昭笑道,“没有肉腥味和血腥味,看来这里的肉铺真的很久都没有开门了。” 艾虎也试着闻了闻,“还真是。” 他们信步在巷子里走着,眼睛不时扫着巷子两旁肉铺的牌匾,走到巷子中部时,果然发现了丁包福所说的“孙氏肉铺”,只是肉铺的大门紧闭,他们无法找老板查问。 忽地哐当一声,似是凳子摔倒在地的声音,展昭和艾虎对视一眼,二人开始默契地挨个铺子寻找着。 艾虎用胳膊碰了碰展昭,示意他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肉铺的门开了一条缝隙,“刚才我从缝隙里看见了一双眼睛。” 展昭点了点头,悄声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他们直接走上台阶,推门而入,“有人吗?” 铺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艾虎又喊了一句,“有人吗?我们想买猪肉!” “你们要买猪肉?” 一道悠悠的声音忽地传来,紧接着便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背的长头发的怪人。 其实他的头发说长也不是很长,只是他不像别的男子,把头发拢起来,而是披散在肩上,额前的头发甚至还挡住了大半张脸,只余下半只眼睛。 看上去有些瘆人······ 艾虎的心砰砰直跳着,口中不住地埋怨道,“你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真是吓死人了!” “抱歉。” 非常简单的两个字,足以说明他心中的歉意。 展昭却不似艾虎那般胆小,他笑着问男子,“整个杀猪巷只有你们这里有人,请问铺里还有猪肉吗?” “没有。” 又是两个字。 艾虎登时急了,“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吗?!” “可以。” 艾虎气得找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不再理他。 展昭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向男子问道,“那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猪肉吗?” 男子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在祥符县,你买不到的。” “哦?为什么?” 男子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耐烦,但仍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有包子铺的包子吃出了手指。” “是福气包子铺吗?” 男子点了点头。 艾虎见他和展昭说了那么多,和自己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气得胸脯是起伏不已,却又偏偏不能发作,只得干坐在那里生闷气。 展昭又问,“你是这铺子里的?” “伙计。” 伙计? 展昭心中诧异无比,“那你平日在铺里主要负责什么?” 男子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你的问题有点多了。” “抱歉,打扰了。” 展昭回过头向艾虎道,“艾虎,我们走吧!” 艾虎听后立刻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似乎这家肉铺是一只洪水猛兽,一面往外走,一面还听他催促道,“展大哥,你快点啊!” 待走到距离肉铺很远,才听艾虎大声抱怨道,“展大哥,你说他为什么和你说了那么多,却懒得和我多说一个字?真是气死我了!” 展大哥?艾虎? 男子的眸底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若是他猜得不错,祥符县应该来了一位贵人······ 第446章 婴儿怨(八) 且说展昭和艾虎离开杀猪巷之后,便去了城内最有名的茶楼——清逸茶楼。 茶楼正如其名,布置得极为清新脱俗,置身其中竟有种飘逸无拘的感觉。 “这个地方真不错。”展昭由衷得夸赞道。 艾虎也十分赞同他的说法,“确实不错。” 这时茶楼里的一个伙计走了过来,“二位客官是想去雅间还是在大堂?” 展昭抬头望了望,“二楼大堂还有靠窗的位置吗?” “有。二位请跟我来!” 伙计引着二人直接上了二楼,来到了某处靠窗的桌前坐了下来,“这个位置可以吗?” 展昭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艾虎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忙对伙计道,“来一壶上好的龙井,再来两碟点心。” “好嘞!” 伙计一面应着,一面快速转身,往一楼跑去。 “饿了?”展昭满面笑容地问道。 “早上没吃多少,现在是又饿又渴。” “要不再要一壶茶?” “不用不用。”艾虎摆了摆手道,“现在主要是饿了,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两人正说着,伙计端着茶水和点心走了过来,“二位客官,请慢用!” “多谢!”展昭微微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看着双眼放光的艾虎,笑道,“快吃吧!” 话刚落,艾虎便直接上手,从碟子里拿了两块点心,囫囵吞枣似得咽了下去。 “你慢点~”展昭忙替他倒了杯茶,“赶紧喝口茶顺一顺。” 艾虎顾不得道一声谢,咕咚咕咚,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 展昭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来,优雅地抿了一口茶。 楼下正是祥符县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展昭正欣赏着,忽地听隔壁桌上有人说道,“诶,你看那人是不是孙勇?” 另一人闻声一瞧,“没错,就是他,” 接着就听他哼了一声道,“出了这种事,他竟然还有脸在街上溜达!” 先前说话的人立即“嘘”了一声,道,“李大人已经审过了,并没有证据证明手指是他放进去的,咱们还是不要胡乱说话。” 另一人显然并不想听劝,“我看这事八成跟他脱不了干系,不信咱们走着瞧。” 那人却是有些纳闷,“那你为什么不怀疑丁包福呢?” “他的为人我非常了解,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再说了,谁会往自己的包子里放手指头?这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吗?” “你说得也对······不过这事若是孙勇做的,那他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平日里惹了多少祸事,又进了多少次衙门,你问问这满城的百姓,有几个人认为他是个好人?” ······ 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地都进了展昭和艾虎的耳朵。 “艾虎。”展昭朝艾虎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下点心,去到了隔壁桌。 “两位大哥。” 他们的争论戛然而止,其中一人看向艾虎问道,“你是?” 艾虎笑嘻嘻道,“我刚才在隔壁喝茶呢,听到你们谈论的事情,心里实在好奇得很,所以过来看看。” 说着便坐了下来,还把没吃的另外一碟点心搁到了他们的桌子上。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便没有赶他走。 “你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全都听到了。” 一人嗔怪地看了另外一人一眼,而后转向艾虎问,“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来,先吃块点心!”艾虎给他们一人递了一块点心后才问,“刚才你们谈论的案子听起来并不难,为什么你们李大人直到现在还没有破案啊?” 其中一人闻言脸上立即浮现出了一抹不屑,“就他?给他一年时间他也破不了!” 艾虎心下一惊。 这李大人的口碑可真是差的出奇啊,先是丁包福,后又是祥符县的百姓。 “不至于吧?他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又是科举出身,怎么会像你说得这样不堪?” 说话之人不觉看了他一眼,“外地人?” 艾虎呆呆地点了点头,“昨日刚到的祥符县。” 那人便伸了伸手指,示意艾虎将耳朵凑过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之后,只听艾虎惊呼道,“啊!你说的都是真的?!” 第447章 婴儿怨(九) “那还有假?!不信你问问祥符的百姓们!” “照这么说,你们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并不会去县衙报案?” “报了案有用吗?” 艾虎讪笑道,“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好像确实是没什么用。” 正欲起身离去,忽地又想起了孙勇,“二位大哥,刚才你们说的孙勇又是谁?” “孙氏肉铺的老板。” 艾虎又问,“听你们的意思,他的人缘似乎不大好?” 其中一人嘲讽似得扯了扯嘴角,“除了那个消失了一年的赵诚,就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赵诚?他又是谁?” 另一人的耐心似乎已经被耗尽了,“我说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这么多问题?走走走!别打扰我们喝茶!” 艾虎却是没有生气,而是满脸赔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两位大哥了,这碟点心你们就留着吃吧!” 说完便站起身离开了。 艾虎坐回到自己的桌前,朝着展昭眨了眨眼,“展大哥。” “嗯。” 刚才他们三人的谈话信息量非常大,展昭迫不及待地要回去向包公禀报,“吃饱喝足了吗,艾虎?” 艾虎知道展昭心中所想,点了点头道,“走吧!” 随后见他抬了抬手喊道,“小二,结账!” 伙计很快便跑了过来。 艾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桌子,“连他们的也一起结了。” “好嘞!” 隔壁桌的两人闻言有些吃惊,他们连忙来到展昭和艾虎的桌前道谢。 之前朝艾虎发火的男子语气终于软了下来,“这位小兄弟,刚才我不是有意凶你的,实在是和孙勇沾边的人我都不想提。” “那赵诚到底是什么人?” “是开包子铺的,据说和孙勇是结义兄弟,但具体是因为什么结拜的,我就不大清楚了。” 展昭忽地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们是不是都特别讨厌孙勇?” 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可据我所知,孙氏肉铺的生意非常火。” 其中一人叹了口气道,“谁叫他家的猪肉新鲜呢!反正我从来没在他家买过猪肉。” 展昭闻言笑了笑,“多谢。告辞!” 展昭和艾虎走后,一人问另外一人,“你说他们两个人是谁啊?该不会是某个大官微服私访吧?” 那人白了他一眼,“听话本听多了吧你!” 晌午了,太阳高悬,虽说已到了七月中旬,阳光依然十分炙热,直晒得人脸通红。 空荡荡的杀猪巷里回荡着一个人的脚步声,此人乃是方才那位怪人所在的肉铺老板——张猛。 只见他手拎着饭盒,急匆匆地往自家肉铺赶着。 “李安!”张猛哐哐砸了几下门。 李安——也就是那个怪人,很快便将门打开了,“终于来了,我都要饿死了。” 张猛忽地扫了他的头一下,“早上不是吃的挺多的吗?怎么饿得这么快?” 李安瞥了他一眼道,“自从那件事之后,我的胃口便大了很多,总觉得吃了这顿就没有下顿了——” 张猛立即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得!我就不该提!” 说着便把餐盒往他面前一推,“赶紧吃吧!” 李安果然住了嘴,直接打开餐盒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忽地停下筷子问道,“猛哥,这两日祥符县是不是来了位贵人?” “贵人?”张猛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回道,“没听说啊!” “难道是我猜错了?” “怎么了?” “今日铺里来了两位客人,起初他们说是进巷子里买肉,可在铺子里待了半晌,却问了一些不相干的问题,我便将他们赶走了,谁知却听到两人互称‘艾虎’和展大哥,我总觉得他们的身份并不简单。” “艾虎?展大哥?”张猛嘟囔着,忽地叫嚷了起来,“那个艾虎该不会是小侠艾虎吧?他长得什么模样?” 李安想了想,说道,“个子不高,身后还背着一把刀。” “小侠艾虎的个子就不高,他的身后也背着一把刀。”张猛的情绪十分激动,“若今日的艾虎确实是小侠艾虎的话,那所谓的‘展大哥’应该就是侠展昭。莫非是······” 张猛激动地望了望李安,后者露着的半只眼睛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你······” 那半只眼睛忽地流下泪来,“猛哥,我是不是可以重见天日了?” 第448章 婴儿怨(十) 张猛的眸里瞬间充满了恨意,放在桌上的手也紧握成拳,“那个人的末日终于要来了!” 驿馆,花厅。 包公以为展昭和艾虎会在外面吃午饭,没想到他们却回来了,“本府以为你们晌午会下馆子去。” 展昭却是拱了拱手,满面严肃道,“大人,属下和艾虎此次上街有重大收获。” “哦?”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二者的脸上皆是惊诧。 展昭和艾虎遂把去包子铺之事、杀猪巷和怪人交谈之事以及茶楼闲谈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包子里吃出了手指?”包公眉头紧皱,似是想到了什么,“你们可还记得本府昨夜的梦?” 众人俱点了点头。 展昭问包公,“大人是觉得手指和婴儿有关?” “本府的直觉确实是如此,只是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没头没尾的梦······” 包公的语气甚是落寞,整个花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闷起来。 公孙策拿眼扫了众人一圈道,“那个孙勇的人缘,当真有如此之差?” 此话一出,算是转移了话题,包公亦是询问似得望着展昭和艾虎。 艾虎回道,“茶楼里的那两个人是这么说的。” 公孙策又问,“他们没有说赵诚去了哪里吗?” 艾虎摇了摇头。 包公沉吟了半晌后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手指一案。” 他将身子略微侧向了公孙策,“公孙先生,恐怕得麻烦你去一趟县衙了。” 公孙策反问道,“大人是想要手指一案的卷宗?” 包公点了点头。 一旁的展昭却是有不同的意见,“可是那样会不会惊动县衙的其他人?若是如此,大人岂不是过早地暴露了行踪?” “那依展护卫的意思,本府该如何取得手指一案的卷宗?” 展昭笑道,“不如今天夜里,属下替大人去拿吧?” 艾虎听后满眼的兴奋,“展大哥,你要去偷卷宗?带上我,我也去!” 展昭闻言瞪了他一眼,而后向包公解释道,“属下是想趁着夜里李大人身边没人,亲自去找他要卷宗。” 公孙策笑着对包公道,“大人,展护卫的办法可行。这样既不会惹人注意,也不会暴露大人的行踪。” 包公考虑问题素来谨慎,接着又问道,“展护卫将以何身份前去索要卷宗?” “江湖上的正义之士。”展昭又拱了拱手,“大人请放心,属下绝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此本府便可放心了。”包公笑着对展昭和艾虎说道,“你二人辛苦了,赶紧去吃午饭吧!至于手指案该如何调查,待展护卫拿回卷宗之后我们再行商议。” “是。” 展昭和艾虎一出花厅便直奔驿馆的厨房。 展昭交代厨房的下人一会儿将饭直接送到他的住处,随后就和艾虎往他的房间走。 一进房间,艾虎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开始叹起气来,“真没意思,我还以为你要夜闯县衙去偷东西呢!” 展昭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有光明正大的途径,为何要去偷?” “刺激呗!” 展昭却不说话了。 艾虎自知失言,忙解释道,“展大哥,我也只是说着玩玩,从小到大,我可没偷过任何东西啊!再说了,我做赏金猎人赚了那么多银子,也犯不着去偷去抢啊!” 展昭仍然不说话,倏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啊!说出的话总是出人意料!” 艾虎见展昭终于不再板着个脸,悬着的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展大哥,我总觉得手指一案并没有那么简单,若它真的和婴儿有关,那这个案子恐怕比阳武县的案子还要复杂。” 紧接着他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还想着来到祥符县可以好好歇一歇呢······” 展昭忙出言安慰道,“等这个案子破了,你就可以歇一歇了。” 此话一出,艾虎竟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可以吗?我的愿望能实现吗?” 展昭摇头笑了笑,这时厨房送饭的人来了,“展大人,你们的饭好了!” 展昭指了指艾虎面前的桌子,“麻烦你了!直接放桌子上吧!” 送饭的男子却是不肯走,直接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展大人,你们能尽快把手指的案子破了吗?” 第449章 婴儿怨(十一) 展昭闻言和艾虎对望了一眼,随后便见他站起身,弯腰将男子扶了起来。 “你也知道手指的案子?” 男子眸底瞬间划过一抹悲痛,“我不仅知道,而且深受其害。” 展昭和艾虎皆大吃了一惊。 展昭严肃地问道,“莫非那手指是——” 男子却是摇了摇头,“我们家经营着一家包子铺,家中虽然兄弟姊妹众多,包子铺生意也不大好,但好歹糊口是没有问题的,可自从发生了手指一案,我们家的包子铺是彻底黄了,若不是我厚着脸皮求来了驿馆厨房的差事,家里人早就饿死了······” 说罢,竟抬起袖子抹起了眼泪来。 艾虎听了心里也非常难受,“祥符县和你一样的人多吗?” 男子呜咽着“嗯”了一声。 艾虎的眼底忽地多了一抹恨意,“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 男子闻言忙又跪倒在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男子走后,艾虎哀叹了一口气,“展大哥,没想到手指一案竟牵扯到这么多的人,如果我们不尽快调查清楚,恐怕会出大事。” 展昭十分认同艾虎的话,“等我晚上将卷宗拿回来,咱们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艾虎只点了点头,便拿起筷子吃起了午饭,只是他心里有事,仅吃了几口便撂下了筷子。 展昭看着恹恹的艾虎,出言劝道,“赶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查案子。” 艾虎沉默了好半晌之后,方才重新拿起筷子吃起午饭来······ 当日夜里,亥初时分,展昭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出了驿馆。 祥符县县衙。 县令李庸白日里听见县衙的人都在悄悄地议论手指一案,有人甚至还说他平庸不堪,不过才调查了半个月,便将此案列为了悬案,这是明摆着不想管了。 当时他越听越生气,却拿那嚼舌根之人毫无办法,总不能只因为几句话,就将他们抓起来吧? 若真是如此,这满城的百姓恐怕无一人会幸免······ 此时夜已深,正是寂静之时,白间的那番谈论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重复着,李庸越躺越烦闷,双手不禁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去了书房。 李庸的心里到底是有一股傲气在的,想他也是寒窗十几年读出来的,难道就真的破不了这小小的手指案吗? 他直接走到书架前,将放在最上面的手指案的卷宗拿了下来。 刚翻开第一页,忽地听见一道声音悠悠地从头顶响了起来,“李大人也会睡不着觉?”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李庸一大跳,“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展昭哼了一声道,“我只不过是个路见不平的江湖人士,李大人不必知道我是谁。” 李庸闻言心中的疑惑更甚,自己素日里只在县衙这一亩三分地待着,并不认识什么江湖人士啊! 忽地眼底闪过一抹恐惧,“你······你想杀本县?” 展昭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吐槽道:也不知他这怂包的模样,是如何考取进士,谋得这县令之职的。 “我可不想被官府通缉。” 李庸听说展昭并不是来杀他的,顿时挺直了腰杆质问道,“那你为何深夜闯进县衙?” “我想要手指一案的卷宗。” “卷宗?”李庸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东西,“你要手指案的卷宗做什么?” 展昭讥讽道,“反正李大人也破不了此案,倒不如把卷宗交给我,兴许我能将此案调查清楚呢?” 满是讥讽的语气令李庸的心中十分不悦,“大话谁都会说!” “也不是人人都似李大人这般平庸无能!” 李庸气得拍了一下面前的几案,怒声质问道,“你竟敢说本县平庸无能?!” 展昭见李庸软的不成,只得来硬的,只一眨眼的工夫,展昭手中的剑便出了鞘,下一刻,冰冷的感觉便席卷了李庸的全身,冰的他浑身直打冷颤。 “卷宗呢?” 此时的李庸已完全不似方才那般硬气,只颤颤巍巍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道,“这······这就是卷宗······” 第450章 婴儿怨(十二) 展昭一面接过卷宗,一面将他颈上的剑收了回来,“早拿出来不就好了?” 说着便要往外走。 李庸看着他转过去的身子,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正暗暗庆幸自己留下了性命,忽地见展昭又调转回头,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好······好汉,你还有什么吩咐?” 展昭白了他一眼,阴沉着脸说道,“如果你嫌自己命太长的话,可以将我拿走卷宗一事告诉别人。” “不······不敢,此事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那是最好。” 说罢便扬长而去。 李庸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门口,确定展昭真的已经离开了,方才关上书房的门,将自己重重地摔在了案前的椅子上。 他用衣袖不断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湿透的汗衫也时不时地提醒他方才那极为惊险的一幕,“好险······” 不过李庸倒是十分希望展昭能将此案调查个水落石出,这样祥符的百姓们就可以安心了,肉铺和包子铺也可以放心地开门迎客了······ 驿馆,花厅。 包公、公孙策和艾虎三人齐聚在花厅,焦灼地等待着展昭归来。 艾虎眼尖,第一个发现了展昭,“展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嗯。”展昭点了点头,随即将卷宗递给了包公,“大人,这就是手指案的卷宗。” “展护卫辛苦了。” 包公伸手接过卷宗,开始逐字逐句读了起来。 卷宗十分简单,包公很快便看完了,“这个李庸,半个月时间居然只做了这些,也怨不得祥符县的百姓对他有如此评价。” 包公又将卷宗递给了公孙策,道,“公孙先生也看看吧!” “是!” 展昭问包公,“大人,李庸该不会是只盘问了相关的嫌疑人吧?” 艾虎闻言也望着包公,等着他的回答。 只见包公冷笑了一声,“他倒不至于如此蠢笨。”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公孙策便一目十行地将卷宗看完了,“大人说得不错,李庸还派人调查过失踪人口的情况。” 艾虎嘲讽得扯了扯嘴角,“他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公孙策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他连手指究竟是来自成人的手还是小孩子的手,都没有查清楚。” 说着又把卷宗递给了展昭,“展护卫请看,卷宗上并没有这方面的相关记载。” 展昭觑了一眼道,“这卷宗如此简单,看来我今晚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并没有白跑。”包公安抚展昭道,忽地又问,“展护卫去的时候李庸在做什么?” 展昭想了一想,回,“应该是在看这本卷宗。” “应该?” 展昭点了点头,便把今夜取卷宗的过程详细地讲了出来。 先前对李庸颇有些看不上的包公,此时的态度却忽然软了一些,“看来他也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四人正说着,忽地见王朝进来报,“禀大人,驿馆门口有一人要见您!” 包公等人听了俱是一惊。 公孙策纳罕地问道,“夜已深,会是谁呢?” “王朝,来人可有说找本府有何事?” “没有,他只说了‘杀猪巷’三个字。” “杀猪巷?”展昭倏地眼前一亮,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是他?” “展护卫莫非知道来人是谁?” 展昭回禀道,“大人,如果属下猜得不错的话,来人应该是那个肉铺的伙计。” “肉铺的伙计?” 艾虎忙补充道,“包大人,就是我们跟您说过的那个肉铺的怪人。” “本府想起来了。王朝,带他进来!” “是!” 没多久,一男子便走了进来。 此时他脊背挺直,披散的头发被拢了起来,双眸也并没有被头发遮挡,除了右眼有些异常之外,根本不像是一个怪人。 “草民李安,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心中甚是讶异,审视了他好半晌之后,方才抬手道,“起来吧!” “谢包大人!” 李安站起身,垂着手静静地立在一旁。 “李安,你怎知本府来到了祥符县?” 李安看了一眼展昭和艾虎,回道,“草民听到了这二位互称‘展大哥’和艾虎,杀猪巷又鲜有人来,草民便猜测他们身份不简单,肉铺的老板过来送饭时,草民便向他提及了此事,这才知道艾虎乃是小侠艾虎,那所谓的展大哥应该就是南侠展昭了。草民虽未在江湖,却也知道南侠展昭一直跟随在包大人的左右。” 第451章 婴儿怨(十三) 包公闻言赞赏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倒是十分机警。 而展昭和艾虎却是死死地盯着李安,两人的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着他,艾虎更是直白地问道,“你确定你是肉铺里的那个伙计?” 李安点了点头。 “可是你······” 李安的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包公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李安,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李安的身子忽地颤抖了一下,“包大人,草民要跟您说的正是此事。” 包公和公孙策等人面面相觑。 “有何冤屈你尽管说出来,本府定会替你作主。” “是。” 李安长呼了一口气,说道,“包大人,李安其实并不是草民的本名。” 包公闻言十分吃惊,“哦?那你的本名是?” “李福。” “李福?” 李福点了点头,“草民原是城中赵氏包子铺的伙计。” 展昭忽地想起了什么,忙插口问,“等一等,赵氏包子铺的老板可是赵诚?” 李福极为讶异,“展大人怎么知道?” 展昭并没有细说,而是含糊道,“我也是今日在坊间偶然得知的,你继续说吧。” 包公、公孙策和艾虎在得知包子铺的老板就是赵诚时也极为震惊。莫不是赵诚的突然消失和那孙勇有关? 李福慢慢地回忆起了一年前发生的事情。 “一年前的某日夜里,草民如往常一样去肉铺帮助赵老板包包子,可谁知他却说包子铺要关一天门,让草民回去休息一天,草民出于好奇便问他关门的原因,他说是肉馅儿调的不满意,草民想让他将包子便宜卖出不就得了,可他却说宁肯歇一日,也不能砸店里的招牌。” 公孙策听后夸赞道,“赵诚也算得上是一个有良心的商家。” 李福赞同道,“确实是。临回家时赵老板又改口让我在家多歇两天,可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包公追问道,“哦?说来听听。” “草民到包子铺时,隐约觉得他的脸上有一股恐惧。” “恐惧?” 李福又摇了摇头,“草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包公心里明白,有时候人的直觉往往很准,但若没有佐证,那也只是猜测,他低头略一思索,问道,“李福,方才你说的这些和你的眼睛又有何干系?” 李福的眼眸里迅速闪过一抹悲痛,“回包大人,那夜便是这一切不幸的开始。” 包公疑惑地问,“一切的不幸?莫非你要说的事不仅仅你的眼睛?” 李福点了点头,“隔了一日的早上,赵老板的结义兄弟孙勇便拿着他留下的一封信敲开了赵家的门,信上说,赵老板觉得现在的手艺辱没祖上的名声,决定去江南找找灵感,他还将包子铺交给了孙勇打,可是赵老板和他的妻子感情甚好,两人的孩子又即将出生,草民怎么也想不通他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去江南。” “你是觉得赵诚根本就没有去江南?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孙勇的一面之词?” “是。” “那封信现在何处?” “草民不知。” “那后来呢?” “没多久老板娘便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她依照赵老板信中所说,将儿子取名为赵喜,可谁知,一个月以后,赵喜竟然被呛死了。” 包公大惊道,“什么?!” 其他几人闻言也是瞪大了双眸。 包公缓了缓心神,追问道,“婴儿刚出生,家人都会悉心照料,他怎会被呛死?” “包大人知道草民为何会怀疑孙勇吗?” “为何?” “因为赵喜正是在被孙勇喂水时呛死的······” 此时的包公也不得不怀疑孙勇了,“赵诚的妻子应该很伤心吧?” 说到这里,李福的眼眶竟然湿了,“何止是伤心啊!半个月以后,她便吊死了······” 厅内的几人皆是目瞪口呆。 “你的眼睛?” “几日后草民在包包子时,竟然在肉馅里发现了一根手指。” “手指?!”包公等人齐声惊呼道。 李福见他们反应如此剧烈,苦笑一声道,“包大人,你们肯定想不到吧?” 接着又听他说道,“猪肉馅是孙勇的肉铺提供的,草民便找到他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时他在忙,便说晚上去他家中详谈,谁知······” 李福似乎不愿再说下去。 不过包公也已经猜了出来,“你的眼睛便是那时被打坏的吧?” 第452章 婴儿怨(十四) “包大人英明。”李福作了一个揖,继续说道,“那晚我正往孙勇家里走,忽地被人蒙住了头,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拳打脚踢,若不是张猛大哥恰巧路过将我救了下来,恐怕我早就死了······” “张猛大哥?” “就是我现在所待的那家肉铺的老板。他将我救回去之后特意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过来医治,这才保住了我的命,只是我的眼睛······” 说罢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神情看起来也甚是悲伤。 “那殴打之人可曾说话?” “没有,从头至尾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张猛呢?他可有看清那人的容貌?” 李福摇头道,“那人蒙着面,夜色又浓,根本瞧不清。” 包公不禁皱了皱眉。 一旁的公孙策问,“他的体型总看得清楚吧?” 李福“嗯”了一声道,“这个倒是瞧清楚了,只是这世上体型相似之人太多了。” 包公听着这话茬,觉得他的心中似乎有怀疑的人,“李福,此处是驿馆,你和本府实话实说,和那人体型相似的人里是否有孙勇?” 李福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自始至终你是否也只怀疑过他一人?” “不敢有瞒包大人,草民确实怀疑那人就是孙勇。” “当时你可有去报官?” 李福摇了摇头道,“草民并无实据,又恐惊了孙勇,再次惹来杀身之祸,便没有去报官。” “所以你改了名字,扮作怪人的模样,在张猛的肉铺里待了一年?” 李福满脸苦涩道,“草民实在是无处可去,只得如此苟且偷生了。” 这时展昭插口问道,“无处可去?你的家人呢?” 李福看向展昭道,“家中尚有父母在,可若那时回去,岂不是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展昭一时无话。 包公倏地想起了那个梦,遂又问李福,“李福,依你所见,当时你发现的那根手指是大人的还是小孩子的?” “这个草民不好判断,不过草民把那根手指带了过来。”李福伸手向袖内依掏,拿出了一个手帕,“都过去一年了,只剩下了骨头,不知道还能不能分辨得出。” 公孙策忙上前几步,将手帕接过来,打开后方才递给了包公。 包公接过后一瞧,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眸,“公孙先生,你看看还不能分辨出来。” “是。” 公孙策捧着手帕只端详了一会儿,便说道,“大人,这个确实是小孩子的手指,而且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的手指。” 李福听后惊呼道,“什么?这是婴儿的手指?我的天啊!” 包公的心中虽也是惊涛骇浪,面上却淡定许多,“公孙先生可看仔细了?” “学生看得十分清楚。” 许久未说话的艾虎忽地大骂道,“竟然是婴儿!真是畜生!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非得宰了他不可!” “艾虎。”包公喊了艾虎一声,随后向李福问道,“李福,你藏在张猛的肉铺,就没有引起过孙勇的怀疑?” “回包大人,草民只负责杀猪,几乎从不与客人打交道,虽说偶尔也会去帮着卖肉,草民这一副怪人打扮,孙勇也不会认出来的。” 包公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接着又问,“李福,你可还有要补充的?” 李福想了想,回道,“没有了。” “好。你且回去耐心等着,本府一定会将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 包公站起身,看向厅外吩咐道,“来人!送李福出去!” 李福满心的感激,直接下跪磕头道,“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走到花厅口时,却见他忽然转过头来说道,“对了,包大人,老板娘和她儿子赵喜的坟就在城西的那片坟地。” “坟地?” “草民觉得您早晚有一天会去那里的。” 说罢便见他将头发放了下来,披散在肩上,额头的发照样遮住了一只眼睛,后背也佝偻着,慢腾腾地往驿馆外走去。 第453章 婴儿怨(十五) 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怪人打扮,展昭对他是既佩服又同情,他掉转回头,问包公,“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包公却是反问道,“展护卫可有感觉疲累?” 展昭一听此话便知包公有事要吩咐,忙躬身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劳烦展护卫再去一趟县衙,将新近发生的手指案的物证拿回来。” “大人指的是手指?” 包公点了点头。 “属下这就去。” 说罢便大步往外走去。 县衙。 经过方才的那一幕,李庸显然是受了一些惊吓,手里的卷宗也被人拿走了,他只得重新躺在床上,试图通过睡觉来忘却刚才发生的一切。 可有时候偏偏事与愿违,他越想入睡,却越睡不着,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刚才那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是谁?”李庸自言自语道,“他真的只是江湖义士吗?还是说,他是某位微服私访的大官?” 正猜测着,忽然听见一道声音传来,“李大人。” 李庸吓了一大跳,睁眼一看竟是方才威胁自己之人,“怎么又是你?本县不是把卷宗都给你了吗?” 那说话的语气真是又勇又怂。 “手指在哪里?” “你是说福气包子铺吃出来的手指?” “不然呢?” “手指在书架上呢,我这就去拿。” 说着便下了床,往书房奔去。 “给。” 手指是被手帕包裹着的,展昭接过后打开看了看,方才说道,“打扰了,李大人。” 李庸看着一跃而起的展昭,身体止不住的打颤,“还好他是个好人,并没有想要我的命······” 驿馆。 包公等人还在花厅等着展昭回来。 好在祥符县不算大,再加上展昭武艺高强,没多久他便回来了。 “大人,手指拿回来了!” 包公忙伸手接了过来,将李福送来的手指的骨头做了一番对比,“公孙先生,这个手指似乎也是婴儿的手指。” 公孙策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婴儿的手指。大人,如今看来,这两件案子应该有所关联,他们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孙勇。” 包公十分认同公孙策的分析,“公孙先生说得有理。时辰不早了,大家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咱们再商议下一步该如何做。” “是。” 几人便各回各房休息去了。 次日清晨,众人吃完早饭,便齐聚在花厅。 包公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本府昨夜思索了许久,我们还是不能先入为主地断定孙勇就是幕后黑手。” 公孙策问包公,“大人的意思是,相关人员都要重新调查?” 包公“嗯”了一声道,“案件的侦破就是要假设所有人都有可能涉案,才会保持公正客观,不是吗?” 几人点了点头。 “展护卫,艾虎,你二人负责调查孙勇。” “是!” “张龙、赵虎!” “属下在!” “你们去调查这两家出事的包子铺老板和铺里的伙计。” “属下遵命!” 包公又拿起面前桌案上的一张纸,说道,“这是两家包子铺老板和伙计的姓名。” 张龙忙上前接了过来。 “此番调查切记要暗中进行,万不可暴露你们的身份。” 展昭、艾虎、张龙、赵虎齐声应道,“大人请放心!” 四人走后,包公目视前方,意味深长地说道,“公孙先生,本府总有一种预感,这两桩手指案背后的真相将远超你我的认知。” 公孙策闻言满脸的凝重,“但愿最后的真相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且说张龙和赵虎领了命,直接往包子铺所在的美食街赶去。 到了美食街,二人发现除了包子铺以外,其他的早餐铺里都是人头攒动,生意非常的火爆。 早饭本就没吃几口的张龙闻着这满街的飘香,肚子不禁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满脸尴尬地对赵虎解释道,“早上没胃口,现在还真有些饿了······” 赵虎笑了一笑,问,“正好我也没吃饱,你想吃什么,油条还是馄饨?” “油条吧?再要一碗豆浆粥。” “行,这油条闻起来确实是挺香的。” 第454章 婴儿怨(十六) 二人便来到一个人不是太多的油条摊坐了下来。 “老板!” 老板闻言忙跑了过来,“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来六根油条,两碗豆浆粥!” 老板手指着隔壁桌子,笑着问,“二位确定要来六根?” 张龙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登时吃了一惊,“那就先一人一根吧!不够再说!” “好嘞!” 老板忙跑回了油锅旁开始炸油条,不多久,两根油条便好了。 他用木质托盘端着两根油条和两碗豆浆粥走了过去,“两位客官请慢用!” 张龙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多谢!”,而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待油条和粥下了肚,两人的肚子都有些鼓鼓的。 张龙庆幸地说道,“多亏老板提醒了一句,要不然咱们撑死也吃不完六根油条啊!” 赵虎赞同地点了点头。 二人的屁股往下滑了滑,后背更加结实地靠在了矮椅的椅背上。 这时吃油条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张龙和赵虎这一桌,老板终于得了一些空闲,满脸笑意地走了过去,“两位客官是外地人吧?” 张龙眉毛不禁向上一挑,“老板的眼力真好。” 老板闻言朗声笑了笑,“本地人都知道我家的油条又长又粗,二位一上来便要六根油条,我便猜测你们是外地人。” 赵虎笑着问道,“坐下来聊一聊?” 做生意的人大都是外场人,老板立即笑着坐了下来,“两位客官是有问题要问我吧?” 张龙见他说话如此敞亮,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昨日我们才到祥符县,便听说了福气包子铺里吃出了手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闻言脸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说起这件事来,真是让人又恨又怕,恨得是我们从那以后谁也不敢吃包子了,怕的是,那手指的主人肯定已经被害了,大家都怕下一个被害的人是自己。” 说完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张龙又问,“那你觉得幕后的黑手会是谁?是福气包子铺的老板丁包福还是孙氏肉铺的老板孙勇?” 老板不假思索地回道,“绝不可能是丁包福!” 一旁的赵虎好奇道,“你就这么相信他的为人?” 老板的语气十分坚定,“他在这街上开包子铺少说也有十来年了,平日里他为人厚道、热情,肉馅放的又足,况且他的面相极为憨厚,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赵虎反问道,“老板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吗?” 老板却是笑着答道,“我更相信‘相由心生’。” 赵虎笑了笑,又问,“他铺里的伙计呢?” “那也不可能!”老板的语气依旧十分的坚定,“他雇的伙计也是憨厚得很。” “那你知道丁包福和他铺里伙计的住处吗?” 老板忽地警觉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虎望了张龙一眼,后者笑着解释道,“别误会,我们两个其实来自阳武县,手里有些闲散银子,想着开一家包子铺,偶然间从朋友那里得知福气包子铺的包子做得非常的地道,便想着来取取经,谁曾想,刚到祥符县,就听说了这档子事。我们实在是怕他们的品行有问题,再连累我们亏了本金,岂不是血本无归?方才听你这么一说,我们才放下心来。” 赵虎在身侧悄悄地给张龙竖了一个大拇指。 “原来如此。”老板终于舒了一口气,“丁包福就住在城西,位置有些偏僻,你去了再问问吧!他铺里的伙计其实是他的亲戚,一直住在他家里。” 张龙又追问了一句,“老板,你知道赵诚家住在哪里吗?” “他们两家离得特别近。”老板脱口答道,随即却皱了皱眉,“不过听说他去江南寻求秘方了,他的妻子和儿子也已经死了,你找他做什么?” 张龙故作吃惊状,“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着去找他取取经呢!” 接着便向赵虎递了个眼色,二人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多谢老板!告辞!” 走远后,赵虎拍着胸脯道,“还好你机灵。” 被夸赞的张龙不禁直了直腰板,“不想想兄弟我是谁。”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赵虎白了他一眼,“我们是直接去他家,还是去走访他的街坊邻居?” 张龙沉吟了半晌后,答道,“去他家附近走访吧,毕竟该问的李大人都已经问了。” “好。” 第455章 婴儿怨(十七) “好。” 二人很快便找到了丁包福的家。 张龙和赵虎分头行动,二人问了许多附近的百姓,众人的说辞基本一致,他们都说丁包福和伙计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张龙耸了耸肩道,“这调查和没调查,结果都是一样的。” 赵虎点了点头,“走,咱们再去赵诚家附近看看。” 因着方才走访时说明了缘由,他们非常简单地就打听到了赵诚家的住处。 张龙和赵虎立在赵家大门前,感慨道,“果然房子是需要人气来养的,你看这房子,这才过去一年,竟然落败成这个样子了。” 忽地听见背后有人问道,“你们是谁?是来找赵诚的吗?” 张龙闻声忙转过身子,笑着回道,“是啊,大娘!我看他家锁着门呢,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老妇人摇了摇头,“说是去江南找秘方去了,连他媳妇和儿子去世都没回来。” 赵虎故作震惊地问,“啊!怎么会这样?!” “谁说不是呢!他家真是祸事连连,接二连三地出事······” 老妇人突然咦了一声,问道,“你们是他什么人?” 张龙决定再用打听丁包福时相同的理由,“我们是阳武县人,偶然得知他家的包子铺生意特别红火,想着过来取取经,然后回阳武县也开一家包子铺。” 老妇人的嘴唇不禁蠕动了一下,“他家的包子确实是挺好吃的,不过你们来晚了一步,他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 说完正要转身离开,赵虎忙阻拦道,“等一等,大娘!” 老妇人抬头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您知道他家伙计住在哪里吗?他不在家,我们向伙计取取经也成啊!” 老妇人凝眉想了一会子,方才回道,“之前的那个伙计李福早就不干了,后来的那个伙计叫张实,据说是住在城南。” “多谢大娘!” 二人便又往城南奔去。 到了城南,又是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张实的住处。 他们决定直接接触张实,毕竟就目前来看,除了李福,还没有人知道一年前赵氏包子铺也吃出了手指。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传进了赖床不起的张实的耳朵里。 他翻了翻身子,本来想继续睡觉,谁知这敲门声依旧不停,只得爬了起来,穿戴整齐后来到了院子里。 “这一大清早的,谁啊?” 打开门却是两个陌生的面孔,张实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是?” “请问这里是张实家吗?” 张实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找我有何事?” 张龙满脸笑意地,“我们能进去说吗?” 张实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见他们看上去不像是坏人,便侧了侧身子,让道,“进来吧。” 三人来到了堂屋。 屋子有些窄,只放了几把椅子便显得很是拥挤。 “家里没有热水了,还请二位见谅。” 张龙笑着摆了摆手,“没关系。” “你们来找我有事吗?” 张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们就是想向你取取经,看看包子怎么做最好吃。” “你们是外地人?” 张龙和赵虎点了点头。 “想在你们家乡开包子铺?” “是。” “不是想在祥符县开吧?那样我可不能告诉你。” 赵虎忙道,“我们是阳武县人,也是偶然间得知赵氏包子铺的美名的,若不是不想让我们血本无归,我们也不会大老远的跑到祥符来。” 张实这才放下心来,“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和面,至于肉馅的话,那我就帮不了你了。” “为什么?” “调制肉馅赵诚最在行,可惜他现在不在祥符县,听说是去了南方。” 张龙点头道,“这件事我听人说起过,可是据我所知,在他离开之后,赵氏包子铺还开了一年呢,这期间的肉馅是谁调制的呢?” “是我。”张实如实答道,“不过调制的味道不好,生意也特别差,正好最近出了手指的事,孙老板便借机关了铺子,我也就闲在了家里。” 孙勇关了包子铺? 赵虎旁敲侧击地问,“张实,你觉得孙勇为人如何?” “你是说孙老板啊!他的性格虽然暴躁,长得也极为凶狠,心却不坏。” 赵虎闻言眉毛一挑,“心不坏?许多人可都说他心狠手辣,不是个好人呢!” 第456章 婴儿怨(十八) “不是这个样子的!”张实着急地替他辩解道,“他从不克扣我的月钱。有一次我生了一场大病,告了几天的假,他不仅没有扣我的钱,还拎着一些补品过来探望我,这样心善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坏人呢?!” 赵虎听了心中也十分惊奇。 没想到这孙勇还挺会做人的! 只是会做人,并不代表着他不会做坏事。 一旁的张龙满脸可惜道,“看来我们的包子铺是开不成了······” 张实闻言沉默了半晌,忽地提议道,“你们可以试着去找一下福气包子铺的老板丁包福,他和之前的老板赵诚,那蒸包子的手艺可都是一绝!” 张龙故作吃惊状,“哦?那他和赵诚相比,谁的手艺要更好一些?” 张实当真凝眉认真思索了起来,“难分伯仲,两家包子铺的客人都不少。” “但是我好像听说他家的包子铺里吃出了手指,而且直到今日,手指一案都还没有破?” 张实点头道,“确实是。” 张龙故作犹豫地和赵虎对望了一眼,说道,“那等这个案子破了以后我们再去找他吧。” “你们担心手指一案会影响包子铺的生意?” 旁边的赵虎搭腔道,“我们的本钱有限,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你们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张龙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发现已近晌午,忙起身告辞,“打扰了,张实,告辞!” 赵虎也起身道,“告辞。” 张实挽留道,“不留下来吃晌午饭吗?” “不麻烦了。” 且说展昭和艾虎这边悄悄地出了驿馆,直奔城东,不曾想路上却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他们遇着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似乎是脑子出了些问题,只要看见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童就冲上去抓着人家叫“宝贝孙子”,惹得周围的人们都绕着她走。 展昭见了不免生出了悲悯之心,“想是这位老人家的孙子不幸夭折了,才会让她经受不住打击,变成了这般模样。” 艾虎赞同道,“她也太可怜了。” 忽地想起自己当初被黑妖狐智化带走以后,她的母亲应该也似这位老妇人一般苦苦地寻找过吧? 只是当时那个人扮作好人,一直贴心陪伴着她的母亲,她才不至于如此疯魔······ 艾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展昭不禁侧头望了他一眼,“怎么了?” 艾虎只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这时两人的耳旁响起了一道愤愤的声音。 “真是活该!” 展昭循着声音望过去,见是一颇为壮硕的男子,遂好奇地问,“这位大哥,你是在说那位老妇人吗?” 男子点了点头。 展昭眼睛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一家小小的茶馆上,“咱们进去聊聊?” 男子倒也不客气,“嗯”了一声,便直接往茶馆里走。 展昭和艾虎随后也跟了过去。 因着刚吃早饭没多久,三人只要了一壶热茶和两碟子点心。 展昭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哥,你认识刚才那个老妇人吗?” “这满祥符县的人谁不认识她啊······” 满是讽刺的语气令展昭和艾虎十分惊讶。 艾虎着急地问,“大哥,那她到底是谁啊?” “一看你们就不是本地人。”男子瞥了他们一眼道,“她是城东屠户孙勇的母亲。” “孙勇的母亲?”展昭和艾虎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男子很是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认识孙勇?” 展昭忙解释道,“也是偶然间听别人谈起的。” “也是,手指一案轰动全县,你们知道也不稀奇。” 坐他对面的艾虎问,“大哥,刚才你为何说那个老妇人活该啊?” “她不是活该是什么?!”男子愤愤地说道,“她养的好儿子坐享齐人之福,半个月前,他的正室妻子突然发疯,唯一的儿子也变得呆滞痴傻,孙勇心里嫌弃得很,竟一纸休书将她给休了,把他们母子送回了娘家。” 艾虎听了心中大惊,“好端端的人怎会突然发疯变傻呢?” 展昭也附和道,“是啊,即便是发疯变傻,那也不能将她给休了啊?他如此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第457章 婴儿怨(十九) 男子朝着街上的那位疯妇努了努嘴,“这不是报应来了嘛!” “所以你才说她是活该如此?” 男子只撇了撇嘴。 艾虎手托着下颌,慨叹道,“可她是无辜的啊!” “她无辜?”男子扭头瞪了艾虎一眼道,“她教子无方,怎能说是无辜?” 男子似乎很是生气,端起一盏茶,也不管它烫不烫嘴,竟一口喝了下去。 “你们继续坐着喝茶吧,恕我失陪了!” 说罢竟扬长而去。 艾虎瞧着他那气呼呼的背影道,“气性还挺大!” 展昭“嗯”了一声,又沉思了半晌之后方才提议道,“艾虎,不如我们送她回家吧?” 艾虎闻言颇为吃惊,“你是说送孙勇的母亲回家?” “嗯。大人让我们调查孙勇,若只是走访街坊邻居,肯定还是卷宗里的那一套说辞,倒不如直接与孙勇接触。” 艾虎低头思索了片刻后,赞同道,“这主意不错。” 二人结了茶钱,便往外走,可来到街上,却发现那位疯妇人,也就是孙勇的母亲,竟然啊不见了。 他们慌忙四下寻找,却见不到她的身影,艾虎忙去到街道旁一个卖钗环首饰的摊位前问,“大哥,麻烦问一下,刚才在这里的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妇人去哪儿了?” “你是说孙勇的母亲?” “对。” 摊主指了指西面,说道,“她好像是往西走了。” “多谢。” 展昭和艾虎连忙往西追了过去。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又是边走边乱认孙子,没多久,他们便追上了她。 “老人家。”展昭温声喊道。 原本还有些疯癫的老妇人忽地回过头来,皱着眉头问,“你是谁?” “老人家,我们是您儿子孙勇的朋友啊!” “你们是勇儿的朋友?”老妇人的眼神有些呆滞,似乎正在思考孙勇何时多了两位朋友,忽地双手向前一伸,抓住了展昭和艾虎的胳膊,“你们既然是勇儿的朋友,想必是知道我那宝贝孙子在哪里吧?” 一面说着一面扯着他们的胳膊就要走,“你们赶快带我去找他!” 艾虎忙拉住她道,“老人家,您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将您送回家,您和儿子儿媳商议后再看看如何寻找您的宝贝孙子?” 老妇人突然打了个哈欠,身子也有些微微不稳,她恋恋不舍地望着躲在大人身后的孩童道,“那我就先跟你们回去,明日我再接着出来找。” 周围有热心的人劝展昭和艾虎,“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那孙勇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以为自己是好心帮忙,他心里指不定怎么糟蹋你们呢!” “没那么严重吧?”展昭反驳道。 “不信你们就去试一试。” 展昭和艾虎两人一左一右,搀着老妇人往孙勇家走去,一路上,许多百姓看着他们议论纷纷。 二人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眼中均充满了疑惑。 这孙勇的口碑当真如此之差? 到了孙家,发现大门竟大敞着。 展昭抬手叩门道,“有人吗?” 很快一个丫鬟便出来了,待见到老妇人时,她的眼眸顿时一亮,“老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都急坏了呢!” 接着又忙不迭地感谢展昭和艾虎,“多谢二位送我们老夫人回来,快进来喝杯热茶!” 她从展昭和艾虎手中接过了老妇人,一面往院里走,一面喊道,“夫人!夫人!老夫人回来了!” 丫鬟口中的夫人便是之前服侍过赵诚妻子的巧儿。 展昭和艾虎直盯着门帘,他们都很好奇,能让孙勇扶正的妾室到底是何模样。 “真的?!” 巧儿一面惊呼着,一面掀帘走了出来,“娘!您可把我给吓坏了!若是您走丢了,阿勇还不知道怎么打骂我呢!” 忽地咦了一声道,“这两位是?” 丫鬟笑回道,“就是这两位好心人将老夫人给送回来的。” 巧儿忙躬身谢道,“多谢。里面请。” 接着对丫鬟吩咐道,“上茶。” “是。” 巧儿将老夫人扶进了里屋,伺候她上床休息后,方才来到堂屋,此时茶水也已经端了上来。 巧儿再次谢道,“多谢二位送我娘回来。” 展昭微微欠身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客气。” 然后又扫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问道,“大嫂有身孕了?” 巧儿点了点头,眸底快速地闪过一抹苦涩,“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生了······” 第458章 婴儿怨(二十) 展昭自是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情绪,他侧头看了一眼艾虎,艾虎立即会意,故意拱火似的问道,“大嫂,你这都要生了,他竟然不在家守着你,这个丈夫做得也太失职了些!” 巧儿却是替他辩解了起来,“他前两日给我买了一个小丫头的······” 艾虎朝展昭撇了撇嘴。 他就知道她会替孙勇说话。 展昭垂首思考了一会儿,向巧儿说道,“刚才在来的路上,好多人都劝我们不要管你们家的事,他们还说孙勇性格暴戾,既无情又自私,连他的原配妻子和儿子都能抛弃不管,他的母亲今日走失在外,估量着是他有意为之,担心我们将她送回来孙勇不仅不会感激,反而还会埋怨我们。可方才在下看大嫂对婆母甚为孝顺,并不似他们所说的那般,可见传言有时并不可信。” 巧儿听了连脸带脖子竟全都红了起来,不过她并不是害羞,而是被气的,“那些人的话好没有道理!我家官人是迫不得已才休了大姐,根本就不是什么无情无义之人!再说了,婆母乃是官人的生身母亲,天底下哪有儿子抛弃母亲的事!” 说着竟咳嗽了起来。 艾虎忙安慰道,“大嫂莫要动气!我们这不是没有听信他们的话,将老夫人给送了回来嘛!” 巧儿缓了缓心神道,“还好你们明事理。” 既然说到了原配,展昭便趁势又问道,“大嫂,那大哥的原配妻子和儿子现在何处?老夫人又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巧儿正要回答,却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进来,“巧儿,家里来客了?” 展昭和艾虎抬头一瞧,此人长得颇为壮硕,初看之下面目有些粗犷,细看却有些凶狠可憎,看着并不像孝顺之人。 巧儿忙道,“官人,你回来了!” 展昭便知此人是孙勇,忙和艾虎一起起身招呼道,“孙大哥!” “孙大哥?”孙勇挤着眉头审视着展昭和艾虎,“我们认识?” 巧儿忙站起身,笑着解释道,“娘不知何时出了家门,逢人便乱认孙子,若不是这两位好心人将娘送回来,娘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孙勇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忙拱手谢道,“多谢两位大兄弟。” 又略微侧了侧头,问巧儿,“刚才你们在聊什么?” 巧儿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在聊大姐和进儿。” 孙勇脸上仅有的一丝笑意瞬间冻结了,“好端端的,聊他们做什么?” “他们在送娘回来的路上听到了许多闲言碎语,我这不是想着替你解释解释,免得被人误会了去。” 孙勇瞪了她一眼,而后才在巧儿的旁边坐了下来,“他们是不是说我忘恩负义,抛妻弃子?” 展昭点了点头。 孙勇哼了一声道,“这些人就知道乱嚼舌根子!” 接着又满面哀戚道,“我又何曾舍得抛弃他们?实在是半个月以前,我那发妻突然发疯,唯一的儿子进儿似是被鬼魂附体,忽然变得痴傻无比,我本想着砸锅卖铁也要将他们的病医治好,谁知她见了我就是拳打脚踢,我念她是个病人不好还击,可有时她又像个受了惊的小鸟一般,见了我似是见鬼一般,不停地尖叫躲避,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写了休书,将她送回了娘家。儿子虽不说话,却是死活要跟着她一起走。” 孙勇看了一眼巧儿,解释道,“我左思右想,反正巧儿已经有了身孕,我孙家还会有后,而她只有进儿一个人,我便放他们去了。” 展昭听了心中暗暗吐槽道,“说得挺好听,趁着妻子发疯儿子变傻,将其休掉,送回娘家,这不是抛妻弃子是什么?” 口中却附和道,“原来如此,还好我们没有听信那些人的话,否则我们还真是冤枉了孙大哥。” 孙勇有些诧异地望着展昭和艾虎,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 展昭又问,“孙大哥,我看令堂对令郎颇为想念,你为何不带她去见见他呢?” 孙勇闻言长叹一声,“短暂的见面之后又是分离,何必呢?” 展昭闻言不禁看了他一眼。 一旁的艾虎却是灵机一动道,“孙大哥,不如我们兄弟两个替你跑一趟吧?” 第459章 婴儿怨(二十一) 孙勇满眼的疑惑,“跑一趟?去哪儿?” “去你发妻的娘家啊!”艾虎笑着解释道,“我们可以拿一些你儿子的贴身物件回来,这样你娘就不会老出去找孙子了!” 孙勇闻言双眸微亮,随即眼神却黯淡了下来,“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你们了?” 艾虎忙摆手道,“这有什么麻烦的!” 展昭也笑着说道,“令堂思念令郎至此,我们看了实在是于心不忍。在下不才,心中猜测你定然也不想见他们母子,以免触景生情,我们代你去索要令郎的贴身物件,是再合适不过了。” 孙勇的眸底快速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便盈满了笑意,只见他站起身,向着展昭和艾虎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如此便有劳二位了。” 展昭忙起身将他扶起,“孙大哥不必客气。” 孙勇豪爽地笑了起来,“不知二位兄弟的名姓?” “王云。” “虎子。” “云弟!虎弟!”孙勇看上去十分的高兴,他向着其妻巧儿说道,“巧儿,快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今日要和两位兄弟喝个痛快!” 这时那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巧儿忙将她唤至身边,对着她耳语了一番,那丫鬟便快步走开了。 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美味的酒菜便摆满了餐桌。 巧儿是孕妇,闻不得酒味儿,便由丫鬟付搀回房休息了,只留孙勇、展昭和艾虎三人坐在餐桌前。 孙勇正要为艾虎斟酒,却听展昭伸手阻止道,“孙大哥,我这位兄弟一喝酒就头疼,还是我陪你喝吧?” 孙勇侧过头,略微嫌弃地望了艾虎一眼,“是不是啊,虎弟?作为堂堂男子汉,你竟然喝不了酒?” 艾虎的脸登时红了起来,“没办法,我是天生如此。” 于是展昭和孙勇便一杯一杯地喝了起来。 展昭趁着孙勇的酒意问,“孙大哥,听说你还开了个包子铺?” 孙勇立刻警惕了起来,“包子铺半个月前就已经关了,生意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手指的事,还开着它做什么?” “那肉铺呢?” 孙勇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了一眼展昭,“肉铺也暂时关门了,不过等手指案破了,还是要开门营业的,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什儿。” 展昭闻言心中冷哼道,“破了案子后开门营业?那还要你自己和手指案无关才可以!” 一旁的艾虎听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心思是百转千回,他趁机插口问道,“孙大哥,我听街坊邻居们说,你当时还被李大人带到县衙审问了?” 孙勇满脸气愤道,“说起这件事我就来气!明明手指一案和我无关,李大人非要把我带到县衙,虽然最后把我给放了,但自那以后街坊邻居们的闲言碎语就没停止过!他们可不相信李大人,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艾虎也故作愤怒地说道,“他们凭什么只抓住你不放?!不是还有福气包子铺的老板吗?!” “谁说不是呢!”孙勇附和道,他满眼感激地看了一眼艾虎,“虎弟,多谢你如此相信我。” “嗐!我一见你就欢喜,这说明我们非常投缘!” 孙勇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心情是极为地复杂,他站起身,拿着酒壶想继续为展昭斟酒,不想却被展昭拦道,“可以了,孙大哥!我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真的?” 展昭醉眼朦胧地点了点头。 孙勇不好再勉强她继续喝下去,“那咱们吃饭?” 展昭摆了摆手道,“孙大哥,我们该走了······” “不行!你喝成这个样子,我怎能放心让你离开呢?” 说着就要搀着展昭往客房走,展昭忙向艾虎使了个眼色,艾虎立刻会意道,“孙大哥,这不是还有我了嘛!你就放心吧!” 孙勇还是不放心,便命一小厮套上马车,送他们回去。 展昭只得答应,随口说了一个客栈的名字。 到了客栈门口,展昭目送小厮离开之后,方才走进客栈,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了掌柜的,“这几日若是有人问起王云和虎子,你就说我们确实是住在这里,明白吗?” 第460章 婴儿怨(二十二) 掌柜的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满眼的兴奋,连连说道,“好!好!二位请放心。” 接着又问,“需要给你们开一间房吗?” 展昭想了想,回,“开一间人字号房吧!” “好嘞!” “你们客栈有后门吗?” “有。”掌柜的非常热情,“小二,你过来盯一下!” “好的,掌柜的!” “两位请跟我来!” 掌柜的便带着展昭和艾虎悄悄地往后门走去。 临走前,展昭仍是不放心,“掌柜的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掌柜的抬手保证道,“既然答应了二位,我一定会信守诺言,只一样,你们要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 展昭明白他的意思,“我们绝对是守法的良民。” “那就好。” “若是有人来客栈找我们,你就说我们有事出去了。” “明白。” 展昭见已经嘱咐得差不多了,这才和艾虎一起往驿馆赶去。 驿馆,花厅。 张龙和赵虎正在向包公禀报调查的情况。 包公闻听后满面愁容。 他们调查的情况和卷宗中所记载得一般无二,不过调查走访一事李大人做得非常到位,有此结果也属正常。 可这案子到底该从何处着手呢? 正愁闷着,展昭和艾虎回来了。 张龙和赵虎闻言忙侧过身,朝他们微微点头后便退了出去。 包公目光灼灼地望着二人,“展护卫,艾虎,你们调查得如何?” 展昭便将他和艾虎偶遇孙勇的母亲并将她送回之事一一说了出来,当然也没有落下在茶馆和那名男子的闲谈之语。 包公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若他们也像张龙和赵虎一样,一无所获,那这个案子的棘手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依你们所说,那孙勇的发妻于半个月前突然发疯,儿子也变得沉默寡言,孙勇迫于无奈把她给休了,然后将其送回娘家,他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住失去孙子的打击变得疯疯癫癫,便跑到街上乱认孙子。” 忽地意识到不对劲,“半个月前?” 紧接着又听包公自言自语道,“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公孙策、展昭和艾虎也反应了过来。 公孙策更是大胆猜测道,“大人,学生认为此事绝不是巧合,孙勇一定和手指一案脱不了干系。” 艾虎也附和道,“是啊,包大人,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发疯呢?她一定是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刺激才会变成这样的!还有她的儿子孙进,肯定也是跟她的母亲一样!” 包公绕着花厅踱了好几圈,又沉吟了好半晌,方才说道,“如今看来,孙勇的发妻和儿子才是本案的关键人证。” 他看向展昭和艾虎,问道,“你们准备何时动身去孙勇发妻的娘家?” “我们吃完晌午饭就去。” 公孙策挑眉问道,“你们不是在孙勇家吃了吗?” 艾虎摆了摆手道,“嗐,别提了,老想着怎么套他的话了,哪里顾得上吃饭啊!” 艾虎的神情委屈里透着一丝可爱,包公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晌午时分,送展昭和艾虎去客栈的小厮果然又返回了客栈。 “掌柜的!” 掌柜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是孙勇家里的下人,不禁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怎么?你要住店?” “不是。我就是想问一下,王云和虎子是不是住在这家客栈?” 掌柜满是警惕地望着他,“王云和虎子?他们长什么模样?” 小厮想了一会儿,回道,“个子一高一矮,个子高的人长得还挺俊秀,个子矮的人身后还背着一把刀。” 掌柜的恍然道,“原来是他们啊!不错,他们确实是住在这里。” “住了有多长时间了?” “好几天了。” “他们现在在屋里吗?” 掌柜的摇了摇头,“他们有事出去了。” “多谢掌柜的!” 小厮遂快步奔回孙家向孙勇禀报。 孙勇得知后才堪堪放下心来。 且说展昭和艾虎吃完晌午饭,便悄悄地出了县衙,径直往孙勇发妻的娘家奔去。 她的娘家位于城西二十里外的王庄村,他们骑马奔驰,没多久便赶到了村口,此时村口恰有一群孩子在嬉戏玩耍,展昭忙走上前,笑着弯下腰去,问道,“孩子们,你们知道王才住在哪里吗?” 第461章 婴儿怨(二十三) 王才便是孙勇的发妻孙王氏嫡亲的哥哥。 其中的一个孩子望了展昭一眼,眼神里尽是警惕和戒备,“你是谁?来找我爹做什么?” 展昭闻言顿时惊喜非常,他看了一眼艾虎,后者当即笑嘻嘻地对着那孩子说道,“小朋友,我们是你爹的好兄弟,今日正好路过这里,想去探望一下你爹,你看可以吗?” 王才的儿子皱着眉头问,“既然是爹的好兄弟,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 艾虎怔了一怔,随即笑着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们整日里天南海北的闯荡,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看你们呀!” 王才的儿子看看展昭,又瞧瞧艾虎,见他们不像是坏人,也不像是在说假话,方才慢吞吞地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临走前他还满是歉意地对着其他孩子道,“待会儿我再过来找你们玩儿。” 王庄村并不大,三人很快便来到了王才的家。 “爹!有两个叔叔来看你了!” 王才的儿子推开门,一面往里跑一面高声喊道。 屋内的王才闻言心内一惊:“有人来看我?除了村子里的人和那个人渣前妹夫,他并不认识其他人啊?” 心内虽疑惑着,人却迎了出去,待看到展昭和艾虎时,更加震惊了。 “二位是?” 展昭忙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王大哥,我叫王云,他叫虎子,我们是受孙勇大哥所托——” 话尚未及说完,王才便铁青着脸打断了他,“这里不欢迎你们!” 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大门口,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展昭和艾虎面面相觑。 这王才对孙勇的敌意似乎太深了些。 艾虎连忙笑着解释道,“王大哥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来讨要一样孙进贴身的东西。” 王才却忽然间急了眼,“贴身的东西?人都不见了,我上哪儿给他弄去!” 展昭大惊地问道,“人不见了?什么意思?” “你们走!”王才的态度非常强硬,并不想和他们多说一个字。 展昭和艾虎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打扰了!” 二人不得不离开了王家。 他们离开之后,王才的儿子问王才,“爹,他们是姑父的朋友?” 王才大声吼道,“不要提你的人渣姑父了!” “知道了,爹。”王才的儿子十分听话,“爹,你说姑姑和弟弟去哪里了啊?” “爹也不知道······” 许是意识到方才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冲,他的语气变得温柔了一些。 “我好想他们啊······” 正在这时,出去串门的王才之妻回来了。 她见二人的面色有些苍白,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王才便将刚才的事情讲给了她听。 王才之妻气得大骂道,“这个狼心狗肺、毫无人性的东西!他把咱妹妹害成这个样子,怎么还有脸让人过来要进儿的东西?!” 骂着骂着竟哭了起来,只听她呜咽着说道,“妹妹的精神不大好,也不知她带着进儿去了什么地方,能不能吃饱喝暖啊······” 王才和儿子听得眼眶也红了,三人遂一起唉声叹气起来······ 且说展昭和艾虎离开王才家,走在村路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展大哥,王才刚才说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孙勇的妻子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了吧?” 展昭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心,“她一个疯子带着这样的儿子如何生活?” 艾虎也是担心不已。 可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想帮着找他们母子两人都无从下手啊! “展大哥,我们就这么走了?” 展昭的心里也有些不甘,他环视着路两旁的房屋,发现绝大部分都紧闭着大门,眼尾倏地扫到一户人家的大门打开着,忙兴奋道,“艾虎,你看!” 艾虎循着视线望了过去,兴奋地说道,“我们进去瞧瞧。” 二人便往敞着门的那户人家走去。 第462章 婴儿怨(二十四) 展昭站在门口,叩门道,“有人吗?” 少顷,便见一老汉从屋内走了出来。 “你们找谁?”老汉的脸上尽是不耐烦。 他不过是晌午忘了关大门,没想到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老汉的神情自是全都落在了展昭和艾虎的眼里。 展昭忙上前几步,站在了院子中央,满脸赔笑着解释道,“老人家,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下王才妹妹和外甥的事情,您现在方便吗?” 老汉的眼神立即充满了戒备,“你们该不会是那人渣的朋友吧?” 展昭立即摇了摇头,“老人家请放心,我们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恰巧路过?”老汉的脸上尽是不信,“那你们打听他们的事情做什么?” 他的嗓音忽然拔高了起来,大声叫嚷道,“我看你们就是那人渣的朋友!你们祸害了她一次还不够,竟还想祸害第二次?你们究竟还是不是人?!” 说着便左右瞧了瞧,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赶着他们往外走。 艾虎一面往后退,一面挥着手解释道,“老人家您误会了!孙勇的母亲因为想念孙子得了失心疯,我们只是受他所托,过来要一样孙进的东西,好让她有个念想!” 展昭也着急地辩解道,“是啊,老人家!我们真的不是来害他们母子的!” 扫帚终于停了下来,“真的?” 展昭和艾虎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老汉你又盯了他们好半晌,方才松口道,“你们进来吧。”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把门带上,免得王才看见了来找我拼命。” 二人这才得以跟着老汉进屋。 只是他虽松了口,但对展昭和艾虎的态度仍然不好,连茶水也没有上,不过他们并不是很在意。 “你们来晚了,他们母子在被送回来的第二天就不见了······” 展昭问,“不见了?是离家出走了吗?” 老汉点头道,“王才夫妇没有看住,一不留神就让他们跑了。” 艾虎插口问道,“他们去找了吗?” 老汉闻言一脸看白痴似的表情望着艾虎,“自己嫡亲的妹妹和外甥丢了,能不去找吗?只是所有的村民们都发动了,甚至城里都找过了,连半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没找着? 两个大活人就这么丢了? 展昭想起了他们母子一个可能的去处,忙问道,“老人家,孙勇家也找过了吗?” 一提起孙勇,老汉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回道,“也找过了,孙勇说他们母子没有回去过。” 艾虎闻言眉头紧皱,“那就十分奇怪了,他们两个人,一个疯子带着一个傻子,能去哪里呢?” 话未说完,就听老汉大声斥责道,“住口!你们一口一个疯子,一口一个傻子的,他们母子两个变成如今这样,还不是被你们的人渣朋友给害的?!” 说着便站起身,开始往外赶人,“你们还是走吧!我家的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两个害人不眨眼的恶魔!” 展昭和艾虎不得不起身告辞。 走到村口时,方才还嬉戏玩耍的那群孩子已经不见了,估计是被大人给叫回去了吧。 艾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展大哥,被往外赶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展昭笑了一笑道,“说得我心里很受用似的。走吧!” “去哪里?” “当然是去孙家啊!” 艾虎满脸的不情愿,“我能不能不去见他啊?” “不行!” “好吧······” 二人翻身上马,一路疾驰,不久便来到了孙家门口。 恰巧上午送他们去客栈的小厮正站在门口,似乎是知道他们会过来,只见他满脸堆笑着说道,“二位快请进!我们老爷正在屋里等着你们呢!” 展昭一面往里走,一面问,“孙大哥知道我们要过来?” 小厮只是笑了一笑,并不答话。 一进堂屋,果然孙勇正坐在主位上,见了展昭和艾虎,忙起身相迎,“云弟,虎弟,你们来啦!” 他的视线略降了一些,发现他们手中空无一物,脸上肉眼可见的失望,“进儿的东西呢?” 第463章 婴儿怨(二十五) 展昭和艾虎的面上俱是歉意。 孙勇似乎是不愿意相信,又问了一遍,“进儿的东西呢?” 展昭摇了摇头,出言安慰道,“孙大哥,实在是抱歉,我们没有拿到令郎的东西。” 孙勇的眸底竟然闪过了一丝自嘲,“是她不肯给我,还是我那舅兄不肯让你们见她?” “都不是。” “都不是?”孙勇似乎很是吃惊。 展昭凝视了他一会儿,试图从他的神情看出一些端倪,可不知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他本来就是无辜的,竟看不出一丝破绽来,“王才说他们母子失踪了。” “失踪了?”孙勇半仰着头思索了片刻,忽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你瞧我这脑子,居然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紧接着就见他满脸内疚地解释道,“前些日子我那舅兄确实带了一帮人过来,说什么让我交出他们母子二人,我当时说他们并不在我家,谁知他们不信,硬是闯进来将我家翻了个底朝天。” 一旁的艾虎问,“结果呢?找着了吗?” 孙勇耸了耸肩道,“当然没有,若真是他们来投奔了我,我肯定会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们,然后找个机会把他们送回去。” 艾虎闻言暗暗扯了扯嘴角。 说得这么好听,记得也如此清楚,那为何上午时不和他们说清楚? 心里如此想,口中便也如此问了出来,“孙大哥,你既然知道他们母子失踪的事情,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们?害得我们白跑了一趟,还白白地受了一顿气!” “我那舅兄没有给你们好脸色吧?” 艾虎白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实在是抱歉,我是真的将这件事给忘了······” 说完还看了一眼展昭,希望他为自己说句话。 展昭见艾虎发泄得差不多了,忙劝道,“虎子!差不多得了!” 艾虎忙正了正身子,不情不愿地说道,“知道了,云大哥······” 为表歉意,孙勇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桌比晌午时还要丰盛的饭菜,但却被展昭和艾虎婉拒了。 孙勇无法,只得说改日再聚。 出了孙家,为了防止有人尾随,他们选择先去客栈。 “掌柜的。” 掌柜的抬头见是展昭和艾虎,笑着打招呼道,“两位客官,是你们啊!今夜你们要住在店里吗?” “有些事,暂时就不住了,不过房间还是要给我们留着。”展昭顿了顿,又问,“白日里有人来打听过我们吗?” “还真有一个。” “那人你认识吗?” 掌柜的语气登时冷了下来,“当然认识,他就是城东屠户孙勇家的下人。” 展昭和艾虎闻言俱是一惊。 孙勇果然是个心机深重之人,即使他们的谎言编的再圆满,也不能获得他百分百的信任。 “若是再有人来问,还是按照我之前嘱咐的说,明白吗?” “明白。” 这次掌柜的倒是答应得很痛快。 一开始他还担心展昭和艾虎是坏人,可发现来打听他们的是孙勇派来的人之后,心中的怀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展昭和艾虎熟门熟路地来到后门,出了客栈直奔驿馆,至于他们所骑的马,则交给了客栈的伙计。 驿馆,花厅。 此时的太阳仅剩余晖,映着包公和公孙策的脸有些红。 “大人,您说展护卫和艾虎此次去王庄村能见到他们母子吗?” 话刚落,就听一道声音回道,“见不到!” 公孙策一听声音便知是谁,“展护卫,艾虎!” 包公却是拧着眉头问道,“展护卫,艾虎,莫非你们此次前去,并未见到他们母子?” 二人均失望地摇了摇头。 艾虎更是满腹牢骚地说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是不知道我和展大哥今日受了多少委屈。” 包公和公孙策对视了一眼,问道,“委屈?难道是那王才对你们恶语相向?” 艾虎点头回道,“何止是恶语相向!他还拿着扫帚往外赶我们呢!” 包公听后十分震惊,“就是因为他的阻拦,你们才没有见到他们母子?” 艾虎挠了挠头道,“倒也不是。他们母子在被孙勇送回去的第二天便离家出走了,准确地说是失踪了。” “啊!”公孙策直接惊呼出声,这事情的走向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王才可有四处寻找他们母子的下落?” 第464章 婴儿怨(二十六) 展昭答道,“听村里的一个老人说,王才发动了全村的人帮着一起寻找,甚至孙勇家都找过了,可是却没找到他们的半点影子。” 公孙策疑惑地问,“他们没有报官吗?找不到人就这么着了?” 展昭闻言怔了一怔,“这个问题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就被赶出来了······” 一旁的艾虎也长吁短叹的,“包大人,公孙先生,我和展大哥今日可是被赶了两次呢·······” 包公安抚道,“你们受委屈了。” 艾虎听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委屈倒是谈不上,就是觉得王庄村的人似乎都很痛恨孙勇。” 公孙策忽然开口问道,“你们没有拿回孙进的东西,孙勇是如何说的?” “孙勇?”展昭冷哼一声道,“他明明知道他们母子失踪的事情,却不告诉我们,心里显然是有鬼。” 艾虎也非常气愤,“竟然用‘忘了’两个字就把我们给打发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记?骗鬼呢!” 公孙策思忖了片刻后,说道,“大人,孙勇此举确实可疑。” 包公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皱着眉头问道,“他既知道他们母子失踪之事,却又不告知展护卫和艾虎实情,到底有何目的?” 厅内的四人一时都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了!” 艾虎拍着脑袋叫嚷道。 其他三人直直地望着艾虎。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你们说孙勇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怀疑我和展大哥,存心想试探我们?” 包公闻言眼底一亮,“艾虎的话有理。” 又问展昭和艾虎道,“你们且将今日与那孙勇的谈话再详细地说与本府听听。” “是。” 展昭和艾虎便事无巨细地将他们与孙勇的会面过程又说了一遍。 包公却是听到了一丝端倪,“展护卫,你是说孙勇曾派人去客栈打听过你和艾虎?” 展昭点了点头,“属下方才遗漏了这一点,还请大人恕罪。” 包公摆了摆手道,“谈何罪不罪的!” 一扭头,正看着公孙策垂眸沉思,包公忙问,“公孙先生在想什么?” 公孙策拱手回道,“大人,学生在想,该如何让孙勇消除对展护卫和艾虎的顾虑和猜疑。” “公孙先生可想到了对策?” 公孙策看了一眼展昭和艾虎,方才说道,“对策是想到了,只是恐怕会委屈展护卫和艾虎几日。” 展昭忙道,“公孙先生有什么对策尽管说出来,只要能破案,我和艾虎什么委屈都能经受得住。” 艾虎也着急道,“是啊,公孙先生,我从小受的委屈可多了去了,不在乎再多一点的!” 公孙策不禁多看了一眼艾虎,但见他是笑着说出此话的,才放下心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你们从驿馆搬出去,多住几日客栈而已。” “啊?就这?” 公孙策点头笑道,“不然呢?” 展昭也跟着笑了起来,“公孙先生,您今日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还开起玩笑来了。” “我这不是想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嘛!” 包公严肃的面庞终于松动了,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公孙策这才详细地解释道,“孙勇怀疑你们,一是你们将他母亲送回家的举动令人生疑,二是他心里有鬼,怀疑你们接近他是为了调查他。” 展昭和艾虎听后面面相觑。 展昭好奇地问,“我们将他母亲送回家怎会令他生疑?” 公孙策耐心地分析道,“你们做出这一决定的时候周围的人是不是都劝阻过你们?都劝你们不要管孙勇家的闲事?” 展昭和艾虎均点了点头。 “可是你们却义无反顾地将他母亲送回了孙家,这说明两点,第一,你们是外地人,并不了解孙勇的为人,你们纯粹是出于同情,才会选择将他母亲送回家。” “第二呢?”展昭追问道。 “第二,你们是本地人。既是本地人,肯定或多或少地听说过孙勇的所作所为,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选择将他母亲送回家,他肯定会怀疑你们是官府的人。” 展昭听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艾虎更是后怕道,“没想到他一介屠夫,心思竟如此细腻。” 包公终于明白了公孙策让展昭和艾虎去住客栈的缘由,“公孙先生让展护卫和艾虎去住客栈,就是想让他们坐实了外地人的身份?” 第465章 婴儿怨(二十七) “正是如此。而且展护卫和艾虎住在客栈,行事更为方便,他们也可以趁此机会寻找那对母子的下落。” 说到这里,展昭和艾虎算是彻底明白了公孙策的用心。 二人忙笑着应了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便往客栈赶了过去。 到了客栈,正要上前和掌柜的打招呼,却发现柜台对面站了一个人,那背影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 掌柜的眼观六路,一眼就瞥见了展昭和艾虎,忙冲着他们挤眉弄眼,示意他们赶紧躲起来。 展昭和艾虎便坐在了一张离柜台最远的饭桌前,背对着柜台。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三天两头的跑我这来打听客人的隐私,小心我去报官!” 原来站在柜台前的还是孙勇家的那个小厮,只见他腆着脸笑道,“掌柜的不要生气,我也是奉命而为,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掌柜的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奉命而为?没有办法?是不是只有我将孙勇的行为嚷嚷得人尽皆知,你们才肯罢休?!” 接着就见他手指大门口,赶起了人,“赶紧给我滚!我这客栈不欢迎你!” 小厮一脸的为难。 老爷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回去该如何交差啊! 正为难着,忽听背后传来了一道声音,“你们老爷为何想要知道我们二人的行踪?” 小厮的背脊一僵。 这是被抓了个现行? 掌柜的见展昭和艾虎过来了,便自顾自地忙去了。 只听小厮笑着解释道,“我们老爷只是怕二位住得不习惯,也怕你们碍于面子,生生忍捱着,这才让我时常过来看看。” 展昭满面的怀疑,“哦?是吗?” 小厮着急道,“当然。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你们可是我家老爷的贵客啊!” 艾虎讨厌他这副虚伪的样子,正待反驳,却被展昭用眼神给制止了。 展昭忽然换了一种语气,“多谢孙大哥挂念!改日我们一定专程登门致谢!” 小厮这才松了一口气,“既然二位无事,那我得赶紧回去同老爷说一声,好让他放心。” 展昭“嗯”了一声道,“辛苦了。” 小厮如蒙大赦,飞也似的离开了客栈。 掌柜的这才走了过来,绷着脸向展昭和艾虎埋怨道,“这下人和孙勇一样让人生厌!” 一直闷闷不乐的艾虎闻言噗嗤一声道,“掌柜的就这么讨厌孙勇?” 掌柜的讥讽道,“整个祥符县就没有一个喜欢他的!” 接着又问,“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要住店吗?” 展昭点了点头,“再帮我们开一间人字号的房间吧!” “好嘞。”掌柜的从抽斗里拿出两把钥匙,递给了展昭,“上了二楼直接往东走,尽头靠南的那两间房便是你们的房间,就是房间是靠北的,还有点小······” 掌柜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收了展昭一两银子,“最近住店的人比较多,就剩这两间了,实在是有些对不住您。” 展昭倒是无所谓,“没事,有地方住就行。” 随后又问,“我们的马你们可有按时喂养?” 掌柜的笑道,“这点事我们还是能做好的,你们就放心吧!” “有劳掌柜的了!” 正要转身上楼,却听掌柜的说道,“我劝你们还是小心为好,那孙勇可不是什么好人。” “多谢掌柜的。还请您多替我们留意一下行为异常的人。” “那是自然。” 展昭和艾虎便一起上了二楼。 进了房间,展昭和艾虎才意识到掌柜的所说的“房间有些小”是什么意思。 真的是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凳子,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当然也放不下······ 艾虎当即来到展昭的房间,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 “能睡觉就成!”艾虎忽地自我安慰道。 展昭笑了一笑,反问道,“这可比你睡到荒郊野外强多了!” “也是。” “展大哥,明日我们要做什么?” 展昭意味深长地说道,“当然是去登门致谢啊······” “然后呢?” “然后去找寻那对母子的下落。” 第466章 婴儿怨(二十八) 翌日清早,二人在客栈用过早饭,便直奔孙勇家。 赶到之时,大门却紧闭不开,展昭忙走上台阶,抬手叩了叩门环。 “有人吗?” 不多久,昨日去客栈打听展昭和艾虎行踪的小厮便打开了门。 见是他们来访,他心中十分诧异,“本以为他们昨日只是说说,没想到他们还真来了。” “二位快请进!”小厮笑着往里让他们。 展昭侧头问他,“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小厮忙笑道,“不早不早,老爷和夫人早就用完饭了,此刻正在堂屋里喝茶呢!” “那就好。” 堂屋的门是敞开着的,小厮离着老远就喊道,“老爷,夫人,你们看谁来了!” 孙勇抬眸一瞧,见是展昭和艾虎,忙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大着肚子的巧儿。 “云弟,虎弟,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一面说着一面让座道,“快请坐。” 展昭笑着谦让道,“大嫂快坐下吧,你怀有身孕,身子不方便。” 孙勇假意嗔怪地回头望了一眼巧儿,“还不赶紧坐下!你不坐下,他们都不好意思坐!” 巧儿忙手扶着椅子,慢慢坐了下来。 孙勇满意地点了点头,“快坐快坐!” 展昭和艾虎这才坐了下来。 不知为何,今日的孙勇异常的亢奋,“云弟,虎弟,虽说咱们昨日才见过面,可我总觉得对你们甚是想念,说句娘们唧唧的话,我和你们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展昭和艾虎听了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心。 艾虎却是直截了当地反问道,“所以孙大哥才三番五次地派小厮去客栈打听我们的行踪?” 孙勇的笑意瞬间僵在了嘴角,“我这不是担心二位兄弟遇到困难不肯和我说嘛!你说你们初来乍到的,满祥符县只认识我一个人,我不为你们着想,谁还肯为你们着想呢?是吧,云弟?” 展昭笑回道,“孙大哥说得对,我们兄弟两个确实是人生地不熟,能够在初来之时就结识孙大哥,是我们的荣幸。” 说着还故意嗔怪艾虎道,“虎子一向心直口快,还请孙大哥不要介意。我们兄弟二人今早过来拜访,就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真的吗?”孙勇满脸的不愿相信。 这世上还有人愿意被别人监视? 竟傻到拿别人的监视当好心? 展昭笃定地点了点头。 孙勇又看向艾虎,艾虎也一改方才的不快,感激地朝着他点了点头。 “你们能理解我的苦心就好!” 孙勇顿时如释重负,话锋一转,又问二人,“还不知道二位贤弟是哪里人?来祥符县做什么?” 展昭对答如流道,“我们是阳武县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四处漂泊。” 孙勇心中却是十分讶异,“可我看二位的穿着打扮不像是······” 一旁的艾虎立即接口道,“我和云大哥有幸遇到一位高人,学了一些拳脚功夫,靠着这点子功夫,日子过得也还滋润。” 孙勇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们的体格看着如此健壮,原来是习武之人。” 心中对他们的怀疑却是更加深了。 习武之人? 莫非是李大人从别处找来的捕快? 孙勇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和李大人是什么关系?” 展昭怔了一怔,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孙大哥何以有此一问?” 艾虎也好奇地问道,“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怎么会认识那些当官的人呢?再说了,那些当官的不是贪官就是酷吏,我们巴不得离他们远远的呢!” 一番批评之语倒是说进了孙勇的心里,“虎弟这话倒是说得不错!如今这世道,当官的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接着又问,“你们打算在祥符县待多久?” 展昭看了一眼艾虎后,回道,“还不知道呢!看何时能找到合适的活计吧!” 孙勇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不是出了手指的事,你们完全可以到我的肉铺来做活,虽说不保证大富大贵,最起码不会饿着冻着,只可惜······” 展昭一听此话,顿时接口道,“那感情好,我们就先在祥符县待上一个月,若是一个月以后手指案破了,我们就去你的肉铺做工,如果没破,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第467章 婴儿怨(二十九) “那你们打算一直住在客栈吗?” “暂且先住在客栈吧,我们手里的钱还够住一阵子的。” “你们不妨——” 展昭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直接打断道,“等我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再来找孙大哥吧!” 孙勇只得闭了嘴,“到时候你们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展昭“嗯”了一声,起身道,“孙大哥,我和虎子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孙勇正有送客之意,便没作挽留,“二位贤弟慢走,欢迎随时来家里做客!” 他亲自送他们到了大门口,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后,方才扭头问小厮,“你确定他们不是祥符本地人?” 小厮低头答道,“城里没有人认识他们,应该不是本地人。” 孙勇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叫什么话?!祥符县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他们彼此都认识?!” 小厮吓得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过了好半晌,小厮见气氛有些沉闷,他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率先开口问道,“老爷,还需要我去客栈吗?” 孙勇白了他一眼,呵斥道,“都被人家找上门来了,还去什么去?!不嫌丢人吗?!” 孙勇本来就长得有些凶,如今一发脾气,更是让人惧怕了,可小厮仍然壮着胆子问,“那我还需要跟踪他们吗?” 孙勇似乎更生气了,“跟踪?他们可是有功夫在身上,就你这腿脚,确定能跟得上他们?!” 小厮悻悻的闭上了嘴,他总感觉此刻的孙勇脾气特别不好,自己说什么他都要训斥一番。 “你去做活吧!” 小厮如蒙大赦,飞一般跑回了院子里。 孙勇望着他的背影,眼眸微眯。 当官的都没有查出什么来,谅他们这两个蠢货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一回头,发现巧儿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孙勇肃声质问道,“你来了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巧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语气,只是笑着上前搀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阿勇,你陪我回房歇息吧?” 孙勇猛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满脸的不耐烦,“累了就自己回房歇息!” 说着便自己走了进去,丝毫不顾及身后泪流满面的巧儿。 巧儿一面擦着眼泪,一面瞧着门外,心中真是十分庆幸。 庆幸什么呢? 庆幸他家官人的人缘非常不好,街坊邻居们都不从他们的门前经过,即使是不得已,也会选择绕到他们的房后。 总之,他们都对孙勇敬而远之就对了。 这两日却多了两个例外的人,就是展昭和艾虎。 巧儿小声嘟囔道,“他到底在怕什么?” 忽地大惊道,“他该不会是担心那件事被人抖出来吧?” 她急急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又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冷静下来以后,方才慢慢地往卧房走去······ 且说展昭和艾虎离开孙家,直到拐了弯,看不见孙家的大门后,艾虎方才伸了伸胳膊,感叹道,“这孙勇还真是有心机,跟他打交道真是太累了······” 展昭十分赞同艾虎的说法,“孙勇话里话外都是对我们的不信任,还问了不少问题,虽然我们都巧妙地遮掩了过去,但他恐怕还是对我们有疑心。” 艾虎耸了耸肩道,“那是他心里有鬼!要是他心里坦荡荡,为什么会如此疑神疑鬼?” “你说得对。” “哎呀,展大哥,你说他还会不会派人来跟踪我们啊?” 展昭摇了摇头,“他已经知道我们有功夫在身了,若是依然派人来跟踪我们,不仅会徒劳无功,要是再被我们抓住了,上门一通质问,岂不是自取其辱?” “也对,他虽然是个屠夫,应该也不会那么傻。” “展大哥,咱们要去哪里找那对母子啊?” “不知道,先转着看吧!” 二人便沿街走了起来,一面走一面仔细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妇人。 可一直从城东转到城西,城南转到城北,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 “展大哥,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啊?” 展昭紧蹙着眉头,扭头问,“艾虎,你说一个疯子带着一个傻儿子能靠什么活下去?” 只一刹那的工夫,二人竟同时喊道,“乞讨!” 第468章 婴儿怨(三十) 言罢,两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倏地传来一阵肚子响动的声音,展昭饶有兴致地望着艾虎,艾虎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手揉着肚皮笑道,“找了大半天了,它饿了······” 展昭失笑地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接着找。” “嗯。” 二人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坐下来,点了好几个菜,直到吃得肚皮鼓鼓的方才放下了筷子。 “展大哥,我们该不会又得从城东到城西,城南到城北的走一遍吧?” 展昭挑眉问道,“不然呢?” 艾虎挺直的腰板瞬间软榻了下来,“好吧······” 他们只在饭馆歇息了片刻,便又开始寻找了起来。 这次他们专程盯着街道两旁乞讨的乞丐,但凡是一个女子带着一个男童的,都会上前去盘问一番。 可转遍了全城,仍旧是没有找到他们的影子。 展昭和艾虎说好了在客栈汇合,二人一见面,还未说话便都唉声叹气的。 “艾虎,你也没找到?” 艾虎的眉毛全都挤在了一起,“我的腿都要走断了······” 展昭的腿也是酸疼无比,“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再接着 找。” “还用回驿馆见包大人吗?” “又没有找到人,回去做什么?” 二人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连晚饭都没有力气吃······ 次日一大早,他们吃过早饭,照例走在祥符县的大街上。 展昭扫视着满街来来往往的人们,自顾自问道,“他们能去哪里呢?” 艾虎闻言也愁闷不已,忽地“咦”了一声,道,“展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回王庄了?” “极有可能。”展昭的心里终于敞亮了一些,“走,咱们回客栈去骑马,去王庄!” 二人去客栈骑了马,直奔王庄村。 到了村口,先前的那群孩子仍旧在一起笑着打闹,其中依然还有王才的儿子。 展昭和艾虎决定还是从他入手,毕竟村里的大人对孙勇都非常有敌意,上次他们能从老汉那里问出一些东西,纯属侥幸,这次,若是村民们知道他们又进了村,肯定会家家户户紧锁大门的。 “麻烦问一下——” 王才抬起头,见是展昭和艾虎,满脸不耐烦地打断了展昭的话,“怎么又是你们?上次你们诓骗我,说是我爹爹的朋友,我这才带你们去了我家,害得我挨了好一顿打,这次你们又想做什么?!” 那严肃的小表情,连带着叉着腰的嫩嫩的双手,艾虎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放心,我们不去你们家。” 说着还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孩子,“他们家我们也不去。” 王才的儿子满脸的警惕,“那你们来我们村想做什么?” 艾虎弯下腰去,满脸笑意地说道,“我们只是想问一问,你姑母和表弟回来了吗?” 王才的儿子下意识地回道,“没有啊!怎么了?” 艾虎闻言看了一眼展昭,展昭忙又确认道,“他们真的没有回来?” 王才的儿子却又不说话了。 倒是他旁边的一个孩子答道,“他姑母和表弟要是回来了,他爹娘也不至于整日里愁眉苦脸了。” 王才的儿子瞪了他一眼,似乎是怪他多嘴多舌。 “多谢你啊!” 展昭和艾虎果然是没有进村,转过身子,翻身上马,立刻奔回了祥符城内。 将马送回客栈后,二人脸上的愁容更深了。 “他们没有回王庄,难道是回了孙家?”艾虎问。 展昭想了一想,摇头否认道,“应该不会,要回早就回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艾虎见展昭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详细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母子会不会被孙勇给······” 展昭却是断然否定了艾虎的话,“绝对不会,他要是想杀了他们母子,为何又多此一举,将孙王氏给休了,再把他们送回娘家?” 艾虎细细想了想,“说得也是。” 然后便紧蹙眉头,愁道,“他们既没有回娘家,也不会去孙勇家,还没有沦落成乞丐,难道他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第469章 婴儿怨(三十一) “你刚才说什么?乞丐?” 听展昭的语气,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艾虎疑惑地问,“展大哥,我们不是已经排查过城里的乞丐了吗?没有发现他们母子啊?” 展昭解释道,“行乞的人里确实是没有发现他们,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沦落成乞丐。” “你的意思是?” “今日我们再全城走一遍,逐个地询问那些乞丐,我就不信了,这大天白日的,他们还真能平白地消失不成?!” 他们仅在客栈歇息了一小会儿,喝了几口热茶,便又奔到街上,开始调查起那对母子的下落了。 这次的动静实在是有点大,想不惊动孙勇都很难。 这不,巧儿的贴身小丫鬟出去买东西,回来的路上听到街坊邻居们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此事,心中暗道不好,一到家,便将此事告诉了巧儿。 “夫人,不好了,我听说现在城里有人到处在打听前夫人和小少爷的下落。” 巧儿心中一惊,“打听?向谁打听?” “好像是向那些乞丐们打听。” “乞丐?”巧儿的心里甚是疑惑,“知道是谁在打听吗?” “貌似是之前来过咱们家的那两个人。” “王云?虎子?” 丫鬟点了点头。 巧儿低头寻思了片刻,满脸的无所谓,“找就找吧。你先下去吧!” “是。” 待丫鬟离开了屋子,巧儿却没有那么淡定了。 那两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扶了正,眼看着即将分娩,绝不能允许任何人威胁她的地位。 可转眼又想,那对母子,一疯一傻,官人既已把她给休了,儿子也不要了,即使官人出于同情将他们带回来,他们也是妾室,有什么好担心的。 心中正百转千回着,孙勇回来了。 巧儿试探着问,“阿勇,听说王云和虎子正在四处寻找姐姐和进儿的下落。” 孙勇诧异道,“是吗?” 接着便不屑地说道,“我那舅兄找了半个月都没有找到,他们短短几日里就能找到了?真是白日做梦!” 巧儿进一步试探道,“听说他们是怀疑姐姐和进儿沦落成了乞丐。” “乞丐?”孙勇忽地笑了一声,“也不是没有可能,她一个疯子带着一个傻儿子,失踪了这么多天,能靠什么过活?无非是沿街要饭罢了!” 巧儿突然垂下了头,不敢看孙勇的眼睛,问,“阿勇,如果,我是说如果,王云和虎子确实是找到了姐姐和进儿,他们也确实是做了乞丐,你会把他们接回家吗?” 孙勇这才明白巧儿到底是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既休了她,他们母子的一切便和我无关。” 又瞪了她一眼道,“现在你就安心养胎,不要整天胡思乱想的!” 巧儿似乎并不介意他的语气,只乖乖地点了点头。 孙勇又白了她一眼,方才去到院子里,将小厮叫到跟前,问道,“他们当真在四处寻找他们母子的下落?” 小厮点头应了一声。 孙勇不禁撇了撇嘴,“不过是一件贴身的东西,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吗?” 然后又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由他们去吧!” 心中却在想,此二人自己探来探去都不知底细,以后还是少来往为好。 当然,如果他们能将进儿的贴身之物交给他,他自然是欢天喜地地接着。 能让母亲不再偷着往外跑,自己还不用费力气,何乐而不为? 想着想着,孙勇竟哈哈大笑起来。 且说展昭和艾虎一路走,一路打听着。 艾虎担心地问展昭,“展大哥,我们的动静这么大,万一被孙勇知道了该怎么办?” “没事。”展昭笑着安抚道,“就算他知道了也没有关系,他顶多会以为我们还在耿耿于怀孙进的贴身物品,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也是。我们又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应该不会怀疑我们是官府的人。” 两人便一直走,直到来到了离杀猪巷二百米的地方。 墙角坐着两个乞丐,他们的面前还放着个缺了角的破碗,见展昭和艾虎走了过来,忙磕头道,“赏口饭吃吧,好人!” 艾虎忙往碗里放了几枚铜钱,“麻烦问一下,你们见过一个领着孩子的疯女人吗?那个小孩看上去有些痴傻,也不大爱说话。” 第470章 婴儿怨(三十二) 两乞丐闻言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问另一个人道,“难道是他们?” 展昭和艾虎心中顿时惊喜非常,艾虎忙问,“两位大哥,你们是不是见过他们?” 两人却不再答话。 他们似乎有些犹豫,还带着担心和害怕。 展昭看了心中不禁一惊,“你们不用害怕,我们两个都是好人,绝对不会伤害他们母子的。” 其中一人斜着眼问道,“你们不是孙勇的人?” “当然不是!”展昭斩钉截铁地回道,随后又问,“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两人还是不愿开口,满脸戒备地望着他们。 展昭和艾虎心中焦急不已。 眼看着就要找到他们母子了,知情的人却不肯说,这和到嘴的鸭子飞了,有何区别? 艾虎用眼神询问着展昭该怎么办,展昭凝眉思索着,半晌后,他前后左右查看了一番,见无人在附近,方才下定了决心问道,“你们可知道南侠展昭?” 其中一个人懵懵地摇了摇头,另外一人却惊得瞪大了眼睛。 南侠展昭? 听说他仁义无双,后来跟了包大人。 包大人? 那人手指着展昭,结结巴巴道,“你······难道包······” 展昭立即嘘声制止了他,“此次我们是秘密来到祥符县,还望你们替我们保密。” 说着又看向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虽不知道展昭,但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忙保证道,“你们放心,我们兄弟绝不会往外吐露半个字。” 听说过展昭的那个乞丐问道,“你们是在查手指的案子?” 展昭却是没有正面回答他,“后面你就会知道了。” 随后又问道,“这下你们该告诉我们,他们母子到底在何处了吧?” “当然可以!” 两乞丐便带着展昭和艾虎从城东门出去,约莫走了五里地,方才来到了一家破旧的宅院门前。 “他们一直在待在这里面。” 展昭问道,“里面只有他们?” “当然不是,我们这一伙的乞丐晚上都睡在这里。” 展昭点了点头,遂和艾虎一起往里走去。 一进院门,发现正对着的便是极为敞亮的屋子,因为此时天色尚早,别的乞丐还没有回来,地上只有母子二人。 那人手指着他们,道,“就是他们了。” “多谢。” 展昭和艾虎特意放轻了脚步,慢慢地来到他们母子跟前。 艾虎蹲下身子,轻声喊道,“大嫂?” 孙王氏闻声抬头,见是两位陌生的男子,吓得叫喊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将孙进揽在怀里,紧紧地护着他,生怕他会出什么差错似的。 展昭回过头,满眼疑惑地望着那两名乞丐,“他们对你们也这样吗?” 其中一人无奈道,“一开始也这样,后来慢慢熟悉了,她发现我们并不是坏人,便对我们放下了戒心。” “他们这半个月以来,一直待在这里?” “对。” “那他们吃什么?不用出门乞讨吗?” 那人摇了摇头,“不用,我们大家每日里讨一些吃的,各给他们留一点,倒也能填饱肚子。” “为什么?”展昭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们为什么对他们如此好?” 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沉默了半晌,方才回道,“孙夫人是一个顶善良的好人,只要上街见了我们这些乞丐,都会施舍些银两和吃的,我们这些人心里都十分感激她。” 艾虎此时也来到了他们面前,“你们没有将他们送回孙家或者王家?” “我们尝试过送他们母子回去,可不知为何,只要一往孙家走,她就跟疯了一样的乱喊乱叫,后来打听才知道,孙勇已经把她给休了。” “那王家呢?那是她的娘家,她总不至于不愿意回去吧?” “我们并不知道她的娘家在哪里,问她又问不出来,又怕打听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孙勇,万一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就糟了!” “杀身之祸?”展昭的眉心一跳,“你怎么会如此想孙勇?即使他是个屠夫,性格也暴戾一些,但也不至于杀人吧?” 那人撇了撇嘴道,“谁知道呢!好好的一个女人在他家里疯了,儿子也痴傻了,他非但不好生医治他们,反倒将他们赶出了家门,这样的人还能是什么好人?说句不该说的话,兴许最近发生的手指案就是他干的呢!” 第471章 婴儿怨(三十三) 展昭闻言和艾虎面面相觑,他提醒道,“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那人却突然急了,“你们到底是不是官府的人?怎么处处为孙勇说话?” “我们不是为他说话。”展昭耐着心思解释道,“我们断案讲究的是证据,而不是猜测。” 那人不说话了。 当然他也无话可说。 展昭说得确实有理,若是空口白舌就能定人的罪,那这世上的冤案岂不是数不胜数了? 他话锋一转,问展昭,“你们要带走他们,还是······” 展昭掉转回身子,看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母子两人,说道,“肯定是要带走他们母子,只是天色尚早,此时带他们进城,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两乞丐中的另一人终于说话了,“那就再等一会儿,等天黑了,你们再带他们进城。” 展昭和艾虎点了点头。 那人又补充说道,“一会儿若是有人回来,我们就说你们是王家的亲戚,是特意来接他们回家的,二位觉得怎么样?” 展昭赞赏道,“当然可以。此说法绝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正说着,有几个乞丐走了进来。 他们见院子里站着两个穿戴齐整的陌生人,脸上顿时充满了警惕,其中一人问站在展昭对面的男子,“他们是谁?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你们不要害怕,他们是孙家大嫂的娘家人,特意来这里接他们回家的。” 男子这才放下心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是来赶我们走的呢!” 艾虎忙哈哈笑道,“不会不会!你们就放心地在这里住着吧,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的!” 展昭仰头看了一眼天色,见天色又暗了一些,又怕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暴露身份的危险就越来越大,便决定现在就带着他们母子回城。 他看向身旁的艾虎,后者立刻会意,和他一起走进了屋子,带他们进来的那两个乞丐也跟了进去。 这次展昭和艾虎没有说话,而是让和孙王氏比较熟悉的两个乞丐先开口劝一劝。 “孙家大嫂。” 孙王氏的反应果然不像之前那般激烈,她抬起眼眸,小声问,“他们是谁?你们怎么把他们带回来了?” 其中一人温声解释道,“孙家大嫂,他们是你的娘家人啊,你难道不记得他们了?” “娘家人?”孙王氏拧着眉,貌似陷入了某段回忆之中,半晌后,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表哥,表弟,你们来啦!” 接着竟哭泣了起来,“你们怎么才来啊······” 展昭和艾虎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真怕孙王氏母子不肯跟他们离开啊,还好,还好······ 展昭这时才上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下来,笑着问道,“表妹,我们带你回家好不好?” 孙王氏的情绪忽地又激动了起来,“不!我不回家!我不能回家!” 展昭和艾虎吃惊不已。 艾虎也弯下腰去,轻声问道,“表姐,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回家吗?” 孙王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我就是不想回家!不想回家!” 她如此剧烈的反应,在场的众人均是手足无措。 展昭快速转动着脑筋,忽地灵机一动,试探着问,“表妹,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们回家,那我们带着你进城好不好?” “进城?”孙王氏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光彩,“好啊好啊!我要进城,去找我的孩子们!” 她倒是十分欢快,其他人却都是震惊不已。 她的孩子们? 什么意思? 她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孙进吗? 展昭不禁多看了一眼孙王氏,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个可怜的女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疯的?” “好啊!”展昭立即笑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孙王氏喜得不行,当即站了起来,拽着孙进就跟着展昭和艾虎离开了这个废弃的宅院。 展昭和艾虎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决定试一试孙王氏对孙家的反应。 令人意外的是,在离孙家还有几百米时,孙王氏的双手突然剧烈挥动了起来,“我不要回这里!不要回这里!” 展昭轻声问,“表妹,这里是你家啊!” “不是我家!我们快走!这里不是我家!!” 第472章 婴儿怨(三十四) 说着竟双手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呜咽了起来。 身旁的孙进突然伸出右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孙王氏的肩膀。 只是孙王氏的情绪却丝毫没有好转,哭泣的声音反而更大了一些。 艾虎生怕她的哭闹会引起孙勇的注意,着急地对着展昭道,“展大哥,她的情绪非常激动,要不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展昭“嗯”了一声,当即和艾虎带着孙王氏母子往驿馆的方向走去。 幸好此时天色业已浓黑,街道上并无行人,二人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不过因为带着孙王氏母子,他们走了一个时辰方才走到驿馆的门口。 驿馆门口守着的侍卫见是展昭和艾虎,忙将他们放了进去。 刚进驿馆,便碰见了巡查的王朝和马汉。 他们见到展昭和艾虎这么晚来驿馆,心中非常惊讶,“展大人?艾虎?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展昭问王朝,“大人睡了吗?” “大人和公孙先生都在花厅呢。” “我们这就去找大人。” 刚走几步,又转回身子吩咐道,“你们在驿馆内找寻一僻静的房间,让他们母子暂且住那里。” 又向孙王氏母子柔声道,“表妹,进儿,你们不用害怕,这里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他们是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 孙王氏怯怯地问,“真的?” “真的。” 她又看向了艾虎,艾虎也点了点头,这才终于放了心。 展昭向王朝和马汉道,“你们带他们去吧!” “是,展大人!” 驿馆,花厅。 “公孙先生,展护卫和艾虎已经两日没有回驿馆了吧?” 公孙策点头道,“也不知他们寻找得如何了。” 话刚落,一道兴奋无比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已经找到了!” “展护卫?艾虎?”包公满眼的惊喜,“你们已经找到了那对母子?” 展昭兴奋地点了点头,“属下已经让王朝和马汉将他们安置在驿馆了。” 艾虎却是没有展昭那般兴奋,只见他捶了捶自己的大腿,道,“包大人,公孙先生,这两日可真是把我和展大哥给累坏了。” 接着又将自己的腿往前一伸,问道,“你们看看我的腿,都细了好几圈呢!” 包公和公孙策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包公温声道,“想必这两日,你们走了不少路吧?” “那可不!不过能找到他们母子,我和展大哥再累也值了!” “此话倒是不假。”包公看向展昭和艾虎,问道,“你二人是如何找到他们母子的?” 展昭和艾虎便你一言我一语,将找寻的过程讲了出来。 包公赞赏地看了二人一眼道,“你二人能想到从乞讨之人着手调查,实属不易,若非如此,我们恐怕永远都找不到他们母子的下落。” 展昭突然皱起了眉头,向包公道,“大人,让属下奇怪的是,她不愿意回王庄,还嚷着要进城找她的孩子们,可据我们所知,她和孙勇就只有孙进一个孩子啊?” 艾虎也觉得孙王氏的话里大有玄机,“还有,我和展大哥进了城,想带他们去孙勇家,可还没走到呢,孙王氏就叫嚷了起来,死活不肯再往前走。包大人,公孙先生,我觉得她肯定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才会发疯至此的,她的儿子孙进也是,而且那件恐怖的事情肯定和孙勇有关。” 包公闻言眉毛都挤成了一团,“你的分析十分有理。只是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 “唉······” 包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叹完气以后,连他自己都非常吃惊。 自从来到祥符县,他似乎整日里都在叹气,不仅如此,每日夜里他还一直重复地做着那个婴儿啼哭的梦。 “大人,不如我们派人去监视孙勇吧?”公孙策提议道。 展昭非常赞同公孙策的提议,“是啊,大人,我们不能抓他,但是监视他总不犯法吧?” 艾虎也急道,“包大人,您赶紧下命令吧!” 包公捋着胡子,思索了好半晌,方才下定了决心,“也好!” “展护卫,艾虎,你们负责监视孙氏肉铺。” 又向门口吩咐道,“张龙,赵虎!” “属下在!” “你二人负责监视孙勇的家。” 包公扫了一眼展昭等人,神情严肃地嘱咐道,“你们四人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向本府禀报!” “是!” 第473章 婴儿怨(三十五) 翌日早晨。 用完早饭,包公向公孙策道,“公孙先生陪本府去见一见孙王氏母子吧?” “大人是想从他们口中得出什么线索?” 包公点头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二人便一前一后,由王朝和马汉引着,往孙王氏母子所在的房间走去。 这孙王氏虽有些疯癫,但母亲的本性还在,包公和公孙策赶到之时,她正在院子里洗孙进的衣服,一面洗还一面和孙进聊着天,虽然孙进顶多只是点点头,并不说一句话······ 包公正要开口说话,孙王氏却突然抬起了头,满脸警惕地问,“你们是谁?” 待看到包公身后站着的王朝和马汉时,脸上的警惕和戒备忽然消减了不少,“他们两个都是表哥和表弟的朋友?” 王朝笑着应了一声。 孙王氏忙站起身,又将湿湿的手在衣裳上擦干了,方才笑着往房里让道,“表哥和表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快请进!” 包公和公孙策便跟着她进了屋,王朝和马汉则一左一右站在屋门的两侧。 此时的孙王氏俨然不像个疯癫之人,倒像个女主人一般,殷勤地为包公和公孙策斟上了茶,“二位请喝茶!” 包公和公孙策心中很是诧异。 她是真的疯癫了吗? 面对疯癫的孙王氏,包公并不想端着官架子,自降一辈,直接称呼孙王氏为大嫂,“多谢大嫂!” 不过孙王氏依然非常拘谨,她四顾看了看,视线最终落在了看起来更为和善的公孙策身上,“表哥和表弟呢?” 公孙策笑着答道,“他们这几日有事需要处理,特意拜托我们照顾你们母子。” “这样啊。”孙王氏歉疚地说道,“真是麻烦二位了。” “举手之劳而已,并不麻烦。” 公孙策侧头望了一眼包公,包公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由他开口问孙王氏问题。 因为就目前的情形来说,相比于包公,孙王氏似乎对公孙策更有好感一些。 “大嫂,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孙王氏蒙蒙地“啊”了一声,道,“问题?” 公孙策斟酌了好一番字句,方才开口问道,“孙勇,他对你好吗?” “孙勇”两个字似是在平静的湖水里扔了一块大石头,方才还清醒无比的孙王氏突然捂着头,痛苦地尖叫了起来。 公孙策见状有些手足无措。 他只不过是提了孙勇的名字,她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吗? 公孙策无助地看了一眼包公,包公忙喊道,“王朝!” “大人!” “看一看她。” 王朝忙走上前,轻声道,“大嫂?大嫂?” 孙王氏听到了更为熟悉的声音,慢慢地便止住了尖叫,她从臂弯中抬起了头,脸上明显可见斑驳的泪痕。 “大嫂,他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过去,对你并没有恶意。” 又指着包公道,“还有这位,你别瞧他看起来很严肃,其实他人非常好的。” “是吗?”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呢?”王朝又补充道,“你忘了昨夜你表哥是怎么跟你说的了?” 孙王氏仔细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表哥说这里的人都是他的朋友,都是好人,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王朝见劝好了孙王氏,便退了出去。 公孙策不敢逼问她,只得静静地等着她回答,过了许久之后,她才颤着声音说道,“他······他很好,就是有些残忍······” 残忍? 怎么会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丈夫? 包公和公孙策心中震惊不已。 公孙策犹豫了半晌,方才追问了一句,“他很残忍吗?” 孙王氏的脸上又溢满了痛苦,眼泪流的似乎比刚才更凶了,“我的孩子······” 倏地尖叫了起来,“你们滚!都滚啊!都是坏人!!坏人!!!” 包公和公孙策立即站起身,疾步走了出去。 他们听着身后传来的嘶吼声和尖叫声,真是心如刀割,可却又无能为力。 包公更是愤慨地骂道,“孙勇这个畜生!他到底对他们母子做了些什么?!” 第474章 婴儿怨(三十六) 公孙策心中亦是唏嘘不已,“大人切莫动怒,若孙勇真是罪魁祸首,他定逃脱不了您的铡刀!” 包公仰面叹道,“倘若孙勇此人心机深沉,不再犯案······” 这也正是公孙策担忧之处,“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依目前的情势来看,李大人已将手指一案列为了悬案,孙勇又不知我们微服来到祥符县,应该不会有所警觉。” 包公却是又提出了一点,“公孙先生,你觉得他对展护卫和艾虎起疑了吗?” 公孙策闻言怔了一怔。 他仔细地回想着展昭和艾虎的话,颇为自信地说道,“若说孙勇一点都不怀疑展护卫和艾虎,那也觉绝无可能,但他绝对想不到是我们来到了祥符县。故而依学生所见,他并不会有所收敛。” 包公“嗯”了一声道,“如今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孙勇家。 自从巧儿有了身孕,孙勇便和她一直分房睡。 清早,巧儿睁开惺忪的双眼,迷茫又有些无措地望着房顶。 昨夜的喊叫声听起来甚是熟悉,该不会是大姐吧? 她怎么会来到孙家附近呢? 她不是对孙勇恨之入骨吗? 巧儿想起了孙勇背上的抓痕,“阿勇说过绝不会让他们回来的······” 这时在她床边打地铺的丫鬟醒了,她利落地爬了起来,关心地问,“夫人,您饿了吗?” 巧儿摇了摇头。 “那需要为您梳洗吗?” 巧儿还是摇了摇头。 丫鬟不禁吃了一惊。 自己这个夫人,以往每日一醒来,不是让自己准备吃的,就是让自己为她梳洗,今日这是怎么了? “夫人······” 巧儿苦笑了一声,头也不抬地问道,“老爷呢?” 丫鬟忙道,“我去看看。” 她轻轻地将屋门打开,仅泄开了一条缝,发现孙勇正在堂屋用早餐,忙又将门关上了。 “夫人,老爷在堂屋用早饭呢。” “用早饭?” 他连吃饭都不叫自己吗? “扶我起来。”巧儿伸出右手道。 坐在铜镜前,巧儿并没有让丫鬟为她梳理头发,只是简单地用手拢了拢。 丫鬟看着她略有些邋遢的举止,更为吃惊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 “扶我去堂屋。” 尽管心中有疑,丫鬟还是照做了。 堂屋。 孙勇正悠哉地用着早饭呢,忽地听见了一道令人十分厌烦的声音,“阿勇。” 巧儿一面强自笑着,一面小心翼翼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她看着桌上的饭菜,竟然有自己最喜欢的鱼粥,方才满腹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这鱼粥是为我准备的吗?” 还未等孙勇说话,巧儿又说道,“阿勇,你对我真好!” 孙勇瞥了一眼已经发福不少的巧儿,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她的胸部,“嗯,特意让厨子为你熬的。” 说着便将鱼粥推到了巧儿的面前。 巧儿拿起勺子,一口气喝了不少,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过于沉闷了,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息。 “阿勇,昨夜你听见有人喊叫了吗?” 巧儿还是问出了口。 她实在是摸不清孙勇的心思,即便他已经明确地回复过自己,可她总是隐隐地感到不安。 孙勇倏地将手中的筷子一扔,“你到底想怎么样?” 巧儿被他突然而来的举动吓得不轻,偏又见他如此的不耐烦,火气也腾的一下就起来了,“我想怎么样?!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那些都是你自己丢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要让我受罪?让我受折磨?” 话刚落,孙勇的手便掐上了巧儿的脖子,只见他咬牙切齿道,“那是你自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此时丫鬟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不住地求孙勇松开手。 可孙勇哪里肯听? “阿勇,你别逼我!” “逼你怎么了?你能杀了我?还是将那件事上告官府?”孙勇这时却松开了双手,冷冷地说道,“那件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冷漠的眼神似是一支弓箭,直把巧儿的心给射死了。 “再说了,你有证据吗?仅凭你一个人的证词,又有谁会相信呢?不过你尽管去告,我孙勇的名声已经够臭了,不在乎再为他们加一条谈资!” 第475章 婴儿怨(三十七) 巧儿浑身瘫软,听完孙勇的话,更是心如死灰,甚至内心深处对他凭空添了许多恐惧。 孙勇侧过头,看着此刻的她,心里却是非常的满足,连带着语气都变好了一些,“快把鱼粥喝了,你现在需要补身子。” 巧儿的身子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顾不得鱼粥烫嘴,也顾不得里面可能会有鱼刺,端起碗,咕咚咕咚,几大口便将粥给喝完了。 “我肚子不舒服,先回房了。” 孙勇淡淡地“嗯”了一声,并不去看她。 他的心情倒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那吃相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屠夫。 刚撂下筷子,小厮就进来了。 “老爷,今日您是继续在家里待着,还是要出去?” 孙勇白了他一眼,道,“出去干什么?肉铺又开不了门!” 小厮吓得不敢说话,见孙勇并无其他吩咐,便悄声退了出去。 孙家大门口的某处墙角。 张龙看着孙家门前静悄悄的街道,好奇道,“赵虎,你说这孙勇人缘可真够差的啊,街坊邻居们都是绕道走,实在是避不开了,也是疾步走过,好像他家是个魔窟似的。” 赵虎哼了一声道,“如果手指一案真是孙勇犯下的,他可不就是个魔鬼?他的家不是魔窟是什么?” “说得对。”张龙看了一眼仍旧紧闭的大门,“这么晚了他还不出门,可别让咱兄弟两个白守了!” 赵虎不知哪里来的信心,只见他拍着胸脯道,“有几个人能接连几日不出门的?他又是个屠夫,绝对憋不了那么长时间的!” 可接下来的几日里,孙家除了有下人出门买菜以外,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一步都没有迈出过孙家的大门,惹得张龙和赵虎是唉声叹气的,丝毫没有了第一日监视时的精气神······ 且说展昭和艾虎奉了包公之命,当夜便去了杀猪巷的孙氏肉铺。 两人站在空荡荡的杀猪巷里,无奈地望着孙氏肉铺的牌匾。 艾虎实在是忍不住了,问展昭,“展大哥,这里的肉铺都关了门,孙氏肉铺也没有留守,包大人让我们守在这里做什么啊?还不如让我们去监视孙勇家呢!” 展昭思忖了半晌后,说道,“孙勇和他家的下人都见过我们,我们肯定不能监视他家,至于孙氏肉铺······如果孙勇继续犯案的话,他肯定会来肉铺的。” 艾虎顿时明白了过来,“所以包大人让我们过来守株待兔?” 展昭点了点头。 忽地一阵风吹来,艾虎浑身一激灵,心脏也猛地一紧,“展大哥,夜里我们可以在肉铺门口守着,可白天要是还这样,是不是太扎眼了些?” 展昭闻言眉头瞬时紧锁了起来。 艾虎这问题问得极好,可是他们白日里能去哪里呢? 正愁闷之时,寂静的杀猪巷居然响起了吱呀吱呀开门的声音。 展昭和艾虎的脸上瞬间布满了警惕。 他们四处扫视着,试图寻找这道声音的源头,也多亏这夜天上悬着一道弯月,极弱的月光,再加上展昭和艾虎异于常人的视力,二人很快便锁定了位于孙氏肉铺斜对过的一家店铺。 他们快步走到那家店铺大门前,正要查看个究竟,却发现门又关上了。 展昭不禁抬头瞧了瞧挂着的牌匾,“张氏肉铺?莫不是······” 艾虎也觉得这家店铺的位置有些熟悉,“展大哥,我想起来了!” 展昭“嘘”了一声,示意他小点声,自己则走上台阶,轻轻地叩了几下门。 里面的人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展昭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随后低声道,“是我,之前我们在铺子里聊过的。”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快进来!” 开门之人竟是之前去驿馆找包公申冤的李福。 他非常地小心谨慎,环顾了四周,见无人影在附近,方才轻轻地关上了门。 李福本想领着展昭和艾虎去后堂自己的卧房,却被拒绝了。 “我们就在大堂里待着吧!” 李福愣了一愣,旋即去后堂搬了两个长板凳出来。 三人坐定后,李福疑惑地问,“展大人,艾——” 艾虎摆手道,“叫我艾虎就行。” 李福点了点头,“展大人,艾虎,你们怎么来杀猪巷了?” 第476章 婴儿怨(三十八) 展昭并没有隐瞒他,而是坦白道,“我们两人奉包大人之命,来这里监视孙氏肉铺。” 李福闻言眸子里瞬时浮上了一抹兴奋,“太好了!包大人终于采取行动了!” 然后又激动地说道,“你们可以藏身在张猛大哥的铺子里,不用站在巷子里,像个活靶子似的。” 活靶子? 展昭不禁笑出了声。 他的话虽糙,可却是非常有理。 许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形容有些不妥当,李福忙又笑着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待在我这里,你们更不容易被发现。我们和孙勇的肉铺正好是斜对面。” 艾虎摆手笑道,“不用解释的,李福,我和展大哥都明白。” 一面说着一面起身走向铺门前,濡湿了手指,在槛窗上戳了一个洞,右眼凑在洞前一瞧,果然能将孙氏肉铺门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艾虎不禁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个好地方。” 又回过头朝着展昭道,“展大哥,你快过来看看!” 展昭闻言忙起身走了过去,只看了一眼,满意道,“此处果然是绝佳的监视之地。” 倏地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去,眼睛直直地盯着李福,问,“李福,半个月前,也就是手指案发生的前几日,你可曾听到过什么异常的声音?” 李福摇了摇头,“并没有听到。” 一旁的艾虎纳闷地问道,“你们两家离得这么近,怎么会没有听到呢?” 李福笑着解释道,“展大人,艾虎,那时手指案还没有发生,整个巷子里可都是猪的惨叫声,还有剁肉的声音,就算是真有什么异常的声音,我也听不到啊!” 展昭和艾虎一时无话。 真可惜,如果李福听到了就好了······ “展大人,艾虎,你们要在这里守一夜吗?” 展昭和艾虎“嗯”了一声。 李福突然有些同情他们这些在衙门当差的人了,“我建议你们轮流休息,毕竟监视他们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展昭思忖了一会儿后,点头道,“你说得有理。” 接着又向艾虎道,“艾虎,你先去休息,下半夜你再来替我。” “也好。” 艾虎竟然直接躺在了长板凳上。 李福见了简直是有些目瞪口呆,“这······要不你和我回房去睡?” 艾虎立刻拒绝道,“不用!这些年我都已经习惯了!” 其实心里却是非常地害羞和窘迫,“我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算什么!” 李福只当他是觉得睡在此地行事方便,只得作罢,“那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有事直接叫我就行!” “等一等!”展昭叫住了他,“明天张猛还会过来给你送饭吗?” “送啊!他天天都给我送饭!” “大概是什么时辰?” “晌午吧,一次送一天的饭。” 李福才明白展昭究竟在担心什么,忙道,“今夜的饭我没怎么吃,明早咱们可以一起吃,将就一下应该够,等明天晌午,咱们就能吃顿饱饭了。你们也不用担心张猛大哥会泄露你们的身份,他知道我的冤屈,也明白手指一案事关许多人的生计,是绝对不会多嘴多舌的。” 展昭这才放下心来,“时辰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是。” 这一夜,自然是毫无收获。 次日晌午,张猛过来送饭时,看见肉铺里突然多了两个陌生人,心里自是震惊不已。 李福忙向他说明了展昭和艾虎的身份,张猛得知后竟然对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请求他们速速将孙勇这个罪魁绳之以法,同时又去离杀猪巷最近的一家饭馆要了几个炒菜,给展昭他们送了过去。 自那以后,张猛为谨慎起见,送饭的时间改到了每日的清早,饭菜的量也改成了三人份。 如此过了七日,无论是孙勇的家里,还是孙氏肉铺,居然是一丝异常也没有,这令包公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莫非那孙勇是无辜的?他和这两起手指案、李福险些被杀,还有赵诚的突然失踪,其实是毫无干系? 不过怀疑归怀疑,包公却并没有撤去监视孙家和孙氏肉铺的人。 因为最近啼哭的婴儿入梦越来越频繁了,那些婴儿的脸也是越发的清晰了,他惊奇地发现,他们的脸竟然与孙勇有几分相似,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第477章 婴儿怨(三十九) 又过了几日,张龙向驿馆传来消息,孙勇的妻子巧儿顺利分娩了一位男婴。 孙勇高兴得在家门口放了许多鞭炮,孙母的疯病似乎也好了许多,整日里直勾勾地盯着孙子的俊脸,眼睛似乎是黏在了上面。 巧儿更是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在孙勇的面前挺起了腰杆,觉得自己是孙家的大功臣。 孙勇虽然表面上懒得和她计较,心里却不自觉地拿她和孙王氏比较了起来。 越比较越觉得巧儿一点儿都不温顺,他暗暗咬了咬牙齿。 要不是看在······他才不会由着她如此! 一日,约莫黄昏时分,许久未出现的孙氏肉铺的伙计郑闷竟然出现在了孙家门口。 张龙和赵虎见了非常惊诧。 “赵虎,此人是谁?” 赵虎摇了摇头,“不知道,先看看再说。” 没多久,郑闷就出来了,送他出来的是孙家的下人。 “郑闷,老爷今儿个高兴,你可得挑一头膘肥体壮的猪。” 郑闷点头应道,“放心吧。” 又抬头看了孙家大门好半晌,方才转身离去。 “原来他就是郑闷。”赵虎小声道,“孙勇让他去买猪?” 张龙立即接口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跟上去看看。” “好。” 张龙便悄悄地在后面跟着郑闷。 只见他快速地出了城,来到城郊的某处农家院子。 “李伯!” 被叫作李伯的人打开门,见是郑闷,表现得极为热情,“闷子?你怎么来了?孙勇让你来挑猪?” 郑闷点了点头,“要膘肥体壮的。” 接着又解释道,“他媳妇新生了个男娃,十分高兴,您可得挑仔细了,省得他埋怨我办事不力。” “放心吧,你要是不放心,咱们可以一起挑。” 郑闷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二人来到猪圈,李伯一眼便挑中了其中一头猪,“这头怎么样?” 郑闷满意道,“可以,就它吧!” “还是直接送到你们的肉铺吗?” “嗯。孙老板说他会在那里等着你。” “好。” 张龙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不禁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来买猪的,看来是我想多了。” 不过他还是非常谨慎的,又跟着郑闷走了一会儿,见他回到了自己的家,方才放心地赶回孙家。 “怎么样?”赵虎问张龙。 “他去城外的农家买猪了。” “就没去别的地方?” “然后就回家了。” 赵虎心里竟然有些许的失落。 守了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等到今日他们能有所行动,没想到竟然是去买猪。 真是······ 赵虎苦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张龙非常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天终于黑了下来。 张龙和赵虎生无可恋地盯着孙家的大门,忽地听见吱呀一声响,大门竟然开了纯,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子,他的手里还拎着东西。 他们瞬时来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待那男子走近之后,他们才发现此人是孙勇,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是一个麻袋,至于麻袋里装的是什么,天色太黑,他们实在是看不大清楚,只隐约觉得似乎是长条状的。 “我去跟着他。” 这次换成赵虎跟了上去。 不过他和孙勇刚走不久,从孙家又出来了一个人。 张龙定睛一瞧,居然是刚生完孩子不久的巧儿! 这是怎么回事? 张龙一面心里暗暗纳闷,一面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赵虎正屏息跟着孙勇呢,忽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正要拔刀,却听张龙嘘声道,“是我!” 赵虎的眼睛并没有离开孙勇的视线,“你怎么来了?” 张龙指了指孙勇后面跟着的女子道,“那是巧儿。” “啊?” 此刻的赵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用眼尾扫了一眼张龙道,“我跟着他们就行了,你赶紧回去守着。” “好。” 张龙即刻转身回到了孙家门前,继续监视着。 这边赵虎一路跟着孙勇夫妇,竟然来到了杀猪巷。 眼看着他们进了某家肉铺,他反倒是放心地离开了。 有展昭和艾虎在,他不必担心,当务之急是赶紧返回孙家,和张龙一起监视孙家余下之人的一举一动。 第478章 婴儿怨(四十) 展昭和艾虎此时正在张猛肉铺的前堂,目不转睛地盯着斜对面孙氏肉铺的大门,耳朵也直直地竖起着,不肯放过杀猪巷里任何异常的响动。 倏地见展昭的耳朵动了动,“艾虎,你听!” 艾虎忙侧耳细听了听,随后睁大眼睛,满眼兴奋道,“他终于来了!” 展昭点了点头。 两人不敢贸然打开门出去,只得藏在铺子里静静观察着。 他们在赌。 赌祥符县现今这种情形,除了孙勇以外,没有人会在夜里来这荒凉无比的杀猪巷。 果然,没过多久,一男子走过张猛的肉铺,直接进了斜对面的孙氏肉铺。 展昭悄声向艾虎道,“是孙勇。” 艾虎认同道,“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只见他似乎是格外的小心,打开了铺子的大门后,又四下左右瞧了瞧,方才将门关上。 展昭皱着眉头问艾虎,“他手上拎的是什么东西?” 艾虎摇了摇头,手却不自觉地在比划着那东西的形状,突然心中大惊,问展昭,“展大哥,它的长度,像不像······” 艾虎忽然又顿住了。 他实在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展昭急得催道,“像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艾虎平了平心虚,一字一顿的说道,“像不像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展昭闻言瞬间怔住了,“婴儿?” “不好!”展昭的右手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剑,左右正要打开门,却被艾虎给制止住了。 “展大哥,等一等!还有一个人!” 展昭往巷子里一瞧,果见一女子脚步轻轻地去到了孙氏肉铺的门前,只是她并没有进去,而是趴在门上,偷偷地往里瞧着。 “她是谁?” 艾虎心里也极为疑惑,“不知道。难道是巧儿,或者巧儿身边的丫鬟?” “无论是谁,我们是不能出去了,免得打草惊蛇。” 展昭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这案子何时才能破啊! 两人正愁眉不展之时,忽地听到一声凄惨的尖叫声。 “啊!!!” 展昭和艾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那女子掉转过身子,往巷口的方向跑去。 此时的展昭和艾虎顾不得暴露不暴露的了,二人一齐往门外冲去,以极快的速度将女子给拦了下来。 “大嫂?!” 那女子果然是孙勇的妻子巧儿。 巧儿的脸色极为惨白,嘴里只是嘟囔道,“他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呐!” 展昭正要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却听见有人打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是孙勇。 “巧儿?是你吗?” 他隐隐约约看见巷子口有三个人影,忽地意识到不对,拔腿便往巷子的另一边奔去,只是他却高估了自己的脚力。 一个屠夫,即便是体力再好,又怎能敌得过轻功颇好的南侠展昭? 孙勇刚奔出去没多远,就见展昭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 “云······云弟啊,你怎么在这里?” 还未等展昭回答,孙勇就着急地说道,“让一让,云弟,哥哥我急事。” 展昭挑眉问,“急事?是急着逃跑吗?” 孙勇闻言心内一慌,面上仍然假装淡定,“云弟这笑话开的有些过了,我为何要逃跑?实在是家里你大嫂有急事!” “大嫂?”展昭的嘴角抽了抽,“大嫂不在那里了吗?” 说着直接上去扭住了孙勇的胳膊,往孙氏肉铺走去。 与此同时,艾虎也带着巧儿来到肉铺。 待打开孙氏肉铺的大门,看到砧板上的东西时,饶是见多了江湖杀戮的展昭和艾虎也是吓得心惊肉跳。 再次看见如此血腥场面的巧儿经受不住,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大嫂!” 艾虎大声呼喊着,又用手掐着她的人中,巧儿可算是苏醒了过来。 只见她手指着孙勇,眼睛里全是恨意和愤怒,“你这个畜生,他可是你的儿子啊!” 说着眼眶里的眼泪竟如滔滔的江水般淌满了整张脸。 艾虎看着砧板上已经被砍去头颅的婴儿,气得是浑身发颤,直接抽出身后的断刀朝他的右肩就砍了过去,下一刻就见他的右胳膊掉落在了地上。 孙勇一面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一面愤愤道,“你竟然敢如此对我?我要去县衙告你!” “你尽管去告!这偌大的江湖,我有的是地方躲藏!!” 第479章 婴儿怨(四十一) 展昭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对孙勇做些什么,但看到艾虎砍的那一刀,心里也是痛快的很。 不过痛快归痛快,他们必须得将孙勇、巧儿还有那个婴儿带回驿馆,但孙氏肉铺也不能没有人守着。 “有了!”展昭眼前一亮,“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找李福。” “嗯。” 正哀嚎不已的孙勇听到“李福”两个字,瞬间安静了下来,他直直地盯着艾虎,问,“李福?哪个李福?” 艾虎哼了一声道,“待会儿见了你就知道了。” 一旁悲痛无比的巧儿听到“李福”的名字也惊得瞪大了双眸。 李福? 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李福吗? 他不是已经失踪很久了吗? 孙勇和巧儿正各自嘀咕着,却见展昭带着一长发披肩、额前长发遮住眼睛的怪人,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孙勇见后长吁了一口气。 是他? 他不是叫李安吗? 怎么又叫李福了? 李福同样也在打量着孙勇。 与其说是打量,不如说是充满恨意的瞪视,只不过他的头发挡住了眼睛,孙勇看不大出来。 “李福,你在这里守着,我和艾虎带他们回驿馆。” “展大人请放心。” 展大人? 孙勇听得更迷糊了?他不是叫王云吗? 那他旁边的虎子也不是真名了? 展昭并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孙勇,直接拿起孙勇来肉铺时的麻袋,将他剁肉的刀还有婴儿全都装了进去,然后便和艾虎带着孙勇和巧儿往驿馆奔去。 孙勇这一路上心里是忐忑无比。 他们要带自己去驿馆?那里可是来往官员住宿之处,莫非祥符县来了某位大官? “你们到底是谁?” 孙勇在路上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只是展昭和艾虎并不回答他,只急着要回去向包公禀报此事。 驿馆。 等了将近半个月,包公见张龙等人迟迟没有进展,便没有日日在花厅等候,而是选择回卧房休息去了。 刚睡下没多久,就听王朝大力敲门道,“大人!大人!” 包公猛地睁开双眼,“什么事?” “展大人和艾虎回来了!” 包公直接坐起身来,换上常服,打开了房门,一面吩咐王朝去请公孙策,一面急急地往花厅走去。 一进花厅,就见展昭和艾虎站在一侧,厅中央则跪着一男一女,地上放着一个麻袋。 “大人!” “包大人!” 孙勇心中大惊:包大人?是传说中的那位吗? 他偷偷地抬起头,瞄了包公一眼,见他面部黢黑,额头中央还有一个月牙,内心慌张无比。 此时的孙勇俨然没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气势,只是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展护卫,艾虎,他们是?” 展昭拱手回道,“禀大人,他们分别是孙勇和孙勇的妻子——巧儿。” 此时公孙策也来到了花厅。 “大人。” “公孙先生。”包公招呼了公孙策一声,看着地上的麻袋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展昭看了一眼艾虎,后者满脸担忧地说道,“包大人,您确定要看?” 包公确定地点了点头。 艾虎便将麻袋拎到包公和公孙策跟前,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麻袋。 “啊!”公孙策吓得惊呼出声,“大人!” 包公面上虽然强装淡定,但也被吓得退后了半步,他猛地抬眸,狠狠地瞪视着孙勇。 一直沉默,甚至有些呆愣的巧儿,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来的究竟是何处,面前站的究竟是何人,只见她哐哐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哭求道,“包大人,您一定要为民妇的儿子做主啊!” 包公闻言心中大惊,“你说什么?这个婴儿是你的儿子?” 巧儿一面抹泪,一面点头道,“他可是民妇和孙勇嫡亲的儿子。” “什么?!”包公的心脏瞬间抽紧,他怒声呵斥孙勇道,“孙勇!!虎毒尚且不食子啊!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剁去他的头颅!!” 没想到这孙勇头脑极其灵活,在包公问话巧儿的同时便想好了说辞,只见他也连磕了三个响头,喊冤道,“冤枉啊,包大人!他是草民的亲生儿子,草民又怎忍心杀了他?实在是他今日晌午突然呛死了过去,草民实在是不忍将他埋葬,让他被虫蚁啃食,所以才······” 艾虎本来气性就大,听到孙勇竟然如此狡辩,怒声质问道,“所以你便将你的亲儿子给剁了?” 孙勇看了一眼艾虎,回了一句令众人气愤不已的话。 “怎么?我剁我自己儿子的尸体还有罪了?” 第480章 婴儿怨(四十二) 包公顿时气血上涌,差点喷出一口鲜血来。 此时巧儿却突然插口道,“包大人!民妇儿子的死非常可疑!” 紧接着又听她继续说道,“当初赵诚那刚出生的儿子也是被呛死的,世上怎会有如此巧的事情?还望包大人明察!” 包公听闻心中震惊不已,“你儿子可是在被孙勇喂水时呛死的?” 巧儿满面悲愤地回道,“回包大人,正是。” 包公忽地瞪向孙勇,质问道,“孙勇!你接连两次在喂水时失手,你敢说自己不是有意为之?!” 孙勇狡猾地辩解道,“包大人,草民是个糙汉子,刚出生的婴儿又比较娇贵,喂水时有个什么差池实属正常,您怎么能说草民是有意为之呢?草民就算是心再狠,也不会故意杀了自己的儿子啊!” “你!!”包公的怒气似乎是压制不住了,“你的意思是,你剁去自己儿子的头颅,就不是心狠了?” 孙勇笑回道,“正是如此。” 包公一时无话,只看到他的脸上布满了滔天的怒意。 良久之后,才听他吩咐道,“来人,将孙勇带下去,务必好生看管!” 然后又补充道,“关押的地方要离那对母子远一些。” 闻声而进的两个侍卫应了声“是”,便将孙勇押了下去。 包公静了静心绪,向巧儿道,“起来吧!” “多谢包大人!” 巧儿站起身,垂首站在一旁。 “你叫巧儿吧?”包公问。 “是。” “之前服侍过赵诚的妻子?” 巧儿的眸底闪过一抹慌张,“是。” “那为何你后来又跟了孙勇?坊间传言,说你是去服侍孙勇的妻子了。” 巧儿的腿竟开始颤抖了起来,过了许久,才听她颤着声音回道,“孙勇见民妇聪明伶俐,便让民妇去了孙家——” “本府要听实话。”包公打断了她。 巧儿却还是嘴硬道,“回包大人,民妇说的就是实话。” 包公冷笑一声,忽地拔高嗓音道,“巧儿!那孙勇如此逞凶作恶,你为何还要包庇于他?!莫非他所犯下的事情你都有参与?” “绝对没有!”巧儿下意识地否认道。 “是吗?可是你如此吞吞吐吐,让本府不得不怀疑。” 巧儿一时陷入了纠结和犹豫之中,她的嘴张张合合的,看得众人心里万分焦急。 包公又退了一步,“巧儿,你可是有难言之隐?” 此话一出,巧儿瞬时泪流满面,抽泣声和呜咽声回荡在花厅里,听得人直有一种心碎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巧儿的眼泪才堪堪止了住,此时包公等人并没有逼问她,她自己却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包大人,不瞒您说······一年前,民妇被孙勇······被孙勇给强暴了······” 包公闻言心中大惊。 强暴? 事情似乎越来越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你······” 巧儿讥讽得勾了勾唇角,“包大人或许非常好奇,民妇的姿色一般,他为何要对我施暴。” 包公正要否认,却听巧儿说道,“包大人,您先听民妇说完。” 只见巧儿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包大人,民妇有自知之明,单凭自己再普通不过的姿色,实在是对孙勇没有任何的诱惑力。其实······其实是民妇······亲眼目睹了他对赵城的妻子做下了禽兽不如之事,他怕民妇去报官,这才对民妇施暴。” 她顿了顿,又说道,“孙勇还真是赌对了,这世上的女子生存本就艰难,又有谁会冒此风险去举报他呢?能有勇气活下去就已经不错了······” 包公等人闻言心中唏嘘不已。 “赵诚的妻子也没有去报官?” “没有。” 包公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问,“她当真是自杀而亡?” 巧儿点了点头。 “和孙勇没有关系?” “没有,李大人当时验了尸,证明她确实是自杀。” 包公话锋一转,忽地又问巧儿,“赵诚真的去了江南?” 巧儿摇头回道,“民妇去赵家时,赵诚就已经不在了。” 包公“嗯”了一声,看向公孙策道,“公孙先生可还有事要询问?” “学生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公孙策转过身子,问巧儿,“半月前,孙家可有何异常?” 巧儿凝眉思考了片刻后,回道,“半月前,孙勇的原配妻子诞下了一名男婴。” 第481章 婴儿怨(四十三) 包公闻言惊骇不已,他震惊地看向公孙策,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公孙策又问,“那赵诚的儿子可是在一年前死的?” “正是。”巧儿满眼的不解,“您怎么知道?”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公孙策强笑了笑,“大人,学生没有问题了。” 包公又看了一眼展昭和艾虎,二人皆摇了摇头。 “王朝,将她带下去好生安置!” 顿了顿,又命令道,“去找一个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是。” 王朝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公孙策劝阻道,“大人,还是让学生为她诊治吧,若是让大夫过来,大人的身份岂不是瞒不住了?” 包公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也罢,如此就麻烦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便同王朝和巧儿一起离开了。 展昭想起方才公孙策的问话,心脏是狂跳不已,“大人,难道当初李福发现的手指的主人是赵诚的儿子?福气包子铺吃出的手指是孙王氏半月前生下的那名男婴?” 包公“嗯”了一声道,“以今夜的情形来看,这种可能性极大。” 艾虎急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应该立刻铡了他!” “艾虎!”展昭出声提醒艾虎道。 “展大哥,这种人不铡了他,还留着他做什么?!” 包公却没有责怪艾虎的意思,“艾虎,本府理解你此时的心情。只是这两起手指的案子倘若皆如今夜一般,是婴儿死后被剁的,孙勇恐怕还罪不至死。” “啊?”艾虎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倘若是他先杀了婴儿然后再剁碎呢?” “那本府的狗头铡定然饶不了他!” 艾虎却是犯起了愁,“可是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杀了人啊······” 包公的眉毛挤得都竖起来了,忽地展眉道,“有了!我们可以去找婴儿的头!” 展昭疑惑地问,“婴儿的头?他既然想将尸体剁碎,拌在猪肉里,就是想毁尸灭迹,又怎么会单独留下婴儿的头呢?” “是啊,包大人!”艾虎也好奇地问。 包公耐心解释道,“展护卫,艾虎,你们认为,刚出生的婴儿,身体的哪个位置最坚硬?” “是头颅!” 包公抬眸笑道,“公孙先生回来了,巧儿的身体如何?” “她刚生产不久,身子本来就虚,又亲眼目睹了······整个人的精神有些恍惚,身子自然是更差了。” 包公叹了一口气道,“也是个可怜之人······” 展昭看向公孙策,问,“公孙先生方才说,婴儿的头颅是最硬的?” 公孙策点了点头,“是,所以孙勇在处理婴儿的尸体之前,会先把头颅剁掉。” 展昭恍然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找到那两名婴儿的头颅,就能定孙勇的死罪?” 包公却没有展昭那么乐观,直接给他浇了一盆冷水,“不一定。那要看婴儿的死因为何。” 艾虎插口问道,“赵诚的儿子是在被孙勇喂水时呛死的,我们根本无法证明他究竟是失手还是有意为之啊!还有孙王氏半月前生的那名男婴,他的死因我们更是不清楚啊!” 听着艾虎的分析,厅内的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是啊!就算是找到头颅又如何? 孙王氏如今是这般模样,届时孙勇再以失手做借口,包公只能判他几年徒刑,根本就定不了他的死罪。 包公又想起了每日梦见的婴儿哭声。 那哭声里满是冤屈和怨恨,单从哭声判断,哭声的主人绝对是含冤而死,根本就不是意外。 可眼下······ “唉······” 包公的这口气叹得非常长,长到守在花厅门口的马汉都不禁向厅内瞧了瞧。 倏地听公孙策喊道,“大人,您可还记得李福离开驿馆时说过的话?” 包公点头道,“当时他提醒了本府赵诚的妻子和儿子埋葬的位置。” “大人不妨先派人去坟地,看看赵诚儿子的尸体是否还在里面。” 包公问,“在里面又如何?不在里面又如何?” 公孙策答道,“若是尸体还在坟墓里,那说明李福发现的手指不是他的,我们需要重新寻找失踪的婴儿,可若是不在,我们又能在孙家或者肉铺找到他的头颅的话,那就需要让孙勇来给我们解释解释了。” 展昭反问道,“倘若他仍然像今夜这般说辞呢?” 第482章 婴儿怨(四十四) “那也无妨,至少我们知道了这两起案件中手指的主人是谁,也能向祥符县的百姓们有所交代。” 包公思忖了半晌后,说道,“也罢。展护卫,艾虎,那就劳烦你们即刻去坟地查看。” “是!” “是!” 展昭忽地想起了李福,“大人,属下回来之时,特意让李福守着孙氏肉铺,我们还要派人过去吗?” 包公想了想,回道,“挑选两个机灵一些的衙役,一人跟着张龙去杀猪巷,另一人跟着赵虎继续监视孙家。” “是。” 展昭领了命,先去挑选了两个衙役,交代清楚之后方才和艾虎往城西的坟地赶去。 杀猪巷。 李福正在孙氏肉铺的大堂里来回地踱着步,忽见两个人走了进来,忙拦道,“这里不能进!” 张龙笑着问,“李福,你不认识我了?” 李福“啊”了一声,近前几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方才认出眼前之人是谁来,“是你啊,官爷!展大人和艾虎呢?” “包大人对他们另有安排。你回去吧!” “两位官爷还是像展大人和艾虎一样,跟我去张猛大哥的肉铺吧?”李福来到门口,指了指斜对面的肉铺说道,“那个位置极好,既能监视孙勇的肉铺,又不用担心暴露。” 张龙立即答应了下来。 三人将孙氏肉铺的大门关上,往张猛的肉铺走去。 城西的坟地。 展昭和艾虎找了许久,方才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赵诚的妻子和儿子的坟墓。 “艾虎,你不怕了?”展昭调侃地问艾虎。 “嗐。这一路走来,乱葬岗也待了,坟也挖了,早就练出来了!” 展昭夸赞道,“不错,有长进!” 艾虎倒是一点也不谦虚,“那是,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赫赫有名小侠艾虎!” 展昭失笑地摇了摇头,随即两人便着手开始挖起坟墓来。 到底是坟地,又是荒郊野外的,虽然没有铁锹,树枝子还是不少的。 两人树枝和刀剑并用,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坟墓给挖开了。 “幸亏是新坟,要是老坟,咱们今晚可得使出大力气了。”艾虎感慨道。 “确实。” 二人合力抬开了棺材盖,却见里面只有一具尸骨,从尸骨来看,显然是一名女子。 “是赵诚的妻子?”艾虎问展昭。 “是。可是她的儿子却不见了。” 艾虎愤愤道,“肯定是孙勇干的!” 展昭也认同他的看法,“估计是。” 二人正要将土回填,忽地瞥见棺材旁边有一个手帕,展昭忙将它拿起来,又掸了掸上面的土,“艾虎,你看!” 艾虎忙凑了过去,“展大哥,这似乎是男子的汗巾手帕?” 展昭点头道,“应该是,女子的手帕比这个要小巧一些。” 将手帕放在衣袖里,他们快速地将坟墓平整好,便疾速地往回赶。 驿馆,花厅。 包公和公孙策根本无法安睡,两人在花厅里焦急地等着展昭和艾虎的消息。 “大人!” “包大人!” 包公见展昭和艾虎归来,满心的惊喜,“如何?” 艾虎拱手回道,“赵诚妻子的尸骨还在,她儿子的尸骨却消失了。” 虽然此事早在包公的意料之中,可他的心里还是十分悲痛,“你们辛苦了。” “对了,大人,这是属下从坟墓中捡到的。” 展昭将汗巾手帕递给了包公。 “男子的手帕?”包公挑眉问。 “应该是。” 包公忽地灵机一动,吩咐展昭道,“展护卫,你即刻拿着它去找孙王氏。” 展昭反问道,“大人是怀疑,这汗巾手帕是孙勇的?” 包公点了点头,“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 “这么晚了,孙王氏睡了吗?” 一旁的公孙策笑道,“自从来到驿馆,她一直都睡得很晚。” “好,属下这就去。” 艾虎忙道,“展大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又朝包公和公孙策笑了笑,“包大人,公孙先生,我们去了啊!” 展昭和艾虎来到孙王氏的房前时,发现房门竟然是打开的,孙进已经睡着了,孙王氏则坐在桌前发呆。 展昭忙问守护的侍卫,“她一直都不关门?” “是。” 展昭和艾虎对视了一眼,一起往里面走去。 第483章 婴儿怨(四十五) “表妹!” “表姐!” 展昭和艾虎还是一如既往地称呼孙王氏。 “表哥?表弟?” 对于展昭和艾虎的突然来访,孙王氏是既惊讶又开心,“这些日子你们去哪里了?都不来看看我!” 娇俏的模样甚是惹人怜惜,若不是她主动提起,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她已经成婚多年,还有了孩子。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这不一有时间,我们赶紧就过来了。” 展昭一面笑着向孙王氏解释,一面用眼尾扫了一下艾虎。 艾虎忙附和道,“是啊,表姐,你不要生我们的气了好不好?” 孙王氏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们一眼,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开玩笑呢,我怎么会那么不懂事呢?” 又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凳子,笑道,“快坐!” 二人便坐了下来。 展昭犹豫了半晌,方才拿出了坟墓里捡到的那个汗巾帕子,“表妹,这个帕子你可见过?” 孙王氏低眸一瞧,下一刻竟尖叫出声,“啊!!” “表妹,你见过这个帕子,对不对?” 孙王氏却是离开了凳子,身子直往后退,面色也是煞白,“拿开!拿开!” 一旁的艾虎逼问道,“表姐,这帕子是孙勇的,对不对?” 孙勇这个名字再次像钉子一般钉痛了她的头,“疯子!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她的叫嚷声非常大,床上的孙进被吵醒了,他满眼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倏地见孙王氏冲到展昭跟前,将他手中的帕子夺了过来,又跑到床头,拿起剪刀就要绞碎帕子,展昭和艾虎这才反应过来她究竟要做什么,只见二人一阵风般的来到孙王氏的左右,一人抢夺帕子,另一人抢夺剪刀。 目睹这一切的孙进早已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展昭和艾虎却顾不及去安抚他,因为此刻的孙王氏情绪依然非常激动。 展昭和艾虎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让她平静下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出手将她击晕,孙王氏顺势倒在了展昭的怀里。 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孙王氏,二人长舒了一口气。 “将她放床上去。” 安置好孙王氏后,展昭才回过头去看躲在角落里的孙进,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让人看着好生怜惜。 “你娘没事,她只是睡着了。” 孙进点了点头。 展昭突然灵机一动,拿着帕子问孙进,“这个帕子,是你爹爹的吗?” 孙进仔细瞧了瞧,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展昭和艾虎见他如此反应却是非常惊讶,似乎孙进对孙勇的恐惧并没有那么深。 艾虎试探着问道,“孙进,你怕你爹爹吗?” 孙进的身子却是突然抖了一下,“嗯。” “为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孙进的某段痛苦的记忆,他也如孙王氏一般捂着头,紧接着竟哭了起来。 那哭声里的恐惧清晰可辨,展昭和艾虎想要进一步问清楚,孙进却是只顾着哭泣,不再有任何回应了。 “展大哥,我们还是不要问了。” 展昭叹气道,“好吧······” 两人来到门口,又对守着的侍卫嘱咐了一番后,方才往花厅赶去。 驿馆,花厅。 一进门,展昭便说道,“大人,公孙先生,这帕子确实是孙勇的!” “真的?”包公闻言甚是惊喜,“是孙王氏亲口说的?” 展昭摇头道,“孙王氏见了帕子非常激动,一面骂着疯子,一面拿着剪刀想绞碎帕子,我们无奈之下将她击晕了。” 一旁的艾虎也后怕地拍着胸脯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是不知道她当时的状况有多吓人!” 公孙策问展昭,“如你们所说,帕子的主人是谁还是没有确定?” “确定了,就是孙勇的。” 展昭便将孙进辨认帕子的过程讲了出来。 包公听了眼中尽是悲悯,“孙勇到底对孙进做了什么,让他如此惧怕?” 公孙策补充道,“或者说,是孙进看见孙勇做了什么,才会对孙勇如此恐惧。” “唉······” 厅内又是一阵长叹。 包公阴沉着脸,焦急地来回踱着步,似乎在做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公孙先生,展护卫,艾虎,明日一早我们去县衙!” 第484章 婴儿怨(四十六) “大人要去县衙?”公孙策有些疑惑。 包公“嗯”了一声,道,“如今赵诚儿子的尸体已丢,坟墓里又发现了孙勇的帕子,我们完全有理由将他羁押在狱。” “然后我们便可借助县衙的力量搜寻赵诚儿子的尸体?” 包公笑着补充道,“还有两根手指主人的头颅和赵诚的尸体。” “赵诚的尸体?大人是怀疑赵诚已经惨遭毒手?” “不错。”包公向三人详细地分析了起来,“依卷宗记载和街坊所言,赵诚和其妻子感情甚笃,平日里更是很少争执,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撇下即将临盆的妻子去遥远的江南寻求秘方呢?” 展昭非常认同包公的话,“大人说得对,此事确实是有蹊跷。” “所以本府大胆猜测,赵诚早在一年前就已被孙勇所杀,而孙勇带去赵家的那封信,也是他仿造的。” “属下明白了。” 艾虎却是气愤道,“如果真是包大人说得那样,那孙勇也太凶狠了些!” 包公心里又何尝不愤怒? 只是现在需要的是证据,其他的一切皆是无用······ 翌日一大早,包公等人便带着孙勇往县衙走去,巧儿和孙王氏母子则被留在了驿馆。 虽然包公坐在官轿里,并没有露出面部,但是两旁衙役手中举着的牌匾和他们抬着的三把铡刀早已说明了轿中之人的身份。 “开封府?铡刀?那轿中的人岂不是包青天包大人?” 说话之人的嗓门很大,其他人随着他的声音望过去,确定他所说的属实之后,立即呼啦啦跪了一地。 “包大人!” “包大人,我们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有眼尖的人发现了队伍中的孙勇,“大家快看!那是不是孙氏肉铺的孙勇?!” “还真是他!” “包大人为何带着他啊?难道最近发生的手指案真是他做的?” “估计是!” ······ 围观的百姓中有福气包子铺的丁包福,他的眼睛几乎要黏在了展昭和艾虎身上。 “他们是开封府的人?”丁包福自言自语道,“难怪他们问东问西的,敢情包大人早就开始调查手指案了!” 旁边的人惊讶地问,“你说什么?包大人早就到了祥符县?” 丁包福点了点头,便将之前展昭和艾虎询问自己手指案的事情讲给了他听。 那人听后双手合十,祈祷道,“希望包大人赶紧调查清楚吧,我太想吃猪肉了!” 除了丁包福,还有这些日子以来,展昭和艾虎询问过的人,都将二人给认了出来。 大家的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觉得包公来了,手指案的真相马上就要揭晓了······ 包公听着外面的声音,掀开帘子往外瞧着,见百姓们跪了一地后,忙叫停了队伍。 “包大人出来了!”有百姓喊道。 包公走出轿子,扫了一眼众人道,“大家请放心,本府一定会将手指案查个水落石出!” “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众百姓齐声喊道。 队伍中的孙勇自然也听到了包公的保证,他讥讽地撇了撇嘴。 包公也不过如此! 包公重新坐回轿中,队伍继续往县衙行进。 如此大的动静,县令李庸自然是听到了消息,早早地便站在县衙门口等待着包公的到来。 待包公走出官轿,李庸便跪在了地上,叩头道,“下官李庸,参见包大人!” “起来吧!” 包公一面说着,一面越过他,直接往县衙里走去。 李庸也顾不得想太多,忐忑无比地跟在包公的身后。 一行人来到了县衙的花厅。 包公直接坐到了主位,满面严肃地望着李庸。 李庸被那眼神盯得心里有些发颤,“包······包大人,不知您来到祥符县,有失远迎,还请您见谅。” 包公哼了一声道,“本府来了已有半月了!” “啊!”李庸惊呼出声,突然扫了一眼包公身旁穿着官服的展昭,觉得他很是眼熟,“你是······我想起来了!” 他的头瞬间汗如雨下。 怪不得。 那夜自己就觉得他的身份不简单,原来是堂堂南侠,御封的四品带刀护卫——展昭。 如此说来,包大人早就开始调查手指案了? 李庸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包公瞪了他一眼,质问道,“李庸,你可知手指一案已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百姓们更是谈肉色变?!” 第485章 婴儿怨(四十七) 一番严厉的质问吓得李庸慌忙跪倒在地,“下官知道······只是下官调查了半个月都没有查出个究竟,便将此案列为了悬案。” “悬案?!”包公心中的怒气很盛,“仅调查了半个月你就放弃了?李庸!你可真是百姓的好父母官呐!!!” 李庸原本低垂的头颅此时垂得更低了。 他确实是无用,也无能,索性便放弃了辩白。 包公也十分懂得适可而止。 毕竟此案他也是来了半个月之后,才有了这么一点眉目,更何况李庸只是平庸无能,不贪又不行酷吏之事,自己也不好对他太过苛责。 “起来吧!” 包公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李庸如蒙大赦一般,“多谢包大人!” 一面擦着汗一面战战兢兢地站到一旁,等着包公的吩咐。 “李庸,孙勇正在院子里,你即刻派人将他押入大牢。” “是。” 方才看到孙勇之时,李庸就十分疑惑,但是他又敢多问,只得走到院中,命两名衙役带着孙勇去大牢,自己则又返回到了花厅。 包公瞥了他一眼,吩咐道,“李庸,从即刻起,手指一案将由本府接手,县衙的衙役也由我调遣,你可有意见?” 李庸忙躬身回道,“一切听包大人的安排。” “衙役们今日可都在县衙?” 李庸点头回道,“他们都在院子里呢。” 包公心中暗暗吐槽道,“破案糊里糊涂,这些事情倒是做得很顺手!” 他白了李庸一眼,随后看向展昭和艾虎,吩咐道,“展护卫,艾虎,你二人分别带领一众衙役去孙氏肉铺和孙勇家搜查尸体的下落,还有当时赵诚留下的那封信。” “是!” 二人来到院子里,各挑选了一些衙役,出了府衙,直奔目的地。 杀猪巷。 张龙远远地看见展昭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心中大惊。 莫非大人有了新的安排? “展大人!” 展昭“嗯”了一声,道,“大人让我们搜查孙氏肉铺,你们在门口好生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 展昭便和衙役们进了铺子。 他们刚进去,下一刻肉铺门口便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大家不要往里挤!” 张龙和监视肉铺的衙役扯着嗓子喊道。 百姓们见后只得巴巴得往里望着,不敢前进一步。 只是展昭和衙役们搜查了许久,硬是没有找到尸体和那封信。 “大家可都搜仔细了?” 其中一人回道,“展大人,我们搜得非常仔细,可就是没有看到尸体和信。” 展昭想了一会儿,吩咐道,“辛苦大家再搜一遍!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 大家没有任何怨言,立即又开始搜查起来。 毕竟他们也许久没有开荤了,若是案子破了,他们弟兄们又可以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了。 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众人虽然又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却仍然是一无所获。 展昭心中颇为无奈,又不好让衙役们再搜查第三遍,只得命他们暂停搜查,众人决定先回县衙。 只是刚到门口,展昭等人便被围观的百姓们盘问个不停。 “怎么样?有尸体吗?” “展大人,手指的事是孙勇干的吗?” ······ 展昭心中虽烦,却也耐着性子回道,“目前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他,我们需要找到证据才可以定他的罪。” “大家请让一让!” 展昭拨开众人,大踏步地离开了。 这一幕恰巧落在斜对面的李福和张猛眼里。 二人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在听了展昭的话以后却黯淡了下来。 还不能定孙勇的罪吗? 何时才是自己的出头之日? 不过展昭他们走得急,张龙又只顾着安抚百姓,他们都没有留意在巷子的另一头躲着的一名男子······ 孙勇家。 赵虎依旧是负责维持门口的秩序,艾虎则带着众衙役进了孙勇家。 刚进到院子,孙勇的丫鬟便走了出来。 “虎公子?你带着他们来做什么?”丫鬟厉声质问道。 “奉包大人之命来搜查孙家。”艾虎挥手命道,“给我搜!” 衙役们呼啦一声,散到孙家的各处,开始搜查起来。 这时孙勇的母亲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艾虎看了她一眼,心中不觉大吃一惊:许久未见,孙母的精神似乎更差了一些,不过也难怪,大孙子不见了,小孙子又被呛死了,精神能好才怪呢。 正暗暗想着,忽听孙母问,“是你?你找到进儿了吗?” 第486章 婴儿怨(四十八) 进儿? 这老夫人还想着她的宝贝孙子呢? 虽然孙王氏母子身在驿馆,但艾虎却不能告诉她,只得抱歉地回道,“不好意思啊,老夫人,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您孙子。不过您放心,我们还会继续找下去的!” 孙母闻言眼里尽是失望,竟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丫鬟看着这么多人翻腾着主家,自然是要阻挠一番,“你们到底在搜什么?” 艾虎侧头瞄了她一眼,心中登时起了一个坏主意,“搜什么?小姑娘,我怕说出来会吓坏你!” 丫鬟扬了扬下巴道,“我才不怕呢!” “是吗?那我问你,你可知你们老爷将尸体藏在了哪里?” “尸体?!”丫鬟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你胡说什么!我们孙家怎么会有尸体?!” 艾虎脸上的笑意登时消散了去,直接训斥道,“你以为你们老爷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夫人可是亲眼目睹他将刚过世儿子的头剁掉的!” “怎么会?!”丫鬟下脱口而出道。 他们老爷人虽然长得凶了一些,对夫人不温柔,但也不至于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来吧? 艾虎瞪了她一眼,觉得她已经无药可救了,便不再理她。 他来到孙勇居住的东屋,“可有收获?” 众人摇了摇头。 “继续搜!” 又去到巧儿居住的西屋,“怎么样?” 搜查的衙役依旧是摇了摇头。 艾虎急得抓耳挠腮。 怎么会搜查不到呢? 难道是他们搞错了?不应该啊!目前发生的种种都指向了孙勇······ 艾虎又去到院子里,问丫鬟,“你们下人都住在哪里?” “你要干什么?” “问你就说!哪那么多废话!” 丫鬟一时怔住了,半晌后,指着旁边的两间房道,“孙家没几个下人,我们男女各睡一间。” 艾虎挥手命道,“来人!给我搜!” 原本在东屋和西屋皆一无所获的衙役们瞬间走了出来,疾步走至下人的房间开始搜查起来。 过了一会子,他们都来到了院子里。 艾虎询问似的望着他们。 其中一人拱手回道,“没有任何发现。” 艾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双臂环抱在胸前,思索了一会儿后,问,“孙家都搜过了?” 一衙役回,“没有。” 艾虎登时急了眼,“没有?不是让你们将孙家翻个底朝天吗?” 缓了缓,又问,“哪里还没有搜?” “孙母的房间。” 艾虎闻言一愣。 孙母啊! 若是她非要阻拦,他们确实是无法硬闯,万一要是出了人命,他们没办法向孙勇交代。 艾虎指了指方才回自己话的两人,“你们两个,跟我来!” “是!” 三人遂往孙母住的房间走去。 孙母其实就住在孙勇卧房的旁边,只不过两间房没有打通,孙母的房间单独开了一个门。 咚咚咚。 艾虎叩了三下门,“老夫人?” 孙母没有回应。 艾虎又叩了三下门,嗓音也拔高了许多,“老夫人?” 房内立刻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孙母打开门,见是艾虎,问,“你要做什么?我的房间可不许任何人搜!” 艾虎怔了一怔。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孙母为何会如此固执。 “老夫人,我们搜查您的房间并不是怀疑您。” “那你为何还要搜我的房间?” 艾虎灵机一动,“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找到你的孙子——孙进呐!” 听到孙进的名字,孙母的眼睛里果然爱有了一丝光亮,“真的?” “我还能骗您不成?” 孙母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之前儿子再三强调,绝不能让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进入自己的房间,可是眼前的人说,他能找到进儿。 到底该怎么办?让他们进还是不进呢? 孙母咬了咬牙,侧身道,“你们进去搜吧!” “多谢老夫人!”艾虎松了一口气,命道,“你们两个,进去给我搜!” “是!” 两衙役领命进去搜查,可搜了许久,仍然是一无所获。 他们满脸失望地走了出来,艾虎心中更急了,索性自己进去搜了。 众所周知,习武之人,尤其是武功高强之人听觉向来要异于常人,刚一进去,艾虎便听到了一些异响,他竖耳细听,发现声音似乎是从墙壁里传出来的,心中暗吃一惊:难道这房间里有密室? 第487章 婴儿怨(四十九) 艾虎抽出断刀,用刀柄轻轻地敲击着墙壁,在敲到某处时,果然传来一阵空空的响声,他将耳朵贴在墙壁,果然这里的声音是最大的。 正要命人进来砸墙,忽地看见墙壁旁边突兀地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方砚台。 他将手放在砚台上,轻轻地一转,隆隆一声响,墙壁上的门竟然打开了! 艾虎心中大惊,探身往里一瞧,竟见一名老妇人正躺在地上的草席上呻吟着。 “赶紧把她给抬出来!” 两衙役忙冲进去,将老妇人给抬出来,放在了孙母的床上。 此时的孙母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根本顾不上阻拦他们将陌生人放在自己的床上。 艾虎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妇人,真是心痛不已,他猛地回过身子,怒声质问孙母,“我说你为什么死活不肯让人进来搜,原来你的屋里藏了一个大活人!” 孙母不停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啊!” “你骗鬼呢!” 孙母心里委屈极了,刚想替自己分辩,却又闭上了嘴。 是勇儿? 一年前,他曾经嘱咐过,自己的房间千万不要让外人进去,当时她虽心中有疑,没想到房里竟然藏了一个人! 孙母此时对孙勇是既恨,但又不能出卖他,索性闭口不言。 艾虎当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是孙勇干的,对不对?也是他告诉你,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你的房间,对不对?” “不······不是!”孙母慌张不已。 “不是?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吧!”艾虎瞅着眼前这位“慈母”,心中不禁冷哼一声,“如果你知道你的好儿子做了什么,还会不会如此维护他?” 艾虎向其中一衙役命道,“你赶快去请大夫!” “是!” 又看另外四个衙役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守着,不得让任何人靠近这个房间!” “是!” “其他人。”艾虎看了一眼孙母,继续说道,“押着她跟我去县衙!” “是!” 听说艾虎等人要带孙母去县衙,丫鬟和小厮登时急了,“你们不能带老夫人去县衙!” 艾虎此刻心情极差,立时反问道,“怎么?难道你们也想跟我去县衙?” 方才还一副忠心护主模样的丫鬟和小厮顿时闭了嘴。 他们可不想去县衙那种地方。 再说了,主人犯了法,和他们这些下人又有何关系?他们没有必要跟着去趟这浑水。 见他们闭了嘴,艾虎方才和衙役带着孙母往外走。 走到大门口时,发现张龙正盘问一个男子。 “张龙大哥,怎么了?”艾虎看向那个被盘问的男子,“他是谁?” “孙勇肉铺的伙计——郑闷。” “郑闷?他怎么在这里?” 张龙哼了一声道,“这就要问他了!” 艾虎大声质问郑闷,“郑闷,我记得你此刻应该在老家待着了吧?你不在老家伺候你的老母亲,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郑闷真是人如其名,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只干愣着,一句话也不说。 艾虎懒得跟他在这里耗着了,“张龙大哥,我把他也带回县衙吧!” 张龙想了一想,点头道,“行。” 一行人便往县衙赶。 沿途的百姓们见了心中不禁大惊。 孙母?孙氏肉铺的伙计郑闷? 他们这是犯了何事?莫不是和手指案有关系? 艾虎和展昭在县衙门口碰上了。 展昭见后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半日总算没有白忙活。 展昭和艾虎并肩往里走着,“艾虎,那个男子是谁?” “孙勇肉铺的伙计郑闷,刚才在孙家门口鬼鬼祟祟的,问他什么都不肯说,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嗯。” 展昭和艾虎一起来到县衙的花厅。 此时县令李庸已经离开了。 包公瞧着他心中就烦闷不已,便借口让他去忙公事,赶他离开了。 “大人!” 包公激动地站起身,走到二人跟前问,“如何?” 展昭摇头道,“肉铺没有任何发现。” 包公看向艾虎,问,“孙家呢?” 艾虎脸上的笑意要止不住了,“包大人,我们在孙勇母亲的卧房里发现了一个密室,密室里竟然藏着一名奄奄一息的老妇人。” 包公心中大惊,“老妇人?可知她姓甚名谁?” “不知道,孙母也不认识她,不过我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便作主将她给带了回来。” “你做得对。” “对了,包大人,我还把孙勇肉铺的伙计郑闷也带回来了!” 第488章 婴儿怨(五十) “郑闷?”包公皱了皱眉,“他和密室一事有关联?” “不是。”艾虎笑着解释道,“张龙大哥发现他在孙家门口鬼鬼祟祟的,盘问了他半晌,愣是一句话也不肯说,我就把他带了回来。” “孙母和郑闷现在何处?” “正在院子里等着呢。” 包公思忖了半晌后,吩咐道,“来人!” 王朝走了进来,“大人!” “将孙母押入大牢,记住,要和孙勇关在一间牢房。” “是。” 包公忽地想起了那位被关在密室的老妇人,“艾虎,那老妇人呢?” 艾虎回道,“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只能把她留在孙家,派了几个衙役看守,同时也让人去请了大夫。” 包公“嗯”了一声,“带郑闷进来!” 须臾,便见郑闷走了进来。 “草民郑闷,叩见青天包大人!” 艾虎出言讽刺道,“呦!你这不是会说话嘛!我还以为你进了县衙,还是一言不发呢!” “艾虎!”包公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后低眸看向郑闷,“郑闷,今日你为何去孙家?” 郑闷却是没有回答。 依然是那么的······闷······ 艾虎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若不是包公等人在旁,他早就上去揍他一顿了。 他气急道,“郑闷!包大人问你话呢,为何不回答?!” 郑闷满脸无辜地瞧着艾虎,似乎他说的话十分晦涩难懂。 一旁的展昭和公孙策也十分生气,可郑闷此人如此执拗,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包公忽地话锋一转,拔高嗓音质问道,“郑闷!你如此作为,莫非是为了保护孙勇?!” 郑闷仍是一言不发,不过他眼底闪过的一抹慌张却没有逃过包公的眼睛。 “如今他已入狱,你以为你还能保护他多久?” 郑闷闻言吃了一惊,“孙勇入狱了?” 包公点头道,“昨夜刚入的狱。” 转而又问,“你还是不肯说?” 郑闷的嘴刚张开,却又合上了。 不行,自己不能说,要不然的话······ 花厅的氛围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包公冷眼观察着郑闷的一举一动。 此人明显是个知情者,却选择闭口不言,实在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正在这时,原本该监视孙家的张龙回来了。 “大人!” “张龙?”包公心中颇为疑惑,“你怎么回来了?” 还未等张龙回答,就听艾虎又问道,“张龙大哥,是不是那个老妇人出事了?” 张龙点了点头,“大人,密室里的那个老妇人死了。” “死了?”包公闻言十分惊讶,“死因为何?” “大夫赶到之时,她已经咽了气,据大夫所说,她是患了热伤风,又好几日没有吃东西,再加上其年事已高,便没有熬过去。” 话刚落,众人就见郑闷站起身,冲到张龙面前,揪着他的衣领,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那个老妇人死了?” 紧接着又听他问,“她长什么模样?你快说,她长什么模样?!” 张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事情紧急,他根本就来不及去细细观察老妇人的相貌。 他求助似的看向艾虎,艾虎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郑闷似是疯了一般,爬到包公的脚下,不住地磕头求道,“包大人,求求您让我去孙家看看吧!她极有可能是我娘!” “什么?!”包公闻言震惊不已,忙命艾虎和张龙带郑闷去孙家。 三人走后,展昭向包公和公孙策道,“如今看来,孙勇极有可能是以郑闷母亲的性命相要挟,让郑闷替他保守秘密。” 公孙策兴奋道,“大人,手指案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 “但愿如此吧!” 且说郑闷出了县衙,心急如焚,一路狂奔,艾虎和张龙又会武功,三人只用了不到平时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孙家。 艾虎毕竟刚刚才来过孙家,他熟门熟路地带着张龙和郑闷来到了孙母的房间。 守在门口的衙役见后忙拱手行了个礼。 “有异常吗?” “没有。” 话音未落,郑闷就冲了进去,下一刻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传了出来。 “娘!” 第489章 婴儿怨(五十一) 艾虎闻言和张龙面面相觑。 这老妇人竟然还真是郑闷的母亲! 二人忙往里走,来到床前时,发现郑闷正搂抱着郑母失声痛哭,那哭声听起来让人甚是心酸,此时艾虎和张龙谁也不愿意打扰他。 就让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的哭声和抽泣声终于停止了。 只见郑闷抬起手臂,用衣袖使力擦了擦掺杂着鼻涕的眼泪,倏地转过身子,向艾虎和张龙下跪道,“两位官爷,你们带我回去见包大人吧!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他!” 二人激动得点了点头,嘱咐衙役务必看管好郑母的尸体之后,便带着郑闷疾往县衙奔去。 县衙,花厅。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 包公“嗯”了一声,转头看着满面泪痕的郑闷,心中便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尚未开口询问,就见郑闷双膝跪地,愤愤地说道,“包大人,草民曾亲眼目睹孙勇杀死了赵诚!” “你说什么?!” 包公闻言震惊不已。 他以为郑闷隐瞒的是手指案的相关真相,没想到竟是······ 包公定了定心神,向郑闷确认道,“郑闷,你说得可是真的?” “草民所说,句句属实,如若有假,让家母永世不得超生!” 如此毒誓,可见他所言非虚。 “郑闷,你且将当时之事一一道来。” “是。”郑闷缓了片刻后,方才说道,“一年前的某日夜里,孙勇约赵诚来肉铺小聚。孙勇让草民买好酒菜便可回家,不过草民想着铺子里的事情非常多,就没有走,而是一个人在大堂忙活,突然听到后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紧接着就是坛子摔在地上的声音,草民一时好奇,便偷偷去后院查看情况,没想到······” 艾虎听得正起劲,郑闷却忽然停住了,忙催促道,“没想到什么?” 郑闷看了艾虎一眼,又闭了一会儿眼睛,方才继续说道,“没想到却看见孙勇正拿刀追着赵诚砍,没多久······没多久,赵诚便倒在了血泊里······” 亲眼目睹如此血腥的场面,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包公等人看向他的眼神里尽是同情。 “他当时是如何发现你的?”包公问。 “唉······”郑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尽是悔意,“都怪草民没出息,平日里杀猪杀惯了的人,见到那场面竟然尖叫了起来,明明看着孙勇拎着刀往外走,腿却像钉在地面上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公孙策直白地问道,“他当时为何没有杀你灭口?” 郑闷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草民当时脑子里只想着若是自己死了,家中的老母该怎么办,实在是无法,便跪在地上,磕了数不清的头,直到把额头磕的血肉模糊,孙勇才放弃了杀草民灭口的念头,可是······” “可是他却将你母亲接入孙家,以确保你不会出卖他?” “是······” 郑闷的眼里倏地布满了恨意,“谁知他竟然将家母囚禁在密室,还放任她生病不管,这个畜生!我杀了他!!” 艾虎突然想起了自己死去的母亲。 虽然她陪伴了自己几年,但如果有人也如此对待她,他肯定会拼了命地去找那人报仇! 他好想说自己可以帮他报仇,可自己现在是为包大人做事,既如此,一言一行都要合乎规矩,否则自己肯定会被包大人赶走的。 一直沉默的展昭突然开口了,“郑闷,你可有看到孙勇将赵诚的尸体藏在了何处?” 郑闷摇了摇头。 “成年男子的尸体极重,既不好挪动,又不好处理,尸体肯定还在肉铺,可我们搜查了许久都没有眉目,你再好好想一想,看看我们是不是有哪里没有搜到?” 郑闷沉吟了半晌后,问,“展大人,你还记得大堂有一面墙,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具吗?” “有些印象。” “兴许那些刀具的背后有机关或者密室呢!” 展昭闻言眼前一亮,随后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是猜的?还是亲眼看到过?” 第490章 婴儿怨(五十二) “我经常看到他心事重重地看着那面墙。” 展昭扭头看向包公,“大人!” “展护卫,艾虎,你二人即刻带人去孙氏肉铺,务必找到赵诚的尸体!” “是!” 杀猪巷,孙氏肉铺。 赵虎远远地便望见了展昭和艾虎一行人,心中不禁纳闷道,“刚刚才搜查过,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有新的情况?” 一面想着一面迎了上去,“展大人,艾虎!” “赵虎大哥!” “你们怎么又来了?是有新的线索吗?” 展昭点了点头,“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们。” “放心吧。” 展昭和艾虎等人便走了进去,他们带的人不少,直站了半个大堂。 展昭指着满墙的刀具,命令道,“将它们都拿下来,给我搜!” 这些衙役都是祥符县衙的人,也都知道自己今日来是做什么的,手指案经久不破,他们的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因此搜查起来格外用心。 大堂内瞬时响起了咚咚咚敲击墙面的声音。 突然听一衙役喊道,“展大人,这里有问题!” 展昭和艾虎忙上前查看,“怎么回事?” “这里好像是空的。” 空的? 那就说明这面墙有问题,里面肯定有东西。 展昭实在是懒得费力去寻找机关了,当即下令道,“给我砸!” 众衙役四下扫视,大堂内能用的工具全都用上了,没多久,墙面便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里面还传出来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竟然是密室!” 门外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人惊呼道。 说完他便捂住了嘴,因为他瞄见旁边的人白了自己一眼。 自己好像是话有点多······ 衙役们忍住心中的好奇,又不想靠近那腐臭的源头,遂自觉地为展昭和艾虎让出了一条路。 展昭和艾虎虽然心里也作呕,但还是一起走进了窟窿里,待见到里面的情形时,二人惊得真是目瞪口呆。 其中一衙役好奇地问,“展大人,这里面是什么?” “一堆白骨。” 展昭没说的是,白骨里还混着一颗新死不久的婴儿的头颅,它正是那股腐臭味道的源头······· 众衙役和门口围着的百姓们俱是瞠目结舌,嘴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此时的他们顾不得惊呼,也顾不得议论了,只定定地站在原处发呆发愣,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展昭来到窟窿口,扫视着整个大堂,视线最后定格在门帘上,“将门帘扯下来!” “是。”一衙役拱了拱手,扯下门帘,递给了展昭。 展昭接过门帘,重又走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将白骨和那颗新鲜的头颅包裹起来后,方才和艾虎一起从里面出来,将包裹递给了扯门帘的衙役,“带回县衙!路上千万不要打开,以免引起恐慌。” 紧接着又听他补充道,“还有这些刀具,也一并带回去!” “是!” 展昭又随意地指了四个衙役,命令道,“你们四个守在这里,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是!” 展昭遂和艾虎、赵虎等人,带着白骨往县衙奔去。 虽然他们将白骨包裹了起来,可沿途的百姓还是知道了里面的东西是白骨,他们在惊讶之余,认为包公即将要升堂审讯了,便争先恐后地往县衙狂奔。 县衙,花厅。 展昭一进花厅,便将包裹和刀具都放在了地上。 “包裹里是什么?” 展昭一面打开包裹,一面回答道,“白骨,还有一颗新鲜的婴儿头颅。” 包公大惊,忙起身去查看,公孙策自然是紧随其后。 “公孙先生。” “是。”公孙策蹲下身子,依照自己的医理知识将白骨摆放整齐后,说道,“这是一具成人男子的尸骨,这两个头骨明显是婴儿的头骨,至于这颗头颅······” 公孙策看着有些褶皱模糊的面庞,绞尽脑汁思考着,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包公见公孙策话只说到一半,忙问,“这颗头颅怎么了?” “学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包公、展昭和艾虎闻言齐齐地往头颅看去。 艾虎右手托着左手肘,左手不停地摸索着自己的下巴,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张脸,“我知道了!他长得非常像孙勇!” 众人再细细一瞧,越发觉得他和孙勇非常相像,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展昭说道,“大人,属下大胆猜测,孙勇的孩子就是半月前手指案的受害者!” 第491章 婴儿怨(五十三) 此时包公的心情亦是非常激动,“展护卫说得极为有理。” “只是······”包公的眉头忽地又紧皱了起来,“我们该如何证明这颗头颅的主人是孙勇的儿子?” 厅内的众人一时犯起了愁。 对啊,谁能证明呢? 孙勇? 不行,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孙母? 她的精神有些不正常,若是见到了头颅,难保不会变得疯魔。 孙勇的妻子孙王氏? 她现在的状态比孙母还要差劲,虽说她肯定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孩子,但在见到头颅的一瞬间,她真的能够经受得住打击吗? “有了!” 艾虎倏地叫喊出声。 包公等人忙看向艾虎,示意他赶快说。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我们可以让巧儿过来辨认!” “巧儿?”包公眼前突然一亮,“本府怎么把她给忘了?” 一旁的公孙策笑道,“巧儿在孙家待了很长时间,孙王氏分娩之时,她肯定在其左右,定能认得出那孩子的模样!” 展昭更是难得的夸赞起了艾虎,“艾虎,脑子转得很快嘛!” 艾虎扬了扬下巴,道,“那是!” 包公笑了一声,当即吩咐道,“赵虎,即刻前往驿馆,将巧儿带到县衙来!” “是!” 赵虎刚离开,张龙便走了进来。 “大人,郑闷求见。” 包公并没有让郑闷离开,因为待会儿他要升堂审讯,需要他上堂作证。 “郑闷?”包公吩咐道,“让他进来!” 郑闷走进花厅,待要下跪行礼,却被包公拦住了,“你有何事要与本府说?” “包大人,家母的尸体······” 包公顿时明白了过来。 郑闷母亲的尸体还在孙家,而孙勇又是他的杀母仇人,他肯定是极不愿意的。 “郑闷,本府理解你此时的心情,只是你若不想将令堂的尸体放在孙家,就得放在停尸房,你可想好了?” 郑闷蹙眉思索了半晌后,点头道,“草民想好了,还请包大人将家母的尸体移到停尸房。” 包公叹了口气道,“也罢。张龙,你立即带人去孙家,将郑母的尸体抬到县衙来!” “是!” 郑闷忙下跪磕头道,“多谢包大人!” “你先下去吧,若是需要你上堂作证,本府自会派人告知于你!” “是。” 县衙,大狱。 依照包公的命令,孙勇和孙母被关在了同一间牢房。 两人席地而坐,相隔很远,牢房里充盈着无以言说的沉闷和压抑。 隔了许久,方才听孙勇问道,“您怎么也来了?” 连声“娘”都没有喊。 孙母却似乎并不生气,而是极为平静地问孙勇,“你什么时候在我的房间里弄了密室?” 孙勇扯了扯嘴角,“当然是在您不注意的时候。” “密室里还藏了一个人。” “若是不藏人,我费那么大力气弄密室做什么?” “她在里面待了多久?” “一年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轻易地打破了孙母伪装的平静,“她都多大年纪了,你为何要这样做?” 紧接着就听她喃喃道,“她已经死了······” 孙勇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早晚的事,如此大惊小怪做什么。” “你!”孙母手指着孙勇,胸脯被气得剧烈起伏着,“你怎么会如此冷血?” 孙勇瞄了一眼她的胸脯,反问道,“我有今日,全都是拜您所赐,您又何必明知故问?!” 孙母闻言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以对,只得面向墙壁,不住地叹息着······ 驿馆。 守在巧儿门口的王朝见赵虎回来,心中十分惊讶,忙上前问,“怎么了?” “大人要将她带去县衙。” “有新进展?” 赵虎点了点头,便将发现郑母尸体和肉铺发现白骨的事情低声告诉了王朝。 王朝听后十分兴奋,“太好了!” 两人敲开巧儿的房门,简要说明她此去县衙的目的之后,便一起往外走。 驿馆并不大,出去时要经过孙王氏母子的房间。 马汉方才已经从赵虎那里得知了他此行的目的,便找了理由劝孙王氏母子进屋休息,可谁知孙王氏只是表面听话,实际上却躲在窗户前暗暗观察着门前的一举一动。 王朝和赵虎带着巧儿路过时,马汉安抚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孙王氏从屋内冲了出来。 “巧儿!你怎么在这里?!” 第492章 婴儿怨(五十四) 王朝、赵虎和马汉闻言面面相觑。 她不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脑子不是很清楚吗?还口口声声地称呼展大人和艾虎为表哥和表弟? 今日却为何能准确地叫出巧儿的名字? 孙王氏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三位不必再猜了!这几日我的头脑似乎清晰了一些,也明白了之前那两位并不是我的亲人,又偶然从送饭的人那里得知包青天包大人来到了祥符县,便猜测你们是来调查孙勇的,我说得没错吧?” 王朝等人,包括巧儿,听了孙王氏的话以后,皆是目瞪口呆。 “大姐,你······”巧儿犹豫了好半晌后,方才继续问道,“你当初究竟是如何疯的?” 孙王氏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反问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包大人要你去县衙做什么?” 巧儿询问似的望着王朝等人。 “赵虎,大人是如何说的?”马汉问。 “大人没有说必须要瞒着她,却也没说可以告诉她······”赵虎的脸上尽是犹豫和纠结,他看向孙王氏,问,“大嫂,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确定自己能够承受得住?” 孙王氏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过很快她便恢复如常,满脸讥讽道,“都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被剁了头,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得呢?” 其他三人闻言脸色剧变。 孙王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她满怀忐忑地问,“你们到底要带巧儿去县衙做什么?” 赵虎看了一眼王朝,又瞅了一眼马汉,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孙王氏。 “大嫂,包大人让她去县衙辨认一颗人头。” “人头?” 孙王氏突然觉得一阵天昏地暗。 既然去辨认人头,肯定是面庞仍在,那人头极有可能是······ 孙王氏猛地抓住赵虎的胳膊,恳求道,“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赵虎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自己能承受得住?” “能!” “好!那我们就带你去县衙!”赵虎瞧了一眼屋内,“那你儿子······” “让他在屋里睡吧。” 赵虎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便让马汉继续守在屋门口,自己则和王朝带着巧儿和孙王氏往县衙奔去。 县衙,花厅。 新鲜的头颅虽散发着腐臭,可包公并没有将它移到停尸房。 巧儿新死了儿子,又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儿子被剁去了头颅,若是再让她去停尸房辨认半月前的头颅,包公怕她接受不了,他可不想再有一人因为此事而疯魔了······ “大人!” 包公抬眸,见巧儿身旁竟然还跟着孙王氏,嗔怪地瞪了赵虎一眼。 赵虎忙解释道,“大人,属下实在是拦不住她······” 包公下意识地看向地上的头颅,又抬头瞧了一眼孙王氏,见她并无明显的失常,方才长叹了口气道,“罢了。” “巧儿,孙王氏——” 包公的话未及说完,就见孙王氏冲了过来,蹲下身子抱着那颗头颅痛哭了起来。 眼前的情形说明了一切。 这颗头颅的主人便是孙王氏半月前刚产下的孩子。 众人,包括巧儿,见孙王氏哭得如此凄惨,心中无不动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王氏的眼泪才堪堪止住,巧儿一面抹着泪,一面呜咽地问,“大姐,他也是喝水呛死的吗?” “呛死?”孙王氏痛苦地摇了摇头,忽地瞥了一眼她平坦的腹部,惊问道,“是孙勇喂的水,对不对?” 巧儿呜咽着“嗯”了一声。 “你也看到她剁孩子的头了?” 巧儿闻言身子一颤,“嗯。我睡觉轻,发现他晚上鬼鬼祟祟地走出家门,便跟了上去,谁知道······” 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孙王氏却是有些沉默。 包公担心她经受不住,小声喊道,“孙王氏?” “包大人不必担心,民妇现在好得很,就算是寻死,也得等到孙勇那贼人被铡了以后。” 包公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地上的头颅,温声问孙王氏,“那他······” “孙勇说我们家有一个孩子就够了,还说已经找到了买家。半月前的某日夜里,他抱起孩子说要去见买家,让我早些休息,可是我并不相信,便在后面偷偷地跟着,没成想他竟去了肉铺,进了大堂,他就把孩子放在了砧板上,然后······然后就看见他把孩子给掐死了,紧接着就见他拿刀将孩子的头给剁了下去······” 第493章 婴儿怨(五十五) 厅内的众人闻言皆是震惊不已。 尤其是巧儿,更是惊得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是在孙勇喂水时呛死的,他到底是不是有意为之,尚不可知,可大姐的孩子······ 那可是他嫡亲的妻子生的孩子啊,竟忍心活活地将其掐死,他可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啊······ 巧儿的脸上满是悲愤,看向孙王氏的眼神里尽是同情。 包公眼眸微转,突然想起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孙王氏,当时你可有惊呼出声?” 孙王氏摇了摇头,“民妇怕自己也命丧他手,故而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你为何会······” 孙王氏神情悲愤地解释道,“包大人,民妇一路跑回了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耳里都是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恨不得立刻将孙勇千刀万剐了,可民妇的话怎会有人信?恐怕满祥符县的百姓们都不会相信有人会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吧?” “思来想去,民妇决定装疯,而且只有在面对孙勇或者别人提起孙勇时变得疯狂。从那以后,接连几日,只要一见到孙勇,民妇就扑上去疯狂地打他,咬他,时哭时笑,果然,没过几日,他就一直休书将我给休了,还假装好心,将我送回了娘家。” 公孙策倏地想起了她的儿子孙进,“既然你是装疯,那孙进呢?” 听到孙进的名字,孙王氏的眼里瞬间浮上了一抹心疼,“这孩子 本就有些胆小,又看见我如此癫狂,怎么能承受的了?他是被我给连累了啊······” 公孙策闻言眉头紧皱,心中的怒气是腾腾地往上冒。 包公的心里又何尝不气? 只是事关重大,有些伤疤他不得不主动去揭开,“孙王氏,听巧儿说,你一年前也生下了一个孩子?” 孙王氏抬起早已泛红的双眸,点了点头,“一年前他也是同样的说辞,想必我那孩子也和这孩子一样,惨遭他的毒手了吧······” 说完便瞥见了旁边的两个白化头骨,满眼震惊地问包公,“包大人,怎么会有两个头骨?若是民妇没有猜错,其中一个是民妇与孙勇的,另外一个头骨是谁的?” “另外一个头骨应该属于赵诚的儿子。” 孙王氏听后竟直接惊呼了起来,“什么?赵诚的儿子?他不是已经下葬了吗?” “前几日我们挖开了坟墓,发现里面只有赵诚妻子的遗骨。” “这个杀千刀的!”孙王氏此时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悲伤,反而充斥着滔天的恨意,“他杀死自己的孩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去害赵诚的孩子?那可是他结义兄弟的亲骨肉啊!” 巧儿默默地站在一旁。 她的心里实在是悔啊! 早知如此,她当时就是拼了名节不要,也要把孙勇告到官府! 若她当时再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大姐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包公看着眼前这两个可怜的女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孙王氏,巧儿,你们先下去休息,待会儿本府还需要你们在公堂之上指证孙勇。” “民妇告退。” 二人离开之后,展昭问包公,“大人,如今证据已经确凿,我们是不是可以立即升堂了?” “不。”包公否定了展昭的提议,他看向公孙策,吩咐道,“有劳公孙先生查看一下那具尸骨,设法查明尸骨的死因究竟为何。” “是。” “展护卫。” “属下在。” “你去一趟杀猪巷,将李福带到县衙来。” “属下遵命。” “艾虎。” “包大人。” “你去将郑闷带到花厅来。” “是。” 展昭和艾虎离开之后,包公问公孙策,“公孙先生可查清了他的死因和凶器?” 公孙策指了指尸骨的头骨,回道,“从尸骨来看,只有头骨这里有一处伤口。” “可知道凶器为何模样?” “应该就是昨夜孙勇使用的刀具。”公孙策站起身道,“学生这就回房去拿。” “嗯。” 第494章 婴儿怨(五十六) 因着郑闷就在县衙随时待命,没多久他就来到了花厅。 “草民郑闷,叩见包大人。” “此处不是公堂,不必如此多礼,起来吧!” “谢包大人。” “郑闷,你可还记得一年前,孙勇是如何杀死的赵诚?” 郑闷拱手回道,“草民当然记得。当时他是用刀从背后砍的赵诚。” “砍的哪个部位?” “后脑。” “砍了几刀?” “一刀致命。” 包公又问,“孙勇的刀可有何特殊之处?” “他力气大,身材又比一般的屠夫长得魁梧不少,剁肉的刀是找城东的铁匠铺定制的。” “是吗?” 两人正说着,公孙策拿着孙勇的刀走了进来。 “大人,凶器果然是孙勇的这把刀!” 包公的眸底尽是惊喜,他问郑闷,“郑闷,孙勇定制的可是这把刀?” 郑闷只瞧了一眼,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这把刀!” “好极了!王朝,你带着这把刀去城东的铁匠铺核实情况,若是属实,立即将他带到县衙来!” “是!” “包大人,孙勇的好日子是不是就要到头了?”郑闷问包公。 包公竟然难得地说起狠话来,“他也该去见见阎王爷了!” 半个时辰以后,展昭方才带着李福来到县衙。 一进花厅,李福就迫不及待地问包公,“包大人,您准备何时铡了孙勇啊?” 包公安抚道,“不急在这一时。本府有话要问你。” “包大人请问。” “你对赵诚是不是很熟悉?” 李福有些不解,“草民日日和掌柜的在一起做活,对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包公指着地上摆好的尸骨,问,“那你看看这具尸骨的身形是否和赵诚相差无几?” 李福近前一瞧,只用眼睛扫了一下,便回道,“包大人,依照身形来看,他应该就是赵掌柜。” “好。你先下去稍等片刻,待会儿可能需要你上堂作证。” “是。” 李福刚走,王朝便带着铁匠铺的胡掌柜回来了。 “大人,这把刀确实是在铁匠铺定制的,他就是铁匠铺的胡掌柜。” “草民见过包大人。” “胡掌柜,这把刀确是你的铁匠铺打制的?” “正是。” “它有何特殊之处?” “回包大人,此刀比普通屠户所使的刀要更重一些,刀刃也要更宽一些。” 一旁的公孙策问,“如此说来,人若是被它砍中,伤口岂不是会很深?” 展昭插口问道,“还有其他人在你那里打制这种刀吗?” “没有。”胡掌柜越听越不对劲,“包大人,孙勇是不是杀人了?” “你可愿意去公堂作证?” “作证?作什么证?” “就是把你方才所说的话再重新说一遍。” 胡掌柜脱口而出道,“当然愿意。” 为什么会不愿意呢? 又不是让自己去杀人,也没有让自己说谎······ 包公见证据已齐全,猛地抬眸,高声喊道,“升堂!” 祥符县衙公堂。 因着马汉正在驿馆看顾孙进,包公的左右两侧只站了展昭、王朝、张龙和赵虎。 艾虎没有官职在身,只得在县衙后堂焦急地等着包公等人的消息。 至于李庸,他毕竟身为县令,调查案子不让他参与也就罢了,审案之时若还不让他在场,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包公毕竟只在这里待几天,以后的祥符县还是需要靠他来治理的。 李庸人虽平庸,但并不傻,他知道包公此举已经给足了自己脸面,只得战战兢兢地站在堂下,准备好好看看包公是如何断案的。 公堂之外早已围满了祥符的百姓。 手指一案给他们带去了无尽的恐惧与担忧,若是今日案件能真相大白,肉包子和猪肉他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了。 啪的一声。 包公拍响了惊堂木,“升堂!” “威——武——” “带孙勇和孙母!” 李庸和围观的百姓们都惊讶不已。 怎么还有孙母?难道她也参与了手指案? 少顷,孙勇和孙母便走了起来。 “草民孙勇,叩见包大人。” “老身叩见包大人。” 包公冷冷地看了孙勇一眼,大声质问道,“孙勇,你可知罪?!” 声音之大,其中包含的怒气之重,唬得孙母身子一颤。 包大人是因为那名老妇人的事情质问勇儿的吗? 孙勇故作无辜道,“包大人,不知草民所犯何罪?” 紧接着就见他嗤笑一声道,“您说得是草民剁自己儿子的尸体的事情吧?包大人,他意外呛水而死,草民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处理他的尸体,难道也有罪吗?” 第495章 婴儿怨(五十七) 话一落,公堂内外便炸开了锅。 围观的百姓们个个张大了嘴巴。 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孙勇竟会轻飘飘地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你这个畜生!”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骂了起来。 再看孙勇旁边的孙母,早已是泪流满面,“勇儿,你不是说会将他好生安葬吗?你怎么会······” “娘!”孙勇见不得孙母哭泣的模样,“埋在土里也是腐烂了,还不如把他给剁了。” “你!”孙母几欲晕厥,包公想让人扶她下去歇息,却被拒绝了。 她倒是想看看,自己的好儿子还做了哪些伤天害理之事! 包公见她如此坚持,只得作罢,“孙勇!半月前,你是否杀了你与孙王氏所生的孩子?” 孙勇登时反驳道,“冤枉啊,包大人!那孩子也是喝水时被呛死的,草民就算再不是人,也不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啊!” “是吗?”包公抬头命道,“来人,带孙王氏!” “民妇叩见包大人。” 孙勇见此时的孙王氏精神正常,根本不像一个疯子,气得大骂道,“你不是疯了吗?!你是装的,对不对?”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喝道,“孙勇,本府未命你回话,休得插言!” 又看向孙王氏道,“孙王氏,你且将你亲眼所见之事一一道来。” “是。”孙王氏扭过身子,看着孙勇恨恨地说道,“半月前,民妇生下了一个孩子,孙勇说家中有进儿就足够了,还说已经联系好了买家,要将孩子送人,一日夜里,他告诉民妇说要抱着孩子去见买家,民妇觉得十分可疑,便偷偷地在后面跟着他,谁知却见到他带孩子去了肉铺,还亲眼看见他活活掐死了孩子,并剁去了他的头······”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们惊得都成了哑巴,孙勇的母亲听后是彻底晕死了过去,包公忙命衙役将她抬下去医治。 “孙勇!你还有何话要说!” 孙勇却是一言不发,只是愤怒地瞪着孙王氏,突然跳起身来,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前,单手掐上了孙王氏的脖子,“你这个贱人!当时我就纳闷,一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疯了,还偏偏只有面对我的时候发疯,原来你是装疯!”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展昭给拉开了。 孙勇一面挣扎着,一面叫嚷道,“贱人!当初我就该杀了你,以绝后患!” 包公见他至此仍不知悔改,使出了极大的气力拍着惊堂木道,“孙勇!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悔改?!”孙勇讥笑一声,“包大人,我悔啊!我悔的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番话一出,饶是平日里修身养性的李庸,都气得大骂道,“孙勇!你这个畜生!犯下如此罔顾人伦之事,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李大人!包大人在审案子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一席话竟说得李庸哑口无言。 方才还怒气腾腾的包公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他想就这么死,那不能够! 他的手上可还有四条人命呢! “孙勇!郑闷的母亲可是你软禁在家中的?” 孙勇并没有否认,因为孙母已经将郑闷母亲被发现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不过他想到了更好的说辞,“包大人,那怎么能是软禁呢?那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她啊!” 包公冷哼一声道,“更好地照顾?本府倒是第一次听说把人关在密室里照顾的。” “那是包大人孤陋寡闻罢了!” 展昭听言大声呵斥道,“大胆!竟敢对包大人如此无礼!” 说着便瞧了张龙一眼,后者立即走到孙勇面前,赏了他两巴掌。 孙勇却是一面抹着嘴角的血,一面继续说道,“包大人,草民好吃好喝地供养着她,不是照顾又是什么?” “可是她却在你的照顾之下死了!” “敢问包大人,她是如何死的?” 第496章 婴儿怨(五十八) 包公闻言微微一愣。 孙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包大人,她是病死的吧?既是病死的,那是她无福消受我的照顾,跟我又有何干?!”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包公咬牙“夸赞”道,“来人,带郑闷!” “草民郑闷,叩见包大人。” “郑闷,你且将你亲眼所见说出来!” “是,包大人!”郑闷看向孙勇的眼里充满了杀母之恨,“一年前,草民曾亲眼目睹孙勇杀害了赵诚!” “什么?赵诚被孙勇杀了?他不是去江南了吗?” “对啊!” “孙勇和赵诚不是结义兄弟吗?为何会杀了他?” ······ 众人又开始叽里咕噜议论了起来。 “肃静!”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示意围观的百姓们保持安静,“郑闷,你继续说下去。” “是。”郑闷继续说道,“草民当时吓得惊呼出声,不巧被孙勇发现了,若不是草民苦苦告饶,他也会杀我灭口的!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我,便将家母掳去了孙家,说是会好生照顾她,其实是形同囚禁!草民原本以为他会念着多年的情义不会刁难家母,没想到,他竟然······竟然置家母的生死于不顾,导致她活活病死了!” 他愤怒地质问孙勇道,“孙勇!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啊!” “那是她自己身体不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孙勇!”包公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要说?!” 孙勇似乎断定包公找不到赵诚的尸骨,冷笑着反问道,“包大人为何只凭郑闷一人之言,便断定是我是杀了赵诚?证据呢?尸体呢?” “本府就让你心服口服!”包公大声道,他侧身瞧了一眼公孙策,后者立即拿着桌上的包袱走到了孙勇的跟前。 公孙策一面打开包袱,一面笑问道,“孙勇,你可要看清楚了!” 孙勇低眸一瞧,发现竟是自己藏在墙里的尸骨和头骨。 “你们······”他满脸震惊地望着公孙策。 公孙策笑道,“你想问我们是怎么找到的,对吧?” 孙勇点了点头。 “那就要怪你自己了!” “我自己?” “你若是心理足够强大,又怎会时时对着那面墙发呆?” 孙勇顿时反应了过来,只见他指着郑闷大嚷道,“是你对不对!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狼心狗肺!” “狼心狗肺的人是你!”包公忍不住出声骂道,“孙勇,你为何要杀赵诚?” 孙勇哈哈笑了两声,忽地又狡辩道,“包大人,尸骨虽然是在我的肉铺发现的,但却不能证明人是我杀的,您得拿出证据来才行!” “好!!!”包公彻底怒了,“孙勇!你且看看那头骨后面的伤口!” 孙勇只瞧了一眼,便问道,“然后呢?” 公孙策又走回公案旁,拿着孙勇的刀走到他跟前问,“我且问你,这刀可是你的?” 孙勇正要点头,忽地意识到公孙策是要验证砍伤头骨的凶器为何,便摇头否认道,“这把刀并不是我的。” “哼!本府就知道你会狡辩!来人!带胡掌柜!” 须臾,胡掌柜便走了进来。 “草民叩见包大人。” “胡掌柜,你且看看公孙先生手中的刀是否是孙勇的?” 胡掌柜定睛细瞧了瞧,回道,“回包大人,此刀确是属于孙勇,是他找草民特意打制的。” “你胡说!我何时找你打制过刀具!” 胡掌柜冷笑一声道,“孙勇!你当时所画的图纸,还有打制说明还在我手里呢,要不要我拿给你看看?” 孙勇终于放弃了抵抗,整个人似一滩水一般,瘫软在了地上,良久之后,方才听他说道,“包大人,您说的这些事情我认,我都认了······” “公孙先生。” “是。”公孙策又回到桌案前坐了下来。 包公问孙勇,“孙勇,赵诚儿子的尸体可是你从赵家坟墓里偷出来的?” “是。” “你是故意将他呛死的?” 孙勇抬眸看了一眼包公道,“是。” “里面的另一个婴儿的头骨是谁的?” 第497章 婴儿怨(五十九) 孙勇看了一眼旁边对他恨意滔天的孙王氏,回道,“是一年前,她生下的孩子。” 孙王氏听言气愤地尖叫道,“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啊!” 孙勇却是不再说话。 孙王氏见他如此,一时怒火攻心,竟也晕死了过去。 包公长叹一口气,又命衙役将人抬了下去。 “孙勇!墙壁里面只发现了三块头骨,他们的其他部位呢?” 孙勇闻言回过身子,看着围观的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当然是剁成肉泥了啊。” 众人瞬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李福呢?可是你故意约他去你家,想要中途杀害于他?” 孙勇笑道,“包大人英明。” 随即愤愤地说道,“谁让他和赵诚一样精明,竟在肉馅里发现了手指,还拿着手指质问我,我是迫不得已才对他们下杀手的!” 包公登时怒发冲冠,“好一个迫不得已!!!” 围观的人中有一人大喊道,“包大人,铡了他!” “是啊,包大人,这种人不铡了他,天理难容!” ······ 孙勇这是犯了众怒,他的罪行更是祥符县百姓们闻所未闻的。 忽的听见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包大人······” 众人闻声一瞧,竟是已经苏醒的孙母。 两衙役搀扶着她来到公堂中央。 孙勇嗔怪地看了一眼孙母,“你来做什么!” 孙母却是不睬他,只是重重地给包公磕了好几个响头,直把额头磕出了血,“包大人,老身知道勇儿犯的是死罪,饶恕不得,只求包大人明日再铡他,让我们母子再好好地团聚半日。” “这······” 包公有些犹豫。 孙母的要求好像也不是很过分,只是那些百姓们会同意吗? 他抬眸看着众人,问,“你们答应吗?” 众人一下子纠结了起来。 按说孙勇所犯之罪是死罪,天理难容,不立即铡了他难以泄他们的心头之恨。 可偏偏孙勇又有一个好妻子和好母亲,他们平日里与人为善,暗地里没少帮扶过他们。 这可怎么办? “要不就答应吧?” “对啊,反正明日还要铡了他,不差这半日的!” ······ 七嘴八舌的讨论之后,众人齐声道,“包大人,答应她吧!” 包公闻言甚为感动,向孙勇冷声道,“孙勇!若不是你母亲苦苦哀求,本府绝不会让你多活一刻!” 孙勇却是有些不识好歹,“说得谁稀罕似的!” “勇儿!”孙母立即冲上前,一面抱着孙勇,一面握拳击打着他的后背,“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孙勇竟使力拉开了孙母,眸底的情绪也甚是复杂,“你要让我当着这么多的面说出来吗?” 孙母的神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忙正过身子,磕头谢起了包公,“多谢包大人!还请包大人继续将我们母子关在同一间牢房吧!” 包公点了点头,便吩咐衙役将他们带回了大牢。 “退堂!” 县衙,花厅。 李庸似个木头人一般,站在花厅中央,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没问。 包公白了他一眼,“李大人。” “下······下官在······” “你不必紧张。”包公耐着性子道,“本府不会责怪你。只是往后,还请李大人尽心断案,切不可知难而退。” “下官谨遵教诲,一定······一定向包大人学习。” 包公挥手道,“下去吧!” “是。” 公孙策看着李庸逃也似的背影,摇头失笑道,“但愿经过此案,他能学到些断案的技巧吧。” 包公叹道,“这种官员才是最让人头疼的,虽然没有能力,却又挑不出其他的差错来,若他以后还是如此,恐怕这一辈子只能当个县令了······” 正说着,张龙进来报,“大人,郑闷来了。” 包公这才想起郑母的尸体还在县衙的停尸房,“让他进来。” “草民郑闷——” “不必多礼。令堂的尸体可以领回去了,本府会让县衙的衙役帮助你。” “多谢包大人!” 第498章 婴儿怨(完) 郑闷将郑母的尸体运回了老家,在邻居的帮助下,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县衙,大牢。 孙母和孙勇对望着彼此,均是一言不发。 此时他们的牢房门口没有人守着,孙母没有了任何顾忌,“勇儿,你有今日,都是娘的错。” “不是你的错,还是谁的错?!若是你当初制止了我,我又怎会犯下如此大错?!” “对不起,勇儿······” “事到如今,你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能不让我死吗,啊?!” 孙母此时已是老泪纵横,她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只是她还是有些不解,“那几个孩子,你完全可以送人,为何要将他们杀死?还要将他们······将他们剁成肉泥,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么忍心让别人去吃他们的血肉?!” “活人哪有死人听话?!再说了,那血肉又不是我给他们的!” “你——” 孙母是真觉得孙勇无药可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勇低声开口求道,“娘,还能让我再吃一口吗?” 孙母闻言一愣。 她低眸瞧着自己的胸部,它们可是这一切罪恶的源头啊! 孙母刚想拒绝,忽见孙勇扑了过来······ “啊!” 大牢里瞬间回荡着孙母凄惨的喊叫声。 守在大牢门口的几个衙役闻声忙奔进来查看,待看到牢房里的情形时,惊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直到孙勇将口中的东西吐到了地上,他们才反应过来,冲过去将孙勇摁在了地上。 其中一人对另一人喊道,“快去禀报包大人!” 那衙役拔腿便往外跑。 县衙,花厅。 包公等人正向艾虎说着今日公堂审问之事,忽见一衙役奔了进来。 “包大人,不好了!” 包公登时站起身,问,“发生了何事?” “孙勇将他母亲的·····” 衙役突然停住了。 艾虎急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孙勇咬了他的母亲,流了好多的血······”衙役委婉地说道。 “什么?!”包公大惊不已,“本府就不该答应孙母的要求!来人,即刻升堂!” “是!” “公孙先生,劳烦你去一趟牢房,看看孙勇母亲的伤情如何。” “学生遵命。” 公孙策刚转身,却见另一衙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包大人,孙勇的母亲咬舌自尽了!” 包公的双目已经赤红,“孙勇!!” 县衙,公堂。 包公要铡孙勇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百姓们中途又狂奔而回,他们都想亲眼看着孙勇服刑。 堂下的孙勇没有跪拜包公,包公也懒得和他计较,直接站起身,开口骂了起来: “孙——勇——!本府念在你母亲的份上,让你多活半日,你不但不知感念她的恩情,反倒恩将仇报,最后让她羞愤自尽,你是何其地不孝!!” “身为父亲,你非但不尽心抚育,反倒将他们杀死,甚至······甚至将他们剁成肉泥,让他们沦为别人的食物!你是何其地不慈!!” “作为朋友,你不但将赵诚残忍地杀害,还霸占了他的妻子,更是杀害了他唯一的遗腹子,你是何其地不义!!” “作为丈夫,你不顾孙王氏和巧儿的感受,让她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忍受骨肉分离之苦,你又是何其地······何其地残忍!!!” “如此不孝、不慈、不义又残忍之人,不杀你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 “来人!狗头铡伺候!!” 包公从签筒里拿出了一支令牌,“开——铡——” “铡!!!” 令牌落地,血溅当场。 公堂内外一片叫好声。 城郊,孙家的坟地。 孙母和孙父被葬在了一起。 孙王氏、巧儿和孙进静静地跪在孙母的坟前。 烧完纸后,孙王氏呜咽道,“娘,这几年,媳妇并不是没有恨过您,可思来想去,您一个人将阿勇拉扯大也不容易,对您的恨也就少了许多,只是娘,您的那三个大孙子又何其地无辜啊······” 巧儿显然是很惊讶,“大姐,你一直都知道?” 孙王氏点了点头。 巧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姐,我也是迫于无奈,才进的虎口啊······” 孙王氏看了一眼墓碑,说道,“事已至此,责怪谁也没有用。不过非常庆幸的是,我们、阿勇还有娘都守住了那个秘密······” 此案完。 第499章 洪水旧恨(一) 且说开封府尉氏县粟林村有一安姓人家,其家中有一独女,名唤安悦,该女子相貌极为出众,性格温婉善良,说起话来更是婉转动听,颇有余音绕梁之感,可谓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 眼看着到了要出嫁的年纪,来安家说媒的人简直是已经踏破了他家的门槛,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尉氏城内有名的花花公子——赵铭。 赵铭,家住尉氏城东,父亲早亡,与赵母相依为命,不过赵父在死前积攒下了万贯家财,故而母子两人的日子过得甚为滋润,赵家在整个尉氏县的富户中都能够排得上名号。 赵母深知挣财容易守财难,不想整日里坐吃山空,便敦促赵铭勤奋读书,来日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赵铭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一看见书便呼呼大睡,赵母遂放弃了这种想法,又鼓励他拿些钱财经营铺子,这样钱才能生钱,赵铭依旧是不愿意。 赵母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止,还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没想到赵铭却口出狂言和秽语,“铺子和书哪有美人儿好看啊!” 话一出,赵母便抄起掸子追着赵铭打,可到底是上了年纪,她一上了年岁的老妇人,怎能追得上年轻力壮的儿子? 眼看着赵铭已经跑没了影儿,赵母只得将掸子一扔,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累了又去祠堂里对着赵父的牌位诉苦和忏悔。 次数多了,赵母索性便对他放任不管了。 不过还是时常有陌生人去赵府找赵母告状,有的甚至威胁要告官,赵母无法,只得用银子将他们打发走,家中的钱财便也因此消耗了不少。 可赵铭非但不知收敛,反倒越来越过分。 这日,赵铭正在会仙楼里和他那帮狐朋狗友们喝酒聊天呢,忽然听到隔壁桌的人说粟林村有一绝色女子待字闺中,顾不上和朋友们道别,让门口守着的小厮驾着马车就往粟林村赶。 他倒是要看看,此女子到底有多绝色,能让他们如此夸赞。 到了粟林村,两人一路打听来到安家附近,远远地看着安家的大门,希望能够一睹美人儿的芳颜。 正巧安悦出门,要去给邻居送东西,赵铭只瞧了一眼便怔住了。 他心中暗暗想道,“果然是美人儿!虽说比不上那些青楼妓馆里的女子,却也差不了多少,而且她可是黄花大闺女,看起来又甚为玲珑剔透,如此美人儿不该娶回家吗?” 心里如此想,行动上也如此做了。 赵铭马上命小厮返回城中。 一进家,他便嚷嚷道,“娘!娘!” 赵母由丫鬟搀扶着走了出来,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问,“怎么了这是?火燎着你头发了?” “我头发好着呢!”赵铭笑嘻嘻地从丫鬟手中接过了赵母,“娘,儿子记得您之前说过,您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提亲的东西?” 赵母满脸警惕地望着他,“提亲?你看中了谁家的姑娘?我跟你说,提亲的东西可都是我为未来的儿媳妇准备的,你在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可不配!” 赵铭腆着脸道,“不是那些乱七八糟到的女人。” 赵母心中一惊。 不是? 难道他转了性,准备收心好好过日子了? “你看中了谁家的姑娘?” “粟林村安家的姑娘——安悦。” “粟林村安家?”赵母自言自语道,“安悦的父亲可是一位私塾先生?” “好像是。”赵铭只看上安悦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父亲做的是何营生,“娘,您就说同意不同意吧!” “同意!”赵母当即表态道。 为何不同意? 未来的岳丈是私塾先生,为了女儿,他肯定会督促自己的儿子用功读书,这门亲事若是真成了,自己可就是赵家的功臣了! “你准备何时去提亲?” “现在。” “现在?怎么这么着急?” “儿子怕下手晚了,她会成了别人的媳妇。” 赵母看着赵铭如此心急,不禁纳闷地问道,“安悦这姑娘长得怎么样?” “简直是像天仙一样!” 赵母的心里又浮起了一抹担忧。 自古娶妻娶贤,红颜祸水,若是成了婚,儿子的精力肯定会被她吸了去,他还肯读书吗? 随即又摇了摇头,知子莫若母,自己的儿子什么德性她最清楚,也不是外人能够左右的,便吩咐下人开始准备起提亲的东西来。 第500章 洪水旧恨(二) 提亲的东西足足放满了马车的一车厢。 赵铭看着堆满的车厢,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的东西,他就不信安家人不动心······ 收拾妥当后,赵母和赵铭,连着那名小厮便乘车往粟林村直奔而去。 一进村子,他们便吸引了许多村民的注意。 其中一男子认出了赵铭,他和旁边的人小声嘀咕道,“这不是赵 铭嘛!他来咱们村子做什么?” “你说他是赵铭?是那位有名的花花公子吗?” “是,我不会认错的。” 那人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男子好奇地问,“怎么了?” “今日早些时候,他来过咱们村子,一进村便打听悦儿的住处。” 男子闻言甚是吃惊,“他想打悦儿的主意?” 那人嗤笑一声道,“就他?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敢打赌,安叔是绝对不会把悦儿嫁给他的!” “那可说不准!虽然赵铭花名在外,但是人家家里有钱啊!悦儿要是嫁过去,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等着瞧吧!” ······ 赵母和赵铭的耳朵似乎是聋了一般,对村民们的议论声是充耳不闻。 不过赵铭略扯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 母子二人很快便来到了安家门前。 大门紧闭着,赵母抬手,轻轻地叩门道,“有人吗?” 须臾,门开了。 “你们是?” 开门之人正是安悦。 赵母只是上下打量着她,并不回话。 安悦清了清嗓子,又问,“你们是来找我爹的吗?” 赵母这才收回打量的眼神,笑着问,“是啊,姑娘!你爹娘在家吗?” “他们出去了,待会儿就回来。”一面说着一面往里让道,“你们进来等一会儿吧!” “好。” 赵母回过身,见赵铭已经看直了眼睛,忙瞪了他一眼,吩咐道,“还不赶紧把东西搬到院子里去!” “是,娘!” 说完便和小厮一起将车厢里的东西悉数搬进了安家。 这些日子来安家提亲的人很多,安悦一眼便瞧出了母子二人的来意,只不过有些话,做女儿的不能说,更不能问,只能等着安父和安母回来。 安悦将母子二人让进屋,又给他们倒上了水,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安父安母归来。 过了没多久,安父安母便回来了。 “悦儿,咱家门口为何围着那么多人啊?还有这院子里的东西,是谁送的?” 正要继续问下去,忽地瞥见了堂屋里坐着的陌生的母子二人。 安父心中瞬时警惕起来,“你们是来提亲的吧?” 赵母徐徐站了起来,笑着回道,“这位就是安家大哥吧?” “不要跟我套近乎!”安父说话非常直,他指着赵铭问道,“他就是你儿子?” 赵母点了点头。 “我不会同意将女儿嫁给他的!你们还是请回吧!” 赵母闻言心中十分生气。 她的儿子难道就如此不堪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安父讥笑道,“那我问你,他的姓名为何?” “赵铭。” “赵铭?那我女儿和他就更不可能了!” 赵母扫视了一眼略显简陋的堂屋,反问道,“您女儿嫁到我们赵家,可是有享不尽的福气!” “这福气您还是留给别人吧!” 说着便伸手往外让起了人,“二位还是拿着你们的东西离开吧!” 一旁的赵铭见状焦急不已,直接口不择言地质问道,“我赵铭要钱有钱,要样貌有样貌,哪里配不上你女儿?!” “赵大少爷怕是不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有多臭吧?” 赵铭的脸色有些难看,“那又怎样?有的是女子愿意嫁给我!” “那你找她们去吧!我的女儿消受不起!” “你——!” 赵铭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安父。 赵母是一个极要脸面的人,见安父都如此说了,拉着赵铭便往外走,一面走着一面还不忘吩咐小厮将东西搬回到车上去。 到了门口,却见赵铭猛地转过身,冲着里面大喊道,“你们等着!我早晚会把安悦给娶到手的!” “快走吧!”赵母白了他一眼道。 看着他们扬长而去,先前打赌的两位村民又交头接耳了起来。 “你赢了。” “那是,我太了解安叔了,他根本就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再说了,悦儿她都已经——” 第501章 洪水旧恨(三) 男子话说到一半,竟然停住了。 那人着急地问,“悦儿她怎么了?” 男子四下瞧了瞧,见无人在近旁,方才附在那人的耳朵悄声道,“我也是偶然间听我娘说的,她说悦儿其实有未婚夫婿了,是指腹为婚。” “真的假的?” “嘘!”男子示意他小点声,“此事不知是真是假,你可千万不要往说。” “放心吧!我你还不放心吗?”那人拍着胸脯保证道,“怪不得安叔对上门提亲的人连问都不问,一概拒绝,原来如此。” 安家,堂屋。 安父看着女儿安悦问,“悦儿,你觉得赵铭如何?” 安悦实话实说道,“花花公子,成婚以后肯定也流连于青楼妓馆。” “你当真如此想?” “爹这话是什么意思?”安悦有些不解。 一旁的安母终于开口说话了,“悦儿,你爹是想问你,当真没有对他家的万贯家财动心吗?” 安悦闻言有些气恼,“爹这是将女儿看成什么人了?女儿岂是那贪图荣华富贵,却不顾终生幸福之人!” 言罢便撅起小嘴来,赌气似的一言不发。 安父有些无措地望了安母一眼,安母立刻会意,“是时候将那件事告诉你了。” 安悦皱眉问,“什么事?” “我们进屋说吧!” 安母朝安父点了点头,便和安悦一起进了她的闺房。 两人并肩坐在床上。 “娘,到底是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安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悦儿,其实你还在娘肚子里时,便已经和别人指腹为婚了。” “啊!”安悦大惊出声,“娘的意思是,悦儿已经和别人有了婚约?” “嗯。你知道你爹曾经被人救过性命吧?” “是李伯伯吗?” 安母点了点头,“与你有婚约的正是你李伯伯的儿子——李轩。开始的那几年我们还经常来往,后来你李伯伯突然去世,他们一家便和我们断了来往。” 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他们孤儿寡母的,现在过得如何了······” 安悦却是有些疑惑,“娘,你和爹没有去看过他们吗?” “去过一次,却被你李伯母赶了出来。” “为什么?” 安母慨叹道,“许是家中没了顶梁柱,她的自尊心又极强,觉得我和你爹是可怜他们母子吧······” “可我们只是想帮帮他们啊!” 安母拍着她的手背道,“悦儿,这人和人啊,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但我们可以选择去体谅他们。” 安悦“嗯”了一声,问道,“娘的意思是,要悦儿嫁给李轩?” 安母反问了一句,“你愿意吗?” “李轩长得如何?他家中还是十分清贫吗?” “据说是长得相貌堂堂,人也极为和善,与你倒是十分相配,只是他的家里确实是十分清贫,要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都没有媒人上门说亲。” 安母将李家的情形如实告诉了安悦。 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她不敢有丝毫马虎,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还是想先问问女儿的想法。 如果她实在是不愿意嫁过去,自己也只能厚着老脸,假装已经忘了这门亲事,等到女儿另嫁他人,木已成舟,别人也只能背地里说几句罢了。 至于救命之恩,她和安父自会寻求其他的途径去报答。 正思虑着,却听安悦说道,“娘,悦儿愿意嫁过去。” 安母听后大惊,“悦儿,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安悦却是十分坚定地回道,“娘,悦儿没有开玩笑。李伯伯对我们家有大恩,我又和李轩指腹为婚,我们家总不能背信弃义吧?您刚才也说了,李轩相貌堂堂,人品又不错,尽管他的家境不好,相信以他的人品,女儿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的。” “悦儿,你······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安悦坚定地“嗯”了一声。 安母一把将安悦搂进怀中,一面抹着眼泪,一面说道,“真是委屈你了,悦儿······” 接着又自责地说道,“都是我们的不好,若不是你爹遇险,你李伯伯也不会救了他,若是没有救他,你也不会和李轩订下婚约,若没有订下婚约——” 安悦忙打断了安母的话,“不要再说了娘······这是女儿自己做的决定,女儿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第502章 洪水旧恨(四) 安母呜咽着“嗯”了一声,随即便站起身往堂屋跑去,一面跑还一面喊道,“孩儿她爹,咱们终于能报答李大哥的救命之恩了!” 话音刚落,安悦的心微微一颤。 虽然自己方才所说是肺腑之言,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替爹娘报恩,但此时听自己的亲娘毫无顾忌地将报恩的话说出口,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安悦独自在屋内垂着泪,许久之后,或许是终于想通了,她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罢了,若是没有李伯伯相救,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来到这世上,更别提拥有这倾人的容颜了。 说到底,自己能够获得十里八乡众多男子的青睐,都是李伯伯的恩赐。 堂屋里却是另一番场景。 安父听到安母的话,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安母点了点头,“咱们的悦儿真是懂事,我本来想着,她若是不愿意嫁过去,我宁肯被别人从背后戳脊梁骨,也不会强迫她,可谁知······” 安母长叹一口气,“都是我们害了她啊······” 安父却是满脸嗔怪道,“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是我们害了她?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李大哥对我们有恩,我们两家也订立了婚约,我们绝不能背信弃义!” 安母心中一惊,反问道,“若是今日我没有说服悦儿呢?” “那我们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到李家去!” “你!” 安母心中十分生气。 她可怜的女儿啊,还好她答应了,否则他们安家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呢! 卧房内的安悦自然是听到了安父绝情无比的话。 她嘲讽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平日里爹爹将自己宝贝似的宠着,她原以为自己很幸福,没成想,到了关键时刻,他竟然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终身幸福,一心只想着报恩。 哪怕他进来问一句,“悦儿,你真的愿意吗?实在是不愿意,咱就不嫁了。” 安悦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爹是绝对不会问出此话的。 因为他怕自己真的会反悔。 安悦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打开卧房的门走了出去,原本正说话的安父和安母突然住了嘴,齐齐地望着她。 安父堆笑着问,“悦儿,刚才我听你娘说,你愿意嫁给你李伯伯的儿子?” 安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太好了!”安父抑制不住地开心,“我这就和你娘去一趟李村。” 说着便拉起安母一起往外走。 安悦看着他们如此急切,心中更是冷了几分······ 李村。 李忠死后没多久,李母便带着儿子李轩搬到了离村民们聚居处很远的村东头。 李家后面便是一座荒山,荒山脚下是一片荒野,荒野上荒草丛生,荆棘密布,即使是长期生活在此的李村村民,也很少会往荒山那边走。 正因如此,当李母决定搬到荒山脚下时,村民们才会感到如此惊讶和不解。 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为何要住到如此可怕的地方去? 可李母一直是缄默不语,时间长了,村民们便也不再追问了,平日里有些吃的用的,都会送过去,李家母子的日子过得倒也不是十分艰难。 后来有的村民见李家母子在荒山脚下生活得似乎不错,周围也甚是安静,便陆陆续续地也跟着搬了过去,李家这才算是有了邻居。 早已和他们断绝来往的安父安母并不知他们已经搬了家,一进李村,便直奔李家母子之前的住处,却发现里面住的是陌生人。 “请问一下,之前住在这里的李氏母子呢?”安父问开门的男子。 “你说的是李忠的媳妇和儿子吧?” 安父点了点头。 “他们搬到村子的最东头了,就在那座荒山脚下。” 安父闻言和安母面面相觑,“多谢。” 夫妇二人便往村东头赶去。 到了村东头,却发现那里有好几处人家,正想敲开其中一家的门询问,突然瞥见最东边的茅草屋里走出了一位老妇人,安母定睛一瞧,惊呼道,“是大嫂!” 安父循着视线望了过去,确定是李母后,二人便急急地往那边走,一面走,一面大喊道,“大嫂!” 第503章 洪水旧恨(五) 李母闻言身子微顿,扭头一瞧,竟是多年未见的安父和安母,大惊地问道,“是你们?” 安母还未来得及回话,就见李母满脸不耐烦地质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安母心内十分讶异。 时隔多年,为何李母对他们安家的态度还是如此恶劣? 她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着他们夫妇不知道的隐情。 安母赔笑着说道,“大嫂,我们夫妇此番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议,您看咱们能进去说吗?” 李母蹙眉问,“重要的事情?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吧!我儿还在里面用功读书呢,我可不想他被人打扰!” “不会说太久的!”安母满面的讨好。 李母沉默了半晌后,终于答应让安父和安母进了家门。 三人进了堂屋,西屋内读书的李轩听到了动静,赶出来查看,见到来人是谁后,忙笑着招呼道,“安叔,安婶!” 安母忙站起身,走到李轩跟前,满意地夸赞起了他,“轩儿长得真是仪表堂堂,人又肯上进读书。” 她回头瞧了一眼李母,继续夸奖道,“这一切都是大嫂多年悉心栽培的功劳。” 李母得意地扬了扬嘴角,不过很快便将嘴角压了下去,“你们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吗?赶紧说,说完了赶紧走!” “娘!”李轩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安叔,安婶,你们慢慢说,不着急,我去给你们倒水!” “欸!”安母越看李轩越是满意。 上了水,李轩便又回屋去读书了。 李母又问了一遍,“你们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安母却是不想先提安悦和李轩的婚事,而是问道,“大嫂,自从和李大哥去世后,您对我们的态度一直非常冷淡,甚至拒绝我们过来探望,今日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旁边的安父也说道,“是啊,大嫂,我们纵有千般的不是,您好歹也告诉我们一声啊!” 李母冷冷地瞧了安父和安母一眼,反问道,“你们真的想知道?” 安父和安母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怕你们知道以后,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里······”李母的语气明显松软了许多。 “大嫂,您就说吧!” 李母沉吟了半晌后,方才点头道,“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不瞒你们了!” 屋内读书的李轩此刻也竖起了耳朵。 他心中也十分好奇。 安家的小妹妹他真的十分喜欢,据说她还和自己指腹为婚,可当爹去世以后,娘却多次拒绝安家上门探望,还绝口不提婚约的事情。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你们一直说轩儿他爹于你们一家有恩是吧?” 安母点头应道,“那是自然,当年如果没有李大哥相救,我们早就死了。” “那你可知他当时为了救你们,还有其他几个人,落下了病根?” 安母闻言震惊不已,“落下了病根?!” 安父亦是惊得瞪大双眸,“大嫂,你们当时为何不告诉我们呢?” “我是想告诉你们的。”李母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可是轩儿他爹说,救人本就是他的职责,落下病根是他自己的原因,与别人无关,让我千万不要告诉你们,以免给你们徒增烦恼。” 安父急道,“这怎么能是徒增烦恼呢?!” 李母长长叹了一口气。 安母心中顿时了悟,“大嫂多次拒绝我们上门探望,想必是心中对我们有许多怨恨吧?” “那是当然!”李母的双眸里尽是怨愤,还掺杂着一些无奈,“他两腿一蹬就走了,临死前还特意嘱咐我,千万不要以救命之恩强迫你们履行婚约,你说我看着你们心里能好受吗?!” 屋里的李轩听后十分惊讶。 原来如此。 爹的死竟和安家有些关联。 可爹身为官府的衙役,救人本是分内之事,又能怨得了谁呢? 只可惜,那个可爱的小妹妹,此生恐怕不能娶她为妻了······ 堂屋的安父安母自然也是十分吃惊。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李母讨厌安家的原因竟是如此。 愧疚和歉意如洪水般涌上夫妇二人的心头。 既然李大哥是因为他们而死,那他们就更应该履行婚约。 “大嫂,恕我多问一句,轩儿的婚事又着落了吗?” 李母摇了摇头,手指着破落不堪的家自嘲道,“这样的屋子,轩儿又没有功名在身,又出不起聘礼,谁会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过来呢······” 第504章 洪水旧恨(六) 在屋内偷听的李轩闻言心中唏嘘不已。 是啊,谁愿意将宝贝闺女嫁给自己呢? 一穷二白,又无前程,除了这副好皮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更可笑的是,近年来,都没有媒婆上门说亲······ “我们愿意!” 母子二人正暗暗犯愁,忽听安父安母一起喊道。 李母登时瞪大双眸,满脸的不敢相信,“你们刚才说什么?” 安母神情颇为郑重地说道,“大嫂,我们愿意将悦儿嫁过来!” “真的?”李母还是不愿意相信。 安父和安母的样貌均不差,想来他们的女儿安悦如今也是热门的议亲对象,他们夫妇两个真的愿意把宝贝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吗? 安母见李母如此神情,便知她心中仍然有疑,忙再次说道,“大嫂,我们方才所说之话绝不会有假。悦儿和轩儿从小便指腹为婚,我们断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人。” 李母下意识地就想将婚事给应下来,可转眼间又想起了李父的临终遗言,只得咬了咬牙,拒绝道,“可我不能忤逆轩儿他爹的意思······” 安父、安母和屋内正激动不已的李轩同时急了眼。 安母望了一眼安父,后者立刻会意,下一刻就见两人跪在了李母跟前,恳求道,“大嫂,求您应了这门亲事吧!您若是不答应,我们会内疚而死的!” 李母还是不松口。 “大嫂,倘若轩儿无法成亲,你们李家会就此断了香火,到了九泉之下,您该如何去面对李大哥啊!” 断了香火? 这对于任何一户人家都是极其残忍的事情。 李母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松动的迹象,“悦儿她也愿意嫁过来吗?” 安母开心地点了点头 ,“愿意,她心里一百个愿意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安母这才说出今日来李村的缘由,“我们夫妻二人今日过来,就是想和您商量一下悦儿和轩儿的婚事。” 李轩的耳朵紧紧地贴在门框上,屏息等待着李母最后的回答。 许久过后,才见李母点头道,“好,那就将他们二人的婚事给定下来吧。” 安父、安母和李轩同时松了一口气。 “大嫂,那您看他二人成亲的日期?” “你将悦儿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回头找人去算一下。” “好。” 三人又商议了许久,方才散了。 安父安母走后,李母把儿子李轩叫了出来,她瞥了一眼嘴角都快要压不住的儿子,假意嗔怪道,“瞧你这点出息!这下如你所愿了吧?” 李轩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娘,儿子终于有人要了!” 李母瞪了他一眼道,“我儿相貌堂堂,将来肯定会高中进士,怎会没人要?” 李轩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的这个老母亲别的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过有信心了。 若自己真是块读书的料子,何至于到了二十几岁,解试一次都没有考中过? 李母察觉到李轩的不悦,识趣地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改日我们去算一下良辰吉日。” 李轩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嗯。” 安悦和李轩成亲的日子最终定在了八月初五。 因着李家贫困,筹办婚礼的花销皆由安家承担,安父安母还为安悦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可天有不测风云,二人成婚当日,竟然有人来抢婚。 这日,李轩骑着高头大马,马后跟着大红花轿还有临时雇佣的一众人等,他们顺利地将新娘子安悦从安家接了出来,行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李村,路的两侧却突然冲出来一伙人。 这伙人倒是没有遮面,为首的人李轩也认识,正是尉氏县内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赵铭。 “李轩,安悦她是我的,赶紧给我滚!” 李轩听后十分生气,质问道,“赵铭,你想抢亲?” 赵铭扬了扬自己的下巴道,“我今日来就是想抢亲的!你就说你让还是不让吧!” “赵铭,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李轩还未来得及回答,轿中的安悦便隔着轿帘大声拒绝了他。 “赵铭,你听见了吗?悦儿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赵铭啐了一声道,“我赵铭今日就是要强人所难!整个尉氏县还没有我降服不了的女人!” 接着就见他挥手命令身后的几人,“给我上!” 李轩登时急了,威胁道,“赵铭,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我去告官吗?!” 第505章 洪水旧恨(七) 赵铭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大声喝道,“那你也得有命活着才行!” “兄弟们,给我上!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安悦给我抢到手!” 一声令下,赵铭带来的人便将迎亲的队伍围了起来。 李轩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却也不是胆小怯懦的人,直接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怕!只要我们拼尽全力,一定能够冲出去!” 迎亲的队伍皆是李村人,他们之前或多或少都获得过李父的帮助,又见李轩好不容易能娶妻,怎能坐视不管? 他们将李轩和红色花轿围在中央,两伙人就这么对视着,大家都在等待对方先动手。 李轩来到花轿前,隔着轿帘安抚安悦,“悦儿不怕,有轩哥哥在,即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他们动你分毫!” 安悦心中的恐惧顿时消失全无,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赵铭眼见李轩等人竟然丝毫不退缩,直接挥了挥手,命令兄弟们冲了上去。 两伙人瞬时扭打成一团,那场面看上去甚是暴力和血腥。 赵铭带来的人战斗力明显比李轩这边的人要强,没多久,李轩他们便占了下风。 “悦儿,你在轿子里好生待着,千万不要下来,我去帮一下他们!” 话未落,人就已经冲了出去。 “轩哥哥,小心!” 安悦大声嘱咐道。 可惜这一声嘱咐被打斗声和叫骂声遮盖住了,李轩并没有听到。 “李轩,小心!” 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嚷道。 安悦闻言心揪得生疼,忙掀开轿帘查看,正好撞见有人拿着木棍重重地击打了一下李轩的后背,李轩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轩哥哥!” 安悦吓得面色苍白,直接叫喊了起来。 这一声轩哥哥,偏偏引来了赵铭的注意,他冲出人群,直向无人守护的安悦跑了过去,正在生死攸关之际,一群人从远处奔了过来。 “住手!” 李轩闻声一瞧,竟是李村的百姓们。 “悦儿有救了······” 他满脸的欣慰,慢慢合上了双眼。 听到“住手”两个字,赵铭的牙齿咬得是咯咯响,他似乎是豁出去了,依旧是不管不顾地往花轿那边跑,前来营救的村民中有一人身手不错,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直接朝着赵铭的后脑扔了过去。 赵铭顿时一阵吃痛,用手一摸,发现流了血,又见乌泱泱来了不少人,他们这伙人根本就不打不过,撒丫子就想跑,可村民们哪里肯放,直接跑过去,反将赵铭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李轩也醒了过来。 他倒是没有受多严重的伤,只是胳膊上、后背还有腿上挨了对方几个闷棍,有些生疼。 “村长伯伯。”李轩朝着其中一位年长的男子走了过去,“我想报官。” 村长面露犹豫,“可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这时打官司不大好吧?” 李轩却是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如果今日我们不报官,成婚之后,赵铭肯定还会找我们麻烦,不如一次解决了干净。” 村长犹豫了半晌后,点头道,“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依你吧。” 接着就见他向村民们说道,“将赵铭等人押到县衙去!” “是,村长!” 村民们一哄上前,扭着赵铭等人的胳膊就要往县衙走。 此时的赵铭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之前他虽然纨绔不堪,人们也经常威胁他说要去报官,但其实都是吓唬人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想从自己母亲那里要一些钱财,可今日看这架势,他们是真的想将自己送到县衙去。 赵铭吓得不行,忙服软道,“李轩,只要你今日不告官,我保证今后不会再骚扰你们!” “不行!我一定要去告官!”李轩非常干脆地拒绝了他,“你带人破坏了我和悦儿的大喜之日,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旁的村长竟也跟着劝起了了李轩,“轩儿,要不咱们算了吧?还是抓紧完成婚事才好。” “不行!今日我,还有迎亲的朋友们,他们不能白白地受伤!” “我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钱!”赵铭立即喊道。 “钱?赵铭,你的眼里是不是只有钱?钱能让他们立即恢复从前的样子吗?能让我健健康康、心情愉悦地完成婚事吗?!” “村长伯伯!” 村长见李轩执意如此,便只好作罢,命令众人押着赵铭等人径直往县衙疾行而去。 第506章 洪水旧恨(八) 正在李家门口翘首张望的李母内心焦灼不已。 “怎么这么久了,迎亲的队伍还没有过来?”恐惧和不安迅速挤占了她的大脑,“还有村长,为何也不派人送个信儿回来?” 正在这时,一村民往李家的方向跑了过来。 李母忙往前迎了几步,着急地问,“轩儿和村长他们呢?” 又见来人脸上挂了彩,慌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缓了一会儿后,方才回道,“赵铭带了一伙人来抢亲,村长和李轩大哥他们押着他去县衙了。” 李母闻言十分震惊,“抢亲?!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脸上的伤就是被那个赵铭给弄的?” 那人点了点头,“这点伤不碍事,伯母不用担心。不过今日如此一闹,李轩大哥的婚事怕是办不了了······” 李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地意识到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新娘子呢?” “新娘子也跟着一起去了县衙。” 李母气道,“这成何体统!婚事还没有办完,怎能抛头露面!” 那人忙解释道,“伯母千万不要生嫂子的气,实在是因为今日赵铭之事是因她而起,嫂子不去不行。” “因她而起?” 李母闻言颇为意外。 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怎么会招惹赵铭这种花花公子? “伯母,我先回去了。” “嗯。” 那人走后,李母直接回了家。 她看着被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屋子,眼眶中竟窜出了滚烫的泪水。 苍天啊! 她的命为何这般苦? 年纪轻轻守寡,好不容易将唯一的儿子拉扯大,又为他的婚事犯愁,如今终于有人甘愿嫁给儿子,却在成婚当日遭遇抢亲。 如此喜庆的日子,却因为新娘子见了血光,莫非是大凶之兆? 老天爷啊!您能不能明白地告诉我一声,悦儿和轩儿到底是不是良配? 李母在家中胡思乱想的同时,村长和李轩已经押着赵铭等人来到了县衙门口。 还未等他们击鼓鸣冤,守在门口的两个衙役便迎了上来。 “怎么了?” 李轩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你们先等着,我去禀报曹大人!” 说着便一溜烟跑了进去。 “大人!不好了!有人竟然光天化日地抢亲!” 县令曹义正伏案读书呢,突然听见手下叫嚷道。 他心中惊讶不已。 “抢亲?是谁去抢的亲?抢的谁的亲?” 衙役回道,“抢亲的是赵铭,被抢的是李村的李轩。” “李轩?”曹义略微皱了皱眉,“准备升堂!” “是!” 尉氏县衙公堂。 两伙人跪在堂上,其中还有一位穿着吉服的美艳女子。 “想必她就是那位被争抢的新娘子了?姿色确实是不错。”曹义心中暗暗想道。 此时公堂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没办法,他们这一群人实在是太吸引人,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位美艳的新娘子······ 惊堂木一拍,“升堂!” “堂下所跪何人?状告所为何事?” 李轩抢先回道,“曹大人,草民李轩,乃是李村人氏,今日是草民和妻子的大喜之日,没成想却在半路上遭遇了抢亲,抢亲之人正是赵铭!” 几句话便将事情交代清楚了。 公堂外的百姓倒是没有觉得非常意外。 毕竟赵铭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是青楼妓馆的常客,平日里也是胡作非为,确实是像能干出抢亲之事的样子。 赵铭胸无点墨,只是死不承认,“曹大人,草民绝对没有抢亲,你千万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李轩的脸气得通红,他手指着身后受伤的村民们,大声质问他,“那他们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难道是他们自毁面庞,诬陷你不成?!” “没错,他们就是诬陷我!” 话音刚落,赵铭身后有一男子捂着脸,斯哈了一声。 曹义闻声一瞧。 呵! 看来这两伙人果然是干了一仗,不过谁也没有讨到多少好处。 “赵铭!”曹义突然拍了一下惊堂木,吓得赵铭浑身你一激灵,“既然你说是被李轩诬陷,那你身后之人的伤是怎么回事?!” 赵铭忽然灵光一现,“他们走路被绊倒了,摔的!对,摔的!” 话刚说完,公堂内外便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就连曹义也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只听他厉声喝道,“赵铭,你当本县是傻子吗?!” 第507章 洪水旧恨(九) 赵铭顿时哑口无言。 此话他接与不接,似乎都不大合适。 难道自己今日真的要栽在李轩手里吗? 曹义扫了一眼方才因疼痛呼喊出声的男子,命令道,“你!说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指着的男子瞬时慌张了起来,他可没有赵铭那么好的心理素质,直接就招认了,“回······回曹大人,昨日赵铭将我们弟兄几人召集起来,说今日要去李村抢亲。曹大人,我们都是被逼的,绝对不是主动为之啊!”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求饶了起来。 赵铭听了恨得牙痒痒,“你们这帮孬种!收了我那么多银子,竟然还出卖我!!” “赵铭!”曹义听他如此话,顿时生气不已,“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去抢亲?!” “为何?!”赵铭恨恨地瞪了一眼安悦,冷笑道,“因为我向她提亲,她不愿意啊!” 跪在李轩旁边的安悦听后愤怒不已,“婚事向来都是你情我愿,我既已明确说明不愿意嫁你,你就不该再对我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我赵铭偏就不信那个邪!”赵铭高喊道,“想我风流倜傥,家中又有万贯家财,哪个女子不愿意嫁给我?你凭什么不愿意?!” “我不爱你那几个臭钱!” 赵铭嘲讽地扫了一眼李轩,“所以你就要嫁给这个穷小子吗?!不是我说你啊,安悦,你可真是犯贱!” “住口!!”曹义大声喝止了他,又看向李轩和安悦问,“今日之事,你夫妇二人想如何了断?” “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县令曹义却劝道,“李轩,今日之事,虽是赵铭有错在先,可你们也动了手。” 他左右瞧了瞧,继续说道,“你瞧瞧两边的人,个个都伤得不轻,若是真追究起来,你们算是互殴。要不这样吧,本县不追究你们的罪过,但赵铭等人各打五十大板,同时让赵铭赔给你们一百两银子,如何?” 李轩正想拒绝,却被安悦扯了扯袖子,他瞬间反应了过来。 大喜之日,不可太过计较,不吉利,况且五十大板已经罚得不轻了,若是身体瘦弱的人,恐怕都撑不过去。 “曹大人,一百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些?”李轩原则上同意了曹义的话,但是觉得银子有些少。 曹义还未说话,赵铭立即喊道,“五百两!五百两银子,如何?” “李轩,五百两总可以了吧?” 李轩点了点头,“就按曹大人说得办吧。” 曹义便命衙役将赵铭等人拉下去,各打了五十大板。 听着公堂外此起彼伏的凄惨的喊叫声,李轩的心里闪过一抹不忍。 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正后悔着,手突然被安悦握住了,看着她安抚的眼神,李轩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跟自己有何关系? 板子打完的同时,赵母带着丫鬟赶了过来,丫鬟的手里还揣着一包银子。 赵母一向通情达理,并没有偏袒赵铭,而是直接走到李轩跟前,道歉道,“都是我教子无方。” 一面说一面给丫鬟使眼色,丫鬟忙将银子递给了李轩。 “这是六百两银子。” “五百两就够了。”李轩下意识地说道。 他素来较真,绝不会多要一分钱。 公堂外被打得惨不忍睹的赵铭听见赵母的话,恨不得冲上去将多余的一百两拿回来,可自己实在是疼痛不已,浑身也没有力气,只得趴在长板凳上干着急。 赵母解释道,“孩子,你先别着急拒绝。多的这一百两银子是给你的新婚妻子的,之前赵铭去她家闹事,今日又遭遇了抢亲,我是怕你母亲的心里对她有意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轩闻言一怔。 赵母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 经过此事,母亲会不会觉得悦儿是个不祥之人?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母亲对悦儿的意见应该会少很多······ 李轩望了一眼安悦,见她的眼里也隐隐的有一抹担忧,便下定决心接受赵母多给的一百两银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曹义见事情得到圆满解决,拍了一下惊堂木,道,“退堂!” 第508章 洪水旧恨(十) 李轩朝着赵母躬了躬身子,看向村长道,“村长伯伯,我们回去吧!” 村长点了点头。 一行人便往外走,走到公堂门口,李轩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左右,待见到后背鲜血淋漓的赵铭等人时,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过是区区五十大板,竟是如此的血腥吗? 血腥味太过浓烈,李轩拉着安悦飞快地往外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赵铭的一声叫喊。 “李轩,安悦,咱们走着瞧!我一定会让你们不得好死的!!!” 李轩的脊背瞬间凉意四起,握着安悦的右手也渗出了不少的汗,安悦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手。 “我没事,咱们走吧!” 尚在公堂之上的赵母自然是听到了自己儿子的话,几步并作一步奔到他的跟前,顾不上瞧他的伤势,照着他的脸就扇了一巴掌,“没出息的东西!天天的除了惹是生非,还会些什么!我赵家的脸面全被你丢光了!” 从小到大,赵铭还是第一次挨赵母的打,此刻他满心里尽是委屈,“娘,您竟然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今日若是不打你,哪日你闯了大祸,可是要被砍头的!!” “我······” 赵铭一时有些语塞。 今日抢亲之事确实是自己的不对。 他应该再多找些帮手的······ 赵母对着公堂外站着的赵府下人,命令道,“还不快把你们家少爷抬回去!” “是!” 其他人也相继被家属抬回了家。 李村。 李轩家门口。 李轩自己留下了三百两银子,剩余的三百两银子则交给了村长。 “村长伯伯,这三百两银子您看着分给弟兄们吧。” “三百两会不会太多了些?” 李轩摇头道,“今日若不是弟兄们,我恐怕会命丧当场,悦儿也会落入赵铭之手,这是他们应得的。” “好吧。我一定会公平分配的。” 村长接过银子,直接就地分配了起来,“银子分配的原则,接亲的人多分,后面跟我赶过去的人会分得少一些,你们可有意见?” 众人皆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意见。 “轩儿,我如此分配这三百两银子,你看可以吗?” 李轩点头道,“此法十分公允,如此就有劳村长伯伯了。” “好。你们去我家!” 众人便一起往村长家赶去。 他们刚走没多久,李母闻声来到了大门口,她望着村民们的背影,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我们进去说吧?” 李母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扭身便往堂屋走去。 堂屋。 李母坐在上位,李轩和悦儿则战战兢兢地站在堂屋中央。 “悦儿,你怎么会招惹到赵铭的?” 李轩忙道,“娘,是这么回事儿——” 李母立即打断了他,“让悦儿说!” 安悦只得实话实说,“娘,前些日子,赵铭和他的母亲突然带着聘礼来到我们家,说要向我提亲,您也知道赵铭的名声不好,悦儿怎会嫁给他?再说了,我和轩哥从小指腹为婚,又怎会背信弃义,另嫁他人?” 李母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后来呢?” “后来爹娘将他们母子赶了出去,聘礼也让他们带走了,临走时,赵铭还说,他早晚会把我给娶到手的······” “所以他今日才会来抢亲?”李母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李母竟然没有将此事怪到自己头上,安悦心中倒是有些意外,她忙安抚道,“娘,您不要生气,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的。” 李母叹了口气道,“只是今日吉时已过······” 安悦忙看向李轩,后者立即接口道,“娘,那还不简单,咱们再选一个良辰吉日拜堂不就成了?” “也罢。”李母并不是顽固不化之人,也并没有觉得安悦这个新娘子不吉利,只是她还是提醒安悦道,“悦儿,日后你要专心相夫教子,还是少招惹这些人为好。” “是。” 安悦长舒一口气,今日这一关好歹是过了。 至于招惹不招惹的,自己的姿色摆在这里,还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李母正想让二人回去休息,忽地瞥见了李轩额角的伤,忙问,“你这伤是被赵铭给打的?” 第509章 洪水旧恨(十一) “嗯。” 李母站起身,走到李轩跟前,手轻抚着伤口问,“疼吗?” 李轩摇了摇头,“不疼的,娘。” 李母的脸上瞬间怒色尽显,“赵铭这个挨千刀的!县衙最后是怎么判的?” “他们各罚了五十大板,赵铭还赔偿了我们六百两银子。”李轩如实答道,“刚才在门口,我给了村长三百两银子,让他分发给村民们,剩下的三百两在这里。” 李轩将银包递给了李母,继续说道,“娘,这三百两中有一百两是赵铭的母亲特意给悦儿的。” 说完便仔细观察着李母的脸色。 李母闻言果然十分吃惊,“给悦儿的?为什么?” 李轩看了一眼安悦,后者解释道,“娘,不瞒您说,日前赵铭向媳妇提过亲,不过当时爹娘和媳妇都严词拒绝了,谁知他竟然起了抢亲的歹心,搅坏了咱家的喜事,许是赵铭的母亲心生愧疚,才多给了咱们一百两银子。” 李母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又抬头瞧了李轩和安悦好半晌,方才点头道,“既如此,今日之事就掀过去吧。你们回屋歇息吧!” “是。” 夫妇二人长呼一口气,一起回了新房。 待他们关上门,李母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可是三百两银子啊! 这辈子她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如此看来,今日之事还是因祸得福了?”李母自言自语道,“只是,给村里人三百两银子是不是太多了些?” 罢了罢了,给了就给了吧! 今日若是没有他们,轩儿怕是会被赵铭打死,用三百两银子换轩儿一条命,也值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李母便去了最近的寺庙祈福,希望以后的日子平安顺遂,同时又重新占卜了一个良辰吉日,再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婚事。 李母亲自将安悦连同嫁妆和五十两银子送到了粟林村安家,同时还告知了安父安母嫁娶的吉日。 安父安母虽在村里,但也是听说了赵铭抢亲之事,他们本以为李母会嫌弃自己的女儿晦气,没想到她不但不嫌弃,反而又重新选定了好日子来迎娶自己的女儿。 这种结果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再加上赵铭母亲赔偿的六百两银子,女儿安悦嫁过去之后终于不用受苦了,他们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到了那一日,李轩依旧是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安家迎亲。 安父安母将之前陪送的嫁妆连同李母送来的五十两银子一并让安悦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自是平安无事,再也没有人来抢亲。 村民们因为之前抢亲的事情或多或少都分了一些银子,他们 对李家的婚事都十分上心。 李家终于一场热闹非常、喜庆无比的婚事。 只是热闹是他们的,悲伤却是躺在床上哀嚎的赵铭的。 且说自从赵铭被打了五十大板,便一直躺在床上养伤,赵母看着屁股开花的儿子虽是心疼不已,可却也狠下心来日日责骂于他。 大夫给开了药膏,赵母也不让丫鬟给涂,而是自己上手,可每次赵母一涂药膏,赵铭便疼得大声哀嚎,声音听起来甚是凄惨。 “娘,您能不能轻点!” “不能!”赵母咬着牙拒绝了他,“不让你尝尝疼痛的滋味儿,以后你还是改不了!” 涂完还猛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赵铭疼得眼泪都飚出来了,“娘,儿子改了!儿子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种事了!” “那你还逛青楼妓馆吗?” 赵铭听言却是有些犹豫,“娘,这个好像不犯法吧?” “你!”赵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只要你以后不干违法的事,娘就知足了······” 忽地想起了自己刚出手的六百两银子,赵母心中愤恨不已,上手又抽了他的屁股一巴掌,“这段日子你就好好给我反省吧!” 然后抬起屁股便离开了。 赵铭含着泪望着他的老母亲,心中的懊悔已然盖过了身体的疼痛。 要不以后全都改了吧? 不过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可以不干违法的事,但是美酒和美人,他可不想放弃······ 第510章 洪水旧恨(十二) 两个月以后。 赵铭那伙人挨板子的伤全都好了。 其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被他们的父母严令禁止和赵铭来往,只剩下三个人仍然愿意跟着赵铭到处串游。 什么青楼妓馆,什么各大酒楼,但凡有些名气的地方,都被他们转了个遍。 而赵铭唯一的转变就是,不再带着他们胡作非为、惹是生非了,赵母见了也无话可说。 费些银子就费些银子吧,总比拿着银子去官府赎人要强······ 李村。 李轩自从和安悦成亲后,简直是脱胎换骨一般。 平日里读不进去的书,突然间看得非常起劲,每日早晨再也不赖床,天还未亮呢,朗朗的读书声便传入了李母的耳朵。 安父又是位私塾先生,家中有不少藏书,夫妇二人隔三差五地都会去粟林村听安父授课,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摞书。 李母见了心中甚是欣慰,连带着看安悦都顺眼了许多,之前因为抢亲一事对她的偏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个儿媳妇算是娶对了! 李母心里如是想,她对李村的村民们也是如此说的。 村民们听了感慨不已。 李家清贫多年,李母又吃了许多苦,他们一家人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眼看着李轩如此用功读书,他日高中进士只是早晚的事,村民们不禁对他们献起了殷勤。 聪明如李母,当然明白他们转变如此之大的缘由,到底是有些虚荣心在的,她十分享受他们的恭维,并没有戳破他们的小心思。 某日深夜。 尉氏县某处宅院。 一男子睡得正浓,忽地身子一颤,猛地睁开了双眼,若是细看,他的眼眸此刻是猩红无比。 半晌之后,才听他嘟囔道,“哥,你是想我了吗?” 他懊丧地捶着自己的头,对当时的自己的恨意汹涌般席卷而来,那恨意很快便演变成剧烈起伏的胸膛。 “来人!” 一身材魁梧的男子立刻来到了卧房门口,“大哥,怎么了?” “明日你去打听打听当年的那一家人还在不在。” “是!” 次日,晌午时分,去打听的人回到宅院,向男子禀报具体的情形。 “大哥,我都打听清楚了,他的遗孀和儿子都还在呢,而且他儿子最近才刚成亲。” “刚成亲?”男子眉头紧锁,“他的儿子该不会是叫李轩吧?” “正是。前些日子他还和赵铭对簿公堂呢!” “果然是他!我就说我的直觉不会有错!” 男子一脸的阴郁。 他们母子二人凭什么过得如此好?还平白地得了六百两银子? “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男子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些,二人耳语了一番,那人便离开了。 李村。 因着李轩最近十分上进,一日三餐又有安悦伺候,李母便想着回娘家看看自己的父母。 毕竟他们已经上了年岁,行动又颇为不便,虽说有长嫂侍奉,但作为唯一的女儿,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轩儿,悦儿!” 李轩和安悦正在房里一起读书呢,听见李母呼喊自己,立刻从屋里走了出来。 “娘,怎么了?”二人同时问。 “娘一会儿要去一趟你外翁家,明日晌午前回来。” 李轩忙道,“娘,我送您!” “好。” 李轩忙套了一辆牛车,拉着李母往外翁家赶去。 到了外翁家里,只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地往李村赶。 李家地处偏僻,又是村口,安悦一个人在家,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事实上,待李轩离开之后,安悦心中就开始有些发怵了,她将大门紧闭,屋门和窗户也是再三检查,确定都关好以后,方才坐到椅子上,等着李轩的归来。 “悦儿!” “是轩哥哥!” 安悦站起身子就往外跑,竟直接冲进了李轩的怀里,“你可算是回来了!” “怕了?” 安悦摇头道,“人家才不怕呢!” 李轩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撒谎精!” 夫妇二人依偎着进了屋。 晚饭改由李轩掌勺,安悦本来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却在夹第一口菜时惊喜无比。 “轩哥哥,没想到你的厨艺还挺好!” “我是深藏不露!”李轩丝毫不谦虚,“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嗯。” 这一顿晚饭,因为没有李母在旁边,二人吃得是慢吞吞的,周遭更是弥漫着岁月静好、浪漫幸福的氛围。 是日,后半夜。 夜色正浓之时,四个人影悄悄潜进了李家······ 第511章 洪水旧恨(十三) 翌日晌午时分,李母在娘家等着李轩过来接自己回家,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李母的大哥王二疑惑地问,“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来?” 李母也是满脸的莫名,心中却是涌现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本就急脾气的王二当机立断,决定亲自送李母回李村。 “妹子,你先等一会儿,大哥去邻居家借一辆牛车。” 李母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王二套上牛车,拉上李母,便开始着急忙慌地往李村赶。 离李村村口尚有百米远,兄妹二人便看见远处有一人踉踉跄跄地朝着他们狂奔而来,他们见后面面相觑,心中嘀咕道,“家里难道真出事了?” 正纳闷之时,那人已经跑到了二人跟前,只听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李······李婶,您可算回来了······” 李母闻言心内一紧,“出什么事了?” 那人似乎不愿多说,只苍白着脸回,“您还是自己回去看看吧!” 李母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大哥,快点!” 王二使力抽打着牛的屁股,没多久,二人便来到了李家。 “门口怎么这么多人?”王二非常讶异。 有一人闻声回头,见是李母,忙跑过来搀扶她,“李婶!您可要撑住啊!” “撑住什么?”此时的李母仍然不愿意相信家中出了大事。 门口守着的那几个村民是村长特意安排的,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出了事还是知道好好保护现场的,也是他让那位村民出村去找李母的。 “李婶,我扶您进去!”守门的一个村民喊道,“你们几个在这里好好守着,千万别让大家进去。” “放心吧!” 就这样,村民搀扶着李母,身后还跟着王二,三人往院子里走去。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李母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几乎踉跄着往李轩和安悦的卧房奔去。 卧房的门是大敞着的,村长正带着两个村民在房内收拾,“村长······” “大妹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李母指着地上被白布包裹着的几样东西,颤抖着声音问,“村长,这些是什么?” 村长只是望着她,眼眸里充满了怜悯和同情。 李母心中咯噔一声,没耐心等他回答,将他拨到一边后,直接蹲下身子,掀开了它们上面盖着的白布。 下一刻整个卧房内便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王二看得也是心惊肉跳,眼眶不禁红了。 想他活了这几十年,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村长,到底是谁如此狠心,将轩儿给肢解了?”王二盯着李轩被大卸八块的尸体问。 “我也不清楚。”村长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有村民来找李轩,才发现他······” 村长不忍心再让李母看着李轩的碎尸,强行将她拉起身,又命村民用白布盖上。 “大妹子,我已经让人去报官了,县老爷一会儿就会过来。” 村长看了一眼王二,示意他赶紧安抚李母。 她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啊······ “妹子,县老爷一定会将行凶之人绳之以法的!”王二的面上全是担忧,“咱们要不去隔壁屋缓一缓?” 李母麻木的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人大悲之时往往会如此表现。 王二只当她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搀扶着她往隔壁屋走,谁知刚走没几步,李母整个人便滑了下去。 “妹子!!!” “大妹子!” “李婶!” 屋内的众人同时惊呼出声,门口围着的村民们见状也担忧不已,对凶手的恨意也达到了顶峰,都恨不得将凶手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村长和王二等人手忙脚乱地将李母搀到了隔壁屋的床上,让其躺了下来。 “王家大兄弟,你先出来一下。”村长拍了拍王二的肩膀,小声道。 “怎么了,村长?” 满是猩红的双眼看得村长心内一惊,可有些话该说的还是得说,“还有一件事,我刚才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王二疑惑地瞧着村长。 “李轩的媳妇,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王二此时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第512章 洪水旧恨(十四) 村长一字一顿地说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啊?!”王二下意识尖叫出声,“怎么会这样?”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赶过来时屋里只有李轩支离破碎的尸体,并没有发现他媳妇的。” 王二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念头。 究竟是什么人杀害了轩儿,并将其肢解? 安悦平白无故的失去了踪迹,是不是意味着她和凶手有着某种关联? 忽地瞪大双眸,心头冒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难道是她红杏出了墙,勾结姘头将轩儿给弄死了?若真是这样,那这女人可真是蛇蝎心肠啊!” 正胡思乱想之际,尉氏县令曹义带着仵作和一众衙役赶了过来。 “尸体在哪里?”一进院子曹义便大声问道。 村长和王二忙从屋内走了出来,“见过曹大人。” “不必多礼!”曹义挥了挥手,“先带本县去看尸体!” “是。” 曹义带着周捕头、仵作还有两名衙役一起进了屋。 村长实在是不想再看一次碎尸,遂指着被白布盖着的尸块,说道,“曹大人,白布盖着的就是李轩的尸体。” 曹义点了点头,“周捕头。” “属下在!” “去将白布掀开!” “是!” 周捕头和两名衙役一起弯腰去掀白布,掀开的一瞬间,三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其中一名衙役更是捂着嘴跑到院子里狂吐了起来。 曹义心中十分诧异,忙要上前几步去查看,却被周捕头拦住了。 “大人还是不要看了!” “为何?” 周捕头强忍住体内即将翻涌而出的恶心,解释道,“有些······有些血腥······” 曹义一向最怕这种场面,可眼下李家内外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自己又怎能退缩? 无奈之下,只得一步一步地往尸块的位置挪去。 只见他瞳孔如地震一般猛地睁大,“丧尽天良的畜生啊!!!” 曹义的这声咒骂终于唤醒了王二。 “曹大人!”王二砰的一声跪倒在地,磕求道,“您一定要为轩儿做主啊!” 曹义的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不过很快便转成了同情和怜悯,“快快请起!” 王二一面抹着眼泪,一面站了起来。 “本县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的!” 此时的村长还是非常理智的,他上前一步,躬身向曹义禀报道,“曹大人,李轩的媳妇安悦不见了。” 曹义闻言大惊,“不见了?你的意思是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正是。” “这房前屋后的,可都找过了?” “都找过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一旁的周捕头插口道,“大人,这不大正常啊?按理说,歹徒行凶一般都会赶尽杀绝,绝不会漏掉一人。” 曹义非常赞同周捕头的话,“说得有理。不过那也只是我们的猜测,眼下还是要找到安悦,不管是活生生的人,还是尸体!” “明白了。属下这就带人去找!” 村长提醒道,“房后是一片荒野,再往后便是荒山。荒野我们都找过了,荒山还没来得及去搜。” “本县知道了。留两个人守着这间屋子,其余的人都跟着周捕头去荒山!” “是!” 周捕头带人离开后,曹义的眉头紧锁着,心中也在暗暗祈祷些什么,忽地听到一道虚弱无比的声音传来。 “曹大人······” 声音的主人正是李母。 王二见后忙跑上前搀扶着她,“你为何不多躺一会儿?” 李母摇了摇头,低头看了一眼王二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接着就见她突然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曹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 曹义忙弯下腰,想要将她扶起来,谁知李母的倔脾气上来了,硬是不肯起身,“曹大人,刚才你们的对话老身都听见了,如今悦儿下落不明,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也惨遭了毒手,尸体却被移到了别处;另一种可能,轩儿的死其实是她和别人勾结所为——” 曹义出声打断了她,“这都是你的猜测,一切还要等周捕头他们的搜查结果。” “是,老身明白。” 李母只得起身,由王二搀扶着站在一旁,等待着周捕头的搜查结果。 曹义忽地眼前一亮,吩咐留下的衙役道,“你二人进去好生搜一搜,看看能否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第513章 洪水旧恨(十五) “是!” 曹义又转向村长,问,“是谁最早发现的尸体?” 村长忙将一名村民叫了进来。 “见过曹大人!” 曹义问,“你进屋时,发现地上有几枚脚印?” “啊?”被叫进来的人显然是非常意外曹义会有如此一问。 毕竟当时的场面如此惨烈,没有当场晕过去就不错了,谁会注意地上有多少脚印啊! “回曹大人,草民当时没有留意。” 曹义又问,“后来有多少人进来过?” 来人看了一眼村长,后者回道,“只有老夫和另外两名村民进去过。” “好!你们四个人全都去到院子里,留一下自己的脚印!” 四人遂去到院子里,将各自的脚印留了下来。 曹义朝着正在屋内验尸的仵作喊道,“仵作!” 仵作很快便走了出来,“卑职在!” “将院中的脚印和屋内的脚印做一下对比,排除掉这四人的脚印,其余的全都绘在纸上!” “是。” 仵作当即去到院子里,将八枚脚印细细观察了一番,彻底记在脑海中以后,便回到了屋子里。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仵作拿着几张纸走了出来,“大人,这些便是无主的脚印。”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众人全都明白了过来。 李母颤着声音问道,“曹大人,这便是害我儿性命之人的脚印?” “应该是。”曹义说话一向很谨慎,他抬头看着仵作问,“能看出是几人吗?” “应该是四个人。” “四个人?!”李母惊叫出声,旋即便大声哭喊道,“轩儿,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曹义最烦妇人哭喊,然而此时他却不能喝止李母,只得任由她大声哭喊。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正要去院子里透口气,哭喊声却突然停止了。 “曹大人!老身知道害我儿性命的是谁了!” 曹义心内大惊。 她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是谁?” “是赵铭!”李母满脸愤恨地说道,“此人劣迹斑斑,前些日子还破坏了轩儿的婚事,老身无意间听轩儿他们说起过,当初离开县衙之时,赵铭曾放出话来,说让他们夫妇二人不得好死。” 李母越说越激动,也越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突然冲上前,扯着曹义的袖子,乞求,“曹大人,一定是赵铭干的!一定是他干的!您赶紧把他给抓起来!” 一旁的村长也附和道,“曹大人,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赵铭确实说过此话。” 接着就见他朝着门口围着的村民们,大声询问道,“你们当时是不是也听见了?” 村民们立即回应道,“是!我们当时都听见了!” 然后就听他们齐声呼喊道,“抓了赵铭!抓了赵铭!” 曹义的嘴角意味深长地扯了扯,随后便见他挥了挥手,示意村民们安静下来,“乡亲们,本县知道此刻你们心中的愤慨,可凡事都要讲求证据,单凭一句狠话,本县又怎能胡乱抓人呢!” 村民们一时陷入了沉默。 可李母却坚信李轩就是被赵铭害死的,仍然坚定地请求曹义立即将赵明抓捕归案。 只是曹义一向坚持原则,没有理睬她的话。 李母正心灰意冷之际,负责在屋内搜查的两名衙役走了出来。 “大人!我们在屋内发现了这个。”一名衙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曹义。 “信?”曹义拧着眉问。 “是。”衙役瞅了一眼李母后,继续说道,“确切地说是赵铭写给安悦的信。” “什么?!”李母闻言大惊不已。 怎么会?悦儿平时看着如此温良贤惠,怎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曹义的脸上也满是震惊,他紧忙接过信,开始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方才将信读完,“你看看吧!” 曹义将信递给了李母。 李母着急地接了过来,和兄长王二一起读了起来。 “这······”李母的眼中尽是不敢相信,“大哥,信中的内容你也看了,这是真的吗?” 王二点了点头,恨恨地回道,“当然是真的!哼!真是好一番浓情蜜意!原来她早就和赵铭眉来眼去了!” 接着便指着其中一封信道,“这封信详细地记载了他们的计划,就连杀害轩儿之后的碎尸过程都描述得如此清楚!” “贱人!!!”李母悲痛地大骂道,“曹大人,您还不打算把赵铭给抓起来吗?!” 第514章 洪水旧恨(十六) “这些信并不能足以证明赵铭杀了人,还需要其他的佐证。”曹义耐心安抚道,“老人家请放心,倘若真是赵铭杀了人,本县绝不会饶了他!” 李母垂下了她沉沉的头颅,泪水也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 到了傍晚时分,周捕头等人才回到李家。 他先是递给了曹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后才禀报道,“禀大人,荒山上并没有发现安悦的尸体。” 院内外的众人皆目瞪口呆。 “怎么会?”李母对安悦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还是破灭了,“难道她跟着赵铭离开了?这个贱人!!!” “曹大人!!!!”李母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呼喊道,“求您一定要为小儿作主啊!” 一面哭喊着,一面哐哐的磕头,曹义本想弯腰将其扶起,却见她晕死了过去,只得命王二和村长将她扶回屋内歇息。 曹义嘱咐王二道,“替你妹子请个大夫吧!” 临走前又安抚众村民,请他们务必对自己有信心,不日之内,凶手就会落网的。 第二日一大早,四个衙役又来到了李村。 他们是奉曹义之命,走访全村的村民,看看是否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果不其然,走访之时,李家的两个邻居李聚财和李婪均向他们表示,在事发的前几日,赵铭曾带着三个人在李家附近晃荡。 衙役们闻言大喜,随即便把二人带回了县衙。 至于周捕头和仵作,曹义命令他们去赵府采集赵铭的脚印。 “不好了,老夫人!县衙的人来了!” 赵母心脏不禁抽了一抽。 县衙的人? 难道赵铭在外面又闯祸了? 正想着,周捕头已经带人闯了进来。 “赵老夫人,令公子呢?” 赵母如实答道,“他不在家。” “不在家?”周捕头显然不相信她的话,“来人!给我搜!” “是!” 衙役们奉命将全府搜了遍,却是不见赵铭的踪迹。 周捕头有些头疼,忽地心生一计,问旁边的仵作,“仵作,采集脚印必须是本人在场吗?” “不用!有他穿过的鞋子也可以!” 周捕头猛地看向赵母,厉声问,“赵铭的卧房是哪间?” 赵母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得浑身一颤,可她到底是一府的女主人,又独自带着赵铭撑到了现在,也不是被吓大的,只是闭着嘴,一言不发。 周捕头冷笑一声道,“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了吗?” 紧接着就见他冲着一衙役使了使眼色,衙役会意,倏地伸手抓过来一个下人,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恐吓道,“说!你们少爷的卧房在哪儿?不说我杀了你!!” 下人哪里经得住如此恐吓,他也没有必要拿命去保护赵铭,当即将赵铭卧房的所在之地说了出来。 “去!把他的鞋子统统给我找出来!” “是!” 有了具体的目标,衙役们搜查起来就快了许多。 没多久,他们便拎着几双鞋出来了。 周捕头望了赵母一眼,冷声命道,“我们走!” 一群人呼啦啦地又离开了。 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赵母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内却在担心赵铭,“难道他真在外面做了坏事?” 突然在离去的背影中,赵母发现了方才出卖赵铭的下人,当即大喝道,“站住!” 那人似乎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拔腿便跑,却听到背后的赵母命令道,“给我抓住他!” 他还是被赵母抓住了,然后被活活地打死了······ 用刑的人看着耳鼻出血的下人,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以后谁要是再做出今日这种事,他就是下场!” “是······” 赵母扫视了一圈,指着其中一人命令道,“去,把你们少爷给我叫回来!” “是。” 县衙。 曹义看着手下带回来的两个村民,十分谨慎地又确认了一遍,“你们当真看见赵铭带人在李家附近出现过?” 两村民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嗯”了一声。 “好!”曹义似乎十分高兴,挥手命令衙役将他们带下去。 村民们刚离开,周捕头和仵作便赶了回来。 “大人!” 曹义见他们身后空无一人,肃声质问道,“怎么只有你们?赵铭呢?” 第515章 洪水旧恨(十七) “赵铭没有在家。”周捕头答道,“不过我们将他穿过的鞋子全都拿了回来。” “鞋子?” 周捕头点了点头,将其中的一双鞋子递给了曹义。 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冲入了曹义的鼻腔,只见他捂着嘴,满脸嫌弃道,“怎么这么臭?” 他并没有接过鞋子,而是问二人,“你们将他的鞋子带回来有何用?” 仵作躬身答道,“如果鞋子留下的印记和在李家采集到的脚印一致,便可证明赵铭是凶手之一。” 曹义闻言眼前一亮,“既如此,你还不赶紧去比对?” “是。” 仵作刚走没多久,衙役便进来报,说王二和李母来了。 “她来做什么?”曹义心中甚是疑惑,突然眼底溢满了欣喜,“带她进来!” “是。” 须臾,但见王二搀扶着李母走了进来。 二人刚要行礼,却被曹义给拦住了,“不必多礼。你们来找本县,可是发现了什么?” “正是。”李母向袖内一伸,拿出了一把折扇和一块玉佩,“曹大人,老身今早在轩儿的房内发现了这个。” “折扇和玉佩?” 曹义看了一眼周捕头,示意他将东西递给自己。 他仔细端详了半晌后,方才问,“昨日为何没有发现?” 李母听后却是急了,“曹大人这话是何用意?莫非老身特意买来这些东西污蔑别人不成?!” 一旁的王二拍了拍李母的后背,满脸歉意地解释道,“昨日人多手杂的,这些还是小物件,更何况我们是在床上发现的它们——” “本县明白了。”曹义打断了他的话。 正说着,仵作拿着采集到的脚印和赵铭的鞋子走了进来。 “大人,有结果了!” “如何?” “卑职经过认真比对,发现其中一枚脚印确实是赵铭留下的。” 曹义的脸上俱是惊喜,“太好了!” 李母听了更是大惊,“没想到还真是赵铭这个浪荡子!曹大人,老身敢对天发誓,折扇和玉佩肯定也是赵铭的!” 曹义赞同地点了点头,“本县也是如此认为的。不过我们还是要拿出铁证来证明折扇和玉佩确实是属于赵铭的。” “周捕头!” “属下在!” “即刻将赵铭抓捕归案!” “属下遵命!” “还有。”曹义将折扇和玉佩递给了周捕头,“设法查明它们是否是赵铭随身佩戴的饰品!” “是!” 周捕头领了命,率领一众衙役往赵府赶去。 李母满眼的热泪,“苍天有眼啊!杀害我儿的凶手终于找到了!” “老人家,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不!我要亲眼看着他被判死刑!” “你放心,本县若是升堂审讯,定会派人通知你的!” 王二也跟着劝慰道,“是啊,妹子!咱们还是先回村里吧,在县衙待着会妨碍曹大人公务的。” 李母这才不情不愿地和王二一起离开了县衙。 赵府。 赵铭被下人找了回来,此刻正跪在赵父的牌位前,听赵母训话。 “说!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娘,儿子这些日子一直安分守己,没做过什么坏事!” “你还不承认?!”赵母挥着手中的藤条,狠狠地抽打了他好几下,“人家周捕头都找上门来了,你还说没有?!他还拿走了你的好几双鞋子!” 赵铭听了甚为不解,“鞋子?周捕头拿我的鞋子做什么?” “这要问问你!!!” 赵铭的眼眶都红了,似乎受了很大的冤屈,“娘!!儿子真的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您可要相信我啊!” 赵母见他拒不承认,又用藤条抽了他好几下,“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赵铭正想反驳,忽地想起今日在外面听到的事情,“娘,您说周捕头会不会怀疑李村的事情是我做的?” 赵母拧着眉头问,“李村的事情?什么事情?” “李轩被人给杀了,尸体被剁成了好几段,还有那个安悦,她也失踪了······” 赵母听言震惊不已,“就是你之前去抢亲的那对夫妇?” “嗯。” 赵母忽地想起那日李轩等人离开县衙之时,自己的儿子曾经放过狠话,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莫非······ “铭儿,你说实话,李村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第516章 洪水旧恨(十八) 赵铭指天发誓道,“娘,孩儿对天发誓,李村的事情绝不是我做的,若是有假,愿遭天打雷劈,不得轮回!” 赵母看着自己儿子笃定的模样,心中虽还是有疑,但还是选择相信他,“铭儿,既如此,那你赶快逃吧!” 旁边的丫鬟递给了她一个包袱,“这里面有银两,还有一些贴身的衣物,在这桩事情结束之前,你就不要回来了。” “娘!孩儿不想走,也不能走!”赵铭虽纨绔,但也是个孝顺之人,“孩儿怎能撇下您不管呢!” 赵母气得顿脚大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还不赶紧滚!!!” 赵铭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滚啊!!!”赵母大声吼道,“来人!快将你们少爷从后门送出去!” “是!” 话音刚落,周捕头便带着一众衙役来到了花厅口。 “赵大少爷这是要去哪里啊?” 犹是有些混不吝的赵铭,也被周捕头等人的气势吓得双腿酸软。 “我······我就是想出去玩几天······” “玩几天?”周捕头冷哼一声道,“我看你还是去大牢里玩吧!” “带走!” “且慢!!!”赵母大声喝止了他,“周捕头,您抓我儿子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周捕头嗤笑一声,“你还是先问问你的好儿子吧!” 赵铭立即喊道,“我怎么知道你们为何要抓我?!” “到了县衙,你就知道了!” “带走!!!” 赵母一介女流根本阻拦不住,这满府的男仆也阻挡不住。 毕竟谁也没有那个胆量跟衙门作对。 周捕头正欲转身离开,忽地想起饰品之事,忙将折扇和玉佩拿出来,高举在半空中,向院子里的下人们问道,“这把折扇和这块玉佩,你们可有人认得?” 赵母离周捕头最近,一眼便看出来它们是自己儿子的随身之物,她警告般地望着院内的众人,示意他们不要乱讲话。 周捕头当然知道赵母在他身后做了些什么,“你们不肯说?那就跟我走一趟县衙吧!” “来人!将这些人全都带回县衙,好好审问!” “是!” 下人们顿时吓得面色煞白。 “去县衙?那是不是得丢掉半条命啊?”人群中有一人悄声道。 “那可不!你忘了咱们少爷上次挨板子了?可是在床上躺了好久呢!” 其他人也开始计较权衡起来。 若是隐瞒折扇和玉佩主人的身份,到了县衙,他们肯定少不了受刑,有可能会被打个半死。 可若是说出来呢? 如今看来,少爷似乎确实和李村的事情有关,即便是他们说出来,赵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死他们。 思来想去,他们还是决定说出折扇和玉佩主人的身份。 “折扇和玉佩都是我们少爷的!”下人们齐声喊道。 赵母闻言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住,“你们······” 其中一人反问赵母道,“老夫人,我们知道您心疼少爷,可是少爷的命是命,我们这些下人的命难道就不值钱吗?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为了维护少爷,被官府的人严刑拷打吧?若我们真是丢了性命,您能为我们做些什么?买口好棺材?买身好的寿衣?那些身后之事又有何意义?!” “是啊!老夫人!您可不要怪我们啊!” 下人们七嘴八舌地喊道。 周捕头回头瞧了赵母一眼,随后转回身,又确认了一遍,“它们当真是你们少爷的贴身之物?” “当真!” “你们谁可以跟我去县衙作证?” 下人们却是不再说话。 谁都不愿意去出这个风头。 周捕头深知他们心中所想,遂提议道,“既然决定不了,那你们所有人都跟我去县衙作证,如何?” 众人齐齐地点了点头。 于是,周捕头和衙役们,押着赵铭,带着除赵母贴身丫鬟以外的下人们,浩浩荡荡地往县衙走去。 到了县衙,县令曹义只简单地问了赵府的下人们几句话,便让他们回府了,临回前,还叮嘱他们,务必待在府里,等待着他的传唤。 下人们离开之后,曹义又命令周捕头即刻调查与赵铭来往密切的人,同时核查这些人的脚印是否同案发现场发现的另外三个人的脚印相符合。 第517章 洪水旧恨(十九) 因着赵铭此人在尉氏城内极为有名,再加上,经过上次抢亲之事,仍愿意和他来往的人并不多,周捕头很快便锁定了三个男子。 周捕头怕他们闻风而逃,便将衙役们分为三组,每组负责抓捕一名男子。 果如他所料,他们带人赶到之时,三人正准备潜逃,若不是周捕头有所预料,这三人恐怕早已经逃出尉氏,届时再想抓他们可就难了。 县衙。 周捕头并没有立刻带他们去见曹义,而是将他们带到一处院落,命令他们踩过泥土之后,再踩在空白的纸上。 没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采集他们三人的脚印。 脚印拿到以后,周捕头拿着它们去找早就候着的仵作,仵作经过再三核对,确定他们就是到过案发现场的另外三个人。 周捕头闻言兴奋不已,当即前往县衙花厅,将这一结果告诉了曹义。 “可确认仔细了?” “确认仔细了,而且折扇和玉佩也是赵铭的,再加上赵铭之前放过狠话,说让李轩夫妇不得好死,如此便可证明这四个人是李轩之案的凶手。” 曹义点了点头,“派人去李村通知李轩的母亲,还有那两名目击证人,明日一早来县衙。” “大人明日要升堂问案?” “嗯。” “属下就这派人去李村。” “好。” 李村,李家。 安父安母得知李轩夫妇出了事,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亲家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轩儿他为何······” 安母一进门便火急火燎地问。 “为何?”李母对安父和安母的态度十分恶劣,“还是问问你们养的好女儿吧!” 安父安母闻言俱是一怔。 亲家母这是怎么了? 为何突然间转变如此之大? “亲家母,我们还想问你呢,我们的悦儿去哪了?”安父的态度也变冷了许多。 “谁知道她去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兴许现在正和赵铭在某个地方如胶似漆呢!”李母阴阳怪气道。 “亲家母又何必如此说话!”安母听她如此评价自己的女儿,自然是极为生气,“我的女儿我最了解了,她绝对不是这种人!” 李母满面讥讽道,“是不是这种人,得事实说了算,你们说了可不算!” “你——” 安父安母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只得转身离去。 刚走到大门口,却见两名衙役往李家的方向走来。 二人决定先在门口观察观察。 “老人家,曹大人已经将凶手抓捕归案了,明日一早要升堂审讯。” “真的?”李母闻言心中大喜,“凶手是谁?是赵铭吗?” 衙役点了点头,“是赵铭,还有他的三个狐朋狗友。” “我就知道是他!”李母恨恨道,“你放心,明日我一定会去县衙。” 两衙役又问了两名目击村民的住处,告诉他们务必提前赶到县衙,以免耽误曹大人审案。 门外的安父安母也暗暗决定,明日一早去县衙门口观看审讯。 两衙役走后,李母又挨家挨户地通知全村的村民,请他们明日一早陪自己去县衙观看审讯过程,村民们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翌日一大早,李母、王二、村长和全李村的村民们便赶到了县衙大门口。 两名目击村民则被衙役带进了县衙后院,随时等候传唤。 没多久,安父安母也过来了。 李母白了他们一眼,继续和王二还有村长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公堂审讯。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好多人,这其中包括赵铭等人常去的酒楼——会仙楼的掌柜和伙计,还有那些曾经深受赵铭叨扰和迫害的百姓。 当然也包括赵母和她的贴身丫鬟。 一时间,县衙大门口乌泱泱地,围满了一群人。 县衙,花厅。 周捕头正向曹义禀报县衙门口的情况。 “大人,县衙门口围满了人,我们何时升堂问案啊?” “是吗?”曹义的唇角勾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通知下去,即刻升堂!” “是!” 县衙公堂。 曹义拍了一下惊堂木,一上来就直接质问道,“赵铭、赖三、胡混子、王彪,你们四人可知罪?!” 第518章 洪水旧恨(二十) “冤枉啊,曹大人!” 四人齐声喊起了冤。 “冤枉?”曹义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本县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周捕头,给他们看证据!” “是!” 周捕头将案发现场收集的脚印和赵铭四人的鞋印拿到了他们跟前。 “这几张,是在李村李轩家里发现的脚印,这几张,是采集的你们的鞋印,你们四个好好看一看吧!” 赵铭四人忙抻着脖子,仔细瞧着。 赵铭心中正疑惑自己的脚印为何会出现在李家,就听旁边的赖三不敢相信地大喊道,“诶,我的脚印为何会出现在李轩家?” 胡混子和王彪也跟着喊了起来。 赵铭也是满脸的不解。 “你们可真能装啊!为何?当然是因为你们深夜潜入李家,杀了李轩,这才在李家留下了印记!” 县衙门口的赵母听得揪心不已。 难道曹大人单凭鞋印就想定自己儿子的罪吗? 赵铭当然不肯认罪,“曹大人休要污蔑人!自打上次挨了您的板子,我根本就没有去过李村,更别提去杀人了!” “是吗?”曹义似乎并不相信赵铭的说辞,“周捕头!” “是!”周捕头从袖里掏出来一把折扇和一块玉佩,“赵大少爷可认识这个?” 赵铭瞳孔瞬间睁得很大,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衣裳,却发现空空如也,“这不是我的东西吗?怎么会在你手上?” 门外的赵母听言气得直跺脚。 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怎么就主动说了呢! 周捕头对他的回答甚为满意,“怎么在我手上?” 他拿着折扇和玉佩,走到公堂门口,对着围观的众人高声喊道,“各位,刚才赵铭说了,折扇和玉佩是他的,可我们却在李村李轩的家中发现了它们,你们说这意味着什么?” 众人一时炸开了锅。 “说明赵铭就是杀害李轩的凶手啊!”其中一人高声回应道。 “这位大哥说得极是!”周捕头拿着东西返回了台阶旁,静等着曹义的审讯。 此刻的曹义脸色已然气得铁青,“赵铭,赖三,胡混子,王彪,事到如今,你们四人还不肯认罪吗?!” 四人一下子傻了眼。 先是他们的鞋印出现在了现场,而后赵铭的随身物件竟然也在案发现场被人发现,他们怎么也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赵铭率先回过神来,“曹大人,您既然说李轩是被我们四人所杀,那我们杀人的动机呢?杀人的凶器呢?证人呢?您不能如此随便地就定我们的死罪吧?” “问得好!”赵母暗暗想道。 “动机?!”曹义看向围观的众人,迅速锁定了李村的村长,“李村的村长可否上前一步?” 村长即刻上前一步,“敢问曹大人有何吩咐?” “你且将抢亲之日,赵铭所说之话讲出来。” “是。那日我们临走之时,赵铭放狠话说,一定要让李轩夫妇不得好死!” 赵铭听后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那是气话!胡话!这也能作为证据吗?” “当然可以!”曹义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至于证人,本县也已经找到了,周捕头,带那两位村民过来!” 须臾,两村民走了进来。 “你二人速速将你们所见之事如实讲来。” 其中一村民回道,“是。李家出事前几日,我们曾亲眼看见他们四人在李家附近晃荡。” “此话可是属实?” “草民不敢说谎。” 赵铭瞬时慌了,“你胡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去过李村!” 其他几人也纷纷辩解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去过李村。 曹义大力拍了一下惊堂木,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你们不认罪!” 大门口观望的赵母听后心慌不已,竟直接晕了过去,丫鬟只得将她扶回了府里。 正在这时,安父安母高声喊道,“赵铭,你们把悦儿藏在了何处?” 此时的赵铭头脑简直是一片空白,“我们把她藏在了······” 接着便见他摇了摇头,“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怎么知道!” 曹义耻笑一声道,“你不知道?周捕头!” “属下在!” “让他看看那些信!” “是!” 周捕头走下台阶,将那沓厚厚的信递给了赵铭。 赵铭颤抖着手接了过来,他读完后,却是摇头大喊道,“不!曹大人,这些信绝对不是我写的!自那次挨了板子,我便对安悦死了心,我怎么会给她写这种东西呢?肯定是您搞错了!” 第519章 洪水旧恨(二十一) 公堂外的安父安母听言气得双腿直打颤,“原来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你这个畜生啊,快说,你到底把悦儿藏在哪里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赵铭满脸的无辜。 另外三人也是一脸的疑惑。 不是只有一个李轩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安悦? 他们根本就没有杀李轩,更没有将安悦藏起来啊! 公案旁的曹义冷笑了一声,怒声质问道,“赵铭,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肯承认?!你敢说这信上的字迹不是你的?!信上还写了你的杀人计划,以及杀人后要带安悦远走高飞的打算,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赵铭顿时哑口无言。 曹义说得没错,这字迹确实是他的,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何时写过这样的信,也不知道为何这样的信会出现在李轩的家中。 他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旁边的胡混子等三人见赵铭如此神情,瞬间都傻了眼。 胡混子大声质问赵铭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的脚印为何会出现在李轩家?你又为何会给安悦写这样的信?大哥,你必须得说清楚啊!” 赵铭扭头望着他们,眼眸里尽是疑惑,还透着一丝绝望,“我真的不知道······” 忽地听见曹义拍了一下惊堂木,吓得四人浑身一颤。 “赵铭,赖三,胡混子,王彪,你们到底把安悦藏在了何处?!还不快说!!!” 四人却皆是摇了摇头,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如今的证据似乎已经钉死了他们四人就是凶手,说了也毫无用处。 公堂外的安父安母,还有李母,见四人闭嘴不言安悦的去处,恨得是咬牙切齿。 尤其是李母,她本来还对安悦心存最后的一丝希望,如今见赵铭等人宁愿被砍头,也不愿意透露安悦的所在,心中便认定了安悦是水性杨花之人,只听她大声阴阳道,“还是私塾先生教出来的女儿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李轩的娘舅王二也啐了一声道,“成婚之后不想着安生过日子,反倒和赵铭这种花花公子勾搭成奸,她可真是好教养啊!!” 其他围观的百姓们也开始悄声议论起来。 安父安母眼见着女儿受此诋毁,当然得回护她,“亲家母,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家悦儿绝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 “不是?!”李母面露讥讽,“倘若她真的是清白的,又怎会惹出抢亲那种不吉之事?!” 安母立即反驳道,“抢亲是赵铭干的,你怎么能把脏水泼到我们家悦儿身上呢?!这也太没道理了些!!!” “我没有道理?!我的轩儿死得如此凄惨才是没有道理!”李母登时面向县令曹义,高声恳求道,“曹大人!安悦肯定被赵铭他们给藏起来了,他们不说也就不说了,可他们杀了我儿子是事实啊,求您立即处置他们,还我儿一个公道!!” 安父安母却是不同意李母的说法,“曹大人!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您总得将事情调查清楚,找到悦儿之后才能定他们的罪啊!!!”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惹得曹义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肃静!!!” 公堂外瞬时鸦雀无声。 “此案具体如何处置,本县自有公断,退堂!” 围观的百姓们各回各家,曹义便和周捕头来到了花厅。 “大人,我们必须找到安悦,才能定赵铭的罪吗?” “不用。只是百姓们都看着呢,我们不做点什么,不是很合适。” 周捕头有些不解,“您的意思是?” “去牢里,给他们上一些手段!” “是!” 周捕头领了命,当即往大牢走去。 赵铭四人刚返回牢房,就见周捕头走了进来。 几人正纳闷之时,但听周捕头吩咐道,“来人!带他们去个好地方!” 七八个狱卒瞬间围了上来,押着四人往大牢深处走去,紧接着就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喊叫声,那声音听起来极为瘆人。 牢里其他的犯人单是听就已经面色苍白,有胆小的裤裆都已经湿透了。 大牢深处。 周捕头一面命人行刑,一面大声问,“说!安悦到底在哪里?!” 四人已被打得奄奄一息,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摇了摇头。 “接着打!!!” ······ 如此反复用刑,三日过后,四人愣是没有说出安悦的下落。 第520章 洪水旧恨(二十二) 县衙,花厅。 “周捕头,他们还是没有招吗?” 周捕头摇了摇头。 曹义手揉着疼痛不已的太阳穴,沉默了许久。 “大人,我们是继续拷问,还是······” “不用拷问了!反正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曹义头疼的是如何应付安父和安母。 “不如这样,周捕头,今日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一边,带着县衙所有的衙役全城搜查安悦的下落。” 周捕头应了声“是”,又问,“包括赵府吗?” “当然。不单单是赵府,还要去赖三、胡混子和王彪的家搜查。” “属下明白了。” 周捕头正要转身离开,又听曹义补充道,“切记,搜查的时候一定要大张旗鼓,最好让李村和粟林村的人全都知道。” “是!” 除了狱卒和必要的守卫县衙的衙役,其他所有的人都被周捕头叫到了院子里。 “弟兄们,今日的任务就是搜查安悦的下落。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咱们分头行动,务必在天黑之前回到此处,各自汇报自己所在队伍的搜查情况!” “是!” 周捕头将衙役们分成了五支队伍,各负责城中、城东、城南、城北、城西五个方向。 城中由周捕头负责带队搜查,毕竟赵铭等人皆居住在城中,他们的住所乃是重中之重。 至于其他四个方向,那是做给别人看得······ 周捕头先是去了赵府。 此时赵母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得知周捕头又带人来搜府,心中大为不快,“周捕头!你三番五次的来搜查我们赵府,到底是何居心?是故意欺负我这个老妇人吗?!” “老夫人切莫着急。我只不过是奉曹大人之命,来贵府搜查安悦的下落,哪里敢欺负您呢?” 赵母登时急了,“安悦的下落?我儿子根本就和李村的事情无关,又怎会将安悦藏在府里?!” 周捕头嗤笑一声道,“前几日公堂审讯您也在场,这种种证据表明李村之事就是赵铭等人所为,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此刻他不想再给她一丝颜面,直接挥手命令众衙役,“给我搜!!” 衙役呼啦一声,向各处散去,开始地毯式的搜查起来。 赵母是有心阻拦,可自那次公堂审讯,府内的下人都跑了,眼下只剩下一个贴身丫鬟,实在是有心无力。 “周捕头,我儿子这两日在狱中过得如何?” 周捕头斜觑了她一眼。 他在牢中施刑时就听狱卒进来报,说赵母给门口的人塞了银子,想进去探望赵铭,却被他拒绝了。 正是关键时刻,怎能让一个妇道人家进来坏了好事。 “老夫人这话问得就不对了。您觉得一个死刑犯在狱中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周捕头冷呵一声,“都到了如此地步,您该不会还想着让我们在狱中像祖宗一样供着他吧?” 一番话臊得赵母满面通红,“那我何时可以去牢里探望他?” “等他定了罪再说吧!” 定了罪? 那不是给儿子送断头饭吗? “我儿子没有杀人!” 周捕头懒得再同赵母争辩,双手环抱着,倚靠在一棵树下,等着衙役们的消息。 赵府的府邸很大,很久之后,衙役们才搜查完。 “头儿,没搜到!” 周捕头并没有感到很意外,他看向其他的衙役,他们皆是摇了摇头。 “我们走!” 众人陆续又去搜查了赖三、胡混子和王彪的家,依旧是一无所获。 是日,接近掌灯时分。 所有的衙役都回到了县衙的后院,他们皆报说,并未找到安悦的下落。 周捕头又询问负责搜查李村方向和粟林村方向的衙役,李母和安父安母是否得知了他们搜查之事,他们回说,三人都知道了,不仅是他们,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也全都知道了。 周捕头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让他们各自散去休息,自己则去花厅见曹义。 县衙,花厅。 “大人!” 曹义头也不抬地问道,“没有找到安悦吧?” “一切皆如大人所料。” “好!” 曹义默了半晌之后,吩咐道,“明日晌午过后,升堂问案,定赵铭等人的罪!你速速将消息散播出去!” “是!” 第521章 洪水旧恨(二十三) 次日晌午过后,曹义升堂审理李轩一案。 公堂之上,他将赵铭等人杀人的罪行和种种证据一一列明,又说昨日已出动所有的衙役全城搜查安悦的下落,可惜的是仍然找不到其踪迹。 曹义认为,虽然安悦不得踪迹,但李轩一人之死,足以治赵铭等人的死罪,便当堂判了他们斩立决,于三日后的午时处斩。 李母和王二自然是十分开心,杀害李轩的凶手终于被定了死罪。 可安父安母的心里却像是树了一堵墙。 虽然县令曹义再三向他们保证,绝对不会放弃寻找安悦的下落,但他们的心里却隐隐感觉到,女儿安悦,或许已经惨遭毒手,只是现在还找不到她的尸体罢了······ 赵府,祠堂。 赵母跪在赵父的灵前痛哭不已,贴身丫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老爷,都是我的错,平日里太过骄纵铭儿,使得他素日里胡作非为,不务正业,这才让遭此横祸。”赵母越说越是悲痛,“老爷,铭儿死后,可教我一个孤寡的妇道人家怎么办啊······” “老夫人,您不是还有我了吗?” 赵母扭头望了她一眼,问,“他们都走了,你为何不走?” 丫鬟摇了摇头,“老夫人,您对我视如己出,更何况我已经没有了家人,我是绝对不会离开您的!” 赵母哀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她的手,“好孩子······如果铭儿能如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丫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安静地同赵母一起待在祠堂。 过了好半晌,才听赵母吩咐道,“去准备平日里少爷最爱吃的东西,咱们去牢里看看他。” “是。” 丫鬟刚走到门口,却见一伙人正在院子里蒙头转向地乱看。 “你们是?” 其中一妇人忙走上前,问道,“我们是赖三、胡混子和王彪的家人,我们想见一下赵老夫人。” 丫鬟望了他们一眼,伸手让道,“请跟我来。” “老夫人,赖三、胡混子和王彪的家人们来了!” 赵母闻言回过身,竟见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祠堂的门口,忙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到了门口,“咱们去花厅说吧。” 又向丫鬟道,“你先去忙。” “是。” 赵府,花厅。 赵母扫了一眼众人,问道,“不知各位来找我有何事?” 众人齐齐地看向了赖三的母亲,赖母强笑着回道,“我们来就是想问您一句话,您真的相信李村之事是他们做的吗?” 赵母无奈道,“不相信又如何?证据都在那里摆着呢······” 赖母闻言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不如我们去牢里问问他们?” 赵母有些不解。 赖母解释道,“若他们依旧不承认犯下此事,我们可以去开封府申冤。” 赵母瞬间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去找包青天包大人?” 赖母重重地点了点头。 赵母又看了一眼其他人,“你们也是如此想的?” “对。” “好!”赵母眼里的绝望瞬间悉数散去,“那我们现在就去县衙大牢!” 正在这时,丫鬟拎着食盒进来了,“老夫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食盒不用拿了,你跟我直接去大牢!” 丫鬟懵懵地点了点头,便搀扶着赵母,跟着赖三等人的亲属往县衙大牢走去。 只是到了门口,守卫的狱卒却是不肯让他们全都进去。 “大人有令,一次只能允许一人探望。” 众人纷纷抗议道,“这是什么滥规定,简直是不通情理!” 狱卒却仍然不肯松口。 众人经过商议,最终推举赵母作为代表,进去探望赵铭等人,还请她务必问清楚事实真相。 一旁的丫鬟忙向狱卒塞了一包银子,赔笑着问,“这位小哥,我家夫人身子不好,得需要人搀扶着,您看······” 狱卒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那你就和她一起进去吧!” “多谢小哥!”丫鬟向赵母道,“老夫人,咱们进去吧!” 第522章 洪水旧恨(二十四) 赵母赞赏地看了一眼丫鬟,又回过身子,安抚似的扫了一圈赖三等人的家属们,方才和丫鬟往牢里走去。 赵铭四人被关押在了同一间牢房。 赵母向丫鬟递了个眼色,丫鬟立即上前,偷偷塞给了守着的狱卒一包银子,“小哥,我们能单独和他们聊一聊吗?” 狱卒手拿着银子,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抓紧!” “多谢小哥!” 狱卒走后,丫鬟守在门口,赵母一个人往牢房里走去。 此时的赵铭面色苍白地躺在草席上,和在公堂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赵母的心揪得生疼,她弯下身子,闻声喊了一句,“铭儿······” 赵铭这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见是赵母来探望自己,十分吃惊,“娘,您是怎么进来的?” “我给狱卒塞了些银子。”赵母想将赵铭扶起来坐着,刚碰到他的胳膊,却听到斯哈一声,忙放开了手,“铭儿,你怎么了?哪里疼?” 赵铭苦笑着摇了摇头。 赵母却是直接将他的衣袖撸了起来,满是血色印子的胳膊立时暴露在了她的面前,只听她惊呼着问,“铭儿,这都是他们打的?” “嗯。” 赵母的眼眶登时红了,“其他地方呢?” 说着就要挽起他的裤腿,却被赵铭伸手阻止了,“娘,没事,我不疼······” “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赵母吸了吸鼻子,扫了一眼牢内的其他三人,问,“他们也跟你一样?” 赵铭点了点头。 旁边的赖三问赵母,“伯母,我爹娘他们怎么没有过来?” 赵母忙解释道,“他们都在门口呢,守卫的狱卒说一次只能允许一人探望,他们便推举我进来探望你们几个。” 正在这时,狱卒开门催促道,“快点!马上要到时间了!” “知道了!我们很快就结束了。”赵母看着四人,神情郑重地问,“你们四个跟我说实话,李村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们做的?” 赵铭等人俱是摇了摇头。 “真的不是你们做的?” “不是。” “那公堂之上的那些证据······” 赵铭辩驳道,“娘,我也不知道我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李家,我根本就没有去过啊!” 其他三人也喊冤道,“我们也没有去过李家。” 赵母却是心中有疑,“你的折扇和玉佩不是一直随身携带吗?丢了你都不知道?” 赵铭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赵母顿时明白了过来,“那两日你是不是又喝酒去了?” 她真是恨得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把它们随手给扔了?” 赵铭的声音如蚊虫一般,“估计是吧······” “那你后来都不去找找吗?!” 赵铭满脸的懊悔,“儿子当时觉得丢了就丢了,没当回事······” 赵母气得大骂道,“我怎么命这么苦,生了你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赵铭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娘,您别骂我了,三日后我 就要被砍头了!” 说着竟呜咽地哭了起来。 旁边的赖三见他哭,非常气愤,“赵铭!你还有脸哭!若不是你,我们哥仨能落得这个下场吗?我现在真他娘的后悔,当初怎么就不能爹娘的话,离你远一些!” 胡混子和王彪也跟着一起骂赵铭。 偏偏此事是赵铭连累了他们,还连累得要被砍头,赵铭只得一个劲儿地赔不是,旁边的赵母即便是有心为儿子辩解,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狱卒直接走了进来,“到时间了,你们快出去吧!” 赵母“诶”了一声,安抚地看着四人说道,“不到最后一刻,你们千万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言罢,便起身和丫鬟一起离开了。 赵铭看着赵母和丫鬟的背影,回味着方才赵母所说之话,心中暗暗纳闷道,“娘刚才的话是何意?不要放弃生的希望?莫非她有办法救我们出去?” 他看了一眼赖三等人,见他们也是一脸的沉思,遂起身走过去,和他们凑在一起,悄声道,“我们的爹娘应该在想方设法救我们出去。” 胡混子大惊地问,“真的?” “嘘!你小点声!”赵铭继续说道,“我也只是猜测。但我娘说话向来不会无的放矢,咱们只管静候佳音就行了。” 三人的眼里瞬间充满了光亮,旋即却黯淡了下去。 要救他们出去,何其之难······ 第523章 洪水旧恨(二十五) 且说丫鬟搀扶着赵母走出大牢,门口候着的众人默契地没有多问,而是一齐往赵府走去。 赵府,院子里。 “赵老夫人,他们是怎么说的?李村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他们做的?” 赵母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们说不是,我也相信不是。” “您也相信?” 胡混子的母亲有些惊讶,没去大牢之前,赵母似乎还对赵铭很是气恼,怎么去了一趟大牢,态度转变竟如此之大? 赵母长叹了口气,将在狱中所见告知了众人。 他们听后俱是震惊不已,赖三的哥哥赖二更是叫嚷道,“这不就是严刑逼供吗?好一个曹义,竟然干出这种事!” 接着又问赵母道,“赵老夫人,咱们何时出发,去开封府找包大人?”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赵母,等着她的回答。 赵母想了一会儿,回,“诸位,现在离他们四人砍头的日子只有三天了,尉氏县距离开封府路途又远,若是我们一起去,恐怕还没回来,他们就已经死了。” 王彪的母亲王母问,“那依您的意思呢?” 赵母扫视了一圈众人,视线最后定格在赖三的哥哥赖二身上,“你是赖三的哥哥?” “正是。” “不知你可愿代表我们去开封府?” 赖二毫无犹豫地点头道,“当然愿意,只是家中没有马匹,怕是——” “无妨!”赵母打断了他的话,当即吩咐丫鬟去马厩牵过来一匹马,“一切就全都靠你了。” 然后又命丫鬟去卧房内拿来一包银子,“这些银子你拿着,留着路上使用。” 赖二没有接,而是扭头看了一眼赖母,赖母皱眉道,“赵老夫人,去开封府申冤本是他分内之事,银子您还是收回去吧。” 赵母却将银子直接塞到了赖二手里,“拿着吧,会有用的。” 赖二只得收下,“回来后,我会将使用的银子一一说明,剩下的银子也会返还给您。” “好。” 赖二向众人告了辞,利落地翻身上马,飞奔出了尉氏城。 刚出城不久,便见迎面行来一支队伍,看阵仗应该是某位官员,赖二顾不及看牌匾上的字,只想着早些赶到开封,竟没有勒马避让,想侧沿着队伍的最边缘冲过去,这样可省些时间。 可没想到马虽是好马,但极其认主,性子又极烈,竟然偏了方向,直冲着包公的官轿奔去。 赖二大声呼喊道,“让开!快让开!!!” 可马的奔跑速度极快,轿夫又傻了眼,根本来不及避让,千钧一发之时,展昭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快下去!!” 赖二闻言立刻翻滚下马。 下一刻就见展昭已经骑在了赖二的马背上。 “吁——” 说也奇怪,展昭的吁声刚结束,马便停了下来。 有惊无险。 包公等人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展昭翻身下马,厉声训斥赖二道,“不会骑马就不要骑!还好没有冲撞到包大人,否则就算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赖二不住地磕头,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有急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有急事更应该要沉着冷静!” “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展护卫。”包公掀开了轿帘,见赖二跪地求饶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本府现在好端端的,并没有受到惊吓,让他走吧。” “是。” 展昭看了他一眼,道,“若不是包大人为你说话,我肯定不会饶了你!你走吧!” 赖二满面的感激,对着展昭又是磕了好几个头,正要翻身上马,忽地瞪大了双眸,眸底流露出一股不敢相信的欣喜。 “您刚才说,轿子里的人是谁?”他满脸期待地望着展昭问。 展昭微微侧身,向轿子的方向拱手回道,“轿子里的人正是开封府府尹包大人。” 赖二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三天的时间,赶到开封,包大人再赶到尉氏县,恐怕会阻拦不了赵铭等人被砍头,所以他才会如此着急,甘愿冒着冲撞官员的风险,也要节约时间。 万万没想到,才刚出城不久,自己就碰到了包大人,真是天不亡他。 “可是包青天包大人?” “正是。” 赖二终于相信自己真的碰到了包公,忽地见他站起身,拔腿便往包公的官轿狂奔而去,一面跑还一面大喊道,“冤枉啊,包大人!” 第524章 洪水旧恨(二十六) 包公轿前的艾虎、王朝等人本想上前拦阻,却在听到他的话后停住了。 原来又是一个可怜人。 不过艾虎还是比较警惕地盯着赖二,他可不想让包公遭遇任何危险。 赖二奔到包公轿前的同时,展昭也紧跟其后,赶了过来。 “草民赖二,叩见青天包大人!刚才有眼无珠,险些冲撞了您,还望您不要怪罪!” 轿中的包公“嗯”了一声,问,“赖二,本府听你方才喊冤,你可是有冤要诉?” “是。” 包公走出官轿,随行的官兵搬了板凳让其坐下。 “你且将你的冤屈一一说来。” 赖二遂将赵铭看中安悦、于李轩和安悦成婚当日抢亲、李轩惨死家中、安悦下落不明以及县令曹义如何查案定罪之事说给了包公。 包公等人听言心内俱是一惊。 “赖二,据你方才所言,曹大人判定赵铭四人的死罪,罪证确凿,并无不妥,而你却说他们有冤,你可是有新的证据?” 赖二闻言一怔,随后失落地摇头道,“回包大人,草民并还没有新的证据,只是我们这些家属都不相信他们会做出此种惨无人道之事,所以才······” “既如此,你又让本府如何去推翻曹大人审过的案子?” 赖二登时急道,“包大人,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就不能重新调查一番,给他们一个机会吗?”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耐着心思解释道,“赖二,并不是我们不能重新调查,只是调查总得有个缘由吧?我的意思是,你总得告诉我们这个案子有何可疑之处,这样我们才好重审此案。” 一旁的艾虎也忙道,“是啊,赖二,你再仔细想一想。” 赖二低头沉思了起来,忽地眼前一亮,问,“包大人,不知曹大人涉嫌严刑逼供,算不算可疑?” 包公的眸底瞬间掀起了一丝波澜,“严刑逼供?!” 他平生最厌烦为官之人严刑逼供,那是最无能的表现。 “此话当真?” 赖二点了点头,“方才赵铭的母亲亲去牢里探望,发现他们浑身是伤,显然是被严刑拷打过。” 包公点了点头,又问,“可还想起了其他?” 赖二突然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安悦,“包大人,李轩之妻安悦至今下落不明,若真是赵铭他们将她掳了去,或者杀人挪尸,却又为何经历如此严刑拷打仍不招认她的去处?” 公孙策接口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李家之案极有可能不是赵铭等人所为。” “大人,学生认为此案大有玄机,或许另有隐情。” 包公十分赞同公孙策的话,他面向赖二道,“你如此慌张地赶路,就是为了去开封找本府?” 赖二点了点头。 “也是你运气好,撞见了本府。若是见了队伍,绕路而行,即便是到了开封,也见不到本府。” 赖二想想都十分后怕,“所以是上天眷顾草民,让草民刚出城就遇见了您。” “赖二,你先回家等着,至于此案,若是赵铭他们真是蒙受了不白之冤,本府定会还他们一个清白公道!” 赖二激动得直磕头,“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包公站起身,坐回到官轿,命令队伍加速行进,务必赶在天黑之前进城。 赖二则骑马奔回赵府,将这一好消息告知了赵母,同时也告知了胡混子和王彪的家人。 包公之行紧赶慢赶,进城之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不过街上还是有少数行走的老百姓。 因着天黑,他们看不清牌匾上的“开封”二字,只当是某位官员路过尉氏,并没有太过留意。 倒是负责看守城门的衙役认出了包公等人,所以在包公往驿馆行进时,早有人去县衙通风报信了。 此时的曹义正优哉游哉地喝着小酒,为今日审判之事开心不已,忽地见周捕头大喊着闯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包大人来了!” 曹义仿佛没听到周捕头的话似的,漫不经心地问道,“包大人?哪个包大人?” 周捕头急切地回道,“当然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啊!” 第525章 洪水旧恨(二十七) 曹义手中的酒杯瞬间掉在了地上,“此话可当真?” “守城门的人亲眼看到的,绝不会有假!” 曹义站起身,走到了周捕头跟前,“包大人去了哪里?” “驿馆。” “驿馆?”曹义这才相信来的人真是包公,“看来真是包大人来了,若是其他官员,早就直奔县衙了。” 他思索了片刻,吩咐道,“周捕头,陪我去一趟驿馆!” “天色已晚,大人确定要现在过去?” 曹义意味不明地回道,“包大人来了尉氏,本县这个父母官总得露个面才是。” 于是曹义便带着周捕头直奔驿馆。 驿馆,花厅。 包公等人刚用完晚饭,正在商议白日里赖二所状告之事,忽见张龙进来报,“启禀大人,尉氏县令曹义曹大人求见。” 包公闻言略有些惊讶,“他的消息倒是灵通!” “估计是守城门的人报的信。”展昭分析道。 包公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是!” 少顷,便见曹义和周捕头半垂着头走了进来。 “尉氏县令曹义,叩见包大人!” “尉氏县衙捕头周达叩见包大人!” 包公的脸上面无表情,“起来吧!” “谢包大人!” 二人垂手站在一旁,却是无话,包公也是无言,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在这样的环境里,曹义极为不安,他率先打破了这一僵局,“不知包大人来到尉氏县,未曾远迎,还望您见谅。” “是本府有意没有提前告知,与你无关。” 曹义抬头看了一眼包公,小心翼翼地问,“包大人何不移驾县衙?那里的条件要比这里好一些。” “不必了。本府还是觉得住在驿馆比较自在。” 曹义腆着脸,笑道,“那包大人如果有任何需要,还请告知下官。” 包公“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等了有一会子,曹义和周捕头还是不走,包公有些不耐烦,“曹大人可还有事?” 曹义讪讪地笑了笑,“下官告退。” 说罢便和周捕头一起离开了。 包公看着二人的背影,厌恶地“哼”了一声。 “大人,学生怎么觉得这曹大人有些怪怪的?” “他那是心里有鬼!”包公气道,“没有找到安悦的下落,就仓促定了四人的死罪,若说他心中没鬼,本府可不信!” 公孙策见包公怒气如此之盛,劝解道,“大人切莫动怒,明日学生去一趟县衙,以检查刑狱为名将所有的卷宗带回来,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查看此案的卷宗。” 包公点头道,“如此,便有劳公孙先生了。” 又向众人道,“时候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 次日一大早,用完早饭,公孙策便带着王朝和马汉赶往县衙。 曹义正用着早饭呢,忽听周捕头报说公孙策来访,忙迎了出去。 “公孙先生。” “曹大人。” 曹义将公孙策往花厅让,却被他拒绝了,“不必麻烦了。包大人要检查尉氏县的刑狱,特命我来取历年来的卷宗。” 曹义心中大惊。 包大人一上来就要查刑狱? 那赵铭的卷宗还要交给他吗? 公孙策见他有些愣神,忙又提醒道,“曹大人?” “本县这就派人去取。”曹义一挥手,周捕头立刻走了上来,“你去一趟架阁库,将有关刑狱的卷宗全都拿过来,交给公孙先生。” “是。” 曹义是个心细之人,卷宗摆放得的是非常齐整,没多久,周捕头便抱着一大摞卷宗走了过来。 王朝马汉忙伸手接了过去。 “有劳曹大人了。”公孙策话锋忽地一转,“不知这里面可否有李村一案的卷宗?” 曹义闻言身体一震。 幸亏他将卷宗放进去了,否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村一案的卷宗当然在里面。”曹义笑着反问了一句,“公孙先生初来尉氏,怎会知道李村的案子?” 公孙策的脸色却是丝毫未变,“来县衙的途中,百姓们都在议论这件事。听说两日后,赵铭四人就要被问斩?” 曹义点头道,“确是如此。” 公孙策不想再多说此事,他还要回驿馆,和包公等人研究此案,“告辞。” “公孙先生慢走。” 目送公孙策离开后,曹义脸上的笑容尽数散去,他心中忽地升腾起一股恨意。 这个包大人,来的真不是时候······ 第526章 洪水旧恨(二十八) 驿馆。 公孙策让王朝马汉将卷宗放到自己的房里,自己则拿着李村一案的卷宗进了花厅。 “大人!” “公孙先生。” “这是李村一案的卷宗。”公孙策将卷宗递给了包公。 包公一面翻阅,一面问,“公孙先生可看过了?” “还没有,刚到驿馆学生就来了花厅。” “嗯。” 案情并不复杂,包公没花多长时间就完了。 展昭问道,“大人,卷宗和赖二说得一样吗?” “相差无几。只是曹义到底有没有严刑逼供,我们无从查证。”包公抬手将卷宗又递给了展昭。 展昭双手接过,和艾虎一起看了起来。 “大人,这案子有些不对啊!”展昭看完卷宗后说道。 “展护卫也看出来了?” “嗯。”展昭将卷宗合上,递给了公孙策,“属下总感觉这桩案子有些蹊跷,似乎是有人刻意做了一个局,只等着赵铭四人入瓮。” 包公十分认同展昭的分析,“本府也是如此认为的。正如赖二所说,倘若真是赵铭四人犯下此案,面临如此严刑拷打,还被判了死刑,又怎会拒不交代安悦的下落?” “大人说得对。”此时公孙策已经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卷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赵铭四人的确不知道安悦的下落,这就意味着,李村一案极有可能并不是他们犯下的。” 艾虎听着三人的分析亦是十分赞同,“包大人,公孙先生,这个案子有这么大的疑点,曹义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吧?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平庸无能之人啊” “曹义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我们还不知道,但是安悦一直下落不明,此案就不能结案。” 公孙策问包公,“大人想要如何做?” “公孙先生、王朝、马汉,我们再去一趟县衙!” “是。” “大人,不需要属下一起去吗?” “不用,有王朝和马汉已经足够。谅他再无法无天,也不会对本府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展昭还是有些不放心,“大人,您还是带一些侍卫过去吧?” 包公正想拒绝,待看到展昭满是担忧的眼神时,还是选择接受他的提议,“也罢。” 展昭特意挑选了几个机灵一些的侍卫,一行人便往县衙行去。 县衙,花厅。 曹义还在思索着如何应对包公,却听周捕头又进来报,“大人!包大人来了!” “啊?”曹义惊得站起身,“公孙先生不是刚走吗?” “公孙先生和包大人一起来的。” “快快有请!” 话刚落,包公便和公孙策走了进来。 “曹大人。” 曹义忙下跪叩头道,“下官见过包大人。” 包公白他一眼,直接坐到了主位,“起来吧!” 曹义战战兢兢地站起身,瞄了一眼公孙策后,问包公,“不知包大人来县衙有何吩咐?” 包公哼了一声道,“曹义,本府业已看过李村一案的卷宗,此案虽然人证物证俱在,但凶器和安悦至今尚未寻到,疑点如此之多,你怎能贸然判处赵铭等人死刑?!” 曹义心中微颤。 包大人果然是冲着李村的案子来的。 “禀包大人,虽然凶器和安悦至今未有下落,但人证物证齐全,皆能证明赵铭四人为杀人凶手,更何况李村一案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对赵铭等人极为痛恨,不尽快惩处他们,不足以平民愤。” 真是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平民愤?难道判了他四人死刑就没有民愤了?你可别忘了安悦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你要如何向她的父母交代?!” 曹义却是强辩道,“下官是绝对不会放弃寻找安悦的。” “若是一直找不到呢?” “下官会一直找下去的。” “曹义!!”包公登时急了眼,“安悦既然没有找到,那就证明此案存在疑点!你有没有想过,赵铭等人既然已经被判了死刑,当知求生无望,又怎会隐瞒安悦的下落?!” “这······”曹义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包公,“是下官草率了······” 见他终于服了软,包公心中的怒气方才散了些,“曹义,本府要重新调查此案,你可有意见?” “一切但凭包大人做主。” “本府要去大牢见赵铭等人。” 曹义闻言瞳孔紧缩,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下官这就带您过去。” 第527章 洪水旧恨(二十九) 曹义便和周捕头一起,领着包公等人往大牢走去。 尉氏县衙大牢,赵铭四人的牢房。 “将牢门打开!”曹义大声吩咐道,“包大人,请。” 王朝瞥到牢门口有凳子,忙搬了一个凳子,让包公坐了下来,公孙策站在包公的左侧,曹义站在包公的右侧,周捕头则站在曹义的身后。 曹义拿眼瞧着牢房内的四人,他们闭目倚靠在墙上,丝毫没有睁眼的意思,显然对他们的到来很不欢迎,“赵铭、赖三、胡混子、王彪,包大人在此,还不快过来磕头行礼?!” 四人听闻俱是大吃一惊。 包大人? 是传闻中的那位包大人吗? 赵铭率先睁开眼睛,看见黝黑面庞的包公正坐在自己眼前,他的额间还有一枚月牙。 就是那位包大人! 他连滚带爬地来到牢房门口,磕头道,“草民赵铭,见过包大人!” 另外三人见他如此,瞬时都明白了过来,忙随着他一起磕头行礼。 “不要再磕了。”包公温声劝道,“本府此番来到牢中,就是为了李村一案,你四人若是有冤情,尽可告知本府,本府一定会为你们做主。” 赵铭下意识地看向曹义,曹义却是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有冤情你就说,看本县做什么?!” 包公却从赵铭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不寻常,“本府是奉圣上之命巡查天下,来到尉氏,偶然间听说此案,深觉有些可疑,便想着来牢中见见你们,倘若你们真有冤情,本府自会为你们做主,可若此案真是你们犯下,本府这两日就会离开尉氏,你们可要想好了。” 赵铭四人面面相觑。 此案证据如此确凿,包大人真能还他们一个清白吗? 包公见他们犹豫不决,站起身假意要离开,却听赵铭大喊道,“包大人!冤枉啊!” 其他三人也跟着大喊道,“包大人!我们真是冤枉的啊!” 包公顿时松了一口气,“你们说自己是冤枉的,可有依据?” 赵铭回道,“包大人,案发那夜,我们真的没有去过李村,折扇和玉佩案发前几日我把它们随意丢在了某处。” “丢在了何处?” “草民当时喝得酩酊大醉,不记得了······” 一旁的曹义立即大声呵斥道,“大胆赵铭!折扇和玉佩是在李家发现的,这分明是你的强辩之词!” 说完又看向包公道,“包大人,您千万不要相信此人的话,他素日里一向为非作歹,名声甚为不好——” “曹大人!”包公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所说是真是假,本府心中自有判断。” 曹义忙噤了声。 “包大人,草民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如有虚假,死后将不得轮回!” 包公又问,“据本府所知,抢亲当日,你曾放过狠话,要让李轩夫妇不得好死。” “包大人!”赵铭啪啪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那都是草民一时的气话,一时的气话啊······” 说着竟抹起了眼泪来。 其他三人见状也跟着哭了起来。 此案对于他们来说,可是无妄之灾,只不过日日跟着赵铭蹭吃蹭喝,谁曾想竟招致了如此灾祸······ 包公见他们如此神情,猜测此案大有隐情,绝不像曹义所说的那般简单,他和公孙策对望了一眼,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显然公孙策也是如此认为的。 “今日就到这里,若是再有疑问,本府自会过来询问你们。” 刚抬起屁股,却又坐了下来。 包公想起了赖二所说的严刑逼供一事,于是向赵铭等人道,“挽起你们的衣袖,让本府瞧一瞧!” 曹义和周捕头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赵铭四人均挽起了衣袖,暗红色的鞭痕霎那间暴露在了包公眼前。 虽然事先已经知道曹义严刑拷打一事,但见到那深如沟壑般的痕迹,包公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只是手臂上的伤,后背和腿上的伤肯定更加严重。 包公心中顿时怒气横生,倏地转过头,怒瞪着曹义,质问道,“曹义!你竟对他们用刑至此?!” 第528章 洪水旧恨(三十) 声音中极盛的怒气令曹义的身躯猛地一震,刚要下跪认错,忽地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拽了一下,扭头一瞧,竟是周捕头。 只见周捕头噌的一下跪倒在地上,磕头认错道,“包大人,严刑逼供是属下的主意,和曹大人无关。” 好一个忠诚的下属! “是吗?”包公可是不信,严刑逼供若是没有上司的默许,一个小小的捕头又怎敢擅自做主? 周捕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包大人,此事确实是属下一人所为,曹大人实不知情。” “他说的是真的?”包公看着曹义问道。 “回包大人,周捕头说的是真的,此事下官确实是不知情。” “好一个不知情!”包公冷哼一声,转头问赵铭,“赵铭,严刑拷打期间,曹大人可曾来牢中见过你们?” 赵铭摇头道,“并没有。” 包公闻言脸色微变,心中暗暗想道,“这曹义,可真是够谨慎的。” “周捕头为何严刑拷打于你们四人?” “他想知道安悦的下落。” 包公忽然话锋一转,“你们到底把安悦藏在了哪里?” 赵铭下意识地回道,“包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啊!” 其他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做出了同样的回答。 “本府明白了。”包公心中顿时了然,他低头看向依旧跪着的周捕头,命令道,“周捕头,从即刻起,停止对他们用刑,你可能做到?” “属下谨遵包大人的命令。” 包公又抬头看向曹义,意味深长地嘱咐道,“曹大人,周捕头是你的属下,还望你严密监督,倘若再让本府发现他们身上有新伤,你二人都逃脱不了干系,你可明白?” 曹义忙应道,“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好生监督周捕头。” “那就好。”包公闻声向赵铭四人道,“你们四人且在牢里待着,倘若经本府调查,你们的确是冤枉的,那你们就可以重见天日了。可倘若你们并不是无辜,那等待你们的将不是刽子手的刀,而是开封府的铡刀。” 一番话既是安抚,又是威胁。 赵铭四人闻言眼眶皆泛起了红,不住地对包公磕头感谢。 “公孙先生,我们回去。” 包公便和公孙策等人离开了大牢。 走到大牢门口,包公忽地对曹义说道,“曹大人,劳烦你将此案相关的物证也一并交给公孙先生。” “那是自然。”曹义朝周捕头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奔到架阁库,没多久,便将相关的物证取了回来,交给了公孙策。 说是物证,其实是一沓信,案发现场拓取的脚印,赵铭四人的脚印,还有折扇和玉佩。 公孙策检查了一番,见并无缺失,便朝包公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走。” 曹义直将包公等人送到县衙大门口。 “包大人可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曹义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又转头对着周捕头谢道,“方才之事,多谢了。” “大······大人不必客气,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周捕头满脸的忧色,“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静观其变吧。” 驿馆,花厅。 众人将物证一一看完后,包公凝眉问公孙策,“公孙先生可觉得有何可疑之处?” “有。”公孙策指着那沓信回道,“大人,据赖二和赵铭所言,经过抢亲一事,赵铭已经下定决心放弃安悦,又怎会和安悦有书信往来?而且信中的内容极为露骨,关键是信中还特意提及了赵铭的杀人谋划,安悦竟然还同意了,这似乎是太刻意了些,就像······” 展昭接过话茬道,“就像刻意栽赃?” “展护卫也看出来了?” 展昭点了点头。 包公认为公孙策和展昭的分析十分有理,“还有折扇和玉佩,它们并不是案发那日的下午发现的,而是第二日才被李母发现,由她交给了曹义。倘若真如赵铭所说,他是随手将折扇和玉佩扔在了某处,那折扇和玉佩肯定是被有心之人捡到,故意扔在了案发现场。” “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栽赃陷害吗?!”艾虎十分生气,“包大人,虽然卷宗里说信上的字迹是赵铭安悦两人的,但我还是不相信,一个私塾先生教养出来的女儿,能够做出和别人暗通款曲、合谋杀害自己丈夫之事!” 第529章 洪水旧恨(三十一) “艾虎说得十分有理。”展昭附和道,“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包公背着手,绕花厅踱了几圈后,说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找到安悦的下落。” 展昭皱着眉问,“可是据卷宗记载,曹义命人全城搜查,都没有找到安悦的下落,如果我们再重新寻找,该从何处着手呢?” 包公沉思了半晌后,回道,“你们细想,凶手深夜行凶,如果安悦已经遭遇不测,那她的尸体肯定就在李家附近,凶手不可能会将她运至别处,否则会太过引人注目。” “如果安悦是被人给藏起来了呢?” “那她只能在赵铭四人的家中或者她的娘家——粟林村。” “属下明白了。” “所以我们可以兵分四路,寻找安悦的下落。”包公心中已经有了具体的打算,遂吩咐道,“展护卫,王朝,你二人带人去李村,在李家的房前屋后搜索安悦的下落,绝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是。” “艾虎,马汉,你二人前往粟林村,设法查出安悦是否有可能被藏在安家。” “是。” “张龙!” “属下在!” “你带人前往赵铭四人的家中,搜查安悦的下落,要特别留意他们是否还有另外的住处。” “属下遵命!” “公孙先生,赵虎。” “学生(属下)在。” “你们随本府去一趟李家,重新查看案发现场。” “学生(属下)遵命。” 任务分派完成后,各路人马便一齐出了驿馆。 展昭王朝虽和包公等人顺路,但考虑到时间非常紧迫,包公让他们先行去李村,他们则在后面慢慢走着。 李村。 展昭王朝等人一进村便直奔村长的家。 村长得知来人是开封府的人后,大为震惊,又知晓他们是来寻找安悦的下落,心中不免嘀咕起来。 莫非赵铭四人另有转机? 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直接带着众村民,和展昭王朝一起赶往了李家房后的荒野和荒山。 毕竟人多力量大,兴许这次真能找到安悦的下落呢? 村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在李家房后,自然是惊动了李母。 “之前曹大人不是派人找过了吗?今日怎么又来了?” 李母正暗暗嘀咕着,忽听有人叩门道,“有人吗?” “来了!”李母一面纳罕着,一面去开门,打开门后,却发现是几个陌生男子,“你们是?” 包公并不想隐瞒自己的身份,“本府乃是开封府府尹包拯。” “开封府府尹包拯?”李母顿时明白过来,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谁,“可是大名鼎鼎的包青天包大人?” “正是。” 李母当即就要下跪行礼,却被包公拦了住,“老人家不必如此多礼,我们能进去说吗?” “当然可以。” 李母忙侧过身子,将包公等人让了进去。 到了堂屋,又给包公上了茶,不过有包公在此,她并不敢坐下,只得手足无措地站立在一旁。 “老人家,本府此行的目的,是想重新查看一下案发现场。” 李母心中很是疑惑,“重新查看案发现场?包大人是觉得犬子的死另有蹊跷?” “实不相瞒,本府的确是如此认为的。” 李母闻言十分生气。 人证物证确凿,纵使安悦遍寻不着,那也改变不了赵铭四人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眼看着他们即将被处斩,轩儿的大仇即将得报······ 她冷哼了一声,质问包公,“包大人是想要庇护他们?” 包公闻言一愣。 李轩的母亲似乎已经认定了赵铭四人就是凶手,难道仅仅是因为赵铭的抢亲和他曾经放过的狠话吗? “老人家切莫动怒。”公孙策笑着安抚李母,“包大人已经翻阅过令郎一案的卷宗,虽说人证物证俱在,但是凶器和您的儿媳至今都毫无踪迹。老人家请细想一下,如果令郎真是被赵铭四人所杀,他们为何独独放过您的儿媳?若是她已经被杀,那尸体呢?若是她被赵铭四人藏了起来,经历了严刑拷问,最后又被判了斩立决,他们又为何不惜性命也要隐藏您儿媳的下落?如此种种,皆十分可疑。” “这······”李母的表情明显有了松动。 包公趁势解释道,“老人家,本府并不想庇护任何人。只是此案如今有众多疑点,只有彻底将事情调查清楚,才能还令郎一个真正的公道,不是吗?” 第530章 洪水旧恨(三十二) 李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包大人说得极是。只是老身担心······” 包公自是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老人家请放心,倘若赵铭四人果真犯下此案,本府的狗头铡断然不会饶了他们!” “有包大人此话,老身就放心了。” “老人家,现在我们可以进屋查看了吧?” 李母伸出右手,往西屋让道,“包大人请。” 包公和公孙策推开门一瞧,瞳孔瞬间睁得老圆。 李母苦笑着解释道,“正如包大人所见,这里的摆设还是和犬子出事时一样,老身本想着等到赵铭四人被砍头之后再收拾的······” 包公和公孙策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嗯”了一声,细细地查看着屋内的一切。 “老人家,案发当日,您没有在屋内看到折扇和玉佩吗?” 李母摇了摇头,“第二日老身去收拾被褥时才发现的它们。” “案发当日曹大人可派人搜查了整间屋子?” “搜了,当时他们只在屋内搜出了一沓信。” 包公闻言和公孙策对视了一眼。 都是官府之人,自然明白官府搜查之时,绝不会放过任何可能之处,既是如此,那折扇和玉佩······ “公孙先生,脚印可查看清楚了?” 公孙策停下了手中的笔,将描好的脚印塞进了衣袖里,“查看清楚了。” 三人遂又来到堂屋。 包公问李母,“老人家,据卷宗记载,案发前几日,有村民曾亲眼目睹赵铭四人出现在你们家附近?” “是。他们是老身的邻居李聚财和李婪。” “可否让本府见一见他们?” “当然可以。老身这就去让他们过来。” 李母走后,公孙策问包公,“大人是怀疑他们的证词有假?” “如果赵铭所言属实,那这两名村民就有很大的嫌疑,他们很有可能已经被幕后之人收买。” 因着是邻居,李聚财和李婪年岁又大,并没有参与搜查安悦一事,没多久,李母便带着他们回来了。 “包大人,他们就是当时的目击者。” 李聚财和李婪听李母说包大人要见他们时,就已经吓破了胆,如今见到威严无比的包公,面色苍白不说,双腿早已酸软无比,瞬间便跪倒在地,“草民李聚财(李婪),叩见青天包大人。” 行礼的嗓音听起来还有些颤抖。 “起来吧。” “谢······谢包大人。” 二人起身站在一旁,双腿一直打着颤。 “李聚财,李婪,听说你们曾亲眼目睹赵铭四人来过李家附近?” “是。” “说一说当时的情形。” 二人闻言大惊。 李婪用肘碰了砰李聚财,后者怯懦地回道,“回······回包大人,是······是这样的,出事前几日,赵铭四人几乎日日都在李家附近晃荡,因为赵铭名声不好,又有些匪气,我们也不敢上前盘问······” 包公“嗯”了一声,突然话锋一转,问李婪,“李婪,出事当日,你们可曾见过他们四人?” 李婪顿时慌张不已,他求助似的看向李聚财,后者刚要替他回答,却听包公道,“本府问的是李婪,不是你。” 李婪的面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想了半晌,方才憋出了一句话,“出事当······当日,我们也看到了他们四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李家附近。” 包公还未说话,就听李大声质问道,“如此重要之事,你们当时怎么没有告诉我?!曹大人问的时候你们怎么也不说?!” 李婪哆哆嗦嗦地回道,“当······当时天色已黑,我们也不是十分确定,所以······” 李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更加笃定赵铭四人就是杀害李轩的凶手。 刚被公孙策说动的心又松动了。 包公和公孙策却是从他们的神情中察觉出一丝不寻常。 二人在回话时,眼神明显是在躲闪,尤其是李婪。 目击证人只需要照实说即可,为何他的神情如此慌乱,显得竟是如此心虚? 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在说谎。 包公和公孙策见目的已达到,起身就要离开。 “包大人······”李母欲言又止。 “老人家请放心,本府定会将事情调查清楚。”包公先是安抚李母,后又斜睨着李聚财和李婪道,“本府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第531章 洪水旧恨(三十三) 李母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是非要置赵铭四人于死地,只是目前种种证据都表明他们是杀害轩儿的凶手。 如果凶手是其他人,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她要的不过是凶手被绳之以法罢了······ 包公和公孙策来到李家的屋后,二人竖起耳朵,隐约还能听见展昭等人说话的声音。 “看来这搜查是一项大工程。”包公感慨道。 “确实是。”公孙策的眉头微皱,“希望他们能够有所收获吧。” “嗯。” “大人,不如我们回驿馆去等消息吧?” 包公想了一想,点头道,“也好。” 且说展昭等人和村民们在荒野搜查了半晌,就是找不到安悦的一丝踪迹,只得将视线转移到了荒山。 村长看着眼前的荒山,心里打起了鼓,“展大人,之前曹大人派人搜查过这座荒山,并没有找到安悦的下落,我们还有必要再去搜吗?” 展昭听出了他心中的不情愿,“荒山如此之大,纵使曹大人的手下搜得再仔细,也难保不会有所疏漏。” 他顿了顿,又瞧了一眼村长的神情,方才继续说道,“村长,你和村民们若是有事,可以先行离去,我们自己搜就行。” “那怎么行?!”村长下意识地拒绝道。 他可是一村之长。 李家出了这种事,安悦下落不明,好不容易包大人来到了尉氏县,安悦有希望能被找到,如果此时自己袖手旁观,那以后他在村里还怎么混? 不过他还是非常民主的,又询问了村民们可否愿意跟随自己去搜山,所有的村民们都点了点头。 大家都不想打退堂鼓,也不想事后被有心之人乱嚼舌根,败坏名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便往山上走。 展昭带来的人加上李村的村民,足有大几十号人,远超上次曹义搜山的人员数量,所以搜查的要更全面一些,几乎覆盖了荒山的各个角落。 令人失望的是,太阳都快要落山了,众人依旧没有找到安悦。 村长看着满面失望的展昭,安抚道,“展大人不要灰心,安悦会找到的,这荒山不是还没有搜完吗?” 展昭无奈地“嗯”了一声,正要命令众人停止搜查,明日再继续,忽地见一衙役跌跌撞撞地朝自己奔了过来,整颗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难道找到了? 展昭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忙往前迎了好几步,满眼期待地问,“找着了?” 衙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待将气喘匀实后,方才说道,“展大人,我们在一个很深的洞穴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展昭、王朝还有随后赶来的村民们闻言俱是大惊。 村长更是小声嘟囔道,“这安悦还真是被害了?” “前面带路!” “是!” 一行人遂连奔带跑地赶往衙役所说的洞穴处。 “在哪儿?” 衙役指了指远处。 展昭抬手让众人停了下来,“有几人进过洞穴?” “只有属下和另外一名衙役。” 展昭点了点头,回身吩咐道,“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任何人不得再往前一步!” 又对着带路的衙役说道,“你和另一名衙役随我一起进去。” “王朝。” “展大人!” “你也跟我一起进去。” “是!” 四人遂一起小心地往洞穴深处慢慢走,越往里走,尸体的腐臭味越浓,惹得他们频频皱眉。 “展大人,尸体装在一个破旧的麻袋里。” 衙役指了指尸体旁边的麻袋说道。 “嗯。你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可发现洞穴里有人进来的痕迹?” 衙役摇了摇头,“尸体应该是被从洞口扔进来的。” “所以这些脚印都是你二人留下的?” “对。” 展昭闻言陷入了沉思,他抬头看了一眼洞口的方向。 出去的路极陡,若是自己出去还行,可若是抬着尸体出去,就有些困难了。 四人正为难之际,却听村长高声问道,“展大人,要不要我回村去拿根绳子?” 展昭眼前一亮,“那就有劳村长了!” 村长正要往山下走,又被一村民拦住了,“村长,山路难行,还是我去拿吧,这样快一些。” “也好,你速去速回。” 第532章 洪水旧恨(三十四) 自请下山的村民飞快地往山下村里跑去,前后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工夫,他便带着绳子回来了。 因着展昭还要在洞口查探是否有可疑的脚印,所以只让村长挑选了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站在洞口,将尸体给拽了上去。 待洞口附近的村民们见到女尸时,俱是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的村民实在忍受不了难闻的气味,跑到旁边呕吐了起来。 展昭看向村长,问,“她是安悦?” 村长手捂嘴巴,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展昭命令身边的衙役,“即刻封锁这里,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王朝,带人去附近搜查,看看是否有可疑的脚印!” “是!” 于是,除了村民们和封锁现场的人,其他人均四散而去,开始寻找可疑的脚印。 展昭则留在了洞口处,他四下瞧着,忽地瞥见一组脚印,脚印看上去有些杂乱无章。 他忙叫来发现洞穴的衙役,问,“你们踩过这里吗?” 衙役摇了摇头。 “看来这些脚印是凶手留下的。” 本来该高兴不已的展昭却是犯起了愁。 脚印该如何提取呢? 自己又不是公孙先生,根本就不懂得如何作图,正为难之际,村长问道,“展大人,老夫略懂作画,兴许可以为您效劳。” 展昭闻言心上一喜,“如此便有劳村长了。” 好在临出门时,展昭带了纸笔,以备不时之需,村长接过纸笔后,便只顾着低头描绘脚印,没多久,那些脚印便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纸张上。 展昭又用手大致测了一下脚印的深浅和大小,让村长标注在纸上。 “村长今日真是帮了展某的大忙了。” 村长忙道,“展大人太客气了。老夫只希望包大人能尽快查清真相,让村里的人过上安生日子。” “会的。”展昭坚定地说道,“你们要相信包大人。” 话刚落,就见王朝拎着四双鞋走了过来。 “展大人,我们在附近发现了四双鞋。” “四双鞋?”展昭低眸向鞋子看了过去。 他顺手拿起了其中一只,当看到鞋底的一片暗红色的痕迹时,瞳孔不禁一缩。 这是······血迹? “王朝,看看其他几只鞋子的鞋底!” “是!” 王朝挨个查看这几只鞋子的鞋底,“展大人······” 展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将鞋子带回驿馆!” 又回身向几个衙役命令道,“将安悦的尸体抬回去!” 其中一人问展昭,“展大人,是抬回驿馆,还是抬到县衙?” 展昭思考了片刻后,回道,“先抬回驿馆吧!” “是!” 这时,负责搜查可疑痕迹的衙役们全都回到了洞口附近。 展昭扫视了一圈后,问,“大家可还发现了其他可疑之处?” 众人皆摇了摇头。 “我们走!” 展昭等人遂和李村的村民们一起下了山。 村长自然是直奔李家,将发现安悦尸体的事情告知了李母。 其实李母早就知道了安悦已死的消息。 拉尸体上来的绳子就是村民从她家拿的。 此刻令李母比较烦闷的是,自己该如何面对安父安母,毕竟李轩刚出事之时,她对他们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粟林村。 艾虎和马汉一进村便直奔安家,进了门,直接表明了来意。 安父安母知道是包公派他们调查女儿安悦,心情自然十分激动,不过他们并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能做出红杏出墙之事。 这也难怪。 天底下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女是坏人呢? 安父安母的表现合乎情理,应对之时也丝毫没有慌张之意,艾虎和马汉互相递了个眼色,便离开了安家。 出了安家,他们又走访了粟林村的村民,他们都说最近安家并无任何异常,安悦根本不可能被藏在安家,他们认为安父安母的悲痛是真的,若是有意隐瞒安悦的下落,他们总会露出马脚的。 他们当然也不相信安悦会不守妇道。 毕竟安父是位私塾先生,最是懂礼义廉耻,安悦自小便被教得谦逊有礼,谁见了都忍不住会夸一嘴。 对于他们的话,艾虎和马汉并没有感觉非常意外。 因为从内心里,他们早就认定了安悦已经身遭不测,今日来粟林村走访调查,不过是为了排除一种可能罢了······ 第533章 洪水旧恨(三十五) 尉氏城中。 张龙带着一众衙役分别前往赵铭四人的家中,试图搜查安悦的下落,可都搜了个底朝天,依旧是找寻不着。 他又依着包公的吩咐,问出了四人的外宅所在,可搜索了一番,仍然是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只得灰溜溜地回驿馆向包公复命。 如此大的动静,县令曹义自然是听说了。 他心中原本很是忐忑,可听说粟林村和城中皆没有发现安悦的下落之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那这口气还没有松开多久,就见周捕头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 “大人!包大人找到安悦的尸体了!” “找到了?”曹义表现得十分震惊,“他们的人手不多,怎么会找到的?” “李村的村长带着村民们一起上山寻找的。听说是在一个极为隐秘的洞穴里找到的。” 曹义闻言极为生气,大怒着质问周捕头道,“周达,你当时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属下知错了,还好属下已经······” 曹义瞪了他一眼,随后吩咐道,“走,我们去驿馆!” “去驿馆?” 只听曹义冷冷地说了一句,“本县倒要看看,他包青天到底能有多大的能耐!” 县衙,花厅。 艾虎、马汉和张龙已经向包公禀告了各自的调查结果。 包公倒是没有责怪他们办事不力,而是安抚道,“没有结果便是最好的结果,说不定安悦还尚在人世。” 话刚落,展昭便回来了。 “大人!我们找到安悦的尸体了!” 众人闻言心中是既惊喜又难过。 “尸体被藏在了何处?” “尸体被凶手扔在了荒山上某处极为隐秘的洞穴里。” “尸体呢?” “在驿馆一个较为偏僻的院子里。”展昭顿了顿,又问,“大人,需要将尸体放到县衙的停尸房吗?” 包公正想回答,却见赵虎进来报,“大人,曹大人来了。” 艾虎撇了撇嘴道,“他可真是狗鼻子啊,消息居然这么灵通?该不会是在我们身边安插了眼线吧?” 公孙策笑着解释道,“曹义在尉氏县深耕多年,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很正常。” “让他进来!” 包公还是决定见一下他。 “下官曹义,见过包大人!” “属下周达参见包大人!” 包公冷声道,“起来吧!” “不知曹大人此时来找本府,有何要事?” 曹义满脸堆笑着说道,“下官听闻包大人找到了安悦的尸体,心中非常激动,便想着来驿馆看一看。” 他顿了顿,忽地话锋一转,问包公,“不知包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做?是否有需要下官效劳之处?” 众人听后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这曹义是来打探消息的。 “本府破案自有章法,就不劳曹大人费心了。” 曹义有些尴尬。 他没想到包公说话会如此直接。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死心,仍然试探着问道,“包大人可有怀疑的对象?” 包公满眼警惕地望着曹义。 为何曹义对此案如此上心? “曹义!”包公有些生气,“此案本府既然已经接手,你就不要管了!” “赵虎!送客!” “是!”赵虎伸手对曹义笑道,“曹大人,请!” 曹义又看了一眼包公等人,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待二人不见了身影,包公才命道,“尸体暂时先放在驿馆吧。” 公孙策问包公,“大人是担心曹义会做手脚?” 包公点头道,“一开始本府还不担心,可今日看来,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转向展昭,问,“展护卫可在洞附近发现了可疑的痕迹物证?” “属下正要向大人禀报!” 展昭忙命王朝将四双鞋和在洞穴附近提取的脚印拿进了花厅。 “大人,我们在洞穴附近发现了四双鞋,每双鞋的鞋底都有暗红色的痕迹,似乎是血迹。” “血迹?”公孙策忙接过其中一只鞋子,细细地嗅了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确实是血迹。” 一旁的艾虎惊呼道,“包大人,难道这四双鞋是凶手遗留在洞穴附近的?” 包公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接过在洞穴口提取的脚印细细端详了起来,忽地听他大惊道,“公孙先生,展护卫,艾虎,你们快过来看看!这些脚印和这四双鞋的尺寸是不是不一样?” 第534章 洪水旧恨(三十六) 三人忙围上前,仔细对比着鞋子和脚印。 “还真是!”公孙策忽地眼前一亮,“学生回去拿案发现场的脚印。” 包公等人面面相觑。 莫非公孙先生发现了什么线索? 公孙策很快便回来了,“大人请看!案发现场的脚印是不是和这四双鞋的鞋底一样?” 包公闻言仔细一瞧,心中瞬一喜,“果然是如此!鞋底的花纹和尺寸简直和案发现场留下的脚印一模一样!” 不过他很快便皱起了眉头,“可这些洞穴附近的脚印······” 几人均凝眉思索了起来。 凶手为何会在临近洞穴时脱掉了鞋子? 遗留在洞穴附近的脚印又是不是他们的? 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谜团。 “我知道了!” 公孙策突然出声道。 “公孙先生?” “大人,荒山难行,又是在深夜,凶手又抬着尸体,此时他们还脱掉鞋子,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所穿的鞋子并不合脚。” 包公闻言恍然大悟,“公孙先生的意思是,这些鞋子极有可能是赵铭四人的,凶手行凶之时特意穿上他们的鞋子,就是为了栽赃嫁祸?” “极有可能是如此。” “如此便都可说得通了。” “还有。”公孙策指着凶手留在李家的脚印和曹义采取的赵铭四人的脚印,分析道,“之前学生没有注意,赵铭四人的脚印乍看起来和案发现场的一模一样,但也只是鞋底的花纹和尺寸一样,脚印的深浅却各有区别,而且能明显看出来有人的脚相对于鞋子偏小,有的人脚却偏大。” 艾虎忙拿过其中两张纸细细对比了起来,突然听他惊呼道,“还真是哎!公孙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 公孙策的分析揭开了这桩迷案的第一重面纱,他们离真相似乎已经不远了。 包公大胆地下了结论,“公孙先生,展护卫,艾虎,本府大胆推论,此案赵铭四人是被冤枉的,只是这幕后黑手到底是曹义,还是周捕头,还是说另有他人,我们还无从知晓。” 三人均是十分赞同包公的话。 这时,公孙策忽然想起了安悦的尸体,“大人,学生去查看一下安悦的尸体,看看能否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有劳公孙先生了。” 艾虎并不知安悦尸体的惨状,乐呵呵地要跟着公孙策一起去,展昭只笑了笑,并没有提醒他。 一进院子,艾虎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尸臭味儿,心内顿时打起了退堂鼓,可又好于颜面,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展昭见了好笑地摇了摇头。 公孙策弯下腰,掀开白布一瞧,饶是见多了尸体的他,也惊得目瞪口呆,“这······” 身后的展昭解释道,“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艾虎忙近前一瞧,只见她浑身赤裸,不着寸缕,嘴角乌青,面部还有些肿胀,双腿和胸前青一块紫一块,最惨的是她的下体······ 她生前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啊! “这些个挨千刀的,我非得宰了他们不可!” 展昭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吧,大人的铡刀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死在铡刀之下都算是便宜他们了!应该让他们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艾虎!”一直低头查看安悦尸体的公孙策出声提醒道,“国法自会处置他们。” 艾虎低着头不再说话。 “展护卫,装尸体的麻袋是李家的吗?” 展昭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懊悔着说道,“麻袋的事情我忘了查了,不过麻袋这种东西又没有标记,应该也查不出什么来吧?” “还是查查为好。如果麻袋是李家的,岂不是可以成为我们的佐证?” “好,明日我就派人去查。公孙先生可从尸体上查出了什么?” 公孙策指了指尸体脖颈处的勒痕,“此勒痕的花纹很是别致,展护卫明日查问麻袋之时,正好可以问问谁家有这样的绳子。” 顿了顿,又说道,“最好是李家的。” “我明白了。” “这是我绘制的勒痕的式样,展护卫明日可以拿着它去询问村民们。” “好。” 第535章 洪水旧恨(三十七) 三人回到了花厅,将查看尸体的情况告知了包公。 包公垂眸沉思了片刻后,吩咐道,“展护卫,明日你带张龙再去一趟李村,设法查明麻袋和绳子的来源,然后再走访一下李村的村民,尤其是那两名目击证人。” “大人指的是李聚财和李婪?” 包公点头道,“今日本府询问他们时,二人含糊其辞,眼神极为不自然,本府怀疑他们之前做的是假证。” “属下明白了。” “王朝马汉!” “属下在!” “你二人明日去赵铭常去之处,调查折扇和玉佩之事,倘若他所说为真,应该会有目击者。” “是!” “艾虎。” “包大人。” 包公手指着地上的四双鞋子,说道,“本府方才又仔细观察了这几双鞋,发现他们几乎是崭新的,应该是新做的鞋子,明日你拿着鞋子,设法查出它们是由哪家鞋铺缝制的。” “是!” “公孙先生。” “学生在。” “明日我们再去一趟县衙大牢,若是本府猜得不错,赵铭四人光脚的脚印应该和洞穴附近的不一样。” “是。” 包公看了一眼三人,见他们满脸俱是疲惫,忙叮嘱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是。” 次日一大早,众人便按照包公的吩咐,各自去调查了。 展昭和张龙刚出城门,就见村长和一名村民火急火燎地往城内的方向赶来。 展昭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连忙下马,奔至村长面前,问,“村长,发生什么事了?” 村长毕竟年纪大了,一路赶过来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回答问话,展昭忙看向他身边的村民,只见后者拍着胸脯,说出来的话让展昭和张龙震惊不已,“展······展大人,我们村的李正在开······开垦荒野时发现了四具男尸······” “什么?”展昭瞪大双眸,满眼的不愿相信,“此话可当真?” “当······当真······” 展昭仅思考了片刻,便吩咐张龙道,“张龙,你即刻回驿馆,多带些人去李村!” “还有,别忘了让人去县衙通知大人和公孙先生!” “是!” 展昭看着村长和那位村民道,“我们走!” 村长的气终于喘匀了,“展大人,你们先走!老夫自己可以慢慢往回走。” “也好。” 下一刻就见展昭将那名村民扶上了马,二人一路策马疾驰,不多久,便赶到了发现尸体的荒野处。 村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村民们倒是长了些经验,他们都非常自觉地站地远远的,生怕破坏了现场,影响包公破案。 见展昭来了,他们心中的忐忑和恐惧方才消散了一些。 “谁是李正?”展昭高声问。 “我是!” 一男子跑了过来。 “你是何时发现的尸体?” 李正的双腿还在打着颤,“今日一大早,我看天气非常凉爽,想着荒野空着也是浪费,便想着开垦出来,看看能不能种点粮食,谁知道······” “你认识他们吗?” “我没敢瞧他们的脸······” 展昭心中略过一丝无奈,遂看向其他人,问,“你们当中有人认识他们吗?” 回应的竟然是一片沉默。 正当展昭准备放弃之时,忽然听其中一名村民向另一村民悄声说道,“我怎么觉得他们像是县衙的人?” 那人点了点头,“好像是,之前他们来村里征过粮。” 议论声虽小,却也逃不过展昭的耳朵,“你们两个,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其中一名村民拔高了嗓音,回道,“展大人,他们好像是县衙的人。” “县衙的人?你们确定吗?” 这时其他村民也附和着说道,“展大人,他们确实是县衙的人!” 一旁的李正闻言心中也是大惊。 县衙的人怎会死在他们李村? 他壮着胆子去看尸体,却在看见他们时变了脸色。 还真是县衙的人! 李正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几日前的场景。 难道是他们······ 展昭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忙问,“李正,你怎么了?” 第536章 洪水旧恨(三十八) 李正被展昭的陡然发问吓得浑身一抖。 他直直地看着展昭,满面的纠结与犹豫,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出自己的亲眼所见,只是他并不想让村民们听见,“展大人,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展昭狐疑地应了一声,两人走到离人群稍远的地方。 “说吧。” 李正附在展昭耳边,悄声道,“前几日,我好像在村里见过他们四人。” 展昭闻言大惊,可转眼间心内的疑惑又起,“见过就是见过,见过就是没见过,为何说好像?” 李正解释道,“他们当时应该是做了一番乔装打扮,所以我一时也说不准。” “那你可还记得当时亲眼所见之人是何装扮?” 李正想了想,回,“当时四人俱是一身素衣,还留了胡子,脸似乎要更黑一些。” “衣服的颜色不是黑色?” “对。” 展昭登时明白过来,“如果那四人再站在你的面前,你还能认出来吗?” “当然能。” “好。待会儿你跟我回驿馆。” 李正愣了一愣,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县衙,大牢。 包公和公孙策刚到没多久,就见张龙急匆匆赶了过来。 包公见后大惊,猜是出了大事,忙近前问道,“张龙,出了何事?” 碍于县令曹义在场,张龙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附在包公耳边,低声说道,“大人,李村发现了四具男尸。” 包公霎时双眸圆睁,满眼的不敢置信。 “展大人让我多带些人过去。” “去吧。” 张龙通知完包公,回到驿馆,领着一众衙役往李村赶去。 赶到之时,展昭刚和李正说完话。 “展大人!” 展昭“嗯”了一声,问,“告诉大人了吗?” “说了。” “你们去把尸体抬上来。” “是。” 须臾,四具尸体便被抬了上来,平放在地面上。 展昭让张龙带人在周围拦着想要看热闹的村民们,自己则弯腰去查看尸体的情况。 一刀毙命? 看来杀害四人的凶手是个练家子。 正欲起身回城,突然瞥见其中一具男尸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忙又低下了身子,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手掰开,发现里面竟是空空如也。 展昭心中不禁纳罕起来。 既然没有东西,那为何还要紧握成拳呢? 凭借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展昭直觉认为他肯定是想要告诉自己些什么,于是他拿着尸体的右手又细细地端详了一个遍。 果然,展昭在指甲缝里发现了暗红的血迹,里面还掺杂着一些碎肉状的东西。 莫非是他临死前用手挠了凶手的某个部位? 想及此,展昭心内大喜。 如果是真的,那凶手离他们又近了一步。 展昭站起身子,指着几个衙役,吩咐道,“你们先将尸体抬回县衙!” “是,展大人!” 尸体被抬走后,展昭和张龙又带人在尸体附近搜查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至于脚印,虽然今日村民们没有破坏现场,但荒野并不比荒山,每日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再加上之前许多人搜查安悦的下落,踩来踩去的,即便是凶手留下了脚印,也早已被覆盖住了。 展昭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想道,“要想找到凶手,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李正还有近几日被挠伤之人了。” “展大人,我们还要去见那两名目击的村民吗?” “当然。”展昭其实都已经忘了,还得多亏了张龙的提醒。 这时李正自告奋勇道,“展大人,我带你们过去吧!他们就住在我家隔壁。” “那你就前面带路吧!” 李正先带着展昭等人去了李聚财家,喊了半天门没有人应,几人便直接推门而进,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冲击着他们的鼻腔。 展昭心中暗道不好,忙冲进屋子,却发现李聚财倒在了血泊里,尸体旁却是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凶手可真够狡猾的,竟然没有留下一丝有用的线索!” 身后的李正,还有其他村民见此情景,却都傻了眼。 有人率先回过神来,“怎么他也死了?” “我看他是死有余辜!素日里他可是小人做派,为了钱财无所不用其极!” ······ 展昭耳朵里充斥着村民们的议论,突然听他大叫一声不好,“张龙,你快和李正去李婪家看看!” 第537章 洪水旧恨(三十九) 话刚落,张龙和李正就拔腿往隔壁李婪的家中奔去。 果然,有时候人越怕什么,越会来什么。 没多久,李正便跑回来向展昭说道,“展······展大人,李婪也被杀了·······” 展昭气得是咬牙切齿,握紧的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腿。 不过他到底已经陪在包公身边多年,激动的情绪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展昭直起身子,双眸扫视着整个房间,心中暗暗疑惑道,“怎么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难道凶手是在找什么东西?” 想到有这种可能,展昭心中的怒气便消散了不少。 “李正,最近李聚财和李婪二人可有何异常之处?” 李正摇了摇头,“展大人,我一直和他们不对付,平日里都懒得关注他们。” 展昭又看向门外的村民们问,“你们呢?” 其中一名村民回道,“展大人,您这么一说,他们最近还真是有些异常。” “怎么说?” “近日他们花起钱来似乎更大手大脚了些。” 另外一村民反驳道,“他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有何大惊小怪的!” “不!这次不一样!”那名村民继续说道,“之前他们花钱不过是酒肉买多了一些,近日除了多买酒肉,还置办了好几身上等的绸缎衣裳,更是难得大方地送送了我一坛子好酒。” 展昭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他为何会送你酒喝?” 村民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那次被我撞见了,他们看见了我眼中的羡慕和嫉妒,便大方地送给了我,还说他们有的是钱,以后可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看来他们最近是发了大财。”展昭分析道,“你们几个,仔细搜查这几间屋子,看看能否找到银票或者银锭!” “是!” 展昭又来到李婪的家中,案发现场几乎和李聚财一模一样。 一样的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有的只是被翻得乱腾腾的房间。 展昭又命张龙和几个衙役仔细搜查李婪的家。 此刻的他非常冷静。 二人会把银票或者银锭藏在何处呢? 地面上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会不会在房梁上? “对!房梁上!” 展昭先是来到李聚财的家,抬头细细查看着,果然在堂屋的房梁上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布袋子。 房梁上悬挂的东西乱七八糟,一个小小的布袋子藏在其中确实是不显眼,若不是白日里光线好,展昭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它。 他一跃而起,将布袋子拿了下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卷着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心内顿时大喜。 不过他并没有张扬,而是又去到李婪的家,果然也在房梁上发现了二百两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 “这幕后之人可真是够大方的!”展昭自言自语道,“张龙,带上李聚财和李婪的尸体,还有李正,我们回驿馆!” “是!” 县衙,后院。 包公嫌弃曹义和周捕头碍眼,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他们离开了,周围的狱卒和衙役也被他给赶走了,院子里只有开封府的人。 怕曹义和周捕头偷听,包公还命人在前后院门把守。 赵铭见了如此阵仗,心中颇为疑惑,“不知包大人将草民四人带到此处是何意?” “公孙先生!” “是。”公孙策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土,“你们四人脱掉鞋子,在这上面走几步。” 赵铭四人皆是一脸懵地望着公孙策。 公孙策笑着解释道,“只有这样,才能为你们洗清冤屈。” 赵铭四人虽还是有些不解,却脱掉了鞋子,依照公孙策所说,各自在土上面走了几步。 公孙策拿着纸和笔,将几人光脚行走的印记一一绘在了纸上,“大人,学生已经绘制完成了。” 包公“嗯”了一声,转头问赵铭四人,“本府离开之后,曹大人和周捕头可曾拷打过你们?” 四人均摇了摇头。 赵铭却补充道,“不过周捕头经常来牢里看我们。” “他对你们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说,每次来都是看一眼就走,不过他的眼神很是凌厉,似乎是在提醒我们不要乱说话。” 包公闻言一怔。 “今日之事,无论曹大人和周捕头如何询问,你们都不要说,知道吗?” 赵铭反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回答他呢?” 第538章 洪水旧恨(四十) 包公想了想,回道,“曹大人和周捕头若是问起来,你们就说本府只是例行询问案发时的情形。” 赵铭四人点了点头。 包公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若李村一案真与曹义有关,那赵铭四人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包公一面命人将地上铺的土打扫干净,一面命人去请曹义过来。 “下官见过包大人。” “曹义!”包公对他显然已经没有了耐性,“在李村一案真相大白之前,本府会派人常驻牢中,保护赵铭四人,你可有意见?” 曹义闻言大吃一惊。 派人来牢里保护他们? 难道包大人已经······ “一切但凭包大人做主。”曹义哈着腰说道。 “好!”包公看向赵虎,命令道,“赵虎,你立即挑选四个得力的衙役,待本府走后,日夜守护在赵铭他们的牢房外,倘若出现任何意外,本府唯你是问!” “属下遵命!” 曹义见包公如此安排,面上仅剩的笑意也消失了。 “曹大人!周捕头!” 曹义和周捕头闻言浑身一抖。 “包大人。” “包大人。” “本府虽已派人保护他们四人的安全,可你二人也不可完全袖手旁观,若是他们四人出现了意外,你们也难逃干系,你们可明白?” “包大人请放心,下官绝不会让他们出事。” 周捕头也回道,“属下一定会配合开封府的人,竭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如此便好!公孙先生,我们走!” “是!” 一行人离开后,张龙带着选好的四名衙役护送着赵铭四人往牢房走去。 曹义和周捕头则留在了院子里。 只见他双眸不停地扫视着整个院子,可除了院子比方才干净了许多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包大人他们刚才在院子里到底做了些什么?”曹义小声嘟囔道。 周捕头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本来他可以去牢房对赵铭再行审问的,可现在开封府的人寸步不离他们身边,自己实在是无从下手啊。 “大人,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曹义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且说艾虎将四双鞋装在一个大的布袋子里,满城的百姓们只看见一个子不高的男子拎着布袋子满街地溜达。 只要看到鞋铺,他就走进去,掏出鞋子,让掌柜的辨认这四双鞋子是否出自他的店铺,可城中所有的鞋铺都转完了,仍旧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不对啊······”艾虎揉着发酸的腰和肩膀自言自语道。 想了好半晌都想不出缘由,他决定还是先回驿馆向包公禀报此事,然后再作打算。 王朝马汉在城中的调查也极为地不顺利。 赵铭四人本身名声就极为不好,百姓们一听是打听和他们有关的事,基本都避而不谈。 仅有的态度好一些的百姓,却是对折扇和玉佩之事毫不知情,根本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二人只得悻悻而归。 驿馆,花厅。 包公和公孙策回来时,展昭已经在厅内等着了。 公孙策见他的脸色不对,忙问,“展护卫这是怎么了?” 展昭叹了一口气,回道,“大人,公孙先生,李村一案的两名目击村民被杀了······” “什么?!”包公震惊不已,随之而来的就是满脸的悔意,“我们还是迟了一步,昨日本府就发现了他们的异常之处,若是立即将他们带回来驿馆,他们就不会被杀了······” 展昭气得咬牙道,“怪只怪那可恶的凶手!偏偏事事都比我们快上一步!” 包公静了静思绪,问展昭,“展护卫可在现场发现了有用的线索?” 展昭点了点头,“据李村的村民李正说,死的四人是县衙的衙役,案发前几日他们应该去过李村,不过他们当时作了一番乔装,李正也不是非常确定。” “县衙的衙役?”公孙策满脸惊诧地望向了包公,“大人,难道此案真与曹义有关?” “极有可能!” 展昭继续说道,“大人,鉴于李正亲眼见过那四人,他也能说清楚四人当时的样貌,属下便将李正也带了回来。” 公孙策当即明白过来展昭是何用意,“展护卫是想让我依据他的描述,为四具尸体上妆,然后再让李正辨认当时进村之人和死的这四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伙人?” 第539章 洪水旧恨(四十一) “展某正是此意。”展昭想起了在洞穴口发现的脚印,“公孙先生,您还记得洞穴口那几枚可疑的脚印吗?” “当然记得。” “待会儿公孙先生为尸体上妆之时,可以提取尸体的脚印,若是我猜的不错,那几枚脚印应该就是这四人留下的。” 包公和公孙策闻言双眼发亮。 包公更是感慨道,“如果事实证明确实是如此,那这四人就是被人灭了口,灭口之人即是李村一案的幕后主使。” “一切就劳烦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微微躬了躬身子,他先是回屋拿了李村一案所有的脚印图纸和上妆所需的东西,而后才和张龙一起去看那四具尸体。 “展护卫可从李聚财和李婪的尸体上发现了什么?” 展昭苦恼地摇了摇头,“凶手很是狡猾,两人是一刀毙命,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属下发现他们二人的家中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便猜想他是在找什么东西,所以便命人仔细搜查。” 他从衣袖里掏出了两只布袋子,递给了包公,“我们在房梁上发现了这个。” 包公伸手接了过来,微微挑眉道,“布袋子?” “嗯。里面有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展昭将李村村民们的话转述给了包公,“村民们说他二人近日行为有些异常,似乎是发了大财,日日酒肉不断,置办了不少绸缎衣裳,还难得大方地赠送了村民一坛好酒。” 包公十分赞同展昭的话,“确实是有些异常。这银票,应该能调查清楚其出自哪个钱庄吧?” “可以。尉氏县应该没有几家钱庄,很好调查。” 展昭拧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包公好奇地问,“展护卫在想什么?” “属下总觉得忘了跟您说什么东西······” 包公知道这几日大家都很辛苦,所以并没有责怪他,而是温声道,“不着急,慢慢想。” “我想起来了!”展昭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大人,发现的四具男尸中,有一具男尸的手指甲里有血迹。”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在灭口之时有可能被抓伤了?” 展昭点了点头,“我们可以派人去全城搜查被抓伤之人。” 包公赞同地点了点头,“等王朝马汉他们回来之后,我们再做定夺。” “那属下去看看公孙先生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去吧。” 驿馆,某处偏僻的院落。 此时这里,包括安悦,已经停放了七具尸体。 这等场面,即便是在开封府,也是甚为壮观的。 展昭赶到之时,公孙策正依着李正的描述,为四具尸体上妆,“公孙先生,怎么样了?” “马上就好。”公孙策收好尾,对着李正说道,“你过来看看,他们与你之前见过的人是否是同一伙人?” 李正忙近前一一查看起来。 少顷,便听他激动地说道,“没错,就是他们!绝对是他们!” 事关重大,展昭神情颇为严肃地确认道,“李正,你可看仔细了?” 李正笃定地点了点头,“看清楚了。” “好。” 展昭本想让李正返回李村,待包公传唤上堂作证,可想到李聚财和李婪的下场,话又咽了回去,“你暂且先在驿馆住下,待此案真相大白之后再回村。” 李正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就算是展昭让他回村,他也会想办法留下的。 他可不想落得和李聚财他们一样的下场······ 展昭随便指了一名侍卫,吩咐道,“将他带下去,好生安置!” “是,展大人!” 李正走后,公孙策才腾出手来采取四具男尸的脚印。 由于只需要比较洞穴口脚印和尸体脚印的尺寸,采取起来并不费什么力气,只见公孙策将尸体的脚底抹满了墨汁,然后把脚轻轻地往纸上一摁,脚印便采取完毕了。 全部的脚印采好后,公孙策当即将它们和洞穴口发现的脚印做了对比,“果然一模一样!” 展昭闻言忙上前查看,“还真是!对了,公孙先生,赵铭四人的脚印你们采到了吗?” “采到了。”公孙策将绘好的脚印递给了展昭,“洞穴口的脚印并不是赵铭四人的,但是附近发现的鞋子的尺寸和式样却是他们的。” “很明显是他们四人杀了李轩夫妇,然后蓄意栽赃嫁祸给赵铭四人,不过幕后之人似乎对他们并不信任,所以才会杀人灭口。” 第540章 洪水旧恨(四十二) 公孙策显然十分认同展昭的分析,“走,我们回去向大人禀报。” “先等一等!”展昭出声拦住了公孙策。 “怎么了?” “公孙先生方才那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我。”展昭笑着向公孙策道,“恐怕还得劳烦公孙先生一件事。” “展护卫请说。” “麻烦您看一下,四具尸体和两名目击村民的伤口是否一致。” “没问题。” 二人遂又仔细查看起六人的伤口来。 没多久,公孙策便依据伤口将凶器的式样绘制好了,“展护卫请看。” 展昭见后大惊,“只有一张?难道?” 公孙策笑着点了点头,“他们六人是被同一种凶器所伤,凶器应该是刀。” “什么样的刀?” 公孙策忽地想起了周捕头腰间所佩的刀,“应该和周捕头佩的刀一样。” “难道凶手是他?” “目前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凶手是他,不过他确实有很大的嫌疑。走吧,我们去向大人禀报。” “好。” 驿馆,花厅。 公孙策和展昭进去之时,艾虎和王朝马汉已经回来了,不过他们皆是满面的失望和不悦。 展昭猜出三人恐怕是一丝收获也无,“艾虎!” 艾虎回过身,蔫蔫地喊了一句“展大哥”,便再不言语。 “没有收获?” “嗯。” 展昭闻言甚是惊讶,“怎么会?尉氏县所有的鞋铺你都问过了?” “问过了,他们都说鞋子不是他们做的······” “这······”展昭和公孙策二人面面相觑。 包公也是满面的愁闷。 鞋子一事若是没有着落,这桩案子便少了很重要的一环。 公孙策问王朝和马汉,“你们呢?也没有收获?” 二人失望地摇了摇头。 厅内顿时陷入了无边的沉默之中。 这沉默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公孙策决定打破如此压抑的气氛,“大人,经李正辨认,案发前去李村之人就是这四名衙役,而且学生经过对比发现,洞穴口附近发现的脚印就是那四具尸体的,经展护卫的提醒,学生又仔细查看了六人的伤口,发现他们是被同一种凶器所杀,若是学生判断得没错,凶器应该和周捕头所使用的刀一模一样。” 包公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依公孙先生所言,周捕头极有可能是杀害四名衙役和两名村民的凶手?” “目前学生并没有更直接的证据,不过他的嫌疑的确最大。” 包公“嗯”了一声,又问,“公孙先生可将今日采集的赵铭四人光脚的脚印和洞穴口附近发现的脚印做了对比?” 公孙策“嗯”了一声道,“赵铭四人的脚印明显和洞穴口附近发现的脚印不一样。” 包公的面上终于有了一抹淡淡的喜色,只见他一面背着手踱步,一面分析道,“如此看来,是那四名男子穿着赵铭四人的鞋子去了李家,他们先是将李轩杀害分尸,而后又将安悦藏在荒山的洞穴,企图将此事嫁祸于赵铭四人,可谁知幕后之人心狠手辣,竟杀了他们灭口。” 展昭接口道,“只可惜,不合脚的鞋子穿得就是不舒服,等到了洞穴附近,四人便脱掉了鞋子,这才在洞穴口留下了脚印。” 艾虎哼了一声道,“他们以为那个洞穴很隐蔽吗?但凡多上一点心,人手再多一些,肯定会被发现的!” “艾虎说得对!”公孙策笑了笑,“这就叫百密一疏。更何况李家卧房里留下的脚印也有问题,能明显看出他们所穿的鞋子不合脚。” 包公的面色突然变得甚是严肃。 曹义此人看上去并不是平庸无能之辈,如此明显的漏洞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莫非······ 他实在是不愿意相信。 “只是这鞋子······”若是鞋子一事不调查清楚,包公的心中将会十分不安,升堂问案之时,幕后之人肯定会多有狡辩之言。 艾虎听言也陷入了沉思。 整个花厅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之后,包公扫了一眼众人。 眼下正是案件破获的关键时刻,容不得他们有任何的犹豫和拖延。 “展护卫,你拿着银票去城内的钱庄,设法查清要求开具此银票之人究竟是谁。” “是。” “马汉!” “属下在!” “你带人走访尉氏城内的各大药铺和医馆,询问近几日可有被抓伤之人找他们医治。” “是!” 公孙策听到“抓伤”二字,忙问,“抓伤?这是怎么回事?” 第541章 洪水旧恨(四十三) 包公挥了挥手,让展昭和马汉先去城中走访,自己则和公孙策解释道,“展护卫在其中一具尸体的手指甲里发现了血迹,他怀疑凶手在搏斗时身体的某个部位被抓伤了。” 公孙策闻言心中顿时一片清明。 一旁的艾虎兴奋地确认道,“包大人,是不是找到被抓伤之人,就等于找到凶手了?” 包公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太好了!”可艾虎转眼间又撅起了小嘴,“可是鞋子的事······” 他气得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包大人,我是不是很笨啊······” 包公闻言略微一怔,他侧头看向公孙策,后者忙笑着劝慰道,“艾虎,不是你笨,是凶手太过狡猾。” 包公笑着提醒艾虎,“艾虎,你再仔细想一想,有没有某个鞋铺的掌柜表现得不正常?” 艾虎立即皱眉回忆了起来,可想了好半晌,却没有想起任何可疑之处。 “没有异常之处吗?”公孙策问道。 “没有。”怕包公和公孙策不相信自己,又解释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知道的,我当了许多年的赏金猎人,若是没有这点眼力,根本就活不到现在,我真的观察得很仔细的!” 包公笑着摆了摆手,“艾虎,不用解释!本府和公孙先生都相信你。” 艾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怎么办啊?这几双鞋子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绝不可能!”包公立即出言否认道。 公孙策此时却是没有说话,包公看着他满面沉思的模样,问道,“公孙先生可是想起了什么?” 公孙策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大人,既然这几双鞋不是在鞋铺订做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幕后之人的家中有一位极擅长女红的女子。” 包公和艾虎闻言皆恍然大悟。 艾虎满脸懊恼道,“公孙先生真是聪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接着就见他满面迫不及待地对包公说道,“包大人,我这就去调查一下城中特别擅长做鞋的女子!” 包公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艾虎嘿嘿笑了两声,转身便跑了出去。 公孙策看着艾虎轻盈的背影,笑道,“还真是个孩子。” 包公难得地笑出了声,随后笑容迅速一收,问王朝,“王朝,对于折扇和玉佩一事,你可还有其他想法?” 王朝微微躬身回道,“大人,回驿馆的路上属下认真想了想,赵铭此人名声极臭,尉氏的百姓对他避而不谈很是正常,所以属下决定从另外一个人群切入。” 包公疑惑地望着他,“哪类人群?” “打更的更夫。” 包公闻言眼眸瞬间染上一抹喜色,“本府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更夫经常夜里活动,赵铭喝得酩酊大醉将折扇和玉佩随手扔掉之时,极有可能会被更夫撞见。” “王朝,你即刻带人去县衙索要更夫的名单,上面的所有人都要排查仔细!” “是!” “若是曹义和周捕头问起,就说本府严令保密,一个字都不要说。” “属下明白!” 言罢,便急急地往县衙赶去。 “赵虎。” “属下在。” “本府发现每日都有衙役在城中巡查,你悄悄地将一衙役带到驿馆,让他辨认四名衙役的真实身份。” “是!” 赵虎走后,公孙策问包公,“大人是怕明目张胆地调查他们的身份,会引起幕后之人的注意,对他们几人的家属不利?” “嗯。”包公满面的担心,“李村一案已死八人,可见幕后之人手段之残忍,本府不愿再见有人因此案而死······” 公孙策闻言哀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幕后之人和李家有何深仇大恨,竟狠心杀害这么多无辜之人!” 包公的双眸里尽是悲悯之情,“但愿展护卫他们能带回来好消息吧······” 第542章 洪水旧恨(四十四) 尉氏城内只有两家钱庄——高氏钱庄和李氏钱庄。 虽说有两家,但展昭通过打听得知,县内的百姓基本上只去其中的一家——高氏钱庄,存取银钱。 如果幕后之人果真是曹义和周捕头,那他们肯定也会将钱存在高氏钱庄,那两张银票肯定也是从那里开出去的。 展昭没有任何犹豫的去了高氏钱庄。 刚到钱庄门口,就听见里面你一言我一语的,真是好不热闹,展昭忍不住感慨道,“百姓的选择果然没有错。” “掌柜的!” 展昭一进大堂便高声喊道。 高掌柜正在招呼客人呢,突然被展昭的声音打断,心中隐隐有些不悦,不过他毕竟是买卖人,脸上仍旧是堆满了笑容,“各位请稍等。” 其中一男子满面的不开心,“高掌柜,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你可不能让那个人插队啊!” “放心。”高掌柜微躬着身子来到展昭跟前,问道,“这位客官看着面生?” “怎么?难道贵钱庄只做熟人的生意?既如此,那我立刻就离开!” 说着便抬起身往外走。 高掌柜忙将展昭拦了下来,“客官误会了!本地人都知道我们高氏钱庄无论贫富贵贱,男女老少,都是按照排队的次序存取银钱,刚才一进门······所以我才好奇您是不是外地人······” 原来如此! 展昭心中暗暗想道,“怪不得这钱庄生意如此之好,单单他刚才说的那一点,好多钱庄都做不到。” “无妨。”展昭大度地摆了摆手,他看了一眼排在自己前面长长的队伍,问道,“我只是想问问,这么多人,何时才能轮得到我?” 高掌柜指了指柜台前的两名伙计,回道,“我们排成了两支队伍,伙计办事也非常利落,很快就能到您的。” “若我并不想存取钱财呢?” 高掌柜闻言甚是讶异,“那客官您来这里是······” “高掌柜,我们可否后堂说话?” “这······”高掌柜见排队的人齐齐地看向他们,心内有些犹豫。 “事关钱庄能否长久地经营下去,还请高掌柜不要犹豫。” 高掌柜听出展昭言语中严肃的语气,忙应了下来。 二人穿过人群,往后堂走去,人群中一男子拉住了高掌柜和展昭,质问道,“高掌柜,你不是一直说人无贵贱吗?他为什么可以去后堂,而我们只能傻傻地在大堂排队?” 高掌柜赔笑着解释道,“他是开封府一家钱庄的管事,是来和我商谈合作的,并不是来存取钱财的。” 那人似乎并不相信高掌柜的说辞,“是吗?” “当然!我何时欺骗过你们?!” “那好吧!”男子将信将疑地放开了高掌柜和展昭的胳膊。 二人继续往里走。 男子却忽然瞥见了展昭手中的刀。 不对啊,钱庄管事的人还随身带着刀? 正要追进去质问,却被旁边的男子拽住了,只见那人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而后男子便震惊地望着他,“真的?” 那人点了点头。 钱庄后堂。 高掌柜将展昭让在上座,又为他上了茶,方才问,“不知客官方才所说之事为何?” 展昭看了一眼左右,见四下无人,方才将在李聚财和李婪房梁上发现的两张银票拿出来,“高掌柜,这两张银票可是由你们钱庄开出去的?” 高掌柜闻言目光一凛,他伸手接过银票,却在看见银票时瞬间瞪大双眸。 这不是······ 他的神情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展昭的眼睛。 “这两张银票不是我们钱庄开的。”高掌柜选择了隐瞒。 银票的主人他可是得罪不起。 展昭的神情登时变得严肃起来,只听他厉声问,“高掌柜说的可是实话?” “当······当然是实话······”高掌柜的额头已经冒出来不少冷汗。 展昭冷哼一声,反问道,“高掌柜可记得我在大堂说过什么?” 高掌柜想了一想,回道,“您说要说之事关系着钱庄能否长久地经营下去——” 话说到这里,他自己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敢问客官的名姓?” 展昭反问道,“这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高掌柜斩钉截铁地回道,“如果客官只是想打听一下银票的主人,我们钱庄向来注重客人的隐私,恕我不能透露丝毫。可若是您有让我非说不可的理由,且能够保我安全无虞,我一定知无不言。” 第543章 洪水旧恨(四十五) 言罢,便目光灼灼地盯着展昭。 他近日听说包公正调查李村一案,还听说安悦的尸体找到了,李村又发现了六具尸体。 他隐隐感觉此事和那位可能有所关联,所以他心里暗暗期盼着展昭是开封府的人,这样自己即便说出来,也不会影响钱庄的生意。 否则的话,以诚信经营的高氏钱庄以后还如何在尉氏立足。 展昭何等的聪明,只是他不知后堂是否安全,是否足够隐秘。 高掌柜也是个人精,“客官请放心,没有我的允许,其他人是无法进后堂的。” 展昭这才放下心来。 他心中暗暗思忖道,“看来今日要想从他嘴里听到实话,必须得表明自己的身份了。” “在下展昭。” 高掌柜瞬时坐直了身子,眼睛里尽是兴奋,“可是南侠展昭?” “正是。” 高掌柜直接站起身,拿着两张银票直接走到展昭跟前,说道,“展大侠,实话告诉您,这两张银票是曹义曹大人要求我开具的。” “是他亲自来取的吗?” 高掌柜摇了摇头,“是周捕头来取的。” “你为何记得如此清楚?” 高掌柜苦笑着回道,“曹大人毕竟是本县的父母官,他的事情,我自然要记得清楚一些。” “银票是你亲自开的吗?” “是,曹大人的事我一向是亲力亲为。” 展昭“嗯”了一声,笑着问,“高掌柜,若有一日,包大人升堂问案,需要你上堂指证,你可愿意?” 高掌柜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冒昧地问一句,曹大人和周捕头是不是和李村的案子有关系?” 展昭理解他心中的担忧,遂点了点头,“目前他二人的嫌疑最大,不过你放心,你上堂作证之时,包大人肯定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好。”高掌柜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届时我一定上堂作证。” “今日我们所谈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高掌柜不住地点头道,“您放心,此事我会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会泄露半句。” “如此最好。” 为了不引人注意,展昭没有走前门,而是从钱庄的后门离开了。 且说马汉奉命去走访全城的药铺和医馆,任务极为繁重,所以他带了许多衙役。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马汉让他们换上了便服,以免过早地打草惊蛇。 走访了许久,被抓伤之人倒是有一些,不过他们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子,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去杀害这么多人。 正失望之时,马汉忽地瞥见角落里一家甚为不起眼的药铺,心中暗暗期待道,“但愿从这里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吧······” 进去后,发现药铺的视线极为灰暗,药铺里也只是简单地放置了一个柜台,柜台后立了一面墙的盛放草药的格子。 “谁会来这里买药啊?”马汉心里暗暗吐槽道。 不过本着谨慎的心态,他还是出声问道,“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有人——” 话还未说完,就见柜台后隐约伸出来一只手,吓了马汉一大跳。 “你要买什么药?”柜台后的男子站起身,慵懒地问。 “我想问一下,这几日,有没有一成年男子来你这里买过草药?他的脖子或者手应该是被抓伤了。” 男子闻言一怔,随后便笑了起来,“前几日周捕头就来过我这里,当时我看见他脖子上有抓伤的痕迹,还问他是怎么回事呢,谁知他却不告诉我,只说让我赶紧给他拿药。” 马汉闻言激动不已,“你说得可是真的?” 男子登时急了眼,“你这个人可真是有意思!你可以嘲笑我药铺的生意不好,却不能质疑我的人品!” 虽然被凶了几句,马汉脸上的笑意却是止不住,他抓起男子的手臂就往外走。 “哎!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跟我走就是了!” 男子使劲扒拉着马汉的手,无奈却不敌他的力气,“那不行,万一你把我给杀了呢?” “你要是再不闭嘴,我现在就杀了你!” 男子瞬间闭了嘴,可没过多久,却又听他问道,“好汉,说实话,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马汉沉思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去驿馆,见包大人。” “包大人?!”男子尖叫着喊道。 “嘘!”马汉四下瞧了瞧,见四面无人,方才嗔怪道,“我们此次是秘密前往,你小点声!”_ 第544章 洪水旧恨(四十六) 男子闻言立即噤声,不过他心中却是忐忑不已。要去驿馆见包大人啊!他会不会很凶啊······县衙,后院的书房。县令曹义正闲闲地翻阅着书卷,忽见周捕头进来报,“大人,开封府的王朝来了。”“他来做什么?”曹义将手中的书卷一扔,不耐烦地问道。“说是要一份尉氏县更夫的名单和住处。”“更夫的名单和住处?”曹义眉头紧皱,“他要这个做什么?”周捕头低眸思索了一会儿,问,“难道包大人想从更夫的口中问出些什么?”曹义不禁撇了撇嘴角,“李村附近根本就没有更夫,能问出什么来?真是笑话!”“给他吧!”“是。”王朝接过名单,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捕头一眼,方才离开县衙。走在大街上,他心中不觉纳闷起来:“奇怪,他怎么没有问我原因?难道他已经猜到了?还是说他们笃定我从更夫的口中问不出什么来?”王朝按照更夫名单和住处,将随行的衙役分为了五支队伍,大家确认好各自负责的更夫后,便分头去查访了。王朝和其中一名衙役负责走访在城东居住的更夫。前面的几个更夫均表示近日没有见过赵铭,更不用提赵铭的折扇和玉佩了。王朝很是失望。难道自己这次又要空手而归吗?他低眸看了一眼纸上的名单,“丁五?这是最后一个了,希望他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吧······”一旁的衙役机灵得很,立即附和道,“我有预感,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王朝侧头看了他一眼,锁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虽然他这话有安慰的成分,但听起来心情确实是好了不少。“走吧!”“是。”待二人走到丁五的家门口,王朝惊奇地发现,离他家不远处居然是赵府——赵铭的家。他心中不觉充满了期待。或许丁五真的知道些什么······“有人在家吗?”王朝叩门道。没有人应声。衙役问,“他是不是在睡觉呢?”王朝闻言一愣,“对啊,更夫白日里都是需要补觉的。”可他们要询问之事极为重要,根本不可能等到他自己醒来。想及此,王朝叩门的力度又大了一些,嗓音也拔高了几个度,“有人在家吗?”这次的声音是真不小,屋内正睡得香甜的丁五瞬间被惊醒。他在梦里正典当玉佩呢,突然被吵醒,心情自然是非常差,“谁啊!还让不让人睡懒觉了?!”丁五本想着靠这一嗓子能把敲门之人赶走,谁知敲门的声音不但没有停,反倒更大了。他不禁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草草地穿上衣服,一面扣着扣子,一面往大门口走,口中还骂骂咧咧的。“狗——”刚骂完一个字,丁五却怔住了,眼前站着的两人竟然是生面孔?“你们是?”王朝笑着问,“我们能进去说吗?”丁五瞬时急了,“你都不告诉我你们是谁,我凭什么让你们进去?!万一你们要杀我呢?”王朝自知打扰了他的好梦,人家脾气大些很正常,只得赔笑着解释道,“我们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又指了指旁边的衙役和自己,“你看我们像是坏人吗?”丁五冷着脸观察了一阵,然后摇了摇头。“你们进来吧!”丁五还是把王朝他们让了进去。进了堂屋,三人坐了下来。丁五不耐地问,“你们有事就赶紧问,我还要睡觉呢!”“打扰你休息了,实在抱歉。”王朝满脸的歉意,接着话锋一转,开门见山地问道,“前几日你夜里打更,见过赵铭吗?”丁五闻言一惊,“赵铭?就是即将被砍头的那位花花公子?”“正是。”丁五忽地想起了自己方才的那个梦,“见过倒是见过,不过你们问这个做什么?”王朝瞬间坐直了身子,“那你可曾看见他扔掉了折扇和玉佩?”“看见了!当时我还想过去捡呢,不过却被一个人抢了先······”丁五满脸的惋惜。王朝直接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丁五问道,“你可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丁五刚想张口回答,却突然闭住了嘴,“我说你们究竟是谁?怎么这么多问题?”王朝察觉出丁五肯定知道那人是谁,于是直接亮明了身份,“在下乃是开封府包大人的护卫——王朝。”“开封府?”丁五登时目瞪口呆,“那人的身份是否和李村的案子有关?” 第545章 洪水旧恨(四十七) 王朝点了点头。 丁五又犹豫了好半晌,方才说出了捡拾折扇和玉佩之人的名字,“那人正是县衙的周捕头。” “周捕头?”虽然早知会有如此可能,但王朝仍然感觉十分意外。 “丁五,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我绝不会看错!”丁五非常的笃定,“我们这些更夫平日里都是直接受他管理,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接着就听他哼了一声道,“如果不是看见了他,捡到折扇和玉佩的人肯定就是我了!我也不会夜夜做梦,拿着玉佩去当铺当钱去!” 听着他的话,王朝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也不必懊恼,如今这折扇和玉佩可是此案的物证,你该庆幸当初没有捡它们。” 丁五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您说的是。” 两人却是都沉默了下来。 王朝心中暗暗思忖道,“自己调查更夫之事,曹义和周捕头是知晓的,万一他们派人跟踪他,那丁五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 为了丁五的安全,也为了尽快侦破李村一案,王朝决定带丁五回驿馆。 那里才是如今尉氏县最安全的地方。 他和随行的衙役便一左一右护着丁五,一起往驿馆走去······ 包公等人来了尉氏县也有几日了,再加上这几日开封府的人一直在走访调查,赵虎对于县衙衙役巡查的路线非常熟悉。 没多久,他便找到了一队巡查的衙役。 可要将谁带到驿馆,却令他犯起了愁。 难道要看面相? 但已跟随包公多年,赵虎深知知人知面不知心,面相是极具欺骗性的。 思来想去,赵虎决定在后面悄悄跟着他们,专门等那个落单之人。 好在老天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一瘦弱的衙役捂着肚子走出了队伍,看他跑的方向应该是附近的茅厕。 赵虎紧紧跟随着他,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假装自己也要如厕。 那衙役刚进去,便听见一阵十分不雅的声音,赵虎不禁扯了扯嘴角。 这是拉肚子了啊······ 紧接着一阵屎臭味便飘了出来。 赵虎捂着鼻子满脸的嫌弃,心中还暗暗吐槽道,“自己出这趟差事,可真是受了大罪了······” 吱呀一声响。 茅厕的门终于开了。 衙役的手仍然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说完便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谁曾想却被赵虎拉住了手臂。 “跟我来!” 衙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赵虎拽着往驿馆奔去。 且说艾虎领了命,晃晃悠悠地行走在大街上,他的眉头紧锁着。 该怎么调查尉氏城内擅长缝制鞋子的女子呢? 总不能随便抓一个人问吧? 若是如此,那幕后之人肯定早就被惊动了! 忽地眼前一亮,“有了!” 艾虎直奔城中最好的鞋铺。 “掌柜的!” 鞋铺掌柜闻声抬起头,发现是艾虎,脸上有些不悦,“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那几双鞋不是我们铺子做的。” 艾虎却是一点也不恼,直笑着脸走上前问,“我这次来不是问这个的。” 鞋铺掌柜满面疑惑地望着他。 “掌柜的,你知道咱们尉氏城内哪名女子缝制的鞋子最好最结实吗?” “你要做鞋子?” 艾虎“嗯”了一声,抬起自己的脚,抱怨道,“我现在穿的鞋子非常磨脚,听说尉氏县有一女子缝制的鞋子既结实又舒服,只是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不知上哪里去找她啊!” 说完还拿眼偷偷瞧着鞋铺掌柜的神色。 只见他突然笑出了声,面上竟然有一种与有荣焉的神情,这让艾虎有些意外。 莫非自己问对人了? “你说的该不会是周捕头的夫人吧?” “啊?!”艾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直接惊呼出声。 他真没想到那人竟是周捕头的夫人。 鞋铺掌柜见艾虎如此,似乎很不高兴,“怎么?你不相信?” “不······不是······”艾虎忙分辨道,“那她家住在哪里啊?我要亲自上门,请她为我做双鞋!” 鞋铺掌柜却是给他泼了 一盆冷水,“她可是很难请得动的?” 艾虎不解地望着他。 “她的手艺虽好,却只为家人缝制鞋子,当然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像县令曹大人,县衙的衙役穿的都是她亲手缝制的鞋子,也正因为如此,周捕头在衙门里的人缘非常好。”_ 第546章 洪水旧恨(四十八) 艾虎闻言心中不禁冷嗤一声。 行走江湖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男子靠着自己妻子混迹官场的······ 他笑着问鞋铺掌柜,“那依您所见,我能请得动周夫人出山吗?” 鞋铺掌柜没有立即回答艾虎,而是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会子,才回道,“这个还真不好说。” 其实他是想说“绝对请不到”的,只是看着艾虎年岁尚小,相貌又颇为憨厚,不忍心打击他,才会说出如此委婉的话。 这个年轻人应该能听得懂自己的弦外之音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试一试!” 艾虎的话让鞋铺掌柜心中一惊。 他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偌大个尉氏县,数不清的人曾上门求鞋,周夫人就是不肯答应,他对自己就这么有信心? 鞋铺掌柜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叹气道,“周捕头居住在城东,他家对面是一家当铺。” “多谢掌柜的!”艾虎起身告辞,“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鞋铺掌柜闻言有些不解。 他不禁多看了一眼艾虎。 眼前之人到底是何身份? “希望你能得到周夫人的青睐。”不管他是何人,鞋铺掌柜都希望他能成功。 “多谢。” 离开鞋铺,艾虎直奔城东。 他一面走着,一面拿眼瞧着左右,寻找着当铺,可走了半晌,都没有看到一间当铺。 “难道鞋铺掌柜给自己指错了方向?”艾虎不禁对鞋铺掌柜起了疑。 本来不想打草惊蛇的,现在看来,自己不得不求助于过往的路人了。 “大哥!”艾虎拦住了一位看上去十分和善的男子,“您知道县衙的周捕头住在哪里吗?” 男子指了指前方,“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了。” “多谢。”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 艾虎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我就说嘛,鞋铺掌柜人如此和善,怎么会骗我呢!” 他丝毫不敢耽搁,急急地往周捕头家奔去。 “还真有当铺!”艾虎笑了笑,往当铺的对面望过去,不禁感叹道,“这大门可真够气派的!” 话音刚落,周捕头家就传来一道呼救声。 艾虎心中暗道不好! 出大事了! 他顾不得擅闯私宅了,直接一跃而起,翻墙而入,直朝着大敞着门的屋子奔去,“住手!” 正用力掐着其妻周王氏的周捕头闻言手一抖,周王氏趁机挣脱了周捕头的手,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艾虎?你来我家做什么?”周捕头记性很好,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包公身边的小侠艾虎。 艾虎手指着脸色煞白的周王氏,冷声反问道,“我倒是想问问周捕头,为何要杀自己的结发妻子?!” 没想到这周捕头脸皮挺厚,只见他耸了耸肩,回了一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我妻子了?” 紧接着又见他威胁般地问周王氏,“我刚才只是想摸一下你的脖子,并不是要掐死你,对不对?” 周王氏听言眼中的泪水忽然止住了,眸里瞬间染上了无尽的恨意,那恨意里还掺杂着一丝决绝。 同床共枕多年,周捕头知道她心中下了怎样的决定,他决定赌一把,赌自己能在小侠艾虎的眼皮子底下杀死自己的妻子。 周捕头双眸微眯,手中蓦地出现一把匕首,下一刻便直朝着周王氏的胸口刺去。 艾虎见状心中大骇,倏地瞥见脚下有一颗石子,一使力,石子正中匕首,匕首瞬间掉落在地。 闭目绝望等死的周王氏闻声睁开双眼,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周捕头眼看着刺杀其妻无望,惊慌无措,想要逃跑,却被艾虎的断刀砍伤了腿。 “啊!!!” 周捕头痛苦地哀嚎起来,一旁的周王氏冷眼看着,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疼惜。 艾虎冷哼道,“活该!这都是你自找的!” 他满脸关切地问周王氏,“大嫂,您没事吧?” “我没事。”周王氏冷冷地回了一句,“你是小侠艾虎?” “你知道我?”艾虎十分好奇。 周王氏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周捕头,点头道,“这几日他经常提起开封府的人。” 她顿了顿,又问,“你是想问我那四双鞋子的事情吧?” 艾虎点了点头。 “你要是敢说,我弄死你!!”周捕头不顾腿上的疼痛,大声威胁道。 艾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又问周王氏,“您能跟我去趟驿馆吗?” “当然可以。”周王氏的嗓音里尽是冷漠,“他既对我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了。”_ 第547章 洪水旧恨(四十九) 周捕头见自已的威胁无用,眼里布满了绝望、恨意,还有无奈,最后他不得不认命般闭上了双眼。 “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拿那四双旧鞋子。” 周王氏说完便往屋内走去。 艾虎却犯起了愁。 周捕头受了伤,还要带着他的妻子回驿馆,自已一个人真的看顾不过来啊! “艾虎!” 艾虎闻声抬眸,见是王朝、马汉和几个衙役,心中又惊又喜,“王朝大哥,马汉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王朝解释道,“经过走访调查,周捕头有重大作案嫌疑,大人派我和马汉缉拿他归案,他在哪里?” 艾虎挪开身子,手指着躺在地上的周捕头,不屑地说了一句,“这不是嘛!” 王朝低头一瞧,闭眼的周捕头,苍白无比的脸色,还有衣裳上红色的血迹,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这是想逃没有逃成?” 艾虎“嗯”了一声道,“他想杀了他妻子,被我拦了下来!” 一旁的马汉听后大惊,“啊?杀妻?为何?” 艾虎正想回答,周王氏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中还拎着四双八成新的鞋子,“我们走吧!” “好。”艾虎朝四双鞋子努了努嘴,王朝和马汉立刻会意。 看来鞋子的幕后之人是周捕头啊! “你们架着他,咱们回驿馆!”艾虎对着几个衙役吩咐道。 一行人遂急急地往驿馆奔去。 周捕头毕竟在尉氏县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沿途的百姓们见他受着伤,又被人如此粗鲁地架着,便猜想到他犯了事,只是不知他究竟犯了何事。 “那不是包大人身边的人吗?”一男子指着艾虎高声喊道。 其他人听后纷纷朝艾虎等人望去,然后便窃窃私语起来。 “包大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抓人的,看来这周捕头真是犯了事!” “莫非是李村的案子?” “不会吧?” “怎么不会?知人知面不知心!” ······ 不过大家议论归议论,大多数人并不愿意相信周捕头会做出此事。 毕竟他平时为人还算可以,也没有仗着官差的身份作威作福,他们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如此做······ 进了驿馆,艾虎、王朝和马汉带着周捕头和周王氏直奔花厅。 “包大人!公孙先生!” “大人!公孙先生!” 艾虎一面打招呼,一面踹了周捕头一脚,“还不跪下!” 周捕头的腿本就受了伤,这一脚下去,他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属下周达,见过包大人。” 包公瞪了他一眼,只哼了一声,便抬头看向了艾虎,“艾虎,你怎么会和王朝他们一起回来?” 忽地眼眸微亮,“莫非鞋子的事情也和周捕头有关?” 艾虎点了点头,回头望了一眼周王氏,示意她上前回话。 周王氏上前几步,下跪磕头道,“民妇周王氏,见过包大人。” “此处不是公堂,起来回话。” “谢包大人。” 此时王朝将四双鞋子递到了包公的面前。 包公先是有些疑惑,不过英明如他,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周王氏,这四双鞋子?” 周王氏歪头看了一眼周捕头,而后才缓缓说道,“包大人,这鞋子,是我家官人。” 顿了顿,又听她改口道,“是前几日周达给民妇的,他说这是他朋友的旧鞋,他们听说民妇手艺极好,特意央求他找我为他们缝制新鞋。” “你照做了?” 周王氏点了点头。 “你可认得出自已缝制的鞋子?” “当然。” 包公心中大喜,他朝公孙策望过去,后者立刻会意,离开了花厅。 没多久,公孙策便回来了,手中还拎着四双沾着些泥土的鞋子。 “周王氏,你看看,这四双鞋子可是前几日你亲手缝制的?” 周王氏拿着鞋子,仅瞧了一眼,便笃定道,“回包大人,它们确实是民妇亲手缝制的。” 话音刚落,耷拉着脑袋的周捕头就叫嚷着骂道,“贱人!我怎么就没有掐死你!!” 被打断问话,包公十分生气,他看了一眼王朝,后者即刻走到周捕头跟前,赏了他两个嘴巴子。 周捕头立刻安静了下来。 包公白了他一眼,转头继续问周 王氏,“周王氏,你确定没有看错?” “民妇绝不会认错。” “好!王朝,带她下去!” “是!” 周王氏离开后,跪在地上的周捕头似是泄了气般,坐在地上。 “马汉!将周达带下去,好生看押!” “是!” 艾虎目送着周捕头离去,不解地问包公,“包大人,您为什么不将他关进大牢啊?” 第548章 洪水旧恨(五十) “时机还未到。” 艾虎“啊”了一声,满脸的疑惑。 一旁的公孙策笑着解释道,“在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之前,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证据?”艾虎有些着急,“我亲眼目睹他要杀死周王氏,李村洞穴口附近的四双鞋子也是他让周王氏缝制的,更夫丁五亲眼看见他捡起了赵铭遗失的折扇和玉佩,还有药铺的掌柜李平,他更是能作证,前几日周达的脖子曾经被抓伤过,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这么长的一串话说完,艾虎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还不够。”包公倒是没有因为他的质问而气恼,而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方才说的这些并不能说明李村一案是他犯下的,我们还需要等。” “等什么?”艾虎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这时,展昭和赵虎带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该男子正是赵虎在茅厕口随手抓的巡逻的衙役。 “大人,公孙先生!”展昭招呼道,“艾虎?你们回来了?” 艾虎点了点头。 包公问展昭,“展护卫,那四具尸体的身份为何?可是县衙的衙役?” “正是。”展昭回过身,对身后战战兢兢的衙役命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包大人。” “是······”衙役颤颤巍巍地回道。 到底是衙门中人,虽然心中惧怕包公,又被尸体吓得面色苍白,他还是礼数周全地向包公行了礼,“小的齐三,见过包大人。” “齐三,死的那四名男子当真是县衙的衙役?” 齐三点头回道,“回包大人,他们确实是县衙的衙役。” “他们可是尉氏本地人?” “对,他们四人都是王家村的。” “他们平日里和周达关系如何?” 齐三闻言微愣,“您说的是周捕头?” “正是。” 齐三的脸上瞬间布满了不屑与讥讽,“他们和周捕头简直是秤不离砣,关系好得很呢!” 果然如此! 包公心中顿时了然,“齐三,你暂且先在驿馆住下,赵虎,带他下去,好生安置!” “是!” 赵虎带齐三离开后,公孙策满脸担忧道,“齐三无故失踪,会不会引起曹义的怀疑?” 展昭笑道,“巡逻的其他人知道齐三腹痛难忍,只会认为他身体不舒服,擅离职守,顶多会扣些饷银。” “那就好。” 包公和公孙策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艾虎再次问包公,“包大人——” 话未及说完,就被包公打断了,“我们还差一样证据。” 艾虎不解地望着包公。 “艾虎,你没发现今日周达身上没有佩刀吗?” 艾虎闻言恍然大悟,“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紧接着就见他着急地问包公,“包大人,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去找刀啊?” 包公“嗯”了一声,脸上却是有些愁容,“找是要找的,只是不能太过招摇。” 公孙策明白包公心中的担忧,“大人是担心曹义得到消息后潜逃?” 包公摇头道,“他倒不至于潜逃,恐怕他早已想好了说辞,将银票一事全都推到周达身上。本府只是怕寻刀一事一旦泄露出去,会对我们破案有所不利。” 艾虎却是有些不解,“曹义?他也和李村的案子有关系?” 展昭忙解释道,“李村新死的两名村民家中发现的银票,就是他让周达去高氏钱庄取的。” “那我们还等什么?不应该立刻将他抓捕归案吗?!”艾虎有些着急。 “艾虎!”公孙策出声安抚道,“仅凭银票一事,并不能证明曹义参与了李村一案,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艾虎一下子泄了气,“这可怎么办啊?” 他忽然又想起了周达的刀,“还有周达的刀?天知道他将刀藏在哪里了啊!” 花厅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大家都犯起了愁。 若是白日里去周家搜查,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若是晚上,夜色浓黑,难免会有疏漏之处,也就失去了搜查的意义。 “有了!”公孙策突然出声,“大人,我们不妨问问周王氏,兴许她知道呢!” 众人闻言大喜。 包公赞许道,“公孙先生所言极是。来人!将周王氏带过来!” “是!” 没多久,周王氏便来到了花厅。 “民妇见过包大人。” 周王氏行过礼,心内却战战兢兢的。 包大人方才问询过自己,怎么又让自己过来了? “周王氏。” “民妇在。” “你可知周达将素日里佩戴的刀放在了何处?” 周王氏疑惑地问,“包大人为何问他的刀?” 联想到周达找自己缝制四 双新鞋,新鞋又出现在安悦尸体所在洞穴的附近,还有李村发现的四具尸体,她的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敢问包大人,他······他是不是和李村的案子有关系?”_ 第549章 洪水旧恨(五十一) 事关一个人的名节,包公没有绝对的把握,不敢贸然承认,“目前本府只是有所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牵涉此案。” 周王氏显然并不相信包公的说辞。 自已的枕边人最近有何异常,她难道察觉不到吗? 尤其是前几日夜里,他身上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周王氏的面色稍显犹豫。 到底该不该告诉包大人呢? 若是说出来,自已与他就要阴阳两隔;可若是不说······ 那些人就活该丢掉性命吗? 即使自已昧着良心,一个字都不说,等他平安归家,他会饶了自已吗? 周王氏忽地又想起了方才那惊险的一幕。 若不是包公的属下恰巧出现,她现在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 包公等人见周王氏如此神情,猜测她肯定知道其中的一些内情,不过他们并没有逼迫她开口,而是耐心地等着。 毕竟让一个妻子大义灭亲,举报自已的丈夫,确实是有些残忍。 “包大人。”周王氏终于下定了决心,“民妇有重要事情要向您禀报。” 包公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请说。” “前不久的某日夜里,官······周达三更后才回家,民妇发现他换了一身衣服,他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包公惊问道,“此话当真?你还能记清楚具体是哪一日吗?” “民妇记不太清了。” 包公等人非常失望。 “不过,那日过后没有多久,李村便又发现了六具尸体。” 包公等人又转悲为喜。 公孙策插口问周王氏,“他的刀上可有血迹?” 周王氏摇了摇头,“民妇从不碰他的刀,不过自那日以后,他便换了一把刀。” 包公闻言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他原来的刀呢?” 周王氏扫视了一圈厅内的众人,最终还是说出了那把刀的所藏之处,“在家中的水缸底下。” 话刚落,艾虎便要转身往外走,包公忙阻止道,“艾虎!” 艾虎转过身子,满眼疑惑地望着包公。 “等夜里再去也不迟!” 艾虎愣了一愣,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心中却在数着时辰,恨不得立刻来到夜里。“周王氏。”包公看向周王氏的眼神里充满了敬意和钦佩,“你——” 如此之眼神令周王氏的心里五味杂陈,不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包大人,民妇带来的那四双旧鞋子应该是赵铭四人的。” 包公闻言颇为吃惊,“你怎会如此断定?” 周王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擅长制鞋之人自然会一眼瞧出别人脚的尺寸。” 包公闻言和公孙策对视了一眼。 “包大人还有其他事要询问吗?” 包公摇头道,“多谢你提供的线索。带她下去!” 周王氏离开后,包公吩咐道,“张龙,赵虎!” “属下在!” “你二人去找齐三要一份死去的那四名衙役的名单,而后即刻带人去王家村,将他们的家属带来驿馆!” “是!” “公孙先生!” “学生在。” “烦请公孙先生带王朝和马汉去一趟县衙大牢。” 公孙策笑着问包公,“大人是想要赵铭四人亲自试一下周王氏带来的那四双旧鞋?” 包公点头道,“知我者,公孙先生也。” 紧接着又嘱咐道,“切记不能让县衙的人知道试鞋一事。” “学生明白。” 眼见着公孙策等人都有了任务,艾虎有些着急,“包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包公笑道,“你和展护卫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展昭一下子就猜到了,“大人是说周达的刀?” 包公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还有他那身带血的衣服。” 艾虎闻言有些疑惑,“您是怀疑周达将那身衣服藏在了他家里的某个地方?” 包公“嗯”了一声,接着又满脸担忧地说道,“但愿他没有将它烧掉······” 展昭和艾虎对视一眼,后者满脸愤愤地说,“今日夜里我一定会把周家翻个底朝天,不把刀和衣服找着,我誓不罢休!” 县衙。 周达被带至驿馆的消息自然传到了曹义的耳中。 下人禀报说,押解周达的人手中拿着几双破鞋,曹义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 他挥手让下人离开,然后阴阴地笑道,“单凭这几双破鞋,他包青天又能掀出多大的风浪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50章 洪水旧恨(五十二) 慌张的情绪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轻蔑一笑。 曹义扭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见已是晌午时分,今日又无公事,倒头便睡下了。 谁知刚睡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大人!大人!” 才酝酿出来的睡意瞬间消散,曹义非常烦躁,原本好脾气的他,此刻直接发起了火,“大晌午的,瞎吵吵什么?!” 门外的男子一愣,心中纳闷道,“今日大人的火气为何这么大?” 曹义平复了一会儿心绪,问,“什么事?” “开封府的公孙先生来了。” 曹义闻言一惊。 公孙策?他来做什么? 难道是周达供出了自己? “先让他去花厅等候,本县这就过去。”曹义还是决定去会一会他。 “大人,公孙先生他们直接大牢了!” “大牢?是去见赵铭他们了?” “是。” 曹义心内还是不由得慌张起来,“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赵铭他们是由开封府的人亲自看守,我们的人靠近不得。”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下人离开后,曹义心内又盘算了起来。 想来想去,除了那四双破鞋,他认为包公并没有掌握其他的证据,便放下心来。 除非包公对周达上刑,否则他是绝对不会主动供出自己的。 而大名鼎鼎的包公,又怎屑于刑讯逼供呢? 想及此,曹义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睡觉更重要!” 曹义正在卧房呼呼大睡的同时,大牢里的赵铭四人却是震惊不已。 “这是我的鞋!”赵铭惊呼道。 其他三人也是同样的反应。 公孙策倒不是十分惊讶,“你们可看清楚了?” 四人均点了点头。 大家纷纷发起了誓。 毕竟是自己穿过的鞋,他们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以防万一,公孙策还是让他们穿上各自的鞋,试试合不合脚。 只有合脚了,才会有说服力。 赵铭四人非常利落地换上了公孙策带来的鞋,果然,极其地合脚,简直就像是为他们定做的。 “量身定做?”公孙策倏地眼前一亮,“赵铭,你的鞋是定做的吗?” 赵铭点了点头。 “从哪里定做的?” “钱氏鞋铺。” 公孙策又看了一眼胡混子三人。 “我们都是从钱氏鞋铺定做的。” “哦?”公孙策闻言甚是讶异。 赖三尴尬地解释道,“大哥说那里的鞋子不错,我们便一直在那里定做。” “是吗?如此说来,这家鞋铺非常有名了?” “那是自然!不过他家的鞋比较贵,只有我们这些有钱人才能买得起。”赵铭满脸的骄傲。 公孙策继续追问道,“他们家会登记客人的需求吧?” “当然。” 公孙策闻言大喜。 倘若赵铭所言属实,那周达牵涉李村一案将是板上钉钉之事。 “公孙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赵铭着急地问。 “快了。”公孙策笑着说,“今日之事你们切记不要对任何人说。” 赵铭四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事关性命,他们可不敢乱说······ 离开县衙,公孙策和王朝马汉直奔赵铭所说的钱氏鞋铺。 “掌柜的!” 鞋铺掌柜正忙着接待客人,突然见三个陌生人进来,有些惊讶。 他的店铺是高端店铺,来的基本都是熟人,很少有陌生人来访。 他们是谁?难道又和之前那个小伙子一样,向自己打听鞋子的事情? “客官里面请。”鞋铺掌柜笑着同公孙策三人打招呼,“客官是想定做鞋子吗?” “敢问掌柜贵姓?” “免贵姓钱。” “钱掌柜,我们可否后堂说话?” 钱掌柜犹豫了片刻后点头道,“请跟我来。” 进了后堂,公孙策示意王朝将布袋子里的四双鞋拿出来,“劳烦钱掌柜瞧一眼,这四双鞋是你们铺子做的吗?” 果然还是鞋子的事! 不过钱掌柜到底是买卖人,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他伸手接过鞋子,仔细瞧了起来。 “没错,这是我们铺子做的鞋。” 公孙策笑问道,“可有凭据?” 钱掌柜听言微微一愣。 凭据? 他不禁多瞧了一眼公孙策。 此人温文儒雅,气质非凡,绝对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又扫了一眼公孙策身后的王朝马汉二人,见他们都配着刀,如果他们不是江湖人士,那就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 钱掌柜心中大惊。 他们看着面生,应该不是本地人,莫非他们是开封府的人? “你们是开封府的人?”钱掌柜开门见山地问。 第551章 洪水旧恨(五十三) 公孙策微微一笑,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掌柜的真是好眼力,在下公孙策。”“原来是公孙先生。”钱掌柜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他看向那四双鞋,问,“公孙先生,这几双鞋该不会和李村的案子有关吧?”公孙策点了点头。钱掌柜心中大惊,当即毫无保留地说道,“公孙先生请看这里。”他指着其中一双鞋子底部的文字,解释道,“我们鞋铺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之人,他们都为自己设计了专属的记号,您看这个‘铭霄’,就是赵铭的专属记号。”“铭霄?”公孙策是学识渊博之人,自是知道这个词的含义,只是这个词用到赵铭身上,实在是有些不匹配。“其他三人呢?”公孙策并没有作任何评价,转而又问道。钱掌柜当然知道公孙策说的是谁,他拿起另外三双鞋,依次指给了公孙策看。赖三、胡混子和王彪三人的专属记号分别为“泼赖”、“胡混”和“彪悍”。公孙策和王朝马汉闻言差点笑出声。他们三人的记号,起得还真是随意和粗鄙,都不用问,他们肯定没有读过多少书······“有他们定做鞋子的记录吗?”钱掌柜点头道,“有。”然后便转身去了前堂,将登记簿取了来,他翻到四人登记的那几页,“公孙先生请看。”公孙策接过来一瞧,满眼的惊喜,“钱掌柜,我能将登记簿带回去吗?”“当然可以。”钱掌柜非常干脆地答应道,“你们赶紧把这案子破了吧,现在整个尉氏县都人心惶惶的,连觉都睡不安稳,生怕成为下一个李轩。”“快了。”公孙策失笑一声,紧接着又嘱咐道,“今日之事,还请钱掌柜不要对外人提起。”“您放心,我心中有数。”“升堂之时,需要您去上堂作证。”“这个您放心,我义不容辞。”公孙策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告辞道,“在下告辞。”钱掌柜忙将公孙策等人送出了鞋铺。期间有人向他们投去了好奇的目光,甚至有人专门过来问来的那三人是谁,钱掌柜只回了句“贵客”,便转身进了铺子。且说张龙和赵虎找齐三要了名单,带着几个衙役直奔王家村。为了不引起过大的动静,他们选择去其中一名死去的衙役家中,说明来意后,让他们再悄悄地将另外三人的家属们带过来。大家的情绪都非常激动。若不是叫他们过来之人千叮咛万嘱咐,他们肯定会痛哭流涕地奔过来的。“官爷,我兄长的尸体现在在何处?”一位家属着急地问。张龙扫了一眼众人,安抚道,“各位,你们亲人的尸体现在驿馆,由包大人指定专人看管,不会出现任何意外,还请你们放心。”其他人听后情绪才堪堪稳定一些。“最近你们可发现自己的亲人有何异常?”赵虎看着他们问道。一妇人回道,“异常?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们家那口子前几日交给了我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另外三人的家属也纷纷附和道,“我们也是!”“银票呢?你们带过来了吗?”“带过来了!”于是他们便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都递到了赵虎的手中。赵虎接过银票,又问,“还有其他异常吗?”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男子回道,“我弟弟说周捕头要带他们发大财。”“你弟弟跟你也说过这话?”其他人惊讶不已。赵虎闻言倒不觉得意外。目前种种证据表明,周达和李村一案脱不了干系。他对着众人说道,“你们立即跟我们回驿馆,你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众人也是怕遭人灭口,忙应了下来。有人要回去拿东西,也被张龙等人拦了下来。他们必须立刻回驿馆,多一档子事,就多一分危险。张龙和赵虎一行人进了县城,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故作惬意地在街上闲逛。正逛着,忽然瞥见一鬼鬼祟祟的男子正朝他们这里张望,行迹十分可疑。“张龙,你看。”赵虎碰了一下张龙的手臂,示意他往左前方看。张龙循着视线望过去,许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踪迹,男子转身就要跑。“站住!”张龙大步冲上前,拧住了男子的胳膊,“跟我们走!” 第552章 洪水旧恨(五十四) 男子用力挣脱不得,正要大声叫嚷,却被张龙用刀柄抵住了后腰,悄声威胁道,“你最好乖乖地跟我走,否则的话······” 男子吓得立刻闭上了嘴,只得跟张龙他们往驿馆走。 路过的百姓们只当是一次偶尔的口角争吵,并没有当回事,男子起初也是如此认为的,可当他跟着张龙等人来到驿馆门口时,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他们是开封府的人?” 他的双腿微微有些颤抖。 自己还没有采取行动,应该不会被判刑吧?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其中一衙役不耐烦地催促道。 男子当即回过身,战战兢兢地往驿馆里走。 四名衙役的亲属有些多,怕他们都去花厅会有些嘈杂,张龙特意挑选了两人作为代表,连同他们在街上抓到的男子,一去见包公。 “大人!” 包公见张龙和赵虎归来,又见他们身后跟着三名男子,开口问,“赵虎,他们都是死去的那四名衙役的家属?” “这两人是他们的家属。”赵虎解释道,“这个人在街上鬼鬼祟祟的,属下觉得他非常可疑,就把他给带了回来。” 包公不禁多看了男子一眼,然后扭头问那两名家属,“你们最近可发现你们的亲人有异常?” 两人点了点头,将他们回答赵虎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 包公闻言眸底略过一丝惊喜,“银票呢?” “在属下这里。” 赵虎将三张银票呈给了包公。 包公接过来一瞧,直觉告诉他,这三张银票也是从曹义的账户上支取的,忙又将银票递给了展昭,“展护卫。” “是。”展昭双手接了过来。 钱庄的高掌柜已经告知他如何从银票上识别其主人的身份,只打眼一瞧,他便看了出来,“大人,这银票的主人是曹义。” 听到曹义的名字,男子的神情不由得变得慌张起来。 公孙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神情变化,“大人。” 他朝着男子的方向使了使眼色,包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中气十足的嗓音吓得男子身子一抖,许是因为心虚,他的头越来越低,直至双腿酸软站立不住,竟跪在了地上,只听他颤颤巍巍地回道,“小的······小的朱熊······见过包大人。” 艾虎闻言险些笑出声。 朱熊? 这名字起得也太逗了······ 包公看了艾虎一眼,示意他要稳重,而后问朱熊,“朱熊,你是何方人氏?做何营生?” “小的就住在城西。至于营生······”朱熊有些犹豫。 “莫非你干的是违法的勾当?”包公见他面露犹豫,冷声质问道。 “不是!”朱熊下意识地否认道,“小的是在······实在尉氏县衙当差······” 众人听言面面相觑。 县衙的衙役? 包公看向朱熊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审视,“朱熊,你在街上鬼鬼祟祟的,所为何来?” 朱熊下意识地望了那两名男子一眼。 包公顿时明白过来,“你的目标是死去的那四名衙役的家属?” 朱熊怯怯地点了点头。 “是曹义给你下的命令?” 朱熊摇了摇头,“是周捕头。” 包公闻言和公孙策等人面面相觑。 又是周达? 那曹义呢? 难道他真的和李村之案没有关系? “带他们下去!” 张龙和赵虎应了声“是”,将朱熊单独关押了起来,又将那些家属们安置在了驿馆。 他们离开后,公孙策对包公道,“大人,如今看来,周达绝对参与了李村一案。” 包公赞同道,“鞋子,银票,颈部的伤口,派朱熊去刺杀四名衙役的家属,现在就差他的那把刀了。只要他的刀和李村六人身上的伤口相符,他就休想逃过本府的铡刀!” “那曹义呢?大人难道真的相信他是无辜的吗?”展昭皱着眉头问。 他可不相信这位县令是无辜的。 县衙的捕头,自己朝夕相处的属下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他真的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包大人,我看这曹义肯定和李村一案脱不了干系!”艾虎十分笃定地说道。 “证据呢?”公孙策虽然直觉也是如此,但断案要讲究证据。 “银票不就是证据吗?”艾虎着急道。 公孙策摇了摇头,“银票虽然是曹义要求钱庄开具的,但具体取用之人却是周达,我们不能就此断定曹义参与了此案。” 第553章 洪水旧恨(五十五) 艾虎闻言心中愁闷不已,只听他生气道,“如果他才是幕后真正的主使,按照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他岂不是逍遥法外了?!”“不!本府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包公满脸的笃定,“正所谓,雁过留痕,只要他与此案有关,我们就一定会找到证据!”公孙策等人听完包公的话,信心又增长了回来。只是曹义将自己择得如此干净,他们该从何处着手调查呢?艾虎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就连展昭也是唉声叹气的。包公看着满面愁容的三人,出声安抚道,“大家莫要焦急。待展护卫和艾虎找到周达的刀,确定他参与此案后,本府要亲自去会一会他。”“他会供出曹义吗?”公孙策隐隐有些担忧。“不试一试怎知不会?”包公反问道,“即便他不会供出曹义,本府也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二。”公孙策的眉头瞬间舒展开开来,“大人说得极是。”是日,约莫亥初时分。展昭和艾虎带着王朝马汉,四人出了驿馆,一路悄行至捕头周达的家。将大门反锁后,他们直奔周王氏所说的水缸。水缸并不大,里面也没有多少水,四人非常轻松地就将它抬了起来。“把水缸放到旁边。”展昭看了一眼旁边的空地,吩咐道。四人搬移水缸的同时,浓黑的夜色中瞬间闪现出一缕寒光。“展大哥,快看!”艾虎惊呼出声。展昭也注意到了那抹寒光,闯荡江湖多年的他立刻意识到闪烁着寒光的东西是什么,“应该是刀。”他忙蹲下身子,手在触碰到的同时,又惊又喜,“不错!就是刀!”艾虎当即掏出火镰,点燃了携带的木棍,整个院子瞬间明亮了起来。“展大哥,快看看上面有没有血迹?”艾虎一面提醒展昭,一面拿着火把凑到了展昭的跟前。王朝和马汉也紧挨着展昭,四人一起细瞧了起来。“你们看这里!”展昭指着刀柄,提醒三人道,“这好像是血迹。”艾虎顺着展昭的视线望过去,果见刀柄上有一小块暗红色的痕迹,“应该是血迹。”接着就听他嗤笑道,“连刀都洗不利索,还当捕头呢!”展昭失笑地摇了摇头,将刀小心地包裹了起来,“这里没有衣服,咱们分头找吧!”“好!”四人遂分头在周家找起了那身带血的衣服。半晌过后,四人在院内汇合。大家都愁眉苦脸,很显然,他们都一无所获。“怎么会?”展昭纳闷道,“屋子里有密室吗?”其他三人均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发现密室。“难道他真把衣服给烧了?”艾虎附和道,“很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该怎么办啊?”王朝和马汉也是满面愁容。虽说有刀亦可定周达的罪,但若找到衣服,不是更让周达难以狡辩吗?展昭飞速地转动着脑筋,不住地在踱着步,审视地望着寂静无比的周家。他的心理真有如此强大?杀害六人之后,淡定地藏起凶器,烧掉衣服?不!绝不会!展昭赌他不会!正想着,忽地觉得自己踩到了一块木板,忙俯身一瞧,发现脚下竟然是一片枯树枝。莫非······展昭忙蹲下身子,将树枝扒开,暴露出来的是一层厚厚的新土。“新土?”展昭觉得十分奇怪,“你们快过来看!”艾虎、王朝和马汉忙奔了过去,“怎么了,展大哥?”“这是新土?”艾虎也觉有些蹊跷,忙抽出身后的断刀,将土给移开了,“这是地窖?”四人对视了一眼,接着便将盖着的木板移开,果然是一个地窖。好在地窖并不深,展昭直接跳了进去,在一堆杂七乱八中翻找了好半晌,终于找到了一身带有暗红色痕迹的衣服。展昭出了地窖,将衣服递给了艾虎等人。“我倒要看看周达还能如何狡辩!”艾虎满眼的兴奋。目的已经达成,四人拿着刀和衣服急急地赶回驿馆。包公和公孙策自然是安睡不得,二人在花厅内焦急地等待着展昭四人的消息。“大人!”“包大人!”包公抬眸,见是展昭他们归来,满眼的期待,“如何?”“幸不负大人所望!”展昭将刀和衣服一并递给了包公,“大人,刀柄和衣服上的暗红色痕迹应该是血迹。”包公一面观察着刀柄和衣服,一面欣喜地说道,“太好了!”他又将衣服和刀递给了公孙策,“公孙先生。” 第554章 洪水旧恨(五十六) 公孙策接过刀和衣服,只瞧了一眼,便笃定地说道,“大人,此刀和那六具尸体伤口的形状完全相符!” 包公等人闻言甚为惊喜。 时至今日,李村一案终于有了很大的进展,大家心中的郁结也终于消散了不少。 “公孙先生,展护卫,艾虎,随本府去会一会那周达!” 驿馆内某个院落,周达被单独关押在一个房间,房门外有四个侍卫把守着。 因为周达受了腿伤,侍卫们并不担心他会闯出去,只是凡事要谨慎,他们不敢掉以轻心,正想着,忽见包公等人走了过来,忙躬身行礼道,“大人!” 包公“嗯”了一声,问,“可有异常?” 其中一侍卫回道,“禀大人,没有任何异常。” 包公闻言和公孙策面面相觑,二人均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惊讶和疑惑。 这周达当真如此淡定?他就真的甘心被囚在驿馆? 作为习武之人,他应该能看得出门外看守侍卫的功夫如何,却没有尝试着往外逃,是真的因为腿伤难行,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会逃过国法的制裁,根本用不着逃? “你们在门外守着,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是!” 言罢,包公便和公孙策等人进了房间。 自从被囚禁到驿馆,周达夜间便有了点油灯睡觉的习惯。 此时的周达正睡香甜,忽地听见吱呀一声响,他掀开眼皮一瞧,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嘲讽道,“包大人不去调查李村一案,来我这里做什么?” “放肆!”艾虎抽出断刀,想要砍伤他的另一条腿。 “艾虎!”包公示意他不要冲动,“周达,是谁指使你杀害四名衙役、李聚财和李婪的?” 周达的眸底瞬间闪过一抹慌张,“大名鼎鼎的包青天也不过如此嘛!” 包公不气反笑,“怎么说?” “单凭那贼婆娘的四双破鞋你就想定我的罪?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周达满眼的不屑与讥讽。 “谁说本府手里只有鞋子的?”包公笑得意味深长。 周达瞬间心惊。 难道他还掌握了其他的证据? 没听说啊! 他强笑着问,“莫非包大人还掌握了其他的证据?尽管拿出来便是!” 包公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旋即对公孙策道,“公孙先生。” “是。”公孙策拿着刀问周达,“周达,这可是你的佩刀?” 周达往展昭的手中一瞧,眸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是怎么找到的刀?自己明明藏得很严实的! 难道是那臭婆娘说的? “这不是我的刀!”周达抵死不愿承认。 公孙策笑道,“周达,这刀是从你的家中找到的,藏匿的地点也是你妻子告诉的我们,你竟然说它不是你的?” “在我家里找到的,就是我的了?”周达抵赖道。 “要不要将你妻子叫过来,和你对质?” 周达一时愣住,转瞬间又改口道,“好吧,我承认这把刀是我的,那又如何?” 公孙策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尸检记录展示给他看,“这是李村新死六人的尸检记录,从记录上来看,尸体伤口的形状和你的佩刀的形状、尺寸相一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周达闻言懊恼不已。 他当时怎么如此蠢笨,非得用自己的刀呢? “这世上相同的刀多的是,公孙先生可不能如此冤枉我!”周达直接喊起了冤。 “那这刀柄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公孙策指着刀柄问。 “我的手指破了。” 公孙策闻言微怔,随即便又拿出了那身带血的衣服,“那这身衣服,你作何解释?” 周达定睛一瞧,脱口而出道,“这身衣服你们是怎么找到的?我明明······” “你明明把它藏得好好的,对不对?”包公冷声问。 周达却是不再说话。 对于刀的诡辩之词暂且还说得过去,这带血的衣服该如何解释? 难不成说自己被别人捅了一刀,溅了一身血? 可是被别人捅了一刀,血是汩汩流出,而不是喷溅啊! 思来想去,周达决定认罪,“我承认,那六个人是我杀的。” 包公没有料到他会承认得如此干脆, “原因为何?” 周达阴笑道,“当然是杀人灭口啊!” 包公看见他如此神情,心中愤恨不已,“如此说来,李轩夫妇是你指使四名衙役杀害的了?” 周达笑着点了点头。 反正自己已经背负了六条人命,没有必要再去遮掩另外两条······ “李聚财和李婪呢?仅仅是因为他们作了伪证,你就要杀他们灭口?” “包大人英明!” 第555章 洪水旧恨(五十七) “何愁何怨?”周达终于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满脸的淫秽之色,“包大人,您是不知道,李轩他那婆娘,长得可真是水灵啊!任谁见了都想上去摸一把!” 听到如此秽语,包公怒喝道,“周达!!” “属下在这里呢!包大人嗓门这么大做什么!”周达丝毫不畏惧包公。 包公被气得脸色铁青,“你当真是为了李轩妻子的美色?” “当然!”周达斩钉截铁道。 包公蓦地笑出声,“既是如此,你应该亲自去李家才是,为何要假托那四名衙役之手?” 周达嚣张地说道,“若不是她不知检点,赵铭又怎会去抢亲?这样不三不四的女人,理应让更多的男子享受才是!老子才不稀罕碰她!” 话音刚落,艾虎便冲上去扇了他两巴掌,还未等周达回过味来,便将拽下了床,“竟敢在包大人面前出言不逊!” 艾虎气愤不已,抬脚便将他踹得跪到了地上。 周达的腿本就受了伤,经此一脚,直哀嚎了起来。 艾虎越听越来气,直接摁住他的头给包公行礼,“一个小小的捕头,见了包大人不行礼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狂妄!是谁给你的胆量?!” 周达拗不过艾虎,只得顺着艾虎的气力磕了好几个响头,“属下知错,还请包大人见谅······” 包公哼了一声,肃声问,“周达,你究竟是因何缘由,想置那李轩夫妇于死地?” 周达却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属下方才已经回答包大人了,您又何必再问一遍?” 包公闻言却笑出了声,“如此牵强的说辞,你认为本府会相信?” 周达嚣张地耸了耸肩,“包大人信与不信,又与我何干?” “你!”艾虎气得又想踹他,却被包公拦住了。 包公不想太过纠结于此,话锋蓦地一转,“周达,当真不是曹义指使你如此做的?” 周达似是闯荡江湖的侠士,昂起头颅道,“包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此案确实是属下一人所为,和曹大人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即刻将六张银票拿到周达面前。 “周达,你可看仔细了!这是从李聚财、李婪还有那四名衙役家里搜到的银票,据钱庄掌柜所说,这些银票的主人是曹义,是他派你亲自到钱庄去取的。” 周达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乱。 他们竟然找到了李聚财和李婪的银票? 自已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还有朱熊,不是让他悄悄地去杀掉四人的家属吗? 这个愚蠢的家伙! 真是人如其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包公见他神情如此变换,冷笑着问,“你是在疑惑,朱熊为何没有杀死那四名衙役的家属?” 周达此时已经淡定了下来,“自然是被包大人的属下拦住了。” “既如此,你还坚持李村一案和曹义没有任何关系吗?” “本来就没有关系!” “那这几张银票,你作何解释?” 周达倏地哈哈大笑起来,“作何解释?包大人,难道属下就不能向曹大人借钱吗?” 包公闻言和公孙策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料到周达会作狡辩之词。 只是他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罢了······ “周达,你以为你能护得住他?只要他确实和此案有关,本府就一定会找到相关的证据!” 包公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和公孙策等人扬长而去。 待他们走远后,周达脸上的伪装才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慌乱。 大人,您可要保重啊! 实在不行就逃吧······ 且说包公等人离开周达的房间后,因为天色已晚,他们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翌日清早,用过早饭,众人便在花厅汇合,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大人仍然坚持认为曹义和李村一案脱不了干系?”公孙策问。 包公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忖了半晌之后,方才点头道,“公孙先生认为曹义此人为官如何?能力又如何?” 公孙策笑了笑,回,“单从尉氏县之前呈上来的公文来说,此人文才出众,能力亦是开封府辖下众官员中的佼佼者。” “公孙先生说得不错。”包公显然十分赞同公孙策的话,“本府在审核尉氏县的重大刑案时,发现此人逻辑严谨,思维严密,对于我大宋律法更是倒背如流,可他为何会在李村一案中犯下如此大错呢?” “大错?”公孙策有些吃惊,展昭和艾虎亦是十分惊诧。 第556章 洪水旧恨(五十八) 包公沉凝道:“曹义素日从不对犯人用刑,李村一案疑点重重,李轩之妻尸首亦未寻得,他非但不仔细查探取证,反倒对赵铭四人滥用酷刑,即便四人坚不认罪,仍判其死罪,若非我等凑巧至此,恐怕地府又将添四条冤魂。” 顿了顿,又分析道,“李村一案,曹义非常反常,似乎非要置赵铭四人于死地不可,完全不似从前的英明,倘若说他并未参与此案,本府绝不相信。” 公孙策认同地点了点头,“大人的分析极为有理。只是我们该从何处着手调查呢?” 一旁的艾虎听后问众人,“难道曹义和赵铭四人有仇?” 展昭非常赞同艾虎的说法,“我认为此种可能性最大,若非如此,曹义为何会不分青红皂白,甚至拼了自己的官声,也要将赵铭四人判死罪呢?” “还有一种可能。”包公补充说道,“和曹义有仇的是李轩夫妇。” 公孙策闻言双眸闪闪发亮,“正是如此。倘若他确实是此案的幕后指使,那赵铭四人就是他和周达的替死鬼!” 商讨到这里,包公心里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接下来我们要着手调查曹义。” 包公看向公孙策,“公孙先生!” “学生在。” “劳烦你行书吏部,调阅曹义的档案文书。” “是。” “展护卫,艾虎,你二人去坊间走访,设法查明曹义是否与赵铭四人有仇怨。” “是!” “王朝!” “属下在。” “你即刻前往李村,设法查探李轩是否与曹义结怨。” “是!” “马汉!” “属下在!” “你立即去粟林村,查明安悦是否与曹义结有仇怨!” “是!” “张龙,赵虎!” “属下在!” “从现在起,你二人须监视曹义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即刻回报!” “是!” 安排好之后,众人便各忙各的去了。 包公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道,“曹义啊,曹义,本府倒是希望自己是白费力气······” 尉氏城中。 展昭和艾虎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道上。 “展大哥,我们该找谁问啊?”艾虎拧着眉问展昭。 展昭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依我之见,我们应当先前往赵铭等四人的家中,毕竟,没有人比其家人更知晓他们曾与何人结下仇怨。”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旁敲侧击地询问赵铭四人的家人,他们是否与曹义有仇?” “正是此意。” 艾虎闻言大喜,“太好了!这样我们就不用满城走访了!” 展昭却是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虽然不用满城走访,但是他们四人常去的地方我们还是要去的!” 艾虎撅着小嘴,悻悻道,“好吧······” 二人按照计划,依次去了赵铭、赖三、胡混子和王彪的家中,经过仔细询问,他四人确实是与多人有过节,和曹义唯一交往的机会便是他人将四人上告县衙之时 。 保险起见,二人要了他们四人的常去之处,认真调查之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如此说来,他们与曹义的关系仅仅是官与民的关系,并无其他。 奔波了半日,毫无收获,展昭和艾虎心中有些失望。 来不及多想,他们忙奔回驿馆,向包公禀报。 李村。 穿着便服的王朝一进村便直奔李轩的家。 李家的门大敞着,刚到门口就隐约听见阵阵的呜咽声。 王朝心脏不觉一紧:想是李母过于悲恸吧。 堂屋的门也是敞开着的。 他站在门口,大声问,“有人在家吗?” 呜咽声顿时止住,少顷,便见双目红肿的李母走了出来。 李母人虽上了年纪,但记性很好,一眼便认出了王朝,“您是包大人的属下?” 王朝点了点头,安抚道,“老人家,您请节哀。包大人一定会找到杀害令郎的真凶的!” “如此说来,包大人已经断定赵铭四人不是杀害我儿的凶手?” 王朝“嗯”了一声道,“赵铭四人品行虽差,却不该蒙受不白之冤。” 李母心中虽有不解,却也明白包公断案公正无私,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遂哀叹了一口气道,“一切全听包大人的吧······不知官爷今日到访有何要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57章 洪水旧恨(五十九) “老人家,令郎生前可曾与人结过怨?”王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结怨?”李母蹙起了眉头,“我儿一向与人为善,我们又住在偏僻的荒山脚下,根本不会,也没有机会与人结怨。” 王朝有些不相信,“他没有与人起过争执吗?” “没有。”李母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儿素日里十分谦逊有礼,遇事也是‘忍’字为先,不曾与人起过争执,除了······” 话说到一半,却止住了。 王朝见她面露犹豫,忙问,“除了什么?” 李母长叹了一口气,“除了李聚财和李婪。” “李聚财和李婪?”王朝极为讶异,“就是死去的那两名村民?” “正是他们二人。” “令郎是因何事同他们二人起的争执?” 李母面色复杂地望了王朝一眼,回道,“自赵铭抢亲之后,村子里便有了一些风言风语,不过绝大部分人也只是背地里说一说,只有李聚财和李婪,当着我儿的面,骂我儿媳是祸水,是扫把星······” 王朝闻言心内五味杂陈。 抢亲之人是赵铭,成婚之日见了血腥责任也是在他,村民们为何却将此事全都赖在安悦身上? “令郎可与官府之人结过仇怨?”王朝面色凝重,终于问出了此行最为关键的问题。 李母面露疑惑,“官爷为何会如此问?莫非我儿子儿媳之死与官府中人有关?” “老人家不要多虑,我只是多问一句,杀害令郎令媳的真凶目前还未找到。”王朝紧忙解释道。 他可不想露了风声,坏了包大人的谋划。 李母意味深长地望了王朝一眼,方才摇了摇头。 王朝见话已问完,忙起身告辞,“老人家莫要心急,真相马上就要大白了。告辞!” 李母“嗯”了一声,亲送王朝出了大门。 为了客观起见,王朝又走访了李村的村民,他们的说法和李母一致,大家都夸赞李轩谦逊有礼,懂事上进,有朝一日定会高中进士,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曾想他刚成婚不久便遭此横祸······ 李村一行结束,王朝即刻奔回驿馆。 粟林村。马汉一路打听,去到了安家。 安家的大门并不似李家大敞着,紧闭得像是一个囚笼。 “有人在家吗?”马汉抬手叩了叩门。 过了好半晌,门才打开,开门之人是安母,“您是?” “我们能进去说吗?” 安母上下打量了马汉一番,方才往里让道,“里面请。” 进了堂屋,安母给马汉让了座,又冲着屋内喊了一句,“她爹,家里来人了,你出来一下!” 须臾,但见一长满了胡茬的男子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安父。 马汉见他满脸沧桑,心中不觉生出一丝怜悯,“在下是开封府的人,奉包大人之命来粟林村,调查令嫒之事。” 安父一听马汉是开封府的人,原本无神的眼里瞬间有了光亮,“杀害小女的凶手抓到了吗?” 马汉摇了摇头,随后便看到安父的面上尽是失望,忙安抚道,“真相马上就要大白了,你们二位不要心急。” “不心急。”安父嘲讽得扯了扯嘴角,“心急又有何用?李村接二连三地发生命案,凶手却迟迟未找到,可见官府无能至极!” “她爹!”安母瞪了安父一眼,转而问马汉,“官爷是有事要问我们?” 马汉点头问道,“不知令嫒生前可曾与人结过仇怨?” 安母反问道,“深闺之人,素日里也只是街坊邻居打交道,怎会与人结怨?” 许是想起了赵铭,又咬牙切齿道,“除了那挨千刀的赵铭!” 马汉追问道,“除了赵铭,还有其他人吗?” 安母摇了摇头。 马汉见此只得起身告辞。 和王朝一样,他又找村民们了解了一下情况,他们的说辞和安母的说辞一致,任务已完成,他紧忙赶回驿馆,向包公禀报。 驿馆,花厅。 包公听到展昭等人的汇报后惊诧不已,“这就十分奇怪了。曹义此人并非无能之辈,他既与李轩夫妇无仇,也与赵铭四人无怨,为何会如此草率地判了赵铭四人死罪?”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58章 洪水旧恨(六十) 众人心中亦是非常疑惑。 “反正我不相信曹义是清白的!”艾虎表态道。 包公看向公孙策和展昭,二人俱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艾虎的看法。 “倘若曹义确与李村一案有所牵连,那么李村、粟林村以及赵铭四人的家属之中,必然有人言不由衷。”包公斩钉截铁地说道。 公孙策赞同地点了点头,“大人分析得极是。” 包公追问道,“依公孙先生所见,哪一方说谎的可能性最大?” 公孙策沉吟半晌后,回,“安悦养在深闺,与曹义结怨的可能性不大,赵铭四人虽品行不端,但经过我们走访调查,他们也不可能有机会与曹义结怨,唯一可能与曹义结怨的就只有李轩了。” “李轩?”此种结论虽是必然,却也让包公有些迷茫,“王朝走访了李村的村民,他们都说李轩并未与人结过仇怨。” 展昭插口说道,“难道李轩的母亲故意隐瞒了我们一些事情?” 他又看向王朝问,“王朝,你询问李母时可发现她有异常?” 王朝认真回忆了一会儿,摇头道,“属下看她一切正常,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众人闻听犯起了愁。 这可如何是好? 难不成等曹义自已上门招认罪行? 还是说他们想错了,曹义根本就没有参与此案? “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展昭问包公。 公孙策和艾虎也向包公望过去,等待着他的回答。 此刻的包公亦是十分犯难。 他背着手,面色严肃地在厅内不停地踱着步,思绪却在不停地翻涌着。 该怎么办? 是明日升堂,将周达问斩,还是再监视曹义一段时日,证实他确定没有参与此案之后再斩周达? 可这一段时日到底是多久,谁也说不清楚,万一他真是无辜,自已岂不是要在尉氏待上许久? 这显然不是非常现实。 包公正犹豫不决之时,忽听公孙策说道,“大人。” 包公停住脚步,回身向公孙策道,“公孙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学生已行书吏部,索要曹义的档案文书,最迟后日便可送达,大人不妨等到后日再做决定。” 包公点头道,“也罢。就等看了曹义的档案文书之后再做决定吧!” 又扫了一眼神情疲惫的众人道,“奔波了一整日,想必大家非常辛苦,赶紧回去歇息吧。” “是。” 众人遂散去,各回各屋歇息去了。 一夜平安无事。 翌日晌午时分。 周王氏用过午饭,独坐在屋内发呆。 她回忆着自和周达成婚以来的点点滴滴。 周达人虽粗犷,心却极为细腻,几乎从未与她红过脸。 她的女红虽好,周达却并未强迫过自已,除了最近的这四双鞋······ 她曾问过他,为何非要做这四双鞋子,可他却是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是以前所未有的恳求的语气,让自已帮一次忙,还说是仅此一次。 到了驿馆,她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这四双鞋子,就要置自已于死地? 还有,他为何要派人去杀害李轩夫妇? 自已与他同床共枕多年,并没有听说过他们夫妇二人的名字,这说明他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又或者是他隐瞒了自已一些事情。 周王氏越想心里越难受。 她难以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决定亲自去找周达问个清楚。 只是刚打开门,却被看守的侍卫拦住了。 “我想去看一看周达。” 看守的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请示一下大人。” 驿馆,花厅。 包公决定重新翻阅一遍李村一案的卷宗,看看是否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可看完后却是一无所获,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大人!”。 “何事?” “周王氏想去探望周达。” 包公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让她去。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以防发生意外。” “是。” 两侍卫按照包公的吩咐,带着周王氏去了周达的房间。 因为周达有功夫在身,负责看守的侍卫亦是包公所带侍卫之中的佼佼者。 其中一人问,“她是谁?” “她是周达的妻子,想进去看看周达。” “大人知道吗?” “大人同意了。” “好。”他打开门,让周王氏走了进去。 门没有关,屋子也不大,送周王氏来的两名侍卫便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周王氏和周达,心内在不住地祈祷着。 但愿不会出现意外吧!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周达满眼的讥讽。 第559章 洪水旧恨(六十一) 此刻周王氏的心情反倒非常平静,“为什么?” 周达心中有些莫名,“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派人去杀李轩夫妇?”周王氏直视着周达的眼睛,逼问道。 周达满面的淫色,“当然是你官人我看上李轩的婆娘了啊!” 周王氏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胡说!你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二人!” 周达闻言微怔。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几名侍卫,又收回视线,盯着周王氏质问道,“是包大人让你来的?” 周王氏摇了摇头,“是我自已要过来的,和包大人没有关系。” 周达蓦地笑出了声。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谈话一样都会原封不动地传进包大人的耳朵······ 周达的笑容让周王氏有些疑惑和不解,“你笑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都告诉你了,我是觊觎李轩婆娘的美色!” “你何时认识的她?” “时间太长了,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周王氏满眼的悲痛,“是在我们成婚之前认识的她吗?” 周达点了点头。 周王氏化悲为怒,大声质问周达,“你既看上了她,又为何要娶我?既娶了我,为何仍对她念念不忘?既对她念念不忘,又为何要指使别人杀了她?” 如此失态的周王氏是周达从未见过的,不过他现在心里对周王氏只有恨,并没有任何的疼惜。 他看向周王氏的眼神里充满了冷意,那冰冷的眼神刺得周王氏的心生疼。 “你是怪我说出了刀的藏匿之处?” 听到刀字,周达的脸上布满了愤怒,“难道我不该恨吗?” 周王氏满脸的失魂落魄,“你当然该恨我······” 她的心中是百转千回。 难道她做错了? 应该严守秘密,绝不出卖自已的丈夫? 周王氏隐隐有些后悔,可转眼又想起了周达掐住自已脖子的那一幕,却又释怀了。 同床共枕多年,他宁肯杀了她灭口,也不愿意相信她会帮他保守秘密,自已又在执着些什么呢? 不知为何,周王氏始终不相信周达的话。 她非常笃定地认为周达并不认识李轩夫妇,李村一案的背后肯定还有人。 那人是谁呢? 莫非是曹大人? 包大人一直没有升堂审问,是不是也在怀疑曹大人? 若果真如此,周达如果如实交代,算不算是戴罪立功? 周王氏心中对他还是有情。 不管他说是不是对安悦有情,成婚多年来,他对她的尊重与理解绝不会有假。 不行,她得拯救他! “周达,你究竟想保护谁?曹大人吗?” 周王氏气急败坏道,“你这贼婆娘,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案子分明是我一人所为,和曹大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周王氏见他拒不承认,心中极为疑惑。 他为何要如此袒护曹大人? 还是说李村一案本就是他一人所为? 周王氏决定诈一诈他,“那日你和曹大人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又何必死不承认呢?” 周达满眼的震惊。 她竟然跟踪他! “那些话你可有告诉包大人?” 周王氏闻言一惊。 听他的意思,难道自已猜中了? “没有。”周王氏实话实说道。 周达却是沉默了。 他在想,自已接下来该怎么办? 杀了她? 当日密谈之事包大人便再也不会知晓。 转眼却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门外众多侍卫,纵使杀了她,自已也难逃,包大人会就方才他二人所谈之话审问自已,虽说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凡事总有万一,万一他应对失策,出了纰漏,岂不是连累了曹大人? 如今看来,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当前的困局。 “你过来一下。”周达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周王氏心中虽然疑惑,却仍然走了过去,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周达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周王氏想要抬头看他,却被周达摁住了。 门口的侍卫们还没有成家,见二人拥抱脸上都有些窘迫,尽管如此,他们的视线却没有从二人身上移开。 只见周达附在周王氏的耳边,嘴巴动了几下,侍卫们正猜测说话的内容时,突见周达拔出周王氏头上的簪子,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簪子便直直地刺向了他自已的颈部,霎那间鲜血喷涌而出。 鲜血直顺着周王氏的脸流了下来,拥抱着她的手也松了一些,周王氏感觉不对劲,抬头一瞧,顿时吓得尖叫了起来。 侍卫们见状慌乱不已,一人跑去向包公禀报,其他人则冲进屋内,试图抢救周达,无奈为时已晚矣。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60章 洪水旧恨(六十二) 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周王氏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见她跪倒在地,扑到周达身上开始痛哭了起来,“官人!!!” 花厅。 包公等人正猜测周王氏和周达的交谈内容,忽见一侍卫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包公闻言神色一凛,“出了何事?” 侍卫喘了好几口粗气,方才说道,“周······周达死了!” “啊?!”艾虎惊呼出声。 包公强压住心中的震惊,追问道,“他可是被周王氏所杀?” 侍卫摇了摇头,“是周达拔出周王氏头上的簪子,刺向了自已的颈部。” “自杀?”包公闻言和公孙策面面相觑,“你可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侍卫点了点头,遂将二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说给了包公。 “周达最后到底和周王氏说了什么?” 侍卫摇头道,“离得太远,他又是附在周王氏耳边说的,属下等实在是没有听清楚。” 包公并没有责怪侍卫,而是看向公孙策等人道,“我们过去瞧一瞧!” 一行人便往周达的住处疾行而去。 包公等人赶到之时,周王氏整个上半身还在周达的身上,悲恸的呜咽声更是回荡在整间屋子。 包公看着了无生息的周达,心内不觉生出一丝悲悯,“周王氏?” 周王氏听是包公,忙擦干眼泪,转过身子向包公行礼,“民妇见过包大人。” “还望节哀。”包公安抚道。 周王氏呜咽着“嗯”了一声,反问包公,“包大人是不是想问民妇和周达交谈的内容?” 包公摇了摇头,“本府只想知道周达与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 周王氏瞥了一眼包公身后的侍卫,说道,“是民妇蠢笨了,他们肯定会告诉包大人的。”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他只说了一句‘我对不住你’······” 包公听言十分惊讶。 对不住? 当真只有这几个字? 周王氏见包公如此神情,便知他不相信自已,忙又保证着说道,“包大人,在您面前民妇岂敢说谎?他确实只说了这几个字。”包公“嗯”了一声,转而问道,“你当真听到了周达和曹义的密谈?” 周王氏苦笑了一声,“不过是诓骗之辞,谁知他信了,还走了死路······” 包公闻言一怔。 此话听来内有乾坤。 “周王氏,你是否认为他是为了包庇曹义才自杀的?” 周王氏点了点头,“除此以外,民妇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公孙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周王氏,你可知周达是否与李轩夫妇相识?” 周王氏的脸色明显变得更难看了,“民妇实在不知。” “同床共枕多年,你当真不知?”公孙策并不相信她的话。 周王氏倏地急了眼,嗓门也拔高了许多,“公孙先生这是何意?他在衙门当差,结识的人本就多,难道我还能逼他一一和我交代不成?!” 公孙策一时语塞,意识到自已方才的语气有些重,忙道歉道,“是在下失礼了。” 包公忙转移话题道,“周王氏,这簪子本府怕是要扣下了,它可是重要的证物。” “一切全凭包大人做主。”周王氏头都没有抬,“包大人,周达的尸体民妇能抬回去吗?” “在此案侦破之前,尸体需要一直放在驿馆。”包公解释道。 “民妇知道了。” 包公吩咐侍卫将周王氏带回房间,周达的尸体则被抬到了某处偏僻的角落。 一行人便回了花厅。 “大人,周达自杀绝对是为了保护曹义。”公孙策笃定地说。 包公赞同道,“他是怕本府会询问周王氏密谈之事,接连杀害六人,死罪已经是板上钉钉,左右也是死,倒不如选择自杀,这样还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一旁的艾虎却是急了,“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啊!” 展昭亦是皱紧了眉头。 这时公孙策提醒众人道,“吏部的文书明日应该就能到了,我们不妨看过文书再做打算。” 包公沉吟了半晌,点头道,“也好。” 果如公孙策所料,次日晌午时分,吏部有关曹义的文书便送到了驿馆。 公孙策拿到文书,叫上展昭和艾虎,三人直奔包公的卧房。 “大人!”公孙策轻轻叩了三下门。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61章 洪水旧恨(六十三) 包公心里记挂着文书的事,睡得并不沉,听到敲门声后立刻醒了过来。 是公孙先生? 难道是文书到了? 包公忙穿衣下床,快步行至门口,打开了房门,“公孙先生,可是吏部的文书到了?” “正是。”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身后的展昭和艾虎,忙往房内让道,“进来说吧。” 待包公坐定后,公孙策将文书递给了包公。 “公孙先生可有看过?”包公问。 “学生一拿到文书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看。” 包公“嗯”了一声,打开文书开始仔细阅读起来。 吏部的官员档案文书非常简洁明了,上面只写了官员的姓名、年龄、原籍、当年科举名次以及升迁记录: “曹义,现年二十五岁,尉氏县北曹村人,其父姓曹名善,二甲第十五名,尉氏县知县。” 包公看完后非常惊诧。 他将文书递给公孙策,公孙策接过来,边看边念,展昭和艾虎听了亦是十分地疑惑。 “就这?”艾虎抱怨道,“这么几个字,我们能看出什么来啊?!” 众人均是愁眉不展。 曹义此人到底参没参与李村的案子? 究竟该如何去寻找证据? “有了!”包公灵光一闪,满眼兴奋道,“我们不妨以退为进。” 公孙策等人疑惑地望着包公,包公笑着解释道,“张龙赵虎监视曹义毫无进展,可见此人心机颇深,性格沉稳。只是一个人再沉得住气,也得看针对何事,我们不妨将周达畏罪自杀的消息散出去,且看他会如何应对。” “此法甚好。”公孙策十分赞同包公的计划,可转眼间却又犯起了愁,“只是周达自杀一事该由谁去往外说呢?” 包公笑道,“自然是他的妻子周王氏。如今周达已死,周王氏没有必要再留在驿馆了。” “学生这就去安排。” 公孙策躬了躬身子,转身去找周王氏了。 且说周王氏离开驿馆,身形晃荡地走在大街上。 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一般,没有一丝气力和灵魂,周围的百姓们见后俱是纳闷不已。 风光无限的周夫人怎会变成这般模样?有人想起了前几日周达被押到驿馆一事,纷纷猜测周达应该是犯了大错,想及此,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与怜悯。 快到周家时,一邻居拦住周王氏问,“周捕头呢?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听到“周捕头”三个字,周王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过了好半晌方才答道,“他······他自杀了······” “自杀?”邻居很是吃惊,“好端端的,为何要自杀啊?” 周王氏定定地看着问话的邻居,发现她的眼睛里并没有多少关心,她顿时明白过来,邻居只是来看自已家的热闹。 想到这里,她真想转身就走,可又想起公孙策的嘱咐,强压住内心的冲动,呜咽着回了一句,“他······他是畏罪自杀的······” 说完便捂着脸跑开了。 速度之快,对于周王氏而言是前所未有的。 她真是怕啊,怕邻居问周达究竟犯的是何罪,怕被邻居戳着脊梁骨骂。 还是让她自已去猜吧······ 果不其然,周达自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身在县衙的曹义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是一个衙役告诉他的。 “周达当真是自杀了?”曹义问报信的衙役。 “百姓们都这么说,具体是真是假,属下也不知道。” “下去吧!” “是!” 衙役走后,曹义的面上终于染上了一抹喜色。 不愧是自已最亲近的下属,连自杀都是如及时雨一般,心内不禁生起一丝愧疚,可转眼又想起自已于他的救命之恩,仅有的那一丝愧疚也瞬间消失殆尽。 曹义兴奋地满屋子里踱着步,一向谨慎的他觉得自已不能得意忘形,应该去驿馆找包大人核实消息的真实性。 曹义如此想,便也如此做了,换上官服,独自往驿馆奔去。 在县衙门口监视的张龙赵虎见状惊讶不已,“张龙,跟上他。” 张龙遂紧紧地跟了上去,走着走着,竟然跟着曹义来到了驿馆的大门口。 他长舒一口气,隐身在驿馆对面的某个角落,目不转睛地盯着驿馆的大门,生怕待会儿会错过曹义的身影。 驿馆,花厅。 厅内只有包公和公孙策,展昭和艾虎回房休息去了。 二人正合计,万一曹义过来询问周达之事,他们该如何应对,就见王朝进来禀报道,“大人,曹大人来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卷:默认 第562章 洪水旧恨(六十四) 公孙策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让他进来!”包公冷声吩咐。 “是!” 少顷,但见穿戴齐整的曹义徐徐走了进来。 “下官曹义,见过包大人。” “不必多礼。”包公冷着脸说道,“不知曹大人来找本府有何要事?” 曹义腆着脸回道,“下官听闻周达已自杀,心中讶异非常,特来驿馆确认此事是否属实?” 包公闻言心中冷哼一声 “妖族”。大当家和二当家,仅一瞥之下就知道来者不善,各掐手决抢先出手。 绿草清风,婆娑摇曳,天空一碧如洗,日月星辰,光芒闪烁,驱走所有黑暗。 越有名气的地方,规矩往往越多,清誉斋作为鲸玄域第一乃至帝都都排得上名号的食肆,这的规矩当然也不会少。 驾驶员将直升机悬浮在那栋建筑的顶部大概十米左右的位置便不再向下了,他转过身对着后方的众人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手上不知道按了什么开关,一条铁链子吊梯从直升机一旁伸了出来,“哗啦哗啦”地滚了下去。 一个名叫乌纳布的人,带领他的人民进行了一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争,因为他们战斗的对象是创造他们的神,是无所不能的盖亚。 现今却偏偏风水轮流转,柳雅飞收了一个好徒弟,风头要压过柳百叶。 夏家的人已经和青木很熟,知道他是老爷子的贵客,对他自然是客客气气的。 看到周围再次浮现出来的金色长剑,孙立差点就跪了,连忙痛哭流泪地把事情说出来。 乌鸦张着翅膀,像远猎归来的鹰隼,呱一声叫,落在青木的头顶。 此时柳雅飞的俏脸更红了,身子都颤了起来,双手捂着大腿,从种种迹象来看,她真的要尿在床上了。 “你又不是佣兵!!”看着一副有需要我都能帮你挡核弹的红白赵逸不由得吐槽道。 也就是在他发现自己有出色的炼金天赋的时候才被招入炼金公会,成了炼金师公会的大弟子,毕竟公会不像是家族,大弟子几乎也就和大少爷差不多了。。 按照他的认知,他说出这样的话后,公子出便会把这个斟酒的美人送给他玩乐了。自己这一次,给他带来了二十几位美人,换他一个美人玩玩,也不为过吧? 韩公子这么一说,十五公主可不依了,她一跺脚,叫道:“才不是呢,你胡说,韩公子胡说呢。”说着,她作势向后面躲去。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毫不理会自己的心情,把自己送给别人,还指望着自己富贵后报恩不成?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距离上午的课,只剩下不到五分钟。 许氏猛然抬眸,望着薛海娘那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的她眉宇间所迸发出来的气势好似天生被赋予了某种说服力一般,竟是无形间迫使着许氏去遵从,去点头。 他不需要隐瞒,因为李梵天是在乾元大陆的人物,这里除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人认识。 他们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去想,无法去想,也……从本能上不知道该想什么。 霍沁儿身子微微颤抖,不知道温彦深说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眼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这里物产丰富,主要盛产朱雀石,一种赤红色矿石,适合打造兵器衣甲。 要知道炼丹入门最难的,就是控制火的温度了,好多有炼丹天赋的人,就是因为控制不好火的温度,往往在炼丹的时候容易炸丹,稍有不慎还会炸炉,更有甚者被活活炸死。 第563章 洪水旧恨(六十五) 驿馆。 展昭和艾虎休息结束,来到了花厅。 “大人,我们要离开尉氏县?”展昭不解地问包公。 艾虎也十分疑惑,“包大人,李村的案子我们不管了吗?就这样放过曹义了吗?” 包公和公孙策相视一笑,后者笑着解释道,“我们并不是真的要离开,而是要让曹义放松警惕,这样我们才能抓住他的破绽。” 展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们难道就一 周离听得出对方话语间,并没有对周乾时的那种热切,明显就是在做着场面功夫。 方毅眉头一皱,将能调集的力量都汇聚在蟠龙棍上,一声嘹亮的龙吟响起。 我们学校是国内某211大学,对于生活管理有些严格,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查寝,十一点之前,必须回到寝室,没有请假条是会通报处罚的。 他的实力,甚至比天鸿昊乾还要稍微强上些许,是真正顶尖的存在。 白青瑶把手中的两只烤鸡全部留给了娘亲,而她自己则是谎称傍晚在大食堂吃多了,现在一点都不饿。 休息了半个时辰,白青瑶的灵力基本恢复了,她把百香丸捏成碎渣,又洒在了刚才的位置。 见慕天佑一脸肯定的样子,侍卫不得不再次将手里的令牌给检验了一下,随后给一旁的几个士兵递了一个眼色。 最后一身响声传出,周离原本膨胀的身躯已经恢复得和原来基本没有多大差别。 听到对方这个回答,郭威是更加郁闷了,就因为他来晚了一步,那些恶魔居然已经流窜出青龙帝国境内了,这么一来,他想要再追踪对方,就更加困难了。 远处的树林中,周离隐隐感觉有不少带有敌意的目光窥视着自己。 “滚开!妨碍公务的话,你知道后果的。”队长很是不屑的威胁道。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一开始还不敢表现的过分的。 饭沼先生连续吃了两大碗超满份量的饭一大碗的拉面……彷佛吃了o药的脸。 一翻身便将安绮容压在身下,安绮容大肆挣扎,口中叫喊不断,柳织又在一旁半推半拽的拉扯着,周氏一马当先,挑开帘子进了屋子,姚氏,吴氏,还有安绮容的母亲蒋氏,随后兵荒马乱的进了屋子,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李铮根本不听李殊慈说什么,只是不停的哀求道:“五妹妹……也许你是怨恨乔儿对你所做的事情,可你怎么能迁怒于我呢?”李铮的言辞已经毫无逻辑,甚至带出了李姝乔,只为脱身。众人面面相觑,各自猜测不已。 讲完问题才开始讲成绩,这时候风格又是一变,通过举具体事例,说明子公司的年龄效果,对应集团需要改革改进的地方。 和第一次不一样的是,这第二次进入需要交纳五百鬼神之力,如果挑战成功,五百鬼神之力会反回,另外还将获得奖励,如果挑战失败,五百鬼神之力就会被没收。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莫九卿还是能将她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那究竟需要我所得到的多少的气运呢?会对我产生如何的影响呢?”独孤鸿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经过了仔细的思量之后才再度开口说道。 君乾枭对自己皇兄的恨多半也是因为她的关系,若是当年她没有嫁过来,或许就不会遇到这些事情了。 想到自己的身世,以及童年所遭受的鄙夷、苦难,林辰不禁悲从中来。_ 第564章 洪水旧恨(六十六) “表舅,我们能进去说吗?”艾虎笑着问。 村长虽是满脸的莫名,但见展昭和艾虎一身正派,想着他们许是自己遗忘许久的远房亲戚,忙站起身,往里让道,“二位里面请。” 三人来到堂屋。 落了座,又为展昭和艾虎上了茶水,村长方才问道,“方才听二位说是老夫的亲戚?” 展昭点了点头,“表舅,我们是您的表弟,家母正是您的亲姨母啊!” 村长闻言微怔。 学校里好多人都说吕菲娜仗着自己的外貌优势和殷实家境,性格娇气,而且还清高。 莫琛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了张局长一眼,眼神里已经意味分明。 “白起,黑格尔,你们都准备好了吗?”克劳伦斯用着剑气挟裹着声音,传到高台之上,也传到白起和黑格尔的耳中。 虽然新新还是在哭泣,不过好歹和她们三人上了车,离开学校门口。 “什么?”清钰激动的大叫。清枫则是满脸的疑虑。而清瑾就像早已料到的样子。 记住了这个名字之后,孟缺回到原点重新选择樟木走廊飞速而逃。 红到近处,四人清晰的看到,那些殷红色泽正是一枝枝的玫瑰花朵,花朵凭空出现,一朵紧紧挨着一朵,层层叠加,转眼之间便生成了不下千百万朵。 “嫂子你说我猜的对不对?”容想说完,还一副兴奋的样子,眼睛都放着光。 这里还是老样子。花园里那片心形的花田,柳树下那座被刻成了“洛”字的假山,池塘里铺天盖地的睡莲……一切都如同三年前一般,一点儿都没变。 白起心中默默道,狂暴的魔法再次把那名佣兵覆盖,然后他前冲的动作便戛然而止。 “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真以为你定了一个狗屁统领的虚名,我就怕了你吗?我敬你是前辈,可是这并不代表你真的就有多厉害。”萧天冷哼一声说道。 “没有黄金一星的实力进不去的。”童岳接着解释说“这里是为黄金战士准备的,只是现在没有学员试练,因此,也只能闲着了。”。 看得出來‘黑无常’周亚夫确实不是刚來上海那个‘萌系壮汉’周亚夫了!对此宋端午感到很欣慰,同时自然也十分感谢白潇湘的调-教。 “按唐少侠如此说来,那岂不是要说到炎黄二帝?”福伯试探性的问道。 叶承轩拍了三声手掌,这是他对别人的最高赞赏,如果今天夏雪晴没有向他自白,或许他真的永远都不会发现自己身边竟然藏着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在场走了一部分人,没有那么拥挤,留下的人大部分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和一些诚心的人,他们都在门口苦苦等候着干将铁匠铺里面的下人安排他们进去。 事实上,在大学的那些年,吴欣也确实没有离开他,或许是怕受到良心的谴责吧。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李响虽然坐在象徵客座的单人沙发上,但是宫嘉希却也沒有坐在办公桌前摆那个大尾巴狼的臭架子,而是同样的坐在沙发上显得是那么的亲民。 青莲和阿兰也以为这样贸然去问司徒萧不太好,劝梦竹冷静,梦竹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谁?”千里之前根本没注意过林浩,所以再一次见到林浩,虽然感觉有些稍微熟悉,但他根本不认识林浩到底是谁,尤其是看到这种程度的林浩。 刘百万这人的眼睛很毒,他看出贝娜跟赵昊很熟,像是朋友一样,觉得贝娜替他说话的话,这次拍卖会的局面还能再掰过来。 第565章 洪水旧恨(六十七) “放心吧,表舅。”展昭笑道,“您多保重。” “要照顾好自己啊,表舅!”艾虎叮嘱道。 村长“嗯”了一声,起身将他们送出了家门。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他的心里不禁暖暖的。 虽然二人的身份仍然不明,但能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说的最后两句话肯定是出于真心。 至于他们是谁,为何要打听曹大人和他的父亲,自己还是不要太过好奇了······ < 最后安寒宸被送走了。许医生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才留在他心里的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了。看着安寒宸坚强的背影,他想,安总就是安总。经过这么大的手术,就像是他在胳臂上挠痒痒一样吗,丝毫看不出来。 见到他这终于开始办正事的举动,直播间的观众们弹幕也不怎么刷了,一个个全都仔细的盯着直播间画面,想要一睹这抽奖系统抽中的机甲样貌。 “哪里?”白雨沫下意识地想反对拒绝,但也知道即使她不同意,他也会尽力带她过去。 五百万在现在的四合院里那是非常贵的,简直是让人不敢想象的数字,而且主人只要现金。 韩南南见她没事就知道父亲应当是松口了,神情平静了不少,转身哼了一声。 她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安寒宸,然后默默地闭上眼睛,转过身,歪着头。 安寒宸把白雨沫带回家,并叫其他医生来照顾白雨沫。医生在白雨沫昏迷时给她静脉滴注后,做了简单的治疗后就离开了。 莫北韩一行人的目光同样看向了沈少,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不过眼中以及脸上都写满了疑惑。 “这是真的……”白雨沫悠悠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秦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真的,真的不可思议。 又有五只“火鸟”向三只狼扑去,蓝芯挥动了右手,“火鸟”身上的冥阳纯火又猛烈地燃烧了起来,五只“火鸟”在月色下瞬间化作了五道青烟,随风飘进了密林之中。 “少年能不能救救我”,此时一个老者受了重伤倒在我面前苦苦哀求道。 但很显然,作为爱豆们难得可以光明正大相聚在一起的场合,这是最佳的交友机会,你可以不参与到其中,但并不能保证其他人就不会来打扰你。 而趁着其他成员陆陆续续去洗漱的时间,孙彩瑛终于找到了机会,拉着名井南再度悄悄来到地下室中。 玩家们可能被简介误导了,都在想怎么给永恒龙王加上灼烧状态。 对于庇护他们的人,百姓乃至于各乡绅都表现的非常慷慨,才能让陈友定源源不断的给北元输血。 面对自天而降的井阑,城上城下的兵马依旧是一阵惊乱。赵皓却没有过多的犹豫,接连在东门的城门之前,释放了密密麻麻的数百个拒马,将东门的城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随着赵皓一声令下,四路侦骑纷纷纵马而出,带动一溜烟尘,滚滚奔向四方。 奥尼尔、科比、卡尔马龙、加里佩顿都对阿泰斯特怒目而视,这四个都不是善茬,阿泰斯特也不敢太嚣张。 大胡子他们循声望去时,只见一个个幽魂军手持古铜战戟,自深谷边上爆闪而出。 墨非此次有求于玉皇大帝,自然要在朝堂上给足玉帝面子,眼角余光往上瞥了一眼,见玉帝陛下悠悠品茶,宛如事不关已的看客,大抵也明白了意思。 想想看,为什么明明只需要我们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拉一堆降生者出来,冰蛙真的是斯塔奈是的创生者吗?我很怀疑。_ 第566章 洪水旧恨(六十八) 话音刚落,就听到吱呀一声响——宅院的大门开了。 只见一挎着药箱的老者走了出来。 衙役心中暗暗想道,“大夫?难道里面住的人生病了?他究竟是谁?能让曹义如此紧张?” 他下意识地想跟上去,看看此人住在何处,又想起曹义还在里面,若是自已离去,那曹义怎么办?万一他在自已离开的这段时间失踪了,他该如何向包大人交代? 衙役心思十分活络,心想自已既然不能跟踪此人,记住他的相貌或许也能帮助包大人。 想清楚后,他便踏踏实实地蹲守在宅院门口,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宅院里面。 曹义红着眼眶,看着躺在床上的曹善,自责道,“义父,都怪我,这几日县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都顾不上来看您······” 曹善忍着腿部的疼痛,强挤出一抹笑,安慰曹义道,“义儿,是义父自已不小心摔倒的,怎么能怪你呢?你不用如此自责。” 曹义却坚持认为是自已的过失,“如果义儿能日日陪伴您左右,您根本就不会摔伤······” “义儿!”曹善见曹义如此,登时急了眼,“你现今是尉氏县的父母官,心里挂念的应该是全县的老百姓,而不是我这个糟老头子!” “可是我——” “行了!”曹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曹善给打断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县衙吧!” 曹义哪里肯听,“义父,您都摔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能回县衙呢?这是人干出来的事情吗?” 曹善人也非常倔强,干脆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曹义心急如焚,干脆跪倒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义父,您就让义儿在家伺候您几日吧,好不好?这样义儿才能安心啊!” 曹善听着砰砰的磕头声,忙睁开了眼睛,打眼一瞧,发现他的额头竟磕红了,有些于心不忍,便点头答应道,“只许待两日,明日黄昏前你便离开!” “多谢义父。”曹义长舒了一口气。 两日也行,总得让自已尽尽孝心才是。 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曹善,心内不禁叹道,“这个倔老头,脾气何时能改一改!” 父子二人终于达成了一致,曹善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喜色。 “义儿,听说近日县内发生了一桩大案?”曹善人虽上了年纪,却仍然热爱八卦。 曹义闻言瞬间愣住。 义父整日里待在宅院,怎会知晓县中之事? 曹义点了点头,简单地解释道,“李村接连发生了八起命案。” “李村?”曹善忽地想起了什么,“哪个李村?” “义父关心这个做什么?还是好好养腿要紧!”曹义笑着遮掩了过去。曹善意味深长地望着曹义,许久之后,才又问道,“案子可破了?” “破了,是包大人破的!” “包大人?”曹善心内震惊,他确实听说包大人来了尉氏县,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此案究竟是何人所为?” “是周达。” “周捕头?”曹善有些不敢置信。 周捕头一向唯曹义马首是瞻,此事当真是他一人所为?还是······ 曹义似乎知道曹善心里在想些什么,忙胡乱解释道,“他是看上了人家的媳妇,才一时糊涂,犯下此案。” 曹善闻言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曹义替曹善整了整衣衫,温声道,“义父好好休息,义儿去给您做饭!” “好。” 说罢,曹善便闭上了眼睛。 待曹义走后,曹善又睁开了双眼,“义儿,你可千万别做糊涂事啊······” 宅院的院子里。 曹义只给曹善找了曹全还有一个丫鬟,此时二人正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里,等着他的训斥。 “你们——” 曹义刚开口,丫鬟便跪下了,“少爷,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说完还扯了扯曹全的衣服,曹全当即也跪在了地上。 曹义看了他们一眼,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以后你们多注意些就是!” 曹全和丫鬟见曹义并没有怪罪他们,喜得直磕头道,“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曹义瞪了他们一眼,补充道,“不过要是再有下次······” 丫鬟忙保证道,“绝不会有下次了!您就放心吧!” 曹义冷冷地“嗯”了一声,便去厨房做饭了。 次日,离黄昏时分还有半个时辰,曹善便把曹义赶走了。 守在宅院门口的衙役见后惊喜非常。 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还以为自已得蹲守个好几天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卷:默认 第567章 洪水旧恨(六十九) 他悄悄地跟上了曹义,最后发现他进了县衙,心中不禁无奈道,“得!又进了县衙!” 正想着,忽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吓得差点跳起来,回身一看,竟是另外一名衙役。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那名衙役满脸的抱怨。 自己一个人守在县衙门口好无聊啊! “我发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他凑到另一衙役耳旁耳语了一番。 “那里面住着的是谁?” < 花婆婆即将离开,突然一道流光闪过龙洛出现在寒莲洞外,看到柳栩龙洛拱手道:“柳婆婆”,柳栩道:“龙洛,你何时回来的”?龙洛道:“昨日回来的,正想着如问候婆婆您,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您了”。 大手一用力,黑龙体内灵气顿时泄了大半,只见那大手一翻,黑龙直接落下,顿时化为人形,此时大长老大口喘气,他这般模样甚是狼狈,上一次被人吊打也是龙芷茹所为,这让大长老实在难以平复心中之愤。 二人斗的不亦乐乎,精彩纷呈,围观大宋和大契丹众人无不看的目眩神驰。 “各位不用‘激’动,并非宗主一人前去,而是我和宗主一同前去朝元州!”四通连忙解释道。 四位老僧心意相通,全然不退,只是全力催动“为道式”剑网一心主守。阳云汉内力高深,内力周流运转好似无穷无尽。四位老僧内力也是不弱,真气流转之下也是未有止境。 李清河幻了一台高射炮对准他,然而,炮弹从他龙鳞上滑落下来不见了。王保强并不惊恐,一手吸过地上的金刚石,将锥形底对准他的脖子旋转,却被他轻易地取走,塞进嘴里。 好端端的房间,自己曾经住过多次,现如今却不见人影的出现了声音,而且还像不久前跳车的吕玄,能不害怕吗? 朱凌清道:“是你丹田内那根紫竹”,听到此话龙洛心中一愣,这朱凌清不到准确的说出自己那个地方有什么,而且说的还是龙洛的本命法宝,这真是巅峰神帝该有的实力吗。 “旺财。我们公司的游戏今天发行了,有没有去玩?”韩风知道李旺是一个骨灰级地游戏玩家,所以也想听听他对游戏的看法。 王维的话还没说完脚下突然一松,同时原本支撑着球形防御的觉醒者们都放弃了他们的任务,朝着变异的怪物飞去。 丹阳公主只在意借贷记账法和阿拉伯数字,倒没有怎么去注意账目上的数字,此时被李世民这么一提,倒是突然醒悟过来。 “行了,没看到是山西副总兵大人到了,都下去。”陈清高声说道。 秦怀道作为武将,自然是希望能够打仗的,能打仗,他们这些武将就有机会捞战功,有了战功,他们自然能够得到更多的荣华富贵。 但是为什么无论那个传说之中,这个武器都是作为一件法杖来形容的? “不错。天星道友的实力强悍,无心针更是厉害。”袁福通点点头,很淡然的说道。对于天星的实力,袁福通并不想做什么贬低,毕竟现在情况很明显,说谎也骗不了天骥。而且大家都是同阶的高手,没有必要这样做。 因为这事李世民已经同意,所以这些商铺也都收到了各自幕后之人的交代,老实配合刺史府的工作,不然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当他们退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原本躺在地上属于他们的身体也不知道哪里去神武苍穹。 第568章 洪水旧恨(七十) 展昭闻言一怔,心内不禁佩服起李仁来。 既然他已经猜到了,展昭便决定不再瞒他,“李村一案应该还有凶手没有落网。” 李仁皱着眉问,“应该?” 展昭点点头,“目前我们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原来如此。”李仁心中顿时了然,“不知二位来找老夫有何事?” “在下听说李大夫前几日医治过一个病人,”展昭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个病人和曹大人是什么关系?” 李仁闻言惊诧不已。 曹大人? 展昭问他做什么? 还有那位病人,他又与李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展大人问那位病人做什么?难道他就是李村一案的另外一名凶手?”李仁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曹大人再三嘱咐他,要对宅院里所住之人的身份保密,自已也答应了,既然答应了,就应该信守承诺。 若是背信弃义,曹大人怎能饶得过自已?自已又如何在尉氏县立足? 只是,倘若那位病人果真和李村一案有关,因为自已的隐瞒,包大人破不了案,凶手会一直逍遥法外,自已的良心也会不安,百年之后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展昭看出了他的为难,可事到如今,李仁是此案唯一的突破口,只得继续劝道,“李大夫,实话告诉您,那位病人极有可能知道另外一名凶手的身份,所以我们必须知道他的身份以及病情。” 李仁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为了早日抓到另外一名凶手,也为了尉氏的百姓们能够早日回归安宁,他决定说出那名病人的身份和病情,“他是曹大人的义父,不小心摔了一跤,右腿骨折了。” 展昭和艾虎闻言俱是大喜。 “他家里有几个下人?”展昭又问。 “两个,一个小厮,一个丫鬟。” “展大人还有其他问题吗?”李仁生怕因为漏问了问题影响包公破案。 “没了。”展昭笑了一笑,“多谢李大夫。今日我们交谈之事还望您切勿对外人谈起,包括曹大人。” 李仁重重地点了点头,保证道,“展大人请放心,老夫一定保密。” 说罢又看了一眼旁边低头发愣的李平,“李平!” 李平忙抬头,对着展昭和艾虎保证道,“我也不会往外说的!” 展昭这才放下心来,“今日多有叨扰,实在是抱歉,李大夫好生歇息吧,告辞!” 李仁点了点头,说着就要起身送二人出去,却被艾虎给拦了住,“您好好休息,不用送了。” 李仁只得作罢,转头瞪了一眼李平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送展大人他们出去!” 李平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刚转身,又听李仁说道,“你不用回来了,直接去铺子里吧!” “好。” 李平见李仁再无其他吩咐,逃也似的带着展昭和艾虎出了李仁家。 艾虎心中一阵好笑,“你这么怕你伯父啊?” 李平“哼”了一声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怕他,我们这一辈的人都非常怕他!” 傲娇的模样惹得展昭和艾虎哈哈大笑起来。 “就送到这里吧。”展昭说。 “嗯。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展昭和艾虎出了李家,抄小路来到县衙门口。 “曹义还在县衙吗?”展昭走到负责监视曹义的衙役跟前问。 “他从那所宅院回来后就没有出去过。” “另外一个人呢?” “他去宅院门口了。” “嗯,你在这里好好盯着。” “是,展大人!” 展昭和艾虎依照另一衙役的描述,直奔那所宅院附近。 展昭眼力极好,一眼便瞥见了隐身在角落里的衙役,正想走过去,却见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和艾虎赶快离开这里。 展昭虽心中疑惑,却和艾虎一起继续往前走,并没有在宅院门口逗留。 夜幕降临。 展昭和艾虎又来到了宅院这里。 “白天是怎么回事?”展昭问那名衙役。 艾虎亦是纳闷地望着他。 只见衙役朝不远处努了努嘴,悄声道,“你们看那里!” 展昭和艾虎闻言忙望了过去。 “好像有一个人?”艾虎瞪大了眼睛瞧着,却因为夜色甚浓,只隐约看见一个人影。 衙役点头道,“那个人这几日一直在这里,我估摸着是曹大人派过来保护里面的人的。” 接着又问展昭道,“展大人,里面的人是曹善吗?” 展昭“嗯”了一声,嘱咐道,“你在这里好生守着,我们进去一趟。” 而后扭头对艾虎道,“艾虎,我们走!” 二人轻功本就了得,又有夜色作掩护,趁那男子不注意时纵身一跃,便进了宅院。 第一卷:默认 第569章 洪水旧恨(七十一) 宅院的布局极为简单,坐北朝南的三间正房,堂屋、东西两间卧房,正房前面有东厢房和西厢房各一间。 依照惯例,曹善作为长辈,应该是住在东边的卧房,厢房则是下人的居住之处。 二人先是观察了西厢房,发现一男子正在炕上酣睡,此人正是小厮曹全,又来到东厢房,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丫鬟呢?”艾虎悄声问。 “应该在堂屋或者东边的卧房。” 二人遂去正 “谁惦记你,还,还要把你卖青楼去?”看着林萧没个正形,赵庆丰气到说话都结巴。 他舔舐着他颈肩的每一寸,獠牙偶尔掠过、摩擦着,惊得鹿之意身子微颤,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感觉。 王野看到这一幕侧身望去,只见他的战地参谋蕾欧娜脸上涂抹着泥土也跟了过来,二皇子倒是没来,算他有自知之明。 “老叔,您这还不明白,林族长这样做是给他们姓赵的腾出生存空间,把你们这些姓林的统统赶走了,这林家村也就能改为赵家村了,”赵铁柱冷言冷语道。 许多人都在附和,一传十十传百,顾怀也被安上了各种名头,什么在世军神菩萨心肠,仿佛他这样的人就只能是天上下来的。 病怏怏的痨病鬼,断了手脾气还臭的残废,一个天生哑巴,人嫌鬼厌的地痞流氓,再加上倒霉、无能的林萧,常常被村民调侃,村里的毛孩子更是称他们为“五鬼”。 这无赖,在人们眼里就是个惹事精,“五鬼”里头又贱又能生事,真正的人厌鬼嫌。 他不像你完全不在乎黑河,却更放不下那份欲望,所以才深居简出,犹豫不决而已。 就是村里头有名的猎户赵铁柱,也杀不死这么一只成年老虎,反倒是被他们这些人给撞上了,一份力没出,白白得一只老虎,还有这么多猎物,众人哪能不欢喜鼓舞。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讨好梁池,一时间媒体又把宋绵捧到了一个高度。宋绵这个话题又直接上了热搜。 听见这话那些修罗族的族人都慌了,立刻上前对潘敏做了另一种礼节,脸上都是惊慌的开口:“还请前辈息怒,他并非有意上来触霉头。 支撑到现在,它也已经到了极限。即使有天道护着,有法则保护着,紫霄宫依然发出了一声声的轰鸣。 伊伦高声用着索格恩人类施法语吟唱着,抬起了左手,这只手猛然炸裂,大量的鲜血与手骨的碎屑在空气中漂浮盘旋,一道血色的魔法阵就此出现,恐怖的狂风瞬间从中爆发而出。 宋绵的手机昨晚开了一夜的手电筒,在和陆导通过电话之后,最后的电也耗尽。 泰拉巴努斯,自由与希望之神,这位神灵的真名是伊伦从未来所知道的。 也就在这时,那倒身影也送开了两人,任由那个阵法将两人吞没,消失在了这片天地。 而“妖命师”这个职业,最是手段多端,植入的是哪一系的妖魔精粹,就能领悟一部分那一系的能力。 时间就这么悄然的一点一点流逝,伊伦并没有将这两天的时间浪费掉,而是开始钻研其自己如今所有能力来,经过了战斗的打磨,他对于自身的战斗体系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认知。 她很想拉近和韩青的距离,所以,还挺想看他吃瘪的,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韩青不再是那么触不可及。 海伦娜坚定地说着,然后不由分说凑上了前来,用一个深吻堵住了他的嘴。 第570章 洪水旧恨(七十二) 犹是展昭也不由得称赞道,“曹大人确实是难得的孝子。” 接着话锋一转问道,“既是孝子,他断然不会忘了亡家之恨吧?” 曹善一愣说,“义儿他不会如此糊涂吧?自收养他起,我是日日向他解释李忠如此做的缘由,并告知他李忠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他并没有什么错,义儿当时说了一句让我放心,他绝不会去报仇,我见他如此,这才放下心来,从此便不再提那件事。” 曹善深吸一口气,对着展昭和艾虎保证道,“义儿一向言而有信,他既然做了如此保证,就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艾虎见曹善如此相信曹义的品行,不禁嘲讽道,“老人家就这么相信曹义?” 曹善一听艾虎说出此话,登时急了眼,态度也不似之前那般客气,“听你的意思,是断定李村一案是我家义儿所为了?!” 又听他哼了一声道,“义儿是我打小养育的儿子,我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们这两个陌生人吗?!” 曹善心中有气,奈何右腿骨折,只得躺在床上,气呼呼地干瞪眼,“二位慢走不送!!” 展昭瞪了一眼艾虎,责怪他多此一问,随后满脸歉意地向曹善拱了拱手,“打扰了。” “艾虎,我们走!” 二人正想着原路返回,曹善却阻拦道,“二位还是堂堂正正地离开吧!” 展昭和艾虎闻言面面相觑,只得识趣地往房门处走去,一打开房门,却发现原本应该在躺椅上睡觉的丫鬟正满脸阴郁地站在门口。 展昭见她如此神情,心中一惊。 方才他们和曹善的谈话,她都听到了? 艾虎也是十分惊诧,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她忽然间变了脸,仿佛方才满面阴郁的不是她,“瞧我睡得跟猪似的,竟连家里来了客人都不知道。” 接着就见她朝房内喊了一句,“老爷,慧儿送送他们!” “二位请。” 展昭和艾虎二脸懵地便被慧儿送到了大门口。 刚踏出曹家,就听见身后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展昭和艾虎对望一眼,二人默契地点了点头,一起往远处走,趁在暗处守护曹家的男子不注意,闪身藏在了某个角落,观察着门口的一举一动。 没多久,丫鬟慧儿又打开门走了出来,男子见后忙跑到她的跟前问,“怎么了,慧儿?” “他们走远了吗?” “我跟丢了······” 慧儿恨铁不成钢地望了他一眼,可她现在没有时间发火,而是直接吩咐道,“你快去县衙禀报少爷!有两个男子刚才来到家里,询问老爷当年洪水救灾的事情!” 男子忙应了声“知道了”,拔腿便往县衙奔去。慧儿进去以后,展昭和艾虎走到监视的衙役跟前。 “你们在这里继续守着,我去跟上那个人。”展昭吩咐道。 “放心吧,展大哥。” 展昭一路跟着那名男子来到了县衙。 “曹义出去过吗?”展昭问留在县衙门口监视的衙役。 “没有。” 展昭闻言却是有些意外。 他当真如此冷静? 正思索着,却见男子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出了大门口,径直往曹家的方向奔去。 展昭纳闷地自言自语道,“不对劲。你好生守着,我跟上去看看。” 展昭遂又一路跟着男子来到了曹家门口。 只见他叩了几下大门,不一会儿,慧儿便出来了。 她似乎特意不睡,只为了等着男子的消息。 “告诉少爷了吗?”慧儿着急地问。 “曹大人他并不在县衙。” 此言一出,慧儿、展昭、艾虎和监视的衙役俱是一惊。 “怎么会?”慧儿满心的疑惑,“你在门外好生守着,可千万别再让陌生人进来了。” 男子直点头道,“知道了。” 慧儿关门进了堂屋,刚躺在躺椅上,却听卧房内的曹善高声问,“慧儿,谁来了?” 慧儿忙高声回,“没有人来,是我听错了!您赶紧睡吧,老爷!” 曹善哎了一声,却没有闭上眼睛。 慧儿她虽是丫鬟,却机灵聪明,相貌也甚为秀丽,是儿媳的绝佳人选,她本人也倾心于义儿,虽然义儿素日里不苟言笑,但知父莫若子,他十分清楚义儿也是喜欢她的。 今夜慧儿如此反常,难道······ 曹善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真是······,那自已该如何向死去的大哥大嫂交代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71章 洪水旧恨(七十三) 堂屋的慧儿同样也是睡不着。 她想起了自已偶然撞见少爷黯然落泪的情形。 那夜她辗转难眠,想着去院内透透气,打开门,却发现少爷正独坐在院内低声呜咽。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他悲伤的独白,也是从那一刻起,她才知道少爷身上竟背负着如此深的仇恨。 “少爷。”她不忍见他独自悲痛,下意识地喊道。 呜咽声顿时停了下来。 少爷紧张地回头,却发现是慧儿,“慧儿你······”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款款走到他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温声安抚道,“我都懂的,少爷,不要伤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到现在她都记得少爷当时的神情——呆呆的怔愣和偶遇知音的不愿相信。 少爷当时抱着她哭了许久。 从那夜起,少爷便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她相信少爷也是。 因为自从那夜起,少爷虽然还是不苟言笑,言语里却对她很关心,不再把她当作下人。 更重要的是,他和周捕头商量那件事时都没有避讳自已。 那得是多大的信任啊! 她本想着此事过后,二人能够成婚,却没想到事情远没有他们想的那般顺利。 今夜的两名男子一看便不是普通人,更何况老爷的住处除了少爷无人知晓,不知他们是如何打听到这里的。 “难道是李大夫?”慧儿猜测道。 接着便低低地叹了一口。 事到如今,追究是泄露了住处还有什么意义呢? 慧儿无助地闭上了眼睛。 少爷,你到底去了哪里? 是事先听到风声,逃跑了吗? 你最好跑得远远的,让那些人永远也找不到你! 可转眼又想,若是少爷真的跑了,自已的后半辈子该怎么办? 想了许久,慧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生我便痴等,他死我亦追随! 且说展昭等人得知曹义并不在县衙,心中震惊不已。“守着的人并没有看见曹义出来啊?”展昭自言自语道。 “他不会是从后门出去的吧?”艾虎问。 另一衙役却是摇了摇头,“不可能,后门我们派人守着呢。” 展昭十分惊讶,“后门有人守着?谁?” “是赵铭。” “做得好。”展昭称赞地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曹义现在的确不在县衙,莫非他是化装离开的?” 艾虎“啊”了一声,愁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要找他岂不是大海捞针啊?” 展昭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走,我们去禀报大人!” 二人便急急地赶往东城门外。 此时包公和公孙策虽然非常困倦,但因心中挂念着展昭和艾虎,实在是无法安睡,只得凑在一处说话。 “大人!公孙先生!” “包大人!公孙先生!” 寂静的夜里响起的这两道声音令包公和公孙策眼前一亮。 “展护卫,艾虎,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公孙策笑道,“打探得如何?里面的人可是曹善?” 艾虎笑着回,“是曹善,他的右腿骨折了。” “骨折?”公孙策和包公对望了一眼,又问,“你们去见曹善了?” 展昭一愣,笑着反问道,“公孙先生是怎么猜到的?” 公孙策笑了一声,“单找那名大夫你们可花不了这么长时间。” 展昭闻言也笑出了声,随后满面严肃地说道,“天黑之后,我和艾虎翻墙进了曹善的家里,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何事?”包公好奇地问。 “曹义原名王义,是王家村人。李轩的父亲李忠曾在县衙当差,二十年前尉氏县发洪水,他奉命前往王家村救灾,当时王义的哥哥王才独坐树木之上,另一边却是数位百姓,李忠迫不得已舍弃了王才,等他再返回救人之时,发现王才已经被洪水给冲走了。王义的亲生父亲也死在了洪水之中,他的母亲经受不住打击,也追随而去了。” 包公和公孙策闻言唏嘘不已。 艾虎愤愤地说道,“包大人,曹······王义肯定是因为此事记恨上了李忠一家,所以才派周达去杀害李轩夫妇,而李轩的母亲因为回娘家探亲所以才躲过了一劫。” 包公认同地说道,“你分析得有道理。只是此事只能证明他有杀人的动机,并不能证明是他杀了人。” “啊?”艾虎十分不解,“可周达给那两名村民还有四名衙役的银票确实是王义的啊?” 公孙策解释道,“若是他辩解说,是周达找他借钱,碍于多年的情谊,他不得不借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72章 洪水旧恨(七十四) 众人一听登时愁眉紧锁。 “我们难道就这么放过他吗?”艾虎双手环抱于胸前问。 听见此话,展昭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大人,属下方才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王义失踪了。” 包公闻言大惊,“失踪了?莫非他是畏罪潜逃?” 艾虎忙拍了一下脑门,补充说道,“说起来真是奇怪,曹善家里的丫鬟慧儿让一个男子去县衙报信,却发现王义不在县衙,可是我们的人说他并没有离开县衙。” 公孙策吃惊地说,“难道他是人间蒸发了?” “不会!”包公的关注点却在慧儿身上,“艾虎,你方才说慧儿?” 艾虎点头道,“包大人,我和展大哥都觉得慧儿非常可疑,她肯定知道些什么,要不然也不会在我们离开之后,着急地让人去给王义通风报信。” “听你如此说,那男子是王义派过去保护曹善的?” “听守着的衙役说,这几日他一直在那里,应该是曹善骨折之后才过去的。”展昭回。 包公沉吟了好半晌之后,方才吩咐道,“展护卫,艾虎,你二人即刻去曹善家,将那名男子控制住,好好审问他一番,本府和公孙先生稍后就到。” “是。” 展昭和艾虎离开之后,公孙策问包公,“大人要亲自去见曹善?” 包公点点头,补充道,“还有慧儿。” 接着又吩咐道,“王朝马汉,你二人随本府和公孙先生去曹善家中。” “是。” “张龙赵虎。” “属下在。” “你二人即刻去王家村,看看王义是否去了他们家的祖坟。” “是。” 公孙策听了包公的话恍然大悟,“报了仇是应该去坟前烧个纸。” 且说展昭和艾虎先行一步,没多久便赶到了曹善家的大门口。 二人不由分说便将那名男子扭送到了监视的衙役面前。 男子正想大声叫嚷,却见艾虎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他整个身体,“好汉不要冲动,我不会喊,也不会跑的。” “最好是这样!”艾虎口中如此说,刀却并未动分毫。 展昭厉声问男子,“王义当真不在县衙?” 男子有些莫名,“王义?他是谁?”展昭看他的神情不像是说谎,心中纳闷道,“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曹义就是王义,你会不知道?”展昭的语气更严厉了些。 “我真的不知道啊!”男子一脸地无辜。 “都这时候了还嘴硬!”艾虎的手一用力,男子的脖子上便多了一道血痕,“还不快说?!” 男子的腿吓得直打哆嗦,“好汉饶命啊!曹大人只是派我在这里保护老爷,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向他禀报,其他的我真的一概不知啊!” 展昭、艾虎和监视的衙役面面相觑。 看来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能放我走吗?”男子颤着声音问。 展昭等人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男子见后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他这是何苦啊! 为了几两碎银子揽这种要命的活计······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包公等人才赶过来。 “大人,公孙先生。” “包大人,公孙先生。” 包公看了一眼男子,问,“如何?” “他什么都不知道。”艾虎回道。 “嗯。”包公并不觉得意外,“公孙先生,展护卫,艾虎,你们三人随本府进去,王朝马汉,你二人守在外面,一定不要让任何人进出曹家。” “是!” 艾虎翻墙而进,从里面将大门打开,包公四人从大门走了进去。 西厢房的曹全仍然是酣睡不醒。 四人推开堂屋的门,刚入睡不久的慧儿立刻惊醒,瞥到展昭和艾虎的同时,即刻拔高嗓音质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大半夜的私闯民宅不怕我去告官吗?!” 一本正经的语气倒惹得艾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要是出得去地话尽管去告!” 慧儿一时语塞。 四名男子堵在面前,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出得去? 艾虎走到她跟前,笑着说道,“走吧!带包大人去见见你们老爷?” “我们老爷正在睡觉——”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她震惊地望着艾虎问,“你刚才说什么?包大人?” 艾虎朝包公的方向努了努嘴,“你仔细瞧一瞧,他不是包大人还能是谁?”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73章 洪水旧恨(七十五) 慧儿打眼一瞧,眼前的人漆黑的脸,额头中央还有一个弯弯的月色,体型也如传闻中一样略胖一些。 难道他真的是包大人? 他不是已经离开尉氏县了吗? 怎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包公见她面有疑色,忙正色道,“他说的不错。本府正是开封府府尹包拯。” 慧儿忙双膝下跪,磕头道,“慧儿见过包大人!” “起来吧!”包公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劳烦慧儿姑娘带本府进去见你们老爷。” “是。” 慧儿遂轻轻叩了叩门,“老爷!” 里屋的曹善睡得正迷糊着呢,听到慧儿的声音立刻醒了过来,,“怎么了,慧儿?” “老爷,包大人来了。” 曹善闻言大惊。 包大人? 他不是已经离开尉氏县了吗? 怎会半夜出现在自已的家中? 一面想着一面高声吩咐道,“快请包大人进来!” 慧儿听后立刻推开房门,伸手让道,“包大人请进。” 说着就要退出去,不料却被包公给拦住了,“慧儿姑娘不必出去,本府稍后还有话要问你。” 慧儿闻言心内慌乱不已。 包大人有话要问我? 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包公,心中叹道,“好严肃的一张面庞!待会儿自已可不能认怂!” “老夫见过包大人。”曹善因腿脚不便,只得微微侧侧身子,算是向包公见了礼。 包公忙往前走了一步,虚扶了一下,“老人家有伤在身,不必如此多礼。” “多谢包大人。”曹善瞥了一眼包公身后的展昭和艾虎,长叹一声问,“包大人深夜来此可是为了义儿的事情?” 包公点点头道,“不瞒老人家,本府来此确实是为了王义的事情。” 顿了顿,又问,“老人家可知他已经失踪了?” “什么?义儿失踪了?”曹善闻言十分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房内的慧儿。 她蓦地意识到曹家已被包公监视了多日,如此说来,今夜自已命人去向少爷报信之事他们也是知道的。 不对,包大人为何要监视少爷还有老爷? 难道他们早就怀疑上了少爷? “他确实不在县衙,本府的人也并未发现他离开县衙。目前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乔装打扮,趁监视的人不注意偷偷离开了县衙。” 曹善问包公,“敢问包大人为何要监视义儿?难道他当真与李村一案有关?” 包公反问道,“老人家心里应该明白,他有杀人的动机,至于他是否与李村一案有关,总得当面说清楚才是,而不是逃之夭夭,这样反而更加重了他的嫌疑,您说是不是?” “义儿答应过老夫,绝不会去找李家寻仇的,他还发了毒誓,说如果食言——”曹善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如果食言,他会如何?”包公问。 曹善的眸底瞬间溢满了悲痛,“包大人,老夫知道他去哪里了。” “去了何处?” “王家村他家的祖坟。” 话音刚落,张龙和赵虎就进来了。 “大人!” “如何?” 张龙答道,“王义并没有回王家村,也没有去王家的祖坟。” 此话一出,连曹善也惊住了。 “怎么会?” “老人家可否知晓他其他的藏身之处?”包公期待地问。 曹善却是摇了摇头,“老夫实在想不出他还能去哪里······” 忽地瞥见了角落里满脸若有所思的慧儿,心想她和义儿两情相悦,应该会知晓他的藏身之处,便问道,“慧儿。” 慧儿正寻思着待会儿如何应对包公的询问,没想到曹善却先开口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老爷,怎么了?” 她走到曹善的床前,乖巧地站着。 “你知道义儿会去哪里吗?” 慧儿摇了摇头,“慧儿不知。” “当真?” “慧儿绝不敢欺瞒老爷。” 曹善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正要请包公另想办法,却听包公肃声问慧儿,“慧儿姑娘可知李轩夫妇死时的惨状?” 慧儿倒没有想到包公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摇了摇头,“慧儿素日里除了买菜都不出门。” “那就请公孙先生为慧儿姑娘描述一下。”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道,“有劳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拱了拱手,走到慧儿跟前描述起了李轩夫妇的惨状,“起初村民们只发现了李轩的尸体,确切的说是李轩破碎的尸体。”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慧儿的脸色,才继续说道,“他被人拦腰截断,四肢和头也被砍了下来,面庞更是被砍的血肉模糊,最重要的是,地面上到处散落着他的血肉,还有他的妻子安悦——” “够了!不要说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74章 洪水旧恨(七十六) 慧儿出声打断了公孙策的描述,随后跑到院子里狂吐起来。 曹善喜吃肉食,所以她每日里都会处理猪肉,听到公孙策的描述,脑海中不禁想起了案板上渗着血丝的猪肉,心中不禁叹道,“少爷,周捕头,你们怎么能如此残忍?!” 房里的曹善听到公孙策的描述也作起了呕,“包大人,公孙先生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包公点点头,“当时的画面远比公孙先生描述的要血腥。李轩之妻的死状更惨,她先是被人轮番施暴,面庞被人砍得面目全非,后又被扔到了荒山的洞穴里。” 曹善一脸的不敢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仰天长叹道,“真是作孽啊!!!” 院子里。 慧儿不住地吐着,呕吐声有些大,加上方才曹善的那一声长叹,西厢房的曹全终于醒了。 他匆忙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见到正狂吐不止的慧儿忙问,“怎么了,慧儿?” 慧儿瞪了他一眼,本想着告诉他王义的藏身之处,让他赶紧去通风报信,转眼又想到,门口应该有包公的人守着,只得作罢。 终于吐完了,她邋遢地用衣袖擦了擦嘴,头也不回地往屋内走去,曹全不放心,便跟着她一起进了屋。 “慧儿,你没事吧?”曹善关心地问,又瞥了曹全一眼,训斥道,“你跟着进来做什么,赶紧出去!” “是,老爷!” 曹全本就看着屋里的阵仗有些害怕,见曹善发了话,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我没事的,老爷。” 话虽如此说,可她苍白的面色却骗不了人,包公心中有些不忍,但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他不得不如此做,“慧儿姑娘——” “包大人不必再说了。”慧儿竟然打断了包公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出卖少爷的。” 包公等人闻言颇为无奈。 公孙策打算继续描述安悦的惨状,同为女子,慧儿应该会感同身受,会被触动的吧? 正要开口,却见曹善朝他摇了摇头,公孙策看了包公一眼,后者向他点了点头,遂放弃了这种想法。 先观察观察吧,倘若曹善说服不了慧儿,自已再说也不迟。 曹善计划从她和王义的感情入手,“慧儿,你喜欢义儿吧?” 慧儿惊讶地问,“您怎么知道?” 曹善笑了一声说,“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怎能瞒得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心中早已把你当成曹家的儿媳,就等着选个良辰吉日让你们成婚了。” 慧儿闻言激动非常,“老爷,您说的都是真的?” 曹善点了点头,“我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他成亲之事,谁知他告诉我说还不到时候——” 曹善突然停了下来。 他现在才明白“不到时候”是什么意思。 “想来他的意思是,等报了仇再娶你过门吧?” 慧儿闻言一怔。 少爷当真是如此想的? 他怎么没有和自已说过? 曹善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发问道,“慧儿,义儿所做之事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知道?” 慧儿闻言一慌,忙否认道,“慧儿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那你这几日为何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曹善紧追不舍地问。 “我没有!” 慧儿一直咬牙不肯承认,曹善也无计可施,他无奈地望着包公。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继续说起了安悦的惨状。 “李轩之妻先是被四名男子轮番施暴,脸也被砍得面目全非,他们还将她的尸体扔到了荒山极为隐蔽的洞穴里,若不是包大人锲而不舍地寻找,她就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可恨的是,她将会担上与赵铭私通的污名。慧儿姑娘,倘若她是你的姊妹,亦或者堂若她就是你,你会放过王义吗?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袒护他吗?” 一番话令慧儿哑口无言。 撇开少爷是自已的心上人不谈,如果自已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旁观者,肯定早已经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可是,她爱他啊! “包大人,公孙先生,老爷,慧儿不能将少爷推上死路啊!”慧儿满含热泪地说道。 包公见她如此执迷不悟,登时急了眼,厉声对她道,“你以为你这样做是在帮他吗?你错了!若是本府发布海捕文书,你以为他又能逃到哪里去?难道要一辈子做个缩头乌龟吗?!依你对他的了解,他是愿意光明正大地去赴死,还是愿意苟活于世?!” 包公的话振聋发聩,令曹善和慧儿都陷入了沉思。 “慧儿,你就告诉包大人吧!义儿他不会怪你的!”曹善苦口婆心地劝道。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75章 洪水旧恨(完) 是吗? 少爷真的不会怪她吗? 慧儿陷入了犹豫和纠结,过了许久,她才下定决心道,“包大人,少爷和周捕头商议李村之事时我确实在场。” 包公闻言大喜,“包括诬陷赵铭四人一事?” 慧儿点了点头。 “周达杀人灭口一事呢?” “我也听到了。” “王义目前究竟藏在何处?” 慧儿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县衙书房有一个青瓷花瓶,它其实是一个机关,连接的是一个暗室。” 艾虎闻言大惊,“他一直待在县衙没有出去?!” 慧儿苦笑一声道,“如果你们的人确实没有发现他出去的话,那他应该就在暗室里。” “暗室里有什么?” “他父母,还有哥哥的牌位。” 话刚落,曹善便震惊地问,“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包大人,今日好像是义儿生母的忌日。” 包公闻言猛地抬眸,吩咐道,“快去县衙!” 一行人遂急忙往县衙赶。 慧儿想跟着一起过去,可曹善也想一起去,只得吩咐曹全套了马车往县衙赶。 路上曹善不顾右腿疼痛,直催着曹全赶路,曹全心中虽急,却也是顾惜着他的身体,只慢慢地走着,惹得曹善是焦急如焚,只得干着急。 县衙,书房。 艾虎冲到最前面,转动了花瓶,书架竟然动了! “包大人!暗室在书架后面!” 待书架完全移开之后,却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男子,男子的胸前还插着一把匕首,展昭走近一瞧,惊呼道,“大人,是王义!” 包公闻言瞪大双眸,震惊不已。 他忙上前查看,见地上躺着的确实是王义,不禁唏嘘道,“所谓的报仇雪恨,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 说罢,慧儿和曹全搀着一瘸一拐的曹善走了进来。 “义儿!” “少爷!” 包公等人为曹善让开了路,曹善立刻注意到了地上躺着的王义,“义儿!!!” 他挣开慧儿和曹全的手,扑到王义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义儿!你为何要如此想不开啊!你死了可让义父怎么办啊?!” 忽地见他扇了王义一巴掌,“你这个逆子!我日日教导你,让你放下仇恨,你当时可是答应得好好的,为何要反悔啊!!!” 暗室里回荡着曹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可谁会注意到一旁的慧儿呢? 无声的悲痛最是碎人心。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王义,那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夫婿啊! 那个差点就和自己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夫婿啊! 慧儿突然想起了曹善的话,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什么还不到时候? 他分明是想报完仇自杀!分明就是不想娶自己! “这里有一封信!”艾虎突然喊道。 他拿起信递给了包公,包公示意他递给曹善。 “老人家,这是王义给您的信。” 曹善抬起头,接过信便开始读了起来。 “义父,恕义儿不孝,先走一步了。” “义父为了我终身未娶,又终日劳作供我读书,只是我始终忘不了兄长独坐树木哭泣的那一幕,也忘不了得知父亲死讯时母亲痛哭的模样,更忘不了母亲悬梁自尽的惨状。义父虽时时教导要忘记仇恨,可我却有心无力,更何况父母和兄长时常入梦,我又怎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义父,父亲的牌位下面是二百两银票,对您来说应该是够用了。请您原谅我这个不孝子。” “下面是写给慧儿的。”曹善看到这里停住了,将信递给了慧儿。 慧儿忙接了过来,开始往下看。 “慧儿,请不要自责,我并不会怪你,我将暗室之事告诉你,就是为了有人能来给我收尸。慧儿,我喜欢你,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向你表白心迹。我们注定会阴阳两隔,所以我一直压抑着对你的感情,可是我死前却后悔了,后悔没有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慧儿,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困在过去,而是为了让你没有遗憾,让你我之间这许久的情愫有个圆满的了结。我死之后,还望你忘了我,你就当,就当我们从未相识。愿你早日找到那个能与你共度一生的良人。”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慧儿大声哭喊道。 包公等人见了唏嘘不已。 王义已经自杀,李村一案已经了结,百姓们得知后俱是震惊不已。 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敬爱的曹大人竟然是李村惨案的幕后主使。 最震惊的当然是李母。 她没有想到儿子儿媳惨死竟然是因为二十年前李父的无心之失。 李母整日里以泪洗面,最终因承受不住打击,悬梁自尽了。 曹善将王义安葬以后,自觉愧对王父王母,又觉活在世上没有意义,竟头撞王父王母的墓碑自杀了。 至于慧儿。 她曾发过誓,不管他是王义还是曹义,不管他是官员还是罪犯,都会生死相随。 慧儿说到做到,她将曹善安葬好之后,也在王义的坟前服毒自尽了······ 此案完。 第576章 塾影沉冤(一) 陈留县,某片树林深处。 两名穿着朴实的男子正被一蒙面黑衣男子追杀,他们一面忍着身体的伤痛狂奔着,一面大声呼救,希望有人能听见。然而,四周除了树叶摩挲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黑衣人的脚步声似是死神一般,无情地在催促着,可他们的体力已然逼近极限,如此绝境,他们显然已是无处可逃。 情急之下,二人转身面向黑衣人,惊恐地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杀我们?!” 黑衣人并未回话,只是举起手中的剑,闪电般地向他们刺了过去。 二人见了慌乱不已,忙躲闪,只是他们并不是习武之人,又加上体力已耗尽,根本就不可能避开黑衣人的这一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其中一人闪身挡在了另外一人跟前,下一刻,剑便刺入了他的后背,鲜血登时喷涌而出。 “赵大哥!!!”另一人满眼悲痛地呼喊道。 被称为“赵大哥”的男子凄惨一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快走······” 说罢,人便倒了下去。 黑衣人的眼中满是杀意,他拔出剑,冷冷地盯着剩下的那名男子,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 男子虽然满心恐惧,但他的身上背负了许多人的希望,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电光火石之际,他瞥见了脚边的一块石头,趁黑衣人逼近之时,猛地弯腰捡起石头,朝黑衣人的眼睛砸去,黑衣人顿时痛呼出声,趁此之际,男子迅速转身,逃往树林的深处。 黑衣人捂着受伤的眼睛,他痛苦地呻吟着,待缓过来一些,用另外一只眼睛一瞧,男子早已没了人影。 “他妈的!!!” 黑衣人咒骂一声,话音未落,剧烈的疼痛又席卷了全身,犹豫片刻后,他决定回去。 任务虽然重要,但是自己的眼睛更重要。 如果不立刻赶回去,他的眼睛怕是要保不住了······ 官道上。 一伙官兵正坐在路边休息,旁边放着三口铡刀。 他们正是包公一行人。 茶棚里,包公、公孙策、展昭和艾虎正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包大人,这陈留县的县令怎么样啊?”艾虎问道。 “陈留县县令姓钱,名守贪,无功亦无过。”包公对钱守贪的评价既简单又客观。 艾虎却是冷笑一声道,“钱守贪?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官!” 公孙策笑着摇了摇头,“艾虎,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我们不能据此对一个人妄加评论。” 艾虎毕竟做过赏金猎人,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传闻,正欲说与众人听,却见远处踉踉跄跄地跑来一名男子。 “你们快看!”艾虎示意众人望向远处。 只见男子跌跌撞撞地跑来,脸上满是惊恐和疲惫。他的衣衫破烂,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显然是经历了极大的危险。 包公忙放下茶杯,肃声吩咐道,“展护卫,艾虎,你们过去看看!” “是。” 展昭和艾虎立刻站起身,向那名男子奔去。 这男子便是刚才从黑衣人手中死里逃生之人,他拼命地在林中奔跑,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来到了树林的出口,却见出口处竟是官道。 他抬眼一瞧,发现不远处竟是一队官兵,认为是某位官员到访,心中大喜,遂使尽最后的力气,往官兵的方向奔去。 男子踉跄着跑到官兵面前,展昭和艾虎及时扶住了他。 “发生了什么事?”展昭关切地问。 似是见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男子心中的那股气终于松了下去,“有人要杀我······” 话音一落,人就昏死了过去。 “喂!你醒醒!”艾虎使劲摇晃着男子的身体,却不见他醒转。 这时包公和公孙策走了过来。 “公孙先生。” “是。” 公孙策立即检查了男子的脉搏,眉头微微一皱,“他还活着。” 又敏锐地瞥见了他背后的伤口,“此人应是受了重伤,若是不及时救治,恐怕命不久矣。” 包公闻言大惊,忙挥手让人将他抬上公孙策的马车,公孙策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暂时稳住了他的伤势。 陈留县,驿馆。 驿丞赵诚得知包公来到驿馆,忙出去迎接,“下官赵诚,见过包大人。” 包公微微点头,因心中挂念那名男子的安危,便直接吩咐道,“麻烦赵驿丞准备一 间干净的房间,本府有急用。”_ 第577章 塾影沉冤(二) 赵诚不敢怠慢,立刻着人去准备房间,自己则亲自去为包公等人安排住处。 花厅。 赵诚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差役,“包大人,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包公微微点头,对赵诚的办事效率颇为满意,“劳烦赵驿丞了,你先下去吧。” 赵诚应了声“是”,又说道,“您初来乍到,对驿馆不熟悉,不如让他带您过去吧?” 包公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差役,点头道,“也好。” “下官告退。”赵诚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包公看向差役吩咐道,“带本府过去吧。” 差役领命,引着包公等人来到一间干净整洁的客房。 “你回去吧。” “是。” 待差役离开后,包公方才吩咐道,“王朝马汉。” “属下在!” “你二人速去将那名男子带到此处。”包公顿了顿,又嘱咐道,“要遮掩住男子的面庞,以免被人认出。” “是!” 少顷,王朝马汉便将男子带进了客房。 “从即刻起,派人在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是。” 王朝马汉领了命,去随行的官兵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去了。 二人走后,展昭来到门口,四处探了探,见无人在附近后,方才关上了门。 “公孙先生。” “是。”公孙策撩开了男子后背的衣服。 来驿馆的路上,队伍特意停到一家药铺门前,公孙策进去买了金疮药,在车上,他就将药涂抹到了男子的后背上。 包公轻声问道,“公孙先生,他的伤势如何?” 公孙策松了一口气道,“大人,他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他失血过多,又有些力竭,今日怕是无法苏醒了。” 包公看着他后背的伤口,哀叹一口气道,“不知此人究竟得罪了何人,竟遭如此毒手。” 一旁的展昭定定地男子后背的伤口,突然开口道,“大人,这伤口形状,似乎是剑伤。” 包公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凝重,沉声道:“剑伤?展护卫可能看出这剑伤有何特殊之处?” 展昭摇了摇头,“伤口极为普通,凶器应是一把极为普通的剑。” 包公陷入了沉默。 不能从凶器入手,那就只能等着男子醒过来了。 “大人,学生去熬制汤药。” 包公点点头道,“有劳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微微躬了躬身子,转身出了客房。 一直沉默的艾虎突然说道,“包大人,我有一种预感,他身上背负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包公闻言浓眉皱起。 说实话,他心中也有如此感觉,只是事情究竟有多复杂,恐怕只能等到男子醒来之后才能知晓。 驿馆,驿丞的书房。 赵诚正坐在桌案前,手拿着书卷发着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差役的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大人,包大人他们已经到客房了。” “知道了。” 差役却是站在原处不动,赵诚见状,不禁皱眉,“还有何事?” 差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大人,包大人的手下将一名男子带进了客房。” 赵诚满脸的不耐,“这有何稀奇的?” 差役接着说道,“男子是被抬进去的,似乎是受了重伤,更奇怪的是,他的脸被人给蒙住了。” “蒙住了?”赵诚心中一惊,面上却淡淡地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 赵诚待差役退下后,立刻起身往客房疾步行去。 刚走到拐角处,他蓦地发现客房的门口站着两名官兵,心中不觉一紧,他迅速收回脚步,转身大步离去。 赵诚一面走一面暗暗纳闷道,“客房里的人究竟是谁?竟让包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此事事关重大,他必须尽快告知那个人。 是日深夜,陈留某处荒败的宅院。 赵诚对着早已等候在此的另一男子道,“包大人来了。” “陈留的百姓都知道了包大人来了。” “他还带了一名受伤的男子。” “受伤的男子?”男子登时紧张起来,“可知道他是谁?” “包大人派人守着,我实在无法接近。” “我知道了。” 男子说完便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暮色里······ 另一处宅院。 男子将赵诚所说告知了躺在躺椅上的人。 “让人去警告他们,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是。” 那躺椅上的人缓缓坐起,眼珠微转,吩咐道,“你亲自跑一趟,让他最近收敛一些。”_ 第578章 塾影沉冤(三) 啪! 黑衣人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脸上瞬间浮现出鲜红的掌印。 “废物!!!”男子怒吼着,眼神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失望和愤怒。 黑衣人低着头,脸上的痛楚和眼睛撕心的疼痛交织在一起,他的身子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男子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又看了眼黑衣人受伤的左眼,怒气终于稍缓了一些,“眼睛真的看不见了吗?” 黑衣人悲痛地点了点头。 男子长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追究他的过失,“这几日你就好生休养吧,我会给你准备最好的补药。” 黑衣人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可转眼间又想到自己失明的左眼,那股暖流瞬间被冲淡。 就算吃尽全天下的补药,他的左眼也无法恢复如初。 黑衣人退下后,男子面容阴沉,思绪万千。 恰好包大人来到了陈留,自己得收敛一些,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养好伤,好等包大人走后,再次展开行动······ 翌日,晌午时分。 包公的住处是里外两间,里间是卧房,外间是书房,此刻他正端坐在案前,公孙策、展昭和艾虎则站在他的两侧。 “大人有没有觉得钱守贪有些不寻常?”公孙策开口问。 包公略一挑眉,“何以见得?” “我们一行人十分瞩目,他不会不知道大人来了驿馆,却一直没有来见您,可见其心中有鬼。” “心中有鬼?” 公孙策点了点头,“以往大人到了某处,地方官员都会第一时间来拜见您,而他却避而不见,似乎是在刻意制造一种假象。” 艾虎着急地催促道,“公孙先生,您就别卖关子了!” 公孙策接着分析道,“他有意不露面,是为了让大人相信他的官品,也是向大人彰显他的自信,自信陈留县并无冤假错案。” “是吗?”包公冷哼一声,“他究竟为官如何,待本府考察之后自会揭晓。” 正在这时,负责看守受伤男子的官兵进来了。 “禀大人,那名男子醒了!” 包公直接站起了身,不敢相信地确认道,“他当真醒了?” 官兵点了点头。 包公又惊又喜,忙和公孙策等人赶往受伤男子所在的客房。 客房里,男子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发呆。 刚才门口的官兵告诉他,自己是被包青天包大人给救下的,是他把自己带到了驿馆。 男子不禁暗暗庆幸道,“真是苍天饶我啊!” 正想着,包公等人推门走了进来。 男子忙抬起身子,想要下床向包公行礼,却被包公给阻止了。 “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包公大步上前,摁住了男子的手臂,“你现在感觉如何?” 男子满眼感激地回道,“已经好多了,多谢包大人相救。” 然后又看向公孙策谢道,“多谢公孙先生。” 公孙策笑着问,“你认识我?” 男子摇了摇头,“您的穿着出卖了您。” 公孙策点了点头,随即坐到床前为他号起了脉,“你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只要好生休养些时日就可以完全康复。” 男子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包公看着男子煞白的面庞,沉声问,“你是谁?究竟是何人会对你下此毒手?” 男子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悲痛,“回包大人,草民姓林名正义,是陈留县的一名普通百姓,家中有一独女,名唤林敏。前些时日,草民将小女送进一家私塾读书,一开始小女每日都是非常开心,日日都会同我们分享私塾的趣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得郁郁寡欢,忧愁不已,连私塾都不去了。我们夫妻二人看得十分焦急,去私塾询问,他们也是摇头不知,小女的同窗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愁闷之时,小女竟跳河自杀了······” “跳河自杀?!”包公十分震惊,他急忙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正义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颤抖着继续讲述,“小女的死,让草民心如刀割,草民之妻更是接受不了打击,忧郁而亡。草民痛定思痛,决心亲自查找真相,在查访中得知,有不少女孩子自从上了私塾都变得或忧郁,或痴傻疯癫,或死在私塾,有的甚至和小女一样寻了短见······” “什么?!”包公震惊不已。 公孙策等人亦是满脸的惊诧。 包公深吸一口气 ,脸色凝重地确认道,“此事非同小可,你所言可是真?” 林正义急急地保证道,“草民所说句句属实,若是有假,天打雷劈!” 包公见他如此坚决,便知道他所言非虚,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桩桩件件十分可疑,你们没有去报官吗?”_ 第579章 塾影沉冤(四) 林正义的眼里尽是恨意和不甘,“他们报官了,可是钱大人却说他们没有证据,纯属诬告,训斥了他们一番后,便将他们给赶出来了······” 包公闻言怒气涌上心头,气愤地说道,“岂有此理!他如此作为和包庇又有何异?!” 林正义紧握双拳,愤怒地继续说道,“可是我偏不信邪!我独自一人前往县衙,状告私塾,将事情的缘由说得十分清楚详细,任谁都会觉得私塾可疑,我本以为这次钱大人会好好查一查私塾,没想到······” 他叹了一口气,满眼恨意地说道,“没想到,却被钱大人以扰乱公堂为由,赶出了县衙······” 包公心头的火腾的一下燃得更旺了,“可恶!!!” 他顿了顿,转而又问,“那私塾先生就没有给你们一个说法?” 林正义痛苦地摇了摇头,“包大人,那私塾先生一直闭门不见,只派了他的属下在门口敷衍我们,有两个女孩子的父亲试图冲进去找私塾先生理论,也被他们给拦住了,他们眼见私塾之人如此不讲道理,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刀子向私塾的人冲了过去,不曾想却被他的属下给打死了······” 包公闻言脸色铁青,愤愤道,“如此无法无天,他钱大人还会明目张胆地包庇私塾吗?!” 林正义痛苦地笑出了声,“包大人,您还是太高估钱大人了······他还真是又一次将我们赶了出来······” “什么?!”包公惊得目瞪口呆。 艾虎气得牙痒痒,“这要是以前的我,非得把这帮兔崽子宰了不可!!!” 展昭亦是满眼满脸的恨意。 公孙策却是追问道,“这一次他是以何理由将你们赶出去的?” “钱大人说我们聚集闹事,还说那两个人先动手再先,私塾的人出于自卫才出手,并无明显的过错······” 话音未落,便见包公怒声喊道,“如此颠倒黑白,真是枉为百姓的父母官!!!” 林正义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有一次,一位朝廷大员路过陈留县,我们想着去找他申冤,可还没行动便有人上门威胁,不让我们乱说话,有人不听劝,依旧是往驿馆去,却在中途被人给截杀了······” 公孙策听言震惊不已,“大人,如此情形,要么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要么是他们已经被人监视了。” “公孙先生说得对。”包公气得眉头倒竖,他继续问林正义,“后来呢?你为何会被人追杀?” 林正义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闭嘴,那不可能!我和另外一名女孩子的父亲商量好后,决定拼死一搏,将这事情告到开封府。为了怕他们发现我们的计划,我们特意选在深夜,乔装了一番后悄悄离开了陈留县,我们选择走树林,可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给发现了······” 说完他忽然撑起身子,求包公,“包大人,求您快去树林将他的尸体带回来吧!!” 包公闻言大惊,“尸体?” 林正义的嗓音都染上了哭腔,“若不是他拼死相救,我早就死了!!” “树林在哪个方向?” “就在您休息的官道旁边。” 包公立刻看向展昭和艾虎,二人立即会意,迅速骑马,奔向林正义所说的那片树林。 包公目送展昭和艾虎离去,心中忧虑重重,转头又问林正义,“你可看清了追杀你之人的相貌?” 林正义摇了摇头,“那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我实在是看不清楚,不过我用石头砸了他的眼睛。” “石头砸眼?”包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此说来,那人定有特征,我们可根据此线索追查。” 公孙策点点头,问林正义,“你可还记得砸了他哪只眼睛?” 林正义闻言却是一怔,“这······当时我砸了他之后转身就跑,没有注意······” “那你也不知他眼睛的伤势了?” 林正义黯然点头,包公闻言眉头紧锁。 公孙策见状,忙对包公道:“大人,即便如此,此线索仍值得一追。” 包公的眉头这才略微松了一些。 他看着林正义苍白的面庞,郑重地发誓道,“本府若不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离开陈留!!” 林正义闻言感激万分,他倏地翻下床,不住地磕头谢道,“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第580章 塾影沉冤(五) 公孙策忙弯腰,将他扶到了床上。 包公温声道,“你好好养伤,其他的就交给本府吧。” 林正义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公孙策突然开口问道,“正义,你手中可有那些受害学生及家属的名单?” 林正义“嗯”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叠起的纸,展开后,递给了公孙策,“这上面是她们的姓名和住处。” 公孙策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点头道,“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你好好休息,我会定期过来给你号脉的。” “多谢公孙先生。” 出了房门,包公又严肃地对守卫的官兵吩咐了一番,两人方才往花厅走去。 花厅。 包公一坐下,便吩咐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你四人去走访这份名单上面的人,务必详细询问受害学生以及上门威胁之人的相关情况。” “是!” 四人领命后便迅速离开。 包公转而对公孙策说道,“公孙先生。” “学生在。” “烦请公孙先生彻查城中医馆,查明他们这两日是否医治过眼伤之人。” 公孙策颔首答应,随即整理好衣衫,往外走去。 且说展昭和艾虎出了驿馆,一路骑马,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林正义所说的那片树林。 艾虎叉着腰,瞧着眼前偌大的林子,愁道,“展大哥,这么大的林子,咱们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展昭叹了一口气道,“怎么也得把这片树林翻个底朝天吧?赶紧找吧!不然天黑之前都回不去了!” 艾虎耷拉着脸道,“好吧······” 两人遂扎进林子,一寸一寸地搜寻了起来。 林子虽然大,但只要有耐心,只要尸体确实在林子里,总归会找到的,可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他们就不一样了。 四人从包公处领了命,两两一组,开始走访名单上的人。 王朝和马汉自是一组。 在走访的过程中,他们发现这些家属关于他们受害亲人的情况,他们只说了她们的异常之处,还说一切都是她们自寻烦恼,自己想不开,才会有如此下场,却对私塾的恶行以及县衙的包庇和不作为只字不提,对于上门威胁之人,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说那人蒙着面,又是夜里,实在是看不清他的相貌。 “真是奇怪!这些人怎么跟商量好似的!”王朝喃喃道。 “他们根本就是商量好的!”马汉愤愤地说。 “咱们回去吧!看看张龙赵虎那边怎么样!” “嗯。” 陈留城中,曹氏医馆门口。 满身疲惫的公孙策抬头瞧着眼前的牌匾,喃喃道,“这已经是最后一家医馆了······难道今日会无功而返吗?” 他深吸一口气,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缓缓地走进了医馆。 馆内药香扑鼻,各种草药整齐地摆放在柜台上,一位老者正专注地研磨着药材。 公孙策礼貌地向老者打招呼,并说明了来意,询问是否有人因眼伤前来求医。 老者听后,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说道,“昨日确实有一眼伤男子前来。” 公孙策心中大喜,忙追问道,“老人家可否将他的体貌特征和所用药物告知在下?” 老者瞬间警惕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昨日男子离开时曾特意嘱咐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他来过这里,否则的话······ 他倒是不怕死,只是这世上纷纷扰扰太多,自己并不想卷入其中。 “你是谁?打听这个做什么?” 公孙策见老者满脸警惕,深知若不表明身份,老者定不会告诉自己,于是决定坦白身份,“老人家,您误会了,在下乃开封府的公孙策,此番前来是为了调查一桩案件,那名眼伤男子极有可能与案件有关。” 老者听后半信半疑,“你当真是包大人身边的公孙策?” 公孙策笑了笑,“千真万确。在下怎么能骗您呢?” 老者蓦地笑出了声,“听说包大人来了陈留,你自称是公孙策,而我又没有见过你,我想你应该就是公孙策了。” 接着就见他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公孙先生,你方才所说的案件该不会指的是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私塾之事吧?” 公孙策微微点了点头,“正是此事。还望老人家能告知眼伤之人的情形,以助我们早日查明真相,还受害者一个公道。”_ 第581章 塾影沉冤(六) 老者见公孙策言辞恳切,又觉私塾一事受害者颇多,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正义之气,便将那名男子的威胁抛到九霄云外,缓缓开口道,“那男子身材高大,面色黝黑,随身携带着一把剑。” “他伤的是哪只眼睛?” “左眼。” 公孙策默默记在了心里,又问,“他的伤情如何?” 老者满脸的唏嘘,“左眼已经失明了。” 公孙策听后震惊不已。 没想到林正义在慌乱之中砸得竟如此严重。 “尽管如此,我还是为他涂抹了药物,并用白布覆盖了他的眼睛,以减轻他的眼部疼痛。” 公孙策点了点头,继续问,“老人家,您能否再详细描述一下那男子的体貌特征,比如他身上是否有特殊的标记或者疤痕?” 老者思索片刻后说道,“我替他敷药时发现他的左耳耳垂处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 公孙策满意地笑了笑,“多谢老人家,您的信息对我们破案很有帮助。” “公孙先生还有其他问题吗?” 公孙策思忖了半晌后,摇头道,“没有了。” 老者却是突然说道,“老夫却是还有话要告诉你。” 公孙策忙恭敬道,“在下洗耳恭听。” 但见老者云淡风轻地说道,“昨日那名男子离开之时,曾警告老夫,不要把他眼伤之事泄露出去。” 公孙策闻言神色一凛,“竟有此事?” 他满面担忧地对老者说道,“老人家不如跟我回驿馆吧?那里还安全一些。” 老者知道公孙策担心自己的安全,可他已经活了一大把年纪,对生死早已看淡,“公孙先生不用担心,只要你们不大张旗鼓地调查那名男子,老夫不会有危险的。” 公孙策点了点头,他向老者深深一鞠躬,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医馆。 且说展昭和艾虎在林中寻找尸体,也是他们运气好,没过多久,便在一处开阔的空地发现了一具男尸,尸体后背的血迹已经结了痂,从伤口来看应该是剑伤。 “展大哥,应该就是他了!”艾虎兴奋地说。 展昭“嗯”了一声,道,“我们回去!” 二人将尸体用白布包裹着,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抬上马背,匆匆返回驿馆。 驿馆,花厅。 包公正焦急地等着几人的消息,忽见展昭走了进来,“展护卫,尸体可曾寻到?” 展昭点了点头,回道,“找到了。大人,尸体被抬到了林正义的房间,我们现在过去吧?” 包大人闻言,立刻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他跟随展昭往林正义的房间行去。 驿馆,林正义的房间。 此时林正义正躺在床上,原本该好好休养的他,却因为挂念他的“赵大哥”辗转难以入睡。 “不知包大人有没有找到赵大哥的尸体?”他口中喃喃地说着。 正想着,门开了。 林正义扭头一瞧,见是艾虎,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官兵,俩官兵怎么还抬着东西? 几乎是一瞬间,林正义便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下一瞬,就见他不顾身体的疼痛,连滚带爬地下了床,直奔那两名官兵而去。 艾虎怕他摔倒,忙一把扶住了他,“你看看他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林正义已经掀开了白布,“赵大哥!!!” 霎那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在整个房间······ 包公和展昭赶到之时,林正义的哭声已然止住,不过他整个人却呆呆木木的,惹得二人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你要节哀。”包公俯下身,轻声安慰道。 林正义呜咽着“嗯”了一声,“包大人,您知道我眼睁睁地看着赵大哥被黑衣人杀死,有多绝望吗?当时我多想和黑衣人拼命,可我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希望,我不能就这么死啊!我只能拼命地跑······幸亏我遇到了您······” 包公满眼的庆幸,“也是上天垂怜你!” 接着话锋一转,问林正义,“他和你一样,也是受害学生的家属吗?” 林正义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声音哽咽地说:“赵大哥的女儿也是那些受害学生中的一个。我们本想一起为孩子们讨个公道,没想到却······” 说到这里,他已泣不成声。 第582章 塾影沉冤(七) 艾虎望着满面泪水的林正义,安抚道,“你放心,包大人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林正义哽咽地“嗯”了一声,然后就直直地盯着了无生息的赵大哥不再说话。 “展护卫,尸体暂且先放在驿馆,待此案侦破之后再返还给家属。”包公对着展昭吩咐道。 “是。” 展昭领命,与门口的官兵一同将尸体小心翼翼地抬出,轻轻地摆放在驿馆后院某偏僻的角落里,同时还派了人看守,确保不会有人随意接近。 包公又看了一眼悲痛不已的林正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方才离去。 三人一起回到了花厅。 包公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扶手,陷入沉思。 “大人,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展昭打破了沉默,焦急地问包公。 艾虎亦是心急如焚地望着包公。 包公安抚道,“你二人且莫焦急,稍后本府会有非常重要之事交于你们做。” 展昭见包公心中已有打算,眉头方才舒展了一些。 艾虎却是等不及了,“包大人,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啊?您为何现在不告诉我和展大哥呢?” 包公耐着心思解释道,“此事需要谨慎处理,本府必须确保林正义所说之事为真,黑衣人有线索之后,你们才能有所行动。” 艾虎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三人继续在花厅等待着。 等了许久,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才匆匆带着消息返回。 “如何?”包公着急地问。 张龙代表四人禀报道,“大人,名单上的那些学生确实是有异常,有的忧郁成疾,有的疯疯癫癫,也有的投河或者跳井自杀,不过他们的家属却说这些都与私塾和县衙无关,一切都是那些学生自寻烦恼,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至于上门威胁之人,他们说天太黑,看不清楚。” 艾虎不可置信地惊呼道,“他们肯定撒谎了!不可能这么多学生同时出现问题的!” 展昭十分赞同艾虎的话,“大人,他们肯定没有说实话!” 包公听后面色沉重,眉头紧皱,沉声道:“他们的言论确实令人难以信服,定是他们这两日又遭受到了威胁。” 艾虎着急地问,“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派人去这些学生家门口守着吧?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啊!” “此事的确棘手。””包公深思熟虑后说道,“但我们仍需继续调查,查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只是该从何处着手呢?” 正说着,公孙策步履匆匆地走进了花厅。 “大人,学生打听到了眼伤之人的消息!” 包公闻言大喜,“还请公孙先生详言。” “学生从曹氏驿馆的一名大夫口中得知,昨日有一男子找他医治眼睛,据他所说,男子身材高大,面色黝黑,随身携带着一把剑,他的左耳耳垂处有一米粒大小的黑痣。” “他的左眼伤得如何?”包公一下子便抓住了重点。 “失明了。” 包公闻言颇为吃惊,旋即愤愤地说道,“真是恶有恶报!” “大人,他的左眼覆盖有白布,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摘下来,而且他离开之时还威胁那名大夫,不准他将自己眼睛受伤之事说出去。”公孙策补充说道。 “太好了!看来他就是那个黑衣人!只要找到公孙先生所说之人,这个案子就能破了!”艾虎满眼兴奋。 展昭却是摇了摇头,给艾虎泼了一盆冷水,“万一他从此躲起来,不再露面呢?” “那我们岂不是毫无办法?”艾虎焦虑不已。 包公沉吟片刻,缓缓道,“不,我们不能坐等,必须主动出击。张龙!” “属下在!” “你立即带人密切监视曹氏医馆,同时也要保护那名大夫的安全,一旦发现符合描述之人,立即向本府禀报。” “是!” 张龙离去之后,包公接着分析道,“就目前来看,黑衣人和上门威胁受害学生家属之人不是县衙的人就是私塾的人,我们必须立即将这两处纳入监视的范围。” “王朝马汉!” “属下在!”二人齐声道。 “你二人即刻带人分别监视私塾和县衙,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向本府禀报!” “是!” 艾虎见后忙问,“包大人,我呢?我能做什么?” 包公看了一眼展昭和艾虎,吩咐道,“展护卫,艾虎,你二人明日去坊间走访, 设法打探清楚私塾的情况。” “属下遵命。” “是!” 这时公孙策突然开口道,“大人,陈留县的百姓们恐怕不会对我们说实话。” 艾虎纳闷道,“我们表明身份也不行吗?” “那他们更不会说实话了。” 艾虎急了,“为什么?” 第583章 塾影沉冤(八) 公孙策解释道,“我们在明,坏人在暗,我们人手有限,能保护得了那么多百姓吗?为了自身的人身安全,他们也不会说的。” 包公闻言陷入了沉思,思索了半晌之后,他决定撤回对展昭和艾虎的安排。 只是他们要等着凶手自己出现吗? 受害学生的家属对私塾和县衙的所作所为缄口不言,显然是幕后之人料到自己会调查此案,派人上门威胁他们不准乱说话。 眼看着包公愁闷不已,公孙策轻声说道,“大人,我们不妨去找一下林正义,兴许他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或者帮助呢?” 包公点点头,神情略显舒展,“公孙先生所言极是。” 四人遂又开始准备前往林正义的住处。此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但他们的心中却燃烧着寻找真相的火焰。 林正义的房间。 “正义,你睡了吗?” 公孙策轻轻地叩响了房门。 “没有,公孙先生请进!” 公孙策推门而入,只见林正义正靠在床前,神色悲痛地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你受了伤,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林正义抬起头,见公孙策身后跟着包公、展昭和艾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起身欲行礼,包公抬手制止了他,“不必多礼。” 包公稍作停顿,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今日离开你这里后,本府即刻派遣人员前往受害学生及其家属处进行走访。然而,他们仅提及了学生的情况,对于私塾和县衙的相关事宜却避而不谈,对于上门威胁者的相貌特征更是声称一无所知。” 林正义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包大人,这并非他们故意隐瞒,实际上连我本人也未能清晰地看到上门威胁者的容貌······” 旁边的艾虎急切地追问,“你真的什么都没看清吗?” 林正义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那人蒙着面,加之是在夜晚,他行事又极为谨慎,仅向我展示了一张字条,全程未曾开口说一句话。” “啊?”艾虎惊讶地叫出声,“这人也太小心了吧?” 展昭却是抓到了关键所在,“那字条你可有留着?” “他带走了······”林正义摇了摇头。 公孙策追问道,“字条上面的字迹呢?你可有看清楚?” 林正义又摇了摇头,“他很快就收起来了,而且当时我也非常害怕,根本就没有注意字迹······” 包公闻言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这可如何是好? 受害学生及家属不说实话,上门威胁之人又毫无线索,黑衣人的线索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难道他们真的只能被动地等凶手自己出现吗?” 床头靠着的林正义见包公等人愁眉不展,忙确认性地问道,“包大人,要破这个案子必须得让那些受害学生及家属说实话吗?” 包公点了点头,“如果那些受害学生及其家属不愿配合,此案的侦破将极为艰难。毕竟他们才是此案的亲历者,他们的证词才是最具有说服力的证据。” 林正义闻言面露犹豫,半晌之后,才见他咬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道,“包大人,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们可以去找他,或许他能够帮助你们。” “那人是谁?” “他是我的结义兄弟,名叫李新,早年丧妻,独自一人抚养女儿长大,而且······”林正义心虚地说道,“他的女儿也是受害者之一······” 公孙策素有过目不忘之能,他迅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疑惑地问林正义,“为何你给我的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 林正义为难地回道,“他的女儿只在私塾待了几日就变得郁郁寡欢,他一向好面子,又深爱自己的女儿,万一私塾之事为真,他女儿的名声也就毁了,所以他不想跟着我们掺和这些事,我也就没有把他的名字写上去······” “糊涂!”包公愤愤道,“凶手就是认准你们有此顾虑,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倘若你们都如此想,那此案还有破获之日吗?!” 林正义满含悲痛地反问道,“包大人,我们最初并未打算忍气吞声,但结果呢?钱大人严厉指责我们诽谤,陌生人上门威胁,甚至有家属惨遭杀害,您让我们如何敢于直言?又有多少人能像我和赵大哥这样,不顾个人安危,要跑去开封府找您伸冤呢?”_ 公孙策解释道,“我们在明,坏人在暗,我们人手有限,能保护得了那么多百姓吗?为了自身的人身安全,他们也不会说的。” 包公闻言陷入了沉思,思索了半晌之后,他决定撤回对展昭和艾虎的安排。 只是他们要等着凶手自己出现吗? 受害学生的家属对私塾和县衙的所作所为缄口不言,显然是幕后之人料到自己会调查此案,派人上门威胁他们不准乱说话。 眼看着包公愁闷不已,公孙策轻声说道,“大人,我们不妨去找一下林正义,兴许他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或者帮助呢?” 包公点点头,神情略显舒展,“公孙先生所言极是。” 四人遂又开始准备前往林正义的住处。此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但他们的心中却燃烧着寻找真相的火焰。 林正义的房间。 “正义,你睡了吗?” 公孙策轻轻地叩响了房门。 “没有,公孙先生请进!” 公孙策推门而入,只见林正义正靠在床前,神色悲痛地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你受了伤,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林正义抬起头,见公孙策身后跟着包公、展昭和艾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起身欲行礼,包公抬手制止了他,“不必多礼。” 包公稍作停顿,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今日离开你这里后,本府即刻派遣人员前往受害学生及其家属处进行走访。然而,他们仅提及了学生的情况,对于私塾和县衙的相关事宜却避而不谈,对于上门威胁者的相貌特征更是声称一无所知。” 林正义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包大人,这并非他们故意隐瞒,实际上连我本人也未能清晰地看到上门威胁者的容貌······” 旁边的艾虎急切地追问,“你真的什么都没看清吗?” 林正义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那人蒙着面,加之是在夜晚,他行事又极为谨慎,仅向我展示了一张字条,全程未曾开口说一句话。” “啊?”艾虎惊讶地叫出声,“这人也太小心了吧?” 展昭却是抓到了关键所在,“那字条你可有留着?” “他带走了······”林正义摇了摇头。 公孙策追问道,“字条上面的字迹呢?你可有看清楚?” 林正义又摇了摇头,“他很快就收起来了,而且当时我也非常害怕,根本就没有注意字迹······” 包公闻言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这可如何是好? 受害学生及家属不说实话,上门威胁之人又毫无线索,黑衣人的线索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难道他们真的只能被动地等凶手自己出现吗?” 床头靠着的林正义见包公等人愁眉不展,忙确认性地问道,“包大人,要破这个案子必须得让那些受害学生及家属说实话吗?” 包公点了点头,“如果那些受害学生及其家属不愿配合,此案的侦破将极为艰难。毕竟他们才是此案的亲历者,他们的证词才是最具有说服力的证据。” 林正义闻言面露犹豫,半晌之后,才见他咬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道,“包大人,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们可以去找他,或许他能够帮助你们。” “那人是谁?” “他是我的结义兄弟,名叫李新,早年丧妻,独自一人抚养女儿长大,而且······”林正义心虚地说道,“他的女儿也是受害者之一······” 公孙策素有过目不忘之能,他迅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疑惑地问林正义,“为何你给我的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 林正义为难地回道,“他的女儿只在私塾待了几日就变得郁郁寡欢,他一向好面子,又深爱自己的女儿,万一私塾之事为真,他女儿的名声也就毁了,所以他不想跟着我们掺和这些事,我也就没有把他的名字写上去······” “糊涂!”包公愤愤道,“凶手就是认准你们有此顾虑,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倘若你们都如此想,那此案还有破获之日吗?!” 林正义满含悲痛地反问道,“包大人,我们最初并未打算忍气吞声,但结果呢?钱大人严厉指责我们诽谤,陌生人上门威胁,甚至有家属惨遭杀害,您让我们如何敢于直言?又有多少人能像我和赵大哥这样,不顾个人安危,要跑去开封府找您伸冤呢?”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