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我装的》 第1章 天才楼固北 阅前重点求求了宝子们看清楚,不要再因为看不懂打差评了已经解释累了。这本书就是个土狗玛丽苏,不是什么大女主报效祖国谢谢,也不是什么女强文。作者就喜欢土的,就喜欢所有男的爱女主,被女主玩弄股掌之中,就喜欢假强取豪夺,就喜欢女主以下位者身份把那些男主慢慢训成狗。很多男主,燕治乾不洁所以会死,郁簟秋和女人抱过(没亲没那啥),后面会发癫。 记住,女主没重生没重生没重生!她就是要攻略那些人,不要再问女主为什么不逃为什么这么圣母,就是她演的。可以理解为女主为了攻略男主打造了一个重生金丝雀的剧本!重生是她装的,她有系统,系统可以预知未来走向,所以女主就利用系统制造很多巧合偶遇男主,并故意透露对男主们的了解,让他们以为自己真的是重生的,上辈子还被他们强取豪夺了。这样就能让他们上钩,让他们“重新”再爱上自己,“重新”对自己强取豪夺,所有都是女主的套路! 因为作者没啥写文章短小精悍的水平,所以文章可能存在大量环境\/外貌描写(事实上写这个其实更费力,作者真的很想写大白话,但是要是都是对话又很没有意境,让本来就土玛丽苏的文章更土了,还会更尬,所以得加一些环境外貌塑造氛围),如果觉得这是水字数的雷点的话快跑! * 窗外,暮霭沉沉,暮气笼罩着雍容的建筑物,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屋内,柔软的纯黑色毛毯铺满了地面,绛紫色的窗幔在偶尔吹来的晚风下,轻轻摇摆着。 昂贵纱幔下,是柔软而又舒适的圆形大床,黑色的薄被下,微微拱起的一团,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那是一个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少女。 皮肤如同上等的羊脂玉般光滑白皙,丝绸般的黑发铺散开开来,为她那张透着粉白的小脸添了几分魅惑。 她的眼尾泛着浅红,像是被抹了层胭脂。脸蛋因为和布料长久地接触,而印出了细小的痕迹,看上去像是被人细细疼爱过一番。 似乎是要醒过来一样,少女的睫毛颤抖了几下。 很快,她睁开了那双潋滟着水光的眸子,眸光带着不谙世事的茫然。 然而在她看清坐在床头的人后,她却猛地睁大了眼眸。 姜见月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神色平淡的男人。明明是温暖而又舒适的环境,她却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之间,浑身冰冷。 “温、温砚函……” 少女还有些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声音间带着隐约的害怕和颤抖。 她再抬眸看去,华丽的房间里,此时正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 他们正用着暧昧而又晦暗的目光打量着她,好似要将她的灵魂和肉体都抽丝剥茧一般。 姜见月的脸霎时褪去了血色,惊恐和害怕的情绪充斥在她黑曜石般的眸里。 “我这是在哪里?我不是、我不是在飞机上吗!” 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说着,少女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忽地,头顶打下一片阴影,男人高大的身躯直接挡住了姜见月想要逃离的方向,她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姜见月颤抖着身子,抬头望去。 只见剃着寸头,穿着黑色冲锋衣,浓眉下一道淡淡疤痕的男人,正用着满是侵略性的目光注视着她。 那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让姜见月喘不上气来。 “羌、羌晋啊——” 少女的唇瓣张合了下,刚开口喊出了男人的名字,就被脚腕上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力气给惊吓到叫出了声。 金属碰撞的“泠泠”声响起,姜见月茫然地看去,便瞧见自己的一只脚被坐在床边的那人握在手中。 而脚踝上分明拷上了一个玫瑰金色的锁链。 坐在床边的男人目光深深,暧昧地把玩着她纤细的脚踝。 白玉般的指节不紧不慢地在上面游走着,指尖轻轻点过。 他投来的眼神满是露骨的爱意。 在姜见月艳红的眼尾泛上惊恐又害怕的泪花时,温砚函低头。 绯红的唇贴上,如同某种爬行动物,在上面留下一道湿答答的痕迹。 “真漂亮,月月的脚上,就该有条链子。” 那一刻,少女漂亮的眸子瞬间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姜见月从没想过,即便是重生一次—— 她也没逃过被那群疯子无可救药的爱意包裹的命运。 一年前。 十月的太阳,还是有些许毒辣的。 空气灼热到扭曲,即便是偶尔有风吹来,拂在人身上,也是一股热浪。 相比之下,体育馆内就凉快多了,馆内上方四周的中央空调呼出飒飒的冷风,冷气又迅速扩散至下方的观众席和篮球场地,保证体育馆内维持在一个凉爽的温度。 篮球场上。 物理学院和金融学院的学生,正在进行校篮球赛的决赛。 按理说,本来是没有 多少人愿意这么热的天跑到体育馆来看比赛的,但是新北大学对学生有课外锻炼学分的要求,而观看篮球赛刚好又是获取学分的途径之一,所以不少学生就都赶过来了。 沈清清和姜见月就是其中的两个,更准确来说,姜见月是被舍友沈清清硬拉过来的。 此时正是中场休息时间,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穿着火辣性感的啦啦队登场表演。 只是沈清清却对此并不感兴趣,而是和大多数女生一样,将目光投向了球衣上名字为楼固北的那个人。 身穿白色球衣的黑发少年随手扯过一条白色毛巾搭在脖子上,随后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下。 只见少年一头黑发濡湿着汗水,碎发下,是一张格外得上帝青睐的面容,眉弓轻拱,鼻梁高挺,额上的汗顺着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淌下,又流过鼓起的喉结,透着隐隐的性感。 少年身段极好。身材高挑,体型健硕,裸露出来的肌肉曲线流利漂亮又有力量感,在赛场上,如同一头美洲猎豹般,散发着压迫的气场。 他如隼般的目光随意掠过观众席,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却偏偏给人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这就是楼固北,物理学院大三的学生。在新北大学乃至华国,都是一个如同神话一般的人物。 在其高一时,就在一群高二生中杀出重围,拿到华国物理竞赛国金奖的第一名,进入国家队。 当时,新北大学和津南大学两所学校就放话直接保送,甚至为了抢人,到了要打起来的地步。 在高二时,他更像是开了挂一般。先是在世界物理竞赛中拔得头筹,后又和高三生一起参加华国统一高考,以738的高分获得京市乃至全国的高考第一名,最后选择新北大学,提前一年进入大学生活。 紧接着,他又跟着学校特地为他安排的导师做研究。在大二上学期时,他不负众望,以一己之力破解物理届中十年来的一大重要猜想。 于是在楼固北19岁的那年,他登上了国际舞台,成为至今以来,最年轻的利库克奖获奖者。 在这个天才遍地走的新北大学,楼固北却是天才中的天才,他始终都如同一位触不可及、望而生畏的神只一样高坐神坛之上。 只不过,新北大学的宗旨便是,对每一个学生都一视同仁,所以即便是楼固北也不例外。 “我算是看明白了,拿了利库克奖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一样为了学分跑过来打球?”一头栗色短发的少女双手托腮,坐在观众席上气愤地吐槽道 “所以说,为什么新北会有课外锻炼学分这种东西啊!烦死了烦死了!” 沈清清暴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似乎一点就炸。 第2章 厕所偶遇 坐在她身旁的姜见月,合上手中的英文原着,拿起放在地上的奶茶,边递给她边温柔地说道,“好啦,不要生气了,等比赛结束,咱们签退了就可以走了。” “说的也是。”沈清清接过奶茶,像是泄愤般,狠狠地嘬了一大口。 “小心点,别呛到了。”少女温婉的声音响起,像是涓涓细流淌过岩石,抚平棱角般轻柔。 沈清清看去,只见面前的人正微笑着注视着她,目光认真到有种深情的错觉。 莫名有些脸热,沈清清不自然地撇过头去。 “喔,对了,姜姜,下周五晚上是我生日,我家里人估计要给我搞一个成人礼什么的,你那天有没有空啊?”沈清清忽然想到这件事,说道。 “有的。”姜见月点了点头,只是还有些顾虑“但是,你家里人给你过生日,我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他们就指望着……算了,没什么。”沈清清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有些落寞,不过她很快就又像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说道。 “行了,说好了啊,到时候记得来哦。从头到尾都要陪着我的那种,你的蛋糕饮料我全包了!” 沈清清伸出左手,一把勾上少女的脖子,没心没肺地朝她笑了笑。 姜见月被沈清清的动作带的身体一倾,几缕黑发轻轻漾过,她脸偏过去,一双潋滟的眸子微微弯起,眼角含笑。 “喜欢这些东西的是你才对吧?” “哎呀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蛋糕,谁吃那种东西。”沈清清重新将目光放在篮球场上,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然而嘴巴却又坦诚地吸了口珍珠奶茶。 姜见月看她这副故作端庄的样子,忍不住轻声一笑。 * 篮球赛下半场很快就结束了,不出所料,楼固北所在的物理学院拿到了这次校篮球赛的冠军。 大屏幕上投映着球赛签退的二维码,场上的人扫过登记后,便开始一一离场。 沈清清因为奶茶喝得有些多,所以便想着要出去的时候,顺便去一趟卫生间,谁想到此时公共卫生间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少女看到前面数不清的人头,顿时拉下脸来。 “这边人太多了,我陪你去二楼的卫生间吧,人应该少点。” 姜见月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楼梯间。 “有道理,快走快走,我快憋不住了!”沈清清一边拉过她的手,一边拨开两边的人,这才从拥挤的人群中逃离到空旷的楼梯道上。 “你进去吧,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姜见月站在男女厕所中间的公共区域,朝沈清清挥了挥手。 待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姜见月这才走到公共洗手池前,准备打开水龙头洗手。 而与此同时,旁边的男厕所中有人走出,脚步踏在大理石瓷砖上,声音格外明显,姜见月下意识地看去。 “楼学长?” 待看清了那人是谁后,姜见月眼神流露出稍许惊讶,但很快她又平静下来,礼貌地问了一声好,“学长下午好。” “你谁?” 楼固北听到她的问好后,以为是什么想来搭讪的女生,还没看是谁,话就先脱出口,直到他吝啬地瞥了她一眼后。 楼固北皱了皱眉,立刻反应过来“姜见月?陈应国新招的那个学生,顺便给我当实验助手的?” 说是实验助手,其实就是个主要负责照顾人,顺带着做点核对数据、整理器械这些无足轻重小事的保姆。 b大给楼固北专门批下了实验室供他做研究,而后者每次一呆实验室,几乎一天都没出来过。 楼固北的本科导师陈应国怕这个宝贝疙瘩哪天就不小心在实验室里长眠,给自己招学生的时候,顺便给他找了个“实验助手”。 “嗯,是我。”姜见月颔首,自然回应。 清凌凌的两眼如同仪器般,楼固北上下扫描了她一遍。 “你确定你要来当助手?事先说好,如果我的实验室里有任何劣质的化妆品或者香水存在,我会直接把你扔出去。” 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充满了多大的恶意,楼固北理所当然地说道。 姜见月先是一愣,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后,这才认真地解释“学长,我没有化妆或者喷香水的习惯。” 入目,面前的少女,只简单穿着白色刺绣t恤,搭配一条牛仔短裤和高帮板鞋,一双又细又长的腿,让她看上去笔直而又高挑。 她一头蓬松的黑发穿插着墨绿色的丝带被扎成松散的麻花辫垂在颈侧。皮肤白皙干净,不施粉黛,只眼尾一颗小痣。 一双清澈透亮的黑眸似春水般柔和,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扑闪着,小巧的鼻梁下,水润的嘴唇微微抿着。 楼固北不得不承认,这女的是长得有点辨识度,但凭他对物理的敏锐度来说,他怎么看都觉得她只是个空有皮囊,毫无物理思维头脑的废物。 虽然在他眼里,几乎所有 人包括陈应国都是这样毫无头脑的废物。 新北实行导师制,学生大一第一学期快结束后,就需要选择导师,而许多人为了可以找到好的导师,通常大一一开始就会主动出击。 很显然,面前这个女孩应该是得到了陈应国的认可,否则后者是不会做出特地在他的实验室里放上一份姓名为“姜见月”的个人信息,并告诉他这就是她以后的实验助手这种事来的。 楼固北收回目光,面无表情,“没有最好。” 随意抽了几张纸巾后,楼固北擦干净手上的水珠。 他一向是我行我素,自傲惯了的人,也鲜少说些什么日常问候,礼貌用语这样没用的废话,因此将纸巾团成一团后扔进垃圾桶后,他便准备离开。 “嗯……那楼学长,再见?” 身旁的少女有些迟疑地开口告别,楼固北没有回应,脚步一点也没有犹豫地往前踏。 可是下一秒。 “嘭——” 重物和地面产生剧烈撞击后传来巨响。 楼固北被声响惊得下意识猛转过头去,便见那个才和他说完话的那个少女,此时已然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不省人事,旁边摊开着一本厚重的英文书。 楼固北心下猛地一沉,他立刻快走到少女身旁,蹲下身来推了推她,“喂?你怎么了?” “姜姜!” 而与此同时,女厕所里又忽然跑出另一名栗色短发的少女,在瞧见地上躺着的人后,她当场就大惊失色,尖叫起来。 第3章 少女的呢喃 躺在床上的少女似乎是陷入了梦魇。 她白净的额头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渗出。黛眉紧蹙,鼻息紊乱,时不时轻微摇动的脑袋和急促的呼吸声,更显示着她此时的不安和害怕。 “不跑了……不、不跑了……” 少女有些干裂的唇瓣微微翕张,隐约可以听见她似乎是在梦呓。 “喂,醒醒。” 在确定对方不是因为什么突发疾病才昏倒后,楼固北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不耐烦又带有点侮辱性地拍了拍少女的脸蛋,语气不满地喊道。 十五分钟前,姜见月忽然昏倒在地上,在和她同行的沈清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楼固北对她进行了初步检查,在确认她的脉搏平稳、呼吸正常后,便抱着她来到体育馆旁边的校医院挂了急诊。 医生检查的结果说明,少女的身体情况并没有什么问题,忽然昏倒很有可能是因为低血糖的缘故,于是便让护士给她吊了瓶葡萄糖,就让沈清清去一楼缴费了。 至于楼固北为什么被留下来——值班的医生看是他抱着姜见月来了,便要求他先留下来照看少女,让他等到人醒了再叫医生进来检查一下。 被他强制晃醒的少女,隐约有了要醒来的预兆,在鸦睫轻颤了几下后,姜见月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去。 “不要了,楼固北……我好困……” 她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眼尾甚至还有点水光,整个人看上去是迷迷糊糊的,在看清面前的人事后有气无力地嗫嚅了几声后,就又合上了迷离的双眼,似乎就又要昏睡过去。 声音虽小,楼固北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有些烦躁,无论是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梦话,还是语气中隐隐约约流露出两人似乎很熟稔的错觉,都让他心情更加不爽。 “……你在说什么鬼话?” 少年嘴角绷直,一对浓眉微拧,黑眸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楼固北实在没什么心情在这里耗着,他干脆直接用力将人晃醒,在后者一片迷茫的目光中,冷冷说道 “现在清醒了吗?清醒了我叫医生进来。” 一双波光潋滟的水眸多了几分清明,少女愣愣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俯视着她的少年这副比印象中年轻了许多的模样,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 “楼固北,你怎么变……” “姜姜!你醒来了啊。” 姜见月的后半句话还没出口,便听到记忆深处那已经消失了许久,久到她已经快陌生的声音响起。 “清清?!” 少女坐起身看了过去,却瞧见那张不可能出现,却又确实与记忆里别无二致的面孔。 墨色的瞳孔猛地放大,姜见月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得甚至音调都不自觉地上扬到变了声。 “你怎么了?姜姜?” 沈清清即便再迟钝,此时也看出来了面前人的不对,她面露担忧,朝着病床的方向走来。 看着对方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少女的那双眼当场便红了一圈,玻璃珠似的眼眸霎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大颗的泪珠,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溢出,连成一串珠线,滑过面颊。 她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直直地注视着沈清清。 她的眼中好像含着无数种情绪,如同深海底中酝酿的海啸,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席卷整座海岛。 对上那复杂的眼神,沈清清忽然觉得说不出来的悲伤。 姜见月颤抖着唇,似乎想说什么,可跌宕起伏的情绪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掌,掐着她的脖子不让她出声。 她撑着床面,无力的双脚踏在地上,双手像是想要去触碰什么一样往前抓,踉跄着,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般义无反顾地往对面的人身上扑去。 “清清、清清……” 少女猛地往她身上一扑,沈清清连忙张开手拥抱她,却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滑落跪坐在地上。 两人相拥着跪坐在地上,沈清清只觉得少女纤细的两臂如同藤蔓一般紧紧地缠绕着自己,用力到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的程度。 她的脸贴在沈清清的脖子旁,沈清清刚要询问她怎么了,边感觉肩上传来一阵湿润的冰凉。 沈清清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她只能边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姜姜,你、你怎么哭了?你别吓我啊姜姜?你到底怎么了?” 回答沈清清的是姜见月奇怪的举动,她结束了这个紧紧的拥抱,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一样,着急地握住她的手腕。 没有记忆中那道狰狞的刀疤,上面的皮肤光洁无瑕,还能看到青紫色的血管在鼓动着。 “没有、怎么会这样……” 姜见月迷茫地看着这截手腕,口中轻声喃喃着。她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周围。 在确定自己所处的环境那一刻,仿佛有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击向姜见月,她呆呆地看着前方,像是受到 什么巨大的刺激一般,手上的力气也不自知地重了几分。 “姜姜,你捏得我有点疼,能不能先……”沈清清尝试将自己的手臂解救出来,却听少女松开了手,颤抖着声音问她。 “清、清清,我们现在,在哪?” 沈清清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朝她解释道“我们在校医院啊,清清你忘了?你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晕倒了,我和楼学长就送你来校医院了。” 说完,沈清清重新站起身,又扶着一动不动,仿佛跟个木头一样的姜见月起来。 “你刚才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差点我就要叫救护车了。” 沈清清边后怕地说道,边带着姜见月回到了病床前坐着。 “姜姜,你……你今天是怎么了?又是突然晕倒的,又是抱着我哭的……我心脏都受不住了。”沈清清观察着姜见月的脸色,谨慎地问道。 少女没什么血色的脸,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看上去脆弱又怜爱,沈清清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指有些紧张地扣着旁边的床单。 她道“没、没什么,可能是我昨天没休息好才晕倒的,刚才我……我情绪有点激动,吓到你了吧?对不起啊,清清。”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没事就好啊。” 沈清清见姜见月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温柔恬静的模样,不禁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姜见月看着面前人纯粹的笑颜,面上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又问“对了,清清,你知道我的手机在哪吗?” “应该在你包里吧?你等下,我帮你去拿。”说着,沈清清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桌子。 而坐在病床上的姜见月,在沈清清离开身边时,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落在身上那道不容忽视的视线。 第4章 确认重生 她顺着那视线看去,便见少年站在窗边,背对着阳光,刀刻斧凿般的脸庞,一半笼着金色的阳光,一半隐在阴影之中。 楼固北毫不掩饰他打量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敏锐探究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姜见月,似乎是要将她完全剖析,里外看个透彻。 心里有一道声音在疯狂叫嚣着逃跑,对少年深入骨髓的害怕和恐惧让姜见月忍不住地发抖,她狼狈又慌张地避开了少年怀疑的目光,好像这样就能麻痹自己一般。 “姜姜,给,你的手机。”拿着手机回来的沈清清坐回姜见月的身边。 身旁有了熟悉信任的人,姜见月紧绷着的心一下子松懈了许多。 “谢谢清清。”姜见月右手接过手机。 然而就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年份和日期时,即便是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姜见月的心底还是仿佛被重有千斤的铜钟猛敲了一击。 似乎是不敢相信,姜见月放在大腿侧的左手,狠狠地掐了下腿上的软肉,钻心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她打开微信,触碰着手机屏幕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顶着另外两人的目光,姜见月不敢做什么,只能象征性地“随意”地来回滑动上面的联系人,像是在确认有没有重要的信息。 最后,她点进备注为“奶奶”的置顶联系人。 在看到对话记录中,对面那一条条长长的语音时,她几乎是用尽全力,这才死死地压抑住自己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真的,这竟然是真的。 清清还没有割腕自杀,奶奶还没有去世,她还没有……被他们当作玩物一样囚禁。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姜见月觉得自己此时已经不会呼吸了。她甚至怀疑,自己现在只不过是在幻想的梦境之中,或许下一秒,美梦就会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般破碎。 “差点忘了,楼学长,还没跟你说谢谢呢。这次真的麻烦你了,谢谢你帮忙照顾姜姜。” 沈清清的道谢将姜见月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她看着沈清清朝对面的少年颔首感谢,而后者高高在上地看了她一眼后,便毒辣地回应道 “看出来了,是差点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谢谢只能过年说呢。” 是这样子的,五年前,她见到的楼固北就是这样的。 姜见月如同一株悬崖峭壁上摇摇欲坠的枯藤,神思在难以抽离的回忆和难以融入的现实中混沌漂浮着。 楼固北,就是这样高傲自大,锋芒毕露。他对任何人几乎都是不屑一顾的态度,脱口而出的话,总是带着能割伤人的利气。 可偏偏就是这样不可一世的人,后来却如同疯魔了一样,毫无理智和冷静可言。 姜见月的神情,忽而有些迷惘又呆滞。 他……到底是怎么一步步变成那副恐怖的模样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姜,姜姜——”沈清清尴尬地笑笑,手私底下轻轻地拍了拍姜见月示意。 “你说点什么啊……” 沈清清的动作的声音让还有些魂不附体的姜见月回了回神。 她先是一愣,在想到什么,这才控制着自己战栗的心情,生硬地牵引着嘴角,微微朝楼固北鞠了个躬。 “不好意思,我给楼……楼学长带来麻烦了,真的很感谢楼学长刚才的帮助。” 少女低着头,身高将近一米九的楼固北,稍稍一垂眸,就看见她那墨绿色丝带交杂的麻花辫垂落时,转瞬即逝的那截白得发光的纤细脖子。 “你也知道你是个麻烦?”楼固北好整以暇地睨了她一眼,冷嗤一声“希望陈应国这次可别看走了眼,招了个会碰瓷的瓷花瓶来。” “……” 沈清清被他的毒舌给哽住,悄咪咪地看了眼姜见月,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她那种尴尬得恨不得找个缝子钻进去的样子,而是又实实在在地朝楼固北鞠了一躬。 “楼学长,真的很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你放心,不会有下次的。” “……” 少年那双凛冽的眼微微眯起,他看着面前乖顺的少女,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而对方是在为此做出让步一样。 “那楼学长,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没有等对方做出回答,少女就转身握住了沈清清的手,道“清清,我们走吧,顺便跟医生去说一声。” “啊?哦清清任由姜见月牵着她离开,在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好奇地回头又看了楼固北一眼。 却被对方那漆黑眼瞳中,深邃得几近诡谲的目光给吓得整个人一哆嗦,落荒而逃似的,她脚下都差点一个趔趄。 楼固北站在原地,久久地注视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就在他要收回目光时,却意外地瞧见了旁边桌上放了一本书。 “《thesingerofsitavias》?” 楼固北轻声念出了这本并不出名,可 他却再熟悉不过的书的名字。 书的作者是生活在m国南边一个叫做西塔维亚斯小镇的聋哑人。书名翻译成华文,意思是西塔维亚斯的歌者。 书的内容并不是什么励志故事,而是一页一页的小诗,是一个永远无法歌唱的哑巴,在用如同孩童般幼稚的文笔,诉说着他对养育他的西塔维亚斯的热爱。 “他永远无法歌唱,可他却以另一个方式,成为了西塔维亚斯最珍贵的歌者。” 楼固北忽然想起十年前的一个晚上,他的母亲对自己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算她有点品味。” 楼固北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 只是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本书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它的主人,走得太过于匆忙,把它给忘了。 楼固北鬼使神差地拿起了这本书,大脑同时浮现起刚才的少女情绪转变的一幕幕。 半梦半醒时的熟稔,看到那个女生时的惊喜,拿到手机时的沉默,以及面对他时的不自然和—— 隐约的恐惧? 楼固北总感觉哪里有说不出的不对劲,一种违和感在心里升起,却始终找不出头绪。 “叮铃铃——” 就在这时,他放在兜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楼固北如梦初醒。 再看着手上的这本书,少年只觉得刚才的自己简直是魔怔了。 不是,他是有什么毛病吗?在这种跟他没半点关系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是被篮球队里那群蠢货给传染了? 愚蠢。 楼固北目光一冷,把书扔回桌上,转身离开。 …… 不过三分钟,他又暗骂一声,原路返回。 第5章 路遇郁簟秋 正值十月,太阳高照,万里无云,刺眼的阳光直照着叫人睁不开眼。 走出校医院,入目的便是成片蓝白相间的建筑楼。宽敞的道路旁,栽着高大繁郁的香樟,鳞次栉比,一直延绵到道路的尽头。 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新北的学生。女生们穿着清凉的小吊带和热裤,打着太阳伞,手里拿着手机或是奶茶。 男生们勾肩搭背,边走边闹,t恤背后是一片汗水浸湿的深色,脸上也是被晒得红了一片。 处处洋溢着青春靓丽的气息,又彰显着校园包容开放的氛围。 姜见月看着这熟悉的校园环境,那双漂亮的、有着纯粹黑色的杏眼,顿时泛起水光。 是真的,都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 她实实在在地感到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触手可及的真实,而不是她虚无缥缈的幻想。 上天真的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姜姜走啦,我快热死了,咱们快回宿舍吹空调!”沈清清打开伞,招呼着站在原地晒着太阳的姜见月。 姜见月微微一愣。 “来了。” 她看着朝她挥手的沈清清,浅浅勾出一抹笑,跑过去勾住对方的手臂。 * 姜见月和沈清清的宿舍楼是在新北东侧的另一个校区,中间还隔着一条马路,一趟路程就得走个十几分钟。 两人刚出了这边校区的校门,就看见马路上停着好几辆小轿车。 而其中最为显眼,甚至引得不少学生和路过驻足的,便是那辆停靠在奶茶店前的白色阿斯顿·马丁vanquishto,以及倚靠在车门旁的男人。 他身穿着一套蓝灰色廓形薄款西装,外套被他大敞着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里头丝绸质的蓝黑条纹内搭,宽松又有垂感的西装裤修饰着他长又笔直的双腿。 他身量也高,即便是两条腿曲着,懒散地斜靠在车前,也比过往的路人高了一大截。 他应该是在等什么人出来,一只手撑着车顶,一只手在手机上打着字,时不时抬头往门口看几眼,那张昳丽到近乎雌雄莫辨的脸便显露在太阳光底下。 在旁边的人因此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时,姜见月却只感觉自己被迎面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一股寒意肆无忌惮地蔓延在她的身上。 她像是被冰冻住一般,定在原地,手脚僵硬极了。 “姜姜,你在看那个男的吗?” 沈清清一直在姜见月的身边,自然发现了她视线的落点,以为她是对那个男人有什么兴趣,想起对方的那些传闻后,再三犹豫后,她道 “那个男人我认识,他……他虽然长得很帅,但是他很滥情的,不是什么好人。” 也的确,郁簟秋的长相就让他看上去是个多情却又无情的人。 男人的肤色是冷白的,唇色是比女性都艳了许多的红,碎发是墨黑中挑染了些许蓝灰。 他的额上拱起那丝绒般的长眉,眉下,一双狭长又艳丽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翘,带着毫不收敛的诱惑。 随意往哪个少女那边一瞥,便仿佛能勾魂摄魄一般,诱得少女面红耳赤。 他身上的饰品,仅右耳耳廓上夹着的那镶着价值不菲深蓝色宝石的银质耳夹,和左手食指上那枚刻有某种徽章图式的戒指。这些都在暗示着男人不容小觑的身份。 “清清你想多了,我不是在看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解释有些苍白无力,姜见月指了指那个方向,又补充道 “我是在看对面的那家蛋糕店,你看到了吗?好像有很多人排队的样子。” “诶,真的,好多人啊。”沈清清也跟着注意到了,两眼一亮“来的时候我都没注意到,它是不是新开的啊?” “不知道,清清你想去看看吗?” “去去去,过了马路,我们直接去那里。” 沈清清的目光于是被蛋糕店所吸引过去。 见状,姜见月暗自松口气。她将视线重新放回连接两个校区的人行道上的红绿灯上,心里默念着上面的倒计时。 在红绿灯由红变绿时,她没有半点犹豫,挽着沈清清便往前走。 就在这时。 “阿郁!” 姜见月的身后响起了少女轻灵的声音。 在场的人大半都被声音所吸引看去,姜见月也不例外,她边过红绿灯,边回头望了一眼。 便见一个身穿白衬衫、蓝格裙的长发少女,迈着碎步朝男人走过去,亲昵地投进他的怀抱之中。 男人长臂搂过她的背,后者似乎踮起脚,抬头想要献吻,男人却食指点唇,低头轻声和她说了些什么,引得佳人面上红晕浅浅。 二人一同上了车,随着跑车驶动的轰鸣声响起,白色的阿斯顿·马丁离开。 瞧到这儿,姜见月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本来像被指尖紧紧绷住的心弦,一下子就松开。 * “刚才 那个女生,好像是新传学院的,我没记错的话,是叫楚倩宜。”沈清清边排着队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楚倩宜?”姜见月轻声重复了一遍,忽然想起“是那个在我们军训时候,迎新晚会上主持的学姐吗?” “对,就是她。”沈清清肯定答道,面上露出些许想不通“我之前她听别人说,她很高傲,性子也冷淡,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和郁簟秋在一起了……” “红丝绒烤芝士蛋糕……清清,我之前好像看你吃过这种的,你要点这个吗?” 姜见月后面似乎并没听清楚沈清清说什么,只以为她在自言自语,摇了摇两人相挽着的手,让她回神。 看姜见月好像对刚才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去深究她口中的“郁簟秋”是谁,沈清清只觉得自己的试探有些多余,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姜姜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想着踩着她去勾搭那些人。 沈清清回过神,黏糊糊地就往姜见月身边挤了挤“我看看我看看……” “不是最怕热了?怎么还往我这儿挤?”姜见月无奈地看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是宛如璀璨碎星般的笑意,笑容温柔得几乎能让人溺死在其中。 “就挤就挤,你不许跑!”沈清清娇蛮地环住了姜见月的一只胳膊。 “好啦好啦。”姜见月被她的无赖样子给逗笑了,“快点看看要什么,后面还有人在排队呢。” “知道啦!” 沈清清嘟嘟嚷嚷着,这才不紧不慢地点起了单。 而姜见月依旧是含着一抹笑,默默注视着少女白皙饱满的侧颜,眼底仿佛能溢出一池春水。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实在是温柔到了极点,如一幅静谧的山水水墨画,只消一滴水珠,便能晕开圈圈淡色。 「柚柚演得好好,好厉害啊柚柚。」 而与此同时,脑海中,无机质的机械声音响起,时不时夹杂着电流淌过的“滋滋”声。 冰冷,却又带着违和的、只属于人类情绪的疯狂。 第6章 砚园的五年 「柚柚好聪明,竟然想到这种方式去攻略他们……可是这样柚柚都不需要我了!柚柚都好久没有让我帮忙了!」 明明是该平稳得毫无波澜的机械音,却带着诡异的委屈感。 「怎么会,你不是一直在帮我监控他们吗?还有那些信息,不也都是橘宝告诉我的吗?」 姜见月熟练地安抚着脑中的存在,手上又细心地帮沈清清拎过袋子。 「那当然了,橘宝是柚柚的系统!但是、但是柚柚可以再多依赖一些我的……我还有好多好多积分,可以给柚柚换道具的,柚柚想要什么都可以!」 明明应该只是由一堆数据组成、毫无生命的系统,此时却像是只忠诚的小狗,两眼亮晶晶的,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到主人的面前 「我知道的,橘宝最乖最听话了。」 姜见月在脑海中这么回应着。 而在看见微信里传来一条好友申请,她的更是笑意一深。 「柚柚、柚柚夸我了,滋滋——」电流的嘈杂声显示着系统数据此时在剧烈波动着。 「柚柚今天夸我了!橘……橘宝开心,橘宝很开心!」 * 姜见月和沈清清回到宿舍时,另外两个女生还没有回来。 重新进入到这个自己曾经生活了不到一年的地方,姜见月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上辈子,她才结束大一的课程,迎来暑假,准备回淮市过自己的十九岁生日时,就被那几人掳走囚禁在温砚函那座京市市中心的庄园之中。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砚园。多少人趋之若鹜的砚园啊,却是困囿、折磨了她五年的囚笼。 从十九岁,到二十四岁。她从觉得砚园那么那么大,大到她怎么逃都逃不出去,到觉得砚园又那么那么小,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锁在了那一方天地之中,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但是没关系的。 姜见月垂眸,轻声地告诉自己“没关系的。”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已经从那个有点长、有点难受的噩梦中,彻底醒过来了。 你现在在新北,你现在还不认识他们,你有了从头再来的一次机会,你再也不会被困住了。 只要你避开和他们有关的一切,你就可以安稳地、自在地度过余生。 姜见月紧紧地闭了眼,像是要抹去那些不堪的回忆一般,不停地在心中重复默念着。 “姜姜,杵在这儿干嘛呢?” 沈清清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家居服,转过身就看见少女跟木桩似的立在原地。 “没什么,就是……嗯,我有点热,站在这儿吹会儿空调。” 姜见月有些心虚地躲开了她的目光,指了指前方上空的空调。 “喔,那你别吹太久了,你刚刚可是还晕倒了来着。” 见沈清清没有多想其他,提醒完后便走进卫生间,姜见月的神经跟着舒缓了下来。 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周遭。 小小的宿舍,甚至不过砚园那随处的一个亭子大,却让姜见月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自在。 阳台挂着“她”昨天晒的衣服,被褥上套着是“她”前两天刚换的浅蓝格纹被套,桌上还摊开着“她”早上看过的专业书。 这才是她想要生活的地方,而不是被华丽珠宝和昂贵地毯打造而成的金丝笼。 姜见月久违地坐到书桌前,看着桌上圆镜中,和五年后的自己几乎没什么差别,却更加青春阳光的脸庞,对着镜子由衷地一笑。 只是当她看到手机里那条好友申请时,她却笑不出来了。 楼、楼固北?! 姜见月看到那个微信名字为“lou”的联系人时,差点没吓得把手机一丢。 她本就没有完全适应的大脑瞬间又闪现过无数种糟糕的情况,最后,她还是颤着手点开了微信里的好友申请。 [我是楼固北,你的书在我这。] 直到微信申请中的那一框黑字,姜见月才落下的心又紧紧地揪在一起。 书?什么书? 她有什么书在楼固北那里? 脑袋里霎时一片空白,将将从五年后醒来,记忆还有些混乱的的姜见月根本反应不过来。 片刻后,她才模模糊糊想起,自己上辈子去陪沈清清看篮球赛的时候,好像是带了本英文书。 啊!是那本书! 姜见月意识到什么后,身体猛地一抖。 《thesingerofsitavias》,就是那本英文诗集,让楼固北和她的交流变得更多起来,甚至…… 上辈子,她和楼固北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个洗手间的外面没错,当时楼固北就是毫不留情地傲慢嘲讽了她几句。 甚至在她正式担任他的助手,和他磨合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他也没有和她说过几句除却实验项目以外的话。 事情的转变是在 后来的某天早上。她在实验室等待他来的时候,无聊看起了《thesingerofsitavias》,而进来的楼固北又刚好注意到,奇奇怪怪地说了句“你竟然也看这个?”后,他和她的交流,意外地多了起来。 后面她才知道,那本书对他来说,有着很重大的意义。 也是两人偶然一次交谈后才知晓,楼固北说他在第一次见她时,并没有注意到她手里抱着的那本书,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被囚禁了太久,以至于那些尘封得都快生了灰的零碎过往倏尔回忆起时,姜见月还有些混沌。 她捧着手机,像是发呆一样,如同黑曜石一般润泽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屏幕。与此同时,迟钝的大脑,像是生了铁锈的老旧钟表齿轮般,僵硬地转动着。 随着记忆地近一步清晰,越来越多的思绪在她心中拥挤着升起。 她回忆着和楼固北一开始的那些交流。即使现在没有人用着那带着情欲、幽暗粘腻的眼神注视着她,她却仍然控制不住地为自己那在曾经看来是“自讨苦吃”的想法而感到紧张咬唇。 虽然他们是同一个导师这件事是肯定改变不了,但是只要她不和他聊起这本书,甚至、甚至推辞掉他实验助手的事情,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和楼固北,就不可能有什么交流了? 反正他不会知道的不是吗?反正他现在,对她没有那种感情,她躲他,他也不会发现的,不是吗? 反正命运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就是要让她避开他们,重新过一次,不是这样吗? 姜见月捏了捏自己满是冷汗的手心,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她紧绷着神经,在好友申请回复的对话框下,打下文字。 [谢谢您楼学长,不过这本书不是我的,是我在体育馆座位上捡到的,可以麻烦你帮忙把它放到失物招领处吗?] 第7章 沈家的联姻 直到沈清清冲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敷了张面膜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姜见月都没有收到对面人的回复。 对此,姜见月如释重负,一种隐秘的喜悦感充斥在她的心中,连跟着收拾外面阳台晾着的衣服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还好魏嫣不在,我现在看到她那张脸就烦。”为了避免面膜液流到嘴里,沈清清口齿不清地说道。 突然听到这个几年都没听过的名字,姜见月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惘然。 她呆了一小会儿后想起这人是她的舍友之一后,才斟酌着语句问“是因为她之前不经过你同意,偷偷用了你的化妆品那件事吗?” 没记错的话,一开始清清和魏嫣就是因为这件事关系不好的。 只是经过这五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姜见月也不确定自己的记忆会不会出了错。 “不只是这个啦。”沈清清没有注意到姜见月语气间的小心,一只脚踩在书桌前,屁股转着身下的工学椅,左半圈右半圈地来回转着。 她煞有其事地说道“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小叔的事情,拐着弯要我给她联系方式。现在又听说我要过生日,问我她能不能参加。我还不知道她那点心思?不就是想找机会勾搭我小叔吗?” 似乎是极其不耻这种行为,沈清清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没有注意到姜见月捏着衣服的手一紧。 是了,上一次,沈绿夷就去了清清的生日宴会。 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就是那时候。 她怎么能把这件事给忘了。 少女纤细粉白的指尖,此刻绷得青白,手中的那一块布料,被捏得满是褶皱。 没有注意到姜见月的不对,沈清清脚下一蹬,椅子往前滑,贴着透明面膜布的小脸往她面前一凑,嘟起嘴巴“我才不要她来呢,我只要姜姜你陪我!” “……” 看着她那张滑稽又可爱的脸蛋,姜见月本来酝酿好的推辞理由,又被她咽了回去。 “我会陪你的哦,到时候一天都陪着你,你可别嫌烦。”姜见月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听上去不那么生硬,她伸出指尖,点了点少女的鼻尖。 然而,她看着沈清清朝着自己甜笑,心里却并远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轻松。 没关系的,上辈子,沈绿夷只在宴会里待了一小会儿就去了庭院。所以,只要她一直待在角落里,或者是待在清清的房间里,那就不会和他碰上面的。 对,就是这样,只要她不去湖边,她和沈绿夷,就不会有任何的瓜葛。 姜见月告诉自己。 只是…… 姜见月看着沈清清哼着小调,追着平板里老套的网剧,眼里一阵酸涩。 她是可以躲开了,可她又要怎么做,才能让沈清清也避开那样的命运走向呢? 沈氏逐渐没落,而沈老爷子晚年领养的沈绿夷却因为某些原因,并不打算出手相救。所以沈氏父母才不顾沈清清的意愿,着急着在她的成人礼上就定下婚约来维持公司稳定。 可和沈清清订婚的那个江述然,根本就是狼子野心,他不过是想抢夺沈家剩下的那些资源去和江遇然抗衡。 在他的暗地筹谋下,最后沈家濒临破产,被他以低价并购。沈清清的哥哥因此离了婚,沈氏父母也被他送进了监狱。而被他慢慢感化,已经完全爱上他的沈清清则因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最后才想要通过自杀来结束生命。 所以她不能让他和沈清清订婚,绝对不可以。 可是她怎么做才能阻止这场订婚呢?连沈清清自己都没办法改变,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江家和沈家的商业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沈清清的未婚夫,只可能是江家的人。 除非…… 蓦地,姜见月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温和有礼,清冷端正的男人。 除非,和沈清清订婚的,不是江家的二少爷江述然,而是江家的大少爷—— “江遇然。” “江遇然?”沈清清从好友的口中听到这个她也算熟悉的名字,一时忍不住开口问道,“姜姜,你认识他?” 姜见月被沈清清的话给惊醒,这才发觉自己无意识间,喊出了男人的名字,身体立时一僵,心虚地挺直了脊背。 “不认识!” 她下意识地矢口否认道,然后话一出口,便发觉自己这样迅速果断的回应显然是欲盖弥彰。果不其然,听她这么说,沈清清看她的眼神明显写着不相信。 “呃……也不能说不认识,我、嗯,应该说是我单方面认识他。”姜见月磕磕绊绊地回答道 “之前有从网上看到过他弹钢琴的视频,就是那个圣诞节的视频,他不是弹了那首……那首《赛维娜的午后》嘛,我还挺喜欢来着。” “噢是这样啊,没想到姜姜你还对这个感兴趣啊。我就说嘛……你怎么会认识他,原来是从网上看到的。”听姜见月这么说,沈清清这才觉得说的通。 那视 频,沈清清也是知道的。 大约不到一年前,还在y国读书的江遇然在圣诞节的那天晚上,一人独自在图书馆外的露台上弹钢琴,却没想到刚好被一个留学的华国女学生拍下视频,还发到了国内的网上。 那个雪夜,图书馆外灯光幽暗,唯有那露台上缀着淡黄色的灯带,和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巨型圣诞树遥相呼应。 琴声在空旷的露台上回荡。视频中的少年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腰背如松般笔直挺立着,他坐在黑色的钢琴座前,骨节修长、如同白玉的一双手搭在琴键上,轻巧灵动地舞动着。 他闭着眼,本就白皙的皮肤,因着风雪的交杂下而更加冷白。灰白色的狐狸毛领簇拥着那他张清隽雅淡的脸庞,茫茫雪点落在他的乌发上,又落在他纤长的羽睫上,化为雪水顺着下颌线滑下。 在寂寥苍茫的雪夜中,他像是误入人间的的精灵般,圣洁高贵得不容一点点亵渎,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为雪雾,回到那只存在于童话仙境中的冰雪王国。 第8章 只是个梦 视频甫一发到网上,便收获了难以想象的曝光量和热度。 各个平台上的转载和点赞量甚至远远超过在当天某流量小生的官宣恋爱声明。“三分钟,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这一评论几乎充斥整个网络。 只是奇怪的是,但凡涉及泄露到他身份信息的评论不过发出几分钟便被删除,甚至就在第二天,网上所有流通的视频全被下架,只留下一群群众迷茫吃瓜。 不过互联网的记忆最是短暂,更何况第二天的晚上又出了个什么某二线男演员性侵幼女的丑闻,因此那一时爆红过的视频,也就没多少人再去关注了。 虽说沈清清和江遇然也并不熟悉,但两人多少也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所以她自然知道这背后是江家掌权人的手笔。 江遇然很有可能就是江家下一任的家主,挑起那庞大的军火生意大梁。灰色地带的权利和金钱,皆是步步为营方可筹谋,江家怎么可能让他这样曝光在大众底下。 撤热搜、删评、禁言论,再随便挑个不干净的东西顶上去,事情做得那是干净利落。 “不过姜姜你突然说他干嘛?”沈清清狐疑地盯着她。 “我……我、我就是……”姜见月避开与她的对视,手心止不住地冒出冷汗,掌心一片粘腻。 “我就是突然想到他……” 她尝试找出一个借口搪塞过去,然而害怕被人看穿的紧张和慌乱让她完全静不下心来,根本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只能用这个拙劣的话术遮掩一番。 沈清清再没心没肺也察觉到了姜见月今天这一连串的反常,她伸出手,一把抓过对方的掌心。 触感是微微濡湿的,沈清清一愣。 她的目光立时带上了几分审视,“姜姜,你从刚刚醒来就很不对劲,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清清我……”少女的脸顿时白了几分,黛眉微皱,盈盈如秋水的黑瞳里盛着的是沈清清看不懂的情绪。 姜见月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倾诉的心情,她想要将重生前的那些事一股脑地吐出来,想要告诉沈清清她以后的那些事,想要改变这一切。 然而内心深处的敏感和怀疑让她不敢去赌,她不敢想象让其他人知道她重生这一事情的后果。 “姜见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清清压抑不住自己的烦躁和怀疑,语气都重了几分。 “你说话,姜见月。” 怎么办怎么办…… 快点,找一个理由,绝对不能被清清发现! 想一想,姜见月,你想一想…… 有了! “清清我……”姜见月复杂地看着沈清清,欲言又止。像是心里有些苦楚,她垂眸,无力地叹了口气。 “我其实刚才就想跟你说了,我……我梦见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什么?”沈清清被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给唬得人都懵了,“不是,这、这和我们说的有什么关系?” “清清你听我说。”姜见月另一只手拉过桌前的椅子,郑重其事地坐了下来,神情严肃。 “你记不记得,我刚在校医院醒来那会儿,一直抱着你哭来着?” “我记得啊,我还觉得很奇怪呢,怎么了?” “其实那是因为,我昏迷的时候,我、我做了一场梦。” 话一落,姜见月就见沈清清的眼神微妙,表情更加奇怪了,她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编下去。 “我梦见你和一个长得很像江遇然的人订婚了,但是,但是那个人对你很不好,最后你就在梦里……自杀了。” 沈清清“……” 沈清清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姜见月的话里槽点实在太多,她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了。 “我那时候,我那时候真的以为那就是真实发生的,我以为你真的不在了……所以我一看到你,我才、我才忍不住哭。” 为了更真实些,姜见月还尴尬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因为对自己先前的表现,和现在说的这些话而感到窘迫似的。 沈清清闻言,脸上的面膜都要被抽搐的肌肉给抖下去了,透过膜布都可以看见她那一言难尽的脸色,显然是无语极了。 “不是,姜姜,就、就是一个梦而已啊……” 沈清清尝试调动自己并不发达的语言系统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来描述。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点啊?这就是个梦而已啊,能说明什么?” “清清!”姜见月当然知道这种说法听起来可笑又滑稽,但她实在是找不到其他能听的理由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希望沈清清可以多少听进去一点。 她道“我知道,清清,我知道这就是个梦,是不合逻辑的。但是,我之前就有梦里的事在现实发生了的情况……所以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你出事,我希望你好好的……” 姜见月说着说着就感觉自己鼻头一酸,曾经沈清清被折磨得崩 溃绝望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压抑着哭腔,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失态。 “哎呀没事的啦,不是都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嘛,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受那种委屈,所以你就别多想了。” 虽然姜见月的理由听上去有些牵强,但是也的确解释了她醒来后那些奇怪的举动,更何况她还是出于担心自己的考虑,因此沈清清也就打消了先前的怀疑。 “放心啦姜姜,我能出什么事?你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来吓我啊。”沈清清拍了拍姜见月的肩膀,毫不在乎地说道。 “……” 姜见月知道她肯定是没把自己说的放在心上,毕竟她的理由实在是…… 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换作是她听了这番话,也只会觉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笑话而已。 因此姜见月也只能就此作罢。 “诶我去,跟你说话都差点给忘了,我得去洗面膜了。” 又随便安慰几句后,沈清清便趿着拖鞋走去卫生间,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哗哗”的水流声。 第9章 魏嫣的邀请 梁书瑄回宿舍的时候,刚好碰到了魏嫣。 对于这个作风不是那么好的舍友,她也并没有打招呼走过场,只淡淡瞥了一眼后,便刷卡进门。 魏嫣是知道梁书瑄的性子的,寡言少语、独来独往,见谁都是冷着张脸。见对方不愿意和自己攀谈,她也就撇了撇嘴,在心里腹诽几句。 两人进来的时候,姜见月还在戴耳机边听外文广播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直到沈清清戳了戳她,朝她挤了挤眼后,她才反应过来。 姜见月转过身去,就瞧见自己的另外两个舍友。那两张几乎在记忆里模糊了的面孔重新鲜活清晰起来。 穿着鲜艳、妆容精致,总是挂着明艳笑容的那个少女是魏嫣。 她穿着艳红色清凉吊带和牛仔超短裤,一头漂亮的棕色卷发披散在光洁裸露的后背上,似乎是在和谁聊天,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蛋,时不时露出娇俏的笑。 而个子略微高些,整个人看上去瘦削清冷,打扮中性化的那个女生则是梁书瑄。 她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上身穿着一件黑色t恤,下身一条深绿工装裤,手腕上是一块价值不菲的机械表,看上去干净飒爽。 她似乎不太爱笑,一直都是板着一张脸,脸色也看上去不太好,没什么血色,嘴唇也有些干裂。在看到姜见月呆呆地瞅着自己,梁书瑄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有事?” 姜见月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摇了摇头“没事的。” 书瑄答,语气间的冷淡像是两人是陌生人一样。 看见梁书瑄衣服都没换,就踩着楼梯往上爬,姜见月心底便大概有了数。 上辈子因为没有晕倒那件事,所以她和沈清清好像早早便回了宿舍。她学了一小会儿后就到床上休息了,因此也就没有瞧见梁书瑄的不对劲。 不过既然注意到了梁书瑄身体的不舒服,姜见月不可能光看着她难受。 就在她准备起身翻抽屉,看看自己之前有没有买什么治痛经的药或者红糖姜茶之类的东西时,魏嫣突然凑到她的面前。 “姜见月,你后天晚上有空不?陪我去个地方呗。” 浓郁的檀木混着白麝香扑面而来,视线中忽然放大的脸更是让姜见月下意识地身体往后躲。 “不好意思啊魏嫣,我后天晚上得去做家教,应该是不能陪你的。” 得亏姜见月一直都有在手机日历上备注信息的习惯,所以哪怕她已经记不太清大一这时候的事,还是可以通过自己手机里的东西找回印象。 就比如她明后天晚上六点要去做家教的事情。 仔细回想一番,上辈子这个时候,魏嫣好像也叫过她,只不过也是被她和沈清清回绝了。 “家教?那你弄到几点啊?你可以上完家教再来嘛,有一个学长叫我去他组的局上玩,估计有很多帅哥,所以我这不是想着把你也叫上。真的,可帅了,不信我找照片给你看。” 像是怕姜见月不信,魏嫣还真的翻起了手机。 姜见月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魏嫣,还是不了吧,我……” 魏嫣像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抵触和拒绝一样,自顾自地说道“去嘛,大不了到时候我叫帅哥开车送你回宿舍,人家开的可是敞篷跑车呢。” “真的不……” “她都说了她不去,你是聋吗?” 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沈清清按耐不住自己的暴脾气,直接吼出了声。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上赶着给有钱人赔笑喝酒啊,姜姜她都这样拒绝你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似乎是没有料想到沈清清直接就这样撕破了脸,魏嫣的表情一下子就扭曲了,本来拿着手机要让姜见月看照片的手,也讪讪地收了回去。 “不去就不去,装什么呢。” 魏嫣小声地咕哝着,又小心翼翼地瞄了沈清清一眼,在看到后者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时,连忙装作无事发生,瞥向手机。 不一会儿,就传来她打电话的声音,说话的语气娇滴滴的。 “喂,薇薇?是我,魏嫣……没什么事,就是问你后天有没有空……有,当然有帅哥……” [清清,刚才的事,谢谢你啦。] [小猫鞠躬.jpg] 待到宿舍里面又安静下来,姜见月这才点开聊天界面,发送信息。 她抬头看了眼沈清清,刚好沈清清也收到了信息看向她,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沈清清捧着手机,在屏幕上快速戳了几下。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对她这种人就得凶一些。] [嗯嗯,我知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姜见月又发了几条信息后,终于在书桌右下角那个抽屉里找到了之前在超市买的那包红糖。 宿舍里的冷气还开得很大,姜见月原本想着把温度调高些,但是担心沈清清和魏嫣不乐意,因此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嘟——” 疼得冒着冷汗、窝在被窝里发抖的梁书瑄听到手机的震动声后,摸起手机。 [书瑄,我在你床头的挂篮里放了暖宝宝和红糖水。] 梁书渲看到信息后,本就紧皱的眉毛更加局促地拧巴在一起,她咬了咬干裂的唇,刚用左手不那么灵光地在手机上打下“不用”时,对面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作为交换,你可以借我用一下你的电风吹吗?我的坏了] [【猫猫大哭.jpg】] “……” 梁书瑄自然能看得出这只不过是对方想要她接受下好意的借口罢了。 她不瞎,刚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姜见月已经换好了睡衣在学习,一头瀑布似的黑发扎成了个可爱的丸子头,哪里需要吹头发。 伴随着她的思考,腹部的坠感合着接连不断的疼痛传达到她的大脑,一阵一阵的腹绞疼让她呼吸都重了几分。 再看了眼对话框里少女的话,梁书瑄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流露出些纠结。 最后,那发送键上方的大拇指到底还是没有落下,梁书瑄删掉了信息框里的话,重新打了两个字。 [可以] 然而信息一发送过去,梁书瑄却怎么看屏幕上那两个字怎么别扭。 过了片刻后,一条短信又传了过去。 [谢谢] * 晚上2019。 下午才和袁若英打过一次电话的姜见月,适才没忍住,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两人才聊完,在老太太一声声“月月早点睡”、“月月别偷凉”、“月月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叮嘱中,姜见月不舍地挂了电话。 她抹了抹眼角闪烁的泪花,一个人趴在宿舍阳台的围栏上,迎面向她吹来的是夏夜不骄不躁的暖风,她鬓角黑色的碎发,轻轻漾动。 袁若英是姜见月的奶奶。姜见月的爷爷在她还未出世便因病去世,而她的父母则是在她还未记事时因为一场车祸不幸双双离世。 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姜见月是袁若英一手带大的。 虽然住的房子和院子是自家的,意外死去的父母留下了一笔不小的积蓄,车祸的肇事人家属也给了赔偿,但是一个老妇人带着个半大的孩子靠着这些钱这么过了十几年,那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更何况袁若英为了给姜见月尽可能好的教育条件,在对姜见月的培养更是狠的下心地花钱。所以家里现如今剩下的积蓄,其实是很难支撑下姜见月读完大学的。 因此,在姜见月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她就趁着假期边自学边在淮市做了家教。 淮市的消费水平不算太高,但是在教育孩子方面,家长还是很愿意花钱。因此她暑假也挣了不少,再加上高考成绩出来后那好几项奖学金,合起来算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只是袁若英年纪大了,这几年来身体也前前后后出了不少毛病,检查、治病、吃药,袁若英虽然不愿意去花这些钱,但是姜见月在这种事的态度上是十分强硬的。 因此对于姜见月来说,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所以这也是姜见月在入学后没多久,便在京市也找了份家教的原因。 姜见月是通过新北的聊天平台intch上找到的家教,是一个老教授想给自己的叛逆期孙女找个物理老师。 第10章 景潇的埋怨 那老教授家境十分优渥,她孙女因为身体某种原因,没有去上学,而是请一些名师到家里辅导,再偶尔送些卷子来检测一下水平。 不过后来那些老师也还是被辞退了,一个原因是女孩子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自学成才,不需要他们来打扰自己; 另一个原因是她的脾气实在太坏了,有些老师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磋磨。 只是在其他科目都很优秀甚至已经开始学起了高中课程的女孩,却偏偏对物理一科就跟个顽石一样。 自学怎么学都学不明白,书被撕了,电脑被砸了,请来的老师也一个都不满意都赶出去了。 她父母也被磨得没了耐心,想着学不会就算了,可她自己又倔,越学不好脾气越坏,越学不好越要学。 老教授先后给她请了不少名校老师、高校学生。没一个她看得顺眼的,也没一个受得了她的。 换到最后,老教授自己都快退休了。 她不死心,趁着最后一年还没离校,学着年轻人在intch上发帖子找老师,要求简短极了。 “高薪找初中物理家教老师,温柔耐心即可。” 就这样,姜见月添加到了老教授的微信,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后,当周的周末就坐上了私车去上课。 一周两次,一次两个小时,时间是周末晚上1800—2000。 其实学生如何,她并不在意。哪怕那个女生性格确实有些恶劣,但是对于姜见月来说都大差不差。 更何况那家人给的报酬确实丰厚,一周的家教工资,就顶上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上辈子她因为那几个人的原因,在12月就没有继续这份家教工作,不久后便听到那个女生被佣人推入湖中溺死的事情,而那老教授也因为这件事的刺激导致精神失常。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自己能挽回一条生命。 无论景潇是不是她的学生,她家人是不是付了报酬给她,她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景潇死去,那样她会良心难安一辈子。 她只希望能好好生活,顺利过完大学生活,如果可以的话,再多攒些钱,去读研究生。 没准以后还能在京市租个小房子,把奶奶再接过来照顾看病。或者是等毕业了回淮市找个稳定的工作,这样也有更多的时间陪奶奶。 思绪渐渐发散,黑夜之中,少女那双眼眸却明亮极了,璀璨得仿佛像是被反复打磨后的钻石,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和祈盼。 * 周六晚。 吃过晚饭,姜见月连忙收拾好东西去东校区的老校门。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宾利,齐教授家的司机站在副驾驶前安静等待着,在瞧见姜见月赶来,他连忙替她开门。 “请,姜小姐。” 司机绅士地替她拉开后座的门,在她上了车之后,这才关上门,绕回到驾驶座。 “齐教授?” 姜见月上了车之后,才发现后座上正坐着那位和蔼的老太太。 “小月来了啊。”齐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笑呵呵地说道“来,往这边坐点,别拘着。” “好,谢谢齐教授。” 姜见月往老太太身旁挪了挪,对上她那慈祥的目光时,便柔柔地一笑。 因着在外头走了许久,姜见月被热天气蒸出了些薄汗,晒得脸颊都有些酡红,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齐雯越看越欢喜,握着她那双纤长白嫩的手拍了拍 “我刚刚出去吃了个饭,想着回去的时候直接把你一起接走,省的老李又要再跑一趟。” 老李就是齐雯的司机,专门负责她的行程接送,没有特殊情况,平常就都是老李一个人过来接姜见月。 “老李,开快点啊。” 齐雯朝着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喊了声后,又怜爱地看向姜见月“潇潇那孩子天天念叨着要你来呢。” 因着笑,老太太眼角的皱纹都堆积在一块,这是那褶皱却掩盖不住那双依旧充满着神采的眼睛。 “你教这几个星期下来,她乖了不少呢,得亏你性格好,受得了她那驴脾气。” 齐雯嘴上说得像是多嫌弃似的,可那眼里的疼爱和怜惜是半点没有掩饰。 姜见月摇了摇头,如水洗过了的紫葡萄似晶亮的黑眸里满是认真 “没有没有,潇潇只是比其他人活泼些,她这样的性格其实很可爱。” “是,她心眼不坏,就是有的时候被我们惯坏了。”齐雯笑着答道。 在两人的说笑中,黑色宾利一直开向京市的锦瑞湾。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香樟林。 在寸土寸金的京市中,锦瑞湾圈了一大片地,造了个巨大的人工海湾,又在周边种植了许多绿植。 一幢幢别墅花园拔地而起,却又相隔甚远。除去那堪比天价的地段和房价, 可以说锦瑞湾算是京市一处清静的地方。 车子最后驶进了罗马柱雕花大门,又绕过几栋小别墅后,停在了那幢巨大的米白色建筑前。 “姜见月!” 姜见月才跟着齐雯进了门,连鞋子还没换,便瞧见穿着睡裙的女孩散着发、赤着脚,“嗒嗒”地从蜿蜒而下的弧形楼梯踏下,朝她飞奔而来,身后还亦步亦趋跟着两个提着鞋的佣人。 姜见月下意识地张开双手,一把接住那如炮弹似的景潇,在确保她站稳后,这才松了松手。 然后就见景潇仰视着她,一双玻璃珠似的大眼睛含着怒气瞪着自己。 “姜见月,你好大的胆子!我把我的微信号留给你,你竟然都不主动找我!”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求我我都不给他们吗?你不给我发信息,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还等着我主动来找你吗?哼,你这是得寸进尺,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气死我了,你怎么不说话啊姜见月,你是不是解释不出来了?!” “我就知道,平常那么关心我都是装的是吧?你这个坏女人!” “我今天才不要学习,你完了姜见月!我要让奶奶把你给……” 第11章 景澈到了 怀里的女孩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姜见月连想礼貌地打断一下都没有机会。 她只好一心一意地注视着她,听她埋怨自己,再用像摸小动物似的方式摸摸她柔软蓬松的头发安抚她。 本来像架上了子弹的机关枪一样攻击不断的景潇声音逐渐变小,在看着那黑色瞳孔里只有自己的倒影时,心里的那股火气像是只被戳了孔的皮球,没两下就泄了气。 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升腾起的一种说不清楚的满足感。头上温柔如水的抚摸更是让她舒服得几乎眯了眼。 然而一想到自己这一个星期像个怨妇似地等待,每天抱着个手机时不时便戳一下两人的聊天框,景潇心里一下子又不平衡了,瞬间就炸了毛。 “姜见月!你还摸我头!我的头你也敢摸?你怎么敢的!” “你以为我是什么小猫小狗吗?摸摸头就没事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还没来得及再说些有气势的话来耍威风,景潇就感觉那温热柔软的掌心离开了自己的脑袋,她整个人立时一僵。 “抱歉潇潇,上次摸你头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姜见月蹙了蹙眉,怕她不喜,面露愧疚地收了手。 “……” 景潇看她这副样子,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她狠狠地跺了跺脚,怒目圆睁,右手食指指着姜见月,气得手指都在晃动。 “你、你……你怎么这样!姜见月,我的头是你想摸就摸,想不摸就不摸的吗?你给我放回去!”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 姜见月还是有些犹豫,却没想到景潇不耐烦地直接扯过她的手,一把盖在自己的头上。 “闭嘴!摸!好好摸!摸不好我就叫奶奶把你赶出去!” 面前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鼓着脸,气势汹汹地说道。 “……” 姜见月怔愣了一下,随后无奈地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浸着笑意。 她控制着力道轻柔地抚摸了几下,然后微微弯下腰和她平视着说话 “那先摸两下可以吗?然后我们把鞋子穿起来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喜欢穿鞋子,但是这边没有铺地毯,我怕你的脚会冰冰的。” 姜见月看了眼她踩在大理石瓷砖上的脚,用眼神又征求了她的意见。 “哼,你是谁啊?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少女娇蛮地哼声,嘴巴撅得像是个小茶壶,只是不过几秒她又像是改了主意,赏赐般地看了眼姜见月 “算了,我心情好,不和你计较。那两个,还不滚过来给我穿鞋?!” 她半点没掩饰自己的蛮横,转头便骂,身后的两名佣人连忙上前蹲下替她穿好拖鞋。 “潇潇,小月是你的老师,你得尊重点她,可不许这么任性了。不然把姜老师气跑了怎么办?” 在一旁默不作声看完这场闹剧的齐雯这时才出了声。 然而对于孙女先前那一番可以说是无理取闹的撒泼行为却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她敢!” 听到齐雯的话,景潇的声音可以说是尖锐到刺耳的地步,她抓住姜见月的手,威胁道 “姜见月,你不许跑,听到没有!” “你抓我抓得这么紧,我能跑到哪里呀?”姜见月晃了晃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哭笑不得。 景潇见此又加重了几分手上的力气。 “你知道就好,哪都不许跑。” “好了潇潇,带你姜老师上楼去吧。”齐雯说罢又随意喊了个佣人 “叫厨房切点水果,再榨些果汁,给潇潇送上去。” “好的,老夫人。” 「伪善的老东西,难怪养出了个恶毒的小畜生。敢这么对柚柚,活该她俩一个死一个疯。」 脑海中,蕴着怒气和恶意的机械音响起。 「记得橘宝你之前说过,景潇后来是在宴会上被一个女仆推下水淹死的是吧?」 姜见月被景潇牵着手,走进她房间里配置的书房。 「对,卡牌上是这么显示的,柚柚需要我把那个女仆的信息告诉你吗?」 书房里,一名佣人正在整理书柜上的书籍,见景潇进来,连忙转过身朝她和姜见月鞠了个躬,姜见月朝她和善一笑。 「不用,毕竟上辈子我可是无意间才听到景潇死亡的消息,怎么能知道那么多呢?」 “行了,滚出去吧,我现在可是要上课,你下去跟人说,除了送东西的,谁都不许进来。” 景潇不耐烦地挥挥手,佣人应了声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带上书房门。 「还是柚柚想的周到。对了柚柚,景澈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估计马上就到。」 “姜见月,上周你给我布置的卷子我都做完了,你等下可给我改仔细了。” 景潇把那叠被佣人整理好的卷子拽了过来,随意摊开了其中 一张。 「另外,卡牌上显示魏嫣明天晚上去的酒局里,郁簟秋也在。魏嫣会为了钱,给你打电话,骗你她喝醉了,让你过去接她。」 姜见月拿过桌子上的一支红笔,批改起来。而坐在她身旁的景潇闲着无聊,便又开始任性地提起要求。 「她那个没脑子的蠢货,真是恶心。柚柚,你要改变这个剧情点吗?」 “姜见月,以后记得每天给我发信息,知道吗?我把我的微信号给你,可不是让你当摆设的!” 像是怕姜见月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景潇还用力地拍了拍桌子。 「改,当然要改,我可是个善良的人,怎么能不帮她一把呢?」 姜见月听到她的话后,握着红笔的手一停,她在景潇不解的眼神里拿出手机,随意在手机上敲了几下后,景潇便发现自己桌上的那个手机振动了一下。 她打开一看,只见那个被自己置顶的聊天框里,出现了一个写着数字3的红色圆圈。 [潇潇晚上好。] [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这样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景潇看着手机上的三条信息,又抬头看了眼姜见月,只见她眉眼如画,奶白色的皮肤没有丝毫瑕疵,小巧的樱唇微微上扬,眼眸在淡黄的灯光下流光溢彩。 此时她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自己,她正在被人满心满意地在乎着的这种想法,几乎完全充斥在景潇的大脑之中。 然而她娇蛮霸道的性格决不会允许自己表现出一点点在意 “切,现在发有什么用!要天天发!” 姜见月温柔答道“好。” 与此同时,脑海中,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地响起。 「柚柚,景澈到了。」 第12章 潇潇的哥哥 等到姜见月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2005了。 在这上课期间,她曾开口旁敲侧击问景潇是不是对哪个佣人有过什么特别过分的行为,或者是她特别讨厌哪个佣人,这样好推断下到底是谁对她怀恨在心以至于要置她于死地。 然而景潇的回答却让她噤了声。 “那些人只要伺候好我就行了,他们是谁、叫什么重要吗?姜见月,我不喜欢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说其他人,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结果就是,姜见月又安抚了好一阵景潇,才没有让她迁怒于那个临时被叫来送水果的佣人。 于是姜见月只好打消了试探景潇的念头,按部就班地上课。 直到下课,她才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走出房门。 她一出景潇房间的门,便有两名佣人领着四五个穿着白大褂的家庭医生推着医疗设备进去。 姜见月之前有听齐雯说过,那是给景潇做身体检查的,避免她因为过度用脑身体不适。 但实际上,不少佣人吐槽过,真正应该检查身体的,哪里是景潇,应该是那些教过景潇的老师。 而此时,身为景潇现在唯一的老师的姜见月便是证明了他们的话。 她蹙着眉,站在原地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后,这才迈出步子,往楼梯道的方向走。 然而,就在她低着头,看着脚下一节节阶时,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蓝灰色的家居拖鞋。 姜见月自下而上平移目光,一张几乎可以说是陌生的面孔映入她眼中。 眉峰入鬓,眉下是一双带着点棕褐色调的眼眸,姜见月甚至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到呆呆的自己。 往下,是高挺的驼峰鼻和那微微翕张的薄薄嘴唇,下颌线清晰流畅,甚至可以看见青紫色的血管,看上去十分性感。 男人似乎是刚洗完澡吹完头发的样子,头发蓬松凌乱,细碎的刘海垂在额头前,带着些少年气,少了几分成年男人的攻击性。 他穿着家居服,骨感的指节握着红酒瓶,许是刚从地下的酒窖出来没多久,姜见月感受到他身上透出了一股潮湿的冷气。 她木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好、好像是潇潇的哥哥?叫……叫景澈? 姜见月模模糊糊记得,她上辈子有见过他几次,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手里似乎就是拿着瓶红酒。 事实上,景澈是刚从d国飞回来的。那里比华国快了六七个小时,他之前在飞机上就已经吃了安眠药睡了一觉。 只是想着明天还得去公司,所以就去酒窖拿了瓶酒,好喝点红酒助助眠,倒一下时差。 只是没想到却在回房间的路上,碰到一个他之前从来没见过的漂亮女孩子。 确实、真的、很漂亮。 比运行起来的代码还要漂亮。 对于性格木讷、语言匮乏,看所有女生好像都是一个样子的景澈来说,这已经算是他能想出来的最高的赞赏了。 少女着了一身牛油果绿色的收腰花苞裙,微微卷曲的黑色长发散开,衬得那节脖颈更加纤细。 她脸上不施粉黛,皮肤奶白,睫毛卷翘,黑葡萄似的眼睛大又圆,微微泛着红的鼻尖却又小巧,嘴唇一点樱红,莞尔一笑时,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颗剥了皮的水蜜桃。 只是眼尾下的那颗红色小痣却又她又无端生出一股魅惑来,随意一抬眼,便勾的人神魂颠倒。 他呆呆地看着姜见月,后面那些背景都好像被虚化了一般,只有少女的面孔在他的眼中显得格外清晰。 直到面前的人困惑地皱了皱眉时,景澈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有些懊恼,连忙往另一侧走。 然而对面的少女似乎也是这么想,说了声“抱歉。”后脚下也挪了步子。 结果两个人刚好同时是往一个方向动,姜见月差点一个没控制住,脑袋都要撞上去。 她捏着单肩包的带子,低着头,连忙又往另一个方向动,只是对面的人像是跟她心有灵犀一样,紧跟着也动了。 于是两人又进行了一场尴尬地对视。 “抱歉,您先过吧。” 姜见月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景家的楼梯修的可以说是十分宽敞了,他们两个人却偏偏挤在这个地方让来让去。 她干脆直接不动了,侧着身子,好让景澈先过去。 “谢谢。”景澈答道,随后就从姜见月身边走过去。 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景澈好像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不是香水那种存在感明显甚至有些刺鼻的味道,而是一种淡淡的、夹杂着草药香的白茶花香气,清淡、柔和。 闻起来让人感觉舒服极了,好像神经都舒缓开来一般,让有些舟车劳顿的景澈不禁愣了愣神。 景澈侧头看去,瞧见少女正垂着眸,几络黑色的发丝拂在莹白小巧的耳廓上。 他莫名地有些心痒痒,强迫症发作似的,想要把它们捋 到耳后。 然而下一秒,少女就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那一头漂亮的黑发散在她的纤瘦单薄的后背上,随着一节又一节台阶,如同振翅的蝴蝶般荡漾着。 “……” 景澈站在原地,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发觉自己刚才失了神。 那一向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呆滞的眼眸,隐隐流露出后悔的情绪来。 “早知道问一下她用的什么香了。” 空气中仿佛还残余着那股清雅的香气,景澈喃喃道。 * 翌日早晨。 姜见月本想和着沈清清一起去就近的图书馆,只是沈清清前一天晚上打游戏打太晚了,早上起不来,姜见月只好自己一个人去。 她们宿舍的关系,大概来说就是1+1+2的模式。魏嫣和沈清清的关系不太好,梁书瑄又是个冷淡的性子。 姜见月才上大学没多久,没有什么其他熟人,所以一般她都是和沈清清一起出门。 因此,当梁书瑄问姜见月她可不可以和她一起去的时候,姜见月还是有些意外的。 不过意外归意外,她还是和梁书瑄一起走去图书馆。只是两人一路无言,氛围显然有些尴尬和奇怪。 第13章 你用的什么香? “我们坐那边的位置吧。” 到了图书馆,姜见月指了指图书馆三楼角落处的位置。 梁书瑄答道“好。” 只是当她走过去的时候,梁书瑄便明显地感觉到,相比其他地方,角落位置的空调开得没有那么冰,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姜见月,轻抿嘴唇。 这个图书馆的每个座位上都有配置插座和节能台灯,姜见月插上电脑插头,戴上耳机便开始做专业课的作业。 而梁书瑄则坐在她的对面,边看电脑边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学习了一早上,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却又有种无形的松弛感。 直到到了饭点,梁书瑄看了眼时间后,她才尝试打断正沉浸在学习中的姜见月。 “怎么了?”姜见月摘下耳机,身子前倾,小声地问道。 梁书瑄低着头看她,她从前也是知道自己这个舍友长得漂亮,只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感受过她的美颜暴击。 这时突然凑近,她只感觉呼吸一滞。 就像是她母亲最喜爱的那块和田玉一样,梁书瑄想。 羊脂白的皮肤,透着温润的光泽,在图书馆的灯光下,散发着柔和包容的气质。 再近些,梁书瑄甚至都可以看到那细小的可爱绒毛,感受到她吐息间的温热与潮湿。 梁书瑄自觉失态,慌乱地避开她的直视,语气带着微微的紧张 “十二点多了,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可以啊。”姜见月朝着她嫣然一笑,“那我收一下东西,你等等我可以吗?” 说话间,那股淡淡的白茶花香气萦绕着梁书瑄,她不自然地绷直身子,拘谨地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 “这家店,可以吗?” 走出图书馆,梁书瑄拿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给姜见月看。 “l''atelierdejo?lrobuchon?这是法餐店吗?” 姜见月念出上面的店名,不太确定地看着她。 梁书瑄“嗯。” “你是要带我去这家店吃午饭吗?”姜见月面露难色。 “你不喜欢吗?”梁书瑄看她的脸色,以为她是在不喜,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再找找其他的,或者你想吃什么你直接说?” “不是啦。”姜见月怕她误会,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是我觉得它应该会很贵,我没有那么多钱。” 梁书瑄这才意识到姜见月刚才那难为的样子是出自什么原因,她一时暗恼自己刚刚没有说清楚 “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让你花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我想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姜见月不明所以。 呆了一下后,姜见月笑着问道“是因为前天那件事吗?” “嗯……”梁书瑄轻声应答。 “不用的,只是一个小忙而已呀,再说了,我不是找你借了吹风机嘛。” “可是,我想感谢你。”梁书瑄的神情格外地认真。 “……”姜见月听到她这么直白地表达,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想了想后,反问“你之前吃过食堂吗?” “吃过,怎么了?” “那你请我吃食堂可以吗?我想吃食堂。” 梁书瑄面露迟疑“可是食堂……” “我知道,食堂便宜。”姜见月十分坦然“但是我觉得它刚刚好,如果你一定要感谢我的话,那就请我吃一次食堂好了。” “……”梁书瑄沉默了一小会儿,将手机放回裤兜里,答“好,吃食堂。” 两人于是往最近的食堂走去。 姜见月看着时不时瞟她几眼,观察她的梁书渲,莫名有些好笑,“所以你今天和我一起来图书馆,其实是想中午带我去吃饭的对吗?” “也不全是……”梁书瑄自己也说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那时候看她踮着脚,细声细语地叫沈清清起床,问她还去不去图书馆的时候,她就突然也想去了。 至于请姜见月吃饭,算是顺水推舟的事,毕竟梁书瑄昨天就有这个想法了。 “那你等下还去图书馆吗?”姜见月问道。 下意识地,梁书瑄问她“你去吗?” “我要去的,如果你也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梁书渲没有半点迟疑“那我去。” 说完后,她才发觉自己刚才嘴巴太快了,大脑还没思考清楚,话就脱口而出了。 姜见月看她略微尴尬的神色,以为她是碍于情分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体贴地说道 “不想去也没关系,或者不想和我一起也没关系,你可以拒绝的,不用不好意思。” “没有,我没有不想!” 梁书瑄否定道,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话急 促到甚至都变了调,和平时那语气冷淡的样子大相庭径。 姜见月眉眼弯弯,莞尔一笑“那好,吃完饭我们就一起再去图书馆。” * 如果说梁书瑄请她吃饭是姜见月发现的第一件偏离轨迹的事。 那么景潇的哥哥景澈主动问她用的什么香就可以称得上是第二件了。 晚上,姜见月照常去给景潇补课。 只是,就在她走出门等因为有事而迟到片刻的司机老李开车过来送她回学校的时候,却意外地碰见了刚刚到家的景澈。 男人从停在门口的黑色迈巴赫中下来,一身挺括合身的暗灰色西装搭配同色系的条纹领带。 昨日那少年感满满的微分碎盖此时被整齐地梳在脑后,而那双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棕褐眼眸前,则架着一副黑色半框商务眼镜,看上去格外干练。 姜见月站在门口,看着男人大步流星往这个方向走来,一时不知该不该问个好。犹豫了几秒后,她还是礼貌出声,颔首问候 “您好。” 而正当姜见月以为男人会对自己的问好不予理睬或者只是象征性点个头,然后就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进入别墅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姜见月仰头看着驻足在自己面前不过两米距离的男人,有些迷茫。 “请问您有什么……” “你用的什么香?” 第14章 联系方式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皆是目光一愣。 姜见月几乎是以为自己幻听了,否则她怎么会听到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问她用的是什么香。 少女脸上的惊愕和茫然让她看上去像只受惊的猫咪,景澈一时有些无措。 他一向不太懂得也不太喜欢和人交往应酬,更何况现在面对的还是对他来说最棘手的女生。 “我没有用什么香……”姜见月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影响到你了吗?” “没有。”景澈的回答显得干巴巴的,“很好闻……” 对方看上去像是夸奖赞美的样子,姜见月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地开了口。 “谢谢?” “……” 景澈站在原地,明明是高大挺拔的个子,这时候却莫名显得有些局促紧张起来,像是只明明体型十分巨大、看上去却毫无威慑力的大狗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昨天晚上回到房间后,总是无意回想起少女那惊鸿一瞥。 那背影更像是电影画面似的在他脑海里不断地重放倒回,就连那股说不出地好闻的香气也好像还久久地萦绕在自己身上。 他以为只是自己从国外回来,又加上一天没有看电脑,脑子生锈了,所以精神不太正常。 可是刚刚他又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女时,脚步鬼使神差地就迈了过去,等人彻底清醒下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少女面前了。 “对了,我叫景澈,清澈的澈……” 第一次对别人这么介绍自己,景澈觉得自己的喉咙没有来地干燥,他喉咙滚了一下,“我可以认识一下你吗?” 姜见月怔了一下后,微微一笑回答道“我叫姜见月,生姜的姜,江畔何人初见月的见月。” “名字很、很好听。”景澈略微笨拙地回应道。 “谢谢,你的名字也很好听。那个,我车到了,我要过去了。” 姜见月歪头指了指景澈的身后。 景澈也转头看去,便瞧见自己坐的那辆林肯已经开走了,停在那里的是一辆黑色的宾利。 因为他不常在家,家里的车又很多,所以一时也没看出来那就是齐雯常常坐的那辆。只以为是少女家里的人来接她。 “你要走了吗?”景澈问。 只是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地想扇自己的嘴。 他这不是问了一句废话。 姜见月自然不知道面前看上去一拳能打十个自己的男人此时心里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并没有顾虑太多“嗯,我要回学校。” 景澈“……喔。” “那拜拜?”姜见月一只手捏着包包的肩带,另一只手朝景澈挥了挥,然后就要绕过他离开。 “等、等下!”景澈出声喊道。 在姜见月不解的目光中,他慌乱地拿出了手机。 或许是手上有汗,他指纹锁识别了好几次都没通过,到最后他指尖捏了捏掌心,迅速地输入了密码后这才打开手机。 “我、我可以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景澈像是怕姜见月觉得自己轻浮或者不敢加陌生人的联系方式,他又补充道“你别怕,我不会随便打扰你的。” 看着面前男人像是在等待审判似的煎熬的样子,姜见月忽然有一个念头升起。 或许,她可以从景澈入手来去救景潇。 他们不是兄妹吗?景潇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他肯定多少都会知道的,哪怕到时候还是找不出来是谁害的景潇,她也可以提醒景澈多派人保护景潇。 相比很少主动和她沟通交流的齐教授,景潇的哥哥景澈明显是一个更好的人选。 在心里考量了一番,姜见月暗暗做下决定,她拿出手机,欣然一笑。 “可以的。” * “抱歉啊,姜小姐,刚才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来的晚了些,让你久等了。” 李绍辉坐在驾驶座上,对着内后视镜里的端庄坐在后座上的姜见月说道。 姜见月本来正在发信息,听到李绍辉的话后抬眼看去,表示理解 “没事的李叔叔,还得辛苦您这么晚送我回学校呢。” “哪里哪里,我的工作嘛。”李绍辉笑呵呵地说道。 他也算在景家呆了挺多年,见了不少人。倒是第一次瞧见脾性这样温柔的小姑娘,不矜不伐,婉婉有仪,难怪能受得了景小姐。 不过也不知道景老夫人到底怎么想的,宠溺这个小孙女宠得无法无天,恨不得星星月亮都给她摘下来,可是对品性、能力无可挑剔的孙子却又爱搭不理。 有钱人家的事啊,真是让人看不懂。李绍辉不禁腹诽道。 算了算了,他一个司机哪里能说什么?他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才是首要的。 想到这儿,李绍辉面露无语古怪。 也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今天怎么拉肚子了, 他也没乱吃什么东西啊。难不成是刚才喝了点凉水给刺激了? 想不通,李绍辉干脆专心开车。中央扶手箱里泡着茶叶的玻璃杯,在颠簸下,水面时不时晃动。 后座位上,亮起的手机屏幕照明了姜见月的那张小脸。 她才一通过景澈的好友申请,正在给他修改一下备注,就见聊天框里迅速弹出了好几条信息。 然而等她修改完备注,点回聊天界面看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一连撤回了好几条信息,最后只剩下一条—— [姜见月小姐您好,我是景澈。] “……” 姜见月心里有些好笑,她实在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运筹帷幄、身价不菲的景大少爷原来打起交道来是这个样子。 隔着屏幕她似乎都能看到他发消息时的笨拙和纠结。姜见月笑笑,在输入框里打字。 [景先生您好,我是潇潇的物理老师,您叫我小姜就好。] [潇潇?景潇吗?] [是的。] 难道还有其他人也叫潇潇吗?姜见月看着他的回答有些疑惑。 景潇的物理老师? 坐在房间沙发上、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景澈,此时半框眼镜下的眼眸茫然极了,整个人陷入了震惊之中。 他虽然经常呆在国外,但也是多少知道他这个妹妹的。 脾气暴躁,性格古怪,从来不允许别人忤逆自己,动辄就打骂仆人,请来的老师家教都被她赶走了,说实话,就跟一个精神病人没什么区别。 而她竟然是景潇的物理老师? 她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当景潇的物理老师? 景澈心里一下子就急了,指尖在屏幕上飞速点动。 第15章 上璟会 [抱歉,还没跟你说,景潇是我妹妹。] [景潇她脾气很不好,易怒狂躁。] [别人没有告诉你她的情况吗?] [他们是不是骗你过来给她上课的?] [景潇有没有欺负打骂过你?] 男人连着发来几条信息,看上去紧张担心极了,姜见月却五味杂陈。 她怎么觉得景澈好像和潇潇的关系很普通的样子呀?可是他们不是亲兄妹吗…… [其实,潇潇她只是有些孩子气,比较粘人而已。] [齐教授有告诉我潇潇她以前的一些学习情况,景先生您不用担心。] [我没有被欺负的,您也看得到的,我身上没有伤的。] 焦急等待姜见月信息的景澈,在看清楚少女发的信息时,脸颊却忽然浮上浅浅的红,耳廓上也氤氲上了一层粉,他不自然地舔了舔干涸的唇。 他、他确实看到了的。 少女裸露在外的平直的锁骨、纤细的手臂、笔直的大腿,无一白得耀眼,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 即使在黑夜中,他也能看见她白皙通透的皮肤,就跟那软嫩的豆腐一样。 景澈脑子里无法控制地浮现出刚才那个画面,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发烧了,否则脸怎么会又热又烫的。 只是…… 再重新看一眼少女发来的短信,尤其是“粘人”那两个字,景澈是怎么看怎么迷惑。 景潇?粘人?这两个词是能组合在一起的吗? 景澈还想再细细追问些什么,只是他害怕少女会感到厌烦,因此也就不敢再发。 反正,少女都说了,景潇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伤害,那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没有就好。] 刚才冲动一连发了几条信息后,景澈现在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来想去就发了这四个字。 其实按照时间,他早就该去洗澡了,毕竟他等会还得再线上办公一会儿。 只是他又担心少女在他洗澡的时候发了信息,他会没有及时回复,因此只能干坐着在那儿等。 不过好在,少女很快就回复他了——回复了他一张图片。 [【小猫】] 景澈背部一直,紧皱眉毛,目光严峻,神情严肃,整个人如临大敌。 wink?什么意思?她是在朝他眨眼睛吗?为什么要眨眼睛? 还是只小猫?这是她养的猫吗?好可爱,和她一样可爱。 怎么办?他也没养猫,她会不会觉得他和她没有共同语言? 最重要的是,要回什么啊?他到底回什么好啊? 斟酌了良久,久到景澈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瞪得又干又涩的时候,他才谨小慎微地打下拼音。 [小猫很可爱,你养得很好。] 发完之后,景澈这才身心轻松,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这下,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然而—— 黑色宾利上,姜见月看着这句话,陷入了沉默。 * 景澈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笨了。 比手下那些看不懂代码、找不出漏洞、写不出程序的员工还要笨。 否则他怎么会把一张普普通通的表情包解读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猜中了少女养猫的事情。 [学校不允许我们在宿舍里养猫的。] [景先生,这个表情包的意思是在表示友好啦。] 少女很体贴地向他解释道,景澈却越看越觉得自己丢脸,恨不得穿回五分钟前把自己的手剁掉。 他反复输入又反复删除,想了半天最后才发了两句过去。 [不好意思,我不太懂这些。] [我会学的。] 发完后,景澈的食指便来回地滑动屏幕,好像这样能快点接受看到少女新发的信息一样,他紧紧盯着手机,眼睛像是要把屏幕看出个洞来。 可惜最后他只收到了少女再简短不过的一条信息。 [嗯嗯。] 景澈“……” 发完消息后,姜见月也差不多到学校了。 不过她刚一下车,手机就传来铃声,她点开一看,是魏嫣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 姜见月犹豫了一会儿,魏嫣跟她关系并不算特别亲近,前天又有那样的事发生,这两天她也是没怎么在宿舍看到她。 只是她到底还是担心对方有什么要紧事,于是跟李绍辉道了个别、感谢两句后便接通了电话,边打边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喂?魏嫣,有什么事吗?” “我刚到学校,要回宿舍,怎么了?” “我打车过去接你?你身边没有人送你回来吗?” “这不是车费的事,只是现在已经挺晚了,我过去还要时间……” “你吐了?那你现在怎么样了?还难 受吗?” “你这样等下万一晕了怎么办?算了,我还是过去吧。” “那好,你把定位发给我,然后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马上打车过去。” “没事,不用谢的,我能理解的。” “嗯好,拜拜。” 挂断电话后,姜见月看着不远处亮着的宿舍楼,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转过身往回走。 * 当姜见月看到魏嫣发的定位时,还是十分意外的。 她发过来的是京市一家顶级的私人会所——上璟会,它坐落于京市最大的商业中心旁。 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将纸迷金醉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计划一落地,就请动了当时华国最有名的建筑师出山设计,那牌匾上的字甚至还是某位国家领导人提的。 极致奢华的设施,格调高雅的环境,国宴级别的餐饮,千金难买的酒水,上璟会每一处都体现了财富阶层的奢侈,哪怕是随处可见的装饰品,都是动辄就十几万的藏品。 它像是踏入富人圈子里的一个门槛,只有家世显赫的人才有权利参与到这场上流社会的宴席之中。 光说是进入的门票——那每年的会员费,便是好几百万起步。 更别说想要在这里接待客人,朋友小聚,那是真真到了穷奢极侈、酒池肉林的地步。 而姜见月之所以了解到这个,便是上辈子和郁簟秋有了牵扯的缘故。 郁簟秋风流多金,最爱出入这种娱乐场所,也最爱投资这种娱乐场所。 可以说,京市乃至华国那几家鼎鼎有名的私人会所、夜店、酒吧,几乎都有他的投资。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背后看不到的地方,他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产业。 其中,上璟会就是他父亲那一辈的最成功的项目之一。 第16章 燕先生? 郁簟秋在出生时,郁父就直接大手一挥,将5%的股权记在他的名下。 等到郁簟秋二十二岁从m国顶级院校,科尼利厄斯大学商学院毕业的时候,郁父更是私下就直接将自己所有股权都转让给了他。 因此实际上,郁簟秋已然是上璟会的半个掌权人了。 不过他那风流韵事实在太多了,总是会让人误会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投资点闲钱也只是为了得个好名头来更好地猎艳。 而且,他自己似乎也不愿意暴露太多家底和能力,对于花花公子这个名号反而情有独钟。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姜见月能知道,那是郁簟秋主动告诉她的。 那人恨不得让她了解自己越多越好,否则那时候也就不会为了宣示主权,强拉着姜见月出入上璟会。 只不过,上辈子,姜见月第一次和郁簟秋见面,却并不是在上璟会,而是在郁簟秋投资下的一家酒吧。 那时候沈清清刚过完成人礼没多久,知道了自己要联姻的消息,整日郁郁寡欢。有一天沈清清实在忍受不了,情绪崩溃,就让姜见月陪她去酒吧喝酒消愁。 但谁想到那天沈清清不听她的劝告,硬是喝到烂醉,精神错乱, 更是在看到郁簟秋坐在吧台那儿揽着个美女喝酒就直接冲撞了过去,姜见月拦都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手里那杯酒全洒在了胸廓上。 后来的事情就是一团糟,沈清清酒醉了不认人,哭着就要往郁簟秋身上扑。 而郁簟秋虽然知道这沈大小姐已经有了未婚夫,但是他向来恣意妄为,行事浪荡,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他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主打就是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醉酒的人最是难缠,姜见月根本无计可施,只得一边道歉一边恳求郁簟秋能帮忙和她把沈清清一起送回去,并(替沈清清)承诺会赔偿他的一切费用。 郁大公子一时兴起,倒竟然也同意了,抛下那依依不舍的美女,想着做个圣人,穿着湿答答的v领衬衣,就驱车送两个女大学生回学校。 走的时候,郁簟秋还特地意味深长地看了几眼姜见月,还把手机递给了她让她留下联系方式,想着以后有机会说不定来个露水情缘。 但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姜见月不想和这种上流人士有什么瓜葛,但又不能不赔偿,于是在他手机微信上输了沈清清的手机号,就扶着人上楼了。 郁大公子后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招人待见,一时有些气笑。 富家子弟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好胜心,郁簟秋那时又刚好得空,就起了狩猎的心思,想着玩到手就拜拜。 只是没想到,你来我往下去,郁大公子竟然来了真格。 后面的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郁大公子遇到真爱,海王上岸,想要和心爱的女孩子来一场旷世恋爱。 可谁想到觊觎少女的不止一人,而更糟心的是,他们心上的人视他们甚如豺狼虎豹,恨不得逃得越远越好,和他们半点干系都没有。 到最后谁也斗不过谁,明争暗斗、互相厮杀,却反而给了少女逃离的机会。 于是几人彻底疯掉,心一狠,直接把人囚了起来。 不过姜见月并不知道郁簟秋心思的变化,也不知道他一开始原来是抱着那种想法来的,毕竟她从来就没怎么在意过他。 甚至于她至今都不能理解,他一个要钱有钱,女孩子上赶着跟他的富家公子,怎么就偏偏和自己过不去。 少女站在上璟会的门口,思绪千回百转。 上辈子她没有接到魏嫣的电话,也就没有在这个时间点来过上璟会,想来现在随着她的重生,许多事情都和之前变得不一样了。 书渲是,景澈是,现在魏嫣也是。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好事?万一她今天在这里碰到郁簟秋…… 呸呸呸,乌鸦嘴,哪里会那么巧,她就是过来接下魏嫣,门都不进去,怎么可能那么倒霉。 姜见月连忙在心里安慰自己,直到门口有穿着得体的礼仪小姐过来询问她,她才懵懵懂懂地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出来。 “请问您是姜女士吗?”礼仪小姐顶着一张礼貌微笑的脸,问道。 姜见月有些愣“是的,我是姓姜,您怎么知道……” “姜女士,燕先生已经为您登记过了,请您跟我往这边走。” 礼仪小姐伸出右手,做出了一副请的动作。 “燕先生?”姜见月听迷糊了,她澄清道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什么燕先生,我也没有登记过什么,我只是来接人回去的。” 上璟会的进出是比较严格的,除却那些等级极高的会员可以想来就来,一般的会员都需要提前预约,并提供一份客人名单给前台登记。 之后每个人进来后都需要进行身份的验证,避免非会员或者非会员同行者的进入。 当然,这些有钱人家总是随心所欲的,临时叫人也是常事,这时就需要 会员给前台打个电话说一下,前台才会放人进去。 不然遇到什么欠了债的老总、没了钱的弟弟、失了恋的小姑娘过来闹事,那可就不好了。 听她这么说,礼仪小姐笑容不变,“请问您是来接魏女士的吗?” 姜见月犹豫地点了点头“是的。” “那就没错了,燕先生让我接您上去,魏女士也在上面等您。” 礼仪小姐依旧维持着那个请的动作,笑容像是面具一样,牢牢地粘在脸上。 上璟会虽然等级森严,但是在待人处事方面是从来不会出现歧视的情况。 相反,里面的每一个员工都是高薪招聘而来的高材生,并进行了统一的培训,在礼仪上,是半点差错都不会出。 然而姜见月看到这样端庄的礼仪,却只觉得莫名地胆寒。 她没有动,礼仪小姐也始终保持着那样的姿态。 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姜见月没有迟疑,拿出手机就给魏嫣打过去,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异常煎熬。 燕先生是谁?为什么有人为她登记?魏嫣不是说她的朋友都喝醉了酒吗?不清醒了吗? “嘟嘟——” 就在姜见月以为微信通话都要自己挂断的时候,对面接通了。 第17章 谢谢燕少 “喂?姜姜?你到了吗?” 姜姜?姜见月听到这个昵称,无端地升起一种诡异感。 她按捺下心底的怀疑,说道“我已经到了,就在门口这边,你下来吧。” 对面沉默了片刻,忽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啊——” 紧接而来的是少女的尖叫声。 “喂?魏嫣?你怎么了?” 姜见月听到她的尖叫声,瞬间就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握紧手机,语气也跟着急促了几分。 “呼、呼——” 手机听筒传来几声喘息声,随后是魏嫣压抑的声音,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 “没、没事,就是我有点头晕,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酒瓶弄掉了,腿被、被玻璃割到了。” “嘶——”又是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等姜见月再关心几句,魏嫣道“姜姜,我腿好疼,你……你能不能来上面接我?” 魏嫣的声音显得小心翼翼,话语间透露着可怜,可能是怕姜见月说不行,她又道 “我已经跟前台说过了,你应该、应该可以进来的,姜姜,我好像又、我想吐,呕——” “叮——” 姜见月听见了通话中断的声音。 * “再叫个人过来,把这地上的玻璃扫了。” 邵辰韦指了指地上碎裂的的玻璃片,对旁边的男服务生说道。 “好的,先生。” “魏小姐这演技可真不错啊,比那个徐什么花强多了,我看那奖就应该颁给你。” 穿着一身墨绿色丝绸衬衫的男人吊儿郎当地坐在纯黑色的busnelli牛皮沙发上。 他一头烫染过的银灰狼尾,面容姣好,一双丹凤眼自带冷艳和贵气,只是他眉目间的暴戾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乖张,痞气十足。 燕治乾随意地抖了抖指尖的香烟,一脸戏谑地看着站在前面的魏嫣。 “燕少,那小花叫徐蕊,” 邵辰韦翘着二郎腿,笑嘻嘻地调侃道,手里还晃着细长的香槟杯“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个才跟人家共度良宵,今天就连名字都给忘了啊。” 燕治乾嗤笑了一声,身子往前一倾,在烟灰缸里掐灭手里的烟,不屑一顾 “啧,别说了,那女的睡起来是真不得劲,瘦不拉几的,胸前那二两肉估计也是假的,送她个奖已经不错了,还想我记住她那名字?她配吗她?” 男人说罢,又从沙发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魏嫣立刻上道地拿起桌上的火机,身子一软,便坐到了燕治乾的身边,替他点火。 “那个姓姜的最好有你说的那么漂亮,不然……” 燕治乾往魏嫣脸上吐了口烟圈,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蛋,“有你好果子吃。” 魏嫣被他眼底的寒意惊到,脊背一僵,脸上精致的妆容都快挂不住了,她尴尬笑笑 “燕少放心,等会儿她来了,您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燕治乾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意味不明地说道 “你们女的可真有意思啊,一套一套的……等会可别在我这打起来,晦气。”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坐不住了。 “别啊燕少,女人打架可有意思了,扯头发、撕衣服,网上新闻不都是这样吗?原配打小三,可是都把人剥光了打。” “就是,要我说那些女的还真好玩,就喜欢打女的,狗咬狗哈哈哈哈……” 旁边传来男人们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他们拍腿大笑,为自己的话沾沾自喜,丝毫不在乎场上实际上还有不少女性在场,而是满怀恶意地将所有女人当作饭后酒后的谈资。 “行了,别吵了,郁大公子还在里头呢。” 燕治乾见众人越喝越高,完全口无遮拦起来,一只脚翘到面前银黑色的矮桌上,后脚跟不悦地敲了敲。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各自交换了眼色,又偷偷摸摸地往不远处那纯黑色的隔墙瞄了几眼,讪讪地噤了声。 “一个个干嘛呢,喝酒啊,今儿个燕少坐庄,大家可别替他省钱啊。” 场子有些冷了,邵辰韦立刻又出声活络起来。 一群人这才又吵吵嚷嚷起来。 “喏,拿去玩吧,密码是卡号后六位数。”燕治乾两指夹着张银行卡,斜了眼魏嫣。 后者当时便心花怒放,两眼放光,只是她不敢表现得太过,又连忙按压下自己的狂喜,露出一副矜持的模样,用着甜腻的声音说道 “谢谢燕少。” 燕治乾自然瞧见她这副见钱眼开的模样,一时更看不上这小家子气的样子,一脸嫌恶地把卡丢了过去“行了,别装了。” 魏嫣拿过卡,被他揭穿也不丢脸,努了努嘴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得了宝似的赶快把卡放进包里。 这下,魏嫣本来烦躁后悔 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不少。 上次她没能把姜见月叫出来,只好退而求其次叫了柳筱薇,结果谁知道她竟然临时放了自己鸽子,害自己落了这些大少爷面子,她没办法了才骗姜见月过来,没想到现在因祸得福了。 至于姜见月……她脾气那么好,应该不会跟自己生气吧,大不了最后她分点钱给她好了。 再说了,说不定她就走了运被谁看上了,那时候她感谢自己都来不及呢。 她还不知道?姜见月不过就是比她会装而已,那个没脑子的沈清清还以为她多清高呢。 要她说,姜见月估计是胃口大得很,想找个高枝呢。 心里这么想着,魏嫣拿起桌上的一杯威士忌,迎着笑脸朝燕治乾敬酒。 第18章 别碰我,脏 “叮——” 电梯到达了八楼。 礼仪小姐伸出手挡着电梯门,弯着腰,低着头,样子恭顺极了。 这部电梯这个方向的门打开,面前便是一道长约六七米的宽敞走廊,走廊两侧规则地摆着艺术雕塑以及其他的艺术品,冷色调的灯光落在上面,形成错落有致的阴影。 白色的绑带玛丽珍鞋踩在浅灰色的瓷砖上,姜见月每走一步,心底就没由来地不踏实几分。 走廊尽头是一道富丽堂皇的大门,门旁站着两名服务生,在看到礼仪小姐引领着姜见月走来时,两人整齐划一地向她鞠躬,随后在门旁的机器上扫描面部,推开大门。 在进入包间的那一瞬间,姜见月只感觉自己面前的视野顿时暗了下来。 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下,以黑金色为主调的装潢映入眼帘。 开放式的布局,哑光岩板和落地玻璃又将其分成了好几个隔间。 而姜见月所进入的,显然就是他们饭后喝酒聊天的地方。 墙壁上挂着名家的画作,立柜上随意摆放着金属材质的饰品。 大地色系的地砖上铺着纯黑色的手工羊毛地毯,奢华昂贵的欧式真皮沙发被拼接形成一个半环形。 沙发前的桌子上是各式各样的洋酒酒瓶和酒杯,透明的冰球浸在橙黄色的液体之中。 在这样奢靡到让人咋舌的环境之中,那群身穿名牌、手戴名表的富家子弟却习以为常,如鱼得水般地,觥筹交错,侃侃而谈。 而本来聊得火热的一群人,在听见开门的声响时,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看来。 完全没有预料到是这样场面的姜见月,目光一滞,整个人几乎是定在了原地。 少女着了一身绣着油画式样的蓝白色花纹的复古重工珍珠吊带裙,两根细细的带子绕过肩膀,露出蝴蝶翅膀般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 胸前微微隆起曲线,腰间上缀着两条珍珠链,又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线。 微蓬的裙摆下,是她两条白皙修长的长腿,不是纤细的筷子腿,而是大腿略有肉感,整体又笔直又匀称的类型。 脚上白色的玛丽珍鞋,露出她骨感细瘦的脚背,两条白色的绑带在脚踝上方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少女柔顺润泽的黑发如同上好的绸缎般散在身后,一只湖蓝色的发卡别在了莹润的耳朵旁。 那张素净白嫩的、几乎只有巴掌大的脸上,是像被造物主悉心雕琢、量好了角度般精致的五官。 卷翘的浓睫下,是她一双仿佛琉璃珠浸润在春水中的黑眸,小巧的鼻子,水润的唇瓣,白里透粉的脸颊,每一处都毫无瑕疵,漂亮得不像话。 而此时可能被这副场景惊到了,少女干净澄澈的眼眸瞪得圆溜溜的,像是森林深处、天真懵懂的小鹿突然闯入了人类世界一般,吓得一时连跑都不会跑了,只知道呆呆地看着猎人们。 上等人那带着衡量价值审视的目光一道又一道地汇聚到姜见月身上,却又纷纷在毫无预料之间转变成惊艳之色。 一时之间,包间内竟安静地能听到中央空调工作的声音。 “我艹。” 有人忍不住骂了声脏话,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这一声像是滴入沸腾的油锅中的一滴水,瞬间炸开一片。 “吁——” 有人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紧接着便是闹市般吵闹的起哄声。 “我去,燕少,这妞绝啊。” “这脸、这身材、这皮肤,他妈的真顶啊。” “燕少今天有福了啊,这个可比那徐心漂亮多少倍都不知道。” “人家叫徐蕊啊哈哈哈哈哈。” “妈的,新北的学生妹现在都这么水灵了吗?下次我也找一个新北的。” “就是说,我看娱乐圈都没几个能长成这样。” “……” 讨论起女生的长相和身材,男人们总是百无禁忌,口无遮拦,像是在看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带着高高在上的审判姿态。 而其中被那群人所拥簇围绕的燕治乾,则摩挲着手中握着的酒杯,卷翘的银灰色刘海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少女,面上神色不明。 然而细看却能瞧见,他眼底有着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耳边传来他们龌龊下流的议论声,姜见月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捏紧,眼底难以控制地流露出些许厌恶的情绪。 她没有说话,只安安静静地环视了一圈,在看到魏嫣神色清明从男人身旁起身,稳稳当当、甚至可以说是袅袅向她走来时,姜见月心里那股异样终于得以验证,心下瞬间了然。 魏嫣在骗她。 喝醉是假的,受伤也是假的,骗她上来才是真的。 姜见月垂眸,转过身,躲过魏嫣想要拉她的手,没有半分犹豫就要离开。 “诶,姜姜,你别走啊,你先留下来,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魏 嫣踩着高跟鞋去追她,见她甩开自己的手,心里暗道她气性挺大,面上却不敢和她撕破脸,只得软着性子和她说话。 少女没有理睬她,绕过她,手就想放在大门的竖直把手处,然而却有人先她一步。 “别走啊妹妹,留下来喝几杯呗。” 邵辰韦右手握着把手,整个人懒懒地靠在门上,低着头看姜见月。 “就是啊,来了就走,几个意思啊。” “给我们燕少还有邵哥甩脸子,妹妹你还挺厉害的啊。” 旁边传来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附和声。 “……” 姜见月无言,平静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映着男人吊儿郎当的模样。她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好了姜姜,你别任性,邵哥他们不是什么坏人,不会做出什么强迫人的事来,你放心好了。快跟我过来,燕少他等着你呢。” 魏嫣上前赔着笑脸打圆场,伸出那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想要拉过姜见月的手,却再次被她避开。 姜见月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那眼底没有什么被背叛后嫌恶、痛恨的情绪,相反,黑色的眼眸像是一潭从未有人涉足接近过的池水,平静极了。 “别碰我,脏。” 第19章 动怒 魏嫣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没有去欣赏魏嫣的表情有多么可笑精彩,姜见月径直走到了燕治乾面前的桌子前。 男人将酒杯放回桌上,架在桌子上的双腿也收了回去,改为懒散地翘起了二郎腿。 他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叠着,挑眉看她,嘴角还勾着一抹弧度。 姜见月记得这个男人。上辈子她被郁簟秋带去介绍给他的朋友时,里头就有他。 据说他家里背景也很深,甚至警察局的人都和他家人有着过命的交情。 不过怀着某种奇怪心思,郁簟秋从来不会让她和他们接触太多,所以她也就勉强只认得几个人,燕治乾就算其中一个。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为数不多在郁簟秋的警告下,还想主动过来和自己攀谈的。 只是那天郁簟秋有些喜怒无常,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大发脾气把酒瓶往他头上一砸后,抱着她走了。 后来她也就很少见到他了,又加上被囚禁了五年,她更是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她刚才也就完全没想到,原来他就是礼仪小姐说的那个燕先生。她更没想到重生没几天,竟然还会跟这个人对上。 不会郁簟秋也在这里吧?! 这种想法一出,姜见月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一般。 别、别自己吓自己,她刚才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郁簟秋。 更何况郁簟秋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可是这个地方的焦点显然是面前这个燕少。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姜见月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怎么从这里出去。 虽然她刚才在楼下就已经觉察到一些不对劲,提前和清清发了信息,告诉她如果自己二十分钟之前没有给她打电话报平安,就让她报警。 可是,她有想过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更怎么也没料到面前的这个人会是燕治乾啊,和警局局长是一声“叔”关系的燕治乾啊…… 如果后面警察真的来了,只怕她的麻烦就更大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清清。 不行,这样不行,她得马上和清清说一声。 “可以请你等我一下吗?我发一条信息。” 姜见月看着燕治乾,拿起自己的手机,说道,“只是和我朋友说一声,不会做什么。” 听到姜见月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燕治乾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他笑容扩大,饶有兴致地反问她 “不会做什么?比如?” “比如说报警。” 姜见月直白地回答道,没有半点掩饰,也丝毫不畏惧男人带着侵略性的目光 “我和我朋友说,我没事,让她不要报警。” “……” 场上有一瞬间的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有人偷偷打量着燕治乾的脸色,也有人张望着看向不远处的纯黑色隔墙。 魏嫣再蠢这时候也明白了姜见月在进来之前做了什么,她捏紧了手心,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心里生怕燕治乾一个心情不爽就要拿她开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男人捧腹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诡异极了。 等到他笑得累了,旁边的人才颤颤巍巍地给他端上一杯酒。 燕治乾一口喝下,喝得太快,酒水从他的唇瓣旁溢出,他也不嫌弃,随便拿了个手帕就擦了擦。 “你挺有意思的啊。” 燕治乾一双眼紧盯着姜见月,随后伸出右手,凹了个不伦不类的“请”的动作。 “请吧,姜小姐,和你的朋友报个备。” “谢谢。” 姜见月半点没有被他那副疯疯癫癫,看上去不太正常的样子被吓到,自顾自地打开手机,发了信息,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条“我没事的,等会儿就回去。”的语音。 燕治乾兴致勃勃地瞧着她,其他人当然也不敢不听他的话,安安静静地让姜见月做完这些事。 “好了?”燕治乾扬眉。 见月点了点头,将手机放回包包,然后认真地问他“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你这话问的,妹妹我们燕少找你来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想交个朋友聊聊天嘛。” 之前堵着门的邵辰韦在刚才姜见月发信息的时候就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此时听到姜见月这么问起,下意识地用起了之前的那些话术。 旁边另一个男人听邵辰韦这么说,立刻上道地也拿了个空酒杯走了过来,殷勤地倒上了酒。 “对了,妹妹大老远过来渴了吧,来喝个酒解解渴。” 然而不等男人把酒杯从桌上推过去,他就被燕治乾一脚用力踹到了地上。 “啊——” 男人痛苦得大叫了起来,他抱着自己的小腿,蜷缩在地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如此对 待,却是想都不想就朝燕治乾求饶 “燕少、燕少我错了燕少……” 燕治乾站起身,撩了撩头发,右额额角一块淡淡的疤痕露出,他眉眼间满是怒意,整个人看上去暴戾恣睢,恐怖极了 “倒你妈酒呢倒,你什么玩意儿?给老子滚!” 燕治乾的话一落,就有几个服务生连忙走过来,将倒在地上的男人给抬走。 “还有你,邵辰韦,是她跟你说话了?还是老子我给你脸了?” 燕治乾狠狠地踢了脚邵辰韦坐着的沙发,语气间戾气横生。 “我的错我的错。” 邵辰韦显然也没料到燕治乾动了怒,却也不敢在这个关头上撞他的枪口,连忙应下,又象征性地给自己讨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巴掌。 燕治乾这才没有继续发作,他往沙发上一倒,不耐烦地又扯了扯自己衬衣的领口,那还带着吻痕的锁骨裸露了出来。 等到燕治乾再燃起一支烟,抬起眼看向姜见月时,她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清泠泠的,整个人温柔乖顺极了。 而她身后不远处的魏嫣,则显然是被刚才那副场景给吓得不轻,整个人惊恐万状,战战兢兢。 第20章 你开个价 “你就不怕?” 燕治乾吸了口烟,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 “有一点。”姜见月答道,随后她又再次问道“我需要重新问一遍吗?” 燕治乾轻笑了一声,点头“嗯。”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姜见月问。 这一次,没有哪个不识相的人敢接话了。 燕治乾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掐灭手里的烟,目光紧盯着她,右手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你先坐过来,我再告诉你。” 姜见月看了他许久,“好。” 随后少女走来。只是当姜见月正要坐到燕治乾右侧的位置时却被他大手一拉,身子一个不稳,整个人就坐到了他的左边。 “算了,别坐那儿治乾嫌恶地看了右边的沙发一眼。 还站在那门旁的魏嫣,脸霎时一白,显得难堪极了。 燕治乾又朝某个人使了个眼色,不过一分钟,那个人就叫来了服务生带着魏嫣离开了。 姜见月侧过身,面向燕治乾,一双黛眉微蹙“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男人那双略带着点棕的眼细细描绘着少女的每一处,像是只贪婪的野兽在上下打量着已经到手的猎物从哪里尝起来好。 燕治乾越看越觉得她处处合自己心意,心里满足极了,他笑着说道 “本来没什么事,就是叫你过来陪酒。” “但是?”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燕治乾咧着嘴笑得张扬,他忽然凑近,几乎要贴到姜见月的脸上“现在我想包你。” “……” 姜见月一愣。 “想要多少钱?还是房子?车子?包包?衣服?或者是……” 燕治乾思索了一番,在脑海里拾掇出来了几个字,兴奋地看着她“那个什么破新人奖?” “你开个价,我马上给。” “……” 姜见月沉默了。 “……” 周围的人也沉默了。 正当其他人以为少女可能会一个巴掌扇过去,再倔强地流着泪,义正言辞地大喊“我不允许你这么侮辱我。”时,少女却问他。 “你会强迫人吗?” 燕治乾听到她这个问题,许是觉得有些可笑,他笑出了声 “强迫?多少人上赶着求我,我会强迫谁?谁配得上我强迫?” “那也就是说,我可以拒绝你,对吗?” 姜见月注视着他,昏暗的灯光下,她那双眼眸如同黑色的漩涡一般,将人一步步引诱进温柔乡里。 “你要拒绝我?” 燕治乾眉毛一拧,看上去不可思议极了“你是故意的?欲擒故纵?想提高自己的身价?” “没必要,我挺喜欢你的,一分钱一份货,你配得上好价格,姜小姐。” 燕治乾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将人当成了一个货品来看待,也丝毫没有去考虑姜见月是真的在拒绝他的可能。 姜见月无言地看着他,目光平静。 燕治乾微微眯眼,语气显得有些危险“你认真的?” 姜见月有些无奈,她感觉自己像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倒是还挺清高的啊。”燕治乾略带嘲讽地说道。 男人睨了她一眼后,不爽地拿起桌上的一瓶开了的酒,直接对嘴吹了几口。 “想要拒绝我也可以啊,玩一个游戏,你敢不敢?” 燕治乾将酒瓶放回桌上,转过身,忽然伸出手,想要攫住姜见月小巧的下巴。 却没想到对方直接伸出手,挡住了他。 燕治乾乖戾地笑了笑,竟也不恼,而是直接大掌改为抓住了她的那只小手。 手中的触感细腻滑嫩极了,像是能掐出水来。 燕治乾只感觉血液涌上大脑,整个人有些不受控制地亢奋,心里那些暴虐因子也在蠢蠢欲动,叫嚣着疯狂。他指尖忍不住捏得多用了几分力。 “赢了,等下我就叫人送你离开。不过你要是输了……” “那我就可以试试,强迫人的滋味了。” * “ameriuletteckjack?还是sicbo?或者是其他什么?你选一个。” 燕治乾松开了遏制住她的手,目光一瞥,便见那白皙的手背上,红艳艳的指痕显得涩情极了。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情欲,燕治乾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渴,喉结来回滚动了一下,还是旱极了。 他于是急切地拿了杯桌上的酒,猛地灌了好几口,动作有种说不出来的慌乱。 姜见月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痕迹,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问他 “一定要是这种赌博类的吗?我不太会,这不公平。” “公平? ” 燕治乾听她这么说,心情极好地哼了声,“那是你们穷人才会讨要的东西。” “姜小姐,别拖延时间了,你再不选,我会以为,你改主意了。” * “你确定要玩这个?” 燕治乾挑眉看她,像是对她选了这个感到稀奇。 “我只会这个。” 姜见月走到台球桌旁,在旁边的沙发座放下了自己的包包。 燕治乾的视线直直地随着她移动,带着满满的侵略性,他舔了舔唇,龇着牙,笑意扩大 “你可别后悔。” “燕少。” 这时,旁边走来另一个男人。 他在燕治乾耳旁说了些什么,后者闻言后,先是脸上闪过一抹奇怪,随后又眯了眯眼,不耐地“啧”了一声。 焦躁不爽的心情使燕治乾周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来人也不敢触他霉头,跟等待行刑似的站在原地,卑躬屈膝,听候他的吩咐。 “按他说的做,抬过去。” 燕治乾说了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后,那人便立刻点了点头。 姜见月见来了几个服务生把那张台球桌搬到先前两人谈话的那个隔间,动作一顿,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燕治乾为什么,男人就先她一步解释道。 “换个宽敞的地方玩,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手脚。” 燕治乾弯腰,注视着她那细伶伶的吊带的同时,手指勾起她湖蓝色包包的链子,嘴角是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第21章 斯诺克 对于国内打桌球的人来说,斯诺克相比九球和黑八,规则更加复杂,难度系数大,娱乐性较低,因此普及程度不算太高。 上璟会在包间里准备的球桌,一般都是中式黑八台球桌。 只是燕治乾喜欢打斯诺克,又是上璟会等级较高的会员之一,有自己固定的几个包间,所以就特地为他换成了斯诺克台球桌。 “姜小姐,你确定要穿着这身衣服打桌球吗?” 燕治乾握着一根黑金色的台球杆,边用巧克打皮头,边用一种狎昵的目光勾勒着少女的身形。 “……” 姜见月自然也知道自己这身打扮不合时宜,斯诺克球桌本就大,她的动作幅度肯定小不了,到时候随意一弯腰就有走光的可能。 但是她刚才也问过了在场的几个女孩子,她们都没有带外套来。 姜见月环顾了下四周,想看看包间里面有没有没人穿的外套。 燕治乾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个才下山的天真小道士一样。 其实燕治乾大可以让服务生送一件新外套过来,只是他偏不要,他就是要看姜见月会怎么做,他就是想让姜见月最后自己来找他。 可惜没能如他的愿,姜见月还是在一个喝茶的隔间里找到了两三件外套。 其中一件是黑色薄款暗纹夹克,夹克有点偏港风复古,料子一摸就知道材质极好,衣领处也没有什么标签,应该是私人订制的。 只是当姜见月拿到这件衣服到燕治乾面前的时候,他的脸色却忽然一变。 “不行,这件你不能穿,我让人给你重新拿一件新的。” 说着,燕治乾把台球杆放到一边,脸色难看地就要从姜见月手中抢走衣服。 “能穿的!” 有个人突然大声说道,趁着燕治乾反应不及时,他又急忙忙地走过来。 在姜见月看不见的地方,男人对着燕治乾使了使眼色,又转过身对着姜见月笑脸相迎。 “姜小姐,能穿的,您穿。” 出乎意料地,燕治乾这次没说什么,也没动怒,只是用着带着怨念的狠毒目光瞪着姜见月的那件衣服,像是要把它活生生看出一个洞来。 “穿。” 姜见月虽然觉得他有些反常,但也没多想。她把衣服套在自己的裙子外面,又把扣子一个个扣到了顶。 虽然衣服穿在姜见月身上明显大了几个号,并且她的锁骨下的一小块皮肤还是会露出来,但是胸部和大腿这两个关键部位都被遮得严严实实,走光肯定是不会走光了。 衣服没有问题,于是姜见月撩起自己的长发,想把头发扎起来。 只是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却没有摸到想象之中的皮筋,眼神一瞟,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处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她看了眼场上的几个女孩子,看到她们朝自己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心累地叹了口气,向服务生借了一支笔。 一头柔顺的黑发便被她用那根笔绾了起来。 “抱歉,浪费你的时间了,可以开始了。” 姜见月盘着头发,穿着不属于自己的外套,走到台球桌旁,从远处看简直就像一只笨重滑稽的企鹅。 燕治乾眼底一片恨意,怎么看那外套怎么不爽,却也不敢说什么,给她扔了根台球杆过去。 “就玩一局,一局定输赢,开球规则知道吧?” 见月答道。 开球线后,两人同时用力向底边击打各自的母球,随着白球碰撞到底边又弹回,它们逐渐降低速度,最后停在了台球桌顶边的附近。 球距离顶边更近的是姜见月,也就意味着她获得了开球权。 旁边的服务生上前,在各个区域上摆好球。 “姜小姐,可别让我失望啊。” 燕治乾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一双狭长的眼眸游走在少女的背影上。 少女没有回应他,走到d型区域前,弯腰,视线聚焦,球杆瞄准白色母球,用力一撞,就是一个高杆—— “嘭!” 母球在球杆的推力下,猛地装向三角形的红球堆薄边,位于边角处的红球瞬间散开又进行了相互碰撞,最后约有一半的红球分散在周围,而母球则在进行了四库走位后,回到了开岸区。 没有球进袋,轮到燕治乾上场。 “姿势不错,我挺喜欢。” 燕治乾意味不明地扫了眼少女,眼神让人感觉不舒服极了。 男人说完后,先是大概看了一下球桌上的形势,在心里大致估摸了以后,便走到台球桌右侧,而这个方向正对着姜见月坐着的地方。 在少女平淡如水的目光中,他倾下身子,目光牢牢地锁定不知是主球还是姜见月,随后球杆一撞。 白色母球迅速滚出,先后撞击到两颗散落在外的红球,其中第二颗红球受力后又撞向库边,最后改变方向,朝着球袋的方向滚去,落下。 与此同时,计 分器左侧的数字由0跳向1。 “啪啪啪……”旁边传来其他人的鼓掌声和起哄声。 燕治乾当时就剜了他们一眼。 一群没脑子的傻逼,鼓他妈掌呢。 紧接着,燕治乾又是一个组合球进洞,他先是瞄准白球,让白球击中黄球,紧接着黄球冲出又击中棕球,棕球沿着一条直线直直滚动,最后滚入袋中。 只是要打击下一颗红球时,因为母球的位置问题,燕治乾没能让红球入袋。 这样分数就保持在了50上。 轮到姜见月上场,她只看了眼场上球的分布后,便没有犹豫,立刻走到了某个位置。 由于球桌面积大,她选的位置又距离主球远,于是她就架起了架杆。 正当其他人以及燕治乾都以为她会打中那颗白球,让白球直接推动前方正对着的颗红球,一杆进洞时,情况却和他们的预期出现偏离。 或许是因为角度的偏差,白球与红球碰撞后,红球却硬生生地停在洞口右侧的位置处,而白球又靠近到之前那没有被完全打开的红球堆中。 比分没有变化,无球入袋,又是轮到燕治乾。 姜见月握着球杆,像是纠结似的,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最后蹙着眉,抿着唇回到了沙发上等待。 “我给过你其他选择的,姜小姐。” 燕治乾撩了撩眼皮,眼眸里笑意点点,语气颇为轻松地调笑道。 上场后,燕治乾先是将姜见月之前失之交臂的那颗红球击入袋中后,又乘胜追击,击中了先前母球比较靠近的一颗黑球。 这还没完,或许是这一轮燕治乾手感好,他又先后击入了一颗红球和一颗棕球。 一轮完毕,比分竟直接变成了180。 “姜小姐,这次好歹让我坐沙发坐得久点啊。” 燕治乾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姜见月,眼白有几道淡淡的血丝出现,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狂妄和自得。 姜见月这次却回应他了。 她看着燕治乾,眉眼弯弯,漂亮的黑色眸子水润又澄澈,她一直紧抿着的樱唇微微勾起,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笑容。 “燕先生,你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第22章 谢谢郁簟秋 “叫姜见月啊……听名字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儿呢。” 靠在一把深棕色复古意式教父椅上的郁簟秋噙着抹笑,意味不明地说道。 而他的面前,则是一整块黑色透明单向玻璃的隔墙,玻璃的另一面,是几乎要趴在台球桌上,朝他这个方向击球的少女。 男人的腿上,正坐着一个貌美的长发少女,少女乖顺地趴伏在他的肩颈处,那一双白嫩的藕臂都还挂在男人的脖子上。 只是比起少女,男人的面貌却是更艳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挑染成蓝灰色的发梢下,冷白如上等白瓷的肤色,秾艳似细腻胭脂的唇瓣,眼眸流转,眼尾微翘,眉若青山,面若桃花,像是如同山野里化了人身的狐狸精怪一样,摄人心魄。 他上身着了件黑白水墨丹青的白衬衣,最顶头的两三颗扣子被解开,露出那微微凸起的胸骨,下身则一条版型端正,蚕丝质地的黑色长裤,包裹着男人曲线姣好的长腿。 郁簟秋歪着头,伸出戴着刻有某种徽章图式戒指的手,修正整齐的手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右耳耳廓上那镶有深蓝色宝石的银质耳夹。 在看到少女目光凛凛之下,一颗又一颗球干净进洞时,男人那双狐狸眼里,不受控制地升起好奇和惊艳。 “真有意思……” * 谢谢郁簟秋。 姜见月第一次升起这样的想法来。 如果不是上辈子他不厌其烦地教自己打斯诺克,她怎么可能会有现在的水平。哪怕她恨透了他教她的方式。 姜见月站到台球桌前,收回了和燕治乾对上的目光。 紧接着,她便找好位置,垫脚,俯身,手指张开,手掌隆起,球杆微微抬起,瞄准白色母球就是一个高杆。 母球迅速滚出与其中一颗红球碰撞,红球在进行三库走位后,缓缓滚向袋中,而母球则停落在那颗黑球附近。 181。 少女架好台球杆,又是干脆一击,一个铤而走险的跟球。黑球入袋,白球贴边。 188。 服务生拿出黑球,放回空余的彩球位置。 姜见月边走边用巧克打着皮头,贴边主球不好架杆,她却丝毫不受影响。 在找到另一个方位,姜见月单脚撑地,另一只脚几乎半悬,整个人几乎趴伏在桌面上,却又刚好和其他球形成空隙。 “嘭——” 主球远离洞口向一个红球撞去,红球撞击库边后又按照少女预料好的轨迹冲向另一个洞口,同时母球又凭借着仅剩的动能彻底打散了先前的红球堆。 189。 燕治乾再不着调此时也意识到了少女的能力根本就没有她之前展现的那么普通。 可是他却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欺骗,相反,他感觉自己的脑部神经极度活跃亢奋,心率越来越快。 他甚至能感受到胸腔里头,那如同鼓点般“咚咚咚”的震动声,是心脏在大力地泵着血,让涌动着的血液被输送到全身。 而那血液也不安生,滚烫沸腾,叫嚣着要从血管中喷涌出来。 “嘭——” “嘭——” “嘭——” 黑球、红球、黑球。 7分、1分、7分。 少女的肢体像是一台深度学习、反复调参后找到最佳模型的机器,每一次击打都是又快又准又狠,每一颗红球入袋后,她都是毫不犹豫地又选择去撞击分值最高的黑球。 随着姜见月又一颗黑球入袋,燕治乾只感觉自己整个人血液涌上大脑,像是一头被注射了兴奋剂的野兽。 他站起身,泛着血丝的眼球牢牢地黏在少女的身上,嘴角的弧度诡异地扩大,看上去疯癫极了。 燕治乾升起一种疯狂又混乱的期待,他既希望少女能一球又一球地击中,又希望少女能够落空,好让他上场,享受将她狠狠击败的快感。 而周围的人,这时候也渐渐地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屏气凝神,眼睛几乎看入了迷,一呼一吸都仿佛被无限延长了一样,在看到姜见月又一颗红球入袋时,甚至还有人欢呼出了声。 “我艹!” 而场上的其他人,也没有意识到不对,捏着拳头,眼皮眨也不眨,生怕又错过了一杆进球。 红球,黑球,红球,粉球。 伴随着场上越来越响的呼声和掌声,一颗又一颗球像是带着火星的炮弹弹射出去,又准确无误地碰撞、反弹、直冲,最后无一例外地落入进洞。 不过六七分钟的时间,少女一连进了10颗球,原来的180直接扭转到1839。 姜见月其实已经有些疲惫了,然而竞技运动所带来的那种刺激和兴奋又强迫着她绷紧神经,全神贯注。 她有些口渴,却也不太敢喝水,生怕休息了一下就松懈了心神,出了差错。 她也不愿擦汗,就任凭额角上的香汗沾湿零碎的黑发 ——包间 里的冷气其实已经开得很凉爽了,只是她穿了个外套、又有些紧张,因此就出了层薄汗。 姜见月尽量让自己无视掉旁边那些人的存在,也忽略掉燕治乾那要骇人的目光,继续观察场上球的分布情况。 这场比赛的性质对于姜见月自己来说,已经不仅仅是战胜燕治乾了,她也希望能够突破上限。 清杆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她更要做的是单杆过百。 桌上此时只剩下了七颗红球,如果她能每次都击中红球,并在击中红球后,挑选分值高的黑球或者粉球击打,那么等到红球全部落袋,彩球也被她全击中时,她的分数,最高可以达到122。 越想心里越有一把火鼓动着她,姜见月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离开这里而已。 她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那一向温柔得像是能溢出水来的眼眸里,此刻却仿佛有赤红的熊熊烈火在燃烧。 接下来的每一球,都仿佛带着一股势如破竹的气势,猛烈地重击、碰撞、弹射,一道又一道白色、红色、黑色的轨迹在少女的视野里闪过。 姜见月觉得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白色母球上,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汇聚在了右手中,每一击都和她脑海里想象的一模一样。 分数在不停地以1和7的跨度上升,每一次的碰撞都会引得周围人狂热的欢呼声,紧接着又是瞬间停下的寂静,连呼吸声似乎都被人小心翼翼地控制住了。 “呼——” 姜见月深吐一口气,目光凝聚,手臂肌肉顺势发力,向前一动。 第23章 那我教你? “嘭——” 在白球的撞击下,绿色桌上,最后一颗红球以不可抵挡之势冲入洞口。 瞬间,安静的场上沸腾了起来。 “我艹我艹!!!” “又进了!啊啊啊啊啊!” “95分啊我靠!95分啊!” “妈的,今天真没白来,这肯定能清台!” 旁边传来人群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像是要将包间的天花板都冲破一般。 姜见月在众人的叫喊声中起身收杆。 她用铅笔盘起的头发已经有些松散了,前面那些较短的、零散的碎发也落了下来,几缕长的便垂在了她裸露的锁骨处。 只是与她这副柔美婉约的模样截然不同的,她整个人此时像一把开刃的刀,锋芒毕露。 她拿起巧克,控制着力道,擦了擦皮头,凛冽的眼神,从最后六个彩球一一掠过。 以她的分数,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除非她现在出现失误,燕治乾上场做斯诺克,她没能解出罚分,燕治乾才有微小赢的概率。 但是要真是到那样的地步,只能说上辈子郁簟秋教的她是半点没领悟到。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按照分值,把每一颗球都送到它们该到的地方去。 “嘭——” 黄球入袋,1897。 “喔!!!”欢呼声又一次响起。 “咚——” “嘭——” “砰——” “……” 绿球入袋、棕球入袋、篮球入袋…… 粉球入袋,18115。 “我靠!单杆过百了!他妈的!” “好强,她怎么那么强啊我艹!” 旁边的人几乎要掀翻了天,燕治乾被吵得脾气上来了,直接一个几十万的台球杆砸过去,众人这才噤了声。 绿色的台呢上,最后一颗黑球和一颗白球孤零零地立着。 撞击的角度、路线在姜见月脑子里不过几秒的计算几乎就自然形成。 她撑手,架起台球杆,瞄准白球中心点,便准备最后一个中杆送黑球三库走位进洞。 然而—— 就在这时,少女正对着的那块黑色隔墙,中间竟然裂开一道缝隙。 随着缝隙越来越大,里头的光亮射入,隔墙直接从正中间分成了两块,缓缓向两边打开。 而很快,光亮又被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所遮挡。 姜见月就这样一动不动,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小鹿眼,看着那墙后的男人似闲庭漫步般走了出来,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连着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住了。 而在男人和他身边的少女以及另外几个人都走出来后,身后的那堵墙——不,也可以说是扇巨大的门,又缓缓关上。 “郁、郁少……” 旁边有人嗫嚅着喊出了这个称呼。 原本乌泱泱的一群人,忽然就全都往另一个方向退了,像是要给男人让出足够大的空位一样。 “怎么,我出来就不玩了?” 男人撩了撩眼皮,一双比女人还艳丽不止的狐狸眼似日光下的水波荡漾,不动声色地掠过全场,最后停留在还俯着身子的少女脸上。 燕治乾心里顿时就来了气,一股无名火烧得他连后果都不去想,走过去就想挡住他的视线。 却被旁边的另外几个人给扯住了手臂,拦了下来。 姜见月看着他那张靡颜腻理的脸,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座钟重击,眼前是一片黑,又像是耳鸣了一般,颅内和耳内传来持续的嗡鸣声。 同时连大脑都宕机了,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魂魄一样。 比她的意识先反应过来的,是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身体变化。 脸上因为紧张和热而升起的红晕,唰地一下就褪得毫无血色,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压迫地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她握着球杆的右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打着颤,撑在桌面上的手指也似乎被抽去了力气。 姜见月想要扔下手中的台球杆,立刻从这里逃离,可她却发现,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僵硬得连动也动不了。 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让她连发声都做不到,只能张着嘴呼吸。 “刚才不是打得挺好的?怎么不继续了?” 郁簟秋不紧不慢地说道,另一只手搭在桌边,指尖轻轻地滑过。 同时,皮鞋踏在未铺地毯的冰凉瓷砖上,发出轻响。 鞋底落在地面上的“嗒嗒”声,就像是什么恐怖的倒计时一样,姜见月听得寒毛竖立,也不管什么球了,恢复了些力气,就想起身。 然而她却没想到男人竟然绕到了自己的身后,就在她支起身子的那一刻,姜见月便感受到自己的背,忽然撞到了一堵硬墙上。 男人两臂张开,双手撑在桌面上,像是要把她整个人 包裹住一般,一股熟悉的、松木混着香根草的气味蔓延开来。 姜见月脊背一僵,整个人当时就像只被捏住后颈皮的幼猫,完全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男人眉眼弯弯,像是只心情正好的狐狸。 然而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好像是一层薄薄的、随时都会被消弭的雾气。 雾气散去,便能瞧见那重重掩饰下的冷漠与傲慢。 “不敢?” 男人温热的呼吸吐在她的耳畔,吓得姜见月耳朵一颤,从脖颈处到手臂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那如同大提琴般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听来,也几乎与恶魔的呢喃无差。 “那我教你?” 姜见月一个激灵,她生硬地咽了口口水,牵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 “不、不用了,谢——谢谢!” 少女的声音忽然就急促地变了调。 握着球杆的那只手被另一只属于成年男人的手所覆盖,姜见月手抖得厉害,立刻就要挣脱收回去,却被男人死死压制住。 “不用?为什么?” 郁簟秋似乎有些不理解,那张秾丽的脸庞写着疑惑的情绪。 紧接着,他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噢——”了一声,又贴到少女的耳畔。 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是因为已经学得很像了吗?” “嘭——”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男人的大掌带动少女握着球杆的那只手。 球杆撞击白球,白球又与黑球相碰,后者与库边来回碰了三次后,最后进了洞。 第24章 打开微信,加我 球进的下一刻,男人就松开了他的手。 郁簟秋起身,和少女拉开了距离,他没说话,好整以待地等着姜见月。 他不说话,旁边的人哪敢逾矩,一个个跟鹌鹑似的等着郁大公子发话。 唯独燕治乾,被人紧紧拉扯着,一双眼眸通红,脸上是写满了烦躁和不爽。 而此时此刻,作为全场焦点之一的姜见月却是后悔透了。 后悔信了魏嫣的话,后悔应了燕治乾的游戏,更是后悔……在这里打郁簟秋曾经教过自己的斯诺克。 可是她哪里能想到郁簟秋竟然今天也在上璟会,还默不作声地待在那张黑色隔墙后面? 郁簟秋肯定是看到她打球的风格和方式了,否则他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也就是说,这里某个角落很可能安了监控,又或者……那张墙是单向的透视玻璃! “还没编好吗?” 男人那漫不经心的语调响起。 少女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直起身,白嫩的手将台球杆放在了一边,垂着头避开他那看似散漫的目光,如同蝶翼般的羽睫轻颤,声如蚊蚋 “抱歉,郁先生,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不太明白?”男人性感的喉结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哼“是吗?” 郁簟秋突然伸出手,姜见月还来不及瑟缩着往后躲,就感觉头顶一轻,有发梢滑过脸颊与脖颈带来细微的痒意,那黑发便如绸缎般铺散在她的肩背上。 看着男人手中握着的铅笔,姜见月的目光震惊极了,然而更让她感到恐怖的是—— 下一秒,她就看见男人握着那支铅笔,强硬地挑起了自己的下巴。 少女被迫着仰面注视着他,那纤细的脖颈更是紧绷着,连细细的青紫色血管都暴露出来,如同一只引颈受戮的天鹅。 男人的目光轻佻地在少女的脸庞上游走着,他低头贴近,如塞壬般美妙的声音响起。 “可我看郁先生这三个字,你挺明白的呢。” “!” 少女的瞳孔瞬时放大,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慌,如同一只被猎人射中了箭的小鹿。 “不过说实在的,我还挺喜欢姜小姐的。” 男人将铅笔收了回去,随意丢在旁边的桌子上。 一双狐狸眼水光潋滟,深情缱绻,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爱意。 “姜小姐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呢?” 他伸出手,白玉般的指节,勾着少女垂在胸前的黑发,无聊地打着卷。 白色与黑色的极端差异,透着莫名的色情感。 “我……” “开个玩笑而已,姜小姐不必当真。”郁簟秋不等她说完便一句玩笑话堵了回去。 姜见月抿着唇,强撑着礼貌的笑意。 她看向郁簟秋身后神情阴鸷的燕治乾,声音颤抖地问道。 “我能不能,能不能走了?” 她现在完全看不懂面前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意图,她只想要离他离得越远越好。 “……可以。”燕治乾不情不愿地答道。 随后他阴狠地瞪了眼身边的那几个人,挣开了其他人搭在他身上的手,走到沙发旁,拎起了姜见月的那个包包,走到她的身边。 郁簟秋这时候又不说话了,就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手机拿出来。”燕治乾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语气不善。 “什、什么?” 燕治乾有些不耐烦了“我叫你拿出来,快点。” “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些啊,燕治乾。更何况,她可是赢过你的人。”似乎是看不下去了,旁边传来男人意味深长的话。 却不知是在劝告,还是在拱火。 “……” 燕治乾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用眼神盯着姜见月手里的包,似乎她要是不拿出手机,他就要把这包给烧了。 姜见月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也就只能先妥协,于是她乖乖地拿出了手机。 “打开微信,加我。” 一番操作后,燕治乾看到微信里的对话框,这才顺了气,只是他没就此罢休,又恶狠狠地警告姜见月 “要是敢把我拉黑,你看我不玩死你。” “……我不会。”少女心累地说出这三个字。 事情已经结束了,姜见月疲惫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就要离开。 “等下。” 身后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姜见月闭了闭眼,最后还是认了命,回头看他。 用毫无感情色彩的语气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一分礼仪。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郁簟秋像是看不出她的抵触一样,艳丽的薄唇维持着一道恰到好处的弧度。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姜小姐身上这件外套,能还给我了吗?” 姜见月一愣。 说罢,男人的食指暧昧地落在了少女 的脖颈上,如同吐着猩红信子,蜿蜒爬行的蛇类,渐渐往下游走着。 姜见月捏住他那只作乱的手,笑容僵硬“抱歉,我马上还给您。” 说罢,姜见月就要解开夹克的扣子,却听燕治乾如同狂躁的野兽般朝其他人怒吼道。 “一个个的,眼睛是想挖了吗?!” 其他人这才都转过身去。 姜见月只淡漠地看了燕治乾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干脆利落地解开扣子,随后脱下夹克,递了过去。 旁边有服务生接到指令,上前收衣。 几乎是在衣服离开自己手心的那一瞬间,姜见月就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同时,她听到男人那冷漠的声音响起。 “扔了吧。” * “谢谢。”姜见月朝着送她出来的服务生说道,随后走出了大门。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叫了辆网约车,坐到学校,下车,走回宿舍。 到1206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快十二点了,意外的是,宿舍却还没有熄灯。 魏嫣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在,沈清清因为今天要回家一趟和家里人商量成人礼的事情,所以也不在,宿舍里头只有梁书瑄一个人还在学习。 “姜见月?你回来了?”梁书瑄起身。 “你……你怎么了?” 看着少女一言不发的模样,梁书瑄皱了皱眉头,小心地开口问道,连走过来的脚步都放轻了。 第25章 可是倩倩啊 回到熟悉的环境,面前是舍友的担心询问,姜见月整个晚上强撑着的坚强,顿时就像被雨冲毁的大桥一样崩塌了。 心里一直压抑着的委屈和难过的情绪也跟着爆发,眼泪霎时涌上了眼眶。 面前少女的眼睛说红就红,豆大的眼泪像珍珠一样一颗一颗往下掉,梁书瑄一下子就慌了。 不等她开口又问些什么,少女三步并两步冲上来,两臂一张就抱住了她。 梁书瑄身体一僵,肩膀处埋着少女的脸,蹭着少女的发,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知道生硬地用自己的双手抚在姜见月的背上。 耳边先是少女小声的啜泣,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一样。随后,混着哽咽声,变为一阵一阵的哭泣,到最后哭声直接爆发了出来。 姜见月抱着梁书瑄,号啕大哭着。 像是要将一个晚上所受的煎熬和痛苦都发泄出来,她用力地捏着梁书瑄的衣服,泪如雨下。 她怎么、怎么就那么倒霉啊…… 她只是想躲过他们,好好生活而已啊…… 为什么总是要被卷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为什么事情总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她明明谁都没有招惹,可她为什么会这样被人羞辱对待? 都是坏人,全都是坏人…… * 上璟会。 少女离开之后的包间内,一片寂静。 “郁簟秋,你什么意思?” 燕治乾大喇喇地坐着,双腿大敞,手中握着先前少女打球用的那根台球杆,一下一下在地上敲着,语气中透露着危险。 “你放心,我对她没什么心思,你要想睡尽管去睡好了。” 男人懒洋洋地靠在真皮沙发上,手里握着一个酒杯,在他的动作下,透明橙黄的酒水晃动,带动冰球时不时与杯壁碰撞着。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搭在那个柔若无骨地趴伏在他的胸膛上的美貌少女。 “只是……” 郁簟秋撩去一眼,那一贯散漫的眼神忽而凌厉了起来。 “朋友一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女人心思不简单,你别猎艳不成,反被她给套牢了。” 燕治乾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 “那就不用你担心了,不过是个玩意儿,玩玩就扔了。被她套牢?” 燕治乾的手上力气一重,台球杆和铺着地毯的瓷砖发出一声闷响。 “下辈子吧。” * “阿郁,刚才那个女孩子,你……” 楚倩宜仰头看他,那双倒映着男人俊美无俦侧颜的浅褐色眼眸里,满是缱绻的爱意,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怎么了?倩倩?”郁簟秋垂眸看她,目光饱含深情。 楚倩宜犹豫了片刻,一边害怕男人对她的提问感到厌烦,一边又对刚才的那些事耿耿于怀。 最后,回想起男人这一个月来对自己有求必应、事事当先,依仗着他对自己毫不作假的爱意,楚倩宜还是鼓起了勇气问出了那个问题。 “阿郁,你刚才和那位姜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楚倩宜回想了下先前男人又是亲昵地搂着少女打球,又是暧昧地勾着少女头发,心里的醋瓶一下子就打翻了。 第一句说出了口,后面也就容易多了,楚倩宜继续问道 “还有你刚刚和她说了什么?她怎么表情那么奇怪。” “你告诉我嘛?告诉我好不好?阿郁——” 少女撑起身,双手晃着男人空着的那只手臂,嘟着嘴,娇俏地冲着他撒娇。 “这么想知道?” 郁簟秋将酒杯放在一旁,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性感的嗓音像是小钩子似的,勾着少女的心都痒痒。 倩宜轻轻地应声道,不由自主地凑得更近了。 “可是倩倩啊……” 郁簟秋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少女的秀发,声线温柔得几乎要让人溺死在其中,可他说出的话,却让楚倩宜心生寒意 “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不想告诉你,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 “郁总,已经按您的吩咐,把那套公寓过户到楚小姐名下了。” 面前,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朝着郁簟秋汇报道。 簟秋交叠着双腿坐着,头也没抬地回应道。 一切如初。 只是,他身上那件昂贵的黑白水墨丹青衬衣上,相比之前却多了一片深色——是少女的泪水濡湿的。 “另外,姜小姐的基本信息已经调查出来了,请您过目。” 男人将手中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递给了郁簟秋,继续补充道 “不过我们目前还没有查到姜小姐和郁平杰先生之间的联系,郁总,您看要还继续往这个方向查下去吗?” 郁簟秋将电脑放在自己的腿上,意慵心懒地撑着 下巴,手指在触摸板上轻轻划动着。 “继续查。”他道,目光投向屏幕。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女那张唇红齿白、楚楚可人的证件照,接着就是少女的个人信息,年龄、学校、专业、家庭等信息都被记录得一清二楚。 又思考了片刻,郁簟秋吩咐道 “再去查查她还有跟其他什么人来往,尤其是她和那个姓魏的之间的事。” “是。” 待到人走了,郁簟秋这才闭目养神起来。 如果不是郁平杰的人,那会是谁派她过来演这场戏呢…… 被两面三刀的舍友骗过来,又刚刚好在这里打斯诺克,还正好被他看到相似的打球风格。 一个巧合是巧合,几个巧合,那只可能是蓄意了。 呵,也算那背后的人有本事,这个都叫她模仿到了。 男人的嘴角牵扯出一抹冷笑,眼底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意。 第26章 景澈的信息 翌日早晨。 订了900闹钟的梁书瑄醒来,便发现宿舍里空无一人。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可梁书瑄却感到些恍惚和迷茫,好像那些事不过是她的幻想,又或者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简单洗漱后,她坐在书桌前,捧着手机的手指悬在她和姜见月的对话框上。 就在她犹豫了许久都没决定好是否要把“你还好吗?”这条信息给姜见月时,宿舍门被打开了。 穿着一套深青色运动套装,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女走了进来。 “你起来了呀?刚好,我买了早餐,一起吃吧。” 姜见月走近,掀下帽子,又将自己从宿舍楼附近便利店买来的早餐放到了桌子上。 “你……你现在……” 等到梁书瑄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顿时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山芋一样,慌忙松开。 脸上浮现出一丝尬意,梁书瑄犹豫不决地开口,目光透露着迟疑。 “那个,昨晚你……” “昨晚的事,谢谢你。” 姜见月抬眸看向梁书渲,坦然地向她回应着自己的感谢,神情诚挚又认真。 窗帘拉开着,外头耀眼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照在她的脸上,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着碎金般的光芒。 “谢谢你陪着我,梁书瑄。” “……” 她好像根本不会因为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而感到羞耻,也不会装傻充愣,像无事发生一样含糊过去。 她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梁书瑄这样想道。 越是和少女注视,少女眼中的璀璨越让梁书瑄没由来地心跳加快,她不自然地避开那目光,放在腿侧的手指,也忍不住紧张地扣起旁边的桌角。 “没、没事。” 梁书瑄听到自己这样生疏地说道。 只是话一出口,她就不禁有些懊恼于自己这样冷淡疏离的性子,以至于连聊天都这样无趣。 姜见月却并不介意,她知道自己这个舍友话少,但是人却是很好的,于是笑了笑,把手中的纸盒递了过去 “给,你的燕麦奶。” 梁书瑄一看,那正是自己经常买的那个牌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谢谢。”她答道。 接着,梁书瑄又在脑子里搜刮了下可以聊的话题,思来想去,最后打量着姜见月的神情,试探性地问道。 “那个、嗯……等下的大物,我们要不要一起?” 姜见月没有犹豫“可以呀,不过清清有叫我帮她占个位置,你介意三个人一起吗?我怕你会尴尬。” 梁书瑄摇了摇头,大脑没有思考就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介意的,我跟着你就好。” 梁书渲“……” “呃,我的意思是,嗯……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梁书瑄结巴地解释道,却发现自己越解释越奇怪,最后还是麻木地闭上了嘴巴,保持沉默。 姜见月被她这副样子给逗笑,少女的眼里星星点点的,满是愉悦的情绪。 她道“好,那一起。” * 沈清清是第一节课下课的课间才从家里匆匆赶到的,不过幸运的是,这节课并没有点名,也没有什么折磨人的课堂小测。 只不过当她看到那个平日里半句话不说,总是冷着张脸,神情淡漠的梁书瑄坐在言笑晏晏,仿佛周身都流淌着晨间阳光的姜见月身旁时,她还是意外极了。 沈清清猫着腰,趁着那老师上厕所的空隙,连忙鬼鬼祟祟地溜到姜见月身旁的那个空位。 她戳了戳身旁的少女,像是只好奇的猫一样,压低着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姜姜,梁书瑄怎么坐你旁边了?你跟她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姜见月解释道“她想和我们一起呀,所以才坐过来的。还有,周末我才和她一起去了图书馆,你忘啦?” 说到这个,沈清清就有几分心虚,“嘿嘿,那我不是想睡懒觉嘛。” “对了,姜姜,你昨天后来什么时候回去的?魏、那谁,她咋样了?”沈清清边摸出自己的平板,边问道。 “……”姜见月沉默了片刻,答道“我不知道她去哪了。” 再三考虑后,姜见月还是把昨天魏嫣骗她去上璟会的那件事说了出来。 只是,她潜意识地隐瞒了郁簟秋的那部分,只告诉沈清清自己赢了和燕治乾那场游戏,最后才离开的。 姜见月声音并没有放得太轻,旁边的梁书瑄也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全程,看着少女的眼神都复杂了几分。 “她是神经病吗她?!她骗你就算了还想要把你拖下水?!” 沈清清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发作出来的怒气,声音气得都发抖,更别说她那副要杀人的表情。 “我以为她最多就是手 脚不干净、爱慕虚荣了一点,没想到她还是个喜欢拉皮条的,呵,倒是我小瞧了她。” 沈清清的眼上逐渐覆着一层阴鸷的浓雾,那一向嘻嘻哈哈,完全没有什么富家千金傲慢身态的脸上,此刻却狠意毕露,隐隐还带着上位者才有的压迫感。 “好了清清,别生气了,反正我都好好地回来了,以后我和她划清界限就是了。” 姜见月眼看沈清清表情不对,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语气轻柔。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沈清清反握住她的手,看了她片刻,拿她没招,这才点了点头。 上课铃很快就响了。 教授他们大学物理的老师在台上讲解着枯燥又复杂的题目,底下大半学生则是戴上了耳机,低着头,各做各的事。 姜见月是少见的、在大学还愿意认真听老师讲课的人,只不过因为很多课程她已经自学过了,再加上老师讲的内容大部分ppt上都有,所以她也免不了注意力分散,看几眼手机,偶尔再一下微信。 其中,便有来自景澈的信息。 第27章 衣冠禽兽 [你是新北的?好巧,我本科是津南的,就在新北对面,读的计算机。] 景澈西装革履,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是一台台式电脑,32寸的曲面液晶显示器上,某个网页页面被打开着。 如果凑近了看,就会看到上面的搜索栏中,显示的是“和女孩子聊天怎么样才能不尴尬?” 在那长篇大论中,其中有一条便是,找到和对方的共同点,作为话题的切入口,深入交流,建立联系。 [计算机?那很厉害呀,津南收分最高的专业就是计算机了。] 景澈反复默念着“厉害”这两个字,心里逐渐泛起一丝甜蜜,他不自觉一笑。 [你想学,我可以教你的。] 只是联想起少女要出来做家教,想来经济方面肯定不是那么乐观,景澈连忙又补充道。 [不收费的。] [我可以给你钱。] 消息发出后,对面静默了一会儿,半晌,一个[?]弹了出来。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啦。] [而且,白白占您的便宜,那太不合适了。] 不需要…… 她竟然不需要? 不合适…… 这哪里不合适? 景澈本来微微上扬起来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黑色半框眼镜下的棕褐眸子呆得无神。 还有,为什么,都是“您”? 他这么老吗? 可是他一直跳级,早早修完了学业,到现在也才硕士毕业三年啊,不过25岁而已啊…… 不信邪的,景澈又翻了翻她和少女那短得可怜的聊天记录,最后绝望地发现,少女对她的称呼真的只有“您”。 哦,还有礼貌的“景先生”。 他忍不住了,也不管那“聊天一百招”里面说了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直接发道。 [不用发“您”的,发“你”就好。] 只是,消息一发出,景澈又开始抓心挠肺、坐立难安了。 他这么说,会不会很奇怪?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命令她? 对面的少女还没回,工作却得继续。景澈只好边握着手机,边心烦意乱地看属下发过来的,那些跟狗屎无异的工作报告。 终于,在他阅读完第五面垃圾时,少女回了信息。 [好的,景先生。]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啦。] [而且,白白占你的便宜,那太不合适了。] 景澈…… 男人嘴巴绷成一线,像是一把绷紧的弓,下一秒就会在外界的刺激下裂开一样。 他二话不说,在“聊天一百招”下,发了一条“一点用都没有。”的评论。 像是还不解气一样,景澈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动着,不过片刻,面前的网站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行黑字。 “404notfound” * 下午的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其实姜见月并不想上。 无他,只因为这一门课会在这周改为由另一名老师授课,而这个授课老师又偏偏是她最痛恨的人之一。 席逢越,心理学博士,曾在世界顶级学术期刊《eternity》发表多篇文章,后又在m国参与进行某项保密计划。 在去年,他就被高薪高职引进到华国国家级心理研究所做导师。而今年十月开始,他又作为新北大学的特聘教授,负责讲授有关心理学的公开必修课。 姜见月上辈子和他真正有了联系,是在她下课要回宿舍的路上。 当时一个边骑单车边玩手机的男生冲过来,她躲闪不及,不小心摔倒在地,膝盖流血、红肿一片。 是席逢越刚好路过,开车送她到校医院处理伤口。 两人也在医院交换了联系方式,只是姜见月除了和他表示感谢外,没有其他联系。 本以为两人的交集就此结束,可没想到她后来被那些疯子囚禁起来,心理崩溃,甚至想要了结自己的时候,席逢越竟然来了砚园,作为她的心理医生对她进行治疗。 姜见月一直都觉得席逢越无论是作为老师、还是作为医生,都是挑不出错的温柔、体贴、负责任。 相处起来如沐春风,好像他是一个值得被所有人全心信赖的人一样。 所以当席逢越偷偷问她想不想要离开砚园时,姜见月没有半点怀疑就相信了,甚至还对他感激涕零,视他如救命稻草。 可她根本没有想到,席逢越笑着将她推入了更深的地狱。 他做了和那些人一样的事,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甚至还妄想操控她的情绪、驯服她的思想。 他亲手为她的笼子又上了一把锁。 后来无数个日夜,姜见月被席逢越那变态的癖好折磨到崩溃的边缘时,听到男人不断地在她耳畔诉说她是他最爱最宝贵最得意的作品 时,姜见月总会用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给他一个巴掌。 上一辈子的惨痛教训,让姜见月深刻地意识到,席逢越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看上去温文儒雅,谦和有礼,实际上有严重的sadism倾向,迷恋于自己创造出的伤口,还丧心病狂地认为这是在创造精彩绝伦的艺术。 她也听温砚函说起过,甚至于席逢越当时之所以停下车,也不是因为那对他来说可笑至极的乐于助人的美德。 他只不过是凑巧看到后视镜中的她,膝盖上漂亮的、艳红的伤口,心里那股子凌虐欲升腾,起了兴趣,所以才折返去接近她。 这样的衣冠禽兽,姜见月避之不及。 她在周末的时候,就有动过退掉这门课的心思,去选择和其他学院的人上其他时段的。 可是现在早已经过了选课退课的时间,除非她去教务处申诉,否则根本退不了。 并且,其他时间也会和她的专业课冲撞,牵一发而动全身,姜见月到底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学业受到影响,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总归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她只要在对应的时间节点,避开那些事情就好了。 姜见月看着手机备忘录里记录的那些文字,又望了眼不远处的教学楼,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