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节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作者大鹅踏雪泥 文案 闻嘉嘉穿越七零,睁眼喜当姨。 原主作为家中幺女,因家里贫穷被送给城里人当女儿。怎知当着当着,养父母给她生了个弟弟,从此娇养女儿变成黄牛保姆。 一朝养父母为利逼婚,她奋起反抗,打断养父母的晋升路。 后为避祸,与养父母断绝关系回到乡下。 然而倒霉催的生活并未结束,原主回乡那日,亲爹亲娘亲姐姐们因为吃菇全死了。 一家人只剩原主并两位小孩。 原主站在家门口,因为直面死亡而惊惧昏死过去,再醒来时就成了闻嘉嘉。 闻嘉嘉……实不相瞒,我也想死。 —— 村里好心人多,皆在为几个姨甥考虑。 他们说你是姨是长辈,你两个姐姐的孩子可不能不管啊。 闻嘉嘉犹豫行,我会管的。 他们说你们家大人死了,没有存款壮劳力,怎么活下去? 闻嘉嘉点头对,怎么活呢? 他们说抱你去医院的那个兵有恩于你,要不你嫁给他吧! 闻嘉嘉震惊靠,恩将仇报! 几个月后。 闻嘉嘉包袱款款,跟随那个倒大霉的兵远上随军…… ——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美食励志年代文轻松 主角闻嘉嘉魏岱 一句话简介两个倒霉蛋凑一对的故事 立意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第1章穿越七零 农历七月,夏末,正是稻谷开花的时节,热烘烘的空气中都夹杂着稻谷香。 屋外蜜蜂嗡嗡,蝉鸣阵阵,此起彼伏的声音略让人心烦。 而进步公社医务室里的闻嘉嘉眼睛睁睁闭闭近百次,在眼皮快要撂挑子不干前终于认命了。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自己猝死,灵魂出窍,轻飘飘地飘向远方来到个奇怪的地方。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抓着她的手哭哭啼啼地说话,闻嘉嘉只觉得脑袋要爆炸。 再睁眼,就发觉自己不仅来到个陌生的地方,连身体都换了。 闻嘉嘉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才浅浅地实现了一把财务自由,还没享受幸福美好人生的她竟然赶了回潮流,穿越了。 她牙齿都要咬碎了,在心里怒骂这该死的命运。自己是个相当务实的人,可没有做过穿越后大杀四方左拥右抱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因为不管穿越到啥年代都没有现代来的好。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庆幸自己只是穿越回前几十年,若是穿到古代,她指定反手掐死自己。 记忆告诉她,现在是1972年。 环看周围,头顶挂着白炽灯,墙壁贴着□□,靠着里侧的墙壁上还有一排的药柜,闻嘉嘉嘉微微撑起身,叹了声气。 行吧,离她出生的日子也就差个30年。她得好好活着,说不准还能看看是哪个管生不管养的在大雪纷飞的天把她扔在孤儿院门口,搞得她得了肺炎差点夭折。 闻嘉嘉上辈子是个孤儿,但她不缺爱。 她三岁那年被养父母领养,从此过上幸福生活。 十五岁那年养父母因病先后去世,也给她留下一套房子。 但要说手头多宽裕,也是没有的。养母去世后她把家里房子卖了,扣除学费生活费外的钱都给了养母的老母亲,也就是她姥姥,从此闻嘉嘉嘉过上勤工俭学的生活。 许是她命里带财,在短视频爆火之前她就抓住了这个风口,等到某抖起来之际她已经是许多冲浪人口中的宝藏up主了。 大学四年更是她事业起飞的四年,在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她成功买下省会的一套大平层。 自认为已经是人生赢家的闻嘉嘉自信心空前膨胀,正准备摩拳擦掌开家自媒体公司继续向豪车小别墅迈进之时,就穿越到了这儿。 她是怎么死的? 是剪视频剪到凌晨三点猝死的。 原主是怎么死的? 是被一屋子死人活生生吓死的。 想到这儿,闻嘉嘉又叹声气。 在梦里拉着她手交代各种事的人就是原主和原主的家人。 现在稍稍一回忆,她竟然晓得了原主和原主家人在跟她交代些什么。 原主交代好好替她活着,自己的死法太过憋屈,怕被她养父母那一家子笑话。 原主父母交代家里的钱在哪儿,粮食又藏在哪儿。 而原主姐姐呢,则想请她帮忙照顾两个女儿,至少让她们有口饭吃,不要被人欺负。 原主叫闻嘉,小名嘉嘉,名字跟她一样,连成长背景也与她有点相似。 她被收养,原主被抱养。 区别是她遇到一对很好的养父母,而原主却没遇到。 原主出生于1953年,自小跟着父母在浮阳大队生活。 1959年时遇上□□,生活要多苦有多苦。正巧有亲戚来抱养她,父母便含泪把她送给了县城里在食品厂吃公粮的亲戚。 七年前养母意外怀孕后,她就成了地里的蔫白菜,田里的老黄牛,家里的小保姆。 若非养母有个死对头在妇联工作,原主怕是连学都没得上。 就在不久前,原主养父母和刚上任的厂领导搭上线,而出落得盘条靓顺的原主在他们眼里也有了新作用,那便是把原主嫁给厂领导的傻儿子,给自己搭桥铺路。 原主是个聪明灵慧的姑娘,自觉这七年来的当牛做马够还养父母的养育之恩后便大闹食品厂。 她愣是找到个上级领导下厂视察的时机把养父母和厂领导之间的交易透露个一干二净,最终和养父母恩断义绝,连那位厂领导都被记了笔处分。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在城里待? 待不了半点! 当天晚上她拿着早就打包好的行李跑到妇联办公室去住,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包袱款款地回到浮阳大队。 原主有心眼有手段,照着她的脑子,往后生活不怕过不好,奈何这世上的意外说降临就降临。 最近是菇子冒茬长的时节,不少村民会在清晨时分去山里捡菇子。幸运的话能捡大半箩筐,几日的菜都不必愁了,或许还能晒些菌菇干留着过年的时候炖肉吃。 闻家人倒霉就倒霉在菇子上! 不晓得是谁采了有毒的菇子,一家七口人放倒了五口,连带着吓死原主,剩下两个还是孩子,因为没吃菇子才捡回的命。 回想起那幅场景,闻嘉嘉身上瞬间冷汗淋漓冒出鸡皮疙瘩,心想难怪原主会被吓断气。 若非有人经过送她去医务室,死而复生的闻嘉嘉看到这一幕也得再次吓死过去。 不过祸福难料,她猝死是祸,意外穿越起死回生就是福了。 而原主一家借着她来之时打通的时空隧道去往另外一处世界,想必也是他们的福。 闻嘉嘉想了想,掀开被子下床,她这会儿得去给原主家人处理后事。 只是没等她下床,门口便传来动静,接着门被推开,一位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裤子,胸口垂着两股辫子的女生走了进来。 她惊喜道“你醒了!” 不等闻嘉嘉询问,面色一变,又道“你现在怎么样了,叔公临走前说你是受惊晕厥的,你要是有啥不舒服就告诉我,你放心,我叔公马上就回来了。” 闻嘉嘉忙问“我家里人呢?” 小姑娘面带为难,犹豫片刻道“都在你家里停着呢。” 闻嘉嘉“那我得回去。” 小姑娘犹豫片刻道“哎行吧,那我带你回去。” 说完把背包一挎,扶着闻嘉嘉往外走。 闻嘉嘉确实要人扶着,原主摔倒的时候把脚给扭着了。 屋外是几十平的大院子,院子两边有许多高木架,木架上放着圆竹筛,一层层的,晒了好多的草药,于是一开门满院子都是草药的清香。 院门口有条近一米宽小道,小道旁是水沟,水流潺潺。而水沟旁则是层层叠叠的梯田,绵延百来米,直到河水阻挡它延伸的步伐。 前后无法延伸,那便朝着左右走。 顺着小道看去,是一望无际的梯田,在这稻谷即将成熟的季节里,宛如黄绿色的长龙在这片土地上飞腾,给这个地方带来希望。 闻嘉嘉倒没被这片绝美景色给镇住,她上辈子因为拍摄视频的原因在农村住过一段时间,甚至在农村里还有房子,她播放量最高的视频便是在农村里拍的几期视频。 医务室的小姑娘姓方,叫方榄。 闻嘉嘉心想她难怪能在医务室工作,瞧瞧这名儿,是中药名儿,想必是自小就耳濡目染有几手本事在身。 方榄盯着闻嘉嘉瞧两眼,小心翼翼道“你别太伤心,村里人已经去帮忙了,你的两个外甥女有学校老师陪着,接下来的事还得你来拿主意。” 闻嘉嘉点点头,满脸悲伤。 第2节 大平层没了,百万豪车也没了,这怎么能叫她不悲伤。 所以当闻嘉嘉来到闻家时,脸上的表情和死了爹娘没啥区别。 闻家的房子在浮阳大队村头,距离公社的医务室有十多分钟的路程。 浮阳大队隶属于进步公社,是几个大队中距离进步公社最近的大队,地理位置不错,近几年来队员们生活条件也正缓步提升。 闻嘉嘉边走边观察,她先是经过公社的居民区,而后是公社的主街,再路过公社小学,而后便看到一片广阔的田地。 和刚刚看到的梯田不同,这片田地相对来说比较平坦,又有河流环绕,中间一条两米宽的笔直小道把这片田地分割成两个部分。 而经过这条五百多米长的笔直小道,就能到达浮阳大队。 她到家时村民们已经帮忙把灵堂搭好了,虽说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许搞封建行为,但闻家好几口人一夕之间死了好几位,只剩一个19岁的姑娘和两个3岁的姑娘,也没人会抓住这件事不放。 真要和这一家子较真,实在太缺德。 “你是闻家老三吧。”有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朝她走过来,说道,“我是咱们村的村支书。唉!你别怕,你爹妈他们的身后事村里会帮忙办得风风光光的,你照顾好春春和萱萱就行。” 没办法,这回他们大队挨大批评了。 因为闻家是吃毒蘑菇出事的,这说明他们大队平常的宣传工作没做好,现在也是在亡羊补牢。 闻嘉嘉揉了揉还有点发晕的脑袋,点点头道“好的支书,那我两个外甥女在家吗?” “在呢,在房间里,老方给她们喂了药,刚刚还吓蒙了发癔症,这会儿在睡呢。”村支书说道。 他还找自家媳妇给两孩子偷偷收了魂,就怕这两孩子也出事。 虽说闻家不是土生土长的浮阳大队人,但到底一起在村里生活了这么些年,总不能让闻家老两口走都走得不安稳。 “闻家老三啊,别站着了,快跪下吧,鼓乐班子来了,你得哭晓得不!” 还没等闻嘉嘉继续问话,她就被位身形稍稍肥胖的婶子推到堂前,双腿弯曲,直接跪在地上。 闻嘉嘉捂着大腿,一时之间竟不知膝盖更痛还是脚踝更痛。 直到哀乐起,周围男男女女跪跪起起,哭声阵阵时,她才反应过来,觉得还是心更痛。 顿时泪如雨下。 哎,我的车子我的房,我的公司和唾手可及的美男…… 第2章闻家情况 特殊时期,灵堂只给摆一天。 主要是最近天气热得要命,隔壁县城又出现传染病,大队是不可能同意这么多具遗体在队里留个六七天的。 这几年大力推行火葬,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公社便开了辆拖拉机来,直接把人拉到县城去进行火化。 村里不少老人对此表示羡慕,纷纷道“也不晓得咱死了有没那个福份用拖拉机运走。” 闻嘉嘉…… 她哭丧个脸在旁边啥也不敢说。 随着闻家几口人的运走,敲锣打鼓的哀乐队也立刻安静下来。 闻嘉嘉拉着原主的两个外甥女坐上驴车,跟在拖拉机后头,到县城后来到火葬场,人在里头火化,两孩子就在外头哭。 她呢? 默默流泪就好。 一是原主自小就离开了家,要说感情有多深厚其实是没有的,就是换成原主来,想必也很难哭出天崩地裂的动静。 二是闻嘉嘉始终认定闻家几口人重蹈了她的命运,也随着时空长河去往了另外一处世界生活。 哭啼声渐渐降低,跪在地上的两个外甥女被队里的妇女主任方柳玉同志给抱了起来,怕两个孩子的膝盖跪伤。 闻嘉嘉自然还是得跪的。 直到落日西斜,如同咸蛋黄般的太阳挂在天际处时她才抖着腿站了起来。 她带着两个便宜外甥女坐上驴车,怀里抱着几个陶罐,在夕阳中摇摇晃晃地往浮阳大队行驶而去。 大队长偷摸说了,闻家几人属于横死,所以这几个罐子还得放家中先供着,得悄悄算个好日子才能下葬。 夜晚。 从穿越而来就忙碌个不停的闻嘉嘉终于能歇口气,照顾照顾她那快跪废了的腿和折了的腰了。 “造孽啊——” 她坐在堂屋门口的板凳上,背靠门框,满脸生无可恋。 闻嘉嘉心中愤懑不已。 刚刚她试了好多遍,发现自己不管是空间还是系统都没有,这可是都穿越的标配! 这跟判她死缓有什么区别? 别说下地上工了,她做家务都够呛。 不过说归说,能死而复生闻嘉嘉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死刑转死缓是她占了大便宜。 她是个能折腾的人,在得知自己无任何外挂所依靠时,就立刻头脑风暴,想出一二三条存活之道来。 奈何仔细一想都是空中阁楼,时代的限制使得她一条存活之道都没办法落地实行。 就比如说赚钱吧,作为农村队员,目前只有队里年底分钱这一条来钱道。 至于年代文中常出现的黑市? 别傻了,人家是凌晨开张的,反正当地的黑市是凌晨才开。 闻嘉嘉也是翻阅原主的记忆才晓得,没有门路的人还不晓得开在啥地方。因为一般人压根不敢和黑市沾边,她养父母都没去过。 看来还真要指望闻家攒下的老本了。 她站起身,看眼漆黑如墨的大门口,走上前将大门关好锁紧,这才回房。 闻家因为是外来人口,在队里的地理位置不算好。 位于村口,还位于山口。 平常家里稍微有点动静就瞒不过人,还得时刻提防后山的野猪野狼。 不过这十多年来连续的冬猎,使得野猪野狼这一危险逐渐消失,闻家人也就安心在这里安家了。 三年前,逃荒来后仓促搭出的几间黄泥房被推倒,建起这座还算体面的房子。 房子周围是黄泥砌出的围墙,不算高,防君子不防小人,闻嘉嘉住得都有些心惊胆战。 最近一段时间,想必是没人会来招惹她们家。 但几个月过去,一年两年过去,她这一拖二的人家可就成软柿子了。 若是想在这里长长久久的住着,还是得想办法把围墙加高点才行。 浮阳大队隶属于进步公社,而进步公社隶属于青城市高阳县。 青城市位于祖国之南,是座山城,当地山多水多,高阳县也不例外。 因此,当地房子大多用木头所制造,配套防火墙天井院和阁楼,除了要防着点火外没啥缺点。 不过她家附近没有邻居,大家都瞧不起这地方,所以建房子时连防火墙都不必建造。 闻家有个天井,天井两侧放着两大水缸,下雨时能接雨水用。 说到这儿,闻嘉嘉不得不吐槽了,闻家没有水,每天都得去队里挑井水,亦或者去河边挑河水。 因为闻家位于河下游,村里洗衣亭建在中游,所以闻家人一般是挑井水吃。 穿过天井旁的小通道,就能来到堂屋。 堂屋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两边是四扇门,一边各两扇。 靠近天井这边的两扇门是房间门,左手边的是原主父母的房间,右手边的是原主大姐和大姐夫的房间。 闻家父母生了三个闺女,大闺女招赘,赘婿是隔壁县的孤儿。 二闺女儿浓眉大眼,自有股英气在,是队里公认的漂亮姑娘。 闻家父母原想把她嫁去公社,却没曾想她看上一位知青。 闻二姐性格倔犟,闻家老两口拗不过她,便同意让她和知青在一起,同样住在家中。 要不怎么说不懂法容易吃亏呢。 闻二姐和知青结婚后并没有领结婚证,前年人家知青找着回城门路,拍拍屁股走人了,再没回来过,闻家人彻底傻眼。 去找吧,天南海北找不着。 不找吧,心里憋气不甘心。 最终这口气还是憋在肚子里,憋得闻二姐大病一场,病好后只一个劲儿地猛赚工分,从恋爱脑蜕变成事业脑,不理其他。 家里闻二姐的房间在哪儿?在二楼的阁楼上。 右手边有条楼梯,上楼后是一个露台,平常衣服都晒在这儿。此刻露台上还放着各种菜干,都是闻家人晒的,这两天也没人管它。 闻嘉嘉今天本想收的,但抬头看看那晴朗的天空,想想还是明天收。 明天再晒一天大概就会干了,今天收了明儿还得再搬去晒,嫌麻烦。她此刻累着呢。 而露台左侧有个门,推门而入里头就是阁楼。 阁楼分内外,外间放的就是各种干货,如菜干木耳干和各色草药。 内间便是闻二姐的房间。 至于两个孩子,闻大姐家的闺女闻春平日和闻家父母睡,闻二姐家的闻萱则是在阁楼和同闻二姐睡。 这会儿闻春和闻萱倒是都在阁楼,两位小姑娘对她这位便宜小姨不熟悉,正跟两个受惊的小猫儿似的缩在一起抱团取暖呢。 闻嘉嘉也不多管,她确实是借着原主的身体重生一回,但不代表着她就要给两小孩当老妈子。她相信就是原主来,原主也不会如此。 不过让她撒手不管她也做不到。 她如今住的是人家屋,今后好一段时间吃的也是闻家人挣的饭,她没脸不管这两位才将将三岁的小姑娘。 第3节 “咕噜”一声,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 闻嘉嘉懊恼地拍了声脑袋,摸摸肚子,趁着月光正盛下楼去做饭。 她还带着上辈子的习惯,习惯六点之后做饭吃。 堂屋□□两边的门是通往厨房的门,摸黑进厨房后点燃灶台上的煤油灯,而后开始做饭。 烧火对她这位干过农村美食博主的人来说是件小事,闻嘉嘉很快就把火给点燃了。 她点火时顺带看眼松明和柴火,而后点了点头。 嗯,松明有一竹筐,看来这半年都不必愁没松明引火用了。 至于柴火,灶台边的柴火堆得有一米多高,整整齐齐的,暂时不必她再去搬。 家里其他地方也是有柴火的,天井右侧还有两间小杂物房,而楼梯就夹在杂物房和房间中间。 这两间杂物房里头堆了不少木柴和竹子,足够她用到明年开春。 火烧好后锅里添水,闻嘉嘉翻出钥匙,到原主父母的房间里去拿粮食。 木门“吱呀”一声响,闻嘉嘉端着煤油灯跨门而入,昏暗的灯光无法照亮整间屋子,她寻找了会儿,才在房间的橱柜下层找到粮食。 “这够吃多久啊?”她暗暗嘀咕。 橱柜里有小半袋子的面粉,两截米粿,还有十多斤的大米。 不过这也不是家里所有的粮食,原主大姐的房间里还有不少地瓜和各种杂粮。 闻嘉嘉想了想,拿了截米粿,又打开橱柜上层门,拿两个鸡蛋。 橱柜中有满满一竹盆的鸡蛋,瞧着有30来个。 鸡蛋自然是家里鸡下的,家里有养鸡,养了五只,其中四只母鸡一只公鸡,每天能收一到两个鸡蛋。 只是这时候鸡蛋是金贵物,需要留着卖给收购站,亦或者是留着大集的时候换东西,压根就舍不得吃。 如今换她闻嘉嘉……该吃吃,该喝喝,债多不愁,也不差这几个鸡蛋了。 锅里的水烧得差不多了,闻嘉嘉把已经沸腾的水舀到木盆里,等锅底水烧干后,再往锅中倒油。 木房子漏风严重,晚风呼呼一阵吹,吹得凉意阵阵,也吹得煤油灯光晃啊晃。 “滋啦——” 雪白的猪油在锅里化开,霸道的香气立刻便勾得闻嘉嘉口水直冒。 她真不馋油,是原主这具身体馋。 闻嘉嘉咽了咽,快速往锅里打两鸡蛋,炒碎后放入白菜。 白菜是她傍晚逛菜地时拔的,冒头才满半个月的小白菜,脆嫩得很,就是用清水煮都有股清甜味儿。 等小白菜炒蔫儿后,再将切成扇形的米粿片倒入锅中,趁着旺火快快翻炒一分钟。 当地是产米区,吃的也大多是米制品,米粿便是常吃的米制品之一。 这时候的米粿多是做成20厘米长的圆柱形状,一截的米粿配上鸡蛋青菜煮成米粿汤,足够原主养父母一家子对付一顿了,更别提她现在的一大两小三个胃口不大的。 米粿炒得差不多,刚刚舀到木盆里的水就可以再倒回锅里去。 又是滋啦一声,油光浮在微白的汤面上,没一会儿又咕噜咕噜冒起泡来。 米粿片儿容易烂,水开煮两分钟,加入盐便能出锅。 “吃饭了!”闻嘉嘉抬头喊。 木房子可不隔音,阁楼就在厨房斜上方,随便一个动静都能听见。 就像现在,两小孩啪啪啪啪的走路声她也能听见,快得很呢。 嘿!怕她怕得要死,吃饭却挺积极的。 第3章闻春闻萱 两小孩一个叫闻春,另一个叫闻萱。 闻春是闻大姐家的姑娘,生在大年初一春节那天,到现在三岁八个月大,此刻穿着白色的小短褂,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正乖乖巧巧地站在饭桌旁。 闻萱是二姐家的,比闻春小三个月,长得和闻春很像,乍一看两个跟双胞胎差不多。 特别是那眼睛,仿佛跟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似的。 也就是闻春脸偏尖,而闻萱脸偏圆,否则闻嘉嘉得废一番功夫去认她俩。 闻嘉嘉觉着闻萱这姑娘脾性要比她姐活泼大胆些,这会儿轻挪脚步往灶台这边靠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看呢。 “别嗦手指,快洗手吃饭。”闻嘉嘉端着碗时顺手把她嘴里的手指给扒拉出来,黑不啦叽的真是没眼看。 米粿片儿汤全盛到了个大碗中,闻嘉嘉又分别舀些到饭碗里。 两小孩已经洗完手了,怯生生地坐上桌,又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然后无声地拿起勺子,仰下巴吃。 吃一口,还偷瞥一眼。 “……” 闻嘉嘉顿时觉得她穿的不是她们的姨妈,而是她们的后妈。 她有心想说什么,但吃饭时间她不爱教育人,食物来之不易,别平白坏胃口。 米粿片儿汤香得很,猪油香和米香融合在一起,配着水嫩嫩的青菜和炒过的鸡蛋,完全不需要鸡精味精这种调料来提鲜,食材本身的滋味就够鲜! 烂却依然有嚼劲的米粿片既不松散也不粘牙,多咬几下独有的米粿香便在口腔中绽放。 刚捶打出来的新鲜糍粑是啥味儿,这个米粿就是啥味儿。 嚼着嚼着,闻嘉嘉的心蓦然就安了。两个小孩也渐渐放开吃,能听到勺子和碗的碰撞声了。 瞧吧,一碗朴实的食物就能让人安心。 — 对于闻嘉嘉来说朴实,对闻春和闻萱来说却是难得的美味。 从过年到现在,她们头回吃得这么好,一时之间竟忘了还有位陌生的大姨在旁边。 两小孩瘦瘦小小的,坐的是偏高的凳子,可见闻家人对她们也颇是喜爱。 原主的身体缺少油水与细粮,所以即使闻嘉嘉深觉自己已经吃够,本能却让她盛一碗后再盛一碗,直到胃撑之时才不得不停下来。 “天呐。” 闻嘉嘉摸着肚子不可置信地想,她竟然吃了三大碗的粿片汤。 要晓得乡下土碗可不小,两个手都合不起来呢!看来要提早考虑食物的事儿了,食物危机近在眼前啊。 两小孩倒是一人只吃大半碗,同样也吃得肚皮滚圆。 煤油灯渐暗,厨房昏暗。随着屋外一阵风吹来,煤油灯又暗几分。 闻春熟练地用竹签子挑挑,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看着闻嘉嘉忙活。 闻嘉嘉在忙啥? 忙着赶鸡入笼。 厨房边上有一扇门,门打开就是屋子的后院。 后院足有30多平大,瞧着很平整,像是这几年才开荒好的似的。 这么大的地都用篱笆围着,靠近屋子的地方做了排鸡笼。 鸡笼是用木头做的,顶上还装了瓦片,底下还做了垫高层,半点不怕漏雨。记忆中,当地冬天不算冷,大概也不怕受冻。 离屋子最远的地方建了猪棚和茅房,只是目前没在猪棚里头见到猪。 闻嘉嘉想了想,转头问“春儿,咱家有养过猪没?” 闻春赶忙从凳子上下来,跑到后院门口腼腆道“养了。” 小姑娘的声音小,但很清脆,说完后就又匆匆忙忙移开眼神不敢看她。 闻嘉嘉心想,大概是去年养了,再早她怕是记不住。 不过这年头家里能养猪吗?她没太搞懂,决定找机会问问村里人。家里如果能养只猪的话,别的不说,年底的肉总是不愁的。 除去鸡笼和猪棚,后院剩下的地方堆了不少土砖和柴火。 而小菜地也在后院旁边,入口处同样用竹子做的篱笆门围着,防止鸡进入菜地。 “咯咯哒!” 鸡到处跑,闻嘉嘉拿着扫帚到处追。 大部分的鸡已经养成了进笼的好习惯,她只需把那两头刺头鸡赶进笼就算完工。 此刻,夜幕彻底降临。 屋外漆黑一片,村口小路隐没在黑暗中,唯有村中心能看到点点灯光。 根据昨日来帮忙的婶子们所说,今年年初那会儿大队部通了电安了灯,往后他们浮阳大队也算是有电灯的大队了。 婶子们还说,或许明年年底时他们大队的队员家也能通电安灯。 闻嘉嘉只希望这事是真的,她完全不习惯没有灯的日子!只是拉电线需要的钱可不少,她得想办法在这之前凑够这笔钱。 想到钱……无语凝噎片刻,转身回屋。 洗完碗,锅里还留有热水,她准备给自己和两个小孩洗洗。 大夏天的,再不洗她就要臭入味儿了! 闻嘉嘉把原主父母房间里的大桶搬出来,哗啦啦地往里头倒水。 家里的水是今儿早晨村里人给挑的,不仅把厨房的水缸给挑满,连堂屋天井旁两个大水缸也给挑满,所以家里暂时不缺水用。 滚烫的热水掺和凉水,闻嘉嘉摸摸,觉得温度差不多后,就招呼两孩子过来“来,脱衣服洗澡。” 两孩子傻愣站着不敢动。 闻嘉嘉“啧”了声,一把将闻春和闻萱拉过来,“一身汗味不洗晚上能睡着啊。” 第4节 说着就把两人衣服裤子鞋子都脱了,然后撑着姐姐的胳膊窝儿,把她放入水中,放完她再放妹妹。 灯火在水面上摇曳,熠熠如光下的钻石珠宝。 两个孩子进入,水面微抬。闻嘉嘉手靠在大桶上,一脸严肃地道“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我要是喊你们你们得应晓得不?我又不是山坳里的狼外婆,怕啥呢。” “狼外婆”三字吓得俩孩子头都缩了起来,闻嘉嘉也不管了,去房间里拿出块布来帮她们擦洗。 闻嘉嘉还想找香皂,但两天似乎都没在家里看到这玩意儿。 “咱家有没香皂?”她问。 “香皂是啥?”闻萱好奇问。 闻嘉嘉“洗了能滑溜溜的……算了,有没有肥皂,就是洗衣服的皂子。” 闻春是个聪明孩子,很快领悟,小小声说道“家里没有,美花家里才有。” “美花是谁?”闻嘉嘉听到没有,也就不折腾了,直接清水帮她们洗。 闻春疑惑道“美花就是美花啊。” 行吧! 闻嘉嘉用这快报废的毛巾用力搓洗她们身上的污垢,搓出一条一条的小黑虫。 这两孩子是真脏啊,她嘴角抽抽,又问“你俩上回洗澡是啥时候。” 俩小孩回答不上来,小小的脑袋里除了今天昨天前天就没有其他日子了。 洗澡,恐怕是大大大前天的事儿吧。 小孩子很快洗完,闻嘉嘉给她们穿上干净的衣服,把她们抱到闻大姐的房间去。 闻嘉嘉昨儿晚上就睡在闻大姐的房间里,被褥啥的都被她换了,今儿早上出门前还把被芯放在前院爆晒了一日,晒得透透的,这会儿正散发着太阳独有的气味儿。 闻大姐房间分上下间,从厨房这边进的是上间,上房间比较小,因为常年没有太阳晒,温度也比较低。 这里是预备给闻春睡的,床架子已经打好了,床上还放着几张去年做的新稻草垫,以及一些散稻草。 闻嘉嘉此时还不晓得散稻草有啥用,以为是引火的呢。不过生活很快会给她上一课,让她摔个跟头。 床下则是堆放着竹篮竹筐等物品,房间角落甚至放着竹衣柜,墙上也挂着很多竹帽,她猜测是闻大姐夫做的,闻大姐夫大概是位手艺精湛的手工人。 先抱闻春,再抱闻萱。 她们身上是干净了,头发还脏着。 闻嘉嘉想了想,又去找两毛巾来,把她们的头发绑上。 她把房间里的煤油灯放在靠床的桌子上,认真叮嘱道“小姨现在去洗澡,你们乖乖的在床上玩儿,不许动灯知道吗?” 两姐妹点点头。 闻嘉嘉“说话。” 两姐妹“知道了。” 闻嘉嘉这才满意,转身去厨房洗澡。 也是够够的了,家里连洗澡间都没有,她很好奇从前闻家人是怎么洗澡的。 因为有两孩子和煤油灯同在一屋,闻嘉嘉也不敢磨蹭,这澡洗的要多快有多快。 她洗完的那刻咬牙发誓,一周内,她一定要搞到块香皂! 闻嘉嘉穿好衣服,把木桶放倒晾,然后吹了厨房的煤油灯匆匆回屋。 家里的大门和后院门都已经关好了,回屋后她还把房间门给插上门闩,心想就算有人能从大门进来,也进不了房间。 闻春和闻萱果然安静地坐在床上,闻嘉嘉随手绑好头发,上床后对她们说道“来,咱们来聊聊。” 她一本正经道“我呢,是你们小姨。你们知道小姨是啥意思吗?就是我,是你们妈妈的亲妹妹。你们的爷奶,就是我爹妈。” 两孩子眼睛慢慢瞪大,闻春还微张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闻嘉嘉手痒,捏捏两人脸蛋“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我可不是坏人。” 闻春歪头,细声说“你和二姨一样?” 闻嘉嘉伸出大拇指“对!” 闻萱却说“我没在家里见过你。” 闻嘉嘉又道“那是因为我在其他人家里呢,现在我长大了,我就回来了。” 闻萱“那妈妈去哪了呢,真死了吗,美花说我妈妈死了。” 房间当即寂静非常。 良久,闻嘉嘉不晓得怎么回答,她认真想了想,只说道“你们爸妈爷奶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我也不晓得是哪儿,但我知道他们都很舍不得你们,托我照顾你们呢。或许有一天……你们能够再见到他们。” 小孩不晓得“或许”是啥意思,她们只注意到“再见到他们”这几个字眼,于是脸上立刻绽放浅浅地笑容,似乎也没那么怕闻嘉嘉了。 第4章清点资产 夜间风大,在房间中也能听到屋外树木晃动的簌簌声。 没手机就没时间概念的闻嘉嘉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规划着往后的生活。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该怎么带着两个孩子在这年代生存下去? 是生存,而非生活。 生活太过艰难,生存倒是容易些。 首先是闻家的存款,刚刚算算总共有还不足三位数。 其次是粮食,粮食不多,但吃到今年分粮的时候应该还是够的。 最后是其他经济往来。闻嘉嘉从原主父母房间的笔记本得知,闻家还有两笔外债没还。 一笔是欠大队粗粮50斤,细粮10斤。第二笔是欠“方保国”20元。 方保国是谁,她还明儿还得去问问。自己既然继承了遗产,就该把外债还了。 想来想去,闻嘉嘉发觉解决目前困境最好的办法是当工人。 这年头是工人黄金期,一个工人能养活一家三代人不是一句夸张话。 而且只要当工人,住房医疗教育由单位全包,到时候想想办法,怕是连这两姐妹上学都不要钱。 但工人难当,她需要再想想。不管怎么说原主也是读完高中的人,总是有那么些个机会的吧。 想着想着,困意涌起,眼睛微闭,枕着稻草香,听着两姐妹的呼吸声,闻嘉嘉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她并没有穿越。 她还住在她的大平层中,睡在她的海丝腾上。只是空调温度开得太低,有些冻人。正琢磨着是不是家里空调坏了时,忽然有股热意涌到她的腿上。 是什么呢?奶茶打床上了? 不对她今天没点奶茶。翻个身一把拽过她新买的豌豆荚抱枕,却觉手感奇怪。 “呜呜呜……” 黑暗中,闻嘉嘉猛地睁开眼,刹那间她就清醒了。 “我靠!” 我靠靠靠靠靠! 闻嘉嘉瞬间清醒,她一个激灵,几乎是以弹射的方式跳下床! 扑通扑通,心脏砰砰跳,感受着腿部湿答答黏糊糊的感觉,闻嘉嘉整个人懵了,懵得都要傻过去。 刻意压低的呜咽声持续不停,好几秒后站在地上的闻嘉嘉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不晓得是哪个尿床了。 闻嘉嘉嘴巴张张合合,最终闭了闭眼,彻底认命。 当生气生到极限,碰触到身体阈值时,身体便会开启自我保护意识,反而会使得人恢复平静。 行吧,不就是尿床吗? 但是!三岁小孩原来还会尿床的吗! 闻嘉嘉无声呐喊,挥舞着手臂发泄情绪,而后深呼吸几下,僵着手扯开自己的裤子,摸索着到桌子旁点亮煤油灯。 当灯光驱散房间的黑暗时,她才晓得,尿床的是闻春。 闻春已经醒了,此刻正缩着身体哆嗦着,不敢看闻嘉嘉。 闻嘉嘉捂着脑袋痛苦道,“春儿起来,小姨给你换裤子。” 说着,去上房间的竹柜里取裤子,又去厨房里取挂着晾的毛巾。 此刻大概凌晨了,薄得不能再薄的毛巾是半干状态。锅里的水竟还有些温热,她干脆舀瓢水浇到毛巾上,再把毛巾拧干。 完事进门,看见闻春哭得直抽气,两个眼睛流出六排泪,流得满脸都是,闻嘉嘉干脆拽她起来,先抹几下脸,再把她裤带解开,往下一拉,帮她把屁股和腿擦干。 “裤子会自己穿不?”闻嘉嘉问。 闻春水润润的眼睛里透着惶恐和紧张,赶紧点点头。 “对,对不起小姨。”她嗫嚅道。 闻嘉嘉心说你可不是对不起我吗!我前后两辈子头一回帮人处理尿裤子这件事儿。 但这孩子敏感,她没这么说。到底是刚死了爹娘爷奶的三岁孩子,不至于把情绪发泄到她的身上。 她真是个善良的人,闻嘉嘉这般想。就是好人没好报啊,倒八辈子霉了,穿越这种破事儿也能被她遇上。 闻春穿好裤子乖巧坐在一边,闻嘉嘉就给自己收拾,也换了条裤子。 等她把脏裤子脏毛巾拿出去,进来一看,闻萱还心大地呼呼大睡。 闻萱心大,闻嘉嘉可不敢心大了。 闻春尿床,可不代表闻萱不尿。 她支使闻春说“把妹妹喊醒,让她起床去上趟厕所,上完再睡。” 第5节 她也好把床铺整理一下。 闻春应好,没一会儿就把闻萱给摇醒了,正懵着的时候就被闻春带下床,带到房间角落处,闻春十分熟练地解下她的裤带,然后把妹妹一按,令闻嘉嘉安心的声音很快就传来。 “……”她有先见之明啊。 闻嘉嘉此刻苦恼床该怎么办? 稻草席子暂且不能睡,不过这个没关系,她能去楼上把原主二姐睡的席子搬下来。她看过,两个席子大小一样。 可稻草垫子呢?这上头也湿。 原主二姐房间自然也有稻草垫子,但它重啊。这时候的稻草不要钱,为了适睡性制作的垫子足足有十多厘米厚。拿席子勉强可以,拿垫子她是真没办法。 闻春帮妹妹穿好裤子,见小姨瞧着垫子上的湿痕,满脸凝重的模样,鼓起勇气,绞着袖口红着脸说“小姨,昨天我尿床,妈妈都是用干草把湿的地方换了。” 昨天?小孩时间混淆是很正常的事儿,闻嘉嘉懂闻春的意思,闻春指的是以前。 她问“干草在哪儿?” 闻春指着上房间“在那里。” 闻嘉嘉明白了,敢情那些干稻草是当尿布使用的。 得益于做过一段时间的农村博主,她面对替换稻草这事儿也没多么手足无措。在闻春语焉不详的指导下很快便替换好了,又去楼上把稻草席子搬下来铺好。 “行!”她拍拍手颇为自豪,“睡觉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累一天了,三人很快便重新睡着。 只是这房间搭得太过严密,不仅密不透风还密不透光,于是早起的话也没兑现,等闻嘉嘉醒来时,已将近早晨八点。 这时候农村的清晨很是热闹,因为得安排上工,吆喝声传得老远,她家都能听到,闻嘉嘉就是被吆喝声吵醒。 她起床,摸着墙面到窗边,把窗户打开,再把和堂屋连接的小门打开。 刹那间,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 又是艳阳天呐。 闻嘉嘉直面阳光,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时候的空气是真的好,不敢想象上辈子有支气管炎的她呼吸到这口空气能有多开朗。 她伸个懒腰,做饭去。 点火烧水,随后开始蒸米饭。 说实话,这时候农民已经能吃六分饱了,至少当地的农民能达到六分饱。 当地这两三年来都风调雨顺,就算是队里的孤寡老人都能有一口饭吃。 不过想顿顿□□粮,顿顿吃肉蛋,这暂且还是不可能的事,记忆中就算城里一个月也不一定吃一回纯大米饭呢。 至于肉,也是得攒着票,攒个两三月才能美美吃一顿。 所以今早闻嘉嘉蒸的是当地人最常吃的地瓜饭,五分地瓜五分饭,比起当地人常吃的七分地瓜三分饭还稍稍奢侈些。 没有电饭煲的年代,蒸饭比炒菜难。 先得把生米放在锅里煮,煮得米汤渐白,白米炸开花儿时,才能把米饭捞出来,捞到甑子中。 甑子就是蒸饭木桶,只是这个木桶没有桶底,只有竹篾编成的篦子,要蒸米饭时,就把篦子放在桶中,将桶放在锅里,而半生不熟的米饭呢?就倒在篦子上,锅里水咕噜咕噜翻滚烧开时,水汽就能把木桶里的米饭闷熟。 闻嘉嘉此刻就庆幸自己做自媒体干活时都是亲力亲为,没有用团队造假,否则甑子这玩意儿她还真不晓得怎么使。 甑子放入锅中了,她把削了皮的地瓜扔到桶中一起蒸。 至于菜……那得等米饭蒸熟后再煮。 没错,这时候做饭就是如此麻烦。虽然灶台上有两个锅口,却只有一口锅。只要做饭,就不能做菜。 闻嘉嘉琢磨着,得再搞一口锅来。或者弄个炉子,只是若用炉子,甑子就得换成铝甑子了,这样炉子才能用来蒸饭。 但现在铝饭盒都得用工业票买,更别说铝甑子了,有没有这玩意儿都是一回事。 趁着饭还在蒸,闻嘉嘉去菜园里摘菜。 菜园在后院,后院厕所旁边有个坡,从坡上去就是菜地。 这菜地瞧着只有60来个平方,里头种满各种蔬菜,可见闻家人真的很勤劳。 要说她对这个家哪里最满意,一定是这方菜地。 因为菜地靠着山脚,一边是房子,一边是悬崖峭壁,这就使得村里没人能窥探到菜地,除非从她后院上来。 此刻日光正盛,闻嘉嘉还发现了悬崖峭壁上有山泉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落,走近一看,地上还有个石槽,石槽里正是滴落的山泉水。 而从石槽中溢出的山泉水正沿着小沟缓缓流向菜地边缘,再沿着菜地坡往厕所的后方流去,最后离开闻家后院,流入水沟中,与几百米外的小溪汇合。 闻嘉嘉心道这不就是上好的水源吗!闻家怎么还天天都要挑水呢? 可仔细思考后就明白了,山里的水并不是一年到头都充足的,若是遇上枯水期,那山壁上自然也不会滴落多少水源。 加上这滴落的水也不算多,对于闻家人来说还不如花十多分钟挑几担子水了事,所以也就只用这山泉水浇灌菜地与洗菜。 闻嘉嘉凑近,掬起一掌水泼到脸上,用力搓几下,就当洗脸。 菜园没多待,摘了今天一天要吃的菜,洗干净后就捧着回家。 两姐妹似乎已经醒了,她听到房间里有动静。 闻嘉嘉对着房间喊“春儿萱儿,起床吃饭了。” 好一会儿,房间里传来弱弱声音“好的小姨。” 又是一会儿,两姑娘穿着歪七扭八的衣服一前一后来到厨房,头发比昨天还要糟糕。 闻嘉嘉定定看了看,觉着怎么看怎么像鸡窝。 第5章外挂上线 饭已经蒸熟,浓郁的地瓜米饭香充斥着整个厨房。 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柱,直直地落在铁锅中。 在农村,往往会在早晨做好一天所需要的饭菜。闻嘉嘉入乡随俗,也打算这么干,70年代可没有天然气灶和电磁炉啊。 先炒菜,家里没肉,闻嘉嘉也变不出肉来,只能炒盘小白菜。 这时候的小白菜清甜脆嫩得不行,和几十年后大棚种出来的小白菜根本不一样,闻嘉嘉觉得自己得且吃且珍惜,吃完这茬菜,她恐怕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吃了。 因为——她不会种菜。 哦不,确切地说,她大概不会在这个时代种菜,因为这个时代种菜需要浇农家肥,她接受无能。 愿意进茅坑,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 炒完菜,又煮碗汤。 白菜鸡蛋汤,亮点是这份汤她用的是米汤作为底汤。 米汤浓稠,白菜脆嫩,而鸡蛋煮成絮状,加点盐再加点农村米酒,香浓的白菜鸡蛋汤便煮好。 两位姑娘久等了,对比昨日她们今日更大胆些,会帮忙分发碗筷,也会乖乖先洗手。 闻嘉嘉“开始吃吧!” 至于刷牙……两位姑娘并没有牙刷,闻嘉嘉吩咐她们用盐搓搓牙齿代替刷牙,所以两姑娘此刻被咸得五官都皱成一团。 闻嘉嘉先动筷,见她动了,闻春闻萱才拿起勺子。 闻春小心舀勺汤,呼呼呼吹两下,才慢慢浅喝一口。 她眼睛一亮,觉得小姨做的汤比奶奶做的更加美味。 汤是白的,是稠的,每一勺都能舀到滑溜溜的鸡蛋和脆脆的白菜碎。 闻嘉嘉见姐妹俩喜欢喝汤,干脆把汤倒些到她们的碗里,再搅拌搅拌,配上原主妈妈做的萝卜干,姐妹俩果然吃得更加欢快。 按理说,吃完饭得去上工。 但问题来了,闻嘉嘉的户口,还没有迁到浮阳大队,而且挂在街道上。而闻春和闻萱呢,队里没一个活是她们能干的。 也就是说,她们一家三口,暂且是“无业游民”。 所以今天得干些什么呢? 闻嘉嘉正思索着,屋外传来声音“嘉嘉在家么?” “在呢在呢!”她赶紧把碗往盆里一放,飞快往堂屋去。 “你家门咋这时候没开?”说话的人是方柳玉,她是队上的妇女主任。 想了想又说“不过你家里只有你和两个小孩,平常大门确实还是关住为好。” 闻嘉嘉将厚重的大门打开,问“婶儿有啥事儿吗?” 方柳玉道“我是想问问你户口啥时候迁回来,马上秋收,户口迁回来就能记工分和分粮食,队里商量过,今年给你也额外分一份人头粮。” 人头粮这词一说出来闻嘉嘉便觉着有些熟悉,仔细想想,想起来了。原主记忆中有这回事儿,而她上辈子在农村拍视频时也听老人说过。 这时候农村实行的是工分制,人头粮则是保证队里没人饿死。 人六劳四,就是这时的分粮政策。 卖完爱国粮后,剩余的粮食拿十分之六出来分给队里的每一位社员,包括闻春和闻萱这种啥活也干不了的小屁孩。 但如闻嘉嘉这种都快秋收了,才搬回队里的人是没有的。也就是瞧她家可怜,队里才决定帮衬一把。 前提是她户口在村里。 别小看这人头粮,在这风调雨顺的年景中它虽然不足以让人吃饱,但绝对能保证人饿不死。 闻嘉嘉本来还琢磨着留着城市户口,往后找工作也能容易点。但这会儿得知还能分人头粮,她当然选择把户口迁回来,毕竟粮食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真靠闻春和闻萱的人头粮,她家不出两个月就得饿死。 虽然今年有闻家人留下的粮食做托底,但闻嘉嘉可是个手机电量低于百分之五十就会有焦虑症的人!她深知自己在农活上多么废物,也深知这年代找份工人工作有多难。所以在没存足够她们姨甥仨吃两年的粮食前,闻嘉嘉坚决把粮食收集放在首位。 闻嘉嘉赶忙道“我后天就去县里迁户口,这事一天就能办成。” 方柳玉偷偷道“后天你爹娘几个不是得下葬吗?队长找他岳母帮忙选好了位置,就在桃花坳里,从你家这边去的话,半个小时多就能到。” 闻嘉嘉一拍脑袋,差点把这事忘了“好,那我大后天去县城。” 第6节 方柳玉道“你今天把咱们大队熟悉熟悉就好,要是有啥困难尽管说。唉,你爹娘都是个好人,跟队上每个人都处得好。” 这是实话,闻家夫妻就是对大好人。 闻嘉嘉点点头“晓得了。” 方柳玉传达完事儿后没多待,瞧瞧闻春和闻萱两姐妹便离开。 闻嘉嘉本就打算今儿在队里走走,于是将昨晚褪下的旧衣服放在桶里,关好门,带上棒槌和两个孩子往村中心而去。 闻家确实够偏远的,出门后走上两百来米才见到另一户人家。 而两家中间是片空地,大概是队里空下来的宅基地。 队里的人一年年增多,宅基地也是很紧俏的。这么一片地,少说要分给四户人家。 那户人家姓陈,同闻家一样,也是多年前逃荒而来的外来户。 闻家夫妻并不是当地人,他们刚结婚时便逃到了这儿。闻老爹是家里独子,爹娘在逃荒路上去世。而闻妈却不是,她老家在河省,远着呢。 这年头没有手机,交通也不便利,两家人早就没联系了,论起来,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陈家虽与闻家人一样,同样是外来户,但不同的是人家家中人丁兴旺枝繁叶茂,几个儿子闺女通过婚姻嫁娶在当地架起一张不小的关系网,日子过得比闻家强多了。 陈家婶儿名叫张秀丽,50来岁了身体还很硬朗,此刻在院里晾衣服。 见到门外的闻家姨甥仨儿,赶忙透过院门喊话“你叫嘉嘉吧,这是去哪儿呢?” 张秀丽并没有让三人进门坐坐,因为闻家刚办完丧事没满七天,一般来说没人会愿意让她们上自家。 闻嘉嘉道“婶儿你好,我去洗衣服呢。再就是我对咱们村不熟悉,所以趁着这时间在村里走走看看。” 张秀丽笑道“行吧,那你就先去吧。” 说着,还盯着闻嘉嘉看了好几眼,瞧得闻嘉嘉心头发毛,走路时还差点没忍住回头看。 瞧着闻嘉嘉离去的背影,张秀丽上下打量好几秒,这才进院继续晾衣服。 她心里想啥?想闻家老三不亏是城里长大的,瞧着跟知青院里那刚下乡的知青差不多,巴掌大的小脸儿白得在太阳底下能晃眼。 自家小儿子就得意这样的姑娘。先前总跟在女知青屁股后头跑,帮人家干活给人家送鸡蛋。等这位知青黑了,就又盯上刚来的、还白嫩的知青。也就是最近隔壁县出了知青跳河的大事,惹得知青办和公社大发火,他终于才消停点儿。 都说知儿莫若母,张秀丽觉得小儿子大概率也喜欢闻家老三这款。 若是闻家一家子人还在……那这门亲事也算好。毕竟闻家一家子都是老实人,还能干。男的能拿10工分,连女的也能拿8公分。 又是这么多年的邻居,知根知底,到时来往也方便。 可现在是不行了,现在闻老三压力大啊。两个孩子都得她这位亲姨养,谁跟她结亲,谁就得接手烫手山芋,还得接两个。 她叹声气,琢磨着得赶紧把小儿子的婚事给定下来。在村里人看来,跟在知青屁股后头跑没关系,但招惹村里的姑娘得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 洗衣亭。 此时九点半,洗衣亭里早没了人,所以闻嘉嘉很是幸运的独享洗衣亭。 在这里洗衣服还算轻松,因为河岸两边用水泥抹过,很是平整。就是洗衣服的时候得弯腰蹲着,没洗十分钟闻嘉嘉就腰酸背痛腿发麻了。 她果然不适合干家务。 闻嘉嘉用棒槌“哐哐哐”地往衣服上砸,把这两天的郁气都发泄在衣服上。 别说,效果还挺好。 坏心情发泄了,脏衣服也干净了。 没有肥皂没有刷子的家庭,只能靠一双手和一根棒槌把衣服洗干净。 她洗衣服的时候两个姑娘就乖乖呆在旁边捉小鱼玩儿。 这时候的河水清澈干净,河里有不少杂鱼和螃蟹,甚至有泥鳅。 说起来,现在正是吃泥鳅和黄鳝的时候,她拍视频的时候曾经捕捉过,所以闻嘉嘉起了捉泥鳅黄鳝的心思。 想着想着,衣服洗完了。 “回家!”她对两个小孩道。 闻嘉嘉扶着木柱子起身,心想还逛个屁的村子啊,她想回家躺着了。 回到家,将衣服晾到后院。 家里前院后院的阳光都很盛,闻嘉嘉不想爬楼梯,于是就悄悄偷了个懒。 结果半下午时几只鸡互啄打闹,扬起阵阵灰尘,闻嘉嘉瞧着粘了尘土的衣服,刹那间心又死了一半。 揉着酸胀发疼的胳膊,心想偷懒果然有福报。 没办法,闻嘉嘉只能把衣服拿到菜地的水槽中再次清洗一回,然后挂到露台去。 露台上的干菜也能收了,她收起来后都放到阁楼的房间里,然后就发现阁楼中还有小半袋的粿片。 粿片是啥?类似薯片的食物。只是薯片是土豆做的,而粿片是大米做的。 大米制作成米粿,米粿再切成粿片,粿片晒干后能存放许久,要吃时就放到沙子或者盐中炒炒,炒得膨胀后就能吃了。 不过这是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奢侈品,闻嘉嘉没打算现在把它造完。 她还在角落里发现几个铁块。铁块被木桶挡着了,没把木桶移开根本发现不了。 闻嘉嘉凑近一看,发现有锁头,缺了好几个口的刀,几颗钉子,铁刨子,以及生锈到快碎的镰刀。 这是闻家人炼钢铁那段时间留下来的,原主那时候还没被领养走,记忆里有这件事。 闻老爹当时在公社里炼钢,瞅着公社好几个月了都没有炼出点名堂来,于是偷偷把自己上缴的东西又给带回来了。 但他又不敢把这些东西现于人前,就只能偷偷藏在阁楼,生怕被人搜了去。 后来公社炼钢队突然大检查,原因是公社的铁突然少了上百斤,闻老爹这才晓得,原来还有人和他做一样的事儿。 只是闻老爹胆子小,从此再也不敢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直到此刻被闻嘉嘉发现。 闻嘉嘉暗暗嘀咕“这些东西,拿到废品收购站去说不定能换那么几分钱。” 说着,就拿起缺口刀瞧瞧,觉得这个或许能留下来放到菜园里砍菜。 又把这些铁器挨个整出来,准备找个机会拉到废品收购站去卖。 [叮,是否合成?] 就在闻嘉嘉拿起最后几颗铁钉时,脑海里突然传来电子音。 她顿时间泪流满面,就说自己不能一直这么倒霉吧。这不,否极泰来了。 姗姗来迟的金手指,可算上线了。 第6章剪柯湘头 经过几分钟的摸索,闻嘉嘉总算晓得了“合成”为何物。 简单点说,这就是个合成类的金手指。 何为合成?便是把同种属性的低级或者残缺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物品合成一个新物品。 比如说刚刚触碰到的五种铁器,就能合成两种新物品。 为啥是五合二闻嘉嘉也搞不懂,五种铁器依次做了实验后她发现其实也可以三合一的。 如同现在,她脑海中就浮现出“双耳小锅、水果刀、剪刀”三个选项,她可以从中任选两个物品。 而放下两种铁器,就只能任选一个物品。 闻嘉嘉思考片刻,最终选择了双耳小锅和剪刀。 三秒后,两样物品出现在她眼前。 随即她就发现她被坑了,剪刀也就罢,小就小点儿也能用。 可双耳小锅,真真是小锅!她从未见过巴掌大小的锅! 闻嘉嘉脑袋宕机,无话可说了。 “系统,系统?” 无人应答,可见这个金手指并不智能,需要自己了解。 她想想,带着剪刀和双耳小锅跑下楼来到厨房,将灶台边的菜刀拿起,可这一回脑海中再没电子音出现。 若非她手里还拿着双耳小锅,她都会以为刚刚发生的事儿是自己在做梦! “难不成是还需要什么条件?”闻嘉嘉喃喃自语,觉得自己猜对了。 但既然金手指已出现,就不会轻易消失。她就没听说过这玩意儿做完一单后就跑路的,自己大可以安心点儿。 反正她早做好没有金手指的准备。 闻嘉嘉将剪刀收到房间的抽屉中,再把双耳小锅放入厨房的橱柜里,等待下次能合成时继续合成。 金乌西坠。傍晚的村庄仿若披上一层橙红色的纱,美得惊心动魄。 闻嘉嘉站在院门口,手痒痒了。真真是好素材啊,可惜没有摄像机。 村口附近也是有田地的,而且还不少。 不少上工的人从她门口经过,十个里有九个都会跟她打招呼。这是闻家老两口当了大半辈子好人留下的人脉,现在便宜了她,闻嘉嘉也趁此机会把部分村里人认个脸熟。 这个叫叔,那个叫婶儿。 这个叫哥,那个叫嫂嫂。 就算不小心经过闻家门口的狗她都得过问一句是公还是母。 于是一个晚饭的时间,村里都传遍了,闻家老三是个实在大方人。 这里的“大方”指的不是她手缝大,而是指她很是外向。 方多菜笑道“这个闻老三瞧着和闻家人真不同嘿,闻老哥是能三天不说一句话的,她一个傍晚说的话比她爹一个月还多。” 浮阳大队部门口有片空地,从这儿能瞧见村口和村尾,视野开阔,空地旁还种着一棵百年老樟树,是个纳凉好地方。队员们甚是喜欢在此处聚集聊天,特别是傍晚吃晚饭的时候。 有那住得近的队员就端着碗来到这儿,顺手从大队部拎出张长板凳坐下,边侃大山边吃饭,小日子惬意着呢。 远的则是匆匆吃完饭便赶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在错过了什么话题漏了什么信息。更怕那些碎嘴子们瞅自己不在就叨叨自己。 第7节 而这两日浮阳大队老樟树下侃大山大会的主要话题就是闻家人,准确来说是闻家老三。 闻家老两口并女儿女婿那是亡人,能不多说就不多说,得尊敬。 所以当方多菜言语里带上闻老爹时,立刻被人嘘了。 “老菜你嘴巴滂臭啊,闻叔还没入土呢你就敢多嘴带人家,我看等闻叔闻婶儿入土时你得多磕几个头才行。” 说话的是陈强,闻家隔壁陈家的二儿子。因为是邻居,陈家和闻家交情甚好,他的竹篾手艺就是跟闻大姐夫学的,所以此刻第一个站出来。 方多菜赶紧拍拍自个儿嘴巴,缩缩肩膀,讪讪道“我这不是话赶话嘛。” 当地信佛信道的人多,山上至今存留着不少“封建残余”的建筑。 方多菜也不例外,他现在私底下还会烧经拜佛。忽然想起闻家人头七还没过,只觉得这会儿身上凉飕飕的。心说等会儿就让婆娘送两鸡蛋给闻家,消了这笔嘴孽。 队员们没管方多菜的坐立不安,默契的不去谈论闻家其他人,而是把焦点放在闻嘉嘉身上。 方红棉端着空碗道“要我说大姑娘就是得外向些才好,那些声音比苍蝇还小的我都不乐意她多说话。那闻三儿,还叫我姐姐嘞,说我瞧着年轻,讲话可比咱们乡下人好听多了。” “你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呢,她敢叫你也敢应,你这岁数都能当人家妈了。” 方红棉挺直腰瞪着说话的人道“论辈分,我咋就不是姐姐了?” 就算我38了,我也还是姐姐! “姐姐就姐姐,也没说不能。”有人就笑,“哎对了,那天来你家的小伙子是哪个?你丈夫那边的?” 方红棉同闻大姐一般,丈夫也是入赘。只是她丈夫并非孤儿,在家里还有许多亲戚,所以常常会有亲戚来走动。 “哪里哟!”方红棉抿着嘴唇挥挥手,颇是嫌弃道,“他老子爹娘家那边哪儿有这种亲戚,是我大弟的战友,他回家探亲,顺道帮我大弟送东西。” “我说呢,就算他没穿军装,但瞧着有军人样,挺拔!” 方红棉笑着说“是吧,他是隔壁公社人,河沟乡那个江口晓得吧,魏家,前些年捞鱼捞到只大鳖的就是他大伯家。” “你这么说我就晓得了。魏成才家嘛,那瘪犊子年轻的时候还和我们一同扒过火车。后来手电筒一来,还没照到他身上,他就跟个怂蛋一样直接举起手现身了。结果他态度好被放过一马,我们几个倒是被牵连,还被公安抓走教训一整夜。” 这事说来就好笑,那时他们几个仗着水性好直接躲到水里,谁晓得人家公安就站在岸边双手揣兜优哉游哉的盯着河面瞧。 最后几人快憋死了才浮上岸,灰溜溜地被抓走关一晚还不算,还发感冒,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方红棉惊奇“魏家人还有胆子大的时候,都敢扒火车呢。他们家几口人我也就看得上魏岱这人,其他个顶个儿都是老鼠胆子。” 方柳玉赶上这一话茬,磕着南瓜籽儿说“说魏岱啊,他老娘昨儿还找我姥姥说媒,就是给魏岱说的。这小伙子品性不错,那日闻三儿晕倒就是他给送的公社,送完就走了,也不留名。” 她姥姥是河沟乡公社的,还同个大队,怕河沟乡公社的闺女儿瞧不上魏家,今儿就跑来了他们浮阳,把这事儿告诉她娘,让她娘帮忙盯盯看有没合适的姑娘。 要说魏岱这人本身是挺好,人很正直。可结婚不但得看男人,还得看男方家庭。 魏家,就是一家子的软柿子,全家的硬骨头都好似长到魏岱身上。若不是魏岱有出息,他家在河沟乡都得被欺负死。 最关键的是和魏岱结婚了也没法随军,她姥姥都说了,得申请通过才行。但狼多肉少,他个刚结亲又没孩子的家庭是不会给批的。 也就是说姑娘和他结婚后得独守空房,还得面对魏家那一群软柿子,所以魏岱自身条件就是再好,也不太好找对象。 方红棉就道“那他这回是回来相亲的?” 方柳玉“可不吗,说是休假一个多月,相完就结婚,魏家急着呢。” 最后话题歪得没边,闻嘉嘉终于没再被人家放在嘴上叨叨了。 只有方多菜,坐立不安好一会儿,暮色将至的前夕回到家中,对婆娘道“你拎些鸡蛋给闻家。” 他婆娘叫江桂华,正收集晒干的野菊花,闻言抬头不解道“送鸡蛋做啥?” 方多菜脚步一顿,神色不自然“叫你送就送,问那么多做甚。” 江桂华“嘁”了声,哼声道“鸡又不是你喂的,鸡蛋也不是你下的,还厉害起来了。”肯定是那张破嘴又得罪人了。 说着,端着竹盘里的野菊花回屋,然后又从橱柜中拿几个鸡蛋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两个。最后兜里揣两手上拿两,往闻家走去。 闻嘉嘉在给闻春闻萱剪头发,有剪刀后头一个想剪的就是头发。 她下午的时候给两孩子洗了头,那水脏得不忍直视。也幸好这两孩子头上没有虱子,否则她得连夜去县城买药水给她们给自己杀杀虫才行! 洗完头,用废旧的衣服用力擦擦,一下午的时间就把头发晒干了。闻春头发随了妈,和闻嘉嘉的头发很像,又细又软。好在头发多,两股两指粗的辫子还是能绑起来的。 而闻萱的头发就多了,又黑又浓,还带点儿卷,大概是继承了她那位知青爸爸的。闻嘉嘉很怀疑她的头发每天都会吸收不少营养,否则不会养得这么乌黑发亮。 从前两姑娘有亲妈帮着打理头发,现在只有她这位便宜姨妈了,只能一剪刀剪了。 她往后需要上班或者上工,很长一段时间里还得做家务,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去替两姑娘洗头和梳头发。 事不宜迟,当头发彻底干后,她就给两姑娘剪了学生头。 不过学生头这时候并不叫学生头,而是叫柯湘头。柯湘是个人,谁呢?样板戏《杜鹃山》里的柯湘。 几年前县城里贴过柯湘的海报,相当有生命力和力量感,惹得县城掀起一阵柯湘热,直至现在也有不少人还留着柯湘头。 闻春其实是不太愿意剪的,剪之前眼泪汪汪地瞧着她。 但闻嘉嘉面冷心硬,两剪刀就给她剪出肩上短发。 闻嘉嘉有技术在身,上辈子为上镜好看,她跑去学过一段时间的化妆。 后来又专门飞往韩国剪了个新发型,惊为天人的她愣是在韩国多留了一周,找发型师学习该如何修剪与打理头发。回国后就买许多假发练手,半年后她舍友们和工作室的小姐姐们都放心让她帮忙剪头发。 闻春的学生头,完全是小意思。 她“咔嚓咔嚓”几下,一簇簇头发掉落在地上。 头发修自然后又给剪了刘海,剪齐刘海,将将遮住眉毛,稍微一做表情,眉毛便露出来。 别说,剪完挺好看的,至少比之前好看,整个人灵动鲜活起来。 而闻萱的头发就困难许多,闻嘉嘉需要分层次剪。 依旧是平刘海学生头,但闻萱的刘海露出眉毛,瞧着比姐姐要更加古灵精怪。 “小姨,我、我喜欢剪头发!”闻萱第二个剪的,瞧着姐姐剪完变漂亮,所以一点儿都不忧心,反而兴致勃勃地甩头,将头发甩来甩去。 剪完后甚至跑到水缸边,小手托腮,歪来歪去地看水面上的自己,屁股翘着很是臭美。 所以当江桂华来闻家时,就见到两个改变甚大的姑娘,差点没认出来! “亲娘嘞!”江桂华不可思议道,“头发是你们小姨给剪的?” “华奶奶。”闻春和闻萱喊人,两姑娘在前院玩跳格子。 “是小姨剪的!”闻萱昂头道,“可漂亮了,美花就没有小姨给剪。” 江桂华“……” “你们小姨呢?”她问。 闻春皱着眉“小姨在做饭。”她现在是独腿站立,如果华奶奶再不离开,她就要输了。 结果江桂华把鸡蛋塞到闻春的兜里“那春儿你帮我把这四个鸡蛋给你小姨,就说给你们补身体。” 说完,匆匆离开,并没有进屋。她也有些避讳的,毕竟闻家人去世没多久。 闻春都快哭了,这下更不能跳了。 “这局不是你赢,是华奶奶赢。”闻春放下另一只脚对闻萱说,然后双手捂兜回厨房。 天已黑,三米外看不到动静。 江桂华回到家,将门合上。 面对方多菜询问的眼神,她白眼一翻,端着神婆的范儿道“别担心,闻叔闻婶儿最近要是来,先找的指定不会是你。” “为啥?” “因为闻三把春儿萱萱的头发剪了。”当地长辈去世,半年内是不许剪头发的。 第7章购买废铁 城里来的闻三把外甥女头发剪短了这事很快就被村里人晓得,只是没人说她。还没20岁的姑娘愿意接手两个孩子就是件很勇敢的事。 农村的温情常出现在这种时候,送菜送鸡蛋,甚至还有送粮食的人。 闻嘉嘉也搞清楚账本上的方保国是谁了,方保国就是浮阳大队的大队长。村里人总喊他队长,闻嘉嘉也是问人后才晓得是他。 方保国和闻家关系颇好,当闻嘉嘉拿钱给他时他并没有收。 他说“你家现在比当年建房子的时候还困难,所以这钱我暂时不能要。 你爹要还我钱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他每年入冬后都去山上扛树,冻出一身病来才攒出一笔钱,你得好好规划着用,等哪天日子好后再给我吧。” 闻嘉嘉承大队长情,她想着这钱确实得留着不能多动,至少在她有稳定收入钱不能动,若是明年粮食不够吃还可以用钱向队里买。 今年家里的粮食肯定是够吃的,闻家几口人上半年攒下丰厚的工分,如今都归她们姨甥三人继承。 闻家几人下葬那日,村里不少小伙带着锄头与柴刀来帮忙。 桃花坳是块好地方,这里桃树数不胜数,每到春日时包括桃花坳在内的四个山头都是一片粉红色。 闻嘉嘉忽然觉得闻家几人葬在这里不太合适,许多年后这里或许会成为一方景点,到时候说不准还要迁坟。 好在又走一段路,闻嘉嘉才知道并非是葬在野桃树林里,而是葬在桃树林后面的野茶山上,地点就在靠近山丘顶的位置。 背靠青山,面朝远方,视野开阔,是个比桃树林还好的地方。 闻春和闻萱是被村里人背来的,背她们两的是隔壁的陈强陈力两兄弟。兄弟两人虎背熊腰,背三岁小孩不成问题。 边上山得边哭。 跪下时还得哭。 有金手指后的闻嘉嘉是真哭不出声了,于是便低声呜咽。没眼泪时,用粘过小葱汁的手指抹抹眼眶,眼泪就又哗哗流。 快到午时,一切便结束了。 这也代表着闻家人入土为安,他们从此成为先人,将活在村民们的记忆当中。 或许会有人偶尔想起他们,想起与闻家人一同经历的共同岁月。 当天晚上敏感的闻春小声抽泣,她似乎已经明白过来,亲人已经不会再回来。 闻嘉嘉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部安慰她“明年带你和妹妹去茶山看桃花。” “明年、还有小姨吗?”她瓮声瓮气问。她怕明年桃花开的时候小姨也不在了。 第8节 “放心,有的。” 哭声勾起她的愁绪,闻嘉嘉也很想念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故乡。 但生活嘛,总得朝前看。 翌日,闻嘉嘉准备去县城。 闻春和闻萱则是去学校。是的,三岁的她们已经开始去上学了。 当然,这里的“上学”和上幼儿园差不多。公社为解放妇女,在农忙期间会接收一岁到六岁的幼儿与儿童,统一进行看管,地点就在公社部的隔壁。 这也是闻春和闻萱姐妹俩为何没吃毒蘑菇的原因,她们每天的中午并没有回家吃饭。 这项措施是闻嘉嘉万万没想到的,和城里的保育院没啥区别。大大解放妇女的双手,此刻也解放了她这位姨妈的双手,难怪此地粮食亩产位列全省前几,领导会做人呐。 吃过早饭,闻嘉嘉兴致勃勃地送两姑娘去学校。 她挨个撸两下两姑娘的头发说“今天乖乖的,等小姨有钱了就给你们做书包。” “书包?”闻萱嘴巴张得微圆,她并不知道书包是什么。 闻嘉嘉心想,没钱也能做。她准备把闻家人留下的衣服改小,改给闻春闻萱穿。现在或许还能改两书包,给闻春闻萱背。 家境贫寒,一人给一块红糖,这就算乖乖去幼儿园的奖励。 闻春和闻萱瞪着圆溜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家中竟然还有糖! 家中当然是没有的,这是村支书的媳妇送来的礼,想让两孩子补补。 这时候的红糖可是重礼,算得上是农村人情走礼的硬通货,比鸡蛋还硬。 于是等闻嘉嘉把两人送到学校门口时,两姑娘嘬着嘴里的糖,头也不回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再不离开嘴里的糖就要化了,小姨走路好慢的,她们赶着去炫耀呢。 闻嘉嘉无娃一身轻,靠着一双腿从早晨走到中午,硬生生走到县城,这是她两辈子都没想到的事儿。 太阳正盛,是一日中最炽热的时候。 闻嘉嘉坐在街口的大榕树下,哼哧哼哧喘着气。愣是想不通记忆里原主只要两个半小时就能走完的路,她怎么就走了将近四小时。 想来想去,大概是她灵魂拖了后腿。 她歇息一会儿,直奔原主户口所在的街道办理转户口手续。 给她办手续的是原主同学的妈妈,姓毛,原主从前喊她毛阿姨。 毛阿姨织着毛衣,见到闻嘉嘉来还颇感意外“嘉嘉?我听说你回了乡下?” 闻嘉嘉点头“毛阿姨好,我现在住在进步公社的浮阳大队。” 毛阿姨叹道“这挺好,那是个好地方,你这性子离了家过得会更好。小敏还来找过你,你啥时候有空去我家坐坐。” 闻嘉嘉憋出抹苦笑道“我最近都没啥空,我这回是来转户口的,过阵子大队得秋收了。” “咋,你不准备留城里?”毛阿姨惊讶,“妇联的人说有个清洁街道的工作名额,你可以先占了然后再考工厂。” 闻嘉嘉无奈,把家里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出来。 果不其然,毛阿姨惊得毛衣都放下了,旁边的两位婶儿也看向闻嘉嘉。 “你这孩子……唉!别难过,相信国家相信政府,不管到哪种地步总有一条活路给你走。”毛阿姨沉默半晌说。 难怪要转户口,这时候粮食最重要。清洁工人一个月才8元,她在城里又没处住,还要带两孩子,能顶啥用呢。 她有心想帮助闻嘉嘉,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伸手。这年头城里的日子也不算好过,月月紧巴巴的看票吃饭。 闻嘉嘉笑笑“毛阿姨我晓得,往后您帮我注意一下工厂招工就行,我还想当工人呢。” “行!有招工我就通知你!”毛阿姨以最快的速度帮她把户口提出来,“到时候把这份证明给你们村的村支书,他会提交到公社,你的户口就算转完。” 闻嘉嘉接过一纸证明,小心翼翼放在衣服的内兜。 她没在街道多待,因为原主父母家离这儿不远,快要下工了,她怕不巧碰上原主父母。原主父母把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当易碎品一样对待,日日中午都得从厂里赶回家看他的。 闻嘉嘉一路快走,直到走出那片区域后才算松口气。 她经过门市部,瞧着几根没什么肉的大骨头很是发馋。 肉铺上已经没肉了,这时候买肉得早早来排队,凌晨五点来排都不算早,中午时能有块瘦肉都算同胞们手下留情。 浮阳大队离县城这么远,闻嘉嘉真心觉得往后吃肉得靠村里养的猪。 “叔,骨头给我两根。”闻嘉嘉道。家里很缺油水,油罐差不多已经见底。 “两根?一毛钱两根。” “好嘞。”闻嘉嘉掏出一毛钱,还让肉铺大叔帮忙砍成几段,成功得到一枚白眼。 离开前,她还问“叔,你这儿猪肝啥时候能买着?” 原主曾经经常排队买肉,所以闻嘉嘉晓得骨头和内脏都不要票。比起骨头,她更想要营养丰富的猪肝,可惜今天没看见。 “想要猪肝得早些,10点前就没了,倒是大肠还有一副,你要么?”说着拎起一串肠。 闻嘉嘉摇头拒绝,大肠需要大料,她家可没有大料。 买完猪骨后没回家,闻嘉嘉先去供销社转一圈。 她发现了香皂,用原主辛辛苦苦攒下的两张票买了一块肥皂和一块香皂。 原主在城里时曾偷偷干过私活,钱没攒多少,票倒是攒了几张。 干些啥?折火柴盒。 大部分的钱已经被原主用完了,她在养父母家经常没吃饱,需要高价找同学买粮食。 小部分的钱换成票,这时候票比钱重要,原主深谙此道理。 供销社最近上新货,东西颇多,闻嘉嘉逛了十多分钟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她还想买支手电筒的,这样闻春闻萱每晚起夜去上厕所时也方便些。可惜手电筒实在昂贵,她票不够买不起。 她没着急回家,拐个弯到废品收购站去。 是的,她要买废品。 闻嘉嘉可没忘自己还有个金手指呢,今天早晨出现个倒计时面板,等到明天早晨七点,金手指将会再次刷新。 也就是说,合成金手指三天使用一回。倒数第一天时会出现倒计时,至于是否过期不候还需要明天证实。 不过她猜测大约得在24小时内合成才行,毕竟那天她是傍晚才发现这个金手指,并且第一次使用金手指的。 闻嘉嘉对一口大锅深怀执念,所以在回家前必须得带几斤废铁回家。 第8章猪圈洗澡 废品收购站是个好地方。 虽然它不像其他年代文一样随便找找就能淘到宝,但淘到几斤废铁还是没问题的。 闻嘉嘉甚至想买一辆废旧的自行车回家,她有预感,自行车合成后或许能给她带来丰厚的回报。 不过她看眼自己快要叫嚣着罢工的双腿,决定还是放弃。没办法,带不走,这时候的二八大杠可比几十年后的自行车重得多。 “真要这些啊?”废品站的同志不可思议,“这些都是我们从外头收来的,人家都不要的,你买回家干啥?” 这时候的废品收购站也不是干等着老百姓上门送业绩的,而是得蹬起三轮车走街串巷的去收废品。 铁制品,往往是用到无法再用时老百姓才会把它卖掉换钱。废品收购站收购后也不会再二次修复,因为没价值。而是把废铁送去融了炼别的东西。 真是稀罕事儿。工作这么久,他们这儿只收过铁,还没往外卖出过铁呢! 闻嘉嘉干笑不说话,她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释。 这位同志也没再追问,主要是这些废铁干不了啥坏事。否则这么奇奇怪怪的同志,他肯定是要上报给公安局让公安查查是不是特务。 闻嘉嘉拖着差不多10斤重的废铁离开了,她买的全部都是锈得几乎没办法改造成再生铁的铁制品,所以废品收购站的同志很是愉快地给她一个低价,她用不到一块钱的价格就买到这些东西。 一路走走停停,闻嘉嘉累得大汗淋漓。那额头的汗水都跟后菜园的山壁水似的,这滴还没落到地,另一滴就来了,惹得头发跟洗过的似的。 在累得瘫倒之前终于到家,先倒头躺上个半小时,缓缓她那跟破风箱似的嗓子。 傍晚了,闻春和闻萱会跟着公社小学的大孩子们一同回来,不需要她去接。 闻嘉嘉等到大家都下工后,就带着转户口证明去找村支书。村支书在路上就被她堵着,然后带着她去了大队部。 这还是她头回来大队部,确实有电灯,还有广播。 不过他们村不常放广播,因为浮阳大队离公社近,能蹭公社那头的广播。 就如现在,公社广播放的《大海航行靠舵手》他们这边就能听到。 村支书接过证明,签下名字说“我等会儿就去公社帮你把事儿办了,你明天就能直接去上工。” 闻嘉嘉…… 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村支书其实是为她好,毕竟早拿一天工分多分一斤的粮,闻家最需要粮。 闻嘉嘉面带微笑离开了,回到家后肩膀一塌,只觉得明天会比今天更惨。 夏天,蝉鸣阵阵,风中都带着热浪。 亏得早晨一天的饭都给做好,否则她今晚还需要热饭。 可生火还是需要的,她买了香皂,迫不及待想洗澡了!全身粘糊得厉害,不洗晚上睡不着觉。 不但如此,还得炖汤。 不过猪骨汤她没打算今晚吃,准备晚上睡觉前炖下去,明天早晨吃。毕竟明天得上工,需要点油水来增强体力。 闻嘉嘉做事效率很快,她拎两桶温水到后院的猪圈……呃,是的,猪圈中。 猪圈,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地板抹水泥的地方。 闻嘉嘉真的很欣慰,欣慰得都被气乐了。反正就算打死她,她也不会想到自己还有在猪圈洗澡的一天。 好在猪圈很干净,大概是闻家人出于对家里唯一一块水泥地板的喜爱,猪圈中一点儿养殖后的残留物都没有。 关键是猪圈位置隐秘,闻嘉嘉只需用一块稻草帘子把猪圈口盖住就安全感满满,还不会有风,就算冬天也能洗。 第9节 哗啦啦的声音从猪圈内传出来,大概三分钟后闻嘉嘉就一身清爽的掀开帘子从猪圈里头出来,整个人好似在此刻才活过来。 “舒服!”她发出一声喟叹。 猪圈啊,真是个好地方。 闻嘉嘉洗完澡没几分钟,姐妹俩也都到家了。她仔细观察了姐妹俩的状态,发现比起前几天的萎靡不振精神许多后就微微放下心。 她用筷子敲敲饭碗“吃饭,吃完饭我帮你们洗澡。” 闻萱吸着手指不解道“小姨,昨天不是洗澡了吗?”小姨还给她搓出一条黑泥鳅来,她记得紧紧的。今天老师还夸她脖子上没有黑泥鳅了,是个爱干净的乖孩子,美花就有。 闻嘉嘉“啧”声,把她手指从她嘴里拉出来说“不许再吸手指,小心肚里长虫。” “虫虫?” 闻嘉嘉唬她“对,就是长和蚯蚓一样的虫虫,你吃的糖到时候都会被它吃掉!” 闻萱快吓死了,摸着她的小肚子皱起了眉毛,难以置信道“虫虫也太坏了。”连她藏到肚子里的糖都吃。 闻嘉嘉想笑,但憋住了,说“我今天买到块香皂,洗完香香的,真的不洗吗?” 闻春闻萱迫不及待举手“洗!”姐妹俩异口同声,她们最喜欢香了。 今天的晚饭依旧简单,地瓜粥配炒糟菜。 糟菜是什么菜? 是用红酒糟腌制过的菜,当地人每年冬天时都会腌上几坛子的糟菜放着明年吃。一般来说,份量足够吃上一年。 闻嘉嘉尝两口后也觉得不错,动手能力超强的她还特意加青椒碎和洋葱碎去炒,味道更是增添一层楼。 最重要的是糟菜炒完耐放,这么热的天也能放个两三天,她就喜欢这种能给她省事儿的菜。 吃完饭,两个孩子会帮忙擦桌子。虽然擦得有些糟糕,桌面上都是水痕,但闻嘉嘉完全不阻止,反而对她们进行一番鼓励。 没办法,她需要两个小孩早点把做家务这项技能给解锁了,否则她会觉得往后的日子黯淡无光,整个人也会生无可恋。 闻春和闻萱果然很爱香皂。 她们今天还是在木桶里洗的,当闻嘉嘉拿出香皂往她们身上抹,又打出泡泡时,两位姑娘都惊呆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小姨,好香!”闻春脸蛋红扑扑,兴奋得直搓泡,“比糖还香!” 虽然闻嘉嘉不懂糖和香都什么关系,但她还是特别认真的交待“香皂是不能吃的,泡泡也是不能吃的,水水更是不能吃的!” 闻萱心虚地放下快要放到嘴里的手“真的不能吃吗?”就舔舔尝尝啥味儿都不行吗? “真的!吃完要拉肚子的,拉肚子就没法吃糖没法吃肉的。” 两小孩顿时蔫了。 肉啥味儿她们忘了,但糖啥味儿她们还记得。不能吃糖,是戳中她们的命脉和软肋。 这回洗澡洗得很彻底,闻嘉嘉把她们身上的陈年老垢都给搓下来。 毫不客气地说,水面上都浮满污垢。 闻嘉嘉实在没眼看,只能先把她们从木桶中拎出来,将脏水倒掉,木桶清洗一遍,再换一桶水继续洗。 洗到身上不是地方都被搓红才算完。 夜深人静,月亮时隐时现。 厨房一豆灯火静静燃烧,灶炉前还有人影在忙碌。 没有砂锅,炖汤只能在锅里炖。 闻嘉嘉在思考过后,往灶炉里塞根粗壮发硬的木柴。 她上辈子因拍视频的需要复制过名著中的菜肴,其中有一道烧猪头很是特殊,特殊在它是用一根柴火焖熟的。焖到最后猪头软糯耙香烂而不腻,还给她带来30多万的赞。 废好大劲儿把木柴点燃,等火苗渗透到木柴内部,确定它不会熄灭后,闻嘉嘉才把洗干净的猪棒骨放入锅中煮。 其实她是想隔水蒸的,蒸出来的骨头汤味道会更好些。谁晓得家里连铁盆都没有,不仅没铁盆,大点儿的陶锅同样找不到,闻嘉嘉只能放弃。 回到房间中。 随着夜渐深,温度也渐低。 木房子就是这点好,冬暖夏凉,在没有温室效应的现在,呆在木头房里就跟睡在空调房里差不多。 如果房顶没有窸窸窣窣的老鼠活动声,就更好了。 闻嘉嘉翻个身,沉沉睡去。 翌日。 心里记挂着事儿,闻嘉嘉第二天早晨起得很早。往脑内面板一看,合成功能又能用了。 她顿时清醒,兴冲冲跑到厨房,把橱柜中的小双耳锅拿出来,再跑到柴房中取废铁。 废铁大多是破得没法用的锅和炉子,甚至还有两件看不出来是何种作用的壶。 闻嘉嘉不敢凑近闻,她怕是尿壶。 她分别将几样废铁过手,果不其然,脑内再次浮现三个选项 mini独轮铁推车、双耳中锅、水壶。 闻嘉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双耳锅和水壶,晚选一秒都是堆两种物品的不尊重。 这次的双耳锅是正常大小的双耳锅了,和她上辈子家里厨房用的铁锅差不多,若是能留存到几十年后,或许还能放在电磁炉或者天然气灶上使用。 当然,对比现在厨房里的那口还是小。 闻家的锅可是八人锅,买锅时因为家里人多,闻老爹闻老娘商量半年后才勒紧裤腰带买的这口锅。一锅传三代,人走锅还在,是这个年代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如今的铁锅可是家里的贵重物品,谁家能有一口八人锅都值得邻居羡慕,若是能再有一口得乐疯的。 闻嘉嘉瞬间觉得自己赚钱这事儿有望了,她往外卖一口铁锅少说能收获几十元,利润丰厚到资本家来了都要流泪,几乎是纯赚呐。 一时之间,她呼吸急促,脸颊通红。 可…… 不能把这年头的人当傻子,走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人能有多傻?国家成立后多少特务都是靠人民群众抓出来的,毫不客气的说,她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但凡多吃那么两天肉,公安就得上门找她。 别不信,就有特务是因为吃太好被老百姓抓住的。 肉都如此,锅更不必说。 整个县城就那么几个供销社,哪家供销社有上新锅大家都一清二楚。若是真查起来,供货单出货单一对比,一切都瞒不住。 你说你是找外地人买的锅? 这也不可能啊。现在限制人口流动,去哪儿都得介绍信,你找的谁?你个刚毕业没多久的高中生又能找谁? 所以卖锅赚钱这事就跟去黑市一样,听着很可行,似乎没几年就能赚个几千上万,然后去首都买四合院,从此走上璀璨人生路…… 其实一点儿都不可行,你倒是会喜提银手镯,从此吃上国家饭,然后分配到深山老林的农场里开荒,运气好还能出来,运气不好……你就累死在农场吧你! 第9章首次上工 坐在板凳上怔怔发三分钟呆的闻嘉嘉,被锅里飘荡出来的香味儿勾得回过神来。 合成系统,似乎也没她想的那么有用。它或许能让她生活稍稍变好,但没办法让她大富大贵口袋变丰厚。 得,日子就这么过吧!难不成还能比刚穿来那会儿还要糟糕吗。 大钱挣不了,偶尔挣点小钱改善改善生活还不能吗。 闻嘉嘉重整旗鼓,缓缓突出一口气,起身做早饭去! 天将蒙蒙亮,太阳还没影。得将后门和窗户打开,厨房才稍稍有点光亮。 灶炉里的木柴已经燃烧殆尽,化作的木炭还如萤火虫般散发着萤萤光芒。 若是有本事的人,这时候拢拢灶炉内的炭火,不需要用松明就能把火给点燃。但闻嘉嘉没这本事,她还得用松明重新烧火。 把灶炉内的木炭用小铲铲出来。 等这些木炭熄灭后可留着冬日再用。南方的冬天同样寒冷,虽不至于到要烧炉子烧火炕的地步,但平日烘干衣服还是需要的。 闻嘉嘉还想着用泥土盘个炉子出来呢,到时候再烧个陶锅,往后煲汤要方便很多。 “砰”一声,灶炉门关上。 “哄”一声,火势凶起来。 锅里温了的骨头汤又重新热乎起来,闻嘉嘉舀出一半的汤,将昨晚泡的米倒入剩下的肉汤中,她打算煮肉汤粥。 至于大棒骨,且再煮着吧,耐煮。 闻嘉嘉又去原主爹妈房间拿咸鸭蛋。 要不怎么都夸公社领导呢,实在是人家这届领导会做事,还做实事。 前年提出要创收要搞副业要提高社员们的生活质量,去年年初就马不停蹄把工作安排下去了,浮阳大队经过批准后,用的是鸭子来创收。 得益于浮阳大队有块水网密布的小湿地,鸭子抱来就能养。 去年开始养,年中就开始产蛋,年尾时大量产蛋,闻家至少分到百十来个蛋,房间里头足足腌了两坛子呢,还剩一坛半! 鸭蛋是用酒糟腌的,去除的红红酒糟,从灶炉里挟两根正燃烧的木柴到后院,左右安上高度差不多的石头,刚合成的锅一放,倒水煮开,再把洗干净的咸鸭蛋放到锅里煮,煮熟后肉汤粥也熟了。 闻嘉嘉切些小白菜放锅里,再一焖,有油水有蔬菜有主粮的早饭就做好。 两姑娘可太开心了! 大约是和闻嘉嘉处熟了,在她面前情绪也一天天的外放。 闻萱匆匆洗手完就跑到灶台边,抱着闻嘉嘉的腿仰头说“小姨,香呢!” “你也就会说个香!”闻嘉嘉把她跟拎小鸡崽儿似的拎开,“都乖乖坐好,我盛粥给你们吃,肉汤粥!” 说着那三块碗,一人一碗,锅里还剩三分之二的量。 又用布隔手托着,磕个咸鸭蛋。鸭蛋流油呢,金灿灿的,味道一看就很好。 她顿时不着急喝粥了,先给自己挖勺咸蛋黄尝尝味儿再说。 两姑娘可禁不住肉汤粥的诱惑,忍着烫就下嘴,呼一下喝一口,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勺子就又送到嘴边。 第10节 “真好喝!”闻春美滋滋,下巴顶在碗边,美得梨涡都显露出来。 棒骨没多少肉,但有骨髓啊。 闻嘉嘉把骨髓都用筷子扒拉出来了,搅和到粥里,又掺和着不多的靠骨瘦肉,那滋味确实不是米汤青菜粥能比的。 闻春晃悠着双腿,转头问“小姨,咱明天还吃这粥?” 闻嘉嘉“明天不吃,吃别的。” 她今儿想去看看有没有黄鳝泥鳅捉,如果没有,明天就吃苋菜饼,她在后院边发现不少野苋菜,嫩着呢。 说完,一人挑一筷子的咸鸭蛋,催促“快些吃,吃完送你们去上学。” 闻萱立刻举手“小姨不用,陈老师会带我们去。” 闻嘉嘉“陈老师是谁?” “就是陈老师呀。” 行吧,白问。 闻萱还真没说假话,闻嘉嘉站在前院眺望远方,悄悄有没人去上工时,就见到位穿着白衬衣黑裤子,扎着两股辫子的姑娘走过来。 “是闻春和闻萱的小姨吗?”这姑娘瞧着很爽利,率先开口,“我是知青院的陈艾,在保育院工作。” 闻嘉嘉立刻就晓得了,人家老师这是特意照顾两姑娘呢。 “我叫闻嘉嘉,麻烦你了,多谢啊。”闻嘉嘉笑笑道,心里想着啥时候送几个咸鸭蛋给人家,也算是一点心意。 在这里村民们能制作咸鸭蛋,知青们大概是很难的。 因为咸鸭蛋要用到酒,还要用到酒糟,村民们去酒厂买容易,知青却难。 闻嘉嘉很放心的把两小孩交出去,然后戴上稻草帽就去上工。 原来这年头上工前是不需要集合训话的,都是自己去仓库拿工具,到指定地点干活。 一般时候,也就是不是抢收的时候,不会管你干得快还是干得慢,反正这些任务规定时间内完成就行。 你要拿10工分,划分给你的区域就多。你若是拿3工分,你需要干的活就少。 一路走来,闻嘉嘉想了又想,她决定先定个小目标。 嗯,暂拿3工分试试水。 如果不行,就拿2工分! — “2工分!”方保国震惊,“我们队两个六七岁的孩子打上大半天的猪草就能拿2工分。” “是吗?”2工分似乎也不好拿啊,闻嘉嘉面露犹豫说“那就3工分吧。” 深知破窗效应的闻嘉嘉先说的2工分,再说的3工分。 方保国“哎呀”一声,皱着眉抠抠后脑勺“我这还真是有点为难,我上哪儿给你找3工分的活,先容我想想。” 想半分钟,方保国指着东边说“你要不然去薅花生吧。春花生今天开薅,那活轻松,六岁小孩和六十岁老人都能干。” 不需要锄地的活儿听着确实挺轻松的,闻嘉嘉愉快地答应了。 她沿着田间小道一路往花生地走去,顺带观察着两边的庄稼。 浮阳大队种植最多的还是水稻,而且一年种两季。 再过不久要收的就是夏季稻,此刻稻禾已经临近成熟,下弯的幅度一日日增大,谷粒更是时刻都在把自己变得更饱满。 除此之外,还种有花生黄豆等作物。 往远处山上看,连橘子也有种植。橘子坡下就是甘蔗地,好大一片,且等着年尾的时候吃呢。 花生地不算远,在一处梯地上。 “嘉嘉,你分多少地?”管着这片区域的小组长站在山头大声问。 闻嘉嘉难得不好意思“3工分。” “呦!那你这真够少的。要是只拿3工分,这片小坡两天薅完就行。”有人这般说。 闻嘉嘉信以为真了,她把劳保手套戴上,直接开薅。 这副劳保手套还是原主带回来的,原主除折火柴盒外,还曾去家具厂代过两星期工。厂里工人瞧她岁数小,便送给她一副手套,原主一直都好好保存着。 薅花生得弯腰,土地越湿润越好薅。 闻嘉嘉抓起一把的花生苗,使点儿力气一拔,在稍稍抖动几下,把附着在花生上的土抖掉点便放在地上晒。 其实这活没啥技术含量,就是得下力。 薅一垄地时尚觉轻松,薅第二垄地时还有余力,可当薅第三垄地时闻嘉嘉就开始腰酸背痛两脚发麻发软了。 由于长时间反复弯腰和脚部用力,这两个部位是身上最受罪的。 “哎!” 她眯眯眼睛,汗水从眼眶流入眼睛中带来阵阵刺痛。想要用手腕去揉吧,手腕上也是汗水。 闻嘉嘉只好先坐下休息,把手套脱了,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去擦。 她真有先见之明,晓得带毛巾来。 闻嘉嘉又咕噜咕噜猛喝口水,这里头是淡盐水,很适合大出汗后喝。 旁边坡上的村民看得直乐呵。 农民们就算聊着天也不耽搁干活,弯着腰就在那儿聊 “闻三这孩子还挺能干,反正比刚来的知青能干。”有人笑道,“农活干得有模有样,一口气能薅三垄地,这拿五工分也是稳稳的。” 别小看五工分,这时候队里男性一般拿八到十工分,弱点的拿六七公分的也有。 而女性则是五到八工分,一方面是女性力气确实不如男性,另一方面就是女性被家务活被生育绑着了。村里也有好一部分女性拿五工分,五工分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养活自己是完全足够了,和丈夫吵架都能停止腰板说声我不靠你过活,我赚的够我自己吃! “方多田这小组长嘴巴挺欠的,但这回欠出好处来。要是只拿三工分那片花生三天能薅完都算可以的,他非说两天。” “瞧你这话说的,年轻人不逼逼哪里晓得上进。” “要不咋说是同胞亲姐妹呢,闻三这干活的劲儿跟她二姐还挺像。” “哎,她二姐先前那对象到底哪儿人呐,闻家的萱萱按道理说该他养。” “谁晓得,想知道得去知青办。闻家一家子都是厚道人,换我我能让他走?不一棍子把他腿敲瘸了都不算完。” 那就是撒手兔子,放手就再回不来。 他们聊得很欢,到后面声音大到闻嘉嘉时不时都能听见几句话。 这是说我闲话呢,还是说我家闲话呢,也不压着点声音。 闻嘉嘉忿忿,薅花生的速度越来越快。 原主这具身体远比她想的要更优秀,虽然累得不行,但撑依然还能撑。 闻嘉嘉甚至还有时间想能不能搞个凳子绑在腰上?这样薅花生时就可以坐着,起码省一半的力,腰和腿也就没那么酸了。 别说,回家后改真得好好琢磨。 太阳破云而出,花生苗上的露珠经过一晒便消失。 这片花生地是风口,稻草帽子带起来,风再那么一吹,要说多热也不没有。 等到快中午,她是饿极了。 早晨吃的两碗肉粥根本就禁不住这么繁重的劳动,闻嘉嘉愣是把一壶的水都给喝光,这才撑到现在! 要晓得那可是一升五的水壶,她灌满带来的!就这还隐隐不够呢。喝下去后,一个上午连厕所都没上,光代谢成汗排出去了。 要不咋说每个年代最苦的都是农民呢,那苦确实是比泡在苦水里还要苦。 “闻三,回家吃饭咯!” 有人喊她。 闻嘉嘉半死不活的瘫坐在旁边大树下,背靠树干,连应声“好”的力气都没有。 下坡路过她边上,这位叔儿说“真有一股牛劲儿啊!你这一上午就薅完四成的地儿。” 那位婶儿“到底是咱们农民的孩子,天生能干!下午再使使劲儿,把这片都薅完。” 方多田最后下来的,笑眯眯很是欣慰道“不错,3工分的活儿给你干出6工分来了,年轻人不激不行啊。往后你就按6工分算。” 闻嘉嘉傻眼“那不行!” 老娘不死,也会抑郁的! 第10章泥鳅黄鳝 这日子,打死都不能这么过。 若她是土生土长的土著人,没有上辈子只有这辈子,她大概也会愿意也会认命。 但谁让她是穿来的呢!是体验过美好生活的,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呐。 她这人骨子里就是有点好逸恶劳,还贪图享受,所以得趁早想办法摆脱现在的生活。 闻嘉嘉想了想,想完再想…… 得,还想啥想,先把小板凳搞好吧,下午还有场硬仗要打。 若是几十年后,直接在腰上绑张塑料小凳子就行,塑料的重量轻,不管是起身还是坐下都很方便。 而且那种塑料凳二元店就能买,可是现在你就算找遍全县也找不着那种凳子。 闻嘉嘉思考片刻,去后院搬块晒干的木板来,用锯子锯成段。木板也不用多长,那面儿够她坐下大半屁股就行。 再给安两边凳脚,最后安横撑,小凳子就算做完。 因为用的木板轻,把凳子固定在腰上也不觉得勒肉。就是平衡不太行,到底是不如四四方方的塑料凳,凑合着用吧。 闻嘉嘉去上工前,特意在兜里揣两鸡蛋,就怕饿着自己。 下午薅花生就轻松多了。 第11节 一薅,一坐,一抖,一起。 哎,不但轻松,效率也没有落下,就是看得周围山丘上的叔儿婶子们可不得劲儿。 老老实实的农民,都觉得闻嘉嘉这种行为是在“钻空子”。 还嘀咕着“人糊弄地皮,地糊弄肚皮。”闻三太不老实,不是本分人! 但岁数小点儿的年轻人,眼睛却亮了。好家伙,闻嘉嘉脑子够好用,人也够勇。 谁不想这样啊,但真要这么干,耳朵都得被念叨起茧子。也就是闻家就她当家做主,人家爱干啥就干啥。 瞧瞧现在,有个老头儿看不惯,背着手走过去“我说闻家丫头,活可不能这样做。” 闻嘉嘉就问“那咋做?您教教我,我要是学不会,我全家就得饿死。”到时候我一手牵一小孩,到你家吃饭去。 我还光盯着你家吃! “反正县城街道的阿姨说了,给我在街道留了个位置,虽然就八块,但真要……哼!” 老头儿僵着脸,有被吓着。 闻嘉嘉理都不理,手下动作不带停的。附近没别人,自己说话其他人也听不见,就不想卖乖。再说上午积攒的火气还憋着呢,这会儿又晒人,晒得心中烦躁得厉害,所以半点不给留面儿。 心里白眼直翻,心说你跟我非亲非故,还没给我一分钱,在我这里拽啥二五八万的。真想让我给你当孙子,先给我两千我再喊爷。 老头儿转身离开,回去之后就跟村里人说闻嘉嘉性子硬,还牙尖嘴利。 村里人能说啥? 啥也说不了。闻家死得只剩三口人,闻嘉嘉要是撂挑子不干,那闻春闻萱两姑娘就得队里接手。 所以村里不但没人说她,反而还不少人找上门悄悄跟她嘴那老头儿。 “方龟老头儿是脑子有问题的,嘉嘉你别理他,他家里几个儿子都遭不住他那样。也就是他媳妇走的早,要不也是被他烦死。” 闻嘉嘉……这话说的,好像有点庆幸人家走的早。 “你是两孩子的小姨。春儿她爹是孤儿,那边没啥亲戚了,只你最亲。”有位自称是兰大姨的人磕巴磕巴磕着瓜子。 又说,“萱儿就更难,你二姐那对象,哎呦我们都不爱说。就一小白脸儿,比隔壁陈家老儿子陈熊还不能干,你说说你二姐当年看上他啥……咳咳,当然,这话咱现在不说。萱萱这孩子啊,可怜呦!她就稀罕你这大姨,我家美花都说了,说羡慕萱儿有大姨!” 闻嘉嘉……搞懂了,这是怕她跑啊。或许更怕她带着两孩子吃百家饭。 “咱们村今年晚稻种得多,你也别怕家里没饭吃。就你家现在账上的工分,够你们姨甥仨白米饭吃一整年的。” 闻嘉嘉别说,她还真是这样打算的。 地瓜饭能吃归能吃,但她还是喜欢吃白米饭,纯纯白米饭。 她穿越后都这么苦了,肉吃不到,奶喝不起,睡的是稻草垫,穿的是破棉衫,总不能白米饭还不给自己吃。 闻嘉嘉满口应下,好说歹说,极力保证自己不会撒手不干后几位婶子大姨才离开。 她算服了,猛喝口水,抓泥鳅去。 夏末秋初,天没那么快暗。闻嘉嘉带着鱼篓出门时太阳还挂在西山,又亮又不算晒人,正是舒服的时候。 村里抓泥鳅黄鳝一般去哪里抓? 去河边,去沟渠中。 几十年后没这么好的野生泥鳅黄鳝给闻嘉嘉抓,所以刚上手时她还有些手忙脚乱。 “你是闻三?”有人出声。 闻嘉嘉转头一看,沟渠旁的田埂上蹲着个人,乍一看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更眼熟,和邻居陈家人长得好像。 果然,他拔根狗尾巴草叼嘴里“我谁你晓得吧,我是陈熊,住你隔壁。” 闻嘉嘉扯一把嘴角,点点头,然后继续捞泥鳅。 “哎,跟你说话呢!” 闻嘉嘉头也不抬,下手稳准狠,捞起两条中指长的泥鳅,迅速倒入鱼篓中“我这不是点头了吗?” “行行行。”陈熊挪动屁股,往闻嘉嘉方向凑近,“闻三你记不记得,咱俩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就是你没去城里前。” “这我哪里记得。”原主连自己爹妈的模样都模糊了,哪里还能记得这个外八路的邻居。 “也对,你那时候还是小不点儿。”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又挪动屁股,“唉!怪我那天没在家。我那天其实在公社,看到魏哥抱着你狂跑,也不晓得是你,后来才晓得你家出了事。” 闻嘉嘉终于肯抬头看他了,面露纳闷“你跟陈强哥陈力哥还真不像。” 陈强陈力厚道,听说也挺老实。 但一母同胞的弟弟,是个傻子。 谁家好人会在遗孤面前主动提起她那死去的一家人?是蠢还是坏啊。 大概是蠢吧,作为坏人,也是需要点儿智商的。 她要是使点坏心眼,这时候号啕大哭,再倒地抽搐,坑你十几二十个鸡蛋轻轻松松。 说他蠢,他马上应验了。 陈熊见闻嘉嘉愿意搭理,似乎精神起来,故作担忧问“你说说你家这情况,闻叔闻婶儿大约是没给你留下多少积蓄的。而家里又没个壮劳力就算了,你还得养着春儿和萱儿,该咋办呢?” 闻嘉嘉心里有点好笑“对啊,该咋办?” 陈熊眼睛一亮,凑近“妹子,哥给你指条出路要不要。” 闻嘉嘉小脸一板“出路?行啊,给我粮给我钱我就有出路。” 陈熊被她的话噎住“嗨,你这话说的。你熊哥我口袋空空,身上钱还没你多,咋给。”这是小辣椒啊,长得漂亮,但说话够呛人的,和闻大姐闻二姐都不像。 闻嘉嘉翻白眼“那你说个鬼。” 她上辈子稀奇古怪的男的见多了,啥样的人容易蹬鼻子上脸,啥样的人容易给点颜料就开染房,就是陈熊这种。 你语气不带点刺,他以为你好欺负。 左右自己不靠他吃饭,先把泼辣名声送出去再说。往后就算有人想把她当软柿子,也好有些顾忌。 闻嘉嘉头发一甩,离开这段沟渠。 陈熊后头喊“别去前头摸了,村尾那段河泥鳅黄鳝才多。” 闻嘉嘉脚步一顿,拐到村尾去。 河流在村里蜿蜒,顺着河流往上走,来到河流上游。 旁边有座土地庙,当地信佛信道的多,香火在这片土地上极为旺盛,即使城里也有不少信的。 这就导致了如今虽没人敢在外宣扬求神拜佛之事,但私底下烧香念经年年都在进行。各种庙宇也没人敢砸,意思意思不再添香油已经算是极限了。 陈熊说的区域,大概就是庙附近。 闻嘉嘉小心翼翼地从高处到河边,再找条长木棍,撸起裤脚,边往河里走边试探河的深度。 还好,这就是条浅河。 闻嘉嘉排除危险后就开始弯腰网罗了,这里的泥鳅黄鳝确实很多,没一会儿就见到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来。 “嘉嘉你也在啊。”有人就笑,“你算是来对时间了,一年里也就这几天的黄鳝最肥,不出一周就能把这段河里的全捞光。” 闻嘉嘉面对正常人时还是很乖巧的,也笑笑回道“是啊我有口福,在城里可难找找这些东西呢,有些方面还是咱们村里好。” 这话旁人听了开心,觉得闻三这姑娘还是挺会说话的。 你不去刺挠她,她也不刺挠你。 于是有那好心的,就去教她怎么抓比较容易抓上。 闻嘉嘉动手能力极强,一点就通,捞泥鳅黄鳝的能力再次进化。 天还没暗沉,但太阳已经消失在天际处。有经验的农家人都晓得不到半小时,天就该黑了。 闻嘉嘉上岸,双脚踢踢,踢去脚上的水,将鱼篓盖上,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赶。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大半篓的黄鳝泥鳅和小螃蟹小杂鱼啊,够她吃好几天的呢! 迎着温柔轻拂的晚风,火红绚烂的晚霞,忽然感觉到生活也很美好。 快到家时,在门口玩耍的两孩子朝着她奔跑而来,闻嘉嘉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比那晚霞还灿烂。 “春儿,萱萱!看我带了啥回来。” “哐当!” 陈熊手里的木盆砸在地上,人看呆了。 张秀丽一把打到他脊椎骨上“要死啊,老娘刚洗好的衣服!” 随即顺着老儿子视线看过去,完了,老儿子又特娘的犯病了。 第11章上门说媒 “小姨,今天吃啥呀?” 两姑娘最近最期待的就是吃饭。 闻嘉嘉眉毛微挑,拍拍鱼篓得意道“吃爆炒泥鳅。” 回到后院,把鱼篓中的河货倒入大桶中,加水能养个两三天。 她惯爱重口味,吃食当然是跟着自己的口味去做。 泥鳅处理干净,先用热油将野蒜辣椒和姜片爆炒出味儿,再把泥鳅倒入锅中翻炒。 从菜园上看,闻家人也会沾点辣,就是这辣椒不太够劲儿,闻嘉嘉愣是没闻到呛味儿,可见就算会吃辣,也只能吃微辣。 所以家里像是剁椒酱,豆瓣酱这种辣酱调料是没有的,好在有酱油,还是农村自酿的酱油,酱香味儿很足。 她撒点食盐倒入酱油继续翻炒,又加半锅铲的酒,添半碗的水,盖上锅盖焖煮。 不一会儿,香味儿止也止不住的飘出来,勾得两姑娘趴在灶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锅中看。 闻嘉嘉尚能忍受,她还有心情瞧瞧油罐,心里暗道不出三日家里就得断油了。 “小姨,泥鳅好没?”闻萱被闻嘉嘉说过几回后不嗦手指了,改舔嘴唇。 第12节 闻嘉嘉“你要是再舔嘴唇就没好。” 她这样一说,闻春就立刻把妹妹嘴捂着,眼巴巴看着闻嘉嘉,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 闻嘉嘉忍不住发笑,又等半分钟,才把锅盖打开,裹挟着香味的水蒸气扑面而来,而后才露出锅里浓油赤酱的泥鳅。 起锅前,蒜苗倒进去,翻炒断生就能盛出来吃了。 绿油油的蒜苗点缀在酱色的泥鳅边,惹得姨甥仨食欲更添一层。 主食依然是肉粥,想着不够吃,闻嘉嘉还额外蒸了几个地瓜。 闻春闻萱这两孩子,怕是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过如此多油多酱的菜,一时之间吃得头也不抬,碗筷声吞咽声阵阵,连嘴唇边鼻子上都沾上酱汁。 隔壁陈家。 张秀丽站在后院使劲儿嗅,总觉得隐隐有香味传来。 别低估这年头老百姓们对油水的渴望,你就算手里过了生肉,人家都能闻出来。 “闻家这日子过得还不错嘿,这得放多少料才能把菜炒出这味儿,小年轻果然不能当家。” 张秀丽暗暗嘀咕,把院里的鸡赶回窝,朝着闻家方向看一眼,转身回屋。 “当家的,你对老三的婚事有没啥看法?”张秀丽收拾灶台说道。 陈有粮惬意地闻着烟叶,随意道“能有啥看法,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能找到媳妇都算是祖上积德先人保佑了。” 张秀丽“哐”一声把菜板放下,斜眼瞧“有你这么埋汰儿子的吗?” 陈有粮哼笑“你就死心吧,有空去前山村后山村这些地方寻摸寻摸,或许能找到你的三儿媳妇。”这些村子偏僻,疼爱闺女的人家都愿意把闺女嫁出村。 他媳妇总想给老儿子找个哪哪儿都好的媳妇,可人家条件优秀的姑娘哪里能看得上自家那个一年出工不足两百天,一天工分不足6工分的儿子。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他们老两口在时还好,不在后自家老儿子或许还比不上隔壁的闻三。 想到这儿……陈有粮忽然抬头“你不会是瞧上隔壁闻三了吧?” 张秀丽立刻反驳“那不能。” 陈有粮点点头“也对,不能耽搁人家好姑娘。闻家姑娘都那么苦了,两人真要凑一起,她不得更苦。” 倒不是说他不疼老儿子,他在家里也是最偏老儿子的。只是他晓得,自家老儿子这种情况得找个能干且没啥累赘的闺女。 结婚嘛,两方都是奔着好日子去的。要是结婚后两方日子过得还更差,那结个屁啊。 张秀丽不满地“啧”一声,无话可说。 心道你说的轻松,却不晓得你儿子见人家就犯病了。 她思考着解决办法,直到夜色深了,烛火灭了还在想。别说,还真让她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 “当家的。”张秀丽拍拍旁边。 陈有粮不耐,身体一翻“干啥呢,明儿还得上工,有啥事不能明天说啊。” 张秀丽赶忙道“我琢磨着请柳玉她姥姥帮忙给咱老儿子介绍对象。” “行啊,这是好事。”陈有粮打哈欠,带着困意道,“睡吧睡吧。” 张秀丽哽住,一把扯过被子,嘀咕“不止呢!我还要……算了,我跟你说个屁。” — 翌日,张秀丽来到方家,方柳玉的娘家。 方柳玉嫁本村,她娘家离她婆家甚至都没50米,算是村里嫁得最近的。 她娘叫田俊霞,娘家在河沟乡,俊霞她娘是这附近有名的大媒婆。 “俊霞,在家么?” “在呢!” 田俊霞擦擦手“秀丽啊,来坐坐歇腿,我刚在喂猪,有啥事儿啊?” 张秀丽拉着她手道“哎老姐姐,我是真有事求你。我那老儿子的婚事,想拜托你娘。” 田俊霞疑惑“你年前还说你家三儿不着急结婚。” 张秀丽叹气“现在急了,我怕他再这样下去没姑娘家瞧得上他。” 这事简单,田俊霞答应下来。 她娘媒婆做久了,她的眼力也练出来些,陈熊这人给他说门亲倒也能说。 像那种爱上牌桌的,天天都得去打酒的,还有老爱吹嘘爱动手的男人,她娘才不接。 张秀丽笑笑,又道“我听说你娘最近在给河沟乡老魏家的儿子说亲?” 田俊霞摆摆手“那没事!咱几个公社好姑娘那么多,不至于你家和魏家同抢一家姑娘。” 张秀丽压低声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问老魏家找着合适的了吗?” “你有合适的推荐?”田俊霞道,“还真没找着,老魏家儿子有个条件,说是要找文化人,少说得读过初中,这就有点难了。” 张秀丽眼亮了,拍拍她手,指着门外笑道“你灯下黑了不是,咱们队里就有个合适的。” “谁呢?” “闻家老三呐!” 呦!田俊霞精神起来,动动屁股坐直“是嘞,闻三我咋没想到呢。” 这俩确实合适。 说实话,魏岱这人真行。是排长,拿23级工资,每个月能有52元,就算是城里,也少有人能拿50多的工资。 品性也好,小时候就能看出来他性子正,经过部队教育几年,想来也没歪。 就算家里有糊涂爹娘,可闻三这边也带着两外甥啊。 魏岱爹妈糊涂归糊涂,但人不坏。以闻三那张利嘴,制住魏家不成问题。 唯一一个问题就是随军。 魏岱暂时把人带不走,闻嘉嘉暂时也丢不下两外甥。在别人那里最大的问题,在闻嘉嘉这里反而不是问题。 田俊霞笑道“你算是点对鸳鸯谱了,我等傍晚时就去闻家问问闻三的意愿。” 闻嘉嘉有啥意愿? 暂时没啥意愿。 闻嘉嘉听完田俊霞的来意,简直是不可思议。她晓得这时代少有自由恋爱这回事,只是没想到自己才穿来多久就有人来说媒,难不成她还是香饽饽? 不能吧。 君不见她还带着两外甥呢。 闻嘉嘉想了想说“田婶儿,我家春儿和萱萱都还小,我要是结婚,那是肯定要带着两个孩子的。她们往后还得上学,能上到什么时候供到什么时候。”她就不信了,这条件还有人能接受。 谁知田俊霞哈哈一笑,拉住她的手说“我哪里会不晓得。要是对方人品不行,要你放弃春儿和萱萱,我也不能介绍给你啊。春儿和萱萱当年还是我接生的,两孩子我也心疼。” 闻嘉嘉……这都行?简直匪夷所思。 她加把劲儿继续说“生活还不能过太苦。我这人脾气大,要是他家人不拿春儿和萱萱当回事也是不能的。而且我还不要一大家子住,如果他爹妈脾气坏,还兄弟姐妹一大堆,那也不行。” 田俊霞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巧了,他爹妈出了名的脾气好。兄弟姐妹四个,前面的哥哥姐姐已经结婚了。哥哥自己建了房,小妹也嫁了人,老两口平常带带孙子孙女,没有一大家子人。” 闻嘉嘉难以置信“婶儿,您给我找的对象不会是离婚带两娃的吧。” 要不然就是缺胳膊瘸腿的。 “咋可能!”田俊霞马上解释,“婶儿我哪里能坑你。那人和你还有点关系,你那天晕倒就是他抱你去的公社卫生所,也算是对你有那么点小恩。” 不等闻嘉嘉接着问,田俊霞又道“那孩子是军人,比你大4岁,一个月52的工资,过两年说不准还能带你去部队生活。真要去部队,那可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闻嘉嘉震惊“52块钱,这也缺对象?他条件那么好能看上我吗?他算对我有点芝麻大的恩,那也是恩,我哪里能恩将仇报呢。” 比她大四岁,那就是23。 23岁的排长,听着好像不算啥。但是他可有23级工资,又是排长,已经算优秀的了。 闻嘉嘉深觉里面有大坑! 她推拒说“我觉得还是不行,我爹妈刚去世,我不适合谈婚事。” 田俊霞哎呀一声道“咱们现在不讲究这些。先见面嘛,你们先见个面,到时候聊聊。没让你们现在就定下,真不合适咱就一拍两散。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没逼婚这回事儿。” 闻嘉嘉无精打采“田婶儿算了吧,我现在是真没这想法。” 田俊霞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闻嘉嘉脸色不太好,便讪讪离开。 第12章初次相见 刚才不是闻嘉嘉故意撂脸子,她此刻的状态是真不太好。 总觉得身上难受得慌,心里跟憋了股子邪火似的,手痒痒,想骂人,容易炸。 看着那刺头鸡死活不进窝,她都差点没忍住要提刀杀鸡了。 等到晚上,她就晓得了原因。 那股明显的下身热流以及久违的经痛,让她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原装身体。 靠! 闻嘉嘉捂着肚子想骂娘,迫不及待地到处翻月经带去。 边翻边回忆,记忆中原主因为常常接触冰水的原因,痛经那是相当严重。而她昨日还下过河,这个月只会是重上加重。 此时已是深夜,两姑娘互相依偎,已经熟睡。 乒乒乓乓的动静并没有把她们吵醒,闻嘉嘉翻遍房间也没有找着月经带,想了想,打开门去往楼上闻二姐的房间。 遗憾的是闻二姐房间也没有,闻嘉嘉身上冷汗一阵阵冒,痛得蜷缩在楼梯口,差点就没能从楼上下来。 她后悔了。 今天的合成机会用完了,她怎么只顾着合成铁制品,就没想着试试合成棉花棉布呢,说不准还能给她爆出张卫生巾来。 第13节 家里连张草纸都没有,无奈之下她只能拿出一件自己的贴身衣服来,忍着疼痛把衣服剪成条,然后缝成月经带的模样。 闻嘉嘉也顾不上煮一遍消毒了,她疼得差点在床上直打滚,心情脆弱的她在此刻厌世的想法暴涨,第二天醒来时枕头都还是湿的。 是泪水浸湿还是冷汗打湿她不晓得,她迫不及待地想去公社买月经带,然后去卫生所抓药,否则她迟早要自杀! 家里有红糖,闻嘉嘉给自己冲了杯浓浓的红糖鸡蛋汤。 两姑娘喝的也是这个。两个小人精像是感受到了闻嘉嘉身上的低气压,一早上都是沉默的。直到陈艾来接她们去学校时,她们还三步一回头,也不晓得是怕闻嘉嘉会直接跑了,还是直接死了。 “小姨怎么了?”闻萱蹙起眉毛,小小的脸上藏着担忧。最近渐渐恢复活泼的她,又再次安静了。 闻春蹲在门边望着家的方向,摇摇头,绞着手指眼睛发红。 闻嘉嘉找隔壁张婶儿帮忙请个假,她这会儿肚子没那么难受了,得赶紧去买。 张秀丽却道“请啥啊,只有秋收的时候才强制上工,今天不去没关系。你那组的小组长是方多田吧,他这人眼睛最尖了,最多事儿!每天都要过遍人,谁没去他晓得。” 说完,还面露不爽。 眼瞧张秀丽还想拉着她继续吐槽方多田的种种事迹,闻嘉嘉赶紧脱身,挤出笑道“婶儿我有事,我真有事,我回来再跟你聊。” “……哎!行,咱们有空再聊。” 闻嘉嘉想跑,但跑不了。 她僵着脚步出门,快步往公社方向去。平日里十多分钟的路,她此刻只觉得无比漫长。 即将上工,道路上时不时就有人走过,闻嘉嘉绷着脸,浑身散发的冷气使得没几个人敢跟她搭话。 好在很快就走出浮阳大队的范围,进入公社时她可以说是面若冰霜,急匆匆的神色惹到好些人的注意。 “那不是闻家的姑娘吗?” “对,就是她。” “是又出啥事儿了吗,瞧着比家里房子着火了还要着急。” “谁晓得呢。” 众人视线追随,见闻嘉嘉直冲供销社后,心里不禁嘀咕供销社今天是不是来货了,否则有必要这么着急? 公社供销社很小,说是供销社,其实和几十年后的乡村小卖部差不多。 面积小,卖的东西也少。 进门一扫,多是食盐酱油等厨房调料,再一扫,发现一半的货架都是空的。 闻嘉嘉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问售货员“同志您好,月经带有吗?” 售货员懒洋洋地靠在柜台,捂嘴打哈欠,摇摇头道“没呢!这玩意儿得县城供销社才有。”在乡下没啥市场。 “真没有?!” 闻嘉嘉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把售货员吓得都精神了几分。 闻嘉嘉又问“那棉花呢?”有棉花,她能够回家自己做。 “棉花也没有,稀罕货一来就被抢光了,都留不过三小时的。”售货员又问“那玩意儿你很需要?” 闻嘉嘉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很需要,非常需要。” 售货员看看门口,压低声音偷偷道“那我私底下给你一个。”然后提半成的价,她还能赚一卷手纸。 闻嘉嘉迫不及待点点头“好啊,不过你没用过吧。” 售货员矢口否认“当然没有!” 闻嘉嘉有理由怀疑,她用过。 售货员没多说,让隔壁的大娘帮忙看店,然后自己跑回家。 不一会儿,她背着小包来了,从里头掏出个小盒子递给闻嘉嘉“拿去吧。”盒子是红色,比几十年后的香烟盒要稍微大些。 她还嘀咕“我刚买没多久,便宜你了,不收你月经带券,算你六毛钱吧。” 闻嘉嘉毫不犹豫地付了六毛钱。 但她也当众验起货,打开盒子,从里头抽出巴掌大小的月经带。 闻嘉嘉无奈“这明明洗过。” 售货员理直气壮“当然洗过,你这玩意儿买回来不洗啊?” 闻嘉嘉无言以对,她确实会洗。 售货员大概是没见过她这么狂放的人,抓过她手里的月经带塞回盒子中,低声说“你快收好吧,你不要做人我还要做人呢。” 闻嘉嘉努力说服自己反正是需要用纸隔着的,心里的障碍才慢慢消失。 供销社里倒是有纸,闻嘉嘉没多犹豫,买完一卷纸后就离开。她还赶着去卫生所。 公社卫生所似乎刚开门,方榄正在把一筐筐的草药搬出来晒。 “闻嘉嘉?”方榄疑惑问,“有啥事儿吗?” 闻嘉嘉走进门“有事,方大夫你们这儿有没止痛药。” 方榄一脸“你在想屁吃”的表情“止痛药?不瞒你说,我们这里连消炎药暂时都没有。” “止痛药呢?”闻嘉嘉尤不死心。 “更是想都不要想啦。” 方榄打量她片刻“你哪里疼吗?其实止痛药也是不能浑吃的,这种东西上瘾,你就算去县城医院,医生也不会随便给你开。” 闻嘉嘉扯扯嘴角“我经期疼。” 方榄恍然大悟,然后一脸平静“多喝生姜红糖水,没红糖的话生姜蛋汤也行。实在没办法,忍两天就不疼了。” 至于多吃猪肉增加营养,平日少碰冷水减少寒气的话她都没说,很多病都是穷出来的。 闻嘉嘉郁闷离开。 家里的红糖也快没了,她很快连红糖水都没得喝了。 在再次经过供销社时,售货员喊住她“同志。” 闻嘉嘉回头“啥事儿啊?” 售货员道“公社等会儿要去县里拉肥料,你要不要跟车去县城。”县城里才能买到棉花。 闻嘉嘉忙不迭点头“要!” 能跟车的话当然要,自己这几日总不能指望一条月经带。 “车啥时候出发?”她问。 售货员“大概半小时后吧,在公社部门口上车,你得尽量快点。” 闻嘉嘉匆匆谢过,赶回家中。 不多时,又带着钱票来到公社。 真是奇了怪了,早晨四处奔波没感觉到肚子疼,反而一坐下来,肚子又升起熟悉的闷痛感。 闻嘉嘉麻了,把灌满热水的水壶压在肚子的位置,又将自带的稻草垫在屁股下,才稍稍好受些。 车是拖拉机,速度要比驴车快,但依旧颠簸。好在她机智的带了稻草垫,本意是防冷防漏,但显然还起到防震的作用。 闻嘉嘉左摇右晃,只能死死抓住栏杆。因为怕吹风,她还坐在司机后头,以期望司机帮她挡住些风,结果就是那排出来的黑烟直往她脸上飘。 “咳咳咳!”呛人且恶心,闻嘉嘉差点连肚子疼都顾不上。 “要跟一段么?”忽然,拖拉机停下,司机对着正在走路的几人喊。 “学民啊,你这是去运啥?” “运化肥。” “等等还能跟你车回来不?” “得看能运多少化肥,不过一般来说只有半车,应该是可以。” 车下的人边说话边上车,几人显然也是要去县城的。 闻嘉嘉抓紧时机移到左侧靠近车头的位置去,这里黑烟飘不着,风大点就风大点。 拖拉机“轰隆隆”重新启动,缓缓向前驶去,慢慢加快速度。 她拢拢外套,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本以为这下子能直接到县城,谁知十多分钟后又在路上遇见人。 学民司机似乎很激动,似乎速度都加快几分。 “魏岱!”他大喊。 闻嘉嘉眼睛闭着,手臂紧紧圈着杆子,额头靠在杆子上。 他一喊,她眼睛便睁开了。 这人耳熟。 不远处的人回头,笑笑道“学民哥,去县城呢。” “对!”学民司机似乎很高兴,“你上来吧,我载你一程。” 魏岱拉着车尾的杆子蹬上车,径直往闻嘉嘉的对面走去。 闻嘉嘉收收伸长的腿,透过乱糟糟的头发丝看清楚了这人。 很高,起码有一米八五。 南方人均高度比不过北方,加上此时多数人的营养都不够,所以少有高个子。穿来几天了,他算是闻嘉嘉见过最高的人。 身材也要比当下一般的男性要壮实,坐下时腰板都是直的,闻嘉嘉就猜测他大概在部队里待过。 至于脸蛋,没细看,她肚子又开始一抽一抽发疼了。闻嘉嘉此刻只想躺着,也不追求海丝腾了,给她张稻草床垫也行。 闻嘉嘉眼睛慢慢闭上,风使劲儿刮,学民司机聊天聊得越来越起劲儿,最后还唱起歌,她怀疑司机今天必拉肚子。 快到县城了,学民司机问“哎魏岱,你这次能在家里待几天,啥时候回部队。” 魏岱瞥眼对面的人,说“下个月月底回部队,能在家待40天。” “那挺好,顺带把婚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