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嫡女退婚后,满京都是裙下臣》 第1章 明昭月要杀人 明昭月要嫁人了,可未来夫君是个断袖。 面容清秀、不施粉黛的少女一个激灵,醒来才发觉自己正躺在浴桶里,覆满花瓣的水面波光粼粼,微微显露出她玲珑曼妙的曲线。 明昭月下意识捧起水往身上扬,想要洗去满身的尘垢。忽然,她动作一顿。 自己不是早已全身溃烂发臭了吗?此刻雪白光滑的肌肤是怎么回事?身上的刀伤、鞭痕,还有……被人蹂躏的迹象,全都消失了! “洗一个时辰了,还真把自己当将军府嫡女了?” “以为嫁给尚书公子是段良缘,要是发现洞房花烛夜,夫君去跟男人厮混,还不成整个盛京的笑话!” “嘘——小点声,别被里面听见了。” …… 门外,两个侍女正在窃窃私语,语气里的嘲讽藏不住。 浴桶里的明昭月静静听着,转头四顾屋内的一切,眼中光芒晦暗不明。 尚书公子,洞房花烛,盛京笑话。 没错,这些她都经历过。 她本是将军府嫡女,父亲明辉乃当朝大将,母亲也是威风凛凛的女将。可父母二人常年奉命驻守边关,她的祖母,也就是将军府的老夫人做主为她结了亲事。 对方是吏部尚书钱文忠的公子,钱玉书。 出嫁前,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是一段天赐的良缘。钱玉书家世显赫,样貌出众,人品端正。 明昭月信了,带着期盼嫁入了尚书府。 没想到,这一切便是噩梦的开始。 新婚之夜,钱玉书没有踏入新房,连合卺酒都未饮,便褪下婚服,去了梦阳楼。 那是盛京最有名的青楼,里面伺候人的都是貌美男子。当然,去寻欢的也是男子。 那一刻明昭月才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断袖。 其实,在她嫁人之前,祖母就已经知道了钱玉书的底细。可她对明昭月只字未提,因为只要和尚书府结亲,祖母就可以在吏部尚书面前,替二叔明耀和堂兄明枫求个前程。 至于后来…… 浴桶中的明昭月深深呼吸,闭眼不愿去想,可往事依然不断浮现。 成婚后,钱玉书从未碰过她,日日和男妓厮混。明昭月成了挂名的尚书府少夫人,不但被婆母日日磋磨,还嫌弃她成婚一年怀不上子嗣。 那日钱玉书带着她去赴宴,宴会上,一位权势滔天的亲王看中了她。 为了讨好皇子,钱玉书不做人事,悄悄将明昭月迷晕,献入亲王府,还特意强调这是个黄花闺女。 明昭月数次派人向将军府求救,可她的祖母、二叔、二叔母、堂兄堂妹对此视若无睹。 她只能自己抗争,在床上用刀伤了亲王,亲王一状告到当今皇帝面前。 再后来,父母为救她纷纷惨死。兄长为替她讨回公道,被人斩杀。 至于明昭月,在被蹂躏折磨了数年后,流放边关。如同阴沟老鼠一般,在荒凉边关被鞭笞、侮辱,钝刀割肉,死无全尸。 这一切不幸,就是从她嫁入尚书府开始的。 如今……她重生了,回到了出嫁前的三天。 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不会再让自己活得像只阴沟老鼠。 “哟,大姐姐在沐浴呢?”娇俏的声音从外屋传来。随后,一个少女迈着小步掀帘而入,在浴桶前款款站定。 明昭月看着那张清秀的脸,浴桶内的双手紧握成拳。 二叔明耀的女儿,她的堂妹,明婉柔。 前世自己落得那样下场,这个堂妹可是出了不少力。 “母亲为姐姐的婚事操持这么久,日后成了尚书府长媳,姐姐不要忘了我们才是。” 明婉柔高高在上地凝视明昭月,似乎想从浴桶少女的眼中看到感恩戴德。 明昭月捧起水,往自己雪白的手臂上浇。 看着那透亮白皙的臂膀,明婉柔语气中露出嘲讽。 “姐姐肌肤如此光滑,想必洞房花烛定能让夫君十分欢喜。” 明昭月抬眼看她,终于开口说话。“二妹妹如此期待,不如你去做钱玉书的新娘,新婚之夜让他好好欢喜欢喜?” 明婉柔一愣。“大姐姐,这是什么话!” 明昭月仍旧低头沐浴,不再开口。 “大姐姐,你一个养女,能嫁到尚书府,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这两日好好准备出阁才是。” 明婉柔趴在浴桶边,轻声叮咛。 说完,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捂嘴,显得十分后悔。 “哎呀,我怎么把养女的事说出来了,母亲和祖母都不让我讲的。姐姐万万不要乱想,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是养女,是大伯亲生的……” 看着明婉柔做作得意的神态,明昭月目光森寒,一把拽住明婉柔的头发。 明婉柔的一句“啊”还未出口,整个脑袋就被按进了浴桶里。察觉到她想挣扎,明昭月一拖,又将她整个人拖进水中。 明婉柔使劲扑腾着,连呛了几口水,活像案上待宰的年猪。 许是屋内动静不小,惊扰了外面两个说闲话的丫鬟。 红香和绿玉急忙跑进来,看到明婉柔被按在水里,大惊失色,言语中甚至带着些许责备。 “大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就要上前把明婉柔拉起来。 明昭月冷笑。她们是自己的侍女,刚才明婉柔大摇大摆进来,也没见她们通报一声,这会儿倒是急了。 “滚出去。”明昭月瞪了一眼,目光中透出一抹寒厉之色。 两人就是一怔,大姑娘从来都是温和的性子,何时变得这样威严了? 她们齐齐看了明昭月一眼,想上前,又带着几分忌惮。 眼见明婉柔扑腾的动作越来越轻,似是要出人命了,她们也顾不得许多,准备上前把人拉起来。 明昭月先一步松手,待明婉柔从水里起来,整个人湿漉漉的,原本精致的发髻松散耷拉在头顶。 她下意识伸手擦脸上的水,胭脂和眉黛便糊成一团,整张脸就像张调色不匀的画纸。 “二姑娘……”红香绿玉知道,明婉柔一向看重容妆,此时只得小声提醒。 “明昭月,你疯了!”明婉柔尖声咆哮,同时狠狠往后大退几步。 明昭月从身后拿出外衣披在身上,缓缓从浴桶走出,看也没看屋内的三人,径自朝卧房而去。 “你等着,我这就去见祖母和母亲,你这个疯子,等着跪祠堂!”明婉柔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碎步便成了小跑。 她是真的害怕了,刚才差点丧命。 “杀人了!明昭月要杀人!”明婉柔凄厉的声音传遍将军府。 第2章 将军府秘事 明昭月就当没听见外面的嚎叫,披着外衣在卧房闭目养神。 “大姑娘,要不你先换身衣裳。” 红香的语气说不上敬重,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这自然不是关心明昭月。只是怕待会儿老夫人来传她问罪,明昭月还要磨蹭着换衣裳,耽搁了时辰。 看着她们暗急,明昭月心中冷笑。 红香绿玉是二叔母周香玉买进来的丫鬟。前世父母常年戍守边关,兄长又在潜山学艺,明昭月一人留在府上生活。 周香玉掌管将军府中馈,便以照顾明昭月为由,将红香绿玉塞进了昭明院。谁知道,她们竟是二叔母安插的眼睛。 自那之后,明昭月的一言一行,周香玉都清楚得很,这才开始一步步算计她。 当初没看出周香玉的心计,是自己眼瞎。 “说得也是。”明昭月似乎听进去了劝告,在床前坐定。“替我更衣。” 红香绿玉一喜,立马从柜子里拿出了件淡白的竹纹外衣,就要替明昭月穿上。 “太素了。”明昭月冷冷道,随后指向柜中的另一件。“要那个。” 绿玉看着那件大红的襦裙,瘪了瘪嘴。“大姑娘,那件颜色如此俗气……” 啪的一声,绿玉还未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她脸上。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明昭月的声音冷如寒冰,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森寒。 不就是一件衣裳么?也值得动手打人?绿玉心中委屈,眼眶红红的。 摆什么臭架子,还以为自己是将军亲生的嫡女?稍后老夫人来传话,自己必然要跟着去,在二夫人面前狠狠告一状出口气! 绿玉心里想着,强忍着委屈和怒意。 红香只好从柜子里拿出大红色外衣,替明昭月穿上,全程不敢发一言。 真奇了,往日这位蠢小姐从不会给下人摆脸色,也不知今天犯了什么冲。 衣裳才穿了一半,房门外便传来了赵嬷嬷并不友好的咳嗽声。 “大姑娘,老夫人传你去趟锦绣堂。” 红香穿衣裳的动作一顿,绿玉也起身,脸色得意,把腰板挺得笔直。 明昭月的报应来了!老夫人最宠二姑娘明婉柔,肯定会为二姑娘做主,狠狠责罚大姑娘! 以往老夫人只要一传话,明昭月乖得跟小猫似的,规规矩矩就去了。在老夫人面前,从来都是笑脸迎人。或许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明将军的养女。不做小伏低,哪里有出路。 可今日,明昭月脸上没有露出她们想象中的卑微神色。 “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门外的赵嬷嬷似乎不太高兴,清了清嗓。“大姑娘快些,老夫人等着呢。” 衣裳早已穿好,可明昭月半天也没动静。 “大姑娘。”红香试探地催促。 明昭月看向红香,虽然眼中带笑,却很渗人。红香连忙低头,不敢再说话。 许久之后,只见她慢悠悠走到梳妆镜前,在脸上涂了些脂粉,又描了描眉。 只简单几个动作,却让那张清秀的脸多了几分娇媚。那身红衣在她身上,衬得整个人都明艳起来。 也不知赵嬷嬷在门外候了多久,明昭月才缓缓走出去。 她一个正眼也没瞧脸色铁青的老太婆,径自出了院子。 赵嬷嬷只得小跑跟上,端起老夫人心腹的姿态,准备提点两句。 “大姑娘,不是我说你,眼看是要出阁的人了,怎么行事如此粗鲁。殴打姊妹这等事要是传到未来夫家,别说你自己,整个将军府都抬不起头……” 红香绿玉也跟着,听到赵嬷嬷的训斥,她们心中越发得意,似乎已经瞧见明昭月在锦绣堂下跪认错的下场。 “赵嬷嬷,我是将军府大姑娘,你是下人。在主子面前,你是不是该自称一句‘老奴’?” 明昭月冷不丁一句话,赵嬷嬷愣在原地。 老奴?她可是老夫人的陪嫁侍女,算得上将军府的半个长辈! 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面前,还要她自称老奴? 别说明昭月了,就连二老爷和二夫人,对自己都称得上恭敬的。 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 呸,自己又不是狗。 况且,这丫头并没有大房血脉,就是个养女。 不过这话,赵嬷嬷可不敢说出口,此时只能阴阳怪气抱怨几句。 “大姑娘马上就嫁入尚书府了,您是越发心气大了。是,我们是奴才,一会儿到了锦绣堂,老奴就禀报老夫人,掌奴才的嘴。” 本以为这话能吓吓明昭月,没成想她压根没理会。 “好,一会儿记得自己掌嘴。”明昭月只丢下一句话,迈着大步就走了。 锦绣堂,满脸严肃的老太太正坐在堂前闭眼养神,双颊的肉因凹陷下坠,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刻薄威严。 明昭月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几抹狠辣的目光。 浑身湿漉漉的明婉柔披着大氅,依偎在一个妇人的怀中。她的裙摆还滴着水,发丝耷拉在额前,显得发际有些秃。 第5章 准备了一出好戏 “奴……奴婢听说,那钱公子极少碰女人,似是有什么病。奴婢猜测,莫不是那方面的病!若果真如此,以后大姑娘嫁过去,是很难有子嗣的。将军和夫人常年在边关,大姑娘无子嗣傍身,在尚书府日子可艰难呢。” 见她言语真切,明昭月不由莞尔一笑。没错,就是她了。 前世,在她出嫁前那晚,外院一个粗使丫头趁着搬嫁妆的机会进了内屋,跪在她面前支支吾吾,说什么“听闻尚书公子患有隐疾,请大姑娘斟酌婚事”之类的话。 当时明昭月并未在意,因为那段时间府上关于钱玉书的风言风语很多。每次一听到什么风声,老夫人和周香玉就把自己叫过去,语重心长地说,都是谣言,莫要轻信。 后来,明昭月无数次回想起那个丫头欲言又止的样子,才明白过来。一定是她听说了什么,想来告诉自己。 虽然这小姑娘听到的传言不一定真切,但一个粗使丫头,能有这份人情味,也算是个不错的。 “你叫什么名字?”明昭月把她拉起来。 “奴婢叫海棠。” “从今天起,你就贴身服侍。再去叫一个你的姐妹,与你一同留在我身边。” 海棠一脸不可置信,觉得自己今天出门踩了狗屎。她更难信的是,自己得道,姐妹还能跟着升天。 可明昭月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海棠的姐妹,应当也是错不了的。 很快,海棠便拉着一个黑黝黝的小姑娘进来。她比海棠魁梧些,眼珠子也转得更快。 “大姑娘,奴婢叫梧桐。会爬树,翻墙,钻狗洞!”未等明昭月开口,小黑丫头便道。 明昭月勾唇一笑,这两个小姑娘,倒是很对她口味。 “以后,你们就待在我身边。” 忽然,海棠意识到什么,埋头低声问。“姑娘,您后日就出阁了,我们是不是也要跟着去尚书府?” 明昭月莞尔一笑,“到时候你们不就知道了?” 海棠也不敢再多问,能被提到大姑娘房里做一等丫鬟,已是天大的恩德。就算日后姑娘在尚书府艰难,总归还有她们两个帮衬。 “对了,你们去帮我做件事。” 海棠梧桐一听有活儿,都精神了。 “明天找个去处,把红香绿玉两个发卖了。记住,要大张旗鼓。” 两人一愣,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卖……卖去青楼吗?”海棠不明白大姑娘的意思。 “卖去码头,让她们做苦力。”惩罚女子,不一定非得毁人贞洁,这种事她明昭月不屑。 况且,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 人齐齐答应。这是大姑娘亲口安排的第一份差事,一定得办妥帖了。 明昭月并无安歇之意,她看向二人。“可会写字?” 海棠上前,“奴婢会一点,不过字丑得很。” 明昭月拿出一张字条,让海棠照样誊抄一遍。丑不怕,越丑越好。 很快,明昭月将那张丑字条塞进里衣的袖子里,又换上了一套紧身的玄色衣衫,擦掉脸上的脂粉,将一头青丝高高束起。 “姑娘,您这是……” “我出趟门,不要声张。”说罢,明昭月开了门。待梧桐海棠追出去,已不见大姑娘的身影。 而明昭月,早已沿着将军府的几面高墙而上,翻身过墙,稳稳落在府外一处隐蔽之地。 她会功夫,是跟着父亲和兄长练的。 前世,在她只有十来岁时,父亲母亲每每回京,便领着她学功夫。 在潜山学艺的兄长,武功也极好,回家时常常教她。 明辉说,不求她能练就一身绝世武艺,只是世道艰难,女子需要些拳脚功夫防身。 明昭月似乎有些天赋,武功练得不错。 当初,她被钱玉书献给皇子。皇子府中侍卫众多,且各个功夫了得。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明昭月还是想办法杀出一条路脱了身。 只是,她选择回到将军府求助祖母和二叔。若当时她直接前往边关寻找父母,或去潜山求助兄长明晏,结局或许会不一样。 一件件往事又浮现在脑海,明昭月的步伐变得更快了些。 她的轻功原本不错,只是今夜动用轻功,总觉得体力有些吃不消,倒像是功力不及前世。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明昭月便出现在一条充满烟火气的小巷。 盛京的宵禁很晚,眼下还不到时辰。明昭月坐在一个街边茶铺,边喝茶边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想必二哥明枫快经过这里了。 明枫是周香玉亲生的儿子,明婉柔的亲兄长。 冷酷自私的二哥,今夜我可是为你准备了一出好戏。明昭月摩挲着袖中的字条,顿觉茶水香甜。 巷外,刚刚下值的明枫满脸疲惫。 忽然一个孩童猛地撞了明枫一把,待人跑开,明枫的怀中多了张纸条。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丑字梦阳楼,三楼天字号雅间议事。 明枫先是疑惑,随后震惊。 疑惑的是,这么晚了,谁会如此神秘地找自己议事。震惊的是,还选在了梦阳楼那个腌臜的地方。 梦阳楼,那是盛京公子哥们都知道的青楼。只不过,里面的妓子都是貌美的男子,去那里的人多有龙阳之好。 这倒越发让他好奇,索性前往一探究竟。 明枫抬脚,转道另一条小巷。明昭月眼看着他步入了梦阳楼。 三楼,明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第6章 妹婿好男风? 别说连,就连那张银色面具,也没几个人看得真切。因为,当面看过的人,已经死了。 据传,玄鹰卫的人个个都是地狱恶鬼。他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所以,茶铺老板此时乖乖躲在柱子后面,只看了一眼,便转身不敢再看。 明昭月未曾见识过玄鹰卫的手段,前世即便狗皇帝要杀父亲,也没让玄鹰卫动手,而是派的禁卫军。 “也不知今夜哪个大人物又要遭殃了。”茶铺老板和明昭月一样,躲在柱子后,抱头低声感慨。 皇帝今夜要杀人?明昭月细细回想,前世在她出嫁的前几天,并未听说玄鹰卫有暗杀或屠门之举…… 马蹄声起的队伍中,十八郎的眸光透过银色面具,显得更加深邃鬼魅。 经过茶铺时,面具下的双目动了动。他转头,扫向空荡荡的茶桌。 那里,并没什么人。 “头儿,前面……”身旁一个玄鹰卫低声唤道,同时看向前方不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楼,似是在提醒什么。 十八郎的目光从茶铺收回,又转而注视着不远处的梦阳楼,正好看到明枫从楼里出来。 面具下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几分。猛地调转马头,声音短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待其他人反应过来,巷中已无十八郎的身影。 就这么……走了?小巷中隐藏在各处的百姓有些惊诧,摸不着头脑。 明昭月回府已是半夜,此时的将军府披红挂绿,下人也都各自忙碌着。 老夫人又添了嫁妆,周香玉几乎调动了府上所有下人收拾打整,恨不得让全府都知道。 明昭月压根不过问这些,回去后一觉睡到天大亮。 翌日一早,她便让海棠和梧桐双双出门,分头打听些消息。半个时辰后,梧桐先回来了。 “姑娘,并未打听到昨夜盛京之中有官家落马的消息。” 没有?明昭月倒觉得是桩奇事。十八郎都亲自出马了,盛京竟然安稳了一夜?这当中,必然有些蹊跷在。 一直到吃过早膳,海棠都还未归。 明昭月也不急,越回来得晚,说明外头这戏已经唱起来了。 她所料不假,此时的盛京,正广为流传着一件风流韵事…… 吏部尚书钱文忠的长子钱玉书是个断袖,昨晚在梦阳楼,与头牌鹊南枝春宵一夜。 那鹊南枝身量苗条,体格风骚,有女子之媚,男子之魄,令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那玉书公子也是个纯情之人,曾向鹊南枝许诺,今生唯他一人,大有为其赎身迎进门之势。 据说为了此男,尚书大人下令短了公子的月银。玉书公子虽然银钱短缺,仍日日光临梦阳楼会见心上人,还曾在府上一哭二闹三上吊…… 说书先生讲得天花乱坠,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这钱家为了保住名声,隐瞒龙阳之好,还冠冕堂皇求娶将军府嫡女。” “是啊,也太不厚道了些。尚书大人这般品性,陛下还委以重用,真是瞎了眼。” “最可怜的还是将军府的明大姑娘,听说明将军和夫人皆在外领兵打仗,也不知这亲事还成不成。” “当然不能成!你会把女儿嫁给断袖?” “可惜了明家姑娘,听闻明将军视若珍宝。” “有龙阳之好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但你别去祸害人家姑娘啊……” 短短半日,消息在盛京的大街小巷不胫而走。就连高门大户的下人们见面打招呼,都要互相问一句听说钱家的事了吗? 接近晌午,海棠才慌里慌张回了昭明院,将她这半日在京中听到的传言一一禀报。 她没有添油加醋,亦无偷工减料,每句话都有出处,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 听完海棠的话,明昭月递了杯茶。“真是难为你,记下了这么多。” 海棠和梧桐万分诧异,姑娘的反应怎么如此平淡? 原本二人听到的传言是,钱玉书有那方面的病,所以她们早已认定,此人非良缘。 如今这消息比生病还可怕,未来姑爷是断袖啊! 遇上这事,姑娘的名声都丢到边关去了。可她们瞧明昭月的模样,竟无半分伤怀和畏惧。 “姑娘,我们该怎么办?”再有一日就出阁了,婚事还成不成?钱家是不是要给个说法?老夫人和二夫人,如何为大姑娘做主? 一切都是未知。 明昭月却莞尔一笑,明艳的脸上透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这模样看在海棠梧桐眼里,莫名觉得大姑娘就像变了个人。 第7章 保住婚事 昭月从墙上取下一把铁胎弓,反复拉着弓弦。 也不知为何,重生后自己身上的功夫有所退步,她明显感觉力道不足。这两日逮着机会就练,没让自己闲着。 至于出阁之事……她不急。台子搭得这么大,好戏自然不止一出。只怕如今比她着急的人,多得是。 明昭月被传到锦绣堂议事时,已经是午膳时分。 好家伙,今日人可真齐,二房全家都来了。 就连一向低调不喜露面二房庶女明菲玉,也乖乖立在一旁。 所有人都板着个脸,只有刚刚进屋的明昭月,一副“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蠢材模样。 二叔明耀和堂兄明枫满头大汗,还气喘吁吁。 今日,出门买菜的下人回府,把街市上的风言风语报给了周香玉。 周香玉一听,亲事要黄?这还了得,赶紧报了老夫人,又急忙传信明耀和明枫。 还在上值的明耀边让人出门打探消息,边匆忙回府。 “大丫头,外面有些关于尚书公子的传言,你若是听闻了些,不要信。”老夫人先开口,保持着十分慈爱的笑容。 明昭月故作一脸疑惑,“什么传言?” “说钱玉书是个断袖,不喜欢女人。”明婉柔得意洋洋,脱口而出。 这个秘密,她藏得真辛苦,早就想在明昭月面前说了。 虽然祖母和母亲多次告诫,要先瞒着,可她还是想亲眼看见明昭月崩溃的样子。 听闻未婚夫是断袖,但凡是个女子,天都会塌的吧。 明婉柔轻扬唇角,却没等来明昭月的情绪崩溃,反而被老夫人狠狠警告了一眼。 “那钱公子一表人才,日后大有出息。外面那些人是嫉妒你嫁了个好婆家。你若信,就上当了。”周香玉急忙来到明昭月面前找补,拉住她的手叮咛嘱咐,苦口婆心。 明昭月半信半疑的样子,“二叔母,钱公子当真这么好?” “当然!”周香玉一口咬定。“分明就是谣言,明日出阁之礼照旧!” 明耀缓缓开口,看向老夫人。“母亲,听闻陛下已经发话,亲事暂缓,只怕我们想办出阁礼都难。” “陛下管得真宽!”周香玉忍不住嘟囔。 明耀狠狠瞪了一眼。“慎言,祸从口出!” “此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老夫人从椅子上起身,缓缓来到明昭月面前,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对于周香玉来说,眼下的婚事已然是个死局。如今一听有破解的法子,把耳朵都竖起来了。 老夫人亲昵地拉过明昭月的手,语重心长。“陛下让暂缓亲事,无非怕悠悠之口,实则是在为咱们明家撑腰。若月儿能亲自出面告诉大家,这门亲事是你自愿。你与钱公子乃郎情妾意,早就芳心暗许。嫁入尚书府,是你的决定。如此,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周香玉一喜,对啊!这样的好法子,她怎么没想到。 这么说,婚事有救了!自己夫君和儿子的前程,也有希望了! “祖母,大姐姐若如此一说,岂不证明她与钱公子私下往来,私相授受,别人岂不笑话大姐姐……”明菲玉不由上前,原本还想说更多,却周香玉狠狠瞪了一眼。 “老夫人说话,哪有你一个庶女插嘴的份,还不退下!” 明菲玉埋头不再言语。如此乌烟瘴气的地方,她本就不愿多待。 她被拉着出了正堂,边走还边回头看明昭月,似乎想用眼神说些什么,但明昭月好像并未瞧见。 “月儿啊,别听你三妹妹瞎说。只要你在世人面前澄清,便能嫁得良婿,以后才有依有靠。”周香玉急忙观察明昭月的反应,生怕她不应。 明昭月低头沉思,似乎很是为难。不过一瞬,从她嘴里便冒出一句话。 “既然尚书府这样好,钱公子的断袖之说是谣言,那不如让二妹妹嫁过去?” 现场一片死寂,明婉柔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呢,这是你的亲事!” “你也知道这是我的亲事,既然是我的,那么我愿嫁就嫁,愿退就退。” 明昭月突如其来的违逆之举,倒是让众人惊了一惊。 这丫头中邪了?竟用如此语气和老夫人说话!还有,听她的意思,是想退亲? 这可不行,得趁着明辉夫妇还在边关,赶紧把她拿捏住。此事拖不得,婚事必须成! 周香玉是这样想的,老夫人亦然。 心中一计涌上心头,老夫人扑通一声倒在椅子上,猛地咳起来。“你……你这个不孝女,自古儿女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竟然不听长辈的安排。你这不孝的名声传出去,看日后还有哪家愿意娶你!” 说罢,老夫人使劲拍打着椅子扶手,痛心疾首,似乎在为明昭月的未来作长远打算。 明昭月的神色有所松动,她来到老夫人面前。“祖母,孙女也非不能出面。听闻父亲从边关送信回来时,附了一张嫁妆清单,那张单子能否给孙女一瞧?” 老夫人和周香玉齐齐对望一眼,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单子有什么好看的,嫁妆已经在府上备好了,你不也都见过了?”周香玉忙轻声笑道。 明昭月笑了笑,“怎能一样?那单子是父亲亲笔所写,我就是想在出阁前看看父亲的笔迹。” 周香玉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是老夫人老道许多,给一旁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随即入了老夫人的卧房。片刻后,她拿着一张清单出来。 老夫人将单子递给明昭月,“你瞧。” 明昭月只看了一眼,便皱眉。“这笔迹,看着不太像……” “你父亲在边关,军务繁忙,匆忙之间写信,自然没有在家中那般从容。笔迹有所出入,也乃正常。” 明昭月也没再多说什么,将清单揣入袖中。“既如此,那寻个合适的时间,我出面就是。” 见她答应,老夫人和周香玉喜上眉梢。 果然,明昭月这个蠢货又信了。 “那不如现在就去,咱们大开府门!”周香玉已经迫不及待了,生怕尚书府的人迫于陛下之威,主动来退亲。 “不急。”老夫人此时倒显得从容。“今日就出面,岂不显得将军府上赶着?咱们的颜面何在?我看明日再行此事。” 老太太自诩办事周到,既想保亲事,又给将军府留了脸面。 明昭月是被周香玉笑着挽手进昭明院的。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见到周香玉对自己如此和悦过。 二夫人如此嘴脸,看得海棠梧桐十分着急。老夫人和二房全家,当真是厚脸皮,这种要求都能提出来。 “姑娘,好好的退亲时机,您怎么还答应保亲呢!” 第8章 全家厚脸皮 “是啊,姑娘如此貌美,何愁在盛京挑不到好夫婿,怎得偏要嫁到钱家……” 明昭月也不怪罪他们两个僭越,如此忠言,只怕也就她们二人愿意说了。 嫁到钱家?那是不可能的。钱夫人那脾气,她前世是见识过的,牙尖嘴利且抠搜无比。 如今眼见亲事要黄,将军府还没有上门商议退还聘礼之事,钱夫人明日一定会主动来要的。 明昭月等的,就是她来主动要。 她将袖中的嫁妆单子取出来,铺在案上,又重新拿起一本册子写着什么。 写了许久,终于将册子写满了。 这才是父亲从边关送回来的完整清单。她凭着前世的记忆,写了个大概。 她将老夫人给的那张清单和刚刚写好的册子,同时铺在面前,准备好好理理这之间的差距。 海棠扫了一眼两个单子,皱了皱眉。“这份嫁妆单子是谁的?怎么银子比姑娘的还多一千多两?而且,各式珍珠玛瑙,瓷器摆件,衣裳首饰也多了三百二十件。” 海棠拿起明昭月刚刚写好的那本册子,惊讶不已。 明昭月一惊,“你……这就算出来了?”她还打算拿起算盘好好清算一番。 “这不很明显吗?”海棠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明昭月拿起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拨,许久之后得出了个数。果然,和海棠说得分文不差。 她指了指嫁妆清单上的几处,有意考考海棠。“那这个铺子,这个庄子,还有这些现银,折算起来是多少?” 海棠只瞄了一眼,“三千二百两。” 明昭月的手在算盘上又是一顿噼里啪啦,她双眼放光看向海棠。这才意识到,自己捡了个宝贝。 一个能识字,还能算账的机灵姑娘,当初怎么被分派到外院做下等丫头的? 眼下来看,这小姑娘可堪重用。 钱玉书的风流韵事在盛京传了整整一天,热度不减。可处于舆论中心的明昭月,压根没心思理会。她一夜未睡,理清了自己的一些计划。 次日一早,将军府的门刚打开,管家就被吓了一跳。只见门口围满了人。 也不怪这些百姓,听闻昨晚将军府放了话,今日明大姑娘要亲自出面澄清一些事,并对婚事下个定论。 消息是昨夜明昭月让人暗中放出去的,并叮嘱务必要传到尚书府。 此时,人群后面的墙角处,一个妇人狠狠盯着将军府大门。 她脸色阴沉,目光如炬,正是尚书府夫人,钱玉书的母亲卫淑芳。 卫淑芳昨夜听闻了将军府的动静,不知道明家要干啥。虽然自己儿子隐瞒断袖之癖出阁了些,但尚书府门第又不低,配个三品将军的女儿也是绰绰有余的。 难道他们将军府还要控诉尚书府的不是?要主张退婚?那自己给出的聘礼怎么办! 儿子的事被捅出来,日后要再寻个门第好的儿媳,就难了,必须要拿捏住明昭月! 于是,卫淑芳一大早就带着账房、管家,还有几个苦力来了。她打定主意,若明家态度好些,自己也就舍掉这张老脸,好言好语赔个不是,替儿子保住亲事。 若明家执意怪罪书儿,要退婚,她也有自己的锦囊妙计。 听闻明昭月平日里是个不声不响的忠厚丫头,自己在尚书府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拿捏她不是问题。 反正卫淑芳的原则便是千万不能退婚。若万不得已当真退了婚,也要把聘礼搬回尚书府。 当然,她这做些是瞒着自己夫君的。因为儿子的事是在昨日早朝上传开的。夫君被几个御史背刺,说他品行不端,教子无方,回府后夫君大发雷霆,狠狠打了儿子一顿,书儿的屁股都开了花。 听儿子说,他在梦阳楼恰好被明家二公子撞见,那肯定是明家二郎捅出去的!儿子受的苦,卫淑芳准备记在明家人身上。 看热闹的百姓从清晨等到晌午,都不见明昭月出来,便有些等不住了。 “依我说,这样重要的事,就该当家主母出面。让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姑娘来应对,着实不厚道。” “明家听说是二房当家,老太太又偏心,明大姑娘从小受冷落。” “谁说不是呢,可怜明将军和夫人保家卫国,自己的女儿在家受欺负却无人撑腰……” 人群里不时出现这样的言论,也不知是从哪里兴起的。总之,小半日后,百姓们开始纷纷鸣不平。 此时的明昭月,还慵懒地坐在昭明院里,听着海棠一五一十讲述外面的情形。 锦绣堂已经派人来催过好几次了,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老夫人并不知道今日府外会被百姓包围,她原本打算让周香玉带着明昭月去尚书府,这样显得将军府有诚意。眼下来看,她忽然改了主意。 就在将军府门口让明昭月澄清也很好。那么多张嘴,一传十,十传百,满城都会知道明昭月和钱玉书是情投意合,那么这婚事就更是板上钉钉了。 “梧桐去送信,可回来了?”明昭月问道。 “早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府外观望呢。”海棠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大姑娘为什么让梧桐给沈御史家送信。 难不成她要请沈御史来仗义执言?可这沈家和将军府,似乎并无什么交情。 “那走吧。”明昭月很满意,起身往外走去,脸上看不出半分局促和不安。 明耀和周香玉早已在垂花门等着,见明昭月姗姗来迟,周香玉心中有气,却只得笑脸相迎。 今日这个日子,她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要陪同的,免得当真落人口实。 她已经打算好了,自己出面左不过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不会去得罪钱家。其他的,就让明昭月自己说。 打定主意,周香玉亲昵地挽着明昭月的手。 明婉柔也跟在身后,脸上施了脂粉。听说今日府外人多,她总是要打扮一番,到时候自己的精致明艳和明昭月的狼狈不堪对比鲜明,才不算白看笑话。 一行人来到府门口,就见门外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他们表情各异,皆伸长脖子往里探。 周香玉和明耀走在前面,端起了明家主子的派头。 第9章 黑心肠的二叔母 管家在府外台阶上对着围观百姓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明耀这才上前几步,对着众人拱手。 “有劳诸位关照我明家之事,侄女昭月与钱府的婚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将军府向来爱重儿女,凡事以儿女之意为先。所以,这婚事如何定,全府端看昭月的心思。” 说到这里,明耀和周香玉皆一脸慈爱地看向明昭月。 众人心中诧异,传言明家二房对大房的独女不太关照,可眼下看来,他们肯为侄女出头,是个有情义的。 明昭月在心里冷笑。二叔果然冠冕堂皇,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如今看来跟二叔母真是一丘之貉。 既然他把话说得如此好听,自己怎么能不配合一下呢? 明昭月从明耀夫妇身后走出,眼睛还红红的,似乎哭过很多次。 也不知道梧桐找的什么品种胡葱,后劲真大。 她的步子很小,一步一挪,看上去并不想出这个面。她还时不时看向周香玉,眼神甚是可怜。 “多谢二叔二叔母,侄女让你们费心了。”明昭月唯唯诺诺,满脸都是感恩戴德和愧疚之意。 说罢,竟抹了把眼泪。“昭月父母常年在边关打仗,全凭二叔母照顾,待我如亲生一般。吃穿用度,和三妹妹无异。” 说着,明昭月竟跪下,对着两人磕了个头。 周香玉没想太多,只觉得明昭月今日如此识大体,心中很是畅快。 然而,人群里却有声音嘀咕起来。 将军府的三丫头?说的应该是庶女明菲玉吧?明昭月可是嫡长女,吃穿用度竟然和庶女一样?这叫“待她如亲生”? 说这话的人,自然对将军府的状况十分熟悉。 这样一提醒,许多人也回过神来,开始看向周香玉。 周香玉全然不知,还在回味着侄女的感恩之心。 只听明昭月继续道,“记得幼时,昭月想要去女学堂读书习字。二叔母怕昭月累着,便只让二妹妹去学堂听夫子之训,反而让昭月和三妹妹每日陪伴在二叔母身边……” 明婉柔听着,觉得话头不太对劲,怎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围观百姓里,有人反应极快。 怕明昭月累着不让去学堂,只让亲生女儿去?这简直就是笑话! 即便怕孩子奔波劳累,也该请个女夫子到府上教学才是。将军府这么大的家业,还办不起私学吗? 人群里有不少后宅的当家主母,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这么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呢? 无非是怕明昭月教养得太好,盖了自己亲生女儿的风头。 此时再一联想起方才明大姑娘不情不愿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都有了猜疑。 这个周香玉,只怕是个黑心肠的。他们倒要看看,今日明大姑娘的亲事,二房夫妇要如何给侄女撑腰。 周香玉这才察觉到情形有些不对。她强笑着将明昭月扶起,“月儿,那些是二叔母应该做的,就不必提了,眼下说说你的婚事要紧。” 明昭月福了福身,转向围观百姓。“各位叔伯婶娘,昭月日日在府中,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祖母告诉我,钱家门第显赫,钱公子人品贵重,是个好夫婿。也不知为何,婚事会遭到变故。不过二叔母已经教导于我,莫要听信谣言。我与钱公子已然订婚,女子当以夫家为先……” 此言一出,人群沸腾。 谣言?这明大姑娘似乎还不知道钱玉书在梦阳楼的事。 周香玉没告诉她?还劝她嫁过去? 明家二房瞒着明昭月,到底安的什么心?明家那个老太婆又打的什么算盘! 有人听不下去了,冲到人群前面。“明大姑娘,你还不知道吧?那钱玉书可不是什么好夫婿。他是断袖,不喜欢女人的。” “是啊,这种男子不能嫁,嫁了得苦一辈子!”两个好心的妇人开始规劝。 不远处,墙角的卫淑芳急坏了,真想上去给那人几个巴掌。可此时,她还不清楚情形,不敢妄动。 明昭月听见了两位好心妇人的话,似是惊掉了下巴,不可置信地看向周香玉。“二叔母,她们说的可是真的?钱公子当真不喜欢女子?” 周香玉在心里骂娘,骂的是明耀的娘。 这个明昭月到底怎么回事!让她出来说句不退婚的话,啰里啰嗦这么久,越说越乱。 这让自己怎么答,要说钱玉书是断袖,那岂不承认了他们把明昭月往火坑里推。 要说姓钱的不是断袖,这么多人看着,岂不是睁眼说瞎话。 周香玉全身冒出了冷汗,看向明耀想要求救。谁知此时这个没用的竟抬头看天,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周香玉心里又开始骂娘。 她决定赌一把,赌这些看热闹的百姓手里没有证据。 “月儿,这钱公子到底是什么情形,你我都未曾亲眼所见,不敢妄下定论,我看多半是空穴来风。能嫁个称心如意的夫婿不容易,二叔母只希望你好。” 周香玉话音刚落,便有一男子从人群出来,指着周香玉便开始指责。 “二夫人,这断袖之说是从昨日早朝时传出的,乃朝中几位御史亲自奏本,当今万岁也发了话。你如今在此质疑,莫非是在质疑万岁?” 明耀闻言,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他一把将周香玉拽到身后,对着那人就是作揖,语气和善。“贱内失言,她哪里敢质疑陛下,她乱说的,乱说的……”明耀擦了擦头上的汗。 “既是乱说,那看来明二老爷也赞同断袖一事了?” 明耀一时语塞,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本就不善言辞,不善与人争论。又逢提及圣上,更是心中顾虑极多,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周香玉想说什么,被明耀狠狠拽住。他深知自己夫人平日里嘴没把门,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什么冲撞万岁的大不敬之言,明家就完了。 明婉柔在一旁气得跺脚。母亲一向能言善辩,怎么今日这般无用。 她真想上前插几句嘴,可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口中谈论着什么“断袖”,岂不失了身份。明婉柔只得憋在一旁。 见明耀夫妇偃旗息鼓,众人也都看出来了,明家二房心虚。 第10章 生米煮成熟饭 这明大姑娘也真是可怜,自己的婚姻大事被蒙在鼓里,差点入了火坑。 “明姑娘,你是什么主意?”有人好心询问起来。 明昭月一直低着头,此时再抬眼,双目含泪,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 众人都确信,这明大姑娘果然是刚刚才知道真相,一时受不住也是情理之中。 此时,许多人都有种满足之态。好像自己刚刚的仗义执言拯救了一个姑娘,如若不是他们,明昭月就要嫁入钱家了。 既然当了一次好人,他们也能当第二次。若明昭月决意退婚,他们一定支持。要是钱家不同意,他们就去钱府门口吐唾沫星子! 这样计划着,围观百姓个个摩拳擦掌,正义感从未这样澎湃。 明昭月对着众人躬身行礼,身量端庄,不卑不亢。“各位叔伯婶娘,昭月命苦,婚事多磨。想我父母常年戍守边关,保家卫国。昭月不敢称承袭父母之姿,却也行事坦荡。钱尚书乃朝中栋梁,家风门楣自然清正,就算钱公子不喜女子,也与尚书大人无关。身为父亲,我想钱大人定然是尽了教养之责的。只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钱公子与我无缘,我也断不会跳入火坑,凭白让父母长辈忧心。” 将军府门前,少女一袭红衣,柔媚明艳的脸上尽显坦荡之态。 她的话说得很清楚,明昭月要退婚。 “说得好!明大姑娘,快退婚!” “就是,立即退婚!” 有人看着明昭月,眼睛都亮了。刚才那番话,当真有名门闺秀之风范呐。说起自己的亲事毫不扭捏,落落大方。尽管钱家对不起她在先,她却没有说人家一个不字,反而为钱尚书开脱。 这般心胸!如此格局!不愧是良将之后!若谁娶了这样的女子,何愁不旺三代! 人群里已经有人在暗暗祈求,赶紧退婚吧,退了我就上门替儿子提亲。 不对啊,设想的不是这样,怎么变成要退婚了?周香玉心里着急,正盘算着如何转变局面,不远处一直默默观察的卫淑芳坐不住了。 虽说是未婚夫妻,可还未行大婚之礼,怎么能媾合! 难怪明昭月方才话说得漂亮,难不成当真是对钱玉书余情未了? 卫淑芳一句话,便转了风向,这种媾和言论,最能让人浮想联翩。 明耀夫妇互相对视一眼,没想到钱家竟也不愿意退婚。如此一来,他们跟卫淑芳是一个阵营的。 周香玉看卫淑芳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善意。 人群嘈杂吵闹,都等明昭月开口。 原本还在台阶上站着的明昭月,此时缓缓走下,一步步来到卫淑芳面前。她眼神凌厉,一字一句,虽然声音很轻,却传遍四处。 “钱夫人,你是否能为自己所言负责?”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卫淑芳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奇怪,明明有传言说,这个小丫头是个和善的,怎么刚才的眼神如此吓人。 “当……当然。” “好!”明昭月一拂衣袖,转身抬头,挺直腰杆,声音中竟带着几分畅快和威严。“既如此,我与令郎何年何月,在何处行事?既是媾合,应当有人帮衬。那么,谁把的风?谁领的路?谁看的门?谁善的后?还请夫人说个清楚明白。” “这这这……”卫淑芳惊得全身冒汗。 明昭月还是个黄花闺女吗!一般未出阁的女子听闻媾和之事,不应该早就羞得捂住了脸?怎么她还要问出个年月地方? 别说此事没发生过,就算真的有,自己又怎会知道这些东西!儿子也不会告诉她啊…… 明婉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还是明昭月吗?刚才的那些话,换作是自己,打死也说不出口。果然,养女就是养女,不知羞愧,不要脸面,低贱得拿不出手。 也好,今日明昭月的脸只怕要丢到全盛京了,这样一想,明婉柔心中暗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