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长生债[民国前世今生]》
1. 故地重游
“小时候,我总觉得家族中有个人莫名其妙,旁人都说长者为尊,可我们家的尊者乃是一个看着及其年轻的男子,就连奶奶见到他,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那时我刚记事,第一次在家族祠堂见到了他,还唤了他一声“小叔叔”,他蹲下身,当着全族人的面抚着我的脑袋,说我是一把钥匙。
后来大约到六七岁,不知怎的,我生了一场大病,近乎是快要了性命,生病之前的记忆一夜之间变的迷迷糊糊,但唯独这个小叔叔的样子我却一直记在脑中,怎么都忘不掉,或许是因为我太好奇,又或许是因为他太奇怪,总而言之,病愈后没多久我妈便跟我爸离婚了,她一个人带着我去了北方。
这一别,就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族,我跟我妈两个人就这么平静的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直到我大四实习,辅导员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学校一趟,说是有一封信等着我签收,而且还必须得是本人到场才行。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会用写信这种老古板的方式,可心中又觉得十分好奇,反正实习单位与学校也就两个小时的大巴路程,当下便拍板决定,立即请了假回了学校,这一路上,我脑中幻想了无数的可能,或许是什么高中同学暗恋我多年,又或者是有一大笔钱的银行存折正等着我接手。
可直到真正拿到手后,一切美梦都落了地,那是一封用油纸密封着的信,外表看上去并无什么不同,摸着厚度里面也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我拿着信走出了校园,随手进了一家咖啡厅,为了记录第一次收到信的心情,我还打开了手机摄像,然而这份激动的情绪还没持续几分钟,便感受到了阴阳相隔的滋味。
【人之寿数天已定,勿忘根芽,奶奶已去,望速回齐家——齐阙。】
这个名字,有些眼熟。
“小叔叔?”我的大脑瞬间空荡,耳边如电鸣一般嗡嗡作响,信件随着指尖掉落在地,猛的一晃仿佛前世一般的记忆从我脑中迅速流过,还是经店员提醒我才恢复了神识,当年我妈离婚前与家族中人闹得很是难看,可小叔叔在信中说的没错,勿忘根芽,我身上始终有齐家的血脉,说一千道一万,我也是该回去尽一尽这最后的孝道。
仔细算来,已经离开那个家有15年了,在我的记忆里,奶奶的样子一直都只停留在离家那一刻,她虽没有尊荣华贵的首饰,但那副优雅知性的气质总是绰有风姿,丝毫不露衰老,虽说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情,可真正体验到这一番时,心中还是有一种无尽的落寞感。
回忆停下,这才意识到手机还支在面前,屏幕上录制的红点正一闪一闪地记录着我方才的举动,我点了暂停,打开了通讯录,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可电话刚接通,我却犹豫了,若我告诉她说我要回老家,她定是要大发雷霆将我牢牢扣住,所以脑子灵机一动,便改了心思。
“妈,我们实习单位说要到外地交流学习一段时间,我想着给你打个电话,说一声。”
电话那边简单哦了一声,然后便没了动静,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看样子像是心中有些不大放心。
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去过离我妈很远的地方,不管是上学还是上班,都是优先考虑离家近的地方,这么突然一下要彻底离开她,难免不放心。
“霄霄,你要走多久啊?”
我想了想:“嗯……大约一个星期吧,用不了多久的,妈你就放心吧。”
“那行吧,你注意着安全,钱不够了找妈要,记得走的时候带上伞以防万一,到了地方给妈打个电话报平安,包里装两瓶藿香正气水,最近天热仔细着出门别中暑了……”电话那边是数不尽的关心与嘱咐,若不是我及时打断,还不知又要说上多久。
“好了好了,妈你放心吧,你闺女我就是学医的,能照顾好自己,到地方了我立马给您打电话,要是没事我就先挂了,我还得赶紧买票呢。”
“行行行,那你赶紧买票吧,注意安全就行。”
我简单应了几声,然后便赶紧挂断了电话,想着言多必失,既然决定了要回去看看,那就得趁早走,否则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我打开手机查了目前到苏州最快的方式,说是要先飞到上海,然后再赶高铁,而最近到上海的一趟航班,就是在三个小时后。
这让本身没做好出远门的我,无非是在赶鸭子上架,换洗衣物和随身用品,我什么也没带,包里只有一个手机充电器和一张身份证,这要是半路遇见小偷,小偷都不知道该偷些什么。
我将信塞回了信封中,然后装进了包里,拿起手机便出了咖啡厅,走到马路边打了一辆出租,想都没想就直接奔向了机场,去往机场的路上,我整个人心都是慌的,有对妈妈的愧歉,也有对家族的陌生感,然而更多的,是我对小叔叔的好奇。
机场中到处都是奔流不息的人群,我站在大厅中,有即将分离的情侣,也有看似在等待的行人,机场入口处绝大多数人都是背着包提着行李箱,偏就我一个人只背了一个小小的斜挎包,手里攥着张身份证,不过这样也好,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取了票,过了安检,我顺利登上了飞机,一切都还是那么祥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麻烦,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系好了安全带,透过小窗看见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了很久,紧张感刚要平缓一些时,速度却越来越快,飞机开始慢慢倾斜,那种双脚离地的超重感瞬时占满我的心头。
我是有些恐高的,小的时候看别人坐过山车,我就闹着也要坐,偏我嘴硬,下来后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奚落着有什么好怕的,但实际上三魂早已吓走了七魄,手心出了满满的汗。
如今在飞机上,这种久违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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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再次涌来,说是比当年的过山车还要再紧张个十倍也不为过,我闭着眼想起了书本上学到的缩唇呼吸法,均匀的用鼻子吸气然后用嘴慢慢吐气,做了两三个回合下来,果然心情就平复了许多,这时候飞机也已经变得平缓了起来。
我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开始期待着找回幼时的童年回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飞机开始降落,有了起飞时的心理准备,如今降落倒也变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从机场转折高铁,折腾了一天,到了苏州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这里变得与我小时候大为不同,从前平凡的街道如今也变得高楼大厦。
我坐上出租,司机问我去哪。
我想了想,犹犹豫豫说道:“齐枢堂……师傅,我这十多年没回来过了,应该还叫这个名字吧。”
“哦!我知道。”司机师傅一口便应了下来,踩了一脚油门,继续说道:“齐枢堂这地出名的很,这谁能不知道。”
“为什么出名啊?”我有些疑问。
司机说:“这几年啊咱们这发展的迅速,不少地方都拆了拆建的建,偏就齐枢堂那块地这么多年依旧是原样,你说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迟迟没人敢动呢,这背后指不定是有个什么狠角儿撑着呢。”
我笑了笑,心里暗想,那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钉子户吗,司机见我傻笑,随口问了一句:“小姑娘,你去齐枢堂做什么啊?”
“找人。”
“嚯!”师傅来了兴致,“我还以为你是他们家里的人呢,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出租,去齐枢堂的你是第一个,我小时候还以为那地儿是个什么景点,后来才知道,那块地皮是人家的个人私宅。”
我笑了笑,没再接话,我当然知道那是属于个人的了,毕竟如果我爸妈没离婚,那儿就是我的家,据说在抗战时期,齐家人战死多数,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也就是因为这个,才改了齐家百年来的规矩,女人也可当家作主传承香火,可如今到我这一代,我妈离婚将我带走,齐家近乎是要绝了后,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齐家有没有多个和我同辈的小孩。
在车上跟师傅有的没的聊了一路,天也黑了下来,路灯在道路两旁飞速移动,方才还感觉在都市中,如今这么一眨眼就感觉回到了小时候的地方,一切风采如旧,青砖瓦黛像是永久停留在那个时代,远离了城市喧嚣。
司机停下了车,朝着后座的我说着:“小姑娘,再往前直走用不了五百米,就是齐枢堂了,里面是胡同我怕不好调头,我看你也没行李,要不我就送你到这?”
我伸着脖子往前看了看,确实是难以通车,便就在此地跟师傅结了账,下了车后一个人向胡同里走去,家中刚有丧事,就算是什么记忆都没了,也不难找,一路沿着昏黄的小灯走了几百米,就看见了院外两盏白亮的灯笼与纸幡。
齐枢堂,到了。
2. 相见不识
我迈上台阶,站在门外,努力做着深呼吸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将手放在了门钹上,敲了几下,没过多大会,就听见有人朝大门处跑来的脚步声。
门开,我与那人面面相觑,一眼便认出了他,可他却对我再三端详,久久问了句:“你是?”
“爸,是我,齐霄霄。”
“霄霄!?”爸对我的到来很是震惊,他好像并不知道小叔叔给我寄了信这件事,我从包中拿出信双手递给了他:“我收到了这个,所以就立马赶回来了。”
我爸一手接过信,一手带上了脖子上挂着的老花镜,展开信件看了看,表情甚是凝重,我看向他的眼角与鬓边,许久未见,当真是变得苍老了许多,物是人非,如今再见面,总感觉我跨越了一条长长的时空。
我爸点点头,将信折好又还给了我,抬手抚上我的头,眼中饱含泪水:“都长这么大了,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连爸都认不出了。”
过来的路上时我心中还十分平静,可如今站在这里,眼泪像是断了弦的珠子一般,寒暄了几句后爸就将我迎进了门,刚进大院就看见奶奶的棺材停在那里,明明亲人近在咫尺,却阴阳相隔再也不能相见。
我爸站在我身旁念叨着:“给你奶奶上柱香,磕个头吧,今天头七,明天就该下葬了。”
我走到灵台前,从桌上拿起三炷香,刚要举到蜡烛面前点燃时,余光一瞥,就看见一个穿着奇怪的人站在角落中,一袭黑色长衫大褂像是民国时期的打扮,头发梳得光亮,正眼盯着我看,看的我内心发毛。
“霄霄,霄霄!”爸在一旁叫着我的名字。
我迅速愣回来神,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从今天白天拿到信开始后,总会莫名其妙的心慌愣神,我咽了口吐沫沉下心来,双手扶着那三炷香点燃,然后非常尊卑的拜了几下插进了香炉中,双腿后退三步刚好到跪垫处,我屈膝跪下,朝着奶奶的遗像与牌位磕了三个头。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从前从未有人教过我这些,眼前的这一套形势还是我平日里看电视学的,但总归我心是诚的,就算有些礼仪不对,想必奶奶也不会怨我。
直到第三个头磕完准备起身时,整个灵堂掀起一阵风,我扭过头看向身后,只见院外悬挂的纸幡四处飘扬,而屋内的各处蜡烛也被风刮的飘摆不定,我跪在原地迟迟不敢起身,心中暗想大抵是奶奶在怨我多年不回。
“奶奶,孙女不孝,一别就是十五年,今日特意赶回,为您送孝!”
风来得急,停的也快,我刚说完,灵堂内就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可我此时的腿已经吓到发软,虽说我自小接受新时代的科学教育,是个纯正的无神论者,但面对这种事情,还是得时刻保持一颗敬畏之心才是。
我爸在一旁大概是见到了我的窘迫,连忙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扶了起来,安慰说:“小时候就属奶奶疼你,自然是不会怪你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我点了点头示意没事,爸又说:“你小时候住的房间,爸还给你留着,都是原样没动,赶路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歇歇吧。”
我应了一声好,便扭身朝着灵堂外走,临行前我还撇了一眼角落,只见方才那人已经消失不见,我顺着记忆中的走廊,在后院里到处摸索着,总感觉好像走的不太对,比如我明明记得这个地方应该有块假山,但这儿却是空空如也。
照这么下去,我大概是要在自己曾经住过的家里迷路了,我继续往前走着,只见不远处好像有一个很大的戏台子,台子上还站着一个人。
我本想上前问个路,毕竟能在这住着的人,也都属于我的血缘亲人,应该多少也都听过我的名字,就算是不认得我,也应该会认得我爸。
直到快要走到跟前,我这才发现,戏台子上站的就是方才在灵堂角落处盯着我看的那个人,我虽是有些不敢置信,但事实就摆在面前,这个人长得跟我记忆中的小叔叔,一模一样,容貌丝毫未变,就连一点儿老去的痕迹都没有。
他似乎是感知到了我的存在,身子朝我这边偏了一偏,台上台下,我与他面面相觑,像是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在此刻相遇一般。
我有些尴尬,想着觉得还是走为上策,微笑举了个躬便迅速扭过了身,准备离开。
“齐霄霄,你不是来寻我的吗?”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方才我还以为只是长得像而已,但如今我倒是有七分确定,他就是那个小叔叔,毕竟他当年能对着全族人的面说出“我是钥匙”这种话,实在过于奇怪,所以这么多年来,这个声音在我脑海中经久不衰,久久不能忘怀。
我再次扭过身,面朝着他解释:“我太久没回来了,再加上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之前的记忆都消失了,我本想回自己屋中的,但我好像迷路了。”
“既然都走了这么多年,如今怎么回来了?”
我有些纳闷:“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
“是吗?我什么时候让你回来了?”他的语气上扬,像是在审判我一般。
我更搞不清楚状况了,再次从包里掏出信,展开举在他面前,他站在戏台上,比我高出许多,我努力踮着脚,也不过才能举到他的上腰处。
我说:“我收到了这样一封信,署名是一个叫齐阙的人,可我记得你不就是齐阙吗?”
他蹲下身来,此时高度才刚好与我平行:“你不是说你幼时生了一场大病,记忆全失吗?”
我顿然慌乱,原来此间有诈,这不就等于承认我虽然记忆全失,但唯独记着他嘛?我正想着该怎么解释,他突然拽住我的胳膊向前一扽,一瞬间我与他近乎是快要贴在一起。
“你记得我?”他的眼神望着我,像是极其渴望在我这里能得到什么答案一般,可我哪里经历过这些,我虽然有着关于他的记忆,但那些记忆也都只告诉我,他是家里一个非常尊贵的人,一个需要高高在上捧着的人,如此人物,我又怎么会想到还有这么一天要面对。
“你怎么不回答?你当真记得我,对不对?”他的睫毛飞快地抖动着,眼底暗含了无数波涛汹涌的情绪,沉重的呼吸声打在我的面庞,让我有些自顾不暇。
我点点头:“记得,我记得你。”
话刚说出,他就扬起了嘴角,激动的情绪使他一下子就把我拥入怀中,还在我耳边温柔的念叨着:“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的好苦。”
我愣在原地,完全被他这种情绪搞得晕头转向,按理说我与他并无什么瓜葛,何苦如今这般苦情的模样,搞得好像我们曾经很亲近一般。
我试图安慰他,拍着他的背。
他又突然松开怀,两手扶着我的肩,高兴的问:“快说说看,你都记得我些什么?”
“……”我想了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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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道:“我记得我幼时唤你一声小叔叔,记得家中长辈都以你为尊,我还记得你曾经说我是一把钥匙……”我越说,他的笑容就越是凝固,直到我闭上嘴。
他问:“没了?”
我点点头:“没了。”
肩上的两只双手耷拉了下来,像是一副认清了现实的模样苦笑着:“你不是她。”
他情绪突然的大起大落,让本就有些慌张的我更加惶恐,他再次站起身,虽俯视着我,但腰背却挺的正直,只见他微微掀起长衫,扶着衣摆从一旁走下台阶,那种端正的形态是我从未见过的,在如今这个浮躁内卷的快时代中,我竟能在一个人的影子里看出‘岁月安好’四字。
他一个人走到了光暗的地方,留我一个人在台下,我心中正纠结着要不要求他为我指路,他便停下了脚,连头也没有扭,只淡淡说了一句:“还不快跟上。”
四下无人,我确定这话是在跟我说的,于是便迈着小碎步一路跟着他,后院乃是齐家人起居的地方,所以灯光并不是很亮,到处都是昏黄的,亮光倒映在湖面上,泛起涟漪。
我一边走一边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定在了他的双手上,那是一双完全女性化的手,骨节纤细皮肤白嫩,就算是在这暗淡的夜光中,也能轻易的吸引到人的注意,我想了想,这样子的手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我不禁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常年接触酒精消毒的我,手背总是会裂开一条条的小口子,特别是春冬的时候,干的人又痒又疼。
他带着我穿过廊下,定下了身,我抬眼相看,见到了记忆中的那座小假山,只要过了这再往前走就是我小时候住的那个院了,原来此地与那个戏台子并不远,只不过就是我方才拐错了弯而已。
“到了。”他冷冷地开口。
我刚要想道谢,可他却完全没给我机会,还未开口就见他转身而去,走的没有片刻犹豫,像是终于送走了个讨厌的人一般,我也没再纠结下去,径直进了屋。
屋里的陈设好像真的丝毫未变,桌上还摆放着我小时候的全家福,床上靠墙的角落里,蹲了一只小狗样的毛绒玩具。
我简单洗了个脸,将手机充上电,便躺到床上睡觉了,奔波了一天困意很快便袭来,脑子昏昏沉沉时而像是躺在沙漠一般,时而又感觉漂浮在海面,梦中,我到了一个极其热闹的地方,身旁呜呜泱泱站了很多的人,我竭尽全力想要挤出去,可他们都好像看不见我一般,只听一阵叫好声在我周围频频四起。
我顺着人群的目光扭过身,才发现我如今所处的地方正是一个传统的戏班行,我定睛往台上看,虽然我不懂戏曲,但台上这扮相与下腰衔杯的动作实在过于经典,妥妥一出《贵妃醉酒》。
那身段,那柔韧度,当真是叫人叹为观止,怪不得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们学医这行,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人人健康平安,可他们这一行要想成功,也不知得遭多大罪。
只见那台上的杨贵妃口衔着杯子,缓缓起身,甩了一下水袖便扭了过来,我看着他的身段,只觉得他当真是做到了杨贵妃在世一般的功夫,我本想站在原地好好观赏完这一出戏,可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只觉得台上这位我似是在哪见过。
我推搡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看着那双眉眼,他虽化着浓厚的彩妆,但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他是齐阙。
我那小叔叔。
3. 梦魇踏空
我刚认出他,身体就像是跌进了时空隧道一般,方才嘈杂的人群如今都在渐渐溶解,耳边的声音也都越来越模糊,我陷入了一片混沌,顿然间又来到了一个亭子下。
抬头仰望,隐莲亭。
我眼观四周,看着眼熟,倒像是身在齐枢堂,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缓慢地脚步声,我扭过身,看见小叔叔手中正托着托盘向我走来,托盘之上正是我方才看见的蟒袍与凤冠。
我想与他说话,但嗓中像是被割断了声带一般,只觉得嘴动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我向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出了地方,他将手中托盘很小心地放在了桌上,然后抬眼看向我,那是一双及其温柔的双眼,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这套吃饭的家伙什儿,我宝贵的很,除了我以外,还没其他人碰过。”小叔叔将手轻轻点向凤冠,只见上面的凤珠微微摆动,在夜光下也显得闪闪发亮,而后便看向我继续说道:“既然你觉得好看,那我就为你提笔画眉圆个心愿。”
我发不出声音,心中只觉得震惊,我看着他走到我面前,然后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了桌前,而后绕到我身后,双手放在了我的肩上,示意叫我坐下,我知道这是一场梦,我想醒来,但那时的我无论怎么挣扎,都仿佛是一具空洞的灵魂,那种感觉就像是我在别人的身体里一般,跳不出也醒不来。
我感受着他在我的脸上搽脂抹粉,手法轻盈像是在对待一块珠玉一般,而后便看着他拿起眉刷,端正地坐在了我的面前,开口唤了我一声“齐芫”,我意识到他应该是在叫我,所以抬起眼眸看向他的脸,只见他淡雅一笑对我讲道:“闭上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那我现在应该就在这个齐芫的身体里面,可我醒不过来,只能乖乖听话闭上双眼,因为实在太紧张,所以身子开始有些止不住地发抖,他或许是意识到了我的害怕,所以才直接用手扶住了我的脸颊。
我等了几秒钟,他没有任何行动,我这才慢慢安心平静下来,可顿然间只觉得鼻中呼出的气又重新打回到我的脸上,我瞬间就意识到他此时此刻就贴在我的面前,我不敢睁眼,只好耐着性子任他摆弄,眉刷沾抹油彩的触感在我的眉处眼尾轻轻扫动着,而他呼出的温气也瞬时扫过我的脸颊。
他的手法十分娴熟,一步一步有条不紊,我开始好奇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梦中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照一照镜子,我对这个梦严重产生了留恋,从方才的畏惧变成了希望不要醒来,我想梦的时间长一些,我想知道穿上这身戏服是什么感觉,我还想知道这个齐芫长什么样子。
头面上的最后一步,我看着他端起了凤冠,然后走到了我的身后,只感觉颈上突然一沉,使我不得不将腰背挺得笔直,原来这凤冠如此之重,这要长时间带着,颈椎怕都是要给压变形了。
他站在我身后,将凤冠固定在了合适的位置,我一动不敢动,生怕身子一歪就给掉地上,没过多大会儿,就感觉到他松了手,看样子这整个头面应该是完工了。
我站起来与他配合着,将全套的衣服也都穿上了身,这身蟒袍的重量对我来说没比凤冠轻到哪去,全身上下都像是套了一层枷锁般动弹不得,虽然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但那种对传统艺术的敬畏之心使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
一切都穿好后,我规规矩矩站在他的面前,我是个外行人,只能看出裙摆有些长,除此以外,当真是什么错处都看不出。
“好看。”小叔叔说。
他站在我面前伸出手,看样子好像是在示意我搭上,我本想自己走,但头上的凤冠实在贵重,我虽然知道并不会掉下来,但压得我内心实在害怕,只好搭上了他的手,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直到站在了镜子前。
我开始心中忐忑,紧紧地握着小叔叔的手,不敢抬眼相看,我对未来有了恐惧,我怕在镜子中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就那般愣着在原地做足了内心的戏,可我不动,小叔叔也不动,直到过了好久,我才开始意识到不对。
他不动的原因好像并非是在等我抬头,因为我记得方才在那个亭下,分明听到了蛐蛐的叫声,这一路走来也都能听见动静,可如今为何周围一片安静,连丝风声都没有。
好奇心占满了心头,比起我现在的模样,我开始更好奇周围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我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一点一点松开了小叔叔的手,使劲咬牙侧过了头。
这一看刚好对上他的眼,这个眼神就像是我给奶奶上香时,他在角落里望着我的那个眼神,我后背一凉开始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只见他方才拉我的那只手依旧停留在半空中,像一座蜡像一样,一动不动,好像在这个世界里,能动的只剩下了我,一切都定格在了原地。
“完了,撞邪了。”我这样心想着,然后突然间就开始地动山摇,四下一切都开始坍塌,最终陷入黑暗,只剩下我和小叔叔,还有面前的镜子,我意识到若我想要醒来,就必须要直视自己的样子,我低头闭着眼向后退,想要尽可能看清楚全身的样子。
两步后,我抬起头缓缓睁开眼,只看见那镜中之人,分明和我长着同一张脸!
我还没从恐慌中缓过神来,这时候的世界又一切恢复如初,小叔叔再次动了起来,他朝我走来,伸手双手想要扶着我的胳膊,一边走还一边叫着:“齐芫,芫儿。”
我疯狂摇头向后躲着,我想告诉他我不是齐芫,可我的嗓子始终发不出声音,我再也顾不上头上的凤冠,也顾不上这手制的蟒袍,我想要往外躲,离开这个地方,但裙摆的长度却直接将我绊倒,我身往后仰,那一瞬间像跌落悬崖一般,没有地面一直下坠,我开始无尽的挣扎,直到我梦醒然后便在床上坐起了身。
我开始贪婪地大口喘着粗气,身下有支撑的感觉终于让我慢慢缓和了心情,手机正在嗡嗡震动着,好像是有电话打来。
我搓了搓脸恢复了清醒,下床走到手机跟前,这才发现我也不过刚睡着两个小时,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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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的一瞬间顿然想起还没给我妈打电话报平安,我急忙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那边就是一阵劈头盖脸。
“你这死丫头,不是叫你给我打电话报平安吗?发短信也不回,我等了你一天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陪着笑脸嘿嘿了两声:“妈,我没事,赶路太累了结果到地方就给睡着了,您放心哈,我已经平安到地方了!”
电话那头才终于放心的叹了一口气:“平安到了就好,对了……白天忘了问你,你这是去哪学习了?”
我近乎是没有一点犹豫,开口道:“上海。”
“哦……”妈妈附和着,“那你就在上海好好学习就行啊,别想着去周边城市乱逛,听见没有?”
“嗯,放心吧妈!”我答应的倒是快,谎话说的脸不红脖子不粗,其实我知道我妈的意思,她不是不让我乱逛,只是不让我来苏州逛而已。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抗拒齐家,这么多年来对我严加看守,关于齐家的任何事都不肯松口与我多说一个字,以至于十五年来,我连我爸都没见过,所以我也不怪他认不出我,毕竟我离开的时候,真的太小了。
挂了电话后,困意也已经消失差不多了,我坐在床边开始回想刚才做的那个梦,觉得非常真实,但又非常离谱,我开始给我自己洗脑。
所谓日思夜想,我认为,梦见坠崖的感觉,应该是因为白天坐飞机起飞降落导致的内心恐慌,梦见小叔叔为我上妆,大概是因为晚上时他曾抱了我一下,梦见他一动不动像雕像一样盯着我,大概是因为我跟奶奶上香时,他的那个眼神实在是看的我内心发毛。
我点点头,站在科学的角度上来想,觉得这个解释十分合理,合理到严丝合缝挑不出一点错来,我躺下身闭上眼睛,准备放松心情继续睡觉,可脑中又突然出现了‘齐芫’这个名字。
我再次坐起身,心想着:“不对啊,若发生的事情都能用科学解释,那齐芫这个名字到底是从何而来。”我心中又开始没谱,想起小叔叔在戏台上抱着我,还对我说着什么……终于回来了。
回来?他为什么说回来?小叔叔说的那个她究竟是去了哪?我思前想后,女生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她怕是早已不在世上,所以小叔叔才会将我认作那个人,并且还那么激动。
齐芫,也姓齐,莫非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我越想越觉得后怕,人类最大的恐惧就是自己吓自己,直到困意完全消失,我下决心一定要查个清楚,省的自己吓自己。
我穿好了鞋,走出了屋,想起齐家有祠堂,若齐家曾经当真有这号人物,那她的牌位也一定会在齐家祠堂中供奉着,只要过去一看,一切便真相大白。
我穿梭在齐枢堂中,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着,因为我根本想不起来祠堂该怎么走,灵机一动,突然间想起,齐家百年前也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所以这祠堂建造的地方定是有讲究的,老一辈人都常说归西归西,那这祠堂……莫不是在西边?
4. 夜探祠堂
我一路朝着西边走去,越走越觉得阴风阵阵,要说这齐枢堂虽然已经在此地立于百年,但我听说新中国成立后,也曾仔细大型修缮过一番,所以这前厅后院既保留了古色古香的韵味,也连接了新时代的潮流。
但唯独这西边,一切都保留着最原始的模样,连个电灯都没有,仅有的光亮也都是从灯笼里发出的,而那灯笼也是最原始的纸灯笼,里面通的不是电,而是火烧的蜡烛,要不是我拿着手机,看着屏幕右上角还有信号,一时间还真以为自己穿越到百年前了。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正当我以为找错地方准备原路返回时,抬眼一看就发现不远处立了几棵松柏,而那松柏后方的建筑,看着极像我要找寻的地方,我走到了跟前,借着屋檐下亮着光的灯笼,隐约能看出这牌匾上写的是‘齐氏宗祠’。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让我给找到了,不禁心中暗自欣喜,这祠堂就是在家中西边,我大步踏上梯阶准备进去一探究竟,可就在站到门前时却犹豫了,彼时刚好午夜十二点,四周一片寂寥,怪不得从前的人都害怕罚跪祠堂,眼前这一场景再配上如恐怖片般的氛围,谁来了都得怂上一怂。
“算了,要不放弃吧。”我这么想着,然后扭身就准备离开,可刚走了几步又停住脚,心中无比纠结。
“大半夜前来本就是叨扰,可如今我来了却不上香祭拜,恐怕更是大不敬。”我屏气凝神握紧了拳头,秉着敬畏的心一咬牙心一狠,直接又走了回去,心中没有片刻犹豫,推开了祠堂的大门。
门框“吱呀”的声音在这个寂寥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一股淡淡的霉味与古木的芬香综合夹杂在一起扑面而来,我抬脚迈过门檐走了进去,里面干净的近乎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与在门外看到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看样子,这齐家祠堂的外表是故意保持着最初的样子,但这内里的每一角都充满着打理者的心细,灵案上两边亮着烛光,应该就是长明烛,我走近看了一眼,发现这是现代工艺的电火烛。
我不懂木材,分不清楚祠堂内这些顶梁柱都用的什么木头,不过且看上面都有精细的雕刻木纹,估计也肯定不会是什么便宜木头,这样也好,应该就是考虑到祠堂内多以木质,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才用了通电的长明蜡烛。
桌上我摸到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还有个盖子,我拔掉一看,认出了这就是电视剧中常见的火折子,我尝试用嘴一吹,星火泛亮迅速燃起了火苗,我点燃了三炷香,跪倒在地朝着祖宗的牌位拜了拜。
嘴里念叨着:“后辈深夜叨扰,今日前来实有一事十分好奇,辗转反侧夜不能寝,所以才想着前来一探究竟,望列祖列宗勿怪。”
我心中忐忑着,祈祷千万不要此刻来一阵风,所以第三个头磕的时间也是比前两个慢了许多,直到心中做足了准备才直起了身,我紧闭着双眼,感受着身后的动静。
可一切都风平浪静,没有丝毫的声音,我不禁松了口气,然后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既然祖宗不怪,那我便也就放心了。
因为我不懂规矩,所以不敢私自点亮屋中蜡烛,只好借着原本就有的亮光查探,我站在原地,从最上方的牌位逐次往下看,灯光暗淡,有些字我虽然认不出,但也能依稀分辨出那不是我要找的名字,直到看完了最后一个,也没找到齐芫的牌位。
我想着:“难不成是我看漏了?”在质疑了自己三秒钟后,决定再倒着看一遍,可这一次依旧没有找到那个名字,为了以防万一,我又举着火折子在祠堂内走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供奉在其他地方的牌位,结果还是没有。
这样的话,就说明所有牌位都在方才祭拜的灵桌上放着了,可我刚刚一连看了两遍都没找到,说明齐家真的没有这号人物,我咂舌心中不知为什么还生出一丝遗憾,我将火折子放回了原处,临走时又磕了个头向祖宗们表示告退。
出去关门的时候,门框再次吱吱呀呀响了起来,不过这次我没有一丝的害怕,一切恐惧也都只不过是来自内心而已,寂寥回响踏破夜色,每一声都代表着祖宗的荫照与后世的铭记。
我原路返回,如释重负回了屋,这一经折腾让我确定了那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心中没有恐慌后,我像一滩烂泥躺在床上,因为在祠堂时过于紧张,所以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一起的,就连脑中神经都如琴弦一般拉拽着,这么猛地放松,身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飘,不久后我便再次睡着。
日出的阳光与屋外的鸟叫声将我唤醒,我伸了个懒腰,脊柱的关节声“咔咔”作响,只感觉脑中神清气爽,这一觉什么梦都没做,睡得格外香甜。
洗漱过后我出发前去了奶奶的灵堂,魂魄的归宿就是入土为安,今日便该下葬了,灵堂内已经到了许多前来送别的宾客,我远远站着看,不敢前去添乱,只感觉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扭过身,与她面面相觑。
“你是霄霄对不对?”
方才我还有些没认出来,但一听见她的声音,从前消失的记忆如尘封的宝藏一般重见天日。
“姑姑?”我有些震惊,她跟十五年前差别太多了,我想起那时候她总梳一个爆炸头,斜刘海盖着一只眼,穿的衣服也是花里胡哨,没少被奶奶和爸爸批评,可如今她眼神中的那份学识与涵养,无一不透露着秀丽端庄。
姑姑说:“今一早就听说你回来了,我正到处找你呢。”
我有些羞涩:“昨天晚上到的,但是太晚了就没去跟姑姑打招呼。”
姑姑搂着我将我拉向了人堆,应该是知道我多年不归,体谅我可能会有些人不认识,所以依次向我全部都介绍了一遍,什么远亲近邻我都挨个问了个好,虽然到最后也没记住几个人。
直到我们碰见了小叔叔,姑姑方才还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瞬间就拿了下来,站的笔直目光放的极为尊敬。
姑姑向他打着招呼:“阙先生,这是霄霄,我哥的女儿。”
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冷冷地回复着:“嗯,见过了。”然后便撇下我们二人,朝着一旁走去了。
我姑对他的尊敬使得我连大气都不敢喘,还是等他走远后我才悄悄问向姑姑:“他究竟是哪一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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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为什么要叫他先生?”
我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辈人,反正你奶奶跟我说过,打她三岁刚记事起,阙先生就已经长这个样了。”
“啊?!”我大为震惊,要是这么说来,他比我奶奶辈分都大,那我还叫什么小叔叔啊?
紧接着姑姑继续说道:“阙先生平日不喜言辞,也不在乎那些虚名,虽然他辈分大,但长相不老,若叫他祖爷爷实在奇怪,所以全家人都叫他先生,既符合他又显得尊敬。”
我意味深长点点头,可脑子里又生出了另一个疑问。我问姑姑:“那他为什么长生不老啊?难不成……我们齐家祖上跟唐僧有关联?”
姑姑抖抖肩膀撇了撇嘴,说:“不知道,老一辈人都对此事闭口不提,这话题在家里是个禁忌。”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我心想,这事要传出去,别人非得构陷我们齐家是想长生不老想疯了,可事实就这么活生生摆在我们眼前,不老不死之躯,我真的见到了。
说着说着,宾客也都来的差不多了,时候到了,姑姑拉着我站到了灵柩一旁,我看着爸爸站在灵前,手捧瓦盆高高举过头顶,用尽力气向地上一摔,只听非常清脆的“啪嗒”一声,便碎成无数瓦片分散在周围。
“起灵——”父亲高声呐喊着。
随后唢呐声响彻整个齐枢堂,灵柩被十二位男子缓缓抬起,然后跟随着父亲的脚步迈出了灵堂。
我与姑姑低着头跟在灵柩后方,直至快要走到大门口,碰见了小叔叔……不对,应该叫阙先生。
阙先生突然拦在我面前,将我拉出了送葬的队伍,说:“你不能去。”
我问:“为什么?”
“你身上阴气太重,去了,不好。”他说的非常认真,透出一丝命令的口吻。
我心中顿时闪出三丈无名火,他就是个老古董!都什么年代了还能说出这种话!!女孩怎么了?女孩就不是人了?到底是对女孩有偏见还是对我有偏见?
想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又憋回了肚里,我试图与他讲道理:“阙先生,是您写信叫我回来的,如今送葬您又不让我跟着去,这是什么道理?”
姑姑也在一旁拍背安抚着我,她大概和我想的一样,辩解道:“阙先生,咱们齐家没有这重男轻女的思想,我们女人怎么就去不得了?”
“是只有她不能去。”阙先生指着我。
姑姑也蒙了,又重新确认了一遍:“您是说……不是女人不能去,而是霄霄不能去?”
“嗯。”阙先生点点头。
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从头到脚都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气的直接冷笑了一下,把头扭到了一旁,眼看着送葬的队伍已经出了齐家。
姑姑叹了口气,对我说:“霄霄,可能真的有什么原因,既然阙先生说你不能去,那你就在家中好好呆着吧。”说罢,便丢下了我,只身追出了齐家,留我和阙先生二人独自在院,我看着他气不过,甩头就走了,只想离得他远远的。
一边走还一边暗自嘟囔着:“神经!”
5. 当家传位
我在这深宅大院中闲逛着,试图找回幼时更多的记忆,我看着前门口的抱鼓石,指尖划过上面的浮雕,仿佛能感受到当年的繁华残存,此处的一景一物都见证着齐家子孙历代的成长,当然,除了我。
对于齐家来说,我现在犹如一个外来人,连为奶奶送葬都是一件不允的事,阙先生说我身上阴气过重,我才不信,都是鬼话,不过都是些封建糟粕而已,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要我说,这院里没有人比他更奇怪了。
七月的太阳犹如火烤,我随便找了个亭廊躲着太阳,百无聊赖呆了一上午,眼看着日上当头,我琢磨着时间,他们应该是快要回来了,便绕了一条小路直接回了正堂,打算迎接他们。
要说这老祖宗的思想,真的是要比现代人聪明实用太多了,房屋建造讲究一个冬暖夏凉,我一进正堂,那种清爽的阴凉感瞬间就扑面而来,像是进了空调屋一般,桌上的香坛上空正缓缓升着白烟,一股淡淡的檀香充斥着鼻腔,闻得让人心神安宁。
整个正堂如今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人,我清了清嗓子,张嘴“啊”了一声,试图想要打破这死寂沉沉的安静,却突然发现这儿还能听见淡淡回声,只好又闭上了嘴,想着还是安静点好。
我是家中小辈,所以找了个末尾的凳子先坐了下来,要是放在其他地方,我早就跷上了二郎腿,身子怎么舒服怎么来,可坐在此地,那种肃正雅清的气氛,让我不得不被迫挺直腰背,直到呆了十分钟后,我听见堂外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我以为是爸爸和姑姑回来了,于是提前站起了身,可三秒钟过后,进来的只是那个说我身上阴气重的齐阙,我眼含愤意,直勾勾的望着他走进来的每一步,我希望能让他看见我眼中对他的不满。
可他却连正眼都没给我一个,别说一眼了,他甚至完全当我不存在!
我看着他,以为他会直接坐到家中主位,可却没想到他只是坐在了我的斜前方,只见他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眼神盯着前方,除了胸膛前起伏的呼吸,近乎是一动不动,就像是在睁着眼睡觉一般。
我看他那样子,似乎也没想着跟我搭话,所以便又悄摸摸地坐下了身,既然他进来时当没看见我,那我就有模学样的也装作没看见他。
我俩就这样一头一尾,一左一右,空气似是凝结一般,安静的快要喘不上气。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我听见门外又有了动静,我站起身,眼睛盯着门口,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人。
打头进来的就是我爸,随即身后跟着的就是我的姑姑,然后还有些表叔伯什么的。
我老老实实退后了两步,站在一旁,等着各位长辈入座,我爸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好像是在示意我放松,还没等我回答,就朝着另一边座位走去了,直到站在齐阙面前才停住了脚,我不明白他这是何意,但却发现姑姑与其他人也都站在一条线上,和我一样眼盯着爸爸那处。
“阙先生。”我爸尊称了一声,然后身子微微一侧,抬起胳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我母亲原是齐家当家,如今她已西去,齐家不可无当家之人,还您请上座。”
我心中不禁暗自惊讶了一下,这种场景和传统我还只在电视里见过,而如今我就身在其中,像是参与了一个大型的剧本杀,我将目光移向了阙先生的脸。
只见他依旧是那副无表情的面孔,丝毫没打算起身,缓缓开口道:“就算再过去一百年,这齐家主位,我都是坐不得的。”
我爸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姑姑,然后又解释说:“可是阙先生,您是长辈。”
齐阙回复道:“我确实是长辈没错,但我并非是齐家的长辈。”
在场的所有人都迅速疑惑了起来,不明白这是何意,我爸又讲道:“阙先生,我母亲临终前,曾跟我再三嘱咐,说齐家后代绝不可对您无礼,这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
姑姑也在一旁辩解着:“对啊阙先生,这规矩我也听过。”
我的脑袋来回扭着,左看看右看看,还没摸清这是哪出戏,就发现方才还在正襟危坐的阙先生,突然间瞥了我一眼,但这丝目光很快又从我身上拿下,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些什么。
“我如今虽名为齐阙,但我实际并非齐家血脉。”阙先生说的很是认真,看着并不像是玩笑话。
“很多年前我因缘际会来了齐家,齐家先人待我恩重如山,我为了报恩所以便答应替她守好齐家,但其实我真正的名字,是叫阙今。”
此话一说完,我便看向爸爸的表情,他很是吃惊,看样子这事他也不知道,堂下一片安静,个个都瞠目结舌,谁也没想过这齐家地位最尊贵的阙先生,居然是个外族人!
“齐家先人为我提前打量好了余生,在下感激,但……齐家主位,说一千道一万,也绝轮不到我坐。”
看样子,这齐家主位他是下定了决心不要,齐家当家向来无分男女,就如我奶奶一样,只不过女人当家唯有一条规矩,就是不可外嫁,但这个“不可外嫁”指的并非是要求族内联姻,而是指需要男方前来入赘,也就是要上门女婿,生了孩子随女方姓齐。
“哥,”姑姑向前走了几步,“既然阙先生这么说了,那从今以后齐家这栋大梁就得扛在你的肩上了。”姑姑义正严辞说道。
我爸问:“那你呢?”
“我?”姑姑被自己逗笑,然后挥挥手推掉了这差事,道:“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只爱玩,到现在连婚都没结,哪会什么管家啊?我膝下无子女,这要真让我接手,以后可怎么办啊?”
姑姑说罢,便向我走了过来,拉起我的手,将我拽到了父亲面前,然后将我的手叠在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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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继续言道:“可哥你不一样,你已经有了霄霄,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据我所知,齐家如今的产业分为两种,一样是中医,一样是戏曲,齐家世代不骄不躁,守护中国文化,在这个鱼龙混杂的时代,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很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我爸点点头,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下定了决心走到了主坐前,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犹如千斤顶般的重量瞬间压在他身上,一代家族的更迭总是在无尽的传承,想我泱泱大国千年文化,正是有这般规矩才能屹立不倒。
我爸坐在主位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看着我,但又一字不说。
小坐过后,我们移步到了餐桌,待各位长辈都落座后,我走到靠门边的末位,然后坐了下去,只见长辈都动了筷子,我才敢拿起餐具,餐桌是那种会自动旋转的,桌面很大,每道菜之间的间距也都跟测量好一般,摆盘极为精致。
我看着即将转过来的松鼠鳜鱼,眼馋的不行,想我从昨天开始,都没正儿八经的吃上一顿饭,当下已经是饿的近乎快要前胸贴后背,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下意识还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数着倒计时,手上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事俱备,现在只待它转到我的面前。
就在我好不容易等到它时,我抬起手想要迫不及待的夹上一块,却发现这道菜依旧还是原样,转过来的这半圈里,竟然没有一位长辈动筷,我抬起的手又迅速收了回去,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然后只夹了后面的一道清炒小白菜,心生遗憾眼看着松鼠鳜鱼离我越来越远。
这桌子极大,转一圈要废好长时间,我心中感觉到了无名的憋屈,但很快我又重新拾起了信心,一圈吃不到,没关系,第二圈总归可以了,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着眼前的桌,每隔二十秒就夹上一筷子,转过来什么我就吃什么,但心思已经完全被那道松鼠鳜鱼给吸引的没边际。
也不知道是人家都吃烦了还是怎么着,我发现这道菜无论转到谁面前,都没人动筷子,每绕过一个人我的心就寒上一下,结果就在我已经准备放弃时,抬眼一看,眼前好像是出现了一道救赎的曙光。
我与先生的座位刚好是一个对角,所以只要我肯抬头,对上的一定是他的脸,只见他抬起手,缓缓伸向了那道菜,一只骨节十分修长的双手落在了鲑鱼之上,然后稳稳地夹到了自己碗里。
我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直到这道菜跨越“千山万水”后再次转到我面前时,我嘴角的微笑已经是快要压抑不住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袁老爷子穷其一生就是为了能让百姓都能吃饱饭,可眼下的我就好像饿死鬼投胎一般。
我找准了时机,将筷子直击松鼠鲑鱼,终于如常所愿夹了满满一块肉。
可突然间,桌子停了。
6. 天缘奇遇
“诶!桌子怎么停了?”姑姑放下了碗,伸手左右晃了晃转盘。
“这桌子好久没用过了,估计里面进灰坏了吧,”我爸瞥了一眼,没太当回事,“没事,想吃什么用手转也一样,等一会吃完我找人来修。”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我用余光撒了一眼表叔伯们,他们没有一个人肯上手去转,好像跟我一样,坐在这拘束的很。
但我也顾不上他们了,我看着眼前的这一道松鼠鳜鱼,心里已经是高兴的不得了,没一会我就自己吃了大半盘,酸酸甜甜,外酥里嫩,味道也腌制的十分棒。
我一手端着米饭,一手往嘴里扒拉着,刚吃了一大口,就听见我爸朝着我这边问道:“霄霄,你现在很喜欢吃鱼嘛?”
“嗯?”突然被cue到的我连忙抬头,不用猜都能想到,我现在的脸应该就跟仓鼠一样,两腮鼓的满满,我努力嚼嚼嚼,囫囵吞枣咽了下去,回复道:“喜欢喜欢,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平时跟我妈在家,她口味淡,我吃着没味儿。”
我爸大笑:“确实,你妈口味从小就淡,太咸太辣她都吃不了,也就能吃点甜的,我记得她那会儿,最喜欢吃柳苏巷子拐口那家的糕点。”话音刚完,爸嘴角的笑容就突然停了下来:“对了……霄霄,你这趟回家,你妈知道吗?”
“这个……”我尴尬地眨巴了几下眼,嘴角微微抽搐,“她不知道,我是偷跑过来的。”
饭桌上瞬时就陷入了冰点,只剩下了筷子微微碰碗的声音,大家都有眼色的没再接话,直到姑姑打破了安静。
“没事,姑姑帮你保密!”然后指了指我眼前的菜,“喜欢吃就多吃点,要是觉得不够,我再叫后厨的阿姨做。”
“够了够了!”我赶忙打断着,刚准备要说我吃不完时,齐阙便开了口。
“刚才我看那道菜,都没人动,估计是大家都不愿意吃,你要是喜欢,就端到自己跟前吧,慢慢吃。”
“啊?”这一家子突然的爱幼让我备受恩宠,吓得我张皇失措,“不用……哪就这么没规矩了……”
“在场都是自己家人,客气什么?”坐在我一旁的表叔,直接就替我上了手,将那么大一盘鱼全端在了我面前。
我爸应承着:“你表叔说得对,一会我就吩咐下去,叫他们天天给你做这个。”
我慌张地点点头,礼貌性的微笑快要咧到了耳朵根,要我说啊,这人还是不能太过出头鸟,有时关心过了头,反而会变成他人的心理负担。
可人的胃容量终究是有限的,尽管我已经是拼了命的在吃了,但还是剩了那么多,我舔了舔嘴唇,想着得找个什么话题溜之大吉。
灵光一现,心生一计。
“爸,我这趟来的急,什么都没带,我想着现在上街去买点东西,行不行啊?”
“这有什么不行的,昨儿我就好奇你为什么没行李,只不过一直太忙没顾上问你。”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掏兜,然后把钱包放到了圆盘上,手一推就转到了我面前,继续说道:“拿着爸的钱包去,缺什么就买,要是看见什么喜欢的,也都直接买回来。”
我心中暗喜,两手像接圣旨一样从桌上收起了钱包:“谢谢老爸!老爸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拿着爸的钱包,脚下跟抹了油一样,撒丫子就跑走了,出了齐枢堂的大门,只感觉到浑身轻松,连喘气都顺畅了许多,这江南美景名不虚传,市井街坊到处都充满着古色古香,青瓦白墙的民居,垂柳拂水上的小桥,都让人感觉到心神安宁。
当下正在午头,许是因天气炎热,外面并没有多少人烟,刚出家门时还觉得新鲜,可这走了几步路后,就开始热到身子发懒。
我打开手机,想着找一个能消磨时光又能蹭空调的地方,就在推荐首页看见了一个戏曲博物馆,起初我还以为又是商家营销的娱乐场所,类似于听评弹,又或者“失恋博物馆”那样……
结果我上网搜了搜,发现这是一个国家二级博物馆,全国重点保护单位,前身名为全晋会馆,是一个毋庸置疑名副其实的博物馆。
重点是!此地不需要门票啊!
只凭身份证就能进,既有这种好地方,我也定不会放过,当下便叫了网约车,司机师傅开的很快,上车十五分钟后就到了入口。
我抬头看向大门,牌匾上从右到左写着:中国昆曲博物馆,青瓦红墙与飞檐翘角相互映衬,檐下的砖瓦透着一丝岁月沉淀的韵味,门环上的雕花仿佛见证着戏曲演变的来来往往,门口两边的抱鼓石光滑无比,精细的雕刻也不知是出自哪位能工巧匠,整座建筑都宛如从时光深处走来的一座艺术殿堂。
我踏入博物馆,院内的绿植修剪的精致有型,似乎也在以一种静谧的姿态来迎接到来的每一位游客。
“斌斌,拉好奶奶的手,不要乱跑。”从我身后传来一阵非常慈祥的声音,我扭头回看,发现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奶奶,正带着她的孙子。
可那小孩看样子极不情愿,扯着奶奶的胳膊就往回拽:“奶奶,我不想看这些,我想回家看奥特曼。”
“你天天在家看电视,到时候眼睛都看坏了,”奶奶两手拉着孙子,就给拽进了门,“你就当来保护奶奶了,奶奶给你讲故事。”
小孩子都是喜欢听故事的,只见他眼球咕噜噜转了两圈,犹豫了一下,便也就没再挣扎,牢牢跟在奶奶身旁,迈着小步子努力跟紧奶奶的步伐,像是一个小保镖。
我与他们行走的速度不相上下,走了没多大会,就看见一个很大的两层古戏台,匾上写着:普天同庆。
四根粗壮的立柱稳稳地撑起了整个台面,台顶飞檐翘角,青灰色的瓦片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出独特的色彩,我站在整个院内的中间,抬头仰望,仿佛看见了这座台上从前的辉煌。
“奶奶,”小男孩指着戏台上方的顶层,“这上面有个大锅盖。”
“那不叫锅盖,那叫藻井。”
我走上前,顺着小男孩的目光也抬起了头,那是由层层叠叠的木质结构巧妙拼接而成的,金色的线条勾勒着轮廓,朱红,翠绿的色彩相互交织,光影下如梦如幻,让人叹为观止。
奶奶说:“原来不比现在,那时候上台唱戏的音量,纯靠着一副好嗓子,所以咱老祖宗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演员站在藻井底下,这声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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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聚在一起然后传递出去,就算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听客,也能听见台上的动静。”
小男孩问:“所以这就是古代的麦克风吗?”
奶奶点点头:“对咯!斌斌就是聪明,一讲就明白了。”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单纯有趣的,听到奶奶夸奖,脸上漏出至尊荣耀的笑容,昂首挺胸像个小福娃一样骄傲的不得了。
看完了室外的大戏台,我跟着他们祖孙俩转到了对面的展区,里面是些乐器与戏曲服饰,展厅的正中还立有一个戏台,不过这个戏台就要比外面那个新太多了,布局陈设看着都充满了新时代的元素。
我的目光沉在戏台上,久久不能自拔,待我反应过来时,就发现他们祖孙俩已经绕过了我,转去看戏服了,直到他们站定在一边,望着展厅内的女蟒袍。
“奶奶,这件衣服好好看啊。”小男孩指着。
我望过去,看见墙上写的介绍,那是生旦净末丑的旦,我印象里,旦角儿的衣服都是以色彩鲜艳为主,所以与其他对比起来,总会是让人眼前一亮。
可待我走近定睛一看。
“这是……扮杨玉环的戏服。”我心中咯噔一下。
自从上次做了那个梦以后,我就开始对这套扮相起了心理恐惧,正当我准备躲开时,却发现这套衣服与我梦中有些不大相似,绣花与颜色搭配,都差的很多。
但转念一想,怎么能拿自己的梦跟实物相比呢,这样也实在太奇怪了,于是想着想着,心里倒也没觉着没有什么害怕了。
我离开了这个展示厅,没再继续跟着她们祖孙俩,而是独自向后继续走了下去,一路随意逛着,可突然间,我的目光被一间屋子完全吸引了进去,此地极为偏僻,近乎是没有人路过。
要说方才那间屋是戏曲服饰的展示厅,那如今这个地方,又为何单独放了一个展柜?并且奇怪的是,单这一套衣服,就独占了馆内的一间屋。
“既然开着门,应该就是可以进去的吧。”我这样心想着,便踏了进去。
只看见展柜上方的灯光照下来,将四处照的没有一片死角,我探着脑袋在门口处往里面看了看,屋内没有一人。
可眼前的熟悉感就像是自带磁场一般,使我看见的第一瞬间就莫名其妙的为之动容。
我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儿。
我的脚不自主地向前迈着,像是想要带领我去探索世界一般,我站在展柜前,看着里面颜色已经泛旧的蟒袍,心中产出顿顿痛意。
那是与我梦里一模一样的衣服。
我努力踮起脚,想要以自身的身高比一下衣服的长短,意外的是,好像一切都与我的梦重合了。
慌张之中,我近乎是趴在了展柜上,透明的玻璃印上了我掌心的印记,我惊恐地仔细辨别着上面的花纹,绕着这个透明展柜全方位转了一圈。
“一模一样……怎么会一模一样呢……?”我本能向后退了几步,心中想着,就算是在当今工业时代,也不可能做到一件衣服分毫不差的,何况我那只是一个梦!
正当我准备逃走时,只看见另一边展柜中,还放着那个眼熟的凤冠。
7. 有口难辩
我走了过去,弯腰俯身,指尖在展示柜上划过,迫不及待的想要描绘出凤冠的轮廓。
“诶诶诶!”背后传了阿姨的制止声,“你怎么进来的?!”
我收回了手,像个被捉到的小偷一样,立马站直了身,畏畏缩缩道:“门一直都开着,我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
“正大光明?这地方常年锁着,你说你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我才不信!!”说罢就抄起对讲机,朝着那边喊道:“保安!保安!快来后院独厅,这有小偷!”
我:“???”刚想要开口解释,就听阿姨朝着我大喊:“举起手!蹲下!”
一时间搞得我晕头转向手足无措,心中转念一想,如果这时候逃跑,就等于做定了我小偷的身份,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暂且配合便是。
我抱着头,解释道:“我真的是看见门开着所以才进来的,我不知道这是禁止参观的地方。”
阿姨说:“是真是假,警察面前说吧!保安已经报了警,你别想着跑!”
“报警!?我又不是小偷你报什么警?”我刚想要站起身理论,保安就带着一堆人闯了进来,有的手上拿着U形叉,有的手上拿着护盾,见这阵仗,我又吓得缩过了身。
我就在地上一直蹲着,蹲的两脚都已经发麻,刚想要伸伸腿回回血,U形叉就直接朝我奔了过来,眼前的一堆人也是时刻做着防御准备。
直到警察到了现场,向阿姨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我才终于能站起了身,然后在警察的双双“护驾”下,我被带出了屋。
门关的一瞬间,屋内展柜里的灯也都暗了下来,像是尘封许久的宝藏再次被掩埋般失了色彩。
门外不远处,早已人声鼎沸,大家都不敢靠近,但又个个都伸着脖子。
我活了22年,还没被这么多人参观过,脸烧得像个火炉,我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在胸口,直到被警察带着从后门出去,押到了公安局。
我坐在审讯大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着:“警察叔叔,我真的不是小偷,我走到那个地方,看见门开着,里面还有展柜,我就直接进去了,我没撬锁,我真不知道那地方不能进。”
警察操控着手上的电脑,点点头安慰我道:“我们的人现在已经去调监控了,你不用慌,要是证实你没嫌疑,自然会放了你。”
听他这么说完,我心中这石头才终于落了地,现在只需要等他们查明监控,我就可以离开了。
“先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吧,叫他们过来。”警察叔叔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接过手机,很是犹豫:“不打行不行啊?等一会查明情况,直接放我走不就可以了吗?”
警察摇摇头,义正言辞道:“不行。”
我叹了口气,犹犹豫豫点亮了屏幕,看着通讯录里的爸爸,考虑再三后才拨通了电话。
滴了几声后,电话接通。
“爸,我好像闯祸了。”
“怎么了?”爸的声音很是震惊,“出什么事了?受伤了没有啊?”
本来我是觉得没什么的,可就在得到关心的一瞬间,声音就开始变得哽咽起来:“我没受伤,就是得……”我咬了咬下嘴唇,眼泪就快要憋不住,“能麻烦您来公安局接我一下吗?”说完,就看见警察朝我摆了摆手,示意叫我把手机给他。
警察接过我的手机,简单说明了地址后,就挂断了电话,然后还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了我。
这时候,去调监控的人员也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方才那个在博物馆里的阿姨,只见那阿姨看见我后,立马便朝我扑了过来,还拉住了我的手。
“小姑娘,真对不起啊,”阿姨举手无措,眼神里尽是慌张,“是我误会你了,还把你牵扯到公安局里,真让你受委屈了。”
听见这话后,我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方才刚憋回去的情绪一瞬间就开始失控,说话也变得一抽一抽的。
想起刚才被当做犯人的模样,就开始委屈的不能行,眼泪跟瀑布一样,哭的不带停。
两位警察在我们对面做着备录。
调监控的那位警察解释道:“是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开的门,想着去上个厕所花不了多少时间,就没重新锁门,小姑娘是误打误撞进去了,刚进去没多久,就被看守的阿姨给抓住了。”
警察解释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大厅门口处,传来一声音。
“您好,我来接人。”
我和阿姨几乎是同一时间扭头看过去,我还没看见是谁,阿姨就已经站起身准备迎接了,她的语气很是惊讶:“阙先生,您怎么来了?是博物馆有人给您打电话了吗?”
我擦干了眼泪,抬头相望,是齐阙。
阙先生没有回复阿姨的话,只是走到了离我一米处的地方,面朝着我:“齐宵宵,回家。”
我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警察问向我:“这位是谁?”
我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
“我是她小叔叔。”阙先生替我开了口。
“小叔叔!?”阿姨站在我们俩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惊喜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啊!”
然后又坐到了我身边,继续给我解释着:“真是巧了,这么说起来,那展柜里摆的其实是你家的东西呀。”
我默不作声,只听警察问向阙先生:“她的父亲为什么没来?”
阙先生回答道:“老夫人新丧,家中有祖训,长子需在家守孝,所以便让我过来了。”
警察听后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就放我们离开了。
站在公安局门前,阿姨还在一直跟我道歉,我知道她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护国家文物,所以便也一直与她说着“没关系”,我心里并不怨她,反而还很钦佩她的尽职尽责。
临走之际,她告诉我:“下个月,八月十五,馆内有展会,到时候会在正厅展示,一定要来。”
我简单应承了几下,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这么一经折腾,就到了黄昏,胡同里不通车,所以即便是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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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也只是将我们放在路口,剩下的路还需要我们自己走。
我跟在阙先生身后,低着头踏着他的影子,走着走着,就感觉往前走不动了,此时,离家门已不足百步。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先生的眼,他眼角的泛红带着不甘与绝望,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我,黄昏的日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身上,像是经历了无尽沧桑,光隐光亮层层叠叠,犹如一副千疮百孔的残躯。
半晌,他终于开了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我看着他,心中生出一阵说不出的酸楚,我知道我给他添了麻烦,所以也不敢置喙什么,只好垂着脑袋等待数落。
“你在博物馆里,看见了什么?”
我这才意识过来,他并不是在问我为什么会去公安局,而是在问我为什么去博物馆?
我支支吾吾回答:“闲着没事……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他呼出的气息带着颤抖。
我能感受到他有一种莫名的气愤,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逼我的不得不后退。
“现在知道怕了?”他讽刺嘲笑着,直至把我逼到了墙角,眼里是一种说不尽的痛恨与绝情。
我不甘心处于被动局势,脑中回想着,最初我刚回来时,因懊恼自己多年不归,所以觉得自己不孝,处处小心谨慎,连声大气都不喘。
可如今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一把推开了他,高喊着他的名字:“齐阙!!”我心有不甘的看着他对我痛恨的双眼,满腔怒火无从发泄,要不是仗着身份的限制,我定是要甩他一耳光。
我站直了身,气势丝毫不逊色于他:“你抗拒我!讨厌我!那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啊!凭什么要我一再退让来忍受你这莫名其妙的脾气?我做错了什么!?我是哪里对不起你吗??”
“你本就不应该回来!!!”他喊的声嘶力竭。
我们两人面面相觑,水火不容。
我皱了皱眉,觉得他有点可笑:“我不该回来?那谁该回来?”
“……”齐阙默不作声,像是被我的问题所难住。
他转身就要离去,可我心有不甘,趁他扭身之际,一把便抓住他的胳膊,反手就将他扣在了墙上。
我齐霄霄并不是一个软柿子,我妈常说我一百斤的体重有九十九斤的反骨,我虽在齐家乖巧懂事了两天,但并不代表我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哪怕今日违背家中祖训要彻夜罚跪祠堂,也势必得要一个说法。
我两眼紧盯着他:“博物馆后院独厅里的那件戏服……是你的,对不对?”
齐阙默不作声,拒绝回答。
“你不是不让我去博物馆,你只是不想让我看见暂存在那的一身戏服而已…..昨夜初见,后院戏台下,你说我不是她,她是谁?”
齐阙扭过头,不肯直视我。
我抬起双手,将他扭在一旁的脸掰了回来,我要他直视我,给我答案。
“是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不对?”
8. 风雨晦暝
“是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不对?”我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出这句话,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神中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焦急地等待着,心脏怦怦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格外漫长,空气也仿佛凝固了。
终于,他缓缓地开口:“你话本看多了吧?”我怔怔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刚想反驳,他却又接着说:“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我不甘示弱,狡辩道:“这世界上都有你这样的人存在,一模一样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见过?”
“我……”欲言又止,我总不能像个疯子一样告诉他,我是在梦里见到的。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我尴尬地别过头去,心里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地说出来了。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开口道:“怎么?说不出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然后将我的两只手甩开,“我就知道你是在瞎编。”
我咬了咬嘴唇,心中的不甘渐渐涌了上来。我转过头,直直地看着他。
“齐芫……你认不认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一脸严肃地盯着我,盯得我心里没底,就在我们二人陷入沉思的时候,周围突然刮起了一阵诡异的风,头顶上空的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极了世界的窃窃私语,那风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四周瞬间便暗了下来,乌云如墨般迅速聚集。
七月天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我还没能等到他的回复,倾盆大雨就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他靠着墙,头顶有屋檐躲雨,可我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被浇成了落汤鸡,雨势大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他侧了侧身,速度很快地伸出手将我拉到了一旁,我和他并肩站着,看着外面如帘般的雨幕,雨水不断地冲刷着地面,溅起一朵朵水花。
我们沉默着,气氛有些沉闷,我看着滴水的上衣,脑中顿然如雷劈一般,这才想起今日出门的目的。
我本来是打算在博物馆待一会吹吹空调,然后再上街买身衣服的,结果莫名其妙就被当成了小偷抓到了公安局里,然后又被莫名其妙的在离家只剩百步的地方被数落了一顿,衣服没买成,还被淋了个落汤鸡。
“都怪你啊,”我心里越想越生气,“要不是你非得在这问话,我犯得着被雨淋吗?这下好了,我连件能穿的衣服都没了。”
他将手伸出了屋檐外,感受着雨滴打在手上的触感。
我看着他的举动,有些不解地问:“你干嘛呢?”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想看看这雨还有多久才会停。”
我白了他一眼,“这能看得出来?”
“再等等吧,应该快了。”他把手收了回来,自然的垂了下来,雨滴顺着他的掌心流到了指尖,形成一个小水珠,最后落下了地。
雨依旧不停地下着,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迹象,我们所在的屋檐开始有水滴不断溅落进来,我踮起脚,整个身子都近乎要贴在墙上,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极其耀眼的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我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
可他却突然像疯了一样冲进了大雨中,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你见鬼了?”我在后面大声呼喊着,声音瞬间被雨声淹没。
我焦急地想要追上去,却又被那倾盆的大雨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雨中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我的心中充满了担忧和困惑,他为什么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冲出去?难道他看到了什么让他如此失态的东西?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雨水不断地冲刷着我的身体,此时已经被雨淋的浑身湿透。
我咬咬牙,反正也已经被淋湿了,干脆也冲了出去,我在雨中艰难地前行着,四处寻找着阙先生的身影,雨水滴进眼里,迷的眼生疼。
终于,在不远处的四海剧馆前发现了他。
我跑了过去,只见他一人淋着雨呆呆地站在那里,周围尽是躲雨的人群,大家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我拉着他的胳膊,用尽了全力,想要把他拉到一旁能避雨的地方,可他却仿佛入魔般寸步不动,只是呆呆地站着,眼神盯着前方。
我顺着阙先生的目光望去,眼前除了这个紧锁的大门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他依旧不动声色,倾盆大雨依旧毫不留情地冲刷着一切。
我站在他身旁,有些不知所措,“你到底怎么了?别这样沉默不语啊。”
他站在大雨中,雨水如瀑布般从头顶倾泻而下,他扭过头,眼底泛红,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我,那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哀怨,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眷恋。
阙先生的头发早已湿透,贴在脸颊上,雨水顺着他的脸庞不断滑落,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天边又是一阵闪电,瞬间照亮了我们彼此的脸庞。我们两两相望,雨水依旧疯狂地拍打着我们,他的眼神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
“我……”他刚开口,却又被一阵雷声淹没。
我向前迈了一步,想要靠近他,想听清他的话语,可狂风更加肆虐,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摇摇欲坠。
风越来越大,吹得人快要站不住脚,这时,四海剧馆的门突然打开了,门后出现了一个看守的老头,挥着手要外面的人进去避雨,我顾不上其他的,艰难地朝着他伸出手,强行把他拽进了剧馆中。
一进入剧馆,那股狂风的呼啸声顿时减弱了许多,可我们依旧有些惊魂未定。
那个看守的老头看着我们,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谢谢……谢谢您。”我喘着粗气说道。
他摆了摆手,“没事,这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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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能停。”
我转头看向身旁的阙先生,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你还好吧?”我轻声问道。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剧馆内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都紧张地看向四周,“这是什么声音?”
老头皱起眉头,“这儿原来是个从清朝留下来的旧戏院,老房子了,估计是风一刮哪松了,有点动静也正常。”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狐疑,但也稍微松了口气。
“那这戏院以前一定很热闹吧。”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老头笑了笑,“是啊,那时候可是这一带最热闹的地方,多少名角都在这里登台献艺呢。”
正说着,阙先生就移步往里走了进去。
我和老头同时都些诧异,连忙跟上。只见阙先生在昏暗的光线中,缓缓走向那已经有些破旧的戏台。
他站在戏台下,仰头凝视着,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些繁华的场景。
“这戏台子……死过一位角儿。”阙先生开口道。
我听到这话,心里皆是一惊,其他躲雨的群众也都震惊了起来,接连讨论此地是个凶宅,心中都开始惴惴不安。
整个剧馆内顿时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恐惧的情绪在不断蔓延。
除了阙先生。
我感受不到他丝毫的害怕。
老头见众人恐慌,不得不开口慰藉大家:“大家别慌,这世界上哪都死过人,死人没什么好怕的,要实在害怕,就离这戏台子远点就行了。”
众人都接连退出了这里,此地只剩下了我们三人。
老头问向阙先生:“您怎么知道这台上死过一位角儿?”
阙先生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走近戏台,两手一撑,身子一跃,翻了上去。
我和老头都紧张地注视着他,大气都不敢出,阙先生站在戏台上,眼神专注地在四周扫视着。
我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他在台上的一举一动,他的身影在那有些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既坚毅又神秘。
可就在一瞬间,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瞪大了眼睛,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这种感觉的来源,而台上的阙先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他的动作有了片刻的停顿。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充斥着我的全身,那模糊的记忆片段开始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我惊愕地望向台上,看着阙先生和他地上的影子,心中的恐惧又增添了几分。
我后退了几步,想要恢复脑中的清醒,可就在整个戏台的样貌映入我的眼中后,双腿瞬间开始止不住的发软。
猛然抬头,我与他两两对视。
“!”
就是这个位置,同样的方向同样的地方,我来过这!
那是在梦里,就如现在一样。
脑中模糊不清的场景和此刻的景象不断交织,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手心里不知不觉已经满是汗水。
9. 中元前夕
老头见我如此反应,也不敢再让我们二人留在此地瞎胡闹,连忙朝着阙先生摆手,“孩子,中元节要到了,少不了会有些人觉得不吉利,你还是别在那上边呆着了。”
阙先生看了老头一眼,有些不甘心地从戏台上跳了下来。
我有些害怕,又后退了几步,始终与阙先生保持着距离,想起白日里在博物馆里看见的戏服,更加确定了那个梦的真实性。
曾经,在很多很多年前,阙先生曾穿着那身戏服在此地亮过相。
我环顾了四周,发现柱台上朱红色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了里面木质的纹理,而台上的幕布也变得暗淡无光,可在那个梦里,这里明明人声鼎沸,是个绝对热闹的华贵地界,一切都变得如此荒凉,冷清破败,这才使得我方才进来时没有立即认出这。
“我来过这。”我的声音在这空旷寂静的戏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阙先生和老头都惊讶地看向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你确定?”阙先生问道。
我用力地点点头,“我确定,我不仅来过这,我还在这台上见过你!”我伸出手指向阙先生,眼神里尽是肯定。
老头在一旁目瞪口呆,“孩子,你可别瞎说,自打解放以来,这戏台子可就没再开过箱,你才多大啊!”
我目光坚定,丝毫没有动摇,“我没有瞎说,阙先生,你敢说在这之前,你从没来过这儿?”
阙先生对上我的视线,神色复杂,我们二人就这般僵持在原地。
阙先生深吸了一口气,道:“正如这位老先生所说,自解放以来,此地就再无开放过,你说你曾在这戏台上见过我,那你说说,什么时候?”
老头也凑了过来,等着我的回答。
我几乎是没有考虑便给了答复,“昨日夜里,梦中见的!”
阙先生和老头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莫不是在说笑?一个梦而已,怎能当真?”老头皱着眉头说道,“姑娘啊,你真是差点吓坏我这个老头子了,马上就要中元节了,你别这样。”
阙先生摇摇头,叹了口气背着手离开了这个戏台,我与他擦肩而过,此时倒显得我莫名其妙,老头也开始在一旁劝着我离开。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不甘,我追了上去,问道:“老爷爷,刚才我听说这戏台上死过人,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老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阙先生的背影,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的不太清楚,还是早些年听上一辈的老人说的。”
我急切地追问:“那您总该知道一些吧?哪怕一点点也好。”
老头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民国时期,曾有一位从北平红过来的旦角儿,按一般情况来说,成角都是一红红一对,连带着搭档都是一飞冲天,缺一不可,可这位角儿不一般,单特孑立就红了他一人,戏班就抓住了时机,为他开了个巡演,咱这苏州就是巡演末场。”
我听得入神,迫不及待地问道:“然后呢?”
老头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场戏啊,可谓是万人空巷,票早就卖得一张不剩,当天人挤人堆,阿猫阿狗都想着来凑个热闹,直到最后大戏都唱完了,演员开始返场了,剧场才放开了门,门沿子都差点叫人给踏坏了,可人一多,事儿就把控不住了。”老头说着,就从一旁端起来茶杯,吹了吹里面的茶叶,抿了一口。
我瞪大了眼睛,紧张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哎呀!老爷爷您就别卖关子了。”
“好好好,”老头点头道:“返场的时候,这位角儿出来了,问底下观众想要看什么,观众异口同声说想要看他的拿手好戏,也就是《贵妃醉酒》的卧鱼闻花和衔杯下腰,这位角儿就应了,表演了这么一小段,本来马上就要结束了,可谁知道那名角唱着唱着,突然就倒了,血从他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来,把那身戏服都染红了,七窍流血,当场暴毙而亡。”
我听得心惊肉跳,“七窍流血?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中毒啊!”老头压着声音。
我有些难以置信,“中毒?谁会下这样的毒手?”
老头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有人说是同行嫉妒,也有人说是得罪了什么权贵。”
这时,阙先生插话道:“也有可能是他本就该死。”
我忍不住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阎王的命簿又不在你手里,你怎么就知道他该死?”
阙先生脸色一沉,缓缓走到我面前,以一种及其压抑的气氛俯视着我,“1931年,日本开始侵略我国领土,有人连命都保不住,但有人却为了博美一笑豪掷千金。”
我被他的气势镇住,一时语塞。
老头在一旁叹了口气,“唉,那个年代,也是处处悲。”
阙先生声音愈发低沉,“在国家有难之际,他只顾自己享乐,戏子误国,难道不该死?”
我被他的话震住,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老头在一旁神色凝重,思考半天后又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年说是什么……名伶死于贵妃同命,想必就是因为这个,老话常说“戏子误国、红颜祸水”,这杨贵妃当年不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被大臣们上奏处死吗?”
我有些惋惜,心里想着若不是他生错了年代,定是要风光一辈子的,紧忙问老头:“那他叫什么名字?后来呢?”
“叫什么我真不知道,”老头仰头沉思了半天,“后来就没什么了,听说戏班把他的尸体就近埋了以后,就打道回北平了,因为有太多人见过他当场死不瞑目的样子,所以这戏园子渐渐也就荒废了,他死后一年,日本人就彻底打进来了,这儿就更没人了。”
我心中一阵悲凉,“多少辉煌都难抵岁月遗忘。”
阙先生望着破败的园子,感慨道:“在那个乱世中,一个人的生死算得上什么台面?”
我不以为然,“一个人也是人,千千万万个人也是人,我以后是要当医生的,一个人我要救,千千万万个人我也要救。”
阙先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走到了门口。
“雨停了。”
方才与我们一齐进来的躲雨群众也都纷纷站起了身,欣喜地朝着门外走去,我跟着走到门口,望着天空中那一轮刚冒出的圆月,心中却依旧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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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老爷爷告了别,便与阙先生离开了这里,回家的一路上我都是愁眉不展。
阙先生看了看我,问道:“想什么呢?”
“不管我说什么,没人会信我。”
阙先生冷笑了一声,“你是说你在梦里见过我的事?”
我点点头,‘而且,梦里你也在唱贵妃醉酒,我不信这都是巧合。’我心中在怀疑老爷爷口中说的那个名角儿,其实就是阙先生。
他显然是听懂了我的想法,没再接话。
我们两人就这样浑身湿哒哒的走回了家,他还如昨晚一样,将我送回了屋,我以为他会像昨晚一样走个干脆,可他却跟着我一起进了屋,反手就关上了门。
来不及开灯的我,站在黑暗中,借着月光只能看见他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缓缓朝我走来,我的心开始狂跳,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
“你……你想做什么?”我声音颤抖着问。
我正后退着,就被他拉住了手,然后用力一扥就将我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处。
我有些震惊,吓得就要抽出手,可他却紧紧地摁住我。
我问道:“你做什么?”
阙先生回复:“感受到了吗?”
我觉得莫名其妙,问:“感受什么?”
“心跳。”
我的手就那样放在他的心脏处,强有力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心脏的跳动也稳健而有力,我刚要抽开手,又被他拉着放到了脖子上,他滚烫的皮肤贴合在我的掌心,颈动脉的搏动也正强劲地跳动着。
“我像是死人吗?”阙先生的声音略带沙哑。
“不……不像。”
阙先生听到了我的回答后,放开了我的手,然后伸出胳膊摸向墙壁上的开关,刺眼的灯光一瞬间照亮了全屋,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等适应了这光亮后,才发现阙先生的脸色异常苍白,可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也始终盯着我。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不安。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我摸他脖子的时候就觉得他的体温滚烫,现下又是这种神情。
“你发烧了?”我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额头。
阙先生一把便将我的手打到了一边,“不用你管,”他指着我背后的桌子,“衣服,我叫司机帮你买回来了,先将就着穿吧。”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他走的摇摇晃晃,背影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我走到桌前,拿起了新衣服,不禁也打了一声喷嚏,鼻子瞬间堵得如水泥糊住一般,想起妈妈电话里的唠叨,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阙先生给买的新衣服,在家里找了个感冒药先喝了下去,然后便拿着药去了餐厅。
晚饭就不像中午时那般热闹了,只有爸爸和姑姑在,我环顾了一圈,问道:“阙先生呢?”
爸爸道:“他发烧了,说是没胃口吃饭,叫我们不用等他了。”
我心里一紧:“那怎么行?生病了更得吃饭啊。”
姑姑在一旁起了疑,“哥,你什么时候见他生过病?”
10. 枝节横生
“长这么大,我还真一次也没见过,就连03年的非典,他都跟没事人一样扛过来了,身子金刚不坏活像个神仙,这会怎么就突然生病了?”
姑姑的这一提问,爸也沉默了。
我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心里也是充满了疑惑和担忧,“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刚下过雨的夜晚,齐枢堂到处都弥漫着一层清新而湿润的气息,月光穿透稀薄的云洒在湖面上,发出细碎的光芒,我怀着这份好奇,端着准备好的饭菜独自去了阙先生的住处。
只见他他所在的整个院子都没有半点光亮,四周漆黑一片,石板路在脚下模糊不清,潮湿的氛围让人还感觉到有些阴森,让人不禁怀疑这地方究竟能不能住人。
我站在他的门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阙先生,你在里面吗?”我轻声朝着屋内问道。
屋内没有回应,我心里开始有些忐忑。
“该不会是晕在里面了吧……”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加大了敲门的力度,“阙先生,阙先生!”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四周的寂静使得我的心愈发揪紧,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生担忧,但又觉得不能如此离开,咬了咬牙,心一狠便直接推开了门。
旧宅的房门“吱呀”一声闪开了条细缝,我鼓起胆子迈了进去,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摇曳不定,昏暗的光线让我有些看不清。
“阙先生?”我轻声呼唤着,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可不知是踢到了什么东西,旁边突然发出“哐当”一声响。
我紧张地停住脚步,心跳愈发急促,眼神死死地盯着方才发出声音的地方,心脏快要跳了出来,可那声音却突然消失了,周围又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得让人害怕。
我咽了咽口水,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向前挪动一步都无比艰难。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那角落里一闪而过。
我忍不住尖叫出了声,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我将饭盒举在胸前,内心做着防御准备,嘴里一直念叨着:“别吓我,再吓我我就砸死你!”
我朝着刚才那个影子的方向缓缓移动,心里紧张地已经开始口干发呕,正在我准备一鼓作气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面前突然传来一叫声。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举着饭盒护着头,差点瘫坐在地上。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居然是只小黑猫,它嘴里叼着个毛球,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光。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家伙,差点被你吓死。”我埋怨地说道。
小黑猫伸了个懒腰,放下毛球,冲我“喵喵”叫了两声。
我蹲下身,抚摸着它的小脑袋,问道:“小家伙,你是阙先生养的小猫吗?”
它没给我回答,只是又重新叼起毛球,然后两眼望着我,我蹲在它面前伸出手,只见它很乖地将毛球球放在了我的掌心,然后扑在了我的怀里,嗓子里“呼噜呼噜”个没完。
我将手里的饭盒随意放到了桌子上,怀里撸着猫四处乱转着,屋内的家具陈设摆放的都非常整洁,甚至就连这小猫的窝,都干干净净,能养成这个样子,主人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我看着窝旁的猫碗,里面还有没吃完的猫粮,看样子,阙先生应该是喂完食便出去了。
我将小猫放到了窝里,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想着去附近再找一下,可就在关门之际,这只小黑猫又窜了出来,它蹲坐在门内,两眼幽幽地望着门外的我。
我虽心有不忍,但终究还是牢牢关上了门,万一让它一不小心溜了出去,阙先生回来定是又要排挤我,这种得罪人的差错,我可千万不能犯。
我朝着院子内更深的地方走去,可越往里走,越是潮湿黑暗,最终停留在一个圆形洞门前,我拿起手机,照了照洞门上方的字——無盡
“无尽?”我小声嘟囔道。
这自古以来家宅中提字一般都是用些诗词,或典雅或庄重,倒还从未见过有人会在家中要无尽的,我拿着手机站在洞门前,朝里探着头望着。
里面黑乎乎一片,树梢借着月影随风摇晃,树叶哗啦作响,月影下的痕迹如恶魔般在张牙舞爪,怎么看里面都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我不敢进去,便朝着里面大喊了一声,“阙先生,你在里面吗?”
话音刚落,里面便黑乎乎地飞出一堆蝙蝠来,我吓得急忙后退躲避,慌乱中踩到了石板砖中的缝隙,一个踉跄,就要栽进泥地里,正当我还没反应过来时,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双臂膀将我牢牢扶住,我靠在那人的怀里,惊魂未过。
我站直了身迅速扭过头,月光下,一张熟悉的五官映入眼帘。
“阙先生。”我喘着粗气。
他的脸色阴沉,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你在这做什么?”
我神还没缓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了半天后才指着房间,支支吾吾道:“你生病了,我来给你送饭送药。”
他的眼神一亮,“我生病……你很在意吗?”
我点了点头,道:“当然在意啊,何况你是因为我才生的病。”
阙先生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犹豫了许久后才缓缓问出:“因为你?”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要是你不用来公安局接我,就不会淋雨了,不淋雨就不会生病了。”我小声嘟囔着,心里多少怀着些愧疚。
还没等到他回答,我便又继续多嘴,“不过你也真是的,本来躲雨躲得挺好的,你非要往雨里冲,结果现在生病了,还不在屋里好好休息,你到底去哪了?叫我一顿好找,又是被猫扑...又是被蝙蝠吓。”
“猫?”阙先生语气上扬,“你见过年糕了?”
我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年糕?你是说那只浑身黑不溜秋,没有一根白毛的猫叫年糕?”
阙先生微微点点头,然后便转身朝着屋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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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在身后跟着他,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给一只黑猫起了个这么白的名字,简直是完全不符啊!
他似乎是感觉出了我的疑惑,无奈摇了摇头,道:“难道要像你一样吗?小时候取名只会根据颜色,不是大黄就是老黑,没有半点新意。”
我愣神,“怎么会?你别仗着我丢了一段记忆,就随便诬陷我。”
阙先生走在我的前面,没有继续与我斗嘴,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从声音却能听出来,他笑了。
我跟随阙先生进了屋,只见他走到一旁打开了电灯的开关,四周瞬间便亮了起来,终于是有了点活人居住的气息。
“原来你这通电啊,”我吐槽着,然后便走到了桌子前,看着桌上燃着的煤油灯,“刚进来时,我还以为你是个活着的老古董呢。”
年糕跑到我的脚边,脑袋一直蹭着我的小腿,毛茸茸的猫毛蹭的我心肝痒痒,俯身便把它抱了起来,在我怀里听话的很。
“你这猫,还是个自来熟。”我打趣道。
阙先生望着年糕,表情有些震惊,道:“它平日里最是惧生。”
我看着在我怀里连连翻滚活泼的年糕,“惧生?你说它?”我语气充满了质疑。
阙先生走了过来,想要伸出手将年糕抱走。
可年糕却一个溜滑便从我怀里跑走,跳到了桌子上,尾巴一蹭将煤油灯全然打翻。
阙先生被吓到了,连忙扑过去,伸出手就要去接那煤油灯,虽没落地摔碎,但里面的灯火却灭了。
他双手捧着煤油灯的玻璃外罩,惊恐悲惧般的眼神久久的望着那火苗,半晌也不动弹一下。
我不明所以,走上前想要观望一下,可却看见阙先生的掌心已经被煤油灯的玻璃外罩烫的红肿起来。
我见状赶紧抢了过来,也不知道这煤油灯是燃烧了多久,玻璃外罩烫的惊奇,“你疯了?这么烫你敢上手接?手都烫伤了还一直捧着做什么?”
阙先生没有回复,眼睛一直盯着那盏已经灭掉的煤油灯,看样子很是伤心,顿然间只见他身子一软,整个人像是突然没了脊梁骨一般耷拉了下来。
“灭了……”
“一盏灯而已,”我语气强硬,“都有电灯在了,还燃什么煤油灯啊?”
他耷拉着身子,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掌心朝上放在膝盖上,眼神一片寂凉。
我看着他手上的伤,心里着急,赶紧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爸打了电话,叫他赶紧拿着治烫伤的药膏来。
我从一旁拿起毛巾,沾了凉水,敷在了阙先生的两只手上,他不动声色,仿佛一点都不疼般任我摆弄。
我蹲在阙先生面前,不断地帮他换着凉毛巾,想着暂时能帮他减少些疼痛,年糕跳到了他身旁,“喵喵”叫个不停,似乎也是在担心阙先生的伤。
没多久后,爸爸和姑姑便带着大包小包的药膏奔了过来。
一进门,两人便看着桌上那已经灭掉的煤油灯,大惊失色。
11. 奇谈怪论
年糕朝着我“喵喵”叫着,小小的身影一直在我周旁盘旋,好像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吸引着它一般。
阙先生也注意到了年糕的奇怪,眼神中流露出疑惑和思索,静静地看着年糕在我身边打转,然后便试探性着叫了几声“年糕”,可它却对阙先生的呼叫无动于衷。
“这灯,”姑姑有些犹豫,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与不解,“先生每年七月半都要燃上三日,今日怎么灭了?”
阙先生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了煤油灯上,眼神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几秒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最终定在了我的身上。
他站起身,仿佛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向我迈了一步,一步虽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紧。
可就在这时,爸爸突然挡在我身前,阻隔了阙先生与我的对视,将我护在身后的双手迟迟不肯落下。
“霄霄,这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出去等着。”爸爸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试图说些什么,但却被爸爸的眼神制止。
“出去!”爸爸再次厉声喝道。
我被吓了一跳,虽不明真相,但还是转身向门外走去,直到走出房门,背后的关门声“砰”的一声,仿佛一颗炸弹在寂静中炸开,我的心也随着这声巨响猛地一颤。
我的耳朵紧紧地贴着门窗,屏气凝神,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门后,努力想要偷听到里面的动静。
可却什么都还没听到,门就突然再次打开了,我慌乱地站直身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知所措,与爸爸四目相对,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侧了侧头,透过缝隙,只见阙先生背对着我们,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和孤寂,两人像是起了什么争执一般,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爸爸将我推出了阙先生的住处,话语坚决而严厉,如同下了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
“从今往后,你离这个院子有多远走多远。”
我满心不解,刚想要弄清楚,姑姑就从阙先生的房里跑出来,脚步匆忙,神色中带着一丝焦急。
“先生晕倒了!”
我顾不上爸爸的阻拦,冲进了屋里。
只见阙先生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抚上他的额头,掌心传来的热度让我心头一紧,如同被烈日炙烤过的石头一般滚烫得吓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医院?”姑姑的声音急切而严厉,如同尖锐的哨声瞬间打破了我的呆滞。
爸爸从地上背起阙先生,动作迅速而果断的就朝家门外跑,可一切都如注定好一般,门外正站着一个古怪的老头,他静静地呆在胡同里,仿佛就是在等待着我们一般。
老头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他的一只眼睛浑浊无光,看样子是个半瞎子,他微微抬起头,用那只尚有一丝光亮的眼睛看着我们,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深邃,他似乎并不惊讶于我们的出现,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老头捻了捻他的杂乱的胡须,“齐姑娘,一别十五年,你终于回来了。”
我满心疑惑,“您认识我?”
我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古怪的老头,可他却径直走到了父亲身旁,用手撩起了阙先生盖着眼睛的碎发。
“孩子,何苦呢?”老头看着阙先生满眼心疼,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叹息。
爸爸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是记起了什么,“您是当年救我家女儿的老先生?”
老头微微点点头。
“您这次是为阙先生而来?”
老头没再说话,只是拄着拐一步一步地向回走着,我们也跟着他回了齐枢堂。
他半瞎着眼睛,行动却如进自己家门一般,一路上准确无误的摸到了阙先生的住处,很显然是对齐家知根知底。
我不禁产生了好奇,心中的疑惑如同层层迷雾,愈发浓重。望着眼前的一切,悄悄问姑姑:“他谁啊?”我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害怕惊动了那个神秘的老头。
“你小时候生病差点要了命,就是他救的你,只不过……”姑姑打了个寒颤,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她皱起了眉,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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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了声音,仿佛在诉说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只不过他救人的法子有些邪门。”
“有多邪门?”我急切地追问,心中的好奇被瞬间点燃。
“乌鸦的羽毛,蝙蝠的血,混上朱砂捆在桃木枝上。”姑姑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寒风,让我不寒而栗。听得我毛骨悚然,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诡异的物品。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这怎么会管用啊?”我的心中充满了怀疑和恐惧,对这个老头的身份和他的方法感到无比困惑。
姑姑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严肃地点点头,然后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又怕又敬。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不安,继续跟了上去。
看着爸爸将阙先生放在了床上,为他掖了掖被角。此时的阙先生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同一个脆弱的瓷娃娃,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不由自主地转向那个神秘的老头。
这一眼正巧发现他也在盯着我。
爸爸站起身便向我走来,眼看着要将我再次推出这里,“霄霄,你去歇着吧,这跟你没关系了。”
“有关系。”老头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心上,他向我走来,我才发现他的左眼斜视的已经快要看不见瞳孔,整个眼眶都快要只剩下眼白。
爸爸开始略微有些着急,皱起眉头,似乎对老头的话感到意外,他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道:“她就是个孩子,能跟她有什么关系?”
老头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爸爸,“十五年了,你难道还不相信吗?这天上地下,人的命早在出生以前就注定好了。“
爸爸的脸色变得煞白,似乎想要隐瞒些什么,支支吾吾道:“你若是能救便救,别在这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站在一旁,完全不知所措。
老头转过头看向我,仿佛将一个重大的责任交到了我的手中,“姑娘,这人要不要救,全凭你做主。”
老头目光坚定。
“只有你能决定他的生死。”
12. 鬼火狐鸣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躺在床上的阙先生,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救,当然要救,需要我做什么?”
“齐宵宵!”爸爸的脸上满是愤怒,似是对我的回答极其不满,但眼里却是充满了担忧的目光。
“我要救!”
爸爸瞪着我,眼中的愤怒与担忧交织在一起,眼神仿佛在质问我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我现在却顾不上其他的,床上的阙先生此时一直在昏迷中,且他的身体根本无法用科学说明,要是再耽搁下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老先生低头一笑,笑容中似乎带着一种神秘的满足感,他起身走到了桌前,拿起火柴,轻轻一划,火柴头瞬间燃起一团明亮的火焰,然后便重新点燃了那盏已经灭掉的煤油灯。
“要做什么?”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老先生,心中充满了疑问。
老头面向我,微微扬起下巴,一旁忽闪的煤油灯照亮了他的半边脸,光影交错间,显得他更加神秘莫测。
“姑娘,借一缕头发。”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行事作风都透露出一股子惊悚的感觉,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我内心疑惑,借头发?这是要做什么?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疑问,可老头那神秘的气场,让我虽怕,却又不得不敬重。
我伸手轻轻捋了一缕头发,心中忐忑着拿起一旁的剪刀,却迟迟不肯下手。倒不是因为心疼这几根头发,只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诡异,心中实在没办法相信这个老头。
“老先生,您确定没在开玩笑?我觉得...还是送医院比较靠谱些。”
老头捻了捻胡须,动作缓慢而沉稳,我紧紧地盯着老头,等待着他的回答,心中既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害怕听到更加离奇的话语。
“你既猜疑,就说明你心中有恐惧,想必近来应该已经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了,所以才让你这般斟酌,你现在又何必问我,你心中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心中充满了混乱和迷茫,老头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在他的注视下,我居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这老头说的一点也不错,这两天来,我所经历的那些离奇的现实,与听到的神秘故事,都仿佛是我那夜未醒过来的梦一般。即便阙先生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事到如今我也多少能猜出一星半点,他心中有秘密,而这个秘密,肯定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站在老头面前,沉下心定了定神,目光紧紧地盯着手中的剪刀,心中涌起一股决绝的勇气,直到拿着剪刀的手迅速一握,一缕黑发便如断弦一般散落下来。
老头将屋中电灯关上,然后拿起煤油灯举在我面前,他那半瞎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诡异。
“把头发放进灯里。”
煤油灯的光亮仅仅只能照亮我与老头两人,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着,感觉随时都会灭掉,我举起手,亲手将那缕头发放在了火苗之上,瞬间就被火舌缠绕,火光明灭间,发丝迅速扭曲、蜷缩,直至化为灰烬消失。
我紧张的问向老头:“然后呢?”
老头做了一个让我闭嘴的手势,动作简洁而有力,我立刻噤声,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然后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他手里的煤油灯依旧举在我的面前,近乎是快要贴在了我的脸上,几分钟过去了,心中渐渐开始有了不耐烦,我刚想要开口,霎然间,火光开始摇摆不定。
只见那原本昏黄的灯光竟然一瞬间变成了蓝色!
幽蓝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动,散发着一种冰冷而神秘的气息,我猛然一惊,赶忙后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一瞬间就连年糕也在角落里发出刺耳的叫声,可那老头却不慌不忙,嘴角似乎还流露出一阵诡异的笑。
爸爸将我拉到一旁,道:“究竟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与十五年前的法子不一样?”
老头悠然自若回答道:“一个是驱,一个是招,怎能一样?”
"招?!"爸爸和姑姑近乎是异口同声。
老头解释道:“这劫本就是你家女儿应该承受的,偏偏有的人痴心,妄想独自承担一切,到头来却把自己推进了水深火热的万劫不复中。”
“劫?”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什么劫?”
老头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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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放在我手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言道:“姑娘,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说罢,便离去了,他的背影在幽蓝的灯光下渐行渐远,最终融入了黑暗。
我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只觉得后背开始阴风阵阵,我心里惦记着阙先生,没继续管他,连忙跑到了床前。却发现他的呼吸也已经平稳,方才还苍白紧闭的双眼,如今也舒缓了起来,只看着像是睡熟了一般,我再次探了探他的额头。
“真的退烧了。”我蹲在床边浑身瞬间没了力气,心中满是不可思议窃窃私语着。
爸爸从我手上抢走煤油灯,嘴里鼓气就要将灯吹灭,仿佛想要将这一切都终结在黑暗之中,可一连试了几次,那微弱的火苗总是会复燃起来,根本不受所控。
此时我的脑中昏昏沉沉,仿佛有一团迷雾在脑海中弥漫开来,整个屋子都在天旋地转,如同汹涌的海浪使劲翻涌着我的灵魂,身体渐渐变得沉重,思维也开始变得模糊。好像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识般。
我蹲在地上,两手的手指紧紧地抠着木质的边缘,努力想要保持着清醒,可事与愿违,眼前迅速一片黑暗涌来,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耳边乱糟一片,只觉得有戏班台子的锣鼓梆子声,也有炮弹轰炸厮杀哀怨的声音,但最刺耳的,是有许许多多个人仿佛在我面前哭泣一般。
这些声音鱼龙混杂交错在一起,听得我脑子都快要炸掉。
时间在这片混沌中仿佛失去了意义,也不知是持续了多久,就在我濒临崩溃时,所有声音都化为了一阵耳鸣,而后便就只剩下了寂静与黑暗,如同沉重的幕布,将一切都笼罩其中。
最终,我好像,浑然没了意识。
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中元节,到了。
眼前再有画面时,已经是不知过了多久了,我向前走着,如同丢失的孩童一般迷茫,路过一家钟表行,看见橱窗里有着各式各样的钟表,我走进去正欣赏着,却突然意识到里面所有的钟表时针都指向数字“1”。
我叫住了老板,问这表时间是否准确,老板抬起头,目光呆滞,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般张了张口:“准。”简单的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像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机械感。
13. 阴阳交错
我有些难以置信走出钟表行,抬头一看,此时分明月上当空,就算是一点也应该是凌晨一点,为何街上的人却不慌不忙,宛如白日一般热闹,不合常理的景象让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街边的店铺灯火通明,街道上行人如织,黄包车在街道上穿梭往来,商贩的叫卖声也在耳边此起彼伏,但奇怪的是,人虽多,我却都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又或者说,他们每个人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钟表行的老板也是如此。
既然眼见不为实,那便用耳朵细听,我在钟表行旁站了很久,仔细辨别着身边各处的动静,却发现这些声音都仿佛是循环播放般,钟表每“滴答”六次,旁边的包子铺就会吆喝一声,每“滴答”31次,身旁都会出现一辆黄包车的声音,在一连循环确认了三次以后,我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站在包子铺老板面前,他低着头一动不动,还如方才一般每隔六秒就吆喝一声,仿佛全然不知有我这个人一般,我凑上蒸笼,鼻子仔细嗅着,可无论如何都闻不到任何的味道,我刚想要开口询问,却看见包子铺来了其他客人。
我本以为包子老板还会跟方才一样一动不动,可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却在我眼前发生了,只见那客人站在了我身后,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等我买完再上前去,可我根本就不是来买包子的,且身旁还有大把能站的地方,何苦要排在我身后?
他站在我身后,我总觉得后背发凉,秉着惹不起就躲的心,我抬起脚往旁边挪了一步,那客人果然就走到了我方才站的地方。
他刚一站那,包子铺的老板就抬起了头,那动作缓慢而僵硬,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老板的脸上挂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嘴角上扬的弧度显得极为不自然,如同被人强行拉扯上去一般,目光冷淡无魂,空洞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生气,如同一个恐怖的人偶,一种莫名的诡异感立即充满了我的周围。
我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想要迫不及待的离开这个地方,可就在扭身之际,却发现这客人的脖子上带了一块红玉,而那上面的图腾,我似乎好像在哪见过。
那是由七枚倒卵形的叶子所组成的,有大有小,每片形状都不太一样,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很久以前,那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努力拼凑着。
我一定是见过的,许是在哪本书上,再或者就是一味中药,我拼命地在脑中努力搜寻着,总觉得这就最关键的细节,终于,一个模糊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闪过。
是齐家祠堂!
那晚我夜探祠堂,曾在里面把边边角角都仔细看了一清二楚,而这个七叶图案,正是在祠堂内的柱子上所雕刻着的,我的心跳陡然加快,难道这是我齐家族腾?
我看着老板将包子递给了客人,那包子冒着白烟,丝丝缕缕的热气在空气中袅袅升腾,包子明明是刚出蒸笼的,可那客人却双手捧着,似乎感觉不到一点的温度。
那客人转身离开,我便跟了上去,临走了没几步我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包子铺老板,他又恢复了方才站着低头不动的样子,低垂的头颅和静止的姿态仿佛一座被雕刻好的石像般,肉身在灯光的边缘处显得模糊不堪。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但此刻顾不上那么多,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客人,只见他拐了几个弯,周围开始渐渐安静了起来。
我看着这街道,总觉得眼熟,每一处细节都似曾相识,却又带着一种陌生的疏离感,心里迟迟不敢确认。
最终眼看着那客人拐进了一家住宅,我抬头一看,那门上牌匾,写的居然是“齐园”,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在灯笼的映照下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果然没错。”我心里石头落了地。
我方才觉得地方眼熟,就是觉得这街道布局有些像齐枢堂的附近,而此时此刻“齐园”两个大字映在我眼前,我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是齐枢堂,只不过在此地,这叫齐园。
木偶般老板,循环的声音,诡异的四周,更加确定了我不在现实世界的想法,一种强烈的直觉不断地提醒着我,这里绝非我所熟悉的世界。
脑中突然回想起方才在包子铺,那蒸笼里明明有包子,我却闻不到任何味道,本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包子,却如同虚幻的存在,此刻想来,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想证明这不是梦,可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却让我更加迷茫,抬头一看,满月就在正北方向。
“这不是梦……”我恍然大悟。
脑中瞬间便想起阙先生晕倒后所发生的一切,当时在小巷中碰见那个诡异的老头时,我曾抬头看了一眼,那是正南圆月,可如今却变成了正北,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反的,月亮是相反的,小巷是相反的,就连人也是昼伏夜出,我瞬间就感觉自己仿佛进了一个扭曲的世界。
可仔细一想,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梁骨升起,既然所有东西都是相反的,那岂不是说明……我方才所见得所有人,都是死人!?
那些在街上穿梭的行人、忙碌的黄包车夫、叫卖的商贩,他们的身影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此刻却变得如此恐怖,他们的面容模糊而诡异,热闹的街道瞬间变成了一座恐怖的鬼城,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远处,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由远及近向我驶来,那是黄包车的车轮在石板路上快速滚动的声音,我站在一旁耐心等着,直到黄包车夫跑来,将车停在了齐园门口,
我看见一个穿着淡蓝对襟旗袍的女生微微侧身,优雅地从车上下来,让我心中不禁感叹,果然是生长在江南水乡的女人。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她从车上下来后,黄包车夫便拉着车离开了,晃过的一瞬间,透过车篷旁的架子,我看见了那女人的脸。
她面对着我,肌肤如雪,眉如远黛,眼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像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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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我一般。
可我却惊的已经开始腿脚发软,因为这个女人的脸,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心中惊恐还没缓过神,就看见齐园门后冒出来一位老妈子,穿着粗布衣裳,但头发却梳的整齐,眼神中却满是关切与焦急,看样子是专门在此等她回来。
“齐芫小姐,您怎么又偷偷出门了,老爷找不到你正在院里发脾气呢。”
齐芫皱了皱眉头,有点不耐烦。
李妈着急地说道:“小姐,您快跟我去见老爷吧,这次老爷怕是真的动怒了。”
齐芫无奈地叹了口气,随着李妈往院里走去,她的脚步有些沉重,仿佛每一步都带着不情愿。
我跟在他们身后,刚进院子,就听到老爷愤怒的吼声:“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正说着,一盏茶杯就直接摔出了门,“你是不是又去那戏园子了?”破碎的茶杯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只见齐芫的身体微微一颤,愣在了原地。
“爹,我……”齐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别解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戏子无情,不允许你跟他有来往,你倒好,现在还学会偷溜了?”老爷怒目圆睁。
齐芫咬了咬嘴唇,顶嘴道:“爹,你这是偏见!凭什么妹妹都能远赴留洋,我连出个家门都这么憋屈?!我左不过就是去听听戏而已,何苦对我这么严防死守?”
“听听戏?你当你老子这些年的饭是白吃了吗?”老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声响仿佛在整个院子里回荡,震得人心中一颤,“你与那戏子私定终身,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齐芫脸色煞白,难以置信道:“您派人跟踪我?”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震惊与失望。
“若不派人跟着你,还不知你要闯出多大的祸来!”老爷冷哼一声,绕着齐芫转了一圈,步伐沉重而有力,每一步都带着深深的愤怒,“咱们齐家祖上世世辈辈都在皇宫里当差,那是何等的荣耀!那戏子是什么?那是下九流!传出去,我齐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你与他门不当户不对,可还有把我这老子放在眼里?!”
我看着她顶着一张与我一样的脸,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心中似乎充满了痛苦与无奈。不知为何我的胸口也开始泛起阵阵痛意,像是被刀刺中一般。
夫人在老爷身旁劝道:“行了,反正我听说今个这场戏是最后一场了,打明天起,戏班子就回北平了,何苦值得你动这么大气?”
老爷狠狠地瞪了夫人一眼,“你懂什么!这丫头心思全在那戏子身上,传出去咱家名声还要不要了!”
齐芫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我待在一旁,沉重的压迫感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胸口犹如压了一个千斤重的石头般,越发的痛,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像是我曾经就经历过一般。
可愣了两秒后,顿然间回想起在四海剧馆躲雨时,碰见的那个老爷爷。
他说,苏州末场,名伶毒发当场。
14. 魂忆当年
我的心猛然一揪,强烈的不安感占满心头。
“苏州末场……莫不就是今日?”我看向齐芫,她还在苦苦哀求着老爷,可心中的疑惑却在无限放大。
我跑出齐园,顺着来时之路跑出了巷子,脚步急促而慌乱,如果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相反的,那四海剧馆也应定在西边,我拼命地跑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四海剧馆,一定要弄清楚这里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知跑了多久,喧闹声越来越近,如山一般的人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我在人群后卯足了劲,刚准备硬挤进去,却在瞬间惊觉自己如魂魄一般穿透了所有人。
在这里,我是虚幻的,是不实的,是不存在的。
我站在人堆中,看着身旁挤得满脸通红的女子,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努力着向前张望,可我却感受不到任何拥挤。
穿过人群,我站在了最前面,所有人群的喧闹此刻都在我的身后,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我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前方,终于看到了四海剧馆的招牌,那招牌在灯笼的火光下微微闪烁着,让本就生意红火的戏院变得更加喜庆。
可随即而来映在我眼前的就是门口处那块大大的水牌,那牌子上写着的正是阙先生的故名——阙今!
我凝视着水牌上的名字,脚底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大喊着:“门开了!”
我抬头目光移向了大门,戏园内的小厮还正拆着门前护栏,大喊道:“阙先生发话,今日乃是苏州末场,返场末段请大家免费进场听戏!”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欢呼着往戏院里涌去,我心中一揪。
“糟了!阙先生有难!”
此时园子内早已人潮翻涌乱成了一锅粥,到处人叠人一般挤的如沸腾的开水,我看向戏台子,此时还空无一人,演员都还在后场。
“阙先生呢,我们要看阙先生!”几个嗓门大的人在台下一起欢呼了起来,一声又一声,没几遍后,就带动着全场的人群都在齐刷刷的高喊着“阙先生”。
二楼的灰尘簌簌而下,感觉整个戏院都快要被这呼喊声震到崩塌。
台上的幕帘微微漏开条细缝,一只纤细的手翘着兰花指掀开了幕帘,指甲上淡淡的蔻丹,显得手如水葱一般娇嫩。
整个戏园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见他微微弯腰走出了后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各位,久等了。”阙先生站定微微行礼,面色红光,肌肤如白玉般温润,吊梢的眼角与微微上扬的红唇,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妩媚,“许多年前,在下曾在这江南水乡漂泊过一段日子,幸遇恩人赏了口饭,这才在寒冰腊月捡回一条命,能有今日之荣光,在下对恩人万分感激,但天命难违,今时归来,恩人已不再人间,此恩难报,故,将此事讲予各位,也多谢大家厚爱前来捧场。”
话落,台下一阵欢呼。
阙先生退后了几步,重新理了理水袖,然后便站着不动,似乎是在调整着状态。
板鼓的声音从台上一侧传了下来,“咚咚”响的节奏明快而有力,紧接着二胡声便如潺潺流水般响彻在整个园子,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阙先生开嗓,全场欢呼雀跃,可我心中的恐惧却开始愈发的放大,一切都跟那个故事一模一样,我看向台上的阙先生,他的动作行如流水,一副全然不知危险即要来临的样貌,
我左右张望,内心盘算着,既然我在此处是个虚幻的存在,那不如行事作风张扬一些,想法在我心里逐渐膨胀,最终驱使着我站上了台,整个戏园子人满为患,我虽感受不到拥挤,可那人挤人的环境还是会使得心中恐惧,如今站在台上,身旁的空间感倒是松了口气。
我往台下望着,每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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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先生身上,但偏偏有一个人格格不入,他的目光完全与那一片人是相反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台上。
只见他推搡着人群,往最外侧走动,贴着墙根的缝隙一点一点地向前挪,直至挪到了戏台一旁的角落。
那地方因为背对着台,所以显得稍微松快些,他左右扭了扭头看着防备心很足的样子,我顺着他行走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有一个小门。
而那门只能通向后台,我看他行事鬼祟,便跟了上去。
后台的演员们都已经在开始卸妆,巴掌大点的地方也是挤了不少演员,走路都得互相侧着身,每个人都有说有笑,似乎对今日的演出都及其满意。
“诶,你是谁?”一个男人脸上还带着妆,拦住了方才溜进去的小贼。
那小贼有些支吾,心里好像还没想好开脱的借口,只听旁边有一个女子笑着说:“我说高力士啊,你还真是不管戏里戏外都是个仔细揣摩人的角儿。”
“去去去,”他挥挥袖笑着回应,然后又扭过头问向小贼“你是今儿新来的龙套?”
小贼立马点点头嬉笑道:“是是是,您看……哪还需要我忙的?”
扮演高力士的丑角撇着眉四下看了看,“明个就要启程走了,你且去看看咱的箱子,别落了什么。”
小贼哈着腰一口便应下了,然后侧过了身给男人让道,只见小贼憋着气缩着肚子,整个身子都恨不得贴在墙上一般。
男人正着身子从小贼面前走过,两人的地位显而易见,都说丑角是后台地位最高的,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小贼才终于能重新送上一口气,可没走两步,便又被刚才那个男人拉住了肩膀,“忘了告诉你了,”男人语气仔细,“有个凤纹檀木的箱子你可千万别动,那里面可是阙今的全部身家,就独他一人,别人不让动,你休要惹了他。”
小贼忙着点头,可我在一旁看着,却发现他的嘴角流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笑。
15. 恬不知耻
我的心瞬间揪了起来,直觉告诉我这其中必有猫腻,我跟着那小贼进了后台走廊的最后一间屋,屋里光线昏暗,还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小贼鬼鬼祟祟锁上了门,眉开眼笑的在一众箱子里到处翻腾,手上一边找,嘴里还一边嘟囔着:“我的宝贝,把我的宝贝到底藏哪了?”
宝贝?我心中疑惑,他不是来下毒的吗?
小贼轻手轻脚地踩着几个箱子,缓缓走到角落,窗下摆着一个用红布蒙着的箱子,与周围的普通箱子相比,看起来珍贵许多,他走上前伸出手猛然一扯,红布飘落的瞬间,底下露出了方才那人所说的凤纹檀木箱。
那小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箱子没锁,他迫不及待地掀开箱盖,然而,就在他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时,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里面只有一些戏服与道具,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同,唯一值点钱的,或许也只有那盏四四方方的酒杯。
“他娘的!”小贼声咒骂了一句,满脸的怨愁,他拿起酒杯狠狠地向箱子里砸去,“哐”的一声闷响似乎让小贼又发现了什么,眼神瞬间一凝,原本满是怒火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那声音似乎有些异样,不像是单纯的酒杯砸在箱子底部的声音,小贼蹲下身,将里面的杂物全都翻了出来,然后右手握拳,用中指关节敲了敲箱底。
声音听起来是空心的,像是下面还有一层。
小贼重新起了心智,不死心的又趴在地上,沿着箱底的边缘开始摸索了起来,只见他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突然间变得欣喜起来,箱底“咔哒”一声,似是扣动开关的声音,箱内蹦出一条细缝。
小贼从地上爬起来,掀起夹层上方的盖板,只见下面有一个大约十五厘米的空格,里面严丝合缝的放了一个匣子,那匣子通体呈暗红色,四角还用金子所镶嵌。
“发财了发财了!不枉小爷我费了这般功夫!”小贼的脸上满是狂喜之色,双手紧紧地抓着匣子,像是生怕它跑了似的。
可屋外突然一阵脚步声,听着像是在往这屋里里来,门外走廊上有人大喊:“快点去把该上台的东西拿过来,也不知道阙先生今儿哪来这么大劲,一个返场还整这么些时候,光卖力气不挣银子,这事就属他干的起劲!”
小贼听到这声音,顿时慌了神,忙着躲进了衣柜里。
门外大汉撞门的声音“砰砰”作响,没几下就被撞开了,屋内早已被小偷翻得一片狼藉,“这是怎么回事?”方才在外面遇到的“高力士”走了进来,他环顾四周,脸色惊讶。
“哎呀,是不是糟贼了?”旁边的女子尖叫起来。
高力士看了看被撞坏的门锁,又走到窗前看了看完好无损的窗户,道:“这窗户打咱箱子进来那一天,我就给封死了,给我挨个搜,他绝对跑不出去!”
众人开始在屋内展开地毯式的搜索,方才被吓到的女子从地上捡起那盏四四方方的酒杯,递给了高力士,“阿明,你快拿着上台去吧,别叫台上等急了。”
男人接过杯子,小声嘱咐了几声:“慧儿,在这看着他们搜,自己注意安全。”说罢,转身便往台上赶,刚走没多大一会,小贼就被人抓了出来,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个镶金的木匣子,死也不松手。
园子里的几个小厮找了一根粗麻绳,将他上上下下都捆的严实,然后废了好大的劲才将匣子从他手里给抢了过来,递给了那个叫慧儿的女人。
“您看看,是不是你们的东西。”
慧儿的眼神瞬间惊讶起来,“这不是宝瑞德的首饰盒子吗?”她接过匣子,打开了盖,里面躺着一支玉簪。
那簪子通体透亮,好像是由顶级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簪身是并蒂莲花的样式,簪尾吊坠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同心锁。
“果然没错,”慧儿的语气高昂,“这是宝瑞德打制出来的双玉莲簪,听说今年就出了这么一件,在北平拍卖出了天价,怎么会在这?”
慧儿看着那玉簪心里似乎是在琢磨些什么,“原来是这样,”她走到阙先生专属的那个凤纹檀木箱,将匣子往里一放,严丝合缝的位置一切都认定了慧儿心中的猜想。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你前些日子突然花光了所有积蓄……”慧儿猛然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快步走到了小贼的面前,甩手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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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给了小贼一个耳光,“你这没爹没娘的混账!你既知道这东西在这,就应该清楚这东西的价值,怎么敢来偷!?”
“呸!”小贼怒啐一声,“他阙今不过就是一个戏子!装什么清高?还学人家豪门大户一掷千金?”小贼不懈哼笑了一声,带着些嘲讽,“不过也是,没钱了就再多唱几场,大不了当个伶人,钱不就……”
话没说完,又一记耳光抡了过来,小贼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一偏,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
慧儿怒目圆睁,眼中燃烧着怒火:“你给我闭嘴!阙先生岂是你能诋毁的?”
“你他娘的……”小贼起了怒火,眼睛瞪得滚圆,“你这娘们儿这么护着他,难不成是那戏子的姘头?”
慧儿气的脸色乌青,左右抄起棍棒就朝他腿上打了过去,那小贼疼的龇牙咧嘴,可嘴里却依旧喊着些污言秽语。
“你这疯婆娘,有种打死我!怪不得他买这么好的簪子,原来是有你这么个相好在,再说了……他那个不男不女的样子,你跟着他岂不是受苦?我瞧你模样不错,不如跟着老子,老子绝对让你下半生爽翻天,如何?”
“你这不知好歹的小贼!”慧儿怒声斥道,手中棍棒如疾风骤雨般落下,挥舞之间,小贼的身上已经多了好几处淤青。
小贼疼得嗷嗷直叫,却依旧嘴硬:“你打,你打死我也改变不了什么!那就是个不男不女的下九流我又没说错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别打了,慧儿!”一个年轻男子冲了进来,他脸上带着还没卸完的妆,看样子也是戏班子的人,“出事了!”
“怎么了!”慧儿怒着嗓子,焦急问道。
"阙先生……阙先生他……他死在台上了!"
慧儿闻言,如遭雷击,手中的棍棒“啪”地一声掉落在地,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年轻男子面色凝重,眼中满是悲痛:“本是唱完了的,结果……结果就在快下台时,突然就栽到地上不起了,有人上去一看,眼睛和鼻子里都是血!人已经没气了!”
16. 九死一生
惠儿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将身旁的年轻男子一把推开,不顾一切地朝着戏台方向奔去,此时的台上被围满了人,她奋力挤到了最前面,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先生!”惠儿爬到了阙今身旁,用颤抖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慌乱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
阙先生脸上的油彩白妆混合着斑驳的血迹,此刻显得格外苍凉。
“惠儿……”阿明在一旁想要扶起来她。
可惠儿却绝望地坐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质问道:“上台前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回事!我问你们怎么回事!”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将周围所有人都震的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安静的站着,看着眼前崩溃的惠儿无动于衷,慧儿带着哭腔喊着:“郎中呢!?你们有没有人去请郎中?”
“老夫就是郎中,”从人群中走出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他捋了捋胡子,表情难堪,“姑娘,方才我已探过,这人七窍流血乃是剧毒所亡,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慧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拽住老人家的袖摆,“不是这样的,老人家,麻烦您再看看。”慧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
郎中轻轻叹了口气,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怜悯,无奈摇了摇头道:“姑娘,莫要为难老夫,这毒甚是罕见,莫说是老夫,您就算把前朝皇宫里的齐御医拉来,恐也无能为力啊。”他缓缓抽出被慧儿抓住的衣袖,绝情地转身离去。
慧儿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郎中远去的背影。
“齐家……对,还有齐家,阿明!”慧儿朝着那个扮演高力士的男人喊道:“找几个人带着先生,我去求齐家,齐家一定有办法!”
“你是疯了吗?”阿明怒言,“齐家那老爷子,看我们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去求人家那不是热脸贴冷屁股吗?”
“我管他什么热屁股冷屁股,我就问你一句,你帮还不帮!?”慧儿的声音尖锐而愤怒,眼中满含着泪水紧紧的盯着阿明。
阿明被慧儿逼得无可奈何,他看着慧儿那满含泪水的双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纠结道:“慧儿,你先冷静一下,他齐家就算有通天的能力,人死也不能复生啊。”
慧儿看向周围的其他演员,苦笑着点点头,讽刺道:“好啊,你们可真都是好样的,平日里说什么先生大义,到头来都是虚假的,你们心里巴不得他去死,他死了你们就能顶替他的位置了是吗!?我告诉你们,做梦!!”说着,慧就起身要用自己的身躯背起阙先生,“你们不去求,我去!就算没人肯帮,就算他真的要死,我也一定要带着先生去寻这最后一次医!”
慧儿吃力地弯下腰,微微颤抖着,试图背起阙先生,眼神中却充满了坚定,她咬着牙,用尽了全身力气,但她一介女子怎能背起阙先生这般身高的人,只见他刚将人背上身,就被先生压的摔倒在地。
她顾不上疼痛,只是两手吃力地向前爬着,阙先生的尸体如同一个寄生体般趴在慧儿的背上。
"先生,您放心,不管用拖的还是爬的,我定将你带到齐家门前,再说了……您难道不想见她一面吗?"慧儿的声音很是虚弱,她知道,齐家有他想要见的人。
阿明看着在地上艰难爬着的慧儿,眼中尽是心疼的目光,终于忍无可忍道:“好!我帮你!”说完,就将阙先生的尸体背到了自己的身上,慧儿才终于能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在一旁身临其境的看着,也算是看出了这几个人的关系,阿明喜欢慧儿,慧儿喜欢阙先生,而阙先生却与齐芫私定终身。
阿明背着阙先生,临走到大门口时才想起些什么,朝着台上的人喊道:“刚才后台抓住一个小贼,把他给我看牢了,阙先生今日有难,他逃不了关系!”
慧儿在身后扶着阙先生,生怕他突然摔了下来,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护送着阙先生,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黄包车停在路边,等着看这一出好戏。
慧儿跑过去,拦着黄包车,哀求道:“求求您,只拉我们先生就行,我们要去齐家求医!”
黄包车师傅像是甩鼻涕一般甩掉了慧儿,咒骂道:“去去去,不拉死人,死人坐过我还怎么拉其他人啊!”
“不是的,我们先生没死……”慧儿急切地解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再次伸手去拦黄包车师傅,眼神中满是祈求,“师傅,求求您了,我们先生真的还有救,只要您能拉我们去齐家,您要多少钱都行。”
黄包车师傅却不为所动,满脸嫌弃地看着慧儿和阿明背上的阙先生,训斥道:“滚滚滚,快滚!”
我看着一路哀求的慧儿,心中感慨万千,人性的善恶与自身的利益永远是相互关联的,阙先生方才免费请大家听戏,所有人就如捧月一般将他高高捧在天上,可如今有难,他就变成了人人嫌弃的瘟神,谁都不愿靠近。
慧儿就这样一路求着,可还是没有一辆车肯帮她,最终只能靠双腿,将人背到了齐家门口。
齐家大门紧闭,像是猜到了他们会来求救。
“锦盛班的慧儿求见齐芫小姐,求求你们救救阙先生!”慧儿的声音在齐家门口回荡,衣衫早已被汗水和尘土浸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
“咚咚”的敲门声急促又沉闷,每一下都用尽了力气,双手拍门拍到红肿,脸上的汗水也不断地滑落,每一秒钟都带着无尽的焦急。
“齐老爷,医者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您救救他,您是大罗神仙,您是观音转世,您一定有办法的,慧儿在这给您磕头了,求您开门救救先生!”说着,慧儿就直接跪倒在地,头磕在地上“框框”作响,很快鲜血便顺着汗水流了下来,额头血肉模糊,可她依旧不断地磕着头。
门口“吱呀”一声漏出一条细缝,从里面探出一个男人的头,小声道:“你们的事,我们家老爷听说了,不是不救,实在救不了,你还是走吧。”
“我认识你!”慧儿向前爬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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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用身体死死抵住大门,“您是齐园管家,求您,求您再帮忙劝劝老爷!”
管家在里面也用身子抵着门,生怕慧儿硬闯进去,急的满脸通红,道:“你还是去别处求医吧,我实话告诉你,我们齐家不怕你在这赖,但你要是非要磕头以死相逼,也别死在我们齐园门口!”
她的双手牢牢扒着门缝,眼见慧儿的力气比不过管家,差点就要被挤断了手指。
“慧儿,小心手!”阿明将背上的阙先生往上颠了颠,跑到一旁侧着身,用自己的肩膀替慧儿抵着大门。
没一会,大门被两人硬闯开来,管家向后摔到在地,右手死死扶着腰,在地上嗷嗷叫唤着。
慧儿扶着阿明身上的阙先生硬闯了进去,顾不上扶起来管家,一边向宅子里跑,一边向管家赔罪,说什么此恩日后定十倍相报。
两人从进门开始,就疯狂地大喊救命,直至跑进了正堂。
齐老爷正襟危坐在大厅之上,紧闭着双眼,任凭慧儿如此哀求,都如耳旁风一般视为不见。
没过多久,屋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哭泣声。
慧儿扭头相看,眼中闪出了希望。
“齐芫小姐,您终于来了,求您,您救救先生!”
齐芫跑过来,一把抱住躺在地上的阙先生,她急促地伸出手摸着阙先生的脉搏,眼中从痛苦变成了不可思议。
齐芫满眼恐惧地抬头,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
“爹,这是……”
老爷终于睁开了眼,眼神望着齐芫,如能洞察人心一般,威严道:“你知道就好。”
“爹,我不明白……”齐芫看了看身旁的慧儿与阿明,欲言又止,声音微弱而颤抖,“他要是死了,您女儿便一尸两命一齐随他去了!”
一尸两命?齐芫这话语如同晴天霹雳,瞬间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下人,他们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目光纷纷投向齐芫和地上的阙先生。
齐老爷拍桌而起,双腿微微颤抖,质问道:“你说什么?你是个未出嫁的姑娘!”
齐芫将阙先生的身体平稳放在地上后,站起身与自己的爹面面相觑,两人的气氛如冰火两重天,坦然道:“一尸两命,我怀了阙先生的孩子,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这人,我就算拼上命,也救定了!”
“人都已经死绝了,你拿什么救?”齐老爷的话冰冷而无情,可说的又是实话。
齐芫不懈,盯着父亲的眼,话语中充满了坚定与决绝,道:“爷爷曾告诉过我,齐家有一株百年回生草,能医死人,肉白骨,解万毒!”
齐老爷走向前,看着齐芫,说不上来的愤怒憋在心里,警告道:“那药千金可贵,就连从前的皇上都没能得到,你却为了一个戏子……”
“戏子戏子戏子!”齐芫突然像发了疯一般,“戏子也是人!”说罢,便气愤愤地差人将阙先生挪回了自己房中。
丝帘纱帐,齐芫独自守在房间,为阙先生解带更衣。
17. 饮醉芳华
“二姨太,您不能进啊!”门外守着的李妈高声喊着着,紧接着“哐”的一声就撞在了门上,
门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齐芫的心猛地一提,她担忧地看了一眼阙先生,将被角给他掖了掖。
“老不死的,你敢拦我?”二姨太的声音尖锐而泼辣,带着满满的怒意,“我今天非得进去看看,这宅子里都乱成什么样了。”
齐芫走到门前,将屋门打开,正巧对上二姨太那充满怒意与探究的目光,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无畏。
“二姨太,我与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来招惹我?”齐芫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二姨太微微一愣,冷笑一声,看样子完全没想到齐芫会这般顶撞她,讥讽道:“哼,怎么说你也应该唤我一声小妈,可自打我进门以来,你一次安都没来跟我请过,如今我亲自来了,你还说起我的不是了?”
齐芫面无表情的看着二姨太,眼神中没有丝毫退让,“二姨太,你本就是我母亲身边的一个下人,趁着我娘生病,灌醉了我父亲,还一朝怀了孩子,这才进的门,我小时候,你还日日来跟我请安呢,怎么这会就开始不认旧主了?”
二姨太被齐芫的话气得脸色通红,她指着齐芫,声音尖锐地说道:“你娘生病,总得有个人伺候老爷,我身为大夫人身旁最亲近的侍从,那叫舍身相助,哪像你,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和一个戏子不清不楚,还敢如此理直气壮?”
齐芫低头一笑,很快便又抬起了眼,上下洒了一圈二姨太,抬脚走到了她面前,附在耳边悄声说道:“二姨太,你说……若他是戏子,那你这曾经唱粉戏的,又算什么?”
“你……你胡说!”二姨太眼中闪出一丝慌乱,她看着齐芫坚定的眼神,心中更加愤怒,正要开始咄咄逼人,便听到齐老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们在吵什么?”齐老爷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二姨太连忙转过身,声音微微颤抖,眼眶中泛起泪花,一脸委屈地说道:“老爷,您看看您这女儿,我是听说这院子里发生了天大的丑事,想着来帮忙出谋划策,可她却不领情,对我大不敬。”
齐老爷皱着眉头,看了看齐芫身后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二姨太,面露烦意,打发道:“你如今还有身孕,在这折腾什么,快回你自己屋里去!你们这些女人啊,整天勾心斗角弯弯绕绕,只会跟我添麻烦!”
“老爷,我这都是为了咱们齐家的荣光啊……”二姨太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齐老爷严肃的表情,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既然老爷不愿我在这,那蔻儿就先回了。”她垂下眼眸,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转身的瞬间,身姿摇曳,腰肢如弱柳扶风。
二姨太走后,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平静,齐老爷怒哼一声,推开了齐芫,一脚便踹开了屋门,他看着床上没有一丝生气的阙先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当初你爷爷从寒冬腊月的雪地里把他背回来,我就觉得不妥,现在想来,真应该让他活活冻死在那个晚上!”
“爹,您不能这么说,阙先生他是个好人!”齐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试图为阙先生辩护。
齐老爷看着女儿,眼神中充满了失望,“芫儿,你太天真了,他一个戏子,能给你带来什么?他只会给我们齐家带来耻辱。”
齐芫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您口口声声说他是个戏子,那您如今大着肚子的二姨太又算什么?她也曾经卖过唱,您知道她唱过什么吗?”
“住口!”齐老爷像是被戳穿了羞耻布一般训斥着,脸色涨得通红,“二姨太如今是咱齐家的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齐芫讽刺的冷笑了一声,没再接话。
齐老爷叹了口气,平息了怒火,坐在椅子上问道:“芫儿,你跟爹说实话,你真的怀了那杀千刀的孩子?”
齐芫眼中一慌,目光有些躲藏,但又很快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坦然道:“您要还是不信,把把脉便知!”
齐老爷看着女儿伸出的胳膊,心中五味杂陈,道:“你……你明知我不会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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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芫哦了一声,收回了手,“女儿忘了,那女儿便在此等父亲寻一位医者来。”
“你……”老爷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甩袖离去。
屋中角落里的药炉子此时冒着白烟,仿佛是无尽的忧愁与希望交织在一起,淡淡的草药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李妈走了进来,还想着劝解道:“小姐,左右这药已经熬上了,你何苦不跟老爷说实话啊?”
齐芫眼眸下垂,流露出一丝忧伤与无奈。
“李妈,你不懂。”齐芫的声音轻柔而坚定,“若是告诉了爹爹实情,他宁可把药倒了,也不会让我救活阙先生的。”
李妈看着齐芫,皱眉道:“怎么会呢?齐家世代从医,医者仁心啊……”
齐芫听后不懈道:“医者仁心?可他连最起码的把脉都不会,谈什么医者?”
李妈思考了些许,“所以你就是认定了老爷不会把脉,才信誓旦旦地伸出手装作一副板上钉钉的模样……难道你不怕他从外面请一个郎中回来吗?”
“他才不会让这种丑事宣扬出去的。”齐芫的语气开始抽泣,泪珠落地,而后问道:“李妈,你知道阙先生中的是什么毒吗?”
李妈摇摇头。
齐芫的声音颤抖,强忍着哭腔:“是醉芳华……是只有我们齐家才有的毒药,是父亲想要害死先生,逼我与他一刀两断,是我的感情害死了他,我若不谎言身孕,又该怎么拿回生草来救他。”
“醉芳华?”李妈大吃一惊,“那不是给死人喝的酒吗?”
齐芫点点头,擦干了脸上的泪恢复理智,拿起一旁的扇子轻轻扇着炉火:“醉芳华本是用来保存尸体的秘药,服下后可保尸身不腐,可若活人服下,立刻便会成为致命的毒药,李妈,你从小看着我长大,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第二个娘,我求您,求您去四海剧院里走一趟,问问他出事时到底都接触了什么,别再叫其他人平白无故害了性命,我齐家此事罪孽深重,万不能再有第二个受害之人了。”
18. 生死与共 喂药吻
李妈得了吩咐,动身往四海剧院前去,刚一出齐园,就看见慧儿和阿明还在门外守着。
慧儿的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连忙走上前问道:“先生怎么样了?救回来了吗?”
李妈看着他们,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小姐已经在亲自熬药了,连药炉子都是锁在自己屋里不让人碰,想来许是可以一试的。”
李妈看着这俩人,眼中闪出了灵光,道:“小姐说这毒是剧毒,且无色无味不易辩查,发作极快,你们仔细回想回想,阙先生出事前吃过什么东西吗?”
慧儿咬着嘴唇思考着,半晌摇头道:“没有啊,先生什么都没吃,连口水都没喝。”
“不可能啊,”李妈微微蹙眉,“你再仔细想想。”
慧儿的语气非常斩钉截铁,回复道:“先生上台前从不吃喝,说是怕临场腻了嗓子,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李妈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就奇怪了,既然没吃没喝,那这毒是怎么中的?”她陷入了沉思,来回踱步,决定道:“不管怎样,你先跟我走,把先生接触过的东西都带回来,好让小姐一样样查。”
慧儿也点着头,“是是是,我们不懂医术在这站着也是无用,还是得回去查明真相才是,”扭头看向阿明,“阿明,出事前,你不也在台上吗?你应该是最清楚先生接触过什么的人。”
阿明愣在原地思考半天。“慧儿,你记不记得,今日后台遭了贼?”
“对呀!我想起来了!”慧儿眼睛一亮,语气肯定,“那小贼鬼鬼祟祟的,还差点偷了先生的东西,一定是他,也只有他!”
三人加快脚步,一路赶往剧院。
此时园子内已经一片寂静,台上的血迹也已干涸,慧儿迈着大步径直跑向了后台,推开门,小贼还在那个屋里被牢牢地捆着,蜷缩在角落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她走上前去,揪着小贼的领子厉声问道:“说!今日你在后台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是不是你给阙先生下的毒?”
小贼惊慌地摇头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想偷点值钱的东西,我不知道什么下毒的事情。”
阿明在一旁附和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出事前只有你在后台鬼鬼祟祟!”
小贼急得涨红了脸,“真的不是我啊!我要是下毒的人,还能被你们这么轻易抓住吗?”
慧儿皱着眉头,“那你在后台都看到了什么?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有可疑的举动?”
小贼努力回想了一下,“我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我刚溜进后台,就被这位大哥抓住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阿明皱着眉头,显然不相信小贼的话。
“是杯子!”阿明突然大喊着,好像茅塞顿开一般。
阿明神色激动地说:“咱们进来时,杯子在地上扔着,当时我没注意,现在想想,阙先生要扮醉酒,会不会是有人在杯沿抹了毒?”
齐芫眼睛一亮,“很有可能,阿明,你快去看看那个杯子还在不在。”
阿明应了一声,就跑上了台,杯子还在台上,没有一人肯出面收拾。
他隔着衣服,将杯子小心地拿起来,快速地走下台拿到了慧儿和李妈面前。
李妈从怀里拿出手绢接过杯子,“这东西我带走了,回去叫小姐检查检查,还有这个人,”李妈指着小贼,“也跟我走吧。”
慧儿和阿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叹气道:“那便全仰靠齐芫小姐了,我……”声音开始哽咽,“我没有本事,不能医治先生,也不能为先生报仇,但我知道,芫小姐虽不是齐家当家,可她在本地的威望更胜过于她父亲,把贼人交给小姐,也希望芫小姐能快点查出真相。”
李妈应了答,带着杯子与小贼转身便要离开了园子,慧儿看向角落处的那个凤纹檀木箱,想起了什么。
“等等!”慧儿叫住了李妈,从箱子里拿出了那个镶金红盒,递给了李妈,“这是他散尽了积蓄买来的,定是喜欢的很,还麻烦请转交给先生。”
李妈接过镶金红盒,看着慧儿那满是期待的眼神,心中一软。“好,我一定转交给阙先生,你放心。”
齐园深宅中,李妈将带来的东西和人都交给了齐芫。
齐芫接过杯子,扔到了水盆里,将事先准备好的鸡血全部倒进了盆中,一股骚腥味扑面而来,李妈捂着鼻子,嫌弃道:“小姐你从哪弄的鸡血,怎么这么臭。”
齐芫没有回复,只是专注地看着水盆,鸡血在水中散开,与杯子接触后,水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些奇怪的颜色变化,齐芫的眼神越发锐利,看了一会后,又往里滴了几滴清油,盆中的鸡血开始迅速下沉,很快便与整盆水清晰分层,水面上层飘着五颜六色的光,各种颜色交相辉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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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融合,时而分离。
齐芫面色沉重,拿起木夹子,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捞出,离开水面的一瞬间,金黄色的四方杯瞬间就变成了乌黑的铁锈色。
李妈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道:“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杯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齐芫紧紧盯着那乌黑的杯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真的是醉芳华,只有醉芳华遇血才会沉着……人的皮肤表层本就有油脂,毒性不易挥发才能保尸身不腐,但一离开油层,就会被瞬间腐蚀。”
李妈听得心惊肉跳。
“这毒……怕是排不出。”齐芫转过身,看着火炉上已经熬好的汤药,面上闪出一丝的不自信。
“希望回生草能有用……”她轻声呢喃着,目光中满是忧虑与期待交织的复杂神色,火炉中未灭的点点星火还在跳动着,仿佛也在为这未知的结果而忐忑不安。
齐芫的手指微微蜷曲,眼前这一炉汤药是她全部的希望。
李妈端着带鸡血的水盆离开了屋子,房内只剩下了齐芫与阙先生。
屋门紧锁,齐芫端着热汤药,坐在了床旁,那一瞬间,齐芫的眼中只有阙先生那张苍白又俊美的面孔。
“若生,便一起生。”
“若死,我与你同去。”
说完,齐芫便端着药碗自饮一口,径直对上了先生的唇。
一口接着一口的热汤药,在两人的唇齿间流转,齐芫紧紧地闭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滴在了阙先生的下颌。
直到阙先生从胸腔中涌出一口鲜血,血迹溅在床榻上,齐芫猛地睁开眼睛,惊恐与绝望瞬间涌上心头,她颤抖着双手,慌乱地擦拭着阙先生嘴角的血迹,可阙先生嘴中的鲜血依旧流个不停,直到吐出一口凝固的血块。
那血块落在床榻边,触目惊心的红色让齐芫的呼吸都为之一滞,齐芫怔怔地看着那血块,眼神中涌起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心中的痛楚让她紧紧地握住了阙先生的手。
可突然间,阙先生的手指微微有了些许颤动。
他扭过头,睫毛抖动下,眼睛微微张开,但瞳孔却如空洞一般没有任何情绪,像是视线无法凝聚。
我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可突然一瞬间,我只觉得他的瞳孔上扬,眼神紧紧地盯着我这边,像是……能看见我。
19. 谋权篡位
两天后,阙先生的身体开始日渐好转。
齐芫日日守在阙先生身旁,寸步不离,生怕他在齐家受了欺负,每日不是在花园中散步,就是在屋中修养。
很快,阙先生死而复生的事情传遍了齐家上下。
齐老爷将整个家宅死死围住封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将事情说出。
齐芫领着阙先生找到了父亲,问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齐老爷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阙先生面前,眼神紧紧地盯着他,道:“当初我家老爷子在世时,将你从雪地里带回了家,我家对你本是有救命之恩,千防万防,竟不知你何时跟我的女儿纠缠在一起了?”话锋越说越激烈,“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整个苏州城人人都知道,我女儿未来是要坐在我这个位置的,你如今将她拐走,难不成是想私吞我齐家产业不成?”
阙先生猛然抬头,对上齐老爷那双冷厉的眼,辩解道:“您误会,阙某从未有过这种私心!”
齐老爷狠声厉色道:“误会!?她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还说误会?”
阙先生沉思片刻,眼中尽是疑惑,跪倒在地。
“我与芫儿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
话一说出,齐老爷便将目光锁在了齐芫身上,问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芫面色冷漠,淡然回复道:“爹,我若不这么说,你会允我救活他吗?”
“你……”齐老爷走过去抬手便要扇她巴掌,阙先生起身直接将齐芫挡在了身后,巴掌重重地落在了阙先生的脸上。
“先生!”齐芫惊呼。
阙先生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
齐芫气不过,把一旁看热闹的二姨太拉了过来。
“既然说到家产之事,那女儿便也不客气了,爹,西街那三间铺子是我们齐家的百年老店,您就这样转到了二姨太名下,可有想过后果?”
齐老爷脸色一沉,道:“她已经嫁进我们齐家,就是我们齐家的人,就算是给了她,终究还在咱们齐家手里,有何不妥?”
二姨太听此话,脸上也开始洋洋得意,尖着嗓子说道:“大小姐,您可听到了,这是老爷赏的,并非是我胡搅蛮缠要的。”
齐芫抓着二姨太的手猛然一甩,她便顺势装出一副要摔倒的模样,齐老爷见状立马将二姨太拥入怀中,抱着她像是在抱着一个珍贵的白瓷瓶般。
“你这混账!”齐老爷大怒,“二姨太如今肚子里怀着你的弟弟,若是摔个好歹,看我不打死你!”
齐芫被这一幕气到发笑。
“如今孩子还未落地,她便开始将铺子做起了假账,若真是个弟弟,齐家怕是要改姓随她姓曹了吧!”
齐老爷气得脸色铁青,“放肆!你这逆女,满口胡言!”
齐芫毫不畏惧,“爹,女儿说的可都是事实,当初我娘发现她心有不轨,便将他赶出了齐家,她流落街头入了戏班子,那小剧院的王老板与我有些照面,亲口跟我说的,此人是个唱过粉戏上不得台面的,可父亲您居然还将他视作个宝娶回了家中,日日与我母亲相见,气的我娘至今都不敢上街出门,生怕人家戳着她的脊梁骨骂!您如今是非不分,全被这人迷了心智,可还有想过齐家的处境!”
二姨太哭哭啼啼地说道:“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大小姐如此污蔑妾身,妾身还不如死了算了。”
齐老爷连点着头,一脸心疼的哄着那小贱人,看样子势必要与自己的亲生女儿为敌,怒道:“哪有那么严重?二姨太如今怀了爹的骨肉,难道还要我齐家血脉流落在外不成?”
齐芫咬着嘴唇,心有不快,神色犹犹豫豫,阙先生在一旁拉住了齐芫,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可齐芫一看见阙先生脸上那未消的巴掌红印,心中怒火便再次燃了起来。
“爹,您怎能如此糊涂!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齐家血脉还不得而知呢!”齐芫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
“放肆!”齐老爷气得浑身发抖,一气之下开始胡乱的指着阙先生咒骂道:“都是你!你扰乱了我齐家百年的清净,来人!”
屋外小厮闯了进来,等着齐老爷发令。
“把这个不男不女的下九流,拖出去!乱棍打死!”
“谁敢!?”齐芫站在一排小厮身前。
齐老爷怒不可遏:“芫儿,你若再敢忤逆,爹就连你一起罚!”
齐芫毫不退缩:“爹,您今日若再敢动阙先生一根汗毛,女儿便与您恩断义绝!”
齐老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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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你……你这个不孝女!”齐老爷气得举起手,作势要打齐芫。
阙先生连忙挡住喊道:“老爷,莫要动手,一切罪责都在我,要杀要剐,阙某悉听尊便!”
就在这时,齐夫人也冲了进来,站在老爷面前,一副虚弱的模样。
“老爷,你若打芫儿,就先打我!”齐夫人满脸泪痕。
齐老爷的手僵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每个人都说我的蔻儿不好,但只有她把我当做一家之主来看待,如今她还怀着我的儿子,你们就这样苦苦相逼,可还有把我这个当家的老爷放在眼里?”齐老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怒。
齐夫人皱了皱眉,体质的虚弱使她的声音略显无力。
“公爹在世时就不允曹瑾蔻入门做妾,可老爷您做了些什么?公爹去世不过两月有余,您就大摇大摆的将这贱人娶回了家中,公爹去世前,曾再三叮嘱,齐家要交给芫儿当家,可老爷……是咱们的女儿仁孝,不忍逾距下了您的脸面,这才一忍再忍形成了如今这般局面,您不信我,不信芫儿,不信任何人,难道还不相信公爹吗?”
齐老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他知道夫人说的是事实,但又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错误。
齐老爷强词夺理道:“齐家百年家业从未听说过女人当家,我娶蔻儿进门也是为了齐家的香火着想,我爹为何会说要芫儿当家这话,那还不是因为你生不出儿子?”
“爹,您怎么能这样?”齐芫的声音颤抖,语气尽是不敢相信,“难道您一定要违背爷爷的遗愿不成吗?”
齐老爷紧紧护着二姨太,不做声色。
齐芫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满是失望与悲痛,她看着父亲护着的二姨太,那女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为力。
齐芫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齐芫缓慢地点头,一副认清了现实的模样,“既然爹如今是非不分,那也别怪女儿不孝了。”
“你要做什么?”齐老爷站起身与齐芫四目相视。
齐芫的眼神坚定而锐利,心中充满了决心,狠声厉色道:“既今日起,齐家上下,务必谨遵爷爷遗愿,由我齐芫,当家作主!”
20. 明知故问
卖报小童举着手中的报纸“哗啦啦”的晃着,口中高喊着:“号外号外!清风巷齐家大小姐开始争夺家权了!”
呼喊声瞬间在街头激起层层涟漪,路人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不少人手中举着钱,争着抢着要买报童手中的报纸。
“小孩,你说的可是齐家芫大小姐?”一个穿着破烂的男人挤上前询问着,眼神中满是急切与好奇。
卖报小童用力地点点头,“没错没错,就是她!”
男人拍手鼓舞起了起来,难藏面上欣喜,激动道:“太好了太好了!这芫大小姐可是个好人啊,前几个月我家儿子病重,我抱着孩子满城寻医,结果钱被坑完了病也没治好,走投无路时,就是这位芫大小姐将我儿子治好的!事后没要我们一分钱,还给了我们一件首饰,说叫我们当掉多换些粮食吃!”
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块红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直到露出里面的镯子,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他身上,心中对齐芫的敬佩更深了许多。
众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我听说齐家老爷子生前早就指定了要孙女当家,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他那招猫逗狗的儿子!”
“是啊,老爷子的决定肯定有他的道理,齐家在咱们当地向来是有威望的,老话常说医者仁心,齐家百年悬壶济世这才置办了这么大一片家业,如今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过手还不足一年,眼看着就要倒台了!”
“想当年,齐家的医馆那可是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啊!这老爷子选孙女当家,肯定是看中了芫大小姐的善良和聪慧。”一位老者摇着头叹息道。
“可不是嘛,他那儿子从小整日就只知道玩乐,哪有心思管理这么大的家业,芫大小姐就不一样了,听说她自小便跟着爷爷学医,还经常帮助穷苦人家,简直就是活菩萨转世哟!”
众人一片哗然。
不远处的汽车停在了马路中间,摇下车窗后露出一张无比清秀的脸庞,他带着一金框眼镜,眉如远山含黛,微微蹙起时带着一丝思索的神韵。
驾驶位的司机从倒车镜中看向男人,问道:“少爷,咱们这会去齐家,会不会不太好?”
男人用手指的关节处推了推镜框,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思考了良久。
“齐爷爷生前对我如亲人,下葬之时我在国外留学未曾赶来,如今理应第一时间前去拜访,无妨,季家同齐家,也不算是外人,开车吧。”说完,就将车窗玻璃重新摇了上去。
汽车缓缓启动,朝着齐家的方向驶去。
齐家大门前,众多民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都盯着齐家这紧闭的大门,司机打听到,说是齐家已经禁闭三日未曾开门了,然后今日就传来了芫大小姐要争权之事。
季承叙倚靠着车窗,望着齐家紧闭的大门,心中惴惴不安,问道:“可有听说芫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机摇摇头。
季承叙下了车,绕过人群,独自一人走进了拐角的窄胡同。
胡同的尽头处,有着一个难以发觉的小木门,这是齐家下人平日里运送泔水的小门,所以此地味道也有些呛人。
季承叙抬起手在面前扇了几下,蹙了蹙眉,洁白的西装与此地格格不入。
他抬手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开了个细缝。
“季家少爷?”门内的女人语气中带着惊讶和疑惑,然后便打开了门,“您怎么走小门过来了,快请进!”
季承叙抬脚进了齐家,四下看向周围,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厨房的管事也忙的乱窜。
“据我上次来,也不过才一年,齐家如今怎么变得如此杂乱了?”季承叙问道。
女人叹了口气,有些不好言语,支支吾吾道:“家里今年新进门一位姨太太,怀了身孕,平日里嘴刁的很,她一个人的饭菜顶的上十个人的,每道菜都是吃两口就扔,这不,我们正忙着给她备膳呢。”
“姨太太?”季承叙语气震惊,目瞪口呆,“齐家不是还在守孝期吗?怎么就新纳了姨太太?”
女人苦笑两声,叹了口气,没敢再说什么。
季承叙见状,心里也有了数,没再继续盘问下去,只张口问道:“老爷与夫人现下在何处?”
女人微微抬眸,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轻声说道:“夫人此时应该是在佛堂,老爷……老爷应该是在二姨太房里。”
季承叙轻咳了一声,面露尴尬,又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道:“那……芫妹妹呢?”
“我们先前刚去送了茶水,芫小姐在账房,我领您过去吧。”
女人的话让季承叙微微松了口气,他轻轻点头:“有劳了。”
两人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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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曲折的回廊前行,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女人轻手轻脚的走进了账房,齐芫此刻正专注地盯着手中的账本,账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纸张的气息。
齐芫不经意间抬头,很快又低了下去,没太在意,道:“刘妈妈,先前不是来送过一趟茶水了吗,我这还没喝完呢。”
刘妈妈轻瞥一笑,“芫小姐,您看看谁来了。”
齐芫抬起头,看到季承叙,微微一愣,“季哥哥,你怎么来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与惊讶。
季承叙看着齐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打趣道:“你还说呢,我这刚回国就听说你在家里大杀四方,可不得来看看吗?”
齐芫闻言,脸颊微微泛红,嗔怪道:“季哥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家里这点事,你还猜不出吗?哪有什么大杀四方,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
季承叙笑意更浓,他走到齐芫身边,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账本和文件。
斟酌再三后,问道:“你家那新来的姨太太,什么来路?”
齐芫说起这人,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姨太太,那是曹瑾蔻!”
季承叙刚想要拿起账本细细查看,就被齐芫这话惊住了,手停在半空中,眼神中尽是惊讶。
“你们齐家这一年……挺热闹啊,”季承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却也难掩担忧,“怪不得你要争夺家权。”
齐芫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眸,目光又落到了账本上,心烦意乱的往前一堆。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齐家账上如今到处都是亏空,爹爹还把西街那三间铺子给了曹瑾蔻,我是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齐芫抱怨着,可突然间又眼含着希望看着季承叙,“季哥哥,你留学回来,见识肯定比我多,要不你替我想个法子?”
季承叙思考良久,突然间面含桃花,如春风得意一般望着齐芫。
“要不……你嫁给我?”
门口突然一阵碎瓷片的声音打破了这氛围,齐芫猛然站起身,看见了站在门口愣神的阙先生。
一时间,账房内的气氛变得极为尴尬。
季承叙扭过身,顺着齐芫的目光看见了阙先生,带着些许敌意问道:“芫妹妹,这位是……?”
21. 万绪千端
“芫妹妹,这位是……?”季承叙的目光上下洒了一圈阙先生,蹙起眉,“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阙先生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与掉落的糕点,无视了过去,走到了季承叙面前,神色平静而淡然,但氛围中却多了几分火药味。
季承叙微微眯起眼睛,思绪飘向了记忆深处,想了许久后才突然间恍然大悟,惊讶道:“你是那个小哑巴?”
“啧!”齐芫咂舌,站起身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季承叙,语气有些责怪,“他不是哑巴,只是因为平日里要护好嗓子,所以不爱说话罢了,人家有名有姓,姓阙,单名一个今字,不许你再叫他小哑巴。”
季承叙“哦”了一声,语气拉的很长,撇撇嘴点了点头,没太在意般走到了一旁,开始研究起桌上杂乱的算盘。
“季家少爷,”阙先生终于开了口,剑眉星目的眼睛中透出几分审判,“女儿家的名声很是重要,希望你下次不要再乱开玩笑。”
“玩笑?”季承叙摆弄算盘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对上阙先生的眼,“齐爷爷在世时,本就有意将芫妹妹嫁给我,怎么在你这就成了玩笑话了?”
阙先生神色一凛,有些自卑的握紧了手中的拳,指甲近乎是快掐进了肉里。
“想必是少爷在国外待久了,有些忘了我们国内的礼仪,”阙先生不卑不亢地说道,“齐爷爷生平最讲规矩,且不说那只是他当年的一句玩笑话,即便是真的,也得有双方父母点头,季家少爷如今刚一回国就奔来齐家,若是传出去,恐怕对芫大小姐的名声也有损。”
季承叙嗤笑一声,侧着身子,用手撑着头,一脸的不懈抬眸看着阙先生,有些讽刺道:“我们季家与齐家向来交好,此事若传出去,大家只会说我与芫妹妹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可是如今我倒有点弄不清你的身份,不知先生是以什么理由留在了齐家,又留在了芫妹妹身边呢?”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逐渐增多。
季承叙站起身,白色的西装革履从头到脚都充斥着留学归来的优越感,他看着阙先生,道:“我刚过来时,听说齐家大门已经封锁了三日,起初我还心有疑惑,不过就在看见你的时候,我心里便有答案了。”
齐芫打断道:“你在胡乱说些什么啊?”
“难道不是因为他吗?”季承叙手指着阙先生,质问着齐芫,“他毒发身亡的事,打我一进苏州城便听说了,外面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是芫妹妹,你告诉我,死了的人是又怎么活生生站在这里的?”
齐芫不语,季承叙望着齐芫的这副表情,更加认定了心中猜想。
继续道:“我与你青梅竹马,这起死回生的法子,你连我都不肯告诉,又怎么会让齐家以外的人知道?试问天下人谁不想长生不老?若传出去,整个齐家怕是都会被不轨之人所盯上,所以你们家如今才会开始守拙,日日紧闭大门就是为了怕外面的人发现此事,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账房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季承叙紧紧地盯着齐芫,等待着她的回答。
齐家大门外,一顿嘈杂声。
胡管家跑了过来。
“小姐,不好了,是袁家的人,他们在门口闹事,说要个说法。”胡管家气喘吁吁地说道。
齐芫神色一紧,追问道:“袁家?齐家与他无冤无仇,怎么就来讨说法?”
胡管家抹了把汗,“袁老爷昨夜新纳了一房姨太太,结果今早醒来发现人都硬了,说是昨夜喝了咱们的醒酒汤药才出事的。”
“这怎么可能?”齐芫眉头紧皱,“咱们齐家的药汤膳食向来都是由我亲自把关的,不可能会出事的!”
阙先生道:“芫儿,事发突然,此事必有蹊跷,不能仅凭袁家的一面之词就认了责,当务之急,还是得去亲眼看看才是。”
齐芫点了点头,立马便动身朝着大门走去,阙先生紧跟身后,却被季承叙拦在了原地。
“你拦着我做什么?”阙先生问道。
季承叙冷笑一声,挡在阙先生面前,云淡风轻道:“人家家里刚死了人,若是叫袁家知道你在齐家死而复生,他们会轻易放过芫妹妹吗?”
阙先生愣神,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堪的情绪。
“你注定是见不得光的,”季承叙得意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放的极低,“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夺人所爱的伪君子,我能看出你心里有芫妹妹,若你真的在意她,我也可以大发慈悲,等芫妹妹嫁给我后,允许你在季家做个忠仆,这样……也算是圆了你一桩心愿?”
阙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紧紧地盯着季承叙,眼中燃烧着怒火,“你休想!”声音冰冷而坚定。
季承叙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吗?”说完,不等回答,便转身跟上了齐芫的步伐。
只留下阙先生一人在账房阴影的背光处,像只被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至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外面广阔的天。
齐园大门口,此刻被堆满了花圈,漫天飘洒的纸钱随着烟雨融入了泥土之中。
胡管家将大门打开,齐芫从里面走了出来。
“袁舟!你在我齐家门口胡闹什么?”
袁舟头戴孝帽,身穿麻衣,手中扛着纸幡,正在对着人群讲述着苦衷,见齐芫出面后,直接躺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看着蛮不讲理的样子。
“齐家害死我父亲!老天爷做主啊……”
齐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皱起眉头语气愤然道:“袁舟!我都打听过了!昨夜我们齐家不过是卖了你一贴醒酒汤药,怎么就害死你父亲了,你这是血口喷人!”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湿了地面,袁舟在地上打着滚,身上的麻衣逐渐污糟了起来,他满脸悲痛,声音嘶哑地喊道:“就是你们齐家的药有问题!我父亲的饮食住行向来小心,也就对你们齐家的药膳放心三分,所以昨夜未曾验毒便直接饮下,这才一命呜呼!”
腊月的雨水夹杂着寒意,齐芫站在门口,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冻得,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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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直打哆嗦,季承叙在一旁注意到了齐芫的颤意,当着众人的面,脱下了自己的衣裳披在了齐芫肩上。
这一幕又被袁舟看在眼里,哭的更变本加厉了些:“你们瞧瞧!我父亲命都没了,这齐家新上任的芫大小姐还有功夫谈情说爱,还有没有天理啊!”
“你……”齐芫刚想要下台阶与袁舟理论,便被季承叙拦住了脚。
“如今你是齐家当家,该有的架子也得端起来,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来。”季承叙说道。
只见季承叙缓步走到了袁舟身旁,表情冰冷气质如泰山压顶一般,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躺着的袁舟,一字不说,便瞬间就让他闭了嘴。
袁舟从地上站了起来,垫着脚挺着胸,才勉强与季承叙平齐,愤然道:“季承叙,这有你什么事啊,少来掺和!”他指着季承叙的鼻子骂道。
季承叙将手从兜中拿出,握住了袁舟的手指,反方向用力狠狠一掰,便叫袁舟疼的次牙咧嘴。
“你大爷的……放手!小爷手快断了!”
季承叙猛然一甩,丢掉了袁舟的手,两手插兜,逼近道:“我与芫妹妹自小便是青梅竹马,她的事便是我的事,你惹她不快,便是与我季家为敌,我们季家与齐家也不能只听你一人在此胡搅蛮缠。”
周围群众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袁舟捂着自己的手指,呲牙咧嘴道:“你们两家仗着有些权势,就要我袁家认这哑巴亏?!现在是老子的亲爹没了,难道还要我对齐家低声下气的来商讨吗!?”
齐芫脸色更加阴沉,她怒视着袁舟,“袁舟,你不要胡搅蛮缠,我们齐家从未仗势欺人,若真是我们的错,我们自然会负责!”
季承叙附和道:“尸体在哪,带我们去细查。”
袁舟却丝毫不听劝,他红着眼睛,大声说道:“查?怎么查?我爹都已经死了!你们就是想拖延时间,然后不了了之,我告诉你们,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齐芫见这幅不饶人的嘴脸,也顾不上什么邻里邻居的情面,大喊一声:“来人,把袁家少爷捆了,与我一同去袁家看个究竟!”
胡管家和几个家丁立刻上前,将袁舟牢牢控制住,一行人来到袁家,袁老爷的灵堂设在正厅,齐芫走到灵堂前,看着袁老爷的遗像,心中也有些难过。
齐芫跟随着袁家管事走到了棺材前,派人将棺材打开,看见了已经逝去的袁老爷,季承叙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用手帕捂着口鼻,神色看起来很是嫌弃。
齐芫将手伸进了棺材中,拨了拨衣领处的衣服,背后的皮肤已呈黑青色,浑身肌肉已经完全变得僵硬,最起码死了有十几个小时了。
袁家管事在一旁,神色尴尬,犹豫道:“芫大小姐尚未出阁,且又是女子,我实在是抹不开脸面说啊。”
“您但说无妨。”齐芫安慰道。
袁家管事支支吾吾,两手交叉握着拳,看了一眼季承叙后,决定将齐芫带到了一旁,悄声说道:“老爷的下面……肿的像个球。”
22. 月黑风高
“老爷的下面……肿的像个球。”
齐芫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毕竟现在是要解决问题,她微微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这……这症状确实有些奇怪,那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的异常表现?”
袁家管事摇了摇头,神色中满是担忧。
季承叙见状走了过来,站在了齐芫身边,问道:“在说些什么?”
袁家管事垫着脚趴在了季承叙的耳边说着,季承叙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看了看齐芫,欲言又止。
齐芫察觉到了季承叙的异样,问道:“季哥哥,你是不是同我想的一样?”
季承叙犹豫了一下,朝着袁家管事使了个眼色。
袁家管事心领神会,立刻会意将周围下人都带了出去。
此时,灵堂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两人都觉得袁老爷的死因大抵是因为洞房中过于激动,所以才一口气没上来一命呜呼。
季承叙微微抿了抿唇,似乎在斟酌着用词:“这事……摆明了是冲着你来的,袁舟好赌成性惦记家产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以来也都缺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如今他爹死了,继承家产也是理所应当,可如今将死因牵扯到你齐家身上,也不过是想再讹一大笔钱罢了。”
齐芫点点头,很认同季承叙的分析:“老爷子身体向来康健,袁舟将此事嫁祸在我头上,就是觉得我是一介女流,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所以才敢赌我不好出面亲自验尸。”
季承叙皱眉,叹了口气,道:“他是算定了你,此事不管真相如何,于你都是百害而无一利,芫妹妹,你可得想好了,大不了就让他讹上一笔钱,也好过毁了自己的清白。”
齐芫听了季承叙的话,脸上露出倔强的神色,“那怎么行?齐家账上现在满是亏空,我就算认了这个替罪羔羊,又拿什么去赔袁舟?”
“你有我啊!”季承叙急切地说道,眼神中满是真诚与关切,“芫妹妹,只要你一句话,无论多少钱我都可以帮你出,我不想看到你为了这些腌臜事如此为难,更不想你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伤害。”
说着,季承叙就上前握住了齐芫的手。
“季承叙!”齐芫神色慌忙,下意识地抽回了手,眼神中带着些许愤怒,“此事于你毫无关系,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瓜葛!”说着,就将自己身上披着的西装扯了下来,怒摔在了季承叙的怀中,愤然离去。
刚一出灵堂,就看见袁家夫人守在外面,齐芫下意识的撇了一眼灵堂内的季承叙,神色有些尴尬。
袁家老妇人哭的两眼通红,见到齐芫后更是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
齐芫赶忙伸手拦住了袁夫人,着急道:“夫人这是做什么?晚辈受不起,您快些起来。”
袁夫人泪流满面,从地上站了起来,拉着齐芫去了后院,回了自己屋中,声音颤抖着说道:“芫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我家老爷与你爷爷曾是故交,你如今又是齐家当家,可一定要为我们袁家做主啊。”
齐芫心中一紧,连忙安慰道:“夫人,您先别着急,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的,如果真的是齐家的错,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袁夫人擦了擦眼泪,摇着头哽咽着说道:“不是的……孩子,不是你们齐家的错。”
齐芫闻言,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丝疑惑:“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夫人用手帕擦了撒脸上的泪珠,道:“袁舟并非是我的亲生儿子,她的亲娘是一个入不了门的妓女,老爷年轻的时候怕那贱人借着孩子谋夺家产,所以便偷偷在袁舟的饮食中下了些不中听的药,长期以来他便成了半个阉人,如今袁舟长大了,就连婚后夫妻生活也只能靠吃药才能维持。”
齐芫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她万万没想到袁家还有这样的隐秘之事。“袁夫人,您的意思是认为袁舟害死了老爷?”
袁夫人微微垂下眼眸,神色复杂:“下人给老爷更衣时我去看了一眼,吓人的很……整个袁家,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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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舟有这种药以外,别无他人了。”
齐芫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袁夫人见齐芫这般犹豫,也能明白她的为难之处,握着齐芫的手,激动说道:“好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件事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来查确实是难堪,若你肯答应,我便做主,待月黑风高时,偷偷将老爷的尸体移到你们齐家,你独自一人查便是,我定为你守口如瓶!只为求你还我们家老爷一个公道!”
齐芫面露难色,深知此事风险极大,且又于礼不合,但看着袁夫人那期盼的眼神,心中又有些不忍,心中一狠便答应了。
袁夫人连连点头,感激道:“好姑娘,好小姐,你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会有第三人。”
齐芫心中仍有些忐忑,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谨慎道:“夫人,今夜凌晨我会将齐家西南处的小门打开,到时候还烦夫人动作快些。”
袁夫人郑重地点点头:“芫姑娘放心,我一定准时。”
齐芫告别了袁夫人后,离开了后宅,袁家管事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你怎么在这?”齐芫问着,“季承叙呢?”
袁家管事微微附身,道:“季家少爷出了灵堂后便先行离开了,老奴听闻芫大小姐随夫人来了后院,所以特来通告一声,叫芫大小姐不用等季家少爷了。”
齐芫得知季承叙已经走了,心里顿然松了口气,轻声说道:“我知道了,多谢管事告知。”
齐园。
阙先生在齐芫所住的無盡轩中独自等待着,手中拿着一本书,但却迟迟没有翻页。
门被轻轻推开,齐芫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齐芫微微欠身,像只懒惰小猫一样缩进了阙先生的怀里。
阙先生微微一怔,随即温柔地搂住了齐芫,他能感受到齐芫身上的疲惫和不安,心中满是疼惜。
轻声问道:“袁家那事怎么样了?”
齐芫听见后更是委屈的哼唧起来:“我……我揽了一个大活。”
23. 相辅相成
阙先生眉头微微皱起,温柔地看着齐芫的眼睛,等待着下文。
“袁老爷的死因,不出意外的话,大抵是因为……”齐芫的声音逐渐变小,欲言又止,面生羞涩,低头躲掉了阙先生的注视,一头扎在了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大抵是因为男女之事……”
阙先生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齐芫的意思,但过了会后又疑问道:“那与你有何干?”
齐芫将头埋在阙先生的怀里,解释道:“袁夫人怀疑是袁舟弑父,所以求我查出袁老爷的真正死因与证据,今夜凌晨就要将袁老爷的尸体偷偷送来。”齐芫在阙先生怀里蹭了蹭,声音中带着一丝懊悔,“我也是心一软,便答应了……”
齐芫解释的没头没尾,阙先生有些没搞明白这其中的关联,疑惑道:“袁老爷死于洞房花烛,为什么会怀疑是袁舟弑父?”
齐芫走到一旁,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有些难为情的将在袁家看到的事情全讲给了阙先生。
阙先生静静地听着,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待齐芫讲完,他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怪不得袁夫人要夜半三更偷偷将袁老爷的尸身送来……”阙先生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泛起了犹豫。
夜幕深沉,齐家西南处的小门悄悄打开。
袁夫人带着几个心腹之人,抬着袁老爷的尸体迅速进入齐家。
齐芫早已在此等候,她紧张地看着众人将尸体安置在提前准备好的隐蔽房间内,待所有人都退出后,走到了袁老爷的尸体旁,她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袁老爷,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门轻轻地被推开,阙先生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关切和沉稳,走到齐芫身边,轻声说道:“我来。”
齐芫在一旁带着些许怀疑问道:“你行吗?”
阙先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袁老爷的尸体,神色凝重,撩起袖子后便伸出手从袁老爷的头部开始检查。
此时尸体已经不太僵硬,关节处也逐渐开始软化,阙先生解开袁老爷的衣衫,露出胸膛,轻轻地按压着袁老爷的胸部,感受着肋骨的情况,肋骨没有断裂,但胸膛上的皮肤呈现出一块暗紫色的尸斑。
齐芫站在对侧,又将尸体稍微翻起来一点,只看见血液都集中在背上形成了各处的尸斑。
“既然身体里的血在死后都流到了背面,那为什么前胸处还会有一块暗紫?”阙先生问道。
“是心肺淤血,”齐芫语气肯定,“血液无法传出心脏,淤积在周围的血管中,自然就会变成暗紫色。”
齐芫上手按了按袁老爷的腹部,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些液体,她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划开袁老爷的腹部,一股食物的残渣与酒精的味道便飘了出来,令人作呕。
齐芫皱起眉头,强忍着不适仔细检查着食物的残渣,试图分辨出袁老爷吃了哪些食物,很快她便发现了不对。
“袁老爷生前根本就没喝我齐家的解酒汤膳,”齐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和笃定,“我齐家的汤膳原料都是磨碎了的,因药效猛烈,所以都需同粥一同熬煮服用,可这胃里分明没有一点药渣!”
齐芫的心中涌起一股被欺骗的感觉,她原以为袁老爷喝了齐家的解酒汤膳,可能会对死因有一定的影响,然而现在看来,自己就是平头白脸无辜惹了一身的灾。
齐芫从旁拿起一个提前处理好的瓷瓶,将胃中提取出的部分残渣装了进去,小心翼翼地盖上了盖子,道:“若真是按袁夫人所说的那样,那这些残渣中定能查出药物成分,明日我去找季哥哥,他从国外回来,一定有办法,待查明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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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成分,便顺藤摸瓜找出卖药与买药的人,到时候我齐家的嫌疑也就洗清了。”
一旁的阙先生听闻此言,脸色微微一沉,他看着齐芫那满是兴奋与期待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之感,微微皱起眉头,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只能找他吗?”
齐芫愣了一下,这才察觉到阙先生的异样。
阙先生继续说道:“我听闻齐家二小姐,也就是你妹妹,如今不也是在国外留学吗,难道齐家自己还找不到人吗?”
齐芫神色犹豫了一下,但手上的尸体收尾工作依旧在进行着,仿佛是有意在回避这个话题。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沉默的雾气逐渐弥漫开来。
齐芫手中的动作虽然不停,但却显得有些机械,显然心思已经不在眼前的尸体上。
阙先生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你分明能看出他对你不只是兄妹之情。”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齐芫的手微微一顿,她没想到阙先生会直截了当的将此事戳破,缓缓抬起头来,支支吾吾道:“季家与齐家,早些年来一直都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可如今,就算季家离了我们齐家,照样也能屹立不倒,但齐家不一样……我若此刻冷了季承叙,齐家怕是要彻底崩灭了。”
话说着,手上的收尾工作也结束了,两人离开了停尸房,路上谁也不吭声。
阙先生将齐芫送回了院,临分开之时,齐芫手中紧紧地握着瓷瓶,背对着阙先生。
“我如今当真别无选择。”齐芫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无尽的无奈与苦涩,在原地站了好久,等待着背后的回声,可却一点动静都没等到。
齐芫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只见阙先生已离开她走出了十几米远。
24. 狼子野心
次日,齐芫带着小瓷瓶出了房门,途经外院,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阙先生的房间,紧闭的房门横亘在二人之间,与往常大为不同。
她与阙先生的房间虽都在一个院,但却一个在最里面,一个在最外面,中间横跨了一个小花园,前几日的每日晨起,阙先生都会在外院门口处等着,与她共说每日的第一句晨安。
那时候,齐芫总是满心欢喜地跑向外院门口。
可如今,外院门口空无一人,寂静的院子里,只有几棵海棠树上的红果在摇摇欲坠,结了一层霜。
寒意越过,红果微微晃动,就连上面的霜花也开始簌簌落下,如同他们二人当下。
海棠果依旧在摇曳,可齐芫却最后看了一眼,转身毅然离去。
阙先生站在窗边一侧,倚靠着墙壁,手中拿着他散尽家产拍买来的双玉莲簪,透过窗户望着齐芫离开的背影,眼神有些空洞,偌大的齐园,他是走也走不掉,留又留不得,眼下的乌青显得整个人都失了魂。
明明在一星期前,他还是那万众瞩目的红人,为何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再也见不得光的金丝雀,阙先生一夜无眠,目光充满了疲惫和迷茫,眼下的乌青如失了魂一般。
季宅中,季承叙正吃着早饭,汤勺还未放下,身旁的婶婶便开始絮叨了起来:“阿叙,从前你在国外,许多事都耽误了,如今你也回来了,还是得早点娶个媳妇才是正事!”
“就是!”二叔附和着,语气强硬,“你父亲母亲都去世十几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从前你不在家,家里大小事都是你婶婶在帮忙照应着,可如今你婶婶年纪也大了,你也得心疼心疼长辈才是。”
季承叙深吸了一口气,用手帕擦了擦嘴,抬头看着叔叔婶婶,笑道:“叔叔婶婶的辛苦,我心里自是清楚的,但关于议亲之事……”季承叙的尾音拉的很长,神色中有些犹豫,思考半天后,“我心中已有人选,此生也是非她不娶。”
两位长辈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下,眉眼中透出一丝欣喜,问道:“你若是心里有了主意,我们这做叔叔婶婶的,也好代替你亡父亡母前去提亲,就是不知道你心里装的是谁家女儿?”
季承叙温润一笑,开始卖起了关子,引得两位长辈纷纷好奇。
此时看门小厮前来传话:“少爷,齐家芫大小姐来了。”
季承叙听闻,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温润的笑容微微一滞,旋即又恢复如常。
两位长辈一听是齐家芫大小姐来了,更是来了兴致:“莫不是你心里装着的是你的芫妹妹?”叔叔笑着调侃道:“这芫儿也确实不错,从前只顾着他们二人是兄妹相称,竟把这青梅竹马的情谊给忘了。”
季承叙笑而不语,心中却泛起了丝丝涟漪,抬手整了整衣衫,说道:“芫妹妹本就不是外人,往后她若来,直接进屋见我便是。”
下人应了声,将齐芫迎了进来。
齐芫随着下人走进屋内,目光与季承叙交汇的瞬间,心中微微一颤,她能感受到季承叙眼中的情愫,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
季承叙看着齐芫,眼中满是温柔:“芫妹妹,昨天是我唐突,所以就先离开了,不知今天你找我有什么事?”他轻声问道。
齐芫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瓷瓶递了过去,撒谎道:“这是袁家夫人给我的,你刚从国外回来,见识多,季家如今又与西洋有生意往来,所以想让你帮忙查查,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药物成分。”
季承叙没有接过去,依旧双手插着兜,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瓷瓶,思量半天后,道:“这个也好说,只不过……”季承叙绕过桌子,走到了齐芫面前,“芫妹妹,我若是帮你,你拿什么来谢我?”
齐芫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季承叙会当着长辈的面问她这种问题,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手中紧紧握着瓷瓶。
季承叙看着齐芫紧张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
“芫妹妹,别这么紧张,我也不是要什么贵重的东西,”他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柔,“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齐芫疑惑地看着季承叙,问道:“什么请求?”
季承叙凑近齐芫,轻声说道:“以后,不要再把我当做哥哥,而是要把我当作一个男人来看待。”
齐芫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她瞥眼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叔叔婶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婶婶看出了齐芫的为难,在一旁圆话道:“你这孩子,怎么办事如此猴急,人家是女孩子,哪能经得住你这般心直口快。”一边说着,一边将齐芫拉到了一旁,倒了杯茶,“芫儿啊,你是咱们两家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思最是单纯的,他在国外这些年野惯了,别跟他一般计较,来,喝茶喝茶。”
齐芫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但心中依旧有些忐忑不安,季家叔婶是不知道阙先生的存在,可季承叙不一样,他是个一眼就能把人看穿的生意人,任何谎言在他面前都如同一张糯米纸般,扛不住风又沾不得水,一碰就破。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小瓷瓶里的东西,只要能查出里面有什么成分,齐家定会记得欠季家一个人情。”齐芫放下茶杯,目光坚定地看着季承叙,她知道,此刻不能再让尴尬的气氛继续蔓延,必须把话题拉回到正事上。
季承叙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齐芫,他自然明白齐芫的意图,也清楚这个小瓷瓶对她的重要性,索性整了整衣服,以季家当家的姿态坐到了齐芫身旁的椅子。
“芫妹妹,你我如今都是少当家,自然也明白,有些事情即使是能办到,也要思量三刻,这查成分的事情并非易事,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且此事你我都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只能一人偷偷查,若里面查出些什么不好的药物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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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了我的声誉,又该如何?芫妹妹,我是个生意人,若事情对我没有一点利益,我是绝不会去做的。”
季家叔婶在一旁看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也有了几分思量,他们知道季承叙的本事,也明白齐芫如今来求人的苦境,只是他们不知季承叙如今为何一定要对齐芫苦苦相逼。
叔叔开口道:“阿叙,什么利益不利益的,咱们两家关系一直亲近,你们二人又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搭把手的功夫,说这些做什么?”
季承叙打断道:“二叔,我与芫妹妹如今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们两个人的肩上都扛着各自的家族,有些事情,在做之前,必须要说明白了,这话说清楚了,以后遇到事才会临危不惧。”
齐芫看着季承叙这般执拗的脸,狠心道:“好,既然要把话提前摊开说明,那也就都别再拐弯抹角了,你且说说,究竟要我如何做?”
季承叙听到齐芫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他微微挺直身子,悄然握住了齐芫的手,直接改称呼轻声唤了一声芫儿,然后带着些许激动和温柔的语气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嫁给我,那么齐家的任何事都与我季家息息相关,如此,我出手帮你,才是名正言顺。”
齐芫被季承叙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慌乱,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季承叙握得紧紧的。
季承叙却不肯松手,他深情地看着齐芫:“芫儿,你清醒些,你我才是最相配的,你也只能是我的。”季承叙的脸色变得阴沉,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握住齐芫,仿佛要将她的手捏碎。
齐芫越挣扎,季承叙就握的更紧,她从未见过季承叙如此疯魔般的样子,仿佛从小的温柔与儒雅都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叙!你疯了?!”婶婶连忙走上前,试图拉开季承叙的手。
可季承叙却直接站起了身,将齐芫拉进了内屋,重重的关门声将他们二人独自锁在了一起。
季承叙看着齐芫那副倔强惊慌的模样,心中的感情更是无法遏制,他的眼神变得炽热而疯狂,趁着齐芫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将齐芫拉入了怀中。
齐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刚要开口呼喊,却被季承叙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双唇,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贝齿,双唇热烈又疯狂的贴合着。
季承叙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将她的两只细腕摁在墙上,充满着霸道与不讲理,西装革履下藏着一颗狼子野心,脖颈上的青筋凸起让两人的呼吸都逐渐变得有些困难。
“季承叙,你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对我!”齐芫挣扎着,声音也被季承叙的吻弄得模糊不清。
季承叙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般,依旧在齐芫的双唇中肆意蔓延。
“芫儿,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一旁的门框“咚咚”作响,门外是叔叔婶婶的焦急呼喊声,门内是一片蛮横无理的春色。
25. 强人所难
绝望之中,齐芫狠狠地咬破了季承叙的嘴唇,牙齿深深陷入季承叙的肌肤,一股血腥味瞬间在两人的口中弥漫开来,挣脱了季承叙的束缚。
她踉跄着往一旁走去,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看季承叙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与厌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季承叙吃痛,鲜血顺着嘴角流出,他低下头,用大拇指狠狠地擦掉了嘴角的血痕,金丝框眼镜下,缓缓抬眸的是一双不可被挑战的怒视。
“回国前,我想着你孝期未过,本想慢慢来的,”季承叙步步紧逼,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可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你如今身边竟多了一个人?”
慌乱中,齐芫从靠墙的桌子上随手拿起了一个瓷瓶,往墙上狠狠一摔,清脆的破裂声在空气中炸开,瓷片在两人之间到处飞溅,这才让季承叙停下了脚步。
齐芫紧紧握着手中的碎片,对准了季承叙,那眼神仿佛是要与他同归于尽一般。
“芫儿,你别冲动。”季承叙的声音微微颤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夺走齐芫手中的碎片,“把瓶子放下,我们好好谈谈。”
齐芫见季承叙停下了脚步,便趁机腾出一只手,摸索着门锁。
季承叙见齐芫欲走,心中一急,猛地伸手去夺她手中的瓶子碎片。
夺走的一霎,齐芫的整个身子都被季承叙扥了过去,一个没站稳,便摔到了地上,手掌中扎了许多的碎片。
她缓缓抬起手,殷红的血迹映入眼帘,她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手掌的疼痛不断蔓延,让她几乎无法忍受。
季承叙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齐芫那双鲜血淋漓的手,终于恢复了神志,开始懊恼不已。“芫儿,我……我不是故意的。”季承叙试图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你别过来!”齐芫哭喊着,“你离我远点,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愤怒,泪水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
门外的两位长辈听见房内的动静,直接唤下人拿来了锤子,几锤下去,门锁被砸落在地。
婶婶先冲了进去,见地上的一片狼藉,与受了伤的齐芫,大吃一惊,紧忙将碎片都踢的远远的,生怕齐芫再被扎到。搀着齐芫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站起来的一瞬间,才发现齐芫的小腿处也已被地上的碎片所划伤。
齐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房间,留下二叔叔与季承叙在原地。
二叔叔走到了季承叙面前,看着他嘴角的血痕,也猜出了这混账都做了些什么。
“你这孩子向来是稳重的,今天是疯了不成吗?”二叔叔怒喝着,“那齐家如今虽不鼎盛,但好歹也是有长辈们的交情在,你若是真喜欢芫儿,大可叫你婶婶多去齐家提几次,这一来二往的不也就成了吗?何苦你要这般逼她?这下好了,待芫儿回家后,齐家可有的来闹!”
季承叙别过头道,没想要把阙先生的存在告诉二叔,只言道:“齐家如今已危在旦夕,她那爹爹贪图美色,将家中基业败坏至此,芫妹妹这才将家中主权抢了过来,父女两人早就有了隔阂,难道还会替她来咱们季家讨说法不成?”
二叔叔听了季承叙的话,眉头紧锁,神色更加严肃:“就算她爹不来,人家还有个亲娘呢,那吴新柔年轻的时候可是个炮仗脾气,这邻里街坊的谁人不知?当初,芫儿她爷爷,就是看中了吴欣柔这个脾气,这才宁可抛下众多门当户对的姑娘,也要儿子娶这么个媳妇,你如今得罪她的女儿,那不等于在太岁头上动土,明天咱们全家都要颜面扫地吗?”
季承叙的脸色瞬间变得犹豫起来,可想了很久后又试探着说道:“吴阿姨这些年早就改了脾性,我听人说这一年里几乎都没出几次门,现下身体还不好,整日卧在房里修养,就算是炮仗脾气,也是过去的事了,否则她能叫那二姨太顺顺利利的进门?”
二叔叔看着季承叙,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你太不了解你吴阿姨了!”还没等话说完,季承叙便抓住了话柄,追问道:“看来二叔很了解吴阿姨,难道宅中下人传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二叔乍然,问道:“传的什么话?”
季承叙见话题有了缝隙,心中的担子才放了下来,走到水盆旁,拿起毛巾沾湿后,轻轻的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一边面露痛色,一边讲道:“还能什么话……不过就是说你年轻时与吴阿姨有情,但是却被齐家抢先一步提了亲。”
二叔闻言,脸色骤变,踏着步子便走到了季承叙身边,小声怒喝道:“把你这话给我烂肚子里,别胡说八道小心叫你婶婶听见!我与你吴阿姨清清白白,哪有什么过往?”
季承叙看着二叔激动的反应,也不好再说什么。
二叔叹了口气,神色缓和下来,道:“你现在就去给芫儿道歉,把你这少当家的架势给我放下,要是再敢对芫儿不敬,我定要替你在天上的爹爹将你的腿给打断!”
季承叙十二岁那年,父母双亲一同去世,自那以后全仰靠着他刚成亲不久的二叔,那时季家惨遭打击,差一点便要家道中落,还是齐家帮忙伸了把手,季家之所以能撑到现在这种好日子,也多亏了当年二叔厚着脸面去不断地求齐家。
所以无论季承叙如今手中有多大的实权,他心里都是感激和敬重二叔的,如今二叔发话,他不敢不听。
季承叙走出了门,可外厅中早就没了齐芫的身影,下人说:“芫大小姐要回家,夫人就将她送回去了。”
季承叙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失落感瞬间涌上心头,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外厅,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齐芫受伤的模样和她决绝的话语,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刚想要去追出家门,可在迈开步子的一瞬间又想到,芫妹妹现下应该是不想见他的。
只好缓缓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物品,心中充满了惆怅,拿起一支笔,想要写封信给齐芫,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悔恨,但却不知道该从何写起。
这一坐,就是半天。
齐家门口,司机停了车,婶婶坐在车内,望着一言不发的齐芫,心中多有歉意。
她轻轻地握住齐芫的手,温柔地说道:“芫儿,今天的事真是对不住,阿叙他太冲动了,你回家好好养伤,等过些日子,婶婶再带着阿叙亲自上门,去跟你爹娘解释解释。”
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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芫微微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疲惫和哀伤:“婶婶,若您要来,我齐家自会开大门欢迎,但若是季承叙……那便算了,往后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他。”话说完,还未等到婶婶开口,便推开车门,毅然决然的下车离开了。
無盡轩中,阙先生坐在窗边,半天的思考,他也想明白了许多事。
以齐芫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能跟他相知相守的小姑娘了,她的背上承担了太多的无可奈何,但阙先生心中相信,他的芫儿心中定是有他的,既然是相爱的两人,那便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置气。
阙先生眼神一直盯着院子的大门,生怕错过,直到齐芫前脚刚踏进了院,阙先生便冲了出去,原本欣喜轻松的面庞,在看到满身伤痕的齐芫后,瞬间布满惊愕与心疼。
二人在海棠果下相遇,两两对视。
阙先生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齐芫。
可齐芫却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微微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开始有意避开阙先生。
“芫儿,你怎么会伤成这样?”阙先生问道。
齐芫默不作声,故作坚强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没事的,季家婶婶已经替我包好了。”
阙先生刚想要继续关心下去,却被齐芫直接堵住了话:“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歇着,要是有什么话,还是等我睡醒再说吧。”语气中带着不容否定。
阙先生微微一怔,看着齐芫离开的背影,心中顿感不是滋味。
今日是腊八,照例说,齐芫该同父亲母亲一同吃饭才是,可直到了晚饭,她都一直缩在房中,一步都没踏出,阙先生前前后后去找了她十几趟,都被李妈拒在了门外。
这院里向来是热闹的,可如今一整天的平静,倒显得有些反常,尽管齐芫极力吩咐,最后还是传到了大夫人的耳朵里。
夫人心中疑惑,连忙差人去询问情况,不一会儿,下人回来禀报,将齐芫受伤以及闭门不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大夫人听后,脸色微变,心中既心疼又担忧。
她起身来到齐芫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悄声道:“芫儿,是娘,你开开门,让娘看看你。”大夫人的声音温柔而关切。
房内却没有任何回应。
夫人见状,看了看门口守着的李妈,一主一仆两人对视一笑,瞬间就意领神会。
夫人扶着自己的胸口,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李妈赶忙上前大声的喊着:“夫人,您小心着点身子,外面天冷您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就来了?”
话刚落地,齐芫果真就打开了房门。她的脸上满是担忧,急忙上前扶住夫人,道:“娘,您怎么来了?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不多穿点?”
夫人没有回答,只是一眼便看穿了女儿的心思,问道:“你在季家受委屈了?”
齐芫不语,也算是默认。
夫人看了看身后的人,差李妈将院里的下人都遣散了出去,独身自己陪女儿进了屋。
不远处的阙先生见外面人都走远后,悄悄跑到了窗边,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只听见齐芫哭着说道:“季承叙就是个王八蛋!”
26. 劫后余生
阙先生站在齐芫的房门外,夜色如墨,他身穿一身玄色衣衫,几乎揉进了夜里,房檐下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勉强照亮着一小片区域。
周旁一阵“簌簌”的声音,像是风吹过落叶的声音,阙先生微微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摆动,就那样悬在半空,可指缝中却未感受到一丝风的流动。
耳旁的声音越发靠近,阙先生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开始全神贯注地听着,试图分辨出这声音的来源。
那“簌簌”声如同有节奏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他的心上,突然间,一个身影窜进了阙先生的目光中。
那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快得让人几乎无法反应。
阙先生的瞳孔猛地一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拔腿追了过去,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在夜色中穿梭,玄色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眼神紧紧锁定着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
屋内的夫人与齐芫听到了门外脚步声,立马打开了门,可却没看见任何人影,她们不知道方才那脚步声是谁。
齐芫刚想要出门查探,便被母亲拦了下来。
李妈跑过来,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说道:“前屋失火了!”
齐芫望着前屋的方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此时已然浓烟滚滚,心中的恐惧和焦急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那是阙先生的屋子!”齐芫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担忧和慌乱,“谁见到阙先生了?他有没有安全出来?!”
李妈摇摇头,神色中同样满是忧虑,齐芫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她挣脱掉母亲的阻拦,直接冲向那燃着滚滚黑烟的屋子跑去。
齐芫赶到时,火光已经燃到了屋外,那熊熊大火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肆意地吞噬着一切,滚滚浓烟升腾而起,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逐渐照亮了半边天。
下人们提着水桶,在水井与火场之间来回穿梭,水桶中的水随着他们匆忙的脚步晃荡着,洒出些许,在地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但又很快便被蒸发。
齐芫站在那里,眼神紧紧地盯着火场,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可目光一瞥,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二姨太,正扶着自己的腰身,挺着孕肚,得意洋洋的看着这边。
齐芫顾不上与她斗气,看着那熊熊大火即将吞噬整个房间,心中的担忧和焦急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澎湃。瞬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然。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夫人发现了她的举动,立马惊呼起来:“拦住她!”
“小姐,不能去啊,太危险了!”下人们紧紧拉住她的衣袖,声音中充满了惊恐。
齐芫却仿佛听不见她们的呼喊,眼睛死死地盯着火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阙先生。
她用力地挣脱着下人们的拉扯。“放开我!我要去找阙先生!”齐芫大声喊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恐惧,火光在她的眼中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随时可能将她心爱的人吞没,一瞬间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身边人的阻拦,掂起一桶水就要浇在自己身上。
风助火势,火舌疯狂地舞动着,不断地向周围蔓延,灼热的气息在这个腊月寒冬也让她的脸颊瞬间发烫。
就在快要冲进屋中时,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从后面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那人使劲向后一拽,将齐芫的整个身子都拽了回来。
齐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直接扑在了那人怀里,待她稳住身形,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阙先生那熟悉而又满含担忧的面容,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紧密的汗珠,发丝贴在脸上,嘴角处还冒着与人打斗过的淤青。
两两对视,目光交织在一起,齐芫静静地站在那里,火光在她身后摇曳,勾勒出一道朦胧的光晕,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如同一面破碎的玻璃,原本白皙的肌肤还沾上了灰烬。
方才浇在身上的水,如今还在嘀嗒嘀嗒的往下流着,发丝贴在脖颈处,伴随着呼吸的起伏看起来楚楚可怜,她颤抖着手抚上了阙先生的面庞,那双手纤细又冰凉,眼神中尽是劫后余生的眷恋。
一片狼藉中,阙先生将齐芫抱在怀中,两人的心跳紧紧贴合在一起,他抱的那样紧,半张脸都贴在了齐芫的颈窝中,以至于齐芫近乎快要喘不上气,发丝的摆动摩挲着两人的内心。
齐芫听着耳旁的喘息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身前的体温炽热如火,透过衣衫传递过来,仿佛能融化她心底所有的恐惧与不安。
夫人走了过来,看着难舍难分的二人,不由轻声干咳了一声示意,两人这才松了臂膀,齐芫的脸颊红红的,活像是快要滴出血来一般,不知是被方才那火光扑的,还是被阙先生抱的。
“都说了叫你这孩子别急,你不听,竟添乱。”夫人看着她那淋成落汤鸡的女儿,无奈摇摇头,可眼里却饱含着对她们这对小年轻的羡慕,心中虽有些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心疼,上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朝着齐芫说道:“天气凉,你又浇了冷水,赶快回你屋里去,别生病了。”
齐芫看了看母亲,又羞涩的撇了一眼阙先生,低下头如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
李妈是看着齐芫长大的,从前伺候她惯了,刚想要上前陪着齐芫回屋,就被夫人拦了下来:“李妈妈,你在这陪着我,看着他们把火熄了再走吧。”
说完,便又朝着阙先生笑了笑:“先生,齐家今夜怕是不太平,劳烦您送我女儿回房,可以吗?”
阙先生神色一愣,但又很快便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齐芫,两人在一片混乱中,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火场。
有几个下人朝着齐芫与阙先生离开的方向望去,嘴里似乎还嘀咕些什么,这一幕正好撞进了夫人的眼里。
“若是你们敢传出什么闲话,齐家有的是毒哑你们的药。”夫人一字一句说着,语气平缓却又字字诛心。
那几个下人听见后立马低下了头,自顾自忙开了手中的活,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阙先生将齐芫送回了屋,临到门前时,却停住了脚,他的爱意步步小心,生怕冒犯了芫儿。
可齐芫却握上了阙今的手,冰凉的触感直接从指关节刺进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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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今天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齐芫抬眸,语气娇柔,眼神中闪出一丝期待。
阙先生微微点头,眼神却紧紧盯着齐芫的脸。
齐芫拉着他的手,一同进了屋,屋内炭火烧的十足,刚一进门,铺面来的热气迅速将二人的脸烘的透红。
窗下新折的红梅静静伫立在花瓶中,还有些花骨朵将开未开含苞待放,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梅花的淡淡雅香。
“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裳。”齐芫说道。
阙先生微微颔首,轻轻“嗯”了一声,待齐芫走到屏风后,阙先生便扭身背对了过来。
其实那屏风已经足够能将人挡的严严实实了,但阙先生这一个不起眼的动作,还是引起了齐芫的注意,心里一阵暖意顿时涌上心头。
片刻后,齐芫换好衣裳归来,她身着一袭淡雅的白色长裙,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与那红梅正好相映成趣,目光交汇处,齐芫转了个圈,头发半干着自然散落了下来,裙摆微微扬起,似是一只轻盈的蝴蝶飞舞。
“好看吗?”齐芫问道。
阙先生看的愣神,他从未见过这般样子的芫儿,笑着说道:“好看,你穿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齐芫将一旁的头发别在了耳后,讲道:“这是我妹妹从国外给我寄来的,我一直想着要第一个穿给你看。”
阙先生拿起架子上的干毛巾,绕到齐芫的背后,轻轻为她擦拭着头发,眼神中满是爱意与怜惜,手指偶尔能轻轻触碰到齐芫的脖颈,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齐芫微微低着头,两手轻轻交握在身前,脸颊上染起一层红晕,轻声问道:“你今天……想跟我说些什么?”
阙先生的手顿了一下后,指尖便顺着发丝滑了下来,从背后环上了芫儿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闭上眼,贪婪地享受着如今的时光。
呼出的气息幽幽的打在齐芫颈窝上,房间中的热意更加浓烈了起来。
“我爱你。”阙先生说着。
齐芫侧着脸看向抵在肩上的阙先生,没忍住抬起了手抚上了他的发梢。
触碰到的一瞬间,阙先生睁开了眼,两人离得如此近,他们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目光中交织着无尽的爱意与温柔,阙先生微微动了动,鼻尖轻轻蹭过齐芫的脸颊。
齐芫的呼吸变得有些不稳,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眼神中闪过一丝羞涩与紧张。
阙先生轻轻握住了齐芫的胳膊,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两人面面相对,在额头处留下一个轻吻。
齐芫抬起胳膊环上了阙今的脖子,心中闪过一阵后怕,讲道:“若你今日葬身火海,我只怕会与你一同去。”说着,眼角便流下一滴泪水。
阙先生一只手捧着齐芫的小脸,大拇指轻轻一挥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他看着如今眼前这个娇俏的可人儿,身体与心理都在驱使着让他靠的再近些。
直到低下头将自己的双唇缓缓地靠了过去,轻柔且细腻,双唇互相试探,齐芫闷哼一声,仿佛也被这个吻所融化,微微张开双唇,回应着爱意,直到舌尖的缓慢探出,炙热又绵长。
27. 情意缠绵
房间里,昨夜的炭火此时只剩点点星光,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对昨夜温暖的最后一丝眷恋,暗红的火光偶尔闪烁一下,只剩下点点余烬,连带着房间内的余温都在逐渐消失。
齐芫身体缩了缩,本能性寻找着温暖的地方,不知觉的就依偎在了阙先生怀里。
阙今感受到了身旁人的冷颤,缓缓睁开眼睛,动作轻柔而细致的将被子又为她塞了塞。
这一碰却直接惊醒了齐芫,她睁开眼睛,眼中还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只看见阙先生正支着个脑袋,眼神中满是温柔,那目光仿佛能融化坚冰,隔绝外界的一切凉意。
齐芫微微一动,恍惚间,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些温柔的亲吻,深情的话语,还有两人紧紧相拥的画面,一一在她脑海中浮现。
齐芫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抬手用被子遮住了半张脸,就要翻过身。
可阙先生却用一只手拦在她的腰间,不让她逃离,还又向自己怀里狠狠抱了一下,两人相贴着面面相觑,提问逐渐升高。
齐芫的脸更红了,她有些羞涩地垂下眼眸,不敢与阙先生那炽热的目光对视。
阙先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他轻轻伸出手,将齐芫耳边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缓缓俯下身,在她的耳边轻轻吐露道:“早。”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低沉而富有磁性,温热的喘息传进了齐芫的耳中,使得她耳朵瞬间变得通红,微微缩了缩脖子,心跳愈发急促起来。
简单的一个字,却在这宁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动人,阙今的嘴角上扬得更甚,眼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齐芫的鼻尖,与昨夜的爱意相比丝毫不减。
齐芫轻轻阖上双眸,敏锐地察觉到阙先生手指的每一丝细微移动,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有些期待却还有些紧张。
阙今的嘴角上扬得更甚,仿佛看着这般害羞的芫儿有些享受,在他眼里,齐芫总是一副要强的模样,可如今看着她这般双颊绯红眼眸紧闭的样子,倒是惹人怜爱至极。
阙先生的指尖缓缓划到齐芫的下巴,两指微微用力,轻轻抬起了齐芫的脸庞,靠的愈发的近,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温热而暧昧。
齐芫紧张地有些颤抖着,可心里却又无法抗拒阙先生这炽热的迎击,只好闭着眼睛,掩盖掉自己内心中的慌张。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嘴唇近在咫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又甜蜜的氛围。
那温热的气息相互缠绕,在即要吻上的瞬间,阙先生却停下了移动,他静静地看着齐芫,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坏笑。
齐芫听见了面前人的笑声,猛地睁开眼,看着阙先生那坏笑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羞涩和恼怒。
“你……”
话还没说完,阙今就直接附下了身,动作果断而热烈,瞬间便占有着齐芫的唇。那柔软的触碰让齐芫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阙先生。
阙先生的眼眸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一边深情地吻着她,一边又让她睁着眼看着。
阙先生的吻如同汹涌的潮水,不断地将她淹没,若说昨夜是小桥流水,那今早便就是狂风暴雨。
阙先生的吻如炽热的火焰,从嘴唇一路蔓延至耳垂,二人的双手十指相扣,手臂交缠在一起,引得齐芫猛然一颤,差点就要陷入这感情旋涡中。
可就在她心旌摇曳之际,阙先生却忍不住坏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几分得意和几分戏谑,趴在齐芫的耳旁悄悄问道:“怎么了?”
齐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玩笑弄得又羞又恼,脸颊染上了一层更加艳丽的红晕。
“你、你不要脸。”齐芫的声音微微颤抖嗔怪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眼神中既有埋怨又有羞涩,仿佛在责怪阙先生的轻佻,却又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悸动。
阙先生微微抬头,脸庞随着齐芫的目光移动,一副只能看着自己的模样,齐芫头往左扭,他便跟着她一起往左,齐芫头往右扭,他便又跟着扭回来。
引得齐芫心中气不过只好又闭上了眼。
阙先生看见后笑的更是开心了,调侃道:“又闭眼了?那我继续了?”一边说着,一边手顺着衣服往腰间抚去,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在故意挑逗着齐芫的神经。
话刚说完,齐芫立马睁开了眼,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慌乱和羞涩。她迅速控住了阙先生的手,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
阙先生没有挣扎,任由齐芫控制着他的手,仿佛在享受着她这小小的反抗带来的别样乐趣。
阙先生淡然一笑,又悄悄附在齐芫的耳边说道:“原来你喜欢这样啊。”低沉的嗓音如同醇厚的美酒,在齐芫的耳畔如痴如醉的缓缓流淌。
“没、没有!”齐芫嗔怪着,佯装着生气的样子。
阙先生也没有拆穿她,只是笑着与她一起附和着:“好好好,没有没有,别生气嘛。”然后便轻轻地握住了齐芫的手,眼神中满是爱意与歉意,让齐芫的心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气氛正值轻松时刻,阙先生的笑容却突然变得稍稍冷了下来。
齐芫注意到了阙先生的表情变化,问道:“怎么了?”
阙先生躺到了一旁,伸出手要齐芫枕在自己的臂膀上,然后两人紧紧相拥,叹了口气道:“今日你可能有的忙了。”
齐芫点点头,解释道:“昨天我去季家寻求帮助,他不肯帮我,今天我得再去想想办法。”
阙先生顿了一下,继续说着:“不是这件,还有一件事,昨天夜里,我在你房间外看见了一个黑影,于是就追了过去,那人跑的特别快,还熟知齐家内宅的小路,应该是出了内贼,我抓住他后就发现院里着了火,好在我赶过去的快,不然你这傻瓜就要冲进去了。”
齐芫听后,脸上瞬间一阵惊恐,她的手指划过阙先生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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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看着脸庞上的一抹淤青问道:“这不是你昨天在火场时受的伤吗?”
阙先生摇摇头,道:“想来昨晚的大火可能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我想了一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想要杀了我,结果我命好没在房间里,要么他就是故意让我追过去,做出一副我没逃出来的样子,引你进火海。”
齐芫后背不禁冒出一身冷汗,赶忙问道:“你跟他打架了?还有没有伤到哪?”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扒开阙先生的衣服检查伤情。
阙先生抓住了齐芫的手,温暖而有力的手掌紧紧地包裹着她的细手,微微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可随后的语气中又露出一丝担忧,道:“只不过,若是第一种可能,那便也就算了,左右我如今还陪在你身边,也没什么大碍,我怕的是第二种,恐怕有人已经视你为敌了。”
齐芫闻言,心中一紧,眉头微微蹙起,生气道:“什么要是第一种就算了?你我本就是一体,虽然我爹不认可我们,但我娘已经把你当做女婿来看待了,在我心里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都是不能容忍的。”
齐芫挺直了脊背,仿佛在宣示着自己的坚定立场,她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阙先生,不容置疑地表达着自己的态度:“你不许再有这样的想法,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瞒着我,我给你出气。”
阙先生看着齐芫那生气却又无比可爱的模样,心中满是感动,温柔地说道:“好,我知道了。”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其中流转。
阙先生起身,将自己的长衫外褂穿好。
齐芫看了看窗外,讲道:“伺候的下人都还没起,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阙先生扭身,一边系着扣子一边看向半坐在床上的齐芫,戏谑道:“怎么了?芫大小姐舍不得奴家走?”
“……”齐芫被调侃到无语,干脆不吭声重新躺倒床上盖好了被子,背对着他讲道:“你、你爱往哪走往哪走,我管你呢!”
阙先生笑着,仰起头系好了领子上的最后一枚扣子,走到床边又为齐芫将被角掖的更紧了一些,道:“你我如今未成亲,总不能叫人知道你我共处了一夜,若传出去对你不好,趁着大家都没起,我随便找个空屋待一会就是了。”
齐芫抓着被角,将头又扭了回来,悄声道:“那一会用早饭时,你来找我。”
阙先生点点头,便扭过身离开了。
临走时,还又往炭火盆中多加了几块炭,这样等一会起床时,他的芫儿就不会太冷了。
窗下花瓶中的红梅,经过一夜的浸泡,今早全都绽放了起来,红得耀眼夺目,喜庆又热烈。
齐芫往方才阙先生躺过的位置挪了挪,被铺上还留有着他的余温,可随即便感觉到枕头下有一个硬硬的东西,似乎在硌着她的脑袋,她伸出手朝着枕头下抹去,掏出了那个镶金木盒。
里面留有那支双玉莲簪,簪下摇晃着的同心锁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字。
是“齐”。
28. 定情信物
红彤彤的炭火又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屋内的温度逐渐又恢复了暖和的气息。
齐芫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支双玉莲簪和同心锁上,心中满是感动与甜蜜,指尖轻轻摩挲着簪子和同心锁,嘴角不自觉上扬,她知道这簪子是送给自己的,但还是希望亲口听他说。
她将簪子仔细放回了盒中,盖上盖子放到了一旁,拽拽被子又将脑袋缩了进去,连一根发丝都没漏出来,脸蛋随着被中的温度逐渐升温了起来。
“这床还是有点小……”齐芫缩在被子里,一边想着,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肩颈,只感觉到浑身腰酸背痛。
从前只她一个人睡,便觉得正好,可昨晚床上多了一个男人,那就不一样了,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周围,让她心中不由自主地又加快了跳动,激动地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脑中回想起昨夜两人相拥而眠的画面,脸颊微微发烫。
“要是每晚他都在就好了。”齐芫抓着被子,心情愈发激动,热气在小小的空间里不断积聚,最后使她不得不掀开被子。
清凉的空气瞬间涌来,让她燥热的身体得到了一丝舒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子也逐渐恢复了清醒,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周围。
昨夜睡得晚,且床又太小,实在是没睡好,现下一切都放松了,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陷入床铺的柔软之中,眼皮愈发沉重,最后竟又重新睡着了。
阙先生离开房间后,走到了偏房中,那屋子里有些阴暗,温度与齐芫那边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有一股陈旧的气息。
可就算是这般环境下,他嘴角的微笑都始终没放下来过,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何才能娶她为妻。
不知想了多久,直到院中出现了下人扫地的声音,阙先生才从那美好的幻想中回过神来。
他走出房间,映进下人们的眼帘,做出一副昨夜独自宿在这里的假象,仰头伸了个懒腰。
“先生,您在这儿啊,刚才厨房还来问,一会该去哪给您送饭呢。”
阙先生收回伸懒腰的动作,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微微颔首,藏起了内心的欣喜,道:“那就麻烦送到芫儿那吧,今天我同她一起用饭。”话语平静而沉稳,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究竟有多迫不及待。
下人点了头,放下扫帚便匆匆离去准备送餐事宜。
阙先生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眼神不自觉地望向了齐芫屋子的方向,脑中回想起了昨晚他在齐芫窗外偷听到的话。
她说:“季承叙就是个王八蛋。”
虽然事情没听见个全乎,但站在同是男人的角度上,他能猜到季承叙肯定是做了什么欺负芫儿的事,一想到昨天芫儿从季家回来的那副受伤可怜模样,心中就对季承叙恨之入骨,不自觉地就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但齐芫不愿意说,他也不愿再问,不好的事情,他巴不得芫儿能快些忘记才是。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袁老爷之死,必须得尽快找到齐家脱身的证据才行,既然季承叙帮不了,那就只能另寻他法。
北平,无论如何他得回去一趟。
去年的时候,阙先生结识了一位洋人医生,此人来到中国多年,极爱听戏,算得上是忠实听客,来的次数多了,两人便也交了个朋友,那时在北平的茶楼中,二人总是最吸睛的存在,一个是粉妆玉琢当红的角儿,一个是黄发碧眼的洋人。
若能寻到他,定是能帮此忙的。
想到此处,阙先生便更开心了起来,大步走向了齐芫的住处,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芫儿这个想法。
李妈掀开挡风的棉帘,从屋中端着水盆走了出来,正好撞上阙先生的到来,笑着说:“哟,先生这么早便来啦?”
阙先生低头一笑,柔和的“嗯”了一声,随后问道:“芫儿起了吗?”
还没等李妈回答,屋内就传来了齐芫大喊的声音:“起了!我起来了!”声音带着一丝等待的焦急,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李妈无奈叹气一笑,宠溺的摇了摇头,拿她这个主子没一点办法,朝着阙先生说道:“咱家这位大小姐啊,说风就是雨,刚才一边洗脸还一边叫我去偏房找你过来呢。”话说着,就使了个颜色,示意他赶紧进去吧。
阙先生有些尴尬害羞的笑了笑,朝着李妈点了点头,便掀起棉帘进了屋,正好就看见齐芫正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他步履缓慢地悄声走到了芫儿身后,望着镜中的齐芫,眼神中全是爱意。
齐芫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旗袍,点点梅花坠在腰间一侧显得有些妩媚动人,领口处的白色毛领紧紧依着脖子,柔软的触感给人一种温暖而舒适的感觉,把她的脸庞衬托的更加小巧精致。
头发自然而然的散落在背后,倒是显得有些素净。
阙先生俯下身从背后抱住了齐芫,两人在镜子中互相望着对方,轻轻摇晃着身姿,似乎很是享受当下。
“怎么不带我送你的簪子?”阙先生抱着她问道。
齐芫脸颊微微泛红,故作玩笑小声说道:“你又不说,谁知道你是送给谁的,万一是你要送给其他美人的,我岂不招笑?”
阙先生听到这话,两只胳膊抱的更用力了一些,扭过头看着她的脸庞,喘息悄悄说道:“簪子是你的,我人也是你的,以后全都是你的。”
齐芫听了这话,心中如被春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她微微垂下眼眸,掩饰着眼中的羞涩与欢喜。
就在阙先生想要索吻之时,齐芫起身挣脱开了阙先生的怀,故作娇羞道:“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是这般会说情话之人,难道之前你都是骗我的不成?”她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撇开了阙先生的目光。
阙今看着她这般害羞的样子,喜欢的不行,恨不得无时无刻都想要逗她玩,又走到了她面前,弯腰低头抬眸对上齐芫的眼,笑的满面春风。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阙今语气肯定,温柔的目光直击齐芫心底,“咱们成亲吧。”
齐芫怔怔地看着阙今,一时竟高兴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刚想要应声答应,便想起如今齐家还在孝期,原本闪烁着喜悦光芒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她微微低下头,心中充满了矛盾。
吓得阙先生紧忙问道:“怎么了芫儿?你是不愿意吗?”声音中充满了紧张与担忧。
齐芫赶忙摇头,手上的挥动充分表达出了自己的否定,解释道:“如今爷爷去世刚满半年,齐家如今还在孝期,我不能成亲……”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带着一丝无奈。
阙先生听了她的话,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理解齐芫的顾虑,也尊重她的决定,紧紧握住了芫儿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坚定:欣然道:“芫儿,我明白,只要你心中愿意嫁给我,即便是十年、二十年、哪怕是一辈子,我都愿意等。’”
齐芫看着阙先生,心中充满了感动,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幸福的泪光:“好,等孝期一过,我们便成亲。”
阙先生擦了擦齐芫眼角的泪,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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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手一同坐到了床旁。
阙先生伸手拿出了枕头下的玉簪,亲手为她带了上去,洁白的簪身穿插过齐芫柔顺的头发,露出簪尾的并蒂莲花,像极了昨晚相拥而眠的两人。
齐芫扭过身,簪尾的同心锁样式摇坠轻轻晃动,看着阙先生问道:“我带着好看吗?”
阙先生抬手拂过芫儿额前的碎发,指尖轻轻触摸着她的脸颊,道:“好看极了。”
两人相视一笑,静静的坐着,沉迷在两人独处的时光。
很快,厨房那边的饭菜便送了过来。
两人坐在桌前,热腾腾的包子还冒着热气,浓稠的米粥煮得软烂,还有几样精致开胃的小菜。
可齐芫看着眼前的米粥,泛起了愁。
阙先生看着她一脸忧愁,拿起一个包子递了过去:“这是老味坊家的包子,你不是最爱吃吗?怎么今天不动了?”
齐芫接过包子,没心情的咬了一口,说道:“袁家老爷的尸身如今还在咱这院里放着呢,齐家现在一身污水,我吃不下。”她轻轻咀嚼着那口包子,咽了下去,朝着阙先生解释道:“你之前说,我妹妹也在外留洋,怨我不寻自家人帮忙,倒去找外人,其实荽儿之所以能出国,也是借了季家的光,就算是拖荽儿的面子去求人,终究也绕不过他季承叙这关,可如今……”
齐芫吞吞吐吐,犹豫不决,没再说下去,只是语气肯定道:“左右我不会再去求季家了,从此我与他季承叙也再无半点情分。”
阙先生在一旁听着,只是从她嘴里说出“季承叙”这三个字,心里就气的牙痒痒,酸酸的醋意涌上心头。
他看着齐芫,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又心疼又嫉妒,微微皱起眉头,努力压抑着心中的醋意,他不想让齐芫看出自己的情绪,不想给她增添任何负担,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芫儿,我们去北平吧,我认识一位洋人朋友,他也是西医,肯定能帮我们的。”
齐芫缓缓抬眸,有些震惊道:“我们?”
阙先生稍稍颤抖了一下指尖,神色中透出一丝慌张,道:“我知道我不能出齐家,也不能让世人知道我还活着,更知道我们一起去北平这话有些天方夜谭,但我没想给你添麻烦,我只是不想看你忧愁……”
话还没说完,齐芫就打断了阙先生的话,否定道:“不是的,我只是在想,你刚刚说,他会帮我们,而不只是说……帮我。”
阙先生一时间没太明白齐芫的意思,表情有些疑惑。
齐芫继续讲道:“我一直以为,拯救齐家如今的现况,只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从没想过你会愿意为了我淌这趟浑水。”
阙先生这才放下心笑了笑,轻轻刮了刮芫儿的鼻尖,道:“傻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么会看你一个人受苦受累。”
齐芫有些歉意的点了点头,应和着:“对不起,我把你的一辈子都困在齐家这深宅里了。”
阙先生摇摇头:“是你救了我,而且还能日日见到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此话说完,齐芫更是歉意的低下了头,明明是自己的亲爹曾想要害死他,可这种真相,却始终无法开口告知,如今,阙先生反倒认为是自己欠了齐家人情。
在阙今心中,只知道齐家救了自己两命。
一次在三年前,齐爷爷将他从寒冬腊月背回了家。
一次是现在,齐芫耗费传家宝起死回生。
齐芫内心正慌张着,李妈便前来通报,当着阙先生的面便说道:“季家少爷来了。”
29. 争风吃醋
“季家少爷来了。”李妈语气平缓,逐字逐句说着。
阙先生一字不吭,继续吃着眼前的饭,好像没听见一般。
倒是呛了齐芫一口,她拿着包子缓缓抬眸,看了看阙先生的脸,慌乱地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朝着李妈使了个眼色,拒绝道:“不见,以后他来我通通不见。”
李妈有些难为情,她看着芫儿的表情,又看了看阙先生的存在,迟迟站在一边没有离去。
阙先生看出了李妈的为难,心软道:“还是见见吧,见了若是没什么事再撵出去也不迟。”话虽平缓,但却总感觉透出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李妈应了一声,上一秒刚准备出去迎人,下一秒季承叙就自己私自闯了进来,两手插着兜,大摇大摆的,像是回自己家一样毫不客气。
阙先生听见了动静,也没扭头给他个眼色,只是当他完全不存在一般,温柔地端起了齐芫面前的粥碗,一勺一勺地将白粥喂到了芫儿嘴边。
“哟,我当你是什么身份留在芫妹妹身边,原来是个喂饭小厮啊。”季承叙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两人对面,看着这一对如胶似漆的壁人。
两人谁也不回答他,只把他晾在一旁。
李妈看这样子有些尴尬,故意扯开了话题问道:“季家少爷这脸怎么伤着了?那日来齐家时还没事呢。”
季承叙低头笑了笑,带着一丝不羁与玩世不恭,右手指关节碰了碰嘴边的伤口,语气轻松带着挑衅解释道:“哦,你说这个?没什么,就是被小猫咬了一口,不碍事。”
阙先生握着汤勺的手瞬时间一顿,指尖用力逐渐发白,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同是男人,他自然能听出季承叙话中的挑衅之意。
但很快,便又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面色恢复如常,将碗与汤勺放到了桌上,拿起手帕为齐芫擦了擦嘴,等手上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才微微抬眸。
目光如炬地看向季承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是吗?季少爷这是惹了哪只厉害的小猫?可得小心些,别再被抓伤了,若是家猫也就算了,若是野猫,小心再死外面。”
前面的话都非常平淡,但唯独最后这“死外面”三个字,说的格外加深,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都在宣告着自己的占有欲。
季承叙哈哈一笑,语气缓和,支着脑袋将目光移到了齐芫身上:“先生不必担心,能咬我的自然是家猫,而且还是一只特别漂亮的小猫,我喜欢的很。”
齐芫躲掉了季承叙的视线,大半个身子都面对着阙先生,桌下两人的手还牵拉在一起,细细摩挲着,难舍难分。
阙先生感受着芫儿手掌的温度,微微侧头,看向芫儿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爱意,他知道芫儿此刻的举动是在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已经彻底决定要与季承叙划清界限。
阙先生轻轻握了握齐芫的手,给予她无声的安慰和支持,然后便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季承叙,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那看来是这小猫不喜欢你咯,要不然也不会咬你一口不是?”
季承叙嘴角的微笑顿了顿,眼神紧紧盯着两人的间隙,似乎已经看出了桌下两人的牵拉。
阙先生继续带着些显摆的语气讲道:“我也养了一只小猫,平日里最是乖巧、可爱、懂事、而且还粘人,特!别!粘!人!没事就要窝在我怀里,每日若是见不到我,就要掉眼泪,这养猫的乐趣啊,啧……季家少爷大概是无福享受了。”
阙先生的话语中满是得意与宠溺,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宝贝,嘴角微微上扬,无一不在透露出自己的满足。目光温柔地落在齐芫身上,仿佛在看着他口中那只可爱的“小猫”。
齐芫脸颊微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容。
季承叙在一旁看着,脸色阴暗的推了推眼睛,故作潇洒道:“今日我来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就是……昨天芫妹妹说有个东西需要我帮忙,所以我就想着亲自来取一趟,毕竟我们两家这种关系,总不能有事袖手旁观啊,不像先生您,可以像个小媳妇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与芫儿这种身上挑着重担之人的累,先生你是想都想不到,所以我哪还有像您这样的闲情雅致来养猫呢?”
阙先生点点头,也表示认可,目光给了芫儿,示意后面这话只能她自己来说。
齐芫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她看着季承叙,语气平静地说道:“季承叙,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你帮忙,以后,我的事情也不劳您费心了。”她的话语简洁明了,毫不拖泥带水。
季承叙脸色一沉,言重道:“芫妹妹,这话你可得三思,昨日你交代我的事,整个苏州城除了我可没人能办得到。”
齐芫不为所动,“季少爷,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从未交代过你任何事情。”齐芫的声音清脆而坚定,“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与你季家有任何瓜葛,请你以后也别再来打扰我了,以后你我两家便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她的话语如同利箭,直直地射向季承叙,决绝的语气,没有给自己丝毫转圜的余地。
季承叙的脸色愈发阴沉,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和不甘,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给自己留了最后一丝颜面,道:“好,既然芫妹妹如此绝情,那我也不再强求。”他咬着牙,起身就要离开,“希望以后芫妹妹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说完,抬脚离开,出门之时,专门瞥了一眼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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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下的手。
二人正十指相扣,丝毫没有躲避之心。
季承叙的下颌微微抖动了一下,似是咬紧了牙关,抬手甩开棉帘便气冲冲地离开了,他走后,李妈也顺带着出去送客了。
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独处。
阙今眼睛微微眯起,将身体靠的愈发的近。
“小猫?”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齐芫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季承叙口中的“小猫”,脸颊泛起一抹难为情,放低了脑袋,仿佛快要垂到地上去了,之后伸出另一只手,推了推阙先生的胸口,嗔怪道:“我错了……”
可阙今却嘴角上扬,眼中满是宠溺,她看着齐芫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现在还缠着绷带,心疼不已,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装作一副命令的语气道:“抬头,看着我。”
齐芫缓缓抬起头,目光与阙先生交汇,眼神中尽是认错的可怜巴巴。
阙先生哪舍得责备她,只是拉着她的手腕顺势一拽,将她的身体拽的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两人的脸只差十公分的距离。
“我要罚你。”阙先生认真的讲道。
“罚什么?”齐芫的声音弱的当真跟只小猫一样。
“罚你……也得咬我一口。”说完,便闭上了眼,等待着自己的奖励。
齐芫害羞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这外面都是人,万一李妈进来了怎么办?”
阙先生闭着眼嘴角上扬,摇了摇头,这事没得商量,讲道:“李妈如今去送客了,没一会半会回不来,但这只小猫若再拖下去,可真就不一定了。”
齐芫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看着眼前如此期待的先生,只好抿了抿嘴唇凑了过去,可两人的唇刚挨在一起,就被阙先生狠狠涌了过来,连门都没有关,与外界的距离仅有一帘之隔,一旁还稍稍露出了点细缝,若是有心之人朝屋内往来,一眼就能看见他们二人此时此刻的场景。
屋内,阙先生与齐芫紧紧相拥,热烈地亲吻着,屋外,下人正在院里做着浆洗打扫,时不时还传来说话的声音。齐芫听见声音后有些慌张,匆忙地就要逃离,可阙先生却松开了齐芫的手腕,直接腾出手摁上了齐芫的后脑勺,丝毫没有想要放过她的余地。
他张开嘴轻咬着齐芫的下嘴唇,带着些复仇的醋意嘴角微微上扬,一边汲取着一边又怕真伤了她。
直到门外真的有人走过来的声音后,阙先生才不舍的放开了齐芫。
齐芫迅速坐直了身整了整两边的碎发,舌尖轻抿嘴唇,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但阙先生的目光却迟迟望着他方才的占领地。
打趣道:“真好看,连口脂都不用涂了。”
30. 下落不明
阙先生慵懒地将胳膊支在桌子上,轻轻托着下巴,修长的双腿交叠着,脚尖微微点地,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闲适望着齐芫。
“芫小姐,不好了!”门外柴房的下人跑过来朝着屋内喊着,“几天前,您让关进柴房的那个小贼不见了,今早我过去送饭,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贼?”阙先生疑惑道,丝毫不知情。
齐芫望着阙先生解释着:“你中毒那日,你身边的慧儿和阿明在后台抓住一个小贼,他们怀疑是他给你下的毒,所以就把人送到我这了。”齐芫叹了口气,“但这些天我实在太忙了,就没顾得上他。”
阙先生微微皱起眉头,坐直了身子,沉思片刻后问向下人:“你们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下人回答:“昨晚给他送晚饭时还在,想来可能是昨晚大火,他趁乱跑了。”
齐芫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眼神中满是忧虑,望着昨日着火的方向,心中愈发沉重,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糊味融入鼻腔,让人不禁后怕。
她轻叹一口气,转头看向阙先生,阙先生此时也正望着她。
“莫不是我昨晚抓到的那个人?”阙先生问道。
“有这个可能。”齐芫愣了一下,“你把他关在哪了?”
“后花园里的杂物间。”
齐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她立刻转身,阙先生也紧跟其后,两人脚步匆匆,穿过曲折回廊,直奔后花园而去。
二人站在杂物间前,带着一帮人打开了锁,屋内昏暗而杂乱,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齐芫和阙先生的目光迅速扫视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可除了一些破旧的工具和积满灰尘的箱子,没有任何他们所期望的身影。
“人呢?”齐芫问着。
阙先生往旁一看,见到了昨日用来捆人的麻绳,此时已经断成了好几截,他弯腰捡起一截,仔细观察着,绳子的边缘处粗糙杂乱,像是用什么不锋利的东西割开的。
阙先生的眉头紧锁:“看来这个人是自己挣脱了绳索逃走的。”他低声说道。
齐芫的目光又落在了杂物间的门锁上,那把陈旧的锁静静地挂在那里,没有一丝被撬过的痕迹,她走上前仔细查看,手指轻轻摩挲着锁面,微微摇了摇头。
“门锁完好无损,他不是从这逃走的。”齐芫笃定地说道。
阙先生皱着眉头,环顾着杂物间内的每一个角落,若不是从门口逃走,那这屋里定然还有其他通道可走。
里面到处都是飞扬的灰尘,吸到嗓子里呛的人直咳嗽,齐芫招呼阙先生叫他先出来,随后吩咐拿来几个口罩,几个下人带上后走了进去。
不一会,里面人出来报,说发现了一个地下通道。
齐芫和阙先生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抹惊讶与凝重,他们立刻来到杂物间内,看着那幽暗的地下通道入口,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通道口散发着一股雨后潮湿而陈旧发霉的气息,几个下人正在一旁用绳结套住蜡烛,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绳子,尽量让蜡烛保持稳定,点燃后朝里放着。
直到蜡烛落了地,火光还依旧燃烧着,看样子里面有氧气,可以下去看看。
齐芫首当其冲就要往里进,却被先生拦在身后,宽阔的背影仿佛是一座坚实的山峰,两人的目光虽没有交流,但却互相明白对方的心意。
阙先生顺着齐芫的胳膊轻轻握住了齐芫的手腕,温暖的掌心传递着安心的力量,随后拿着火把第一个走下了通道,齐芫紧跟在阙先生身后。
通道很窄,一行人只能依次缓慢前进,手中的火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着前方的路,墙壁上不时有水珠滴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幽闭的环境下让人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齐芫微微皱着眉头,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小姐别怕,前面有先生在,后面还有我们几个,您只管放心。”后面的小六轻声安慰道。
齐芫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才微微点点头放下了心。
阙先生似乎也察觉到了齐芫的紧张,不顾旁人在,直接顺着手腕往下滑,拉住了齐芫的手。
齐芫借着火把微弱的光芒低头看去,只见阙先生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用着适中的力气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掌心的热度透过肌肤传递到心底,给人一种强大的安全感。
齐芫的脸微微一红,心中的紧张倒是消散了不少。
又往前走了一会,突然间,身后有人传来一声尖叫。
“不好了,有陷阱!”
众人顿时慌乱起来,火把也在混乱中灭了几个,四周陷入了更加黑暗的境地,恐惧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齐芫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往前扑去,阙先生扭过身,赶忙将齐芫搂在怀里,大大的手掌捂着齐芫的头,生怕她发生一点不测。
“怎么了!?”阙先生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向身后的一众人问道。
“小六不见了!”
齐芫从阙先生的怀抱中抬起头,眼神中也充满了担忧。
“小六怎么会不见了?刚才还听见他跟我说话呢!”齐芫问道。
“小姐,不知道啊,下来时是小六压队,刚才我走着走着往后一扭头,发现人就没了!”下人的声音中满是焦急与困惑。
齐芫的心又揪紧了几分,她看向阙先生,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安慰和解决办法。阙先生的脸色凝重,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先别慌,这里面太黑了,可能有什么岔路口我们没看见,不小心走散了,当务之急,大家都跟紧前面的人,我们先出去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再带人下来找小六!”
齐芫也点点头,她知道阙先生的决定是明智的,这通道里到处都是未知的,如果盲目找小六,反而还会有可能让更多人陷入危险之中,吩咐道:“先生说的没错,大家都小心些,等我们出去后,再组织人手回来找小六。”
众人纷纷应是,紧张的气氛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这通道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感觉已经走了很久,但依旧没走到出口,一种诡异的气氛愈发浓重。
直到四周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女人的笑声,那笑声似有若无,飘忽不定,在这寂静的通道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齐芫的脊背瞬间发凉,她扭过身想要确定身后人的状况。
可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黑暗,背后早已空无一人。
女人的笑声依旧在四周飘荡,狭窄的空间里,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
齐芫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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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有些颤抖,双腿也开始发软,最终没了力气蹲在地上:“咱们这是走到哪了……阴曹地府吗?”
阙先生见状,连忙蹲下身子,轻轻扶住齐芫的肩膀。“别怕,有我在。”
两人在原地暂时休整,阙先生用手指沾着泥,在一旁的墙上比划着,神情专注而严肃。
不一会,墙上就留下一道道痕迹,形成了一张地图。
阙先生微微颔首,解释道:“我在回忆我们走过的路,试着画出一个大致的地图,也许能找到出口或者弄清楚我们现在的位置。”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墙上的地图,手指轻轻在上面移动。
齐芫在一旁看着没有打扰,通道里寂静无声,只有他们轻微的呼吸声和阙先生手指划过墙壁的细微声响。
直到阙先生停下了手,齐芫才开口问道:“有什么线索吗?”
阙先生有些犹豫,他看着齐芫,问道:“齐家……会有人去窑子吗?”
齐芫被阙先生的问题惊得微微张开了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先生何出此言?齐家人怎会去那种腌臜地。”可刚否定完,脸上又闪出一丝不确定的表情。
阙先生解释道:“根据我们下来的时间和大致方向,再结合这隐隐约约的笑声,我推测,不出意外……我们如今所在的地方,应该是窑子的地下。”
齐芫沉默了,努力消化着阙先生的话,她从未想过齐家竟然会有一处直连这种地方的通道,心中虽然不信,但看着阙先生在墙上画的地图,那些线索似乎也在隐隐指向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地下潮湿,火把的光已经变得微弱不堪,摇曳的火光在黑暗中挣扎,看着仿佛随时都能熄灭,两人靠在一起,互相汲取着温暖。
“往回走是不太可能了,火把撑不住,芫儿,咱们再往前走走,我有预感,应该是快出去了。”阙先生轻声安慰道。
他们小心翼翼地护着火把,继续在通道中前行,就在心中渐渐被不安笼罩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丝不一样的光亮。
齐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紧紧抓住阙先生的胳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先生,那儿是不是出口?”阙先生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抹光亮,心中涌起一阵喜悦:“极有可能,芫儿,咱们快走。”
他们加快了脚步,向着那光亮处奔去,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光亮越来越清晰,通道的尽头,还扯着一条绳梯。
阙先生侧过身,让齐芫先爬了上去,自己则在底下拖着,以防她脚滑摔下来,齐芫小心翼翼地攀着出口的边缘,很顺利就爬了上去,转过身立刻伸出手,想要拉阙先生上来。
“芫儿,你往旁去,我自己可以。”阙先生的声音沉稳而坚定。
齐芫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从了阙先生的话,往旁边退了几步,紧张地看着阙先生,只见他脚踩了一下绳梯,然后双手抓住出口边缘用力一撑,就跃出了通道。
两人站在出口处,脸上都沾了些泥泞,他们看向四周,这是一间极暖的屋子,红帘纱帐将整个屋子都围的一层朦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让人有些恍惚。
两人掀起纱帘一点一点的寻着方向,直到掀起最后一层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让人看见极为羞耻的屏风,上面绘制着不堪入目的画面。
31. 金屋藏娇
阙先生是第一个抬眼看见屏风的人,还未等齐芫抬头,就抢先站在了她身前挡着。
齐芫被他这一举动惊住了,还未等开口问话,就发现那屏风一侧悄悄探出来一个女孩的脑袋,虽打扮的成熟,但也不难看出她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她梳着精致的发髻,脸上施着厚厚的脂粉,眉毛被精心描绘成细长的弯月状,眉尾微微上扬,白皙的两颊上染上淡淡的红晕,带着一种妩媚的风情。
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害怕。
她紧扒着屏风,指尖的粉红蔻丹在屏风上划过,手指微微颤抖,与身上穿着的风艳旗袍完全不符。
“你们是?”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还带有一些稚嫩,语气充满了疑惑和不安,眼神在齐芫和阙先生之间来回扫视。
阙先生听见背后传来声音,不自觉的朝后扭头,却被齐芫拽住了衣服。
一个是不让对方看见屏风。
一个是不让对方看见屏风后的女孩。
环境中带着一丝尴尬,三人都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之中,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
“姑娘,这是哪啊?”齐芫紧张地看着屏风后的女孩,等待着她的回答。
屏风后的女孩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齐芫会这么发问,她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这里……是倚梦楼。”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倚梦楼?”阙先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问,小声怀疑道:“竟然真的有这个地方。”
“你听过?”齐芫转头看向阙先生。
阙先生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说道:“之前阿明不知从哪个达官贵人口里听到的,后来他在城里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回去后抱怨了好一通。”
齐芫将目光又投向了屏风后的女孩,问道:“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有倚梦楼这种地方?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女孩摇摇头,道:“这地方女人很少知道的,但是男人们却多少都听说过。”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抬手指向阙先生的背影,小声说着,“就譬如……这位先生。”
齐芫的目光随着女孩的手指落在阙先生身上,眼神中带着疑惑与探究。
阙先生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迅速举起右手,五指并拢,掌心向前,神色郑重而严肃解释道:“我发誓!我也只是听阿明说起过!”阙先生连忙解释道,
女孩似乎是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赶忙解释道:“倚梦楼不对外开放,所以这位先生是绝无可能来过的,姑娘您大可放心,我看这位先生从站到这里开始,就未扭头看我一眼,想必是位正人君子,定是对姑娘你忠心不二的。”
女孩的语气虽轻柔,但却带着一丝急切,努力地证明着自己所说的话都是真实可信的,只见她思考了许久,才又缓缓问出:“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齐家人吧?”
齐芫点点头。
女孩的眼睛微微睁大,流露出一丝惊喜与惊讶交织的神色,突然间十分欣喜的冲了出来,紧紧地抓住了齐芫的手,跪在地上央求着:“我终于等到您了,求您快些把我接走,我在这里真的待不下去了。”一边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声音颤抖着,充满了绝望与渴望,“我虽不知道你是齐家的何人,但求求您带我走。”
阙先生见眼前这般场面,赶忙往一旁站了站,可这一躲,背后的屏风又露在了齐芫的眼前。
一时间场面一团乱,齐芫站在原地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
抬头看见的是屏风,低头看见的是跪在地上的女孩,她试图挣脱女孩的手,却又不忍心太过用力,女孩依旧苦苦哀求着,哭声在空气中回荡。阙先生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我带你走!”齐芫无奈下只好先答应了女孩,女孩一听这话,哭声戛然而止,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
“真的?”她紧紧握住齐芫的手,仿佛生怕这承诺会突然消失。
齐芫点点头,答应道:“但你得先告诉我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你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要你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我就带你走。”
女孩努力点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缓缓讲述自己的故事。
“这里是绮梦楼,也就是男人们寻欢的地方,但却只对达官贵人们开放,只要从这里出去的人,大多都是府上贵妾,二位刚刚走过来的地下道,就是从齐家专门通来的,我叫园儿,本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但却因父母双亡后,亲戚嫌我是个累赘,所以就被卖到了这里,自打我进来,已经过去半年了,我连这个屋子都出不去,这里的老妈妈每日就给我送一顿饭,她给我说,若要想出去,就只能等齐家来人买走我,否则我就要在这里关上一辈子。”
齐芫听圆儿说完,思考了良久后问道:“为何一定要我们带走你?这既然地下有路,你大可自己跑啊。”
圆儿摇摇头,沮丧道:“跑不掉的,这底下不知散了什么迷魂的东西,若没有解药是走不到头的,二位既然能找到我,难道不知道这底下有能迷失人心智的东西吗?”
齐芫和阙先生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沉,他们确实没有想到这地下通道中还有如此危险的东西。齐芫皱着眉头道:“怪不得我们走着走着后面的人就消失了……”
阙先生面色凝重,沉声道:“那可会伤人性命?”
圆儿摇摇头:“倒是无毒,只不过中了药后头脑会发晕,这地下四通八达,若是抹黑一路清醒着直行便可走到头,但若中了药,走着走着就会不知觉的拐进其他地方,就像绕迷宫一样,走不到头。
阙先生微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皱起眉头,他看着芫儿问道:“既然没有解药的人会迷路,那我们两个是怎么走过来的?”
齐芫对这一点也摸不清头脑,在没摸清事情的真相前,总归这地底下不能再轻易走动了,她问向圆儿:“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圆儿的眼神微微抬起,瞥向了阙先生,带着一丝胆怯。
齐芫顺着圆儿的目光看向阙先生,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阙先生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微微一愣,问道:“看我做什么?”
圆儿低下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犹豫了片刻才轻声说道:“需要有人为我赎身,但这种事……一般都是男人来做的。”
齐芫和阙先生对视一眼,阙先生面露难色:“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我心中已经有人了,怎能为你赎身?”
圆儿听闻此话,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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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又落在了地上:“先生您是男人,若想离开,只管从大门口走出去就行,但如今这位小姐也误打误撞闯了进来,要想一起离开,便只能再从这地底下走,可要想确保安然无恙的离开,只能替我赎身,这样外面的老妈妈才会给我解药。”
阙先生刚想要再次反驳,就被齐芫所打断了,她看着圆儿,答应道:“赎身这事没有问题,这钱我给你出,只是他不能露面,你得想想办法。”
圆儿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高兴道:“没问题的,待会就让这位先生躺在我的床上,然后用被子遮住姑娘您,二位只需要给我一样您的东西,我转交给老妈妈,这样她就会给我们解药了,等我们回去后,老妈妈会带着信物去齐家讨钱的。”
齐芫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将脖子上带着的玉坠摘了下来,上面刻着齐家的七叶族腾,那是人参的叶子,代表着齐家永世的富贵和长寿。
“这个可以吗?”齐芫问道。
圆儿小心翼翼地接过玉坠,仔细端详着上面精美的图案,眼中满是惊叹:“可以的,有了这个,老妈妈一定不会怀疑!”
话说着,圆儿就已经在开始安排怎么藏两人了。
那是一张雕花的木质大床,娇艳的花朵与飞鸟相互相映着,床榻中散发着一种暧昧而奢靡的气息。
齐芫藏在了床铺最里面,缩成了一团,而阙先生则侧躺着将齐芫抱在怀里,用身体支撑起了被子,他的姿势有些僵硬,却努力保持着稳定,只为了让里面的齐芫不太憋闷。
被子里的齐芫紧紧靠在阙先生的身旁,紧张的情绪让她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阙先生身体的温度,那原本熟悉的气息此刻却让她更加局促不安,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共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阙先生摸着芫儿头上的莲簪与同心锁,嘴角勾了勾。
同心锁还在,就当此刻是二人的洞房吧。
圆儿将喜红色的床幔轻轻垂下,若有若无地透露出里面的景象,刚好只能看见有个男人在里面侧躺熟睡着。
她手中捧着齐芫的玉坠,蹑手蹑脚地走向了门口,敲了敲门,喊道:“外面此时可有妈妈在?齐家来人愿为我赎身,求妈妈开门。”圆儿的声音微微颤抖,既充满了期待,又带着一丝紧张,她紧紧地握着玉坠,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不大会儿,门便开了。
外面的老妈妈踏着小步子也蹑手蹑脚地跑了进来,站在屏风旁一侧,透过纱帐看见了床上阙先生的背影,老妈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与算计,她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床上的人,那身影在纱帐的遮掩下显得有些模糊。
她走上前刚想要掀起帘子检查一番,就被圆儿所拦住。
“妈妈,您看。”圆儿将齐芫的玉坠递了上去,“当真是齐家人,您大可放心。”
妈妈接过玉坠,目光在玉坠上停留了片刻,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道:“倒是跟齐家那昏庸老爷的玉坠一模一样。”
圆儿紧张地看着老妈妈,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举动,手心微微出汗,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而在床帐内的齐芫和阙先生更是紧张到了极点,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32. 惺惺作态
老妈妈轻轻摩挲着玉坠,喜笑道:“既然是齐家来人,那我便信了。”说着便从腰间小兜中掏出一小瓶解药递给了圆儿,玩笑道:“这个给你,以后有了解药,这地底下你就能随便走动了,若是哪天在齐家待不下去了,咱们这儿还会留着你的住处。”
说完,老妈妈就用屁股撞了一下圆儿,脸上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道:“行了,你也这算是熬出头了,以后要是过上富贵日子也别忘了我的好儿。”
圆儿点着头,不敢多说些什么。
老妈妈朝着床上的阙先生轻声说道:“那老奴就在此恭贺您昨晚与我家圆儿的洞房之喜了,待明日我自会带人前去齐家讨赎金。”
老妈妈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谄媚和算计,她的眼神在床帐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想象着那所谓的“洞房之喜”。
圆儿的脸色微微泛红,心中既紧张又尴尬,她低着头,不敢看老妈妈的眼睛,也不敢想象床上的齐芫和阙先生此刻的心情。
床帐内,齐芫和阙先生听到老妈妈的话,心中一阵别扭,他们紧紧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心跳,在这尴尬的局面下,他们只能保持沉默,等待着老妈妈离开。
阙先生轻声干咳了一声,喘了口粗气,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朝着老妈妈发了句脾气:“快走,别耽误爷休息!”
老妈妈被这一声呵斥弄得微微一愣,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几分。她连忙低下头,恭敬地应道:“是,是,老奴这就走,不打扰爷休息。”
妈妈走后,圆儿将门从内部锁好,站在床幔外,轻声朝里面说着:“二位,可以出来了。”
床幔内,齐芫和阙先生听到圆儿的声音,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阙先生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老妈妈真的离开了,这才坐起身来。
齐芫也紧跟着起身,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微微泛红,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紧张和尴尬中完全恢复过来。
“人生有此一遭,也是稀奇,等我回去后,必须得把这个通道给封了,省的哪天家中再遭了贼。”齐芫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衫,一边说着。
阙先生顿然间想起些什么,问道:“圆儿姑娘,冒犯问一下,昨晚你可有见过其他男人从这个地下通道出来?”
“先生这意思……难不成是在嫌弃,怕我不是清白姑娘?”圆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受伤和委屈,她紧紧咬着嘴唇,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先生您放心,圆儿是清白之身,回府后您自可传年长的老妈子为我查身!”
阙先生连忙摆手,神色中满是尴尬与歉意,她看着圆儿解释道:“姑娘你莫要多想,我身边这位是齐家如今当家的芫大小姐,今日也是她为你赎的身,与我无关,实不相瞒,昨日家中遭了贼,我们这才发现了这个通道,所以便下来一看,我方才问你这个问题,也只是想问你有没有见过那个贼而已。”
圆儿听了阙先生的解释,神色稍缓,眼中的委屈也渐渐散去,她看向齐芫,微微欠身道:“原来如此,昨夜确实有个男人过来,但是他从通道出来后立马就走了,并未停留。”
齐芫若有所思地说道:“圆儿姑娘,可否求你帮我个忙?”
圆儿点点头,问道:“什么忙?”
齐芫神色凝重,缓缓说道:“稍后你先不要服用解药,我们二人用绳子绑着带你走,定不会叫你在地下迷路,我只是想验证一下,这底下是不是真的有能迷人心智的东西。”
圆儿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很快便坚定地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齐芫解释着:“若圆儿姑娘昏迷,那就说明昨日那贼身上也有解药,如此便就有了线索。”
“可芫儿,你别忘了,我们二人没有解药,今日也过来了。”阙先生道。
齐芫思索片刻,犹豫道:“大概是回生草的药效,那日你中毒,我是亲口喂你服下的药,所以……我体内多少也会有些药量,不过这也是猜测,但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
圆儿在一旁听着,眼中尽是羡慕,轻声说道:“二位的感情真好,让人羡慕。”
齐芫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好了,先不说别的了,快把这些纱帐扯下来,当做绳子捆在咱们三个人身上,别再走丢了谁。”齐芫迅速收敛了羞涩的情绪,恢复了冷静与果断。她开始动手扯下纱帐,动作干净利落。
阙先生和圆儿也立刻行动起来,不一会儿,他们就将纱帐撕成合适的长条,紧紧地捆绑在彼此身上。
这次还是阙先生先打头,齐芫在中间,圆儿在最后面。
洞口处,阙先生和齐芫两人以防万一先吃了解药,两人紧紧地拉着绳子,带着圆儿姑娘向前走着。
有圆儿姑娘递来的手电,回去的路变得亮堂了许多,脚步虽然谨慎,但却比来时更加坚定。
就在走到一半时,齐芫感觉到后方一阵拉拽。
两人扭头去看,只见圆儿姑娘此时神志已不太清醒,眼神迷离,脚步虚浮,不知觉的就要扭身往反方向走去。
齐芫心中一紧,看来这地下通道中果然有能迷人心智的东西。
她掏出方才的解药,赶忙朝圆儿嘴里喂了一颗,原地休整等待了几分钟后,圆儿才逐渐恢复了清醒。
圆儿眼神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就知道二位不会把我扔掉的。”圆儿的声音中虽还有些虚弱,但还是带着满满的感激与安心。
齐芫轻轻拍了拍圆儿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圆儿,刚才我已经喂你吃了解药,等你再歇两分钟有了力气,咱们一起出去。”
圆儿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感动,她靠在墙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快恢复体力。
齐芫和阙先生则站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以防再有意外发生。
片刻之后,圆儿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她站起身来,坚定地说道:“我可以走了,咱们赶紧出去吧。”
齐芫微微颔首,点了点头,三个人继续朝前走着。
齐家后花园的杂物间,此时此刻已经被齐家的下人围成了一圈,大夫人也在那担忧的走来走去,时不时的还数落老爷两句:“我就说齐家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门,要不你之前是怎么隔空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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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人的肚子给搞大的!”
齐老爷脸色铁青,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无奈地说道:“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这芫儿怎么还不出来啊,可急死我了!”
大夫人冷哼一声:“你现在知道关心芫儿了?我为你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女儿都一心一意的为齐家好,可你平日里连根鸡毛都不肯施舍,倒是对那小贱人肚子里的野种出手大方!随手一甩就是三间老铺子!我可告诉你,今日我女儿要是有个好歹,我叫那贱人一尸两命!”
齐老爷眉头紧锁,满脸焦虑与无奈交织,生气道:“一个妇道人家,出口就是打打杀杀,成何体统?那可是两条命!”
大夫人怒目圆睁,身子骨本身就弱,如今气的更是快喘不上气,吓得周围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抢了夫人的一口氧。
丫鬟连忙搬来一把椅子,扶着大夫人坐了下来。
夫人刚坐下,就看见二姨太正扭着腰肢缓缓走来,如今身子刚满五个月,肚子微微隆起,只见她妆容精致,神色间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走到大夫人面前,微微欠身,假惺惺地说道:“姐姐莫要生气,芫儿这孩子自小就命好,更何况身边还有那位先生照顾,定是会没事的。”
大夫人狠狠地瞪了二姨太一眼,怒骂道:“滚!”
二姨太装模作样的一惊,身子猛颤了一下,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捂着胸口,还喘着粗气。
老爷看见后,紧忙将二姨太搂在怀里,满脸关切道:“怎么了怎么了?”
二姨太顺势一倒,靠在了老爷怀中,娇弱的说道:“老爷,我没事,芫儿失踪,姐姐生气骂妾身两句也在常理之中,我就是被吓了一声而已,回去躺躺也就好了,没事的。”一边说着没事,一边还捂着肚子,两眉皱着如同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二姨太这副模样,越发惹得老爷心疼不已。
“那我快快送你回房,别再累着了。”老爷满脸焦急与关切,小心翼翼地扶着二姨太。
可二姨太却故作假惺惺的抗拒道:“老爷,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如今芫儿下落不明,姐姐才更让人怜惜,您就在这陪姐姐吧。”
老爷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二姨太见状,继续说道:“老爷,妾身真的没事,您还是多陪陪姐姐吧,毕竟芫儿是姐姐的心头肉,蔻儿我不过是个妾室,哪有姐姐的孩子金贵呢。”
老爷听见这话心中引起不悦:“胡说!你的孩子也金贵,若是个男孩,那只会比全家都金贵!”
大夫人在一旁努力平复着怒火,恨不得此时此刻将这两个人千刀万剐。
老爷扭过头看向如母老虎一般的大夫人,在两人之间做出衡量。
试探着朝大夫人说道:“我在这守着,也没什么用,如今蔻儿大着肚子,总不方便,我先把她送回去,然后再立马赶过来陪你。”
大夫人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她恨自己的父母,当年为了些身外之物就将她嫁进了齐家,一辈子都守着这么一个昏庸无能的男人。
若是当年季家二少能早些上门提亲,或许她这一生便也不会如此痛苦。
33. 姨太出身
随着时间的流逝,三人终于从地底下爬了出来。
守在洞口的人朝着外面的夫人大喊道:“小姐回来了!”
夫人连忙起身跑了过来,看见满脸泥泞的齐芫,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冲上前紧紧抱住齐芫,声音颤抖着说:“芫儿,你可吓死为娘了。”
齐芫心中一暖,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娘,我没事,先生在我身旁寸步不离,我想受伤都难。”
夫人仔细打量着齐芫,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稍稍放下心来,她又看向齐芫身后的阙先生,感激道:“多谢先生,要不是听说有你在,我真要自己闯下去找她了,这么大个齐家,只有你和我才是真心对她好的,我这当娘的今天真是要被吓得不行了。”
齐芫抱着自己痛哭的母亲,像是在抱着一个老小孩一样,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娘,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夫人在齐芫的怀中抽泣着,紧紧搂着女儿,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圆儿在身后颤颤巍巍地站着,悄声行了个礼,道:“夫人好。”
夫人这才注意到圆儿,不解地疑惑道:“这是?”
齐芫面露难色,解释着:“娘,她叫圆儿,被家中亲戚卖到了那种地方,我瞧着可怜,年纪又小,就赎身把她买回来了。”
夫人脸色一怔,将齐芫拉到了一旁,悄声问道:“可是倚梦楼的姑娘?”
齐芫点点头:“娘也知道倚梦楼?”
夫人“哎呀”一声,随后皱起眉头,神色中满是担忧:“你这孩子怎如此莽撞,那倚梦楼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芫儿支支吾吾:“我知道,不就是那……那窑子吗?”
夫人“啧”了一声,劝解道:“要是光窑子也就算了,带回家来大不了当个下奴养着,可那倚梦楼是个培养贵妾的地方,心机手段可了得,你现在瞧她文文弱弱的,觉得她可怜,那都有可能是她的手段!”
齐芫有些不敢相信,道:“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有女孩子情愿当妾呢?而且我看她不像是那种人啊。”
夫人微微摇头,语重心长地说:“芫儿,你涉世未深,不知这世间的险恶,有些女子为了过上富贵的生活,甘愿去做妾,那倚梦楼出来的女子,都是经过精心调教的,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自己,远的咱不说,我且告诉你,当时你爷爷去世,你爹在家守孝,那段时间从未出家门,结果下葬一个多月,那贱人肚子里就有种了,你觉得你爹是有隔空的本事不成吗?”
齐芫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她扭过身看着屋子里的地道口,回想起方才在倚梦楼时老妈子说的话。
老妈子当时说:“倒是跟齐家那昏庸老爷的玉坠一模一样。”
转过头看向母亲,说道:“难不成,二姨太就是倚梦楼出身?”
夫人虽一脸的不愿提起,但还是点点头。
齐芫震惊着,回想了许久,道:“可我听说二姨太被咱家赶出去后,是去唱了粉戏,怎么这会儿又跟那倚梦楼扯上关系了?”
夫人戳了戳齐芫的小脑瓜,道:“你这小迷糊,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啊,你难道不觉得倚梦楼就是在那粉戏班子的地底下吗?”
齐芫顿时间恍然大悟,那一片地方,是当地最红火的彩色区域。
什么窑子、老妈、粉戏班子,都在那。
怪不得在地底下临到尽头的时候,能听见一阵阵女人的笑声。
可是到如今,人都已经带回来了,也送不走了,明日倚梦楼的老妈子就带着人来要赎金了。
齐芫只好硬着头皮嘴硬道:“算了娘,万一她真的只是个可怜人呢,待会我把她带到我院里,不让她出来就是了,让她做个扫地刷碗的下人,先养着吧。”
夫人犹豫了一时,劝解道:“阙先生也在你那院里,你可给看好了,省的以后趴娘怀里哭。”
齐芫微微嘟起嘴,有些不服气地说:“娘,你就放心吧,先生他对我可好了,不会被人蛊惑的。”
“你啊,心太软!”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如今我都告诉你了,你自己也有了防备心,那就先这样观察着吧,以后再说。”
齐芫点点头,哄着母亲叫她先回了房。
齐芫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从兜中又拿起了那小瓶解药,一一分给了齐家的下人们,吩咐道:“你们几个把药吃了下去一趟,把小六他们找回来,大家都捆在一条绳子上,别走散了,一路上做好标记,要是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赶快原路返回。”
“是!”下人们领命而去,齐芫的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阙先生与圆儿此时此刻一人站在一边,两人都在有意的避开距离。
齐芫看着穿着单薄的圆儿,心中涌起一阵怜悯,将她带回了自己的院子,从衣柜中找出了几身保暖的衣服给了她。
“以后你就在我这院子里做个打扫下人吧,要说多富贵的日子,那自然是没有的,但我绝不会缺你吃穿,你若愿意留下那便留,若不愿意,跟李妈回禀一声,离开就是,我家不强迫。”齐芫的语气虽平淡,但字字句句都充满着不可反驳的威严。
圆儿点点头,满是感激。
齐芫吩咐李妈让她带着圆儿去认领住的地方,还小声嘱咐着:“她若是想离开齐家,那您就亲自把她送出去,别人我不放心,若是想要留在齐家,那往后就别让她出我这个院子,一旦发现有二心,立马赶出去!”
李妈点点头,然后便带着圆儿离开了。
阙先生在门外站着,生等到圆儿与李妈出来后,才肯进去与芫儿一叙,他看着满脸忧愁的齐芫,心中多有不舍。
齐芫哀愁道:“都怪我,若是早点打发了那个贼,昨日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大变故了。”
阙先生轻微摇摇头,安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何苦要自责,要说这烧了一间屋子本也没什么事,但现在想来,那贼如今就是故意引我往后花园跑的,他算准了我会把他关进那个杂物间,然后再顺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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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通道离开,摆明了是家贼。”
齐芫点点头:“没错,我娘跟我说,二姨太就是从倚梦楼嫁进来的,我爹既然为她赎了身,那倚梦楼的老妈子自然也会给她解药,而那贼能完好无损地从倚梦楼走出去,想必也是有解药傍身的。”
阙先生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如此说来,就都对上了,你收回了老爷的家权,又将家中产业归在了自己手中,二姨太她从老爷那里落不到好,自然就来陷害你了,若你一出事,整个齐家还是要还到你父亲手里的。”
齐芫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沉重起来。
阙先生问道:“怎么了?”
齐芫回答道:“我在想,若真是如此,我爹又是否知情?”
阙先生微微一怔,随即也陷入沉思,他知道芫儿根本不在乎二姨太,所以无论二姨太怎么陷害,都不会让她伤心半分,但如果这一切老爷都知情,那芫儿的心必定都要碎了。
阙先生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芫儿,老爷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不会这样做的。”
齐芫也只能微微点头,两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
阙先生看着失落的芫儿,打起了精神,想着为她扯开话题。
“虽然屋子被烧了,但好歹没人受伤,人如今也已经跑了,说什么都已经无可挽回,现在最重要的,是齐家与袁家的事情,再过几天,袁老爷就该下葬了,这尸体总不能一直在咱们这放着。”
齐芫点点头:“今日夜里,我就叫人把袁老爷的尸体送回袁家,明天一早,咱们去北平。”
齐芫听了阙先生的话,暂时收起了心中的忧虑,她皱起眉,思索着说道:“确实不能再拖了,今晚就把袁老爷的尸体送回袁家,明天一早,我们起身去北平。”
阙先生点点头:“好,那就这么办。”
-
阴霾笼罩着整个苏州城,夜晚雪花从天上悠悠荡荡,缓缓落下了地,窗外的红梅逐渐被白雪覆盖,却依然倔强地绽放着。
隔壁偏房的屋子也已经收拾了出来,供阙先生暂住,虽不及从前的那个好,但如今收拾的也还算整洁舒适。
况且,离芫儿近。
夜半时刻,街上寥无人烟,今年的冬天好似格外的冻人,寒风呼啸着,吹得窗户嘎吱作响。
齐芫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在等着晚些时候,去送回袁老爷的尸体。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齐芫愣神坐起身来,朝着外面问道:“谁?”
门外传来阙先生低沉的声音:“芫儿,是我。”
齐芫连忙起身,打开房门,只见阙先生站在门口,背后是白雪纷飞的雪景,他手上提着一盏不太亮的灯,身披一件黑色披风,雪花落在了他一侧的肩头与发丝,衬得五官更增添了几分冷峻。
“先生怎么还没睡?”齐芫问道。
阙先生微微抬眸,看着齐芫,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我放心不下你。”
34. 风花雪月
大朵大朵的雪花密密匝匝地飘落下来,此时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的雪,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齐芫、阙先生和袁家派来的几个小厮的身影在缓缓移动。
阙先生的头低的很深,披风的帽檐几乎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微微垂着双眸,目光透过帽檐的阴影,若有若无地投向齐芫和扛着棺材的袁家小厮。
他们扛着棺材,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呼吸在冷空气中化作一团团白雾,留在雪地里一整串的脚印。
袁家门口的白幡与大雪纷飞映照在一起,更添了几分凄凉与哀伤,袁夫人静静地站在后门处,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而哀伤,几天不见变得憔悴了许多,她望着从齐家抬来的棺材,强忍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阙先生深知此时自己不宜露面,便悄然隐于袁家拐角处,他微微侧头,目光透过飘落的雪花,留意着袁家后门处的动静,那里,齐芫正与袁夫人相对而立,悲伤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
“孩子,你来了。”袁夫人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带着无尽的悲痛,目光从棺材上移到齐芫身上,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齐芫看着袁夫人,也不知该作何安慰,只是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夫人,我把袁老爷送回家了。”
袁夫人缓缓走到棺材前,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棺材的边缘,将上面飘着的雪花扫落了下来,像是再做最后的告别。
袁夫人的动作轻柔且哀伤,她抬起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齐芫,语气中满是希望道:“孩子,我拜托你的事情,能查吗?”
齐芫看着袁夫人,心中一阵酸楚,她微微点头,坚定地说道:“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一早,我就动身去北平,但能不能查出,还得到了才清楚,不过夫人,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的。”
袁夫人点点头,便跟着下人们去了灵堂安置棺材,深夜,齐芫不便再叨扰,便告辞离开了,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踏入雪地,朝着来时的方向,步履缓慢而沉重。
背后传来袁家关门落锁的声音,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夜中格外清晰。
阙先生见没了外人,便摘掉了帽子抬脚走上前去,脚踏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肩头和发丝上,却无法掩盖他眼中的关切。
他停在齐芫身前的几步路距离,微微张开双臂,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期待。
齐芫站在几步开外,眼神从方才的悲伤瞬间变成了惊喜与感动,她微微扬起些嘴角,眼中的情绪瞬间被坚定所取代。
白色的披风像一只蝴蝶翅膀般随着她的跑动而摇曳生姿,几步的距离在这一瞬间被无限缩短,她迅速地扑进了阙先生的怀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两人在雪夜中紧紧相拥。
雪花不断地落在他们的头发上,两人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化作一团团白雾,缓缓上升又渐渐消散。
阙先生微微低头,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怜惜,齐芫仰起脸,眼中闪烁着感动与幸福。
静谧的夜晚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在街道上行走,阙先生微微放缓脚步,这还是他们二人第一次在家宅外并肩同行。
齐芫挽着阙先生的胳膊,脑袋也微微偏向着他的肩膀,尽管脸颊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也不忍加快脚步。
披风内两人紧紧相扣的手,手指互相交缠。
阙先生低下头,将目光看向了齐芫的脚步,虽有些不起眼,但还是能看出她的两只脚行走受力时并不均匀,稍微有些一高一低的不自然。
脑中想起了芫儿腿上此刻还有在季家时受的伤,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疼惜与愧疚,阙先生的眼神变得愈发温柔,他轻轻地伸出手,揽住齐芫的肩膀,停下了脚步。
然后蹲在了齐芫身前,他微微侧头,看着齐芫,眼中满是关切,道:“上来,我背你。”
齐芫静静地趴在阙先生的背上,脸颊贴在阙先生的肩头,一只手环着他的脖子,一只手为他扫去发丝上的落雪,情谊之下,附在阙先生的脸颊上偷偷落下一吻,一瞬间,如同融化掉的雪花一般悄无声息。
阙先生嘴角扬起了得意,一抹笑容在雪花的映衬下格外明亮,耳根瞬间晕染了绯红,他微微侧头,试图掩饰自己的羞涩,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向背上的齐芫。
齐芫将头埋进了阙先生的脖颈处,回避着他的目光,两人心中更加涌起无尽的柔情,齐芫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飘动,偶尔拂过阙先生的脸颊,带来一阵痒痒的感觉,不知觉中,阙先生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直到回了家中,二人在房门前停下脚步,阙先生轻轻地将齐芫放下,抬手为她拍掉了身上的落雪,动作轻柔而细腻。
他撩起芫儿的发丝,两手捧着她的小脸,静静站在门前,彼此眼神交汇,阙先生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齐芫红润的脸颊,不舍得放开双手。
只见他微微俯身,目光紧紧锁住齐芫,缓缓靠近芫儿的双唇,呼吸似微风拂过花瓣,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温柔,双唇相触的刹那,如同蜻蜓点水,微微的酥麻感瞬间蔓延开来。
齐芫闭上了双眼,睫毛微微颤抖,身体的弧度不自觉地向他靠近,脚尖轻点在雪地之中,手缓缓抬起抓住了阙先生腰间的衣衫。
良久后,二人松开,齐芫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彩。
“早些睡,晨起我们就出发。”阙先生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齐芫轻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房间里弥漫着温馨的气息,烛光摇曳,齐芫转身走进了房间,阙先生站在窗外,看着齐芫进屋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待他心中石头落地后,肩头一侧也积了薄薄一层雪花,他拍了拍,转身进了隔壁偏房。
二人一墙之隔,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辗转反侧的夜晚,心中不断泛起层层涟漪,齐芫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触摸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能透过这堵墙感受到阙先生的温度,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清晨,院中下人们走出了寝门,洁白无瑕的雪层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下人们不由得眯起眼睛,适应着这耀眼的光芒。
所有人都纷纷拿出了扫帚与铲子,想着先去主子的院里打扫干净,他们迈着匆忙的脚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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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的脚印。
可刚一进门,就看见齐芫屋外的雪层早已被打扫得干净,下人们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疑惑,竟然会有人起的比他们还早?
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梅花树下的一旁,只见阙先生正在那里堆着一个大大的雪人,神情专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双手不停地忙碌着,手中滚着大大的雪团,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望着他,只见他抱起那刚滚好的雪团,小心翼翼地放在雪人的身体上,当作雪人的脑袋,后退了几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然后又走上前去,摆弄开雪人的五官。
圆儿随着其他下人们站在角落的门口处,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瞧见大家都憋着笑意,不禁问向一旁:“姐姐,大家都在笑什么呢?”
旁边的姐姐微微低头,凑近圆儿轻声说道:“你不认识他?”
圆儿睁着大大的眼,缓缓摇摇头道:“昨日我与先生仅有一面之缘,他不是齐家的主子爷吗?”
姐姐摆摆手,解释道:“咱这院里的主子只有芫大小姐一个人,阙先生是从北平红过来的名角儿,也是咱们小姐的心上人,明面上他与我们这些下人一样,但实际二人都算是我们的主子,不过就是缺个成婚仪式罢了。”
圆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是个从乡下偏僻地方来的丫头,哪里听说过阙先生这种角儿的存在,昨日初见时,还以为这也是齐家的一位主子爷呢。她将目光再次投向阙先生,此时的阙先生已经为雪人装饰完毕,正站在一旁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期待,仿佛在想象着齐芫看到雪人时的惊喜表情。
身旁的姐姐再次笑道:“你看先生这个样,为了博小姐一笑竟然起了个大早与我们抢活干。”
“要我说啊,先生真有点像那开屏的孔雀。”另一旁的小厮捂着嘴悄声讲着。
刚说完,就引起了一片低笑。
阙先生这才扭过身来,发现角落处站了一群人,他的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
众人见阙先生发现了他们,连忙止住了笑声,恭敬地低下。
阙先生看着他们,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换了地方,实在睡不着,起来干点活,身上舒坦。”
下人们纷纷点头应是,心中却都明白阙先生的真实意图。
阙先生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众人领命,悄然退下,只留下阙先生独自站在雪人旁。
屋内的齐芫此时此刻听见了窗外的动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她微微坐起身来,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响。
可声音却戛然而止,此刻又恢复了一片安静,心中不断涌起一丝好奇,她轻轻掀开被子,走到窗边,缓缓推开窗户。
一股清新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猛地打了一个冷颤,缩了缩脖子,探着个脑袋朝着外面看。
只见窗外红梅树下,阙先生正站在雪人一旁,静静凝望着她。
35. 柔情蜜意
红梅白雪相互映衬,树枝摇曳偶尔簌簌落下些散雪,阙先生站在树下,今日穿了一件枣红色的长衫大褂,比那树上的红梅看着还要明艳动人。
他穿红色要比黑色好看的多,能将他的皮肤映的如羊脂白玉般温润,前些日子他刚住进齐家时,每日只挑些黑色或灰色的衣服,明明是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庞,非要给自己打扮成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阙先生踏过窗下花池的积雪,站到窗前,朝着屋内的芫儿,微微扬起嘴角:“早。”
芫儿的目光落在阙先生身上,看着他今日的打扮,回应道:“今天怎么穿的如此喜庆?”
阙先生“咳咳”清了一下嗓子,目光朝着一旁洒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后,将脑袋凑了上去。
“亲一下,亲一下我就告诉你。”阙先生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俏皮与诱惑。
芫儿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但她看着阙先生那副神秘的面孔,还是轻轻地踮起脚尖,在阙先生的双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可以告诉我了吗?”齐芫的声音中带着急切与期待。
阙先生的眼球咕噜噜地转了几圈,扬着嘴角卖弄玄虚道:“三年前的今天,有个小女孩穿着一身新年的红衣,手上团了个小雪人,宝贝的不行,结果一高兴,脚底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芫儿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她轻轻捶了一下阙先生的胸口,娇嗔道:“你就会取笑我,那还不是怨你?要不是你突然跑出来,我能摔吗?”
阙先生握住芫儿的手,温柔地说道:“我哪里是取笑你,我是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你看,我为了将功折罪,一大早就起来堆了个这么大的雪人,就是不知道……芫儿妹妹如今愿不愿意原谅我呀?”
芫儿看着阙先生那满含期待的眼神,心中一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道:“我什么时候怨过你啊?再说了……那个小女孩当时躺在地上,还没缓过来神,就看见一张长得如天仙般的脸,高兴还来不及呢。”
阙先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哦~原来芫儿妹妹那时就觉得我长得好看了?”他轻轻刮了刮芫儿的鼻子,语气中满是宠溺。
芫儿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像只垂耳的小兔子。
李妈照常每日清早端着热水前来为她梳妆,刚一进院就看见齐芫趴在窗户上,跟着阙先生你侬我侬。
阙先生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微微侧头看去,见是李妈,脸上露出一抹略带羞涩的笑容,他轻轻拍了拍芫儿的手,示意她有人来了。
芫儿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站直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李妈。
阙先生朝着窗内的芫儿嘱咐着:“快关窗吧,小心着凉,今日天冷,穿厚些,我在隔壁等你。”
齐芫点点头,便合上了窗,走到门口处,给李妈打开了屋门。
刚一进门,李妈就打趣道:“一大早就这么难舍难分可还行?”
齐芫一听,轻轻扭动着身子,撒娇道:“先生是个好人,爷爷在世时就颇为喜欢他,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生的好看一些罢了,可后来我发现他还有颗菩萨心,他不注重名利,不注重虚头,实在是个好人。”一边说着,一边害羞着低下头,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李妈笑着宠溺的摇摇头,一边将热水放在架子上,一边说道:“我的大小姐啊,我怎么感觉你这话说的,不像是在夸郎婿,倒是像再夸东家,这男女相爱,难道你们就没有些其他的?”
齐芫将手摁进了热水盆中,两手轻轻拨动着,水珠顺着胳膊轻轻滑落下来,小声害羞道:“自那夜大火后,先生对我还会说情话了,我就……更喜欢了……”齐芫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眼神中闪烁着羞涩与甜蜜,只见她双手迅速撩起一捧水,扑在了脸上,掩盖掉自己表情的慌张。
李妈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她也是从姑娘时期走过来的,自是明白这小女孩动情后的娇羞与甜蜜。
洗完脸后,齐芫坐在了梳妆镜前,拿起了梳子,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昨日清晨两人在此相拥时的场景。
正发着愣,李妈就从衣服的小兜里偷偷掏出来一些东西,身子半藏半掩着放在了齐芫面前,还拿着好几层布包着。
“这是什么?”齐芫好奇地看着李妈手中神秘的包裹,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李妈笑了笑,一边打开着那几层布,一边说道:“这是夫人叫我给你的,说是国外来的洋货。”
随着布一层一层地揭开,一个羞耻的东西映入了眼帘。
李妈解释道:“昨日夫人打听到你在自家药房里偷偷熬了药,所以就亲自把药渣捡回去看了看,结果这一看夫人就慌了,赶忙出去买了这个,听说你和先生今日就要动身去北平,是药三分毒,岂能轻易吃?万一以后影响了身子怎么办?”
一边说着,一边将东西又重新包好,塞进了齐芫的包裹中。
齐芫的心瞬间如擂鼓一般,慌张道:“我娘知道了?”
“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女连心,你能瞒着夫人什么啊?自打先生住进你这个院子以来,她可是每日都惦记着你俩,别看夫人平日里不闻不问,想当初,夫人在嫁进齐家之前,那可是这一片出了名了泼辣,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就你这点小心思,夫人早就把你看穿了。”
李妈看着齐芫慌张的模样,不禁又安慰着:“放心吧,夫人没骂你,她还让我转告你,她说她也是从姑娘时期长起来的,年轻的时候也与你一样有个心上人,只是命不好,嫁进了齐家,夫人还说阙先生虽门第不出众,但好在你是齐家掌权人,未来就算嫁人也是只能招赘婿的,阙先生为人正直,你们俩也算是天上地下最匹配的一对了。”
齐芫听着李妈的话,心中的慌乱渐渐平息,随着李妈的话落,齐芫也已经梳妆完毕。
突然间问道:“娘年轻时有心上人?”
李妈点点头。
“季家二叔?”
李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
齐芫微微垂下眼眸,轻声说道:“十二年前,季家落难,季二叔就求到了齐家,两人愣是连声招呼都没打,以我们两家当时的关系,若是从前无情,又怎会这般无礼?”
李妈叹了口气,也是心疼夫人,但更多的是她没想到那一年齐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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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才八岁,竟能看出这些来。
“季二爷如今是出了名的疼媳妇,若当年是你娘嫁进了季家,如今享福的就不会是别人了。”李妈说到这里,微微停顿,眼中流露出一抹感慨与惋惜。
“所以娘才会在我爹面前,替我这般维护阙先生……”
李妈落寞地点点头:“夫人年轻时没如愿的事,就不希望小姐你再步入后尘,夫人常说,只要是你自己心喜的夫婿,那就都是顶好的。”
话说着,齐芫的眼眶又开始微微泛红,可时间也不早了,该出门了。
临走前,李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披肩,围在了芫儿的身上,嘱咐着:“昨夜刚下了雪,今儿天冷,我瞧先生今日穿着一身红,你也正好用披肩与他相配,好看的很。”
齐芫扭过身照了照镜子,素雅的衣摆配上大红色的披肩,更是增添了一抹娇艳,她轻轻抚摸着披肩的边缘,内衬的兔毛极为纤细柔软,落在肩头即轻盈又保暖。
阙先生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只见他此刻坐在廊下,优雅地翘着二郎腿,身子微微靠在柱子上。
他的长相并不似男子那般的硬朗,而是带着一种女生般的柔腻,脸上的白纱轻柔地覆在肌肤上,隐隐约约还能透出他挺拔的鼻梁。
因自小学戏,所以身子骨也极为柔软,只往那微微一靠,便带着一种贵气的风雅,再配上他今日的打扮,颇像一位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齐芫手中提着小包,蹑手蹑脚地走上了前,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才发现阙先生已经靠在这睡着了。
她抬起手憋着笑,用食指的指尖轻轻戳了戳阙先生的鼻尖,带着一丝俏皮与温柔。
阙先生的鼻尖微微皱了皱,随后半眯着睁开了一只眼,眼中还带着没睡醒的朦胧感,他微微侧头,看着眼前的齐芫,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齐芫嘻嘻一笑,眼中满是灵动。
“该出发了,你怎么在这睡着了?”齐芫说道。
阙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歉意解释道:“许是等你等得太入神,不小心就睡着了。”他站起身来,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后伸了个懒腰,仰起头的瞬间,喉结微微滚动,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性感。
待恢复了清醒之后,眼神又变得温柔且明亮,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从李妈手上接过齐芫的行囊,轻声说道:“咱们走吧。”
齐芫笑着点点头,便挽上了阙先生的胳膊。
她的手白皙纤细,宛如柔荑,轻轻搭在阙先生的红色衣衫上,两者相互映衬,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二人之间的柔情蜜意,直到出了齐园,两人坐上了去往火车站的汽车上。
这一幕,正好撞进了季承叙的眼中,他孤身一人站在不远处,眼中的红色衣衫此刻变成了刺眼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内心。
他紧紧咬着牙关,牙龈处传来隐隐的疼痛,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汽车,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阴鸷。
只见他拳头紧紧地握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心中的愤怒与嫉妒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澎湃。
他知道,计划该开始了。
36. 压在身下
寒风凛冽,雪丝如刀子般刮过每一个角落,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人冻僵,阙先生一手提着行囊,一手紧紧地拽着齐芫,临近年底,火车站台上人来人往,喧闹与嘈杂耳边此起彼伏。
远处传来一阵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打破了无尽的人声嘈杂,火车头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巨大的车轮在铁轨上滚动,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
火车入站后,速度逐渐减慢,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也变得更加清晰,缓缓驶入站台。
人群的情绪纷纷都涌动了起来,阙先生微微侧身,将齐芫护在自己身前。
待火车停止后,车门打开,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向车门处涌去,阙先生紧紧握住齐芫的手,小心翼翼地随着人群挤进了火车。
直到走进包厢中后,身子才能稍稍放松些,齐芫轻轻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舒缓。
包厢内,木质的靠背散发着浓厚的复古气,顶上的柔光如同轻纱般洒下,给整个包厢都掩盖了一层暖和的光芒。
阙先生坐到了齐芫的身边,然后抬手摘掉了脸上的面纱,侧过头,目光温柔地落在了齐芫身上,此刻齐芫正扒着窗户,带着满分的好奇与俏皮,双手擦拭着上面的水蒸气。
此去北平,是齐家能甩掉污水的唯一希望,窗外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但站台上的喧嚣声却渐渐褪去,随着一声低沉的汽笛声,车轮与铁轨轻轻摩擦,火车缓缓启动。
待齐芫在玻璃上玩够后,身子也从方才的寒冷回了暖,她靠在阙先生的肩膀上,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一种慵懒感随之悄然升起,眼神逐渐变得有些迷离,脑袋也开始不自觉地轻点着。
包厢内弥漫着温暖的气息,火车在铁轨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轻微地晃动使二人如同坐进摇篮一般。
两人相互依靠着沉浸在宁静之中,可车厢外却突然一阵骚动,那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在朝着这边快速逼近。
“外面怎么了?”齐芫迷糊着问道。
阙先生也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脸上瞬间布满了惊讶与警惕。
只见他眉头紧锁,突然放开了齐芫的手,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包厢门口,打开门闪出了一条细缝。
他透过那窄窄的缝隙,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只见其他包厢中的人也都走了出来,纷纷朝着一个方向张望着,阙先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发现骚动似乎在前一节车厢。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一声怒喝突然传来,在车厢中激起阵阵回响。
那是袁舟的声音!
车厢内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只见袁舟正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在前一节车厢内搜查着,马上就要查到眼前这节车厢了。
阙先生立马将包厢内的门关好,两手紧紧地扒着以防他们突然闯进来。
齐芫站起身,在手边寻找着趁手的武器,可车厢内物品有限,只能找到一些零碎的小物件,情急之下,只好拔掉了头上的簪子握在手中,双手颤抖,但眼睛却紧紧盯着门。
“袁舟一定是来找我的。”齐芫的语气有些慌乱,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安,她紧紧握着簪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先生,我不能连累你,你快去后面的车厢躲一躲吧,等他找到我后自然就不会再搜了!”
齐芫急切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此时,门外的嘈杂声愈发清晰。
“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阙先生的声音坚定而有力,眉头紧锁着,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着想办法。
只见他突然间将目光定在齐芫手中的簪子上,那掉落的一丝头发如今还散在肩上。
而袁舟此刻已经带着人进入了这节车厢,阙先生慌乱之中,松开了堵门的手,慌乱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扣,动作仓促而急切。
齐芫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手中紧紧握着簪子,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先生,你要做什么?”
阙先生来不及解释,只是继续慌乱地解开衣扣,直到连最后的一层里衣也脱了下来,他裸着上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此时脚步声已然停在了门外。
千钧一发之际,阙先生突然将齐芫扑倒在座椅上,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齐芫的脸,动作果断而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瞬间,车厢的门此刻也已打开,袁舟带着人站在车厢外,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们只看见一个男人如今正光着身子,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袁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后又被厌恶所取代。
“他娘的,这是在车上!”随着袁舟的一声怒骂,脸色也阴沉的可怕。
阙先生装出一副慌乱的样子,将自己方才扔到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盖在了齐芫的脸上。
然后背对着袁舟他们用京腔怒骂道:“你丫哪来的孙子敢坏爷的好事!还不快滚!”阙先生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威严。
袁舟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刚想要进来理论一番,身旁的下人就阻止道:“少爷,你看!”
随着这一声制止,齐芫与阙先生两人的心脏近乎是停了一拍,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两人都在想难不成是露馅了?
刚想要逃跑之际,那下人便又开口道:“少爷,那女子手上拿着的是宝瑞德的簪子,听说这簪子今年在北平拍出了天价,定是有权有势之人,咱还是别惹他们了。”他紧张的看着袁舟,等待着他的决定。
袁舟的脸色变幻不定,目光紧紧地盯着齐芫手中的簪子,心中权衡着利弊,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咬了咬牙,挥手道:“咱们走!”
随着袁舟等人的离去,车厢内的紧张气氛终于渐渐消散,阙先生和齐芫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二人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齐芫在阙先生的衣衫内蒙着头,身体僵硬着,不敢有丝毫的动作,身上的重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又莫名带来一种安全感。
直到阙先生从她的身上下来,齐芫才敢探出头。她拽着阙先生的衣服,依旧捂着自己的半张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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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发丝有些凌乱,脸颊也被阙先生的红衣映上了红。
她环顾着四周,只见车厢门已经重新关上,而阙先生此刻正坐在自己脚旁穿着里衣,动作沉稳从容,手指修长而灵活地系上了身前的扣子。
车厢内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齐芫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将身上的红外褂团成了一团,还给了阙先生。
“亏你能想出来这种办法……”齐芫讲道。
阙先生手指一顿,干咳了两下缓解尴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局促,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齐芫见他一阵安静,目光移到了阙先生身上,只见他此刻坐的正直,目不斜视,带着几分可爱的局促,与方才装京爷骂人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穿着纯白色的里衣,手上抱着自己的外褂,身体紧绷着,像是一只准备好听令受罚的小猫。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要怪你。”她看着阙先生那紧张的模样,心中那点嗔怪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解释道:“毕竟事出有因嘛,你刚才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不过现在好了,已经都安全了。”
齐芫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她指着阙先生的衣服,匆忙讲道:“你快把衣服穿上,天气冷,别再着凉了……”
阙先生连忙拿起衣服,站起身迅速地穿在身上,身子随着车厢来回轻微地晃动。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气氛。
齐芫微微垂首,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手指绞着衣角,不知该做些什么缓解气氛,两人的视线刻意避开彼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袁舟带着人将整节车厢都搜了一个遍,都没能找到要找的人,心中的怒火不断升腾。
“季承叙该不会是在骗老子吧?”袁舟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怀疑和愤怒。
他狠狠地瞪着周围的手下,仿佛要从他们的脸上找到答案,手下们面面相觑,不敢言语,袁舟在车厢内来回踱步,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他回想着季承叙的话,心中充满了疑虑。
方才的那个手下又劝解道:“少爷,那季家向来与齐家交好,要我说…您八成是被那季承叙给骗了,咱还不如趁早下车回家,去季家讨个说法。”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和急切,显然是不想让袁舟继续在这浪费时间精力。
“哼!季承叙在外吃了两年洋人饭,如今日子好过了起来,就忘了他家当年的那副丧家犬样,等小爷我回去,要了他狗命!”
车厢内的气氛紧张而压抑,手下们都低垂着头。
只有袁舟旁的那个下人敢多说个几句话,他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眼神中满是讨好之意,奉承着:“是是是,如今老爷不在了,咱这袁家岂不就是少爷您做主了,那季家如今再鼎盛,也不过是这两年才好起来的,哪像咱们袁家,您说是不是?”
袁舟听了这话,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此刻正值火车缓缓靠站,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威严与决绝。
“下车!”
37. 一亲芳泽
季家书房内。
季承叙正拿着绒布缓缓擦拭着手中的红酒杯,眼神专注而仔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季承叙!你给老子滚出来!”袁舟带着人大喊着闯了进来,眼中燃着怒火,大步走到了季承叙桌前,猛地一拍桌子,“姓季的,你竟敢骗我!?”
季承叙坐怀不乱,依旧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眯着一只眼,透过光在看自己手上的杯子有没有擦干净,动作缓慢而优雅,完全没有被袁舟的怒火所影响。
季家小厮站在门口弯腰道歉:“少当家,小的实在是没拦住……”
话还没说完,季承叙便朝着门口那人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先下去。
小厮得了令,松了口气,退出了门,临走还带上了门。
袁舟见季承叙宁可搭理小厮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里的怒火更加气愤了起来。
“姓季的,你什么意思?”
季承叙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愤怒的袁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袁少爷,您这是又撒的哪门子泼?我季家与你袁家可无冤无仇,别是找错了门。”
袁舟怒视着季承叙,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装蒜?要不是你派人告诉我,说齐芫上车跑了,我能大冷天下着雪出去追那么远吗?”
季承叙眼中闪出一丝睿智,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缓缓站起身,裁剪得体的西装马甲完美贴合着他的身体曲线,双排铜扣发出微弱的光,浑身上下散发着沉稳自信的气质。
他微微扬起下巴,缓缓踱步,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直到坐在了一旁的真皮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推了推自己的金框眼镜道:“袁少爷,我可没有骗你,我亲眼见芫妹妹去了火车站,想着你们两家如今有冤仇,好心帮你一把,这才派人去通知你一声。”
季承叙的眼神中透露着真诚,两手撑在沙发靠背上。
“哼,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袁舟冷哼一声,眼中的怒火并未完全消散。“你和齐家关系匪浅,我怎知你不是在帮他们掩护?”
季承叙笑了笑,藏起了心中的算盘:“我掩护?你既追上了车,难道没找到人?”神中带着一丝玩味。
袁舟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狠狠地瞪着季承叙,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是找到了,还来寻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季承叙的表情就顿了一下,两只手从靠背上拿下,抱在怀里,一副认真的神情:“你当真没找到人?”
袁舟懒得再搭理季承叙,也只是顺势坐到了一旁,脸色依旧阴沉,目光看着别处,心中满是愤懑。
“如今我爹尸体还停在灵堂,她齐家倒好,整天大门一关拒不见客,要不是看在你与齐家有三分情面,说的话可靠些,你看我搭理你吗?”袁舟正说着,语气就突然一转,带着几分戏谑道:“也不知道这小娘们整日窝在家里干什么呢?难不成是藏了个小白脸日夜笙歌……”
袁舟话还没说完,季承叙方才平静的脸,瞬间就燃起了怒火,他站起身来提着袁舟的领子,一下子就把人拽了起来。
“袁舟,我不管你跟齐家有什么怨,但芫妹妹毕竟是个闺阁女,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废了你两条腿!叫你下半身彻底瘫痪!”季承叙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觉地加大。
袁舟的身体在半空悬空,脚尖努力勾着地,脖子被勒的通红,就快要喘不上气,眼睛因为惊恐睁得大大的,双手抓着季承叙的手试着挣脱开,可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快要窒息时,季承叙猛地一松手,将袁舟扔到地上,眼眶中的红血丝让人不寒而栗。
袁舟重重地摔在地上,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他狼狈地爬起来,仓促离开。
房间里弥漫着窒息的气氛,季承叙站在原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指关节因为双手握拳的用力而发白。
“没用的东西!”季承叙转过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
他本想让袁舟找到齐芫后,将阙今还活在世上的事情公布于天下,然后趁齐家大乱之时,强取豪夺,可如今袁舟的蠢笨,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季承叙皱起眉头,眼中满是失望与恼怒,一旁突然传来一阵高跟鞋走动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女人身姿婀娜,凹凸有致,似有若无的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她伸出手指,附在了季承叙的唇上制止着:“哟,这是在生什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韵儿来给爷灭灭火。”
一边说着,一边将季承叙摁在了沙发上,然后环上了他的脖子,坐在了季承叙的腿上,身体紧靠着,动作轻盈而熟练,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你是来灭火的吗?”温柔乡使季承叙很快便平息了怒火,他的大手拦在女人腰间,带着一种霸道的占有欲。
“我就喜欢你这样坐在我的腿上。”季承叙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起来。
韵儿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挑逗,她抬起手,食指轻轻勾住了季承叙的金框眼镜,缓缓下拉,将眼镜一点一点地摘了下来。
季承叙闭着双眼,似是很享受这挑拨,直到眼镜彻底摘了下来,他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女人,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
他伸出手抚摸着韵儿的脸庞,又缓缓滑过韵儿的嘴唇,轻声道:“若全天下的女人都跟你一样乖巧就好了。”
韵儿顺从地迎合着他的动作,妩媚道:“哟~这位爷,这天下还有您得不到的女人呢?”
季承叙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掐着韵儿的下巴,很享受的看着她在自己手中像个玩具一样。
季承叙并非是有多喜欢韵儿,只不过是这个女人的侧脸有几分像齐芫罢了。
特别是摘掉眼镜后,就更像了。
“她跟你可不一样,得到你只需要花钱,而她却是需要我煞费苦心的。”季承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轻蔑,虽有些看不起如今怀中的韵儿,但还是被她的妩媚和温柔所吸引。
第一次见到她时,季承叙就如发了疯一般,每日都要这个女人侍奉,有她在的地方,其他下人们总是要退避三舍。
倚梦楼这个地方,明里是培养贵妾的窑子,可暗里却是季承叙用来搞垮各家的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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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挑选好的各位女子送进各位贵人家中,目的就是为了在暗地里打探各家消息。
齐家二姨太是倚梦楼出身,一颦一笑都带着勾人且贴心的魅力,将齐家老爷捧杀在手中,不动声色慢慢搞垮齐家的局势。
袁家洞房夜害死老爷的新姨太,也是倚梦楼出身,季承叙深知袁舟是个登不上台面的蠢货,所以只要袁家失去了老爷这个主心骨,自然就会陷入混乱。
就连齐芫刚救出来的圆儿,也是季承叙专门为阙今准备的,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不偷腥的男人,一旦芫妹妹发现两人的奸情,他便可以趁机而入。
明明天罗地网都已经织好了,可阙今却跟着齐芫离开了齐家,季承叙满心的算计在这一刻仿佛遭遇了重重一击。
就连圆儿这步棋一瞬间也变成了死棋。
季承叙扶着女人的腰肢,喘着气息问向韵儿:“齐家可有什么消息?”
韵儿回答道:“还能有什么消息,自打齐家小姐掌权以来,就把各路封的死死的,咱的人是一点法子都没了,就连一开始挖空的账,如今也快被填上了。”
季承叙的眉头紧锁,抿着嘴唇思考着。
他一开始没想着要搞垮齐家,只是想着让齐家有个难关,好让自己出面帮忙摆平,可倒是没想过,这芫妹妹的性格竟如此倔强,天塌下来也不愿意屈服。
如今袁舟整日在齐家门口闹事,她竟然也能坐得住,说不要季家帮忙就不要,现下宁可自己贴钱补窟窿,也不来求季承叙施舍一分一毫。
韵儿撩起自己的头发往身后一甩,直爽道:“爷,要我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如今还有袁家这个傻子挡刀,简直就是天载难逢的好机会。”
季承叙眯起眼,身子躺在沙发靠背上,脖子向后仰着,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说起话来喉结一滚一滚的,不懈道:“你懂什么?”
韵儿附身顺势趴在季承叙的胸膛上,娇声道:“您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您这么离不开我,还不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齐家大小姐吗?您既然喜欢她,那就直接把她抢过来就是了,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季承叙微微一怔,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胸膛上的韵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手指轻轻划过韵儿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你倒是聪明,可是,人抢的过来,心却不行,我一定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嫁过来才行。”
韵儿聪慧一笑道:“哎呦我的爷,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如今是最好的机会,有袁家这把刀在,您只需在背后推波助澜搭把手,就能给齐家一击,到时候,齐芫还不上账,就算她脾气硬,那不还有咱们的人在吗?让咱们的人在齐老爷枕边念叨念叨,这自古以来,儿女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齐芫难不成要忤逆长辈,拿家中基业当儿戏?且到那时候,她自然而然的就心甘情愿嫁给您了,夫妻来日方长,何苦愁她对你无情呢?”
季承叙听后,挺起脖子看着韵儿通红夹汗的脸,露出了满意的笑。
窗外雪停了,室内外的温差使玻璃上还残留着几缕水汽,点点滴滴的水珠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水滴,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