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在选秀掉马爆红》 7. 第七章 “最后，有请《Best 相比钟妍这种还摸不清情况的神秘选手，鼎鸣娱乐的练习生是非常明确的大热，无论是从节目效果，还是从自身镜头量的角度考虑，大家对鼎鸣娱乐的出场反应都更加热烈，积极地营造出大魔王即将登场的万众瞩目之感。 田静雨、安陶和夏檬依次从入场通道里走出来，三人风格各不相同。 田静雨一头黑长直发三七偏分，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精致，目光自信锐气，举手投足间霸气十足，显然是走又美又飒的实力魔王路线。 安陶是栗色长卷发，瓷白的肤色和微微肉感的脸颊，让她的长相和气质更加柔美有亲和力，看起来像团队中温柔好说话的姐姐。 田静雨和安陶已经颇具成熟偶像艺人的气质，相比之下，夏檬就单纯懵懂许多。 她黑色的长发扎成垂耳兔双马尾，乌黑溜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既有好奇，又有雀跃，像极了一只呆萌可爱的小白兔。 钟妍上辈子看选秀时，在网上看到过一种说法：观众要想辨别重点和普通选手，看她们戴麦的数量就可以，普通选手戴单麦，而重点选手会戴双麦，一个用来收录声音，另一个连接编导。 钟妍刚才观察了一下，发现竟然确实如此。 就比如现在，她的领口戴着双麦，鼎鸣娱乐的三个人中，田静雨是双麦，而安陶和夏檬都是单麦。 虽然节目播出之后，随着人气变化，也会有普通选手转重点选手，换上双麦。就像夏檬，如果按照原剧本的走向，她之后会逆风翻盘，成为民选大热。 但9个出道位，民选只占少数，而赛初就被节目组关注的重点选手，她们故事线完整，镜头量大，占尽吸粉先机，最终会挤占大部分出道位。 简而言之，“皇族”和“平民”不在同一起跑线，如果在赛初没能被节目组青睐，出道就会变得更难。 鼎鸣三人在练习生们的呼声和瞩目下走上阶梯，田静雨大步流星地一路向上走，来到前9的沙发席位。 瞥见坐在9位的钟妍，田静雨认出了她，但并没有搭理，而是径直走向金字塔尖上的1位，毫不犹豫地落座。 这两天选手们常常讨论钟妍，田静雨也听到了她的事迹，不过她并不把钟妍放进眼里。 虽然节目组看中的选手都是她的竞争对手，但田静雨很自信，既对自己自信，也对自己背后的靠山自信。 她确信，所有人都不是她的对手，C位，她势在必得。 况且，这个钟妍也只敢坐在9位，看起来也没太多底气，田静雨更加不将她放在眼里。 相比之下，安陶就没那么自信了。 她望着直奔1位的田静雨，脚步有些犹豫。 安陶出过道，在娱乐圈里打拼过几年，因此知道一些门道。 她意识到自己只有单麦，意味着什么。 她原本也是自信满满地来参加节目的，以为自己和田静雨都是同一女团出身，会收到节目组同样的重视。 现在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 安陶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她只能努力振作自己。 笑着和钟妍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安陶咬咬牙，还是跟上了田静雨的脚步，又招呼身后的夏檬，两人分别坐上了2位和3位。 夏檬作为萌新，还不懂内幕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她参加节目，一是因为对歌唱的热爱，二是为了追星。 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不及田静雨和安陶，配不上3位，但她乐观地想，只要自己努力，总能追上队友的脚步，这个3位，就当是给自己立下的目标吧。 100名练习生陆续完成亮相和选座，一屋子女孩兴奋又紧张地叽叽喳喳。 正有人说着“是不是该导师和发起人登场啦”，录影棚的灯光就突然变换，选手座位席的顶光暗下去，只留蓝紫色的霓虹勾勒出庞大的金字塔形状。 取而代之，舞台灯光缓缓亮起，两侧的入场通道也闪烁起金色光芒。 “接下来，有请《Bestgirls》导师，发起人，依次登场。” 字正腔圆的播音声落下，全场爆发出女孩们激动的欢呼声。 《Bestgirls》的明星嘉宾团共由4位导师和1位发起人组成，其中声乐导师1人，说唱导师1人，舞蹈导师2人。导师们依次出场，每人会有一小段导师show。 声乐导师穆滨率先出场，穆滨是乐坛著名的实力派创作男歌手，36岁，出道12年，脍炙人口的出圈热歌数不胜数。 穆滨打动人心的抒情演唱之后，说唱导师钱韦紧接着出场，带来新歌燃爆全场。 钱韦原先是地下说唱歌手，34岁，前几年参加说唱类节目一举夺冠，成为目前大众知名度最高的说唱歌手之一。 第三个出场的是节目唯一女导师叶施，30岁，舞蹈导师之一。叶施早年在海外女团出道，人气火爆，近几年回国发展，成为人气与实力兼具的solo唱跳歌手。 叶施的唱跳表演结束时，钟妍听到身旁的喝彩中夹杂着按捺不住的期待声。 “接下来该是发起人出来了吧，啊啊啊我好喜欢颜时！” “舞蹈导师还有师哥余俊然，应该是他先出来吧！” “哦哦哦对，我激动地差点忘了，余俊然我也好喜欢啊啊啊！” “你个颜狗，帅哥你都喜欢是吧！” 与此同时，后台。 三位导师已经在录影棚落座，后台只剩下余俊然和颜时。 余俊然从自己的化妆间走出来，准备乘电梯去往下一层的录影棚。走进电梯间时，正巧，颜时也在电梯间里等待。 看见颜时，余俊然脚步一顿，面上闪过不快。 听见声响，颜时微微侧目，也看见了余俊然。 颜时冷淡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的目光只在余俊然身上停留了不到1秒，便重新移回电梯顶部的数字显示屏。 看见余俊然，他没有反应，也没有打招呼。 电梯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诡异的安静。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安静被打破，门缓缓打开。 颜时抬腿走进电梯，余俊然犹豫一下，也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徐徐合上，梯厢发出浅浅的轰鸣声，开始下行。 封闭狭窄的空间里，两人并肩而立，余俊然勉力压下心中的不快，率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 颜时没看他，只略微点了下头，勉强算是回应。 仅仅是电梯下降一层楼的时间，余俊然却觉得格外漫长。 内心像是历经了千万遍煎熬与挣扎之后，他的唇边终于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向颜时伸出右手。 “合作愉快吧。” 颜时微微垂眸，瞥了眼余俊然伸向他的那只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3416|1428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时电梯又发出“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颜时没有伸出手，他面无表情地抬眸，目不斜视地大步走出了电梯。 余俊然的出场口在左边，而颜时在右边。 余俊然垂下右手，走出电梯，偏头看了一眼颜时大步流星的背影。 恼怒和耻辱从他的眼底钻出来，将他原本俊朗的面部变得阴暗扭曲。 “垃圾。” 余俊然攥紧右手，转身向左边走去。 “接下来出场的是，舞蹈导师——余俊然。” 随着余俊然从光芒万丈的通道中走出来，女孩们呼声几乎将录影棚的屋顶掀翻，只有钟妍没有出声。 台上的男孩高高瘦瘦，一头棕色短发，额前的刘海吹成爱心的形状，他眉眼含笑冲台下的女孩们挥挥手，像大学里阳光清爽、开朗亲切的校草学长。 余俊然三年前从《Bestboys》C位出道，限定团解散后，现在作为solo唱跳歌手活动。舞台上，他表演了自己今年发表的新歌，清新活力。 所有导师表演完毕，纷纷落座嘉宾席，舞台正前方的嘉宾席上，现在只有最中间的位置空缺。 发起人在节目中的作用类似于主持人，没有登场表演，但每季发起人都会邀请当下最有热度的明星，所以压轴登场，依旧万众期待。 台下女孩们全都屏息以待。 “最后，有请《Bestgirls》发起人，颜时。” 一束聚光射向金字塔正对面巨大的落地屏幕，屏幕从中间向两边缓缓退开的同时，录影棚中响起《不弃》的高潮段落。 《不弃》是电视剧《恨春风》的主题曲。 歌声一出，全场就沸腾了。 古典悠扬的旋律，配上高潮段落高昂的鼓点节奏和原唱歌手极具感染力的高音，给人一种涅槃重生之感。 颜时随着音乐声，从幕后走出来，站上舞台中央，聚光中心。 从无人在意的娱乐圈路人甲，一战成名，成为被誉为业内传奇的顶流，何尝不是一种涅槃重生。 初见颜时的时候，钟妍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诗。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线条流畅优美的脸庞，配一双清冷锐利的眸，颜时的美，呈现出一种刚柔并济的张力。 既如青松修竹，清冷深邃，挺拔利落，临风蔚然。 又如明月美玉，秀雅俊逸，眉目盈星，红唇白齿。 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天鹅绒西装，完美地勾勒出他高挑精实的身材，内里白色暗纹衬衣的中式盘扣设计和搭配的银质龙形胸针，又添加了一丝典雅君子之风，与他的气质更加贴合。 暖黄色的聚光照耀在他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头发和黑曜石般的眼瞳中，泛出洒金般的流光，从最冰冷的颜色中透出最热烈的力量。 《不弃》的乐声淡去，《Bestgirls》主题曲响起。 这时选手座位席的灯光也全部亮起，100位选手站立起来，女孩们青春洋溢的脸庞上盈着或兴奋、或喜悦、或坚定的神采，她们望着舞台的方向，个个蓄势待发。 颜时看向面前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巨大金字塔，他微微一笑，举起话筒。 好听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录影棚： “我宣布，《Bestgirls》，从此刻，正式开启。” 8. 第八章 月亮升至中天，外面夜色漆黑，录影棚里面灯火通明。 已经过了零点，初舞台的录制仍在进行中。 初舞台是选手们的才艺首秀，导师们将针对每位选手展现出的水平给予初始她们评级，等级分ABCDF五级，最高为A，最差为F。 初舞台表演数量多，水平良莠不齐，长时间的录制让导师和选手们都有些疲惫，直到大屏幕上显示出下一组出场选手的公司标志，众人这才精神一振。 下一组，鼎鸣娱乐。 每当一组选手入场表演，下一组选手就会进入候场室等待。鼎鸣娱乐三人进场后，钟妍被工作人员带进了候场室。 不知是凑巧还是不凑巧，她的顺序总是和鼎鸣挨着。 钟妍一边活动一下久坐后略僵硬的身体，一边看向候场室里的电视屏幕，屏幕里正直播台前的情况。 原剧本中，现在才算正式进入剧情，夏檬的故事从此处开始。 夏檬，来自小城的平民女孩，从小怀揣舞台梦想，长大后因为追星余俊然，签约鼎鸣娱乐，并参加《Bestgirls》。 在节目中，夏檬从萌新陪读热血逆袭，最终C位出道，过程中收获了偶像余俊然的青睐，和自家经纪公司总裁陆廷深的注意。 这就是剧本前期的基本剧情。 现在的剧情点，应该是夏檬在初舞台中展现单纯可爱、积极乐观的人物魅力，并表明自己是余俊然死忠粉，形成话题度，也吸引到余俊然的关注和好感。 按理说，此处应该是初舞台录制的一个小高潮。 但是，从屏幕中直播的情况来看，现实好像和预期不大一样。 夏檬按照剧本走了剧情，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向余俊然表达了自己作为粉丝的喜爱之情，之后三人的初舞台表演也很不错。 但是，余俊然的兴致并没有预期中高，他对夏檬的反应虽然不冷，但也绝对算不上热。 相比之下，钟妍注意到，他和田静雨的目光接触反而更多一点。 钟妍抿唇，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她心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和原剧情相比，现在还有一处不一样。 那就是，原剧情中，《Bestgirls》里没有颜时的存在。 或者说，颜时没有活着出现在原剧情中任何一处，只在他死后，才堪堪作为工具人出现了一下。 因为颜时，是废弃的男主角。 在最初版的剧本中，颜时才是男主角。 他的设定，是一个没背景且背负着“黑料”的小人物，从娱乐圈的底层摸爬滚打，最终凭借才华和努力成为了影帝。 但是出品方对“底层小人物”男主不满意，编剧钱老师因此废弃了颜时，改换成了陆廷深的霸总男主。 当时钟妍真的很遗憾，因为她很喜欢颜时的人设，一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却永远心怀光明的人。 原本作为男主，颜时尽管会经历很多艰难，但努力和良善最终得到了回报，他会真正拥抱光明。 被废弃后，因为剧情线牵扯众多，钱老师没有直接删除这个人物，而是保留设定，将颜时降为NPC留在了剧本中，等剧情需要的时候再把他拎出来利用一下。 而剧情需要的时候，就是他死亡的时刻。 所以终版剧本中，颜时就变成了一个很悲惨的炮灰，他一生都在艰难中度过，无论如何挣扎，都爬不出编剧给他划定的黑暗深渊，直到死去。 钟妍真的见不得好人没好报。 穿进剧本世界后，除了为自己谋划，钟妍其他想做的事，就是拉颜时一把。 所以《恨春风》筹拍时，她向许尤推荐了颜时。 因为她的行为，扰乱了剧情线，颜时爆成顶流，作为发起人出现在了《Bestgirls》。 颜时的意外出现，或者说意外走红，显然扰乱了余俊然的心绪。 因为颜时的“黑料”，和余俊然密切相关。 不想被人知道的尘封往事，因为颜时的走红，随时可能会被启封，钟妍猜测，余俊然现在内心乱得很，没心情享受夏檬的仰慕之情。 至于他和田静雨的目光交流，是因为他和田静雨很早就认识。 他的尘封往事，田静雨是第三位知情人。 说实话，颜时走红，钟妍意料之中，但他凑巧成为了《Bestgirls》发起人，钟妍确实也没想到。 现在多方齐聚一堂，钟妍看乐子不嫌事大。 她心想，剧情变得精彩了。 随着音乐声落下，鼎鸣娱乐的初舞台表演结束，颜时看向了手中的选手信息表。 节目组会把重点选手标记出来，并标注可以提问的方向，以方便发起人和导师们在录制的时候多cue几句，给重点选手更多展示机会。 三张信息表中，田静雨这张是被标记的。 颜时不记得这个名字，也不记得长相。 但刚刚自我介绍时，注意到田静雨与他对视时微微不自然的回避，以及她和余俊然之间隐蔽的眼神交流，颜时想起了她是谁。 颜时垂眸，信息表上标注，田静雨有solo展示，需要发起人cue一下。 短暂的沉默之后，颜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开始完成发起人的职责，带动导师们对选手进行评价和提问。 只是过程中，他始终没有cue田静雨的solo展示。 田静雨有点着急，忍不住冲余俊然递了个眼色。 最后余俊然cue了她一下，她才终于把这段solo独舞展示了出来。 原本鼎鸣娱乐这组选手的展示，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 田静雨不希望两个队友再进行solo展示，尤其是安陶。 安陶和她都是女团出身，又都是舞担，这个solo部分是为了突出她的大舞担标签，如果安陶也进行个人展示，可能会弱化她的表演。 所以田静雨希望导师们赶紧评等级，评完等级就撤。 结果这会儿，颜时又不紧不慢地拿起话筒，道：“其他两位练习生，有想要展示的个人才艺吗？” 安陶当然精心准备一段独舞，她原本以为自己没机会展示了，听到颜时突然cue到，她很开心，立马积极地举手表演。 安陶有芭蕾舞基础，独舞将芭蕾与女团舞结合，独具韵味，也展现出深厚的舞蹈功底，让同样有芭蕾舞功底的舞蹈导师叶施十分喜欢，大为赞扬。 夏檬也单独清唱了一段，她舞蹈能力比较落后，但音色很好，清唱更能突显她的音色优势，引来声乐导师穆滨的好评。 三人都表演完，率先表演的田静雨反而显得没那么起眼了。 田静雨脸上微笑，内心开始骂人。 最终，三人评级：田静雨和安陶A，夏檬B。 鼎鸣娱乐的选手退场后，颜时翻开下一张选手信息表。 下一组，是一位的个人练习生，名字叫钟妍。 颜时微微愣了一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3417|1428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现在对这两个发音格外敏感，哪怕并不是同一个字。 他再看一眼信息表，这位选手也被标记了重点，且标记了三个星号，比前面的田静雨还多一个。 看起来，是重中之重。 一位身段娉婷的女孩从入场通道款款走出，在舞台中心站定。 女孩打扮简洁，一袭现代改良款的纯白旗袍，微卷长发拢在脸颊一侧，慵懒随意地扎起一个蓬松发辫，将她娇美明艳的容颜衬托出几分清新文雅之意，如同晨雾将散的破晓时分，幽静花园中沾染着初露的白玫瑰。 这样的装扮，放在选手们大都繁复华丽的舞台妆造之中，反而令人眼前一亮。 颜时抬眸，正巧与舞台上的她对视。 女孩有一双微挑的桃花眼，盈盈一水间，平静从容，落落大方。 这样目光，让颜时感到莫名的熟悉。 就像一年多前，他站在试镜舞台上，台下那双给了他巨大鼓舞的眼眸。 可是怎么可能。 颜时内心苦笑，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 钟言老师笔力老道，文字经验丰富，再加上…… 颜时有时看到网上关于钟言的爆料，也会忍不住看一眼，听说钟言老师已婚，孩子都上小学了。 无论如何，颜时推断，钟言怎么也不可能是20出头的年纪。 或许是选手登场后，颜时太久都没cue流程，坐他身边的穆滨小声提醒了他一下。 颜时这才从思绪中回神。 他垂下眼眸不再与钟妍对视，忙举起话筒。 “咳……请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不好意思，各位导师和发起人。” 钟妍微微一笑，“请问，我可以先展示我的舞台，再进行自我介绍吗？” 导师们不知她的用意，但也没什么意见。 颜时征求了所有导师的同意，冲钟妍颔首。 “可以。” “感谢。” 钟妍站定，准备表演。 在音乐响起前，穆滨看了眼选手信息表，钟妍的个人定位是vocal，且她表演前，并无舞蹈准备动作。 看来，她的初舞台是以声乐展示为主。 穆滨不由竖起耳朵，集中注意力，声乐部分主要由他来评判。 乐声响起，众人一听，旋律再熟悉不过，颜时出场时刚刚放过，是《恨春风》的主题曲《不弃》。 穆滨心想，这首歌可不好唱。 《不弃》的原唱沈流，是以华丽唯美的高音唱腔走红的男歌手。他音域广阔，功底深厚，他的歌曲也因此都难度很高，一些高音段落，很多女歌手都唱不了。 穆滨不知道钟妍选这首歌作为初舞台曲目是什么想法，可能是为了蹭话题度？ 毕竟《不弃》是最近大热的爆剧主题曲，爆剧男主演颜时还是发起人。 反正穆滨不太认可初舞台选择难度这么大的曲目。 对于练习生来说，这首歌基本不可能唱好，因此反而不利于展现她们的最佳水平。 现场响起的音乐和原版略有不同，穆滨摁紧耳返仔细聆听，开头不是原版悠婉平缓的渐入式，而是欲将高潮唱句前置。 小姑娘倒是挺敢，一上来就唱最难的，穆滨心想。 这时，钟妍举起了话筒。 一开口，清透空灵的音色，和着婉转轻巧的高音，在开阔的录影棚中徐徐荡开，如空谷幽兰。 穆滨微微一愣，不由屏住了呼吸。 9. 第九章 钟妍的演唱，对原版《不弃》有所改编。 除了开头将高潮前置之外，整首歌中，还融合了戏曲唱腔，高音段落，音高甚至比原版还要高一个八度。 令穆滨惊讶的是，尽管她的高音很高，但气息却是极稳的。 穆滨见过不少歌手硬飙高音，音高是上去了，但是气息不足，导致声音虚浮，出来的效果反而不好。 但钟妍的歌声，音高，色亮，内沉，气足，爆发力强，还能完美兼顾音准和情感表现，没有深厚功底是不可能做到的。 再谈改编，高潮前置的做法，使她歌声一亮就紧抓人耳，现场瞬间安静。 穆滨能感受到，其他人都和他一样，在空谷幽兰一般的歌声中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静静聆听。 而融合戏腔，也是很考验歌手专长的做法。 做得好，为歌曲增色添韵。 做不好，则突兀割裂，破坏歌曲平衡。 钟妍的融合显然是前者，她的戏曲唱法十分娴熟，与流行唱法之间的转换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使整首歌更具唯美古意的同时，也更富有情感张力和艺术色彩。 穆滨觉得，钟妍对《不弃》的诠释，已经是几近炫技的存在。 一曲歌罢，穆滨忍不住鼓起掌来。 能在选秀中听到这样的演唱，实在令他激动。 全场也爆发出录制以来最热烈的掌声，后半夜的疲倦一扫而空，所有人都不困了。 钟妍放下话筒，微笑着看向巍峨的金字塔，欢呼的众人，璀璨的聚光，微微倾身，鞠了一躬。 原来，万众瞩目的感觉，真的挺好。 “救命，太牛了！” 选手们叽叽喳喳地发出感慨。 “我终于明白PD为什么要叫她老师了，她真的是老师，我之后一定要抱她大腿！钟老师啊啊啊！” “这太超过了，我何德何能，能和她同台，是我不配……” “这真的是练习生吗，这种水平是练习生？！我一整个大震惊！” “哇塞！真正的大魔王出现了！” 导师席上，说唱导师钱韦最先拿起话筒，操着一口西南方言味道的普通话道：“这首歌不在我的业务范围，所以我就作为观众的角度，浅浅地谈一哈子。我的感受就是，太、好、听、了！你唱歌很厉害！” 说完，钱韦侧身向旁边的穆滨。 “好了，我的观众发言结束，现在把话筒交给穆老师进行导师发言，我感觉穆老师比我更激动啊，哈哈。” “确实，确实激动。” 穆滨连连点头，看向钟妍道：“你真的厉害，太厉害了，就已经是专业歌手的水平了，甚至比有些专业歌手都要厉害。” 穆滨拍拍胸口，“我说实话，这首歌，我唱不到你的水平。” 钟妍再次微微鞠躬，“老师谬赞了。” “你不用谦虚，我说的是真心话。” 穆滨摆摆手，目含欣赏地笑道，“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评价的了，你绝对是A，如果不给你A，就是我水平菜，出去一定被同行嘲笑。” 穆滨的风趣，引来叶施开朗的笑声。 “我替穆老师补充一点。” 叶施看向钟妍，兴致勃勃道：“我发现你的表情管理真的很好诶！有些歌手在唱高音的时候，因为要用力嘛，表情很容易就崩掉，但是你全程都超级好看，完全游刃有余的感觉！偶像艺人很需要注重表情管理，我认为在这一点上你也完全达到出道艺人的标准了。” 钟妍又是一通道谢连连。 叶施转头，将话题抛给颜时：“发起人对她的演唱满意吗？她唱得是你电视剧的主题曲，你很有发言权。” “他都听愣了，能不满意吗？”穆滨抢先一步开口。 他哈哈一笑，拍拍颜时的肩膀打趣道：“刚才表演过程中，我叫他，他都不理我，我转头一看，这小子那叫一个全神贯注，眼睛一秒都没离开过舞台。” 颜时低头轻咳一声，清冷的俊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无奈笑意。 “穆老师不要拿我寻开心。” “你看你耳朵都红了，别不承认。”穆滨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录制了这么久，我算是发现了，这小子虽然话少，但只要耳朵红了，一定是被说中了心思。” 穆滨虽然是在开玩笑，但说得也是真话。 录制之初，刚认识颜时的时候，他觉得颜时冷淡寡言，看起来琢磨不透。 但共事几个小时之后，穆滨发现他只是外冷内热，其实很好琢磨。 穆滨的话引起众人跟着起哄，钟妍也好奇地看向颜时的耳朵，确实是粉红色的，在他清冷面容之下，显得格外突兀。 钟妍禁不住莞尔。 “咳、咳，各位老师们。” 颜时及时拉回众人盯着他耳朵的注意力，“我们是不是该让练习生进行自我介绍了？” 穆滨一拍脑门，“害，是了。这位选手的舞台让我们太激动，聊嗨了，差点把正事忘了。” 他收了玩笑，看向钟妍。 “所以，现在可以让我们知道你是谁了吗？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履历。” 穆滨低头看了眼选手信息表，“你歌唱的这么好，是科班出身吗？我看你信息表上也没写。” “还有。”叶施也举手补充了一句，“我看你的练习时长写得是0个月或10年，这是什么意思呢？” “好的，我来回答各位老师的疑问。” 钟妍微笑，举起话筒。 “我叫钟妍，目前是个人练习生。” “练习时长0个月或10年的意思是，我没有签约过偶像经纪公司，没有进行过专业的偶像练习生训练，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的练习时长是0个月。” “但是因为对舞台的喜爱，从10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在坚持声乐和舞蹈的相关学习，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认为我的练习时长也可以是10年。” 安排好人生计划之后，这10年的时间，钟妍一分一秒都没有浪费，除了写作，其他时间都用来学习各种知识技能。 有钟家这个背景，她可以接触到最优质的教育资源，而原剧本中钟妍在艺术上又是有天赋的，所以她学起来毫不费力且进步很快。 “关于履历的问题，我确实是音乐科班生，报名表上没有写，主要是因为我的学历太多了，不知道是该全写，还是只挑一个写。” 钟妍摸摸鼻尖，淡定道：“所以干脆不写了。” “学历太多了？” 穆滨笑了，听起来很凡尔赛，但是见识过钟妍的实力后，他又感到好奇。 他道：“没事，你全说一遍吧，我们有耐心听。” 钟妍点点头，开始背书。 “我本科在帝都大学就读，同时进修音乐与文学。” “本科毕业后，我考上国家戏剧学院的研究生，进修戏剧创作和戏剧表演，目前已经双双完成了毕业答辩。” 钟妍说完，全场静默三秒。 不止场上的选手和导师静默，场下的节目工作人员也都惊呆了，包括制作人张竟。 他只知道她是“钟言”，但不知道她哪怕抛开“钟言”的身份，也足够牛批。 钟妍之所以学这么多，一是因为本事在手，天下我有，要想实现人生蓝图，没有真本事是不行的。 再加上，她这辈子有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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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什么爆炸新闻发布会现场吗！！我今天真的会被她一遍遍惊晕过去……” “钟言老师不是30+已婚二孩妈吗，呜呜假瓜骗我，钟老师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大美女！”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我竟然在选秀节目里见到了钟老师，钟老师竟然来参加选秀了？！！” “发起人才是最要发疯的那个吧！曾经，你是我的伯乐，如今，我是你的发起人，这是什么宿命般的相遇！” 当年选角风波沸沸扬扬，在场众人谁不知道钟言和颜时的关系。 可以说，是钟言一手将颜时送上顶流之位的。 再说半个月前，热搜榜一还是#颜时追星失败#的趣闻，钟言至今没回复颜时的评论。 两人关系看点实在太多。 节目组自然不会错过这绝佳话题，舞台两侧屏幕立刻切到颜时的镜头，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颜时的耳朵又红起来。 他心里有太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钟妍先笑着开了口。 “虽然对我来说是第二次见发起人了，但是对于他来说，应该是第一次见我，所以我先说吧。” 钟妍看向颜时，“之前，你在微博给我留评，我有看到。当时没有回复，是想今天当面回复你。” 颜时抬眸，正对上钟妍盈盈如水的眼眸，那里闪烁着微光。 “感谢你在《恨春风》中带来的出色演绎，我想告诉你，无论是选角之时，还是剧播之后，一直以来，你都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男主角。” 同样，无论是上一世作为编剧，还是这一世作为戏中人，在钟妍心中，颜时都应该成为最好的男主角。 10. 第十章 当初，钟妍决定向许尤举荐颜时，也不全是为了帮他。 钟妍也有自己的私心。 整个剧本世界中，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颜时是隐藏宝藏，只要给他资源，他一定会大火特火。 从利益的角度来说，颜时就是棵隐藏摇钱树。 钟妍不是个无私奉献的慈善家。 帮颜时，也是为了她未来的事业蓝图考虑。 钟妍知道颜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他一把，他一定会感铭于心。 钟妍需要他的感恩之情，让他未来能为她所用。 钟妍对颜时的一番话，让原本躁动的现场又安静下来。 台下的练习生们听了，都有点感动想哭，甚至导师叶施，也眨了眨有些发烫的眼睛。 叶施和台下大部分练习生一样，起初都是没有背景的娱乐圈新人，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从最底层开始打拼，其中的艰难辛苦，她们深有体会。 也因此，她们非常能够感同身受，遇上一个赏识自己的才华和努力的伯乐，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再看颜时，他虽然嘴上还未说话，但那一双黑眸望着钟妍，已经汹涌澎湃。 钟妍在心中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她这一番话的效果达到了。 既感动到了颜时，全场反馈也不错。 以此预测播出之后，话题度有了，她慧眼识英的人设也立起来了。 可谓一箭无数雕。 钟妍正没良心地打着如意算盘，只见这时颜时突然起身，走上舞台。 全场惊呼，钟妍微愣。 颜时一步步走近钟妍，最终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舞台的聚光将二人包围。 “我一直想找机会向老师当面道谢，如果没有您，我不会站在这里。” 颜时深深望向钟妍，黑瞳灼灼，满心满眼的真心诚意。 说罢，他微微倾身，欲向她深深一躬。 钟妍一看，赶紧上前将他拉起。 他这一鞠躬，搞得钟妍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他一腔真情，她却心有算计，让她感觉自己像个欺骗老实人感情的渣男。 不过这感觉也就一瞬间。 很快，钟妍恢复了毫无破绽的微笑，她看向颜时的眼眸中，任谁看，都是一汪清澈的真诚。 “好演员想要好剧本，好剧本也想要好演员。我只是在给我的剧本，找适合的演员而已。所以，你应该感谢你自己。” 张竟在台下听着，暗叹这话说得八面玲珑，暗藏玄机。 听起来非常谦虚不居功的一番话，实际既夸了颜时，又夸了自己的剧本，还给自己的立了“用心挑选演员、对作品改编十分负责”的好作家形象，讨好了原著书粉。 这女孩，年纪轻轻，唬人本事高明的紧，着实是个人精。 张竟不由窃喜，娱乐圈的下一个紫微星，看来要在他的节目里诞生了。 他好好把握住机会，节目大爆不是梦，节目之后，她也能成为他的人脉资源。 钟妍说完，颜时显然对她的真诚深信不疑。 钟妍怕他心里感动的要命，嘴上不善言辞，怕不是又要鞠躬，于是她见好就收。 她转向选手席，露出大大的笑容，大声问道： “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说说，咱们发起人演得驸马大人帅不帅？” 女孩们被调动起来，露出笑容，振臂同呼。 “啊啊啊太帅啦——” 全场的空气又重新活泼起来。 颜时从耳朵红到脸，唇边也禁不住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 钟妍的评级，导师们几乎没有讨论，直接给出了A。 钟妍感谢连连准备退场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余俊然，突然开口了。 “抱歉，我能最后插一句吗？” 钟妍停下脚步，余俊然眯眯眼，笑得人畜无害。 “钟老师的vocal确实配得上A等级，但要成为偶像，唱与跳的实力同样重要。初舞台没有见你展示舞蹈能力，我很好奇，也很期待在之后的舞台，你能全面的展示唱跳能力。” 余俊然的语气从头至尾都很温和，但话里话外，都是暗指钟妍只唱歌不跳舞就拿A等级，有不公正的嫌疑，同时也给钟妍贴上只会唱歌不会跳舞的偏科选手标签，弱化她实力大魔王的印象。 最后，“期待”她全面展示唱跳能力，也是一种隐性施压，意图迫使她在之后的舞台中，不去选择突出自身优势的vocal曲目，而是选择舞曲来回应导师的“期待”。 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钟妍初舞台的vocal表现，已经把观众对她的期待抬高，如果舞蹈表现稍逊，很容易就会让观众失望。 到时候，她就会被拉下神坛。 钟妍寻思他这一套组合拳打的不错啊，不愧是选秀经验者，很懂门道。 钟妍上台后第一次正眼打量余俊然。 之前她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倒不是个绣花枕头。 颜时听出来了，余俊然是在故意和钟妍做对。 他皱眉，侧目看向余俊然。 余俊然依旧笑眯眯的看着钟妍，看起来丝毫没有恶意。 但颜时最了解他这副嘴脸，与八年前无二。 刚才颜时的心思全在钟妍身上，根本没留意余俊然的动作。 现在再仔细回想，其实钟妍刚上台表演时，他还正常，直到曝光“钟言”的身份后，余俊然就变得怪怪的，没再说过话了。 颜时很难不联想，余俊然对钟妍的针对，是和自己有关。 按照规则，已经给出评级的选手，是不能再有机会进行另外的个人展示的，这恐怕也是余俊然故意等到评级结束之后才说话的原因。 颜时攥紧手中的话筒。 他绝不允许因为自己的缘故，让钟妍被人针对，被人质疑。 无论如何，他也要给钟妍再次进行展示的机会。 钟妍察觉到颜时的意图。 知道他是好意，不过钟妍并没有准备另外的舞蹈展示，而且是故意没准备。 于是钟妍赶在颜时举起话筒之前先一步开了口。 她从容不迫地迎上余俊然的目光，淡淡一笑。 “既然余老师这么期待，那我得更加努力了，希望之后的舞台，不让余老师失望。” 余俊然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莫名感觉她话里有话，阴阳怪气。 这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预感自己的一套组合拳，未来将打在棉花上。 ———————— 凌晨4点，初舞台录制终于结束了。 后台电梯间，余俊然走进来的时候，好巧不巧，他又碰见的颜时。 余俊然插着兜走进去，这次不再开口了。 诡异的沉默又在小小的电梯间弥漫开，只有电梯运行的轰鸣声填补二人之间的空白。 “你不该牵连无辜的人。” 这一次，颜时率先打破了沉默。 余俊然轻哼一声，斜目睨他一眼。 “怎么，现在倒愿意开口了？” 颜时不搭理他的挖苦，直奔主题。 “你我之间的问题，就在你我之间解决。” 余俊然饶有兴味地看向他，哼笑出声。 “好啊。” 他再一次向颜时伸出右手，“那，合作愉快？” 颜时自然明白他指的合作，是什么。 电梯门在此时缓缓打开，冰冷的白色灯光顺着缝隙铺开。 颜时垂眸，看向那只伸向他的右手。 ———————— 初舞台录制之后，练习生们终于住进了节目组的选手宿舍。 四人一间宿舍，钟妍看到自己的名字和鼎鸣娱乐三人的名字贴在同一间房门外时，不禁纳闷。 她是不是该找张竟好好谈谈，为啥她总是和鼎鸣娱乐挨在一起啊。 鼎鸣娱乐的三个人里，田静雨人品坏，钟妍不喜欢她。 夏檬呢，虽然人品不坏，但一想到原剧本中，夏檬最幸福的时刻，就是钟妍最痛苦的时刻，一个人最终被爱包围，一个人最终孤独自杀，尽管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但钟妍还是很难对她产生太多的好感。 三人中，就只剩安陶了。 鼎鸣娱乐的三人发现室友是钟妍时，也只有安陶表现出明显的开心和激动。 夏檬倒不是不开心，只是此刻她的心思还在余俊然身上。 初舞台时，偶像对她反应平平，不冷不热，难免让她有些失落。 而且对于喜爱之人，女孩的心思总是敏感的。 夏檬注意到余俊然好像对田静雨更在意一点，这让她心中有些酸涩。 田静雨见到钟妍，是真的不开心。 她原本不将钟妍放在眼里，但初舞台之后，她开始担心了。 本来，她才该是初舞台中最耀眼、最吸粉的人，但现在，她已经能够预测节目播出后，钟妍一定会抢占第一波吸粉红利。 田静雨不得不承认，钟妍将会是她争夺C位的最强劲对手。 安陶见到钟妍是真的很开心，因为她是钟言的书粉。 安陶下意识想拥抱她，胳膊伸出去一半又突然刹住车，担心钟妍不喜欢肢体接触，安陶只脸红红的向她小声问了好。 钟妍笑了，伸出手拥抱了她，安陶激动地惊呼出声，赶紧将手中行李一扔，才敢放心地抱住钟妍。 “钟老师，我好喜欢你！” 安陶一边傻乐，一边又羞愧道，“那天在拍摄间外，我都不知道是你，我要是说了什么胡话，钟老师赶紧忘掉吧。” 安陶记得当时，她说钟妍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来找她帮忙。 现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想，她真傻。 钟妍这么厉害，她能帮她什么呢，简直自不量力。 钟妍忍俊不禁，心想，她确实是傻。 但凡精明点，就该好好利用那天说的话来和她拉关系、攀亲近，开展友情线，蹭她这个大热选手的热度，而不是让她忘掉。 就像现在围在她们宿舍门口，许多原本对她不屑一顾，现在却满脸笑意、心思蠢蠢欲动的练习生一样。 “哦对了！” 安陶松开拥抱的手，蹲下身从行李中一通翻找，然后拿出了一本书。 “我还带了钟老师的书来，钟老师所有小说的纸质版我都有，这本是我最喜欢的。” 因为知道进节目要收手机，所以她就想着带一本最喜欢的书，累的时候可以放松一下。 钟妍看过去，有些惊讶。 那本书是钟妍早期的作品，题材比较小众，所以不算很火，但却是钟妍自己内心最喜欢的一部作品。 安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之前很期盼钟老师能开线下签售，但是一直没有机会。” 她停顿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钟老师愿意给我签个名吗？” 说罢，她又急忙自顾自的补充了一句：“不行也没关系，我都理解！” 钟妍从她手中将书抽走，好笑道：“我没说不愿意，瞧你紧张的，我看起来有那么不近人情吗？” 她向还愣愣的安陶伸出一只手，“笔呢？” 安陶这才反应过来，大喜过望，急忙在行李中翻找。 “笔呢笔呢？救命，我怎么没带笔！” 这时门口围观的练习生中，一个金发女孩探进脑袋来，右手举起一支黑色签字笔。 “喏，笔借你。” 然后她又将背在身后的左手举出来，她左手里拿着钟妍的另一部小说。 金发女孩冲钟妍嘻嘻一笑。 “所以，能不能也给我签一份？” 钟言笑着点点头。 门口围观的其他练习生见钟妍很好说话的样子，全都一窝蜂地涌进来要签名，有书的就签书上，没书的，就拿着本子和纸过来。 大作家钟言从来没办过签售，这可是全世界独一份的亲签，这么珍贵的机会，大家都不想错过。 最后的结果就是，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练习生们签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来找她签名。 初舞台结束后，距离下一次全体录制有2天的休息时间，而这2两天，钟妍签了几百份签名，笔都写出火星子了。 ———————— 两天后，主题曲任务开启。 全员参与的主题曲MV，会在节目开播一周前释出，是观众们认识选手的第一个窗口，争取更多的镜头量，可以抢占吸粉先机。 而主题曲中心位，即初C，将是整个MV的中心人物，获得多于其他选手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出镜时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秀圈曾有戏言，拿到初C，出道稳稳，甚至初C即终C的情况，在过往的选秀中也并不少见。 主题曲任务发布的录制开始之前，余俊然做好妆造后，在后台休息室玩手机。 屏幕上方跳出微信的新消息，余俊然扫了一眼，将手机揣进口袋，起身出了门。 走廊尽头右拐，有一个楼梯间，这个楼梯间位置偏僻，平时只作为备用的消防通道，几乎无人走动。 余俊然拐进楼梯间，看见田静雨已经等在里面了。 “不是已经没收手机了吗？还能给我发消息。” 余俊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田静雨面前晃了晃。 田静雨对余俊然的明知故问嗤笑出声。 “你又不是没参加过选秀，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余俊然耸耸肩，也笑了。 节目组的规则虽然禁止选手使用手机，但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总有些耐不住寂寞的练习生，会藏好几个手机进组，就算被没收了一个，也还有其他的。更有些特权选手，就算被发现使用手机，节目组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田静雨就是后者。 田静雨看了眼时间，不再废话，直入主题。 “你舅舅那边，和张PD谈好了吗？初C必须是我。” “呃……”余俊然一顿，“应该谈好了。” 田静雨敏锐地捕捉到他那一瞬的犹豫。 “我上次让你去问问，你根本就忘了吧！” 她朝他胸口轻捣了一拳，娇怒道：“我的事你就这么不放在心上吗？” “不是。”余俊然揉揉胸口，“你这么担心干嘛？” 他拉住田静雨的手安慰道：“我舅舅赛前已经和张PD通过气了，不用说初C，终C你也稳稳的。” “那是赛前！现在不一样了。” 田静雨瞪了余俊然一眼，压低声音提示道：“钟妍！” 11. 第十一章 田静雨说完，余俊然微愣，立刻了悟。 他神色稍稍严肃起来。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不怪田静雨担心了。 傻子都能看出钟妍是多好的噱头，确实难保张竟不会变心，想换人捧。 田静雨补充道：“初舞台已经被她抢了风头，如果我不把初C拿到手，后面就太被动了。” 余俊然自然明白选秀前期是吸粉关键，如果前期势头起不来，后期逆风翻盘没那么容易，就算最后靠暗箱操作硬抬到终C的位置，也会被戳着脊梁骨骂做票皇族，路人缘变得极差。 于是他思量一下，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今天就去催催舅舅那边。” 他看向田静雨：“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往届出道团的运营，观可都是和鼎鸣合作，今年肯定也是。无论怎样，只要这层利益关系不变，张PD不会不给鼎鸣面子的。” “嗯。” 田静雨稍微安心，变得温顺起来，她倚靠在余俊然胸口，轻轻抱住他。 田静雨高中的时候就和余俊然认识了，这么多年来分分合合、藕断丝连地秘密交往着，她太了解余俊然的脾性。 他喜欢会撒娇的女人。 想想自己刚才因为着急稍微有点凶，田静雨赶紧找补一下。 毕竟是求他办事。 这个拥抱对余俊然显然是受用的，他一只手拥紧她，另一只手拍拍藏在他怀里的脑袋。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 “颜时的事，别担心了。” 田静雨蓦地从他怀中抬起脸来，惊喜道：“搞定啦？” “嗯。” “怎么搞定的？” 余俊然比了个拿捏的手势，得意一笑。 “找到他的软肋了。” ———————— 新的录制大厅像一个小型体育馆，格外宽敞。100名练习生按照不同等级分列站在场中。正前方的台上，导师和发起人依次登台。 灯光和摄像全部就位，主题曲任务发布，录制正式开始。 本次录制，嘉宾里只有颜时、穆滨和余俊然三人到场，因为只是任务发布，外加主题曲的简单教学，事情较少，不需要太多导师到场。 颜时主持流程，首先发布了主题曲视频。 主题曲是青春活力的曲风，旋律抓耳，钟妍觉得挺好听，编舞也不错，兼具女孩的甜美与力量感，又有一点小性感。 发布完曲目，颜时开始公布任务规则。 规则就是那一套，钟妍在原剧本中看过，和现实中的选秀差不多：选手们有5天时间练习主题曲唱跳，然后接受导师们的考核，进行等级重新评定。重新评定的等级将决定选手们在主题曲MV中的站位和出镜时长，并且将会在A等级的选手中，由所有导师共同选出一个最优者，作为主题曲MV的C位，即初C。 前半段，颜时公布的规则和钟妍知道的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到最后，颜时翻到任务卡的最后一张，读道： “并且，最终A等级的选手，将自动成为主题曲MV中心位的竞选者，中心位选拔规则将在再评级结束后发布。” 颜时话音落下，现场略略有些骚动。 女孩们惊讶，四下交流。 “主题曲中心位的选拔规则，往年不都是直接公布吗？导师们选。” “今年为什么要等到再评级结束后再公布，是选拔规则有变化吗？” “也不一定会变吧，可能只是想留到最后再公布而已。” 田静雨皱眉，心中莫名的不安。 她微微抬眸看向余俊然，用眼神向他询问，然而余俊然也是一头雾水，他之前并没有听说规则有变。 按照往届规则，由导师们共同选拔，可以内幕操作的空间很大。 毕竟A等级的选手能力都不差，到底选哪一个，就是很主观的事情了。 他可以话术引导，甚至也可以让张竟出面引导，节目制片人的面子，导师们不会不给的。 但如果改变规则，就不确定是否还有内幕操作的空间了。 余俊然心中警惕起来，决定录制结束后，去找张竟问问。 ———————— 任务发布完毕后，就是教学时间了。 教学由穆滨和余俊然负责，颜时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从录制大厅退了出来。 按理说他这次的录制工作已经完成，可以离开了，但颜时没走，而是去休息室拿了本书后，又回到录制大厅外的走廊上踱步徘徊。 一会儿录制全部结束，选手会从这条走廊退场离开。 颜时垂眸看向手中的书，手指摩挲了一下封面，翻开内页，又轻轻合上。 他将书本抱在怀中，心情有些紧张，可微抿的唇角又禁不住微微上扬。 他望了一眼录制大厅紧闭的大门，留意里头隐隐传来唱歌跳舞的声响，是否有结束的迹象。 这时，裤子口袋里连续震动了几下，颜时摸出手机，有新的微信消息。 看清发消息的人，颜时唇角的笑意，连着眸底的光一并消失了。 发信人的名字，是“母亲”二字。 但真正的发信人也可能是他的继父。 消息页面里全是对方发来的语音消息，不同日期，不分昼夜，连续不断地铺满屏幕。 这些语音一些被听过，一些没有，但是一条都没有被回复过。 颜时面无表情，沉眸略一思索，点开了最新的语音消息，将手机贴近耳朵。 “我和你妈就他妈倒血霉了，养你这么个白眼狼！” 手机中传出粗鲁的中年男声，操着方言口音。 “成大明星了，有钱了，牛气了，就把爹娘全忘了？！” “我和你妈都吃不上饭了，你一分钱都不给是吧！？” “长得人模狗样的，心比恶鬼都毒！” “你用来赚钱的这幅皮相，还不是你妈给你的？！没有你妈，你能成大明星吗！” 录音之中，隐约掺杂着熟悉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在低声指点男人。 “别废话，直接说重点。” 男人停顿一下，阴狠的冲话筒吼道：“最后通牒，100万，今天之内打你妈账户。你要是不打，小心你高中时候的那些烂事，全给你曝光出去！” 语音结束，颜时把手机从耳边拿开，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已经习以为常到麻木。 他斜倚在走廊窗边，想了想，终于给对面回复了一条。 烟雾缭绕的棋牌室里，麻将凌乱地散在桌上，吴良坐在桌前，将香烟叼进嘴里吸了一口，吐出一阵白色烟圈。 牌友还没到，闭塞的包间里，只有他和妻子颜爱两人。 颜爱今年45岁，即便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从精致的五官中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姿绰约。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指间也夹着一支烟。 “还没回吗？” 颜爱冲吴良扬了扬下巴，指向桌上的手机。 吴良看起来比颜爱年轻几岁，长相也不差，但已经发福。 他挠了挠油腻的肚腩，抻头看了眼手机，刚准备摇头，新回复就跳了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 “回了回了！”吴良跳了起来。 颜爱挑眉，露出一丝笑容，“我就说吧，还是得拿高中的事压他。” 她起身走过来，“回的什么？” 吴良将烟头摁进烟灰缸，急忙点开手机。 消息页面只有一条新回复。 “有人比我更怕事情曝光，想要钱，去找他吧。” 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吴良和颜爱面面相觑。 ———————— 颜时回复完，收起手机，正好录制大厅的门也打开了。 录制结束，选手们陆续从大厅内走出来。 颜时的面色柔和起来，已然看不出刚刚的冰冷麻木。 他站直身体，从人群中寻找钟妍的身影。 从他身边路过的练习生们一边向他问好，一边好奇地打量他，猜测他等在这里的原因。 当看到颜时手中抱着的书时，练习生们都明白了。 有人交头接耳道：“看来发起人也想要签名啊。” 练习生们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更有外向胆大的女孩，冲身后望了望，找到走在最后的钟妍，喊道：“钟老师，又有粉丝来找你要签名啦！” 钟妍闻声抬头，看见站在窗边的颜时正望着她，撞上她的目光后，又不自然地微微移开目光，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钟妍有些好笑，签个名而已，他怎么还紧张上了。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佯作自责道：“是不是我平时太凶了，让发起人一见我，就这么害怕？” 颜时一愣，忙道：“不是的！是我……咳……” 颜时垂眸抿唇，不知该怎么解释。 钟妍嘿嘿一笑，冲他道：“我开玩笑的。” 颜时抿紧的唇角这才一松，无奈地叹气。 “钟老师。” 钟妍看向他怀中的书，是《恨春风》的典藏版。 她向他伸出一只手，“给我吧。” 颜时看周围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把书递给她。 钟妍翻开封面，正准备问他怎么没有笔，就看见扉页里夹了一张小纸条。 钟妍一愣，抬头看向颜时，颜时冲她点点头。 钟妍拿起纸条，打开一看，里面手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嗯……微信也是这个。” 颜时的唇角又紧张的抿起，小心地组织着措辞。 “参加节目的这段时间里，钟老师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联系我。” 钟妍抬眸，直直对上他摇曳的黑瞳。 “那出了节目呢，我还可以联系你吗？” 颜时一愣，被她直勾勾的眼眸抓住心神。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他瞬间红透的耳尖上，上面小小的绒毛也变成了粉红色。 “当然、当然可以。” “那就好。” 钟妍抿唇一笑，满意地将纸条揣进口袋里。 “有颜老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还想邀请颜老师继续合作新剧呢。” 钟妍确实放心了，确定颜时之后可以为自己所用，接下来的事业计划也可以顺利推进了。 听了她后面这句话，颜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稍微有点会错意了。 颜时低头，屈指蹭了蹭鼻尖。 当然，能和钟妍合作新剧，颜时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我现在没有手机，要等出节目之后才能加你咯。”钟妍道。 颜时抬头，重新露出笑容。 “没关系，什么时候都可以，我等你。” 12、第十二章 “张pd！” 录制大厅后台休息室门外，余俊然叫住脚步匆匆的张竟。 张竟闻声见人，“哟，俊然啊！” 他在余俊然面前停下了脚步，“怎么，今天的录制不是结束了吗，还没走？” 余俊然笑眯眯，“想找pd问点事。” “什么事？” “今年主题曲中心位的选拔规则，是有什么变化吗？” “哦，这事啊。”张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转瞬又毫无破绽的笑起来。 “这事啊，还没定。” 余俊然皱眉，“没定？就是确实有可能改变规则？” “也不一定会改嘛，就是还没定。”张竟开始打马虎眼，“放心，等定下来，肯定第一时间通知导师们。” 余俊然听出张竟不想说，再刨根问底也问不出什么。 他沉默半晌后抬眼，皮笑肉不笑地对张竟道：“赛前，张pd和鼎鸣陆总监应该一起吃过饭了吧？” “吃过吃过，哈哈，多亏你姨父通融，我才能邀请到你这个大忙人上我的节目。”张竟客套道。 “既然大家都是熟人，我也就直说了，张pd之前答应好要多多关照鼎鸣的主推选手，肯定算数吧？” “算数算数，当然算数。” “那我觉得，主题曲中心位，田静雨很合适。” 张竟早猜到他要说这个。 “是是是，我也觉得。” 张竟满口应和，然后大力拍拍余俊然的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静雨实力那么强，无论规则变不变，她都肯定是c。” 不等余俊然再开口，张竟从兜里摸出手机，一边佯作接电话，一边冲余俊然摆摆手，大步往外走。 “我这还有点紧急的工作要处理，先走一步了。中心位的事，你就放心吧！” 说罢，便转头大步离开了。 虽然张竟满口答应，但余俊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往着张竟迅速走远的背影，他决定还是催催姨父，让鼎鸣出面来谈吧。 ———————— 夜，陆鸣秋别墅书房。 “所以，鼎鸣还没和观可签协议吗？” 从陆鸣秋口中得知今年《bestgirls》出道团的合作运营协议还没签，余俊然有些惊讶。 这份协议的主要内容就是，鼎鸣娱乐负责出道团日常运营，观可提供平台资源，出道团盈利收入五五分。 往年这时候，录制都开始了，合作协议一般也签好了。 “之前已经谈过协议内容了，只是合同还没签。” 陆鸣秋有些心烦地吸了口雪茄，“还不是陆廷深那小子，这阵子成天找我麻烦，我忙着应付他，协议的事就暂时搁一边了。” 陆鸣秋明白陆廷深铁了心想把他从高层里踢掉，只是碍于陆鼎春的态度，暂时动不了他。所以，陆廷深只能紧盯着他挑错处，然后再到陆鼎春面前参他一本，动摇陆鼎春的想法。 余俊然道：“我担心协议一直不签，万一张竟临时变卦，静雨的事就办不成了。” “变卦？不可能。”陆鸣秋信誓旦旦，“没有正当理由，他不敢随便变卦，除非他想和鼎鸣彻底闹翻。” 鼎鸣集团的综合实力，怎么说现在也还是业内老大。 观可和鼎鸣的业务往来众多，除了综艺，还有各种影视剧等等，身为观可的副总裁，张竟不可能为了一个选秀女团的运营问题，随随便便和鼎鸣闹翻。 再说，就算张竟真想变卦，他也找不到接盘的下家。 其他有运营偶像团体能力的公司，都知道《bestgirls》出道团的运营权，是鼎鸣嘴边的肥肉，从业内老大嘴里抢肉，它们倒也没那胆儿。 所以，观可只能和鼎鸣合作，跑不了他的。 “反正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也会催催下边的人，让他们加快合同流程。” 陆鸣秋摆摆手，“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有别的事想问你。” “钟言的事？” 余俊然今天给陆鸣秋打电话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陆鸣秋当时就格外在意。 “对，你电话里说，那个作家也参加节目了？” “嗯。就是因为她，我才担心静雨的事。” 余俊然想了想道：“那个女的，挺厉害的，可能会火。” 刚说完，他又摇了摇头。 “不，是肯定会火。” 初舞台的时候，余俊然故意提出质疑，一是为了试探颜时，二是为了削弱钟妍大魔王的标签，不要抢占田静雨的定位。 但他也明白，钟妍的火是必然的，他的干扰，只能在火的程度上产生一点影响罢了。 余俊然皱眉问道：“这么在意，鼎鸣不会想签她吧？” “哼，签个屁。”陆鸣秋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陆廷深。” 陆鸣秋很不高兴，他心想，如果钟言会火，那就更不能让陆廷深和她合作了。 要是让陆廷深捡着这么个大便宜，那么就坐实这小子决策正确，慧眼识英，而他这个老家伙决策错误，有眼无珠。 两人在公司内部的威望也会一升一降，这无疑是为陆廷深踢走他增加砝码。 “具体你就别问了，不关你的事。” 陆鸣秋急着追问：“她的身份信息，你带来了吗？” 想要阻止合作，就得先摸清敌人底细。 余俊然从手机中翻出一张照片，然后将手机递给了陆鸣秋。 “你电话里说要，我就给你拍了张她的选手信息表。” 陆鸣秋接过一看，面色有些疑惑。 “……钟妍？” 这个名字和长相，好眼熟。 陆鸣秋皱眉回忆半晌，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这不是陆廷深那个未婚妻吗！” 余俊然一愣，瞠大双眼“未婚妻？陆总裁的未婚妻？陆总裁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 “也不算未婚妻，是陆家和钟家小时候订的娃娃亲，只有陆钟两家人自己知道。” 余俊然惊讶道：“钟家？该不会是文盛集团那个钟家吧？” “除了那个钟家，还有哪个钟家能和陆家定亲。” 余俊然沉默了。 著名ip作家，豪门千金，鼎鸣娱乐未来的总裁夫人。 钟妍身份太多，个个都是重量级，他一时消化不了。 他甚至开始反思，初舞台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不该得罪她。 陆鸣秋更是难以接受。 “这、这他妈的……” 钟妍是陆廷深的未婚妻，那陆廷深和钟言的合作岂不是板上钉钉？ 这让他还怎么搞？ 陆鸣秋站起身，烦躁地在房间中来回踱步，手中雪茄燃尽后又点燃一支。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住脚步。 “是了！” 陆鸣秋的目光中有了神采。 “既然是‘未婚妻’，那就还有救！” 不让他们成为真夫妻，不就就行了？ 他记得以前好像听陆鼎春提起过，陆廷深对这门娃娃亲一直就不太情愿。 陆鸣秋急忙问余俊然：“钟言参加节目的消息传出去了吗？” “没有，只有节目组内部知道，张竟要求保密，好像不想提前营销。” 陆鸣秋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万幸。” 他道：“得赶在消息传出来之前，让陆廷深退婚。” 余俊然离开陆鸣秋别墅时，夜已经很深了。 车辆刚驶出大门不远，余俊然正准备闭眼睡会儿，手机却突然响了一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他拿起来一看，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短信里写道：“我手里掌握着你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不想秘密被曝光的话，100万，24小时之内打到下面的账户。” 余俊然皱眉，看着像什么弱智的诈骗短信。 他骂了句“傻逼”，正准备将号码拉黑，对面却又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照得是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从小图只能看清标题处“退学处理通知书”几个字。 余俊然的瞳孔骤缩，放下了准备将号码拉黑的手。 ———————— 5天时间在练习生们紧张的练习中很快流逝，主题曲再评级的考核日到了。 主题曲再评级的审核方式，是练习生依次进入考核室，在导师们面前展示主题曲的完整表演，每人仅有一次机会，不得重来。 再评级的成绩，决定着在主题曲舞台中的站位和镜头量，也就决定着被观众记住的机会多少，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练习生们都很重视。 考核室房间不大，四方的屋子，一面背景墙，一面是导师席。钟妍进入考核室时，只见到4位导师，没有颜时。 因为再评级考核流程简单快速，选手展示，导师评级，整个过程不超过5分钟，不需要提问，也不需要发起人串场住持，所以本次录制嘉宾只有4位导师。 钟妍在背景墙前站好，向导师们问了好。 本来导师们连续评级几十个选手，已经感到疲劳了，但一见是她，又都有了些兴致。 穆滨笑着道：“万众期待的人来了。” 说罢，他又转头看了一眼余俊然，揶揄道：“尤其是我们俊然，终于可以检验一下她的唱跳综合实力，够不够偶像的资格了。” 叶施哈哈一笑，跟着附和道：“前天指导的时候，我和穆老师已经提前替俊然看过了，相信俊然不会失望的。” 主题曲练习过程中，选手们会按照初评级的等级分组，接受导师教学指导。 a等级小组由叶施和穆滨负责。 余俊然扯起嘴角笑笑，摆手道：“老师们不要拿我打趣，我初舞台那天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只是很期待钟老师的唱跳表演而已。” 钟妍面带微笑地看向导师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今天的余俊然对她的态度好像友好了一些，有点怂怂的。 “好了，不开玩笑了，咱们抓紧时间。” 穆滨看向钟妍：“开始你的展示吧。” 钟妍流畅地完成一首歌的表演，向导师们道谢后，便走出了考核室。 按照规则，再评级的结果不会当场告知选手。 钟妍离开后，考核室中，穆滨左右看看其他三人，手中已经拿起了a等级的印章。 “这个，还需要讨论吗？” 13、第十三章 次日。 100位练习生再次回到初舞台的录影棚，按照初评级的等级，在巨大的金字塔席位上从高到底，依次而列。 颜时在练习生们既紧张又激动的呼声中登场，他在大屏幕一旁的讲台前站定，讲台上，摆着的是主题曲再评级的成绩单。 颜时环视金字塔，举起话筒。 “各位练习生们，主题曲再评级的结果，即刻公布。” 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宣判命运的时刻到来，女孩们紧张地与同伴牵住手，心中怀着担忧或期待，屏息以待。 结果公布，首先从初评级的f等级开始，倒序向前。 轮到她还早，钟妍随意听着其他选手们的等级变化，会着重留意一下原剧本中出道组选手的等级。 听下来，现实情况和剧本是一致的，没有出入。 其中，女主角夏檬从初评级的b等级上升为a等级，夏檬高兴地拿着成绩单奔上金字塔的顶层，和钟妍站在一列。 原剧本中，夏檬的逆袭也是从主题曲再评级开始。 原本舞蹈较弱的她，在主题曲任务中刻苦练习，5天加起来只睡了10个小时，最终呈现出优秀的舞蹈表现，引来导师们的惊喜。 现实情况里，因为和鼎鸣的三人同宿舍，钟妍确实能感受到夏檬的努力，甚至比剧本里描写的更加拼命，几乎就没见她回过宿舍睡觉。 钟妍一边感叹她身体素质真好，竟然没有猝死。 她上辈子才熬了三天就嘎了。 另一边，钟妍也在揣摩她更加拼命的原因。 她有次经过练习室，偶然听到夏檬和安陶的对话，从中猜到一二。 夏檬需要有人教她舞蹈，田静雨自然不会教她，同公司的安陶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老师，天天陪她熬夜练习。 那次经过练习室，钟妍听见安陶在劝夏檬别把身体累垮。 夏檬却摇头道：“你们都那么厉害，如果我不拼命努力，他更看不见我了。” 钟妍猜，那个他，指的是余俊然。 偶像对自己的无视，激起了她更强烈的胜负欲。 站得脚有点累的时候，结果发布终于轮到初评级为a等级的选手。 田静雨和安陶都守住了a等级，她们先后拿到成绩单。 田静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喜悦，因为这个结果对她而言是必然的，她在乎的重点早就更近一步，是初c的位置。 安陶跟在田静雨的后面走上金字塔顶层。身为前女团成员，拿a是分内的标准，所以安陶有在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喜悦还是从她的眼角眉梢流露出来。 安陶的喜悦不是庆幸自己能拿a，而且期盼自己拿a之后，可以在主题曲中可以有更多露脸的机会。 她已经明白自己不是鼎鸣的主推，所以她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尽可能为自己争取更多展示自我的机会，让观众看见她，记住她。 田静雨和安陶在金字塔顶层站定后，此时，全场选手中，只剩钟妍一个还未公布再评级成绩。 钟妍回神，颜时正好叫到她的名字。 钟妍走下金字塔，走到颜时面前。 只看颜时的神情，她便已经知道结果。 一贯清冷的面容，此刻唇角即便克制的抿住，也还是隐隐透露出开心的意味。 钟妍接过成绩单，果然是a。 钟妍走回原位，所有人都不意外。 在之前5天的练习过程中，练习生们已经见识过钟妍的舞蹈能力。 按理说，“术业有专攻”，大家本来想着钟妍声乐能力那么厉害，舞蹈上可能会有短板吧。 但亲眼看过之后，大家不得不感叹，这世上真的有六边形全能战士。 再评级结果全部公布完毕后，重头戏来了。 “接下里，我来公布《bestgirls》主题曲中心位选拔规则。” 全场热闹起来，尤其是a等级之外的选手们，吃瓜看热闹的时候到了。 田静雨捏紧手心，她终于开始有了紧张的感觉。 颜时：“主题曲是属于全体练习生的，主题曲中心位，也应该是全体练习生共同认可的中心位。” “所以这次，选择主题曲中心位的权力，就交给全场100名练习生们，由你们在a等级的选手中，投票选出心目中最有资格站上中心位的bestgirl吧。”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啊啊啊真的吗，我们可以自己选吗？太好了！” “呜呜呜我喜欢这个新规则！” 几乎所有的选手都在欢呼，与其让导师们决定，当然是自己投票选择更有参与感，也更有意思。 只有田静雨，在开心的欢呼声中显得格格不入。 田静雨捏紧的手心松开，又重新捏紧。 赛制这么一改，根本没有暗箱操作的余地，胜负全靠人缘。 田静雨暗自咒骂余俊然无用，又忍不住微微侧目瞪了钟妍一眼。 想起前几天，钟妍成天给人签名，来者不拒，田静雨很难不怀疑钟妍早就和张竟通过气，因为提前知道新赛制，才用签名换选票。 感受到田静雨不善的目光，钟妍非常无辜地眨巴眨巴眼，回看了她一眼。 田静雨真的猜错了，钟妍不仅没有提前知道赛制，现在更是一头雾水。 因为在原剧本中，主题曲中心位的选拔规则并没有改过，一直都是导师选择。 所以原本，田静雨就是中心位。 是不是初c，钟妍不很在意，所以也没在这个环节用啥手段。 她没干预，赛制却出现了变化。 钟妍琢磨着，是谁干预的呢？ 此时大屏幕上出现9名a等级练习生的头像，颜时请9人来到舞台上，然后继续讲解规则道： “一会儿，大屏幕上会依次播放9位a等级练习生的主题曲考核视频，请其他91位练习生认真观看。视频全部播放结束后，91位练习生每人将得到一枚投票贴纸，请你们按顺序上台，将你们宝贵的一票贴在你心目中最好的中心位身上。” “最终，票数最高者，将自动当选《bestgirls》主题曲中心位。” “现在，视频播放开始。” 能成为a等级的选手，实力都不差，但对比着看下来，有一个人还是更胜一筹——钟妍。 其实就算不从实力的角度考虑，大家也已经想好了要投票给谁。 拿人的手短，签名都到手了，也该礼尚往来。 而且，多讨好大佬总是没错的，无论是在节目里，还是出了节目以后，没准就有求大佬帮忙的时候。 练习生们开始排队上台投票，钟妍一票，钟妍又一票，钟妍再一票…… 很快，钟妍身上就被贴纸贴满。 投票很快结束。 颜时：“现在，宣布投票结果：练习生钟妍，一共获得80票，作为得票数最多的练习生，钟妍正式成为《bestgirls》主题曲中心位。” 其他几名a等级练习生看完钟妍的考核视频，也都心服口服，哪怕不是自己当选中心位，她们也都不在意了，真心诚意地为钟妍欢呼。 田静雨撕下身上仅有的一张贴纸，心中暗骂了句脏话。 连同公司的两个逼队友都没投给她。 镜头还在拍，田静雨只能融入为钟妍庆贺的人群，假笑着鼓两下掌。 她只有1票。 80票比1票。 这简直是公开羞辱她。 田静雨咬碎一口银牙。 怎么办，这样下去，她根本无法名正言顺的拿到终c了。 “请钟妍练习生来说一下感想吧。” 颜时微微一笑，将话筒递给钟妍。 钟妍原本并不在意是否能成为初c。 因为即便不是初c，她也有自信自己能拿到终c。 但既然这么容易的拿到了初c这个位置，何乐而不为呢。 钟妍笑着看向大家，举起话筒。 “感谢大家对我的认可和支持，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和大家一起完成完美的主题曲舞台，决不辜负大家对我的信任。” 怎么办，这样下去，她可能要提前断层c位了。 ———————— 酒吧外的夜色隔绝些许灯红酒绿的嘈杂，张竟将手机贴近耳朵，满脸虚情假意的歉色。 “哎呀，陆总监，我是真的没想到，静雨竟然不是中心位！” “我换赛制，是想给观众增添一点新鲜感。而且我寻思着，让选手们把静雨选成中心位，更能体现出静雨的实力，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节目效果更好！” “谁成想，这些选手都太没眼光了，还我的不听话，竟然不选静雨？哎呦，实在是出乎我意料！我也很生气！” “可是，节目都录制了，节目组那么多眼睛都看着呢，我要是再改回原来的规则重录，怕是也不太好。节目组人多眼杂，万一哪个合同工偷偷去网上爆料，现在的观众可不好骗了，要是出现了不好的风评，对静雨也不利啊，陆总监你说是吧？” “哎哎哎，是是是！之后一定给静雨增加更多镜头！故事线铺得满满当当、漂漂亮亮，绝对打造一个完美人设！您就把心放踏实了，静雨人长得好看，实力又那么强，绝对爆红！终c稳稳的！” 挂断电话，张竟在夜色中嗤笑一声，将手机揣进裤兜，扭头进了酒吧。 嘈杂的音乐声充斥在拥挤的夜场之间，张竟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拿起面前喝了一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痛快地笑起来。 他侧身转向坐在他身边的许尤，勾肩搭背。 “哈哈，这次又得感谢你，多亏你小子坏心眼多！” 14、第十四章 十天前，也是这间酒吧。 初舞台录制顺利，张竟眉飞色舞地和许尤描述钟妍现场表演的精彩。 许尤听着，闷了口酒。 没看成钟妍的初舞台，他很遗憾。 原本，他是计划靠着张竟的关系，混进后台观看初舞台的，这么有意思的事，他怎么可能错过？ 但是，临时的紧急工作摧毁了他的计划。 许尤本来就心痒，听完张竟一通花里胡哨的描述之后，他的心就更痒了。 “下次一公舞台，你必须给我留个好位置，我死也要去现场看。” “好说好说。”张竟搓搓手，野心勃勃道，“我现在就在琢磨，怎么把钟妍这个秘密武器价值发挥到最大。你帮哥参谋参谋，参谋好了，到时候给你特等vip席位。” “行啊，你说。” 张竟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想法，他想让钟妍当主题曲舞台的中心位。 主题曲舞台是秀粉们在赛前最关注的事情，这个时候，如果初c不是任何一个热门选手，而是一个毫无姓名的素人，一定会引发热议。 到时候，他再让人在网上放点吊人胃口的瓜，那么大家肯定会对这个初c更加好奇，第一波话题就炒起来了。 然后等节目播出，钟妍身份一曝光，第二波话题又来了。 两波话题前铺后垫，打好配合，只怕节目热度要翻天了。 张竟虽然算盘打得好，但是他的计划有一个巨大的阻碍，就是鼎鸣。 鼎鸣主推田静雨，想让她当初c，赛前就找张竟通过气，张竟当时还不知道钟妍来参赛，就答应了鼎鸣。 但是呢，他现在想变卦了，但又不想得罪鼎鸣，所以搞得左右为难。 许尤听罢，抿了口酒，寻思片刻后问道：“你们中心位，是导师们自己商量着选？” “是，所以既然答应了鼎鸣，在导师们商量的时候，我就得推荐田静雨，可是我不想啊。” 许尤笑了，幸灾乐祸道：“所以说，叫你们这些黑心商家乱搞内幕规则，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唉，娱乐圈这大染缸，出淤泥而不染哪有那么容易。” 张竟叹气，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许尤，“你又不是不懂，别开哥玩笑了。” “我可没开玩笑，我这不是帮你参谋呢。” 许尤一歪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坏笑。 “既然是对付大染缸，那不如，就当一次莲花试试？” ———————— 回到现在，张竟拍着许尤的肩膀，仍在咋舌称赞道： “你这赛制改得好，让选手们自己选，再把锅推给选手们，哈哈，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赛制一改，练习生内部选的话，钟妍当选的可能性是最大的，等于借练习生之手，实现了张竟的目的。 鼎鸣就算追问起来，张竟把主要责任一推，也有的找补，避免了和鼎鸣正面冲突。 鼎鸣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但商业合作本来也不是交朋友，利益拉扯是常见的事，只要最终不撕破脸就行。 张竟心里高兴，冲许尤道：“今天这顿酒我请了，就当感谢！” “那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许尤嘿嘿一笑，接着就毫不客气的叫来酒保点了最贵的。 几杯美酒下肚，许尤问道：“我说哥，既然你现在和鼎鸣合作，反而处处掣肘，不如趁着合作运营的协议还没签，赶紧找个理由推了呗？” “我也想啊，问题不是还没找着理由吗？” 说起这个，张竟又一脑门子官司。 之前《bestboys》的时候，节目制作人不是张竟，前制作人好像和鼎鸣的陆鸣秋有些亲戚关系，所以两季节目出道组合运营权，一直都是给鼎鸣的。 但是，张竟做过一些了解后发现，这两个组合运营的都不太好。 专辑出得少，质量也不好，团综拍摄敷衍，团内成员资源分配不合理，涝的涝死，旱的旱死，好不容易开一次演唱会，各种骚操作还被粉丝骂上热搜。 出道成员的人气，都是出道即巅峰，成团后越来越糊了。 了解之后，张竟心里就有了些犹豫：新的一季，要不要换一家运营公司合作。 但是鼎鸣因为这季要捧新人的缘故，早早地就联系了张竟，在业内也放出风声，向同行表明要运营权的态度。 其他公司不愿蹚浑水，和业内霸主抢食，也就沉寂了。 张竟当时只好先和鼎鸣谈着。 但是现在，就如许尤所说，他确实越来越不想继续和鼎鸣合作了。 但谈到半路再反悔，必须得找到正当的理由。 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他得先找到合适的下家。 说到下家，许尤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问道：“哥，你听说过一个叫李星的经纪人吗？” “李星？我知道她，鼎鸣艺人部的。”张竟点点头，“年纪不很大，但能力很强，又有在海外偶像经纪公司工作的经验，我听说，鼎鸣最早开始成立偶像经纪部，就是她一手操办的。” 鼎鸣刚刚开始运营偶像经纪的时候，出过一个很火的组合，就是李星负责的，做得很好，引来业内其他公司纷纷效仿。 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李星被鼎鸣调离偶像经纪部，转去了演员部。 那个组合换了新经纪人，却慢慢糊掉了。 再之后，鼎鸣的偶像运营便大不如前，没出过什么大火的团体了。 “那你听说了吗，李星前两个月从鼎鸣离职，好像找到了新东家，准备重新做回偶像经纪。” “是吗？这我没听说。”张竟惊讶。 “我也是听业内朋友说的，不过他没问到新东家是哪家公司，李星一直闭口不谈，好像在保密。” 许尤建议道：“我的意思是，哥，你可以打听一下，如果能让李星接手出道组合，或许是个不错的下家。” ———————— 上午，鼎鸣集团总部。 昨晚，陆鸣秋和张竟通过电话后，憋了一肚子火到现在还没消。 鼎鸣和观可商业合作众多，观可不想和鼎鸣撕破脸，鼎鸣也同样不想轻易和平台方闹翻。 所以大公司之间谈合作，就是抢夺主动权的过程。 掌握主动权的一方，在利益拉扯中就能占到上风。 原本主动权在鼎鸣手里，但现在张竟拿那种狡猾理由挡锅，鼎鸣就算知道他在耍心眼，也没法直接指责他违背约定，不讲信誉。 这么一搞，鼎鸣反倒被动起来。 陆鸣秋阴着脸走到电梯间，准备坐电梯去办公室，一进电梯间，发现陆廷深也在。 陆廷深看了他一眼，“陆总监是在为什么事发愁，刚到公司脸色就这般差？” 陆鸣秋面色一滞，见到陆廷深，让他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于是他眼珠子轱辘转起，忙挤出一个笑容，冲陆廷深道： “廷深啊，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事想和你聊聊。” “哦？正巧，我也有事找陆总监聊聊。” 陆鸣秋跟着陆廷深乘上电梯，一起去了总裁办公室。 两人在会客沙发上坐下，陆廷深淡淡地看向对面的陆鸣秋，直接了当道：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你先说，你先说。” 陆鸣秋今天难得的好说话，没有摆长辈架子。 “那我就不和陆总监客气了。” 陆廷深没有深究陆鸣秋今天不摆架子的原因，直入主题。 “艺人部的李星，你还记得吧？” “李星？”陆鸣秋想了想，“哦，是两个月前离职那个吧？” 李星离职，刚好在陆廷深回国之前。 “当时，她的离职申请是交给你的。”陆廷深看向陆鸣秋，“她为什么离职？” “现在的年轻人，都吃不了苦，天天嚷嚷着不想加班，周末要双休，那个李星年纪不大，也是差不多的理由。”陆鸣秋含糊道。 “哦，是吗？”陆廷深又追问，“那三年前，你又为什么要把她调离偶像部，转到演员部？” “呃……” 陆鸣秋眼神开始闪躲，一时组织不好语言。 “据我调查所知，李星7年前入职鼎鸣，能力出众，经验丰富，鼎鸣偶像部的建立，她是第一功臣。而她管理偶像部的几年间，偶像部业绩蒸蒸日上，推出过大火的偶像团体。然而这样的人才，非但没有得到优待和晋升，反而被你调离了偶像部，让她去演员部给最末流的艺人当经纪人。” 陆廷深身体微微前倾，冷着脸盯住陆鸣秋愈加闪躲的眼神。 “究竟是为什么？” 陆鸣秋不说话了。 他确实不喜欢李星，她想法很多，不愿服从领导安排，隔三差五地对他的决策提出质疑。 一个30不到的年轻人，还是个年轻女人，她有什么资格在职场耀武扬威？ 可李星偏偏总能做出成绩，几年时间，她在艺人部的威望越来越高，陆鸣秋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怕是要爬到他头上了。 因为有意换掉陆鸣秋这个不称职的艺人部总监，所以陆廷深最近一直在找合适的接任者。 调查了一番鼎鸣几年间的人员业绩情况，陆廷深发现了李星这个人才。 她不仅偶像经纪做得好，哪怕被调到演员部之后，三年时间也能把一个十八线女演员飞速捧火。 陆廷深很高兴公司里有这样的青年才俊，但再一看，才发现她两个月前刚刚离职。 痛失一员大将，让陆廷深对陆鸣秋非常恼火。 陆鸣秋看出陆廷深的不快，想到自己一会要和陆廷深聊的事，陆鸣秋觉得还是不要为了一个小小员工和陆廷深吵起来。 于是哪怕内心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陆鸣秋的脸上还是露出些惭愧来。 “……这个，三年前的事，确实是我安排失当。” “但是。”陆鸣秋又急忙强调道：“李星离职的事，确实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我没有逼她辞职。” 陆廷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道：“你的做法，和逼她辞职有区别吗？” 陆鸣秋又不说话了。 不过，陆廷深确实知道李星的辞职是自愿的，因为李星，被人挖了墙角。 当初一发现李星已辞职，陆廷深立刻就让秘书联系了她，诚邀她回到鼎鸣，待遇和条件随她提。 但李星拒绝了，表示自己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去处。 被人抢走宝贝，是陆廷深最不能忍受的事。 他马上让秘书去查，究竟是哪家公司敢挖他的墙角。 但很奇怪，查了半天竟然毫无线索。 李星的新公司，好像很神秘。 请不回人才，也找不到挖他墙角的对手，这样的感觉，让陆廷深非常不爽。 他现在只能把不爽发泄在陆鸣秋身上。 “所以陆总监，你承认是你的过错，导致公司人才流失，业绩下滑，对吧？” 陆廷深咄咄逼人。 陆鸣秋知道他又想记他一笔旧账，翻到陆鼎春面前。 若论平时，他一定死咬不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陆廷深拿到他的“口供”。 但今天，陆鸣秋决定为了更重要的事，忍辱负重。 他佯作自责道：“唉，是。是我的疏忽，我一定反省，以后决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陆鸣秋轻易就松口，倒是让陆廷深略感惊讶。 这老家伙，从来没这么态度良好过。 “那陆总裁的事是不是聊完了，该我说了？” 陆鸣秋露出有些讨好的笑，试探问道。 陆廷深皱眉，奇怪他今天性情大变，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你想说什么？” “侄儿啊，叔叔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15、第十五章 “介绍对象？” 陆廷深愣了一瞬，一时搞不清今天陆鸣秋到底搭错哪根筋。 “是啊。” 陆鸣秋露出慈爱的笑容。 “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叔叔我很关心你的终身幸福。正巧，叔叔认识的朋友里，有个适龄的女儿，大家闺秀，貌若天仙，温柔小意，配你再合适不过，你要不要相个亲，见一见？” 陆廷深皱眉，“不必了，叔叔是不是忘了，我有婚约。” 陆鸣秋一拍脑门，“害，你看我这记性，都忘了你有婚约。” 他佯作突然忆起的模样，“我记得，是和钟家那个女儿是吧？” “嗯。” 陆鸣秋试探问道：“但是，你出国10年，和钟家女儿也没什么联系了吧？” 陆廷深反问，“这事和叔叔有关系吗？” “哎呀，叔叔只是寻思着，你要是和钟家女儿没感情，不如就把婚退了，出来和其他家的小姐们认识一下，叔叔支持你恋爱自由！” 陆鸣秋拍拍胸脯道，“你放心，如果你父母不同意，叔叔帮你劝他们！” 陆廷深狐疑地看着他，“叔叔今日为什么如此关心我的婚事？” 以前陆鸣秋可从来没关心过，这很反常。 “没什么，没什么。”担心陆廷深起疑心，陆鸣秋假笑道：“叔叔只是最近反省自身，觉得咱们叔侄之间太过疏远，所以想多关心关心你。” 陆廷深冷笑，“叔叔真想反省，不如多反省自己的工作，我的私事就不劳叔叔费心了。 说罢，陆廷深起身，向陆鸣秋做了个请离的手势。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陆总监没别的事就走吧。” 然后他大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低头开始处理文件，不给陆鸣秋丝毫再废话的余地。 陆鸣秋见状，只好离开。 他心想，从陆廷深嘴里套话实在太难，要不还是去他的老哥哥陆鼎春那里使使劲吧。 陆鸣秋离开后，陆廷深从文件上移开目光，开始琢磨陆鸣秋反常背后的用意。 他是改走亲情路线了？ 想用亲情感化他，来保住自己艺人部总监的位置？ 就像陆鸣秋一贯在陆鼎春面前表现的那样，让父亲至今迁就宽容他这个废物弟弟。 陆廷深暂时搞不清楚他的意图。 但是陆鸣秋也确实提醒了他一件事。 和钟妍退婚的事。 这段时间刚接手公司，事务繁忙，他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算算日子，距离上次和她见面谈退婚的事，已经快1个月了。 这期间，他没联系过她，她也没来找过他。 现在仔细一想，突然觉得奇怪。 以前，只要他俩在一个城市，钟妍隔三差五就会来烦他。 就算她现在铁了心要和他解除婚约，只要钟家父母还不知情，就一定会催她来找他培养感情。 如果钟家父母已经知情，那更会立马登门，向陆家讨说法。 但这一个月，钟家父母也没有任何动静。 手随心动，陆廷深放下签字笔，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钟妍的名字，拨通他从来没有主动拨过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陆廷深皱眉，又打开微信，点开上次联系还是几年前的聊天页面，拨了语音通话。 他难得耐心地等到漫长的信号音结束，也无人接听。 “玩什么消失。”陆廷深将手机甩回桌上。 他什么时候被这般无视过？还是被那个女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不耐，叫了秘书进来。 “陆总，什么事？”秘书问道。 “我最近哪天有空？” 秘书看了看行程表，“下周六您没有工作安排。” “帮我订一下餐厅，那天中午我要和钟家一起用餐，谈些私事。” 既然提起了退婚的事，陆廷深也不想再拖了，免得夜长梦多。 “好的。” 秘书顿了一下，又道：“那天《bestgirls》召开开播发布会，鼎鸣有三位艺人参赛，观可给您和陆总监都发了邀请函，您要去吗？” 综艺节目通常会在开播前一周，召开发布会，作为开播前最隆重的宣传之一，会邀请众多媒体以及业界相关大佬们。 陆廷深记得前几天，秘书已经问过他这件事了。 “怎么又问？我之前说过不去。” 一个开播发布会而已，还劳驾不动他出席。 “是这样的，陆总。” 秘书解释道：“那天，会在发布会上和网络平台同步公开节目主题曲舞台mv。我听说，因为主题曲的事，陆总监和节目方稍微闹了点小矛盾，咱们的主推艺人没能拿到最好的待遇。我想，如果您也出席发布会，可以给节目方更多压力，以后更加优待鼎鸣的艺人，所以才再次询问您的意见。” “主推艺人，哪个？” 陆廷深之前看过艺人部发过来的企划书，但他有些记不清了。 秘书调出一份文件，向陆廷深指了指文件上三张照片的最中间。 “这位，田静雨。” 陆廷深扫了一眼，轻哼一声。 “是陆总监主推？” “嗯……是的。” “不去。” 陆廷深干脆利索地回道。 他将目光重新移回自己刚刚正在处理的文件上，一边拿起签字笔，一边冲秘书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既然是陆总监的麻烦，就让他去苦恼吧。” ———————— 六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开始暑热，热情似火的夏季即将到来。 位于市中心最昂贵地段的顶楼公寓，是陆廷深的个人住所。虽然偶尔也会回父母的陆家别墅小住，但大部分时间，陆廷深还是自己住在顶楼公寓。 周六中午11点半，陆廷深准时出门，从公寓驱车前往预定好的餐厅。 到达餐厅门口时，陆廷深瞧见父母和妹妹也刚到。 看见哥哥的车，陆媛浅冲他挥了挥手。 陆廷深无奈，下车走了过去。 决定好今天和钟家见面谈退婚的事，陆廷深原本是打算自己处理，不让父母劳神的。但关系两家，兹事体大，无论如何，他还是应该知会父母一声。 这一知会，就把全家人都知会来了。 “天气这么热，你们还非要一起来，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陆廷深走到父母面前，无奈道。 房慧道：“亲事本就是两家长辈订下的，要退，长辈又怎么可能不出面？否则，也显得咱们陆家太过高傲无礼了。” “是我欠考虑。”陆廷深思量道，“但是提出退婚，钟家父母恐怕不会轻易同意，到时候若有纠缠，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不能再让你和父亲烦心了。” “好吧。” 嘱咐完父母，陆廷深又看向一旁的陆媛浅，更加无奈。 “爸妈来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来了？” 陆媛浅嘿嘿一笑。 “哥哥的终身大事，我身为妹妹，怎么能不关心？当然该全家同心，一起来陪你啊！” 实际上，她只是想来看热闹。 大学生好不容易放暑假了，她不得出来找点乐子瞧瞧？ 陆廷深摇摇头，苦笑着叹了口气，没有戳破她的小心思。 说话间，四人走进餐厅，走到了预定的包厢外。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话题，换上礼貌得体的表情，在服务生推门后，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钟家父母已经到了，但是没有看到钟妍。 因为之前联系不上钟妍的缘故，所以陆廷深直接向钟家父母发出的邀请。 他想着，钟家父母肯定会通知自己的女儿一起到场的。 但现在钟妍没在，陆廷深不清楚是她还没赶到，还是她不打算来。 陆廷深来不及问，钟家茂和施倩已经热情洋溢地迎上来寒暄了。 陆廷深在电话邀请二老的时候，并没有明说约见的意图，今天再一见他俩这般态度，他便知钟妍也没有告诉父母退婚的事。 钟家茂和施倩，怕是还以为今日约见，是要谈订婚的事。 陆廷深不由感到一点压力，更加在意钟妍到不到场的问题。 于是双方礼貌地问候完，落了座，陆廷深立刻发问。 “伯父伯母，令媛是还在路上吗，需不需要我派人去接？” 钟家茂和施倩一听，面露难色。 “哎呀，实在抱歉，钟妍她……今天可能来不了。” “来不了？” “是啊，我们最近一直联系不上她。” 钟家茂和施倩也很生气。 陆家难得主动开口邀约，他们本来都高兴坏了，觉得一定是要商量订婚的事了。 自从钟妍上大学后，她就去学校附近租房住了，不常回钟家。所以钟家茂和施倩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钟妍，让她周六一定要回来。 但是，无论是给她打电话还是发微信，要么关机，要么不回消息，怎么也联系不上她。 钟父钟母原本还想去她的住处找她，但起了心念之后才突然想到，他们根本不知道钟妍具体的住址。 这些年，他们没去过她的住处，也没关心过她的生活。 房慧微讶，问道：“你们多长时间联系不上她了？” 施倩努力回想一下，又翻了翻手机的微信记录。 她上一次收到钟妍的回复，还是在陆家晚宴结束后的几天，她让钟妍多去找找陆廷深，催他早点来商量婚事。 钟妍当时给她的回复是：“他刚刚接手鼎鸣，工作很忙，这个时候我去打扰他，显得太不体贴，我们还是稍微等等吧。” 施倩觉得钟妍说得也有道理，暂时便不催了。 直到这次通知她之前，施倩和钟家茂没再联系过她。 所以他们也不能确定，钟妍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 施倩只能含糊估摸道：“嗯……半个多月？” 陆媛浅忍不住插嘴：“半个多月没有音讯，伯父伯母没去问问钟姐姐的同学或者朋友吗？她们或许知道她的行踪。” “呃……” 钟家茂和施倩面面相觑，脸色有些尴尬。 “……这个，我们不是很了解。” 他们连钟妍的生活都不过问，又怎么会知道她有什么同学朋友。 豪华的包厢内一度陷入寂静。 陆家四人无声地眼神碰撞了一下，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一致的想法。 钟家茂和施倩，这是完全不在乎女儿死活啊。 陆廷深觉得退婚的事暂时不重要了，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未婚妻是否还是个活人都两说。 他深吸一口气，严肃建议道：“伯父伯母，要不我们还是先报警吧。” ———————— 警察局。 因为报案人身份特殊，警察局长亲自接待了他们。 接待室里，钟家茂和施倩这才流露出紧张担心之色。 施倩道：“龚局长，我女儿会有什么事？被绑架了吗？” 龚局长：“你们没收到过勒索信息，被绑架的可能性较小。” 这种富家千金如果被绑架，大多数都是图财。 施倩捂嘴，更加惊慌了，有些语无伦次道： “不是绑架……那不会是被人杀害了吧？不能……不能啊，我女儿还准备结婚……” 好不容易陆家终于要上门订婚了，钟妍可不能这时候死了啊。 施倩担心坏了。 “夫人冷静一下，你们先配合询问，我们获得的信息越多，越能尽快确定令千金的下落。” “好好好，你问，我们知无不言。” 陆媛浅今天原本是想来看乐子的，结果乐子没看着，只见识到钟家父母令人恶心的嘴脸。 陆媛浅本身对钟妍是没有什么好恶的，只是因为从小到大，哥哥烦她，觉得她是个缠人的疯子，所以陆媛浅对钟妍的印象也逐渐被哥哥同化。 但现在，亲眼见识到钟家父母的嘴脸后，陆媛浅觉得钟妍发疯，好像可以理解了。 代入自己，如果父母从小到大只把她当成联姻工具，不顾死活，陆媛浅大概也会发疯。 不想再看施倩的丑态，陆媛浅不快地移开目光，视线落在坐在旁边的哥哥身上。 她忍不住凑到哥哥耳旁，小声叹息道：“其实钟姐姐也挺可怜的。” 陆廷深抱胸抿唇，没有说话。 不过陆媛浅从他眸中看到一丝一闪而过的不忍。 接待室里气氛低沉，除了警察和钟家父母一问一答的问询声，没有人出声。 陆媛浅也不再说话，她不想陷在沉重之中，于是默默走出接待室，想去外面透透气。 走出警察局，陆媛浅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摸出手机想随便刷刷，缓一缓压抑的心情。 打开微博首页，数条更新瞬间跳出来。 陆媛浅喜欢追星，也爱看选秀，所以会关注很多选秀相关的娱乐博主。 现在首页的更新，几乎都来自这些娱乐博主，而且转发搬运的还是同一个视频。 陆媛浅一看，想起什么，轻轻“啊”了一声，低声自言自语道： “对了，今天《bestgirls》公开主题曲舞台了。” 陆媛浅是前两季《bestboys》的忠实观众，《bestgirls》她也是早早翘首以盼了。 陆媛浅稍微有了些精神，点开了视频。 接待室内，快速问完一些基本信息，龚局长正准备让下属把信息同步给相关部门，立即着手调查钟妍的行踪。 这时，接待室的门却被着急忙慌地推开，陆媛浅冲了进来，脸上还满面笑容。 房慧皱眉，刚要提醒女儿不合时宜的行为，就见陆媛浅举着手机激动大喊： “找到了！找到了！” “钟姐姐找到了！” 16-20 第16章 第十六章 听到陆媛浅的话,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陆廷深站起身，最先开口问道：“她在哪儿？” 陆媛浅急忙划开自动锁屏的手机，点开视频, 将手机举到众人面前。 “就在这里面！C位！” 青春活力、充满少女气息的旋律, 在严肃的警察局接待室响起。 一时间，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地探头过来，目光齐聚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包括做笔录的小警员。 三角形的舞台上，9位女孩背对镜头亭亭而立, 在蓝紫色霓虹中沿着舞台站成三角队形。 这时，旋律一变，灯光大亮, 女孩们踩着鼓点整齐转身。 镜头立刻拉近, 给到三角形的中心位置。 陆廷深定睛一看，镜头中心，正是钟妍。 聚光灯下的女孩笑靥如花, 甜美又充满活力,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仿佛有种魔力, 能让情绪穿透屏幕, 跨越遥不可及, 传递到四面八方，感染着屏幕前的每一个观众情不自禁地跟随她进入梦幻的世界。 舞台上女孩越来越多，镜头也越来越多的转向别人，可不知为什么, 陆廷深却觉得除了她，好像看不见其他人。 很快, 音乐进入第二段副歌，镜头又重新回到她身上。 钟妍脚下的中心圆台缓缓升起，她站在人群的最高点，带领全体女孩做出歌曲的标志性舞蹈动作。 钟妍一双脉脉含笑的桃花眼看向镜头外，与屏幕前的观众对视，舞步流转之间，她伸出手指轻指了一下与她对视的人，又用手指轻戳一下自己的脸蛋，微微歪头浅笑。 “选中我了吗？”歌词唱道。 陆廷深眸光微跳。 这时金色的彩带从天而降，如漫天繁星洒向女孩们。 钟妍立于漫天星河之中，却比这片星河，更加闪耀。 直到整个视频播放结束，大家才回过神来。 视频最后停在钟妍的ending镜头上，龚局长指着她，询问施倩和钟家茂道，“确定这是令千金吗？” 施倩和钟家茂还都有些愣愣的。 “是吧，应该是的。” 龚局长有些无奈，“什么叫应该是的？” 怎么还有父母认不出女儿的？明明有这么优秀的女儿。 陆廷深在一定程度上能理解施倩和钟家茂的懵怔。 说实话，见到这样的钟妍，他一时也有些不敢认。 视频中的女孩，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是她，是因为她确实有着和钟妍一样的容貌。 不是她，是因为陆廷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 神采飞扬，闪闪发光。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会唱歌跳舞。 陆廷深突然想知道，他们分离的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错过了什么。 人生第一次，他对钟妍产生了好奇。 ———— ———— 钟家夫妇最后确认了视频中的人是钟妍，案子也不用立了。 从警察局出来，饭点已过。整出这么一场闹剧，钟家茂和施倩连连向陆家人致歉，邀请他们去钟家小坐，用些茶点，权当赔礼。 钟家夫妇一再道歉坚持，陆家也不好推辞，便答应了。 双方在钟家客厅落座，施倩招呼佣人备上茶水糕点，钟家茂则再次向陆家夫妇惭愧道： “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们没搞清楚状况，闹了场乌龙，让各位跟着担心受累了。” 陆鼎春和蔼地笑笑，“不碍事，令媛没事就好。倒是令媛才艺如此出众，令人佩服。” 房慧也惊讶道：“小妍是打算进娱乐圈吗，以前倒不知道她有这个理想。” “这个……其实我们暂时也不清楚。”施倩和钟家茂赔笑道。 房慧一想也是，他们连自己女儿去参加选秀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钟妍的理想。 施倩琢磨着房慧的话，突然想起陆家夫妇一直不希望儿媳是娱乐圈艺人。 施倩紧张了，忙补了一句。 “她不适合娱乐圈的，估计就是一时图新鲜，参加节目玩一玩就回来了。” 陆媛浅带着耳机坐在一边，原本一直在反复刷主题曲视频。 听到施倩刚刚那句话时，视频里正好唱到副歌“选中我了吗”那一句，钟妍正在镜头前大杀四方，蛊惑人心。 陆媛浅皱眉，忍不住反驳道：“钟姐姐怎么不适合娱乐圈？我觉得很适合啊。反正我‘选中她’了，等节目开始我就给她投票。” 陆媛浅这样说，一是她实在讨厌施倩的嘴脸，她心直口快，忍不住想怼她。 二是，今天一系列事情，让她对钟妍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等节目开播，她真的准备pick她。 “浅浅。” 房慧目含责备地看了陆媛浅一眼，提醒她说话注意分寸。 陆媛浅瘪了下嘴，安静不说话了。 “没关系，没关系。”施倩忙笑着打圆场，“媛浅喜欢小妍，是小妍的福气！” 因为乌龙闹剧，午饭没吃成，婚事也没来得及谈，施倩心里着急。好不容易有和陆家坐下来说话的机会，她可不想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于是施倩眼珠子轱辘一转，又笑着加了一句，“以后她们就是一家人了，姑嫂关系融洽，多好！” 钟家茂明白妻子意图，也连连附和。 “是啊，说起来，小妍和廷深都长大了，廷深也留学归来，两个人的终身大事，是不是也该筹备起来了？” 陆家夫妇对视一眼，面色有些尴尬。 钟家既然已经把话逼到这份上了，他们也不得不表态。 “……其实我们今天约你们见面，是想谈谈退——” “确实是想谈谈婚事。” 陆家夫妇话没说完，就被陆廷深打断。 陆家夫妇微微讶异地看向儿子，不知他怎么突然改口。 说起来，从警察局出来之后，陆廷深就变得沉默，像是有点心事。 陆廷深垂眸，又很快抬起眼帘。 他冲钟家夫妇淡淡一笑。 “但谈婚事，我还是希望钟妍一起参与，不如就等她回来之后，我们再重新坐下来详谈吧。” ———— ———— 《Best girls》主题曲舞台MV公开，当日播放量就破亿。 时隔两年，重磅综艺再度回归，秀圈讨论已经热火朝天。 从节目刚开始录制时，秀粉们就在猜测今年的初C花落谁家了。 大家在几个赛前大热选手里押宝，押宝鼎鸣娱乐的田静雨和安陶的最多，毕竟是出过道的女团成员，实力强，又有人气基础。 很快有脂粉出来放瓜说，鼎鸣今年主推田静雨，初C几乎板上钉钉。 原本押宝田静雨的人更加自信了，之前押宝他人的，也纷纷转投田静雨的阵营。 一时间，哪怕节目还没开播，慕强粉、top粉们好似都已经选好了pick，安好了家。 但等到主题曲中心位选拔录制结束，之前那波放瓜的脂粉全都删帖跑路了。 秀粉们惊疑，看起来像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中心位换人了？ 秀粉们好奇，纷纷在各种娱乐论坛里求瓜。 但是脂粉像是一夜之间物种灭绝，啥瓜也吃不到。 大家感到奇怪。 按照往季节目的惯例，主题曲中心位选出来后，一般都会有瓜流出。 今年这般保密，是初C选得太离谱吗，拿不出手，所以不敢让观众提前知道？ 节目未播，已经疑云满天。 今年的各种反常现象，让所有人都好奇心爆棚，期待值被拉得老高。 所以今天主题曲舞台一公开，秀粉们几乎都第一时间冲进视频，想要看看初C究竟有多离谱。 某知名娱乐论坛，选秀讨论小组。 主题曲舞台刚公开的前几分钟，大家都涌去微博看视频去了，小组里暂时安静了一下，如暴风雨前的平静。 几分钟之后，新帖如雨后春笋般，疯狂暴涨，一分钟不到就99+。 “家人们都看MV了吗，初C真的很离谱。” 一个标题很抓人眼球的帖子飘在首页，很快盖起高楼。 点开帖子，主楼里，楼主发了个吐着舌头色眯眯的黄豆表情，后面打了一句话。 “离谱到楼主的已经垂直入坑了。” 下面评论道： “二营长！把老子的意大利……面拿上来给友军尝尝。” “抗着大刀进来的，来不及收了，厚葬同担。” “她谁啊，不认识但好绝！节目组一直保密就是为了来波大的吧？” “妈呀，她唱那句‘选中我了吗’的时候，我真的下意识想点头，太会蛊人了！” “1分钟，我要这女人的全部信息。”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我宣布，她就是我今年的老婆了。” “真的不知道她是谁，不是大热诶。” “官博前两天不是发了第一波宣传照了吗，去找找。” “已经有其他楼主找到了，初C叫钟妍，好像是个素人。” “我也看到了，她那条宣传照微博下面前两天都没什么人，现在评论已经上千了，快赶上田静雨那条了。” “喔喔喔刺激了！原以为这季终C八九不离十就是田静雨，我还觉得无聊，结果黑马这么早就杀出来啦，嘿嘿打起来打起来，选秀就是要竞争！” “田静雨在护法位，我看了，确实不如初C亮眼。” “没必要踩一捧一吧，我是路人，觉得田静雨更好。那个钟妍真的是素人吗，主题曲才刚公开，组里就这么多水军硬夸，真的很皇族……” “？楼上的，你穿穿衣服吧……还路人……” “要论皇族，田静雨称第二，谁敢称第一？之前脂粉不都放瓜说了吗，她是鼎鸣主推，这还不皇？” “哈哈哈楼里已经快打起来了，照这架势，这季必火！” 微博上，#《Best girls》主题曲舞台#的词条很快上了热搜一，秀圈内热度蔓延出去，吃瓜路人也闻风而来。 原本田静雨的粉丝还仗着自己人多，在实时广场铺安利，结果路人大军一涌入，田静雨的安利很快被冲散，实时广场上几乎全是问视频中C位的那个女孩是谁。 “中间那个女孩太亮眼了，因为她，突然想看节目了。” “节目播了吗，没看过选秀，突然想看。” “所以C位那个女孩到底是谁？我在广场上刷了半天了，也没有粉丝出来说。” “哈哈哈，有没有可能，她还没有粉丝，我也是路人刚刚入坑，发现她微博现在只有几百个粉丝，连超话都没有。” “本新粉正在申请开通超话，广场上刚入坑的友友们快来，申请的人越多开通的越快。” “来啦~” 到了晚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选秀小组里，秀粉们的动作向来是非常快的，黑马出现，大家怎么可能不扒一扒她的信息？ 但扒了一圈之后，她们发现，好像什么都扒不到。 节目官博目前只发了一波宣传照，个人介绍视频啥的都还没发，目前从官博里只能知道她叫钟妍，是个个人练习生。 再去钟妍个人微博看，看起来是个新号，里面除了配合节目宣传的微博，没有什么其他内容了，也扒不出啥。 最后又去各种社交平台广撒网查小号，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大家正纳闷的时候，选秀小组里出现一个放瓜的帖子，标题是：“初C瓜，保真”。 一看“初C瓜”三个字大家都不困了，纷纷点进帖子。 主楼写道：“初C很牛，比你们能想到的还要牛，慕强粉安心入坑，躺赢。” 说得这么笃定，还吹上天了，大家刚开始是抱犹疑态度的。 毕竟大部分秀粉都是老油条，什么套路都见过。 放这种瓜，要么是水军吹牛造势，要么是对家吹逼捧杀。 看大家不信，楼主又在主楼补了一张图片，是节目组的工作证。 有了“自证”，大家对楼主的态度热情了很多。 “哇，节目组的人，那是真瓜主啊！” “楼主能多放点瓜吗，现在说得太不清不楚了。” “同意楼上，很牛是指什么，实力吗？” 楼主：“实力，身份，都很牛。” “什么身份，多说点多说点！” “西八，你们这些瓜主太会吊胃口了，什么身份！？” “她不是个人练习生吗，身份有什么牛的？” 楼主：“是个人练习生，身份牛不是指这个。” “那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楼主：“最后提示一点，我说慕强粉事业粉可以安心入坑，躺赢，既指节目中，也指节目后。” “节目后？背景很硬，资源很多的意思？” “可她不是个人练习生吗，有什么背景？” 楼主：“再多我不能说了，节目组严格要求保密，我还不想丢工作，反正大家到时候看节目吧，她的初舞台在第一期，秘密会揭晓的。” 这之后楼主就消失了，不管大家问什么都不再回复。 “吃完瓜，我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更加勾起我的好奇心了。” “想穿越到下周六，让我看节目！” 就这样，在大家愈演愈烈的好奇和期待中，赶在六月的尾巴，《Best girls》终于要开播了。 ———— ———— 周六是端午节，陆廷深休息，中午便回了陆家别墅陪家人过节。 一起吃完午餐，陆家夫妇回了房间午休，陆廷深准备去二楼书房待会，为下周的工作做些计划。 脚步刚迈上楼梯，他就被陆媛浅叫住了。 “哥！” 陆媛浅从客厅里探出头来，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 “不和我一起看节目吗？” “节目？” 陆廷深以为是陆媛浅爱看的那些娱乐综艺，便冲她摆摆手，转身继续上楼。 “不看，你自己看吧。” “喂，是《Best girls》，钟姐姐参加那个选秀。”陆媛浅高声补了一句。 陆廷深脚步顿住。 陆媛浅见状，嘻嘻一笑。 “今天中午刚上线第一期，我昨天看了预告，这期有钟姐姐的初舞台哦，你不看算咯，我自己看。” 说完，陆媛浅便缩回头来，抱着抱枕在沙发上舒服的坐好，悠哉悠哉地打开了节目。 主题曲的乐声从电视里传出来，片头还未播完，陆媛浅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下一秒，陆廷深板着脸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不是不看吗？”陆媛浅揶揄道。 “只是突然想起，鼎鸣也派了选手参赛，身份公司总裁，我认为有必要考察一下员工的工作能力。” “哦，那我直接给你看鼎鸣组的cut呗，也省的耽搁你时间，一期节目两个多小时呢。” “和其他艺人做比较，才能得出更客观的认识。” 说不过他，陆媛浅撇嘴。 “哥，你就和我说实话吧！” 她蹭到陆廷深旁边，也不绕弯子了，“上周六在钟家，你突然改口，是不是不想和钟姐姐退婚了？” 她那天都对钟妍改观了，她不信陆廷深的想法一点没变。 陆廷深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上周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没说过不退婚，只是暂时搁置，等钟妍回来再议。” “你那是应付爸妈的，现在和我两个人，你就说真心话嘛。” 那天陆鼎春和房慧接受了陆廷深的解释，可陆媛浅始终觉得逻辑不通。 如果真的想退婚，还搁置什么，当时直接退不就行了？ “这就是真心话。”陆廷深答道。 陆廷深觉得，自己没有撒谎。 他只是对钟妍产生了一点好奇。 所以，他想留一点时间，搞清楚这份好奇。 等搞清楚了，再退婚也不迟。 陆媛浅半信半疑地切了一声，正片开始了，她不再问，转头看节目去了。 陆廷深没看过选秀，不知道现在的综艺为什么这么磨叽，半个小时过去了，压根没见到钟妍的人影，只有一堆记不住脸的女孩从他的眼前来来去去。 陆廷深只觉得开始发困。 他很想从陆媛浅手中把电视遥控器抢过来，直接倒到钟妍的部分。 但强烈自尊心控制住了他的冲动。 陆媛浅则看得津津有味，到了发起人出场的时候，她更是捂脸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颜时！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好帅！！” 陆廷深被她的尖叫声惊醒，扶了扶差点睡着的脑袋，瞥了眼电视屏幕。 确实长得还行。 可惜出身太差，又品性不端。 想起之前陆鸣秋汇报的关于颜时的个人黑历史，陆廷深考虑是不是要提醒妹妹一声，不要追劣迹艺人。 但转念一想，陆媛浅追星，一个月一小换，三个月一大换，同时喜欢七八个人，从来没见她真情实感地长久喜欢过谁。 既然如此，陆廷深也懒得扫她的兴，反正过一阵子她就不喜欢了。 随着颜时宣布《Best girls》正式开启，练习生们的初舞台开始了。 陆廷深振作了一下精神，以为终于可以看到他想看的了，却没想到又是漫长的等待。 一组又一组选手过去，时间慢得像一动不动。 节目进行到三分之二，鼎鸣娱乐的选手登场了。 陆廷深留神看了几眼，和前面的选手比较起来，鼎鸣的初舞台确实精彩一些，在陆廷深标准中，大概够了及格线。 主推田静雨的镜头很多，但陆廷深觉得她没什么星相，还不如另一个叫夏檬的新人。 至于第三个选手，镜头太少了，陆廷深压根记不住她。 三人评级两A一B。 看导师评价和场下练习生的反应，鼎鸣选手的实力，目前已经算是全场佼佼者了。 陆廷深心想，及格线就能当佼佼者，看来现在偶像艺人的业务水平实在不尽人意。 鼎鸣选手退场后，大屏幕上打出下一组选手的关键词：神秘的个人练习生。 电视里传出场下练习生的reaction：“哇，是不是那个特别漂亮的素人小姐姐，叫钟……钟什么的。” 陆媛浅兴奋地从沙发上蹦起来，“来了来了来了！是钟姐姐来了吧！” 陆廷深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陆家客厅的电视是挂墙巨幕，视听效果俱佳。 当镜头切到从入场通道款款走出的钟妍，拜巨幕所赐，视觉冲击力是极强的。 钟妍一袭现代纯白旗袍，微卷长发慵懒随意地扎起一个蓬松发辫，娇美明艳又清新文雅。 她就像一株，清晨花园中沾染着初露的白玫瑰，引人采摘，又不忍采摘。 即便是怼脸的镜头，超清的画质，巨大的屏幕，她的美，也挑不出一丝瑕疵。 陆媛浅忍不住感叹道：“钟姐姐怎么美成这样……” 主题曲舞台已经刷新她的认知了，但现在，她的认知又上了一个高度。 陆媛浅歪头瞥了眼陆廷深，见他不说话，没表情，眼睛却一刻也没从屏幕上离开。 电视中响起耳熟的音乐声，陆媛浅耳朵一动，忙转过头来。 “哇，钟姐姐居然唱《不弃》，钟姐姐也喜欢《恨春风》吗？”她惊喜道。 “这首歌，和那部电视剧有关？”陆廷深问。 “嗯！是《恨春风》的主题曲，刚刚颜时出场时也放了这首歌，和颜时超级配的一首歌。” 陆廷深皱眉。 为什么选这首歌唱？ 她喜欢原点娱乐的那部剧吗？ 还是说，她喜欢颜时？ 她如果喜欢剧，可以理解。 她如果喜欢颜时，那眼光可够差的。 陆廷深对钟妍的选曲不是很满意，不过没待他不满意的情绪放大，钟妍的歌声从音响中娓娓传来了。 开口第一句，陆廷深心神一动，被她牵走了思绪，不由自主地忘记之前的不满。 她的歌声，时而如蔓草生于幽涧般清灵哀婉，时而如苍鸟划过长空般高昂悲壮。 整首歌，仿佛在吟唱一篇旷古的传奇，又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个人孤独而悲苦的回忆。 一首歌毕，陆媛浅一边鼓掌一边抹泪。 “呜呜呜唱得太好了，简直是用歌声讲述了一遍《恨春风》的精髓，我满脑子都是剧里的画面。” 陆媛浅觉得剧粉听了这首歌，没有哪个能不共鸣的，她甚至觉得钟妍唱得比原版更抓住了《恨春风》的故事灵魂。 “钟姐姐一定是《恨春风》死忠剧粉吧。”否则怎么能唱得这么到位。 陆媛浅一边听着电视里穆滨的点评连连点头，一边拿出手机登上微博，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首页关注的剧粉同好们是不是有一样的想法。 陆廷深默不作声地听完穆滨的点评，在心里点点头。 嗯，这人有些水平。 接着，穆滨开始起哄颜时，说他脸红什么的。 镜头很配合地给到颜时脸部特写，确实脸红了。 陆廷深皱眉，在心里直摇头。 这个穆滨，很没水平。 这个颜时，也果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我靠——” 陆媛浅一声惊呼，引来陆廷深侧目。 只见陆媛浅低头紧盯着手机屏幕，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惊天新闻。 陆廷深刚要开口，陆媛浅已经叫了出来。 “钟妍竟然是钟言！？” 什么钟妍竟然是钟妍？ 这不是废话吗。 陆廷深正疑惑，此时电视里传出钟妍自我介绍的声音。 “……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之所以想要先表演再自我介绍，也是希望大家能先认识作为练习生的我，不被其他身份影响。” “参加节目之前，我一直在从事文学创作工作，我的笔名是，钟言，钟情的钟，语言的言。” 陆廷深愣在当场。 陆媛浅则满屋蹦高，激动到语无伦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钟言就在我身边，我竟然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救命！” “钟姐姐怎么这么牛批啊我靠！” “完了完了完了，老娘彻底爱上这个女人了！我不仅要pick她，还要送她C位出道！” 说着，陆媛浅又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坐回沙发，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节目中。 “妈呀忘了忘了忘了，颜时什么反应啊我太想知道了！” 前阵子“颜时追星失败”的热搜陆媛浅还记得，大家谁不知道颜时比他们这些剧粉书粉更仰慕钟言。 屏幕里，钟妍笑眼盈盈，目光闪闪地对颜时道： “……之前，你在微博给我留评论，我有看到。当时没有回复，是想今天当面回复你。” “感谢你在《恨春风》中带来的出色演绎，我想告诉你，无论是选角之时，还是剧播之后，一直以来，你都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男主角。” 钟妍话音落下，镜头立刻切给颜时。 颜时耳朵红红，深深地看向钟妍，他一双黑瞳灼灼如火，又隐隐有水光潋潋，一派深情脉脉。 节目组非常会搞事地在二人间来回切换镜头，好似一场伯牙子期重逢，高山流水复奏，场面一度十分感人。 且在感人肺腑之外，还有那么一点点眼神拉丝、目光拉扯的余韵。 陆媛浅呵呵傻笑两声。 “好配哦，嗑到了。” 男帅女美，又有一段动人的因缘际遇，很难让人不拉郎。 陆媛浅刚说完，就感受到一股带有强烈质疑的目光突然射向她。 她转头，陆廷深正皱眉盯着她。 他那目光，仿佛她刚刚说出了什么大逆不道、违乱纲常的胡话似的。 陆媛浅撇撇嘴，对陆廷深的质疑表示不满。 “怎么啦，反正你早晚要和钟姐姐退婚的，还不许人家和别人在一起啊？” 陆廷深板着脸道：“只要我还没退婚，她就还是我的未婚妻，当然不能和别人有牵扯。” 说罢，他站起身，往楼梯走去，最后抛给一头雾水地陆媛浅一句话。 “总之，你暂时还是把她当成你嫂嫂吧。” 走上二楼，陆媛浅和电视的声音都已经听不见了。 陆廷深的唇终于勾勒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钟妍，钟言。 呵。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女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 ———— 兰岛影视小镇。 节目播出首日，正值端午佳节，节目组准备了节庆大餐，组织所有练习生们一起看节目，一起吃端午大餐。 录制大厅里热闹非凡，欢天喜地。 终于能正式和观众们见面，又能在辛苦忙碌的训练之中久违地吃一顿大餐，放松一天，练习生们都很开心很激动。 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也很开心很激动。 节目开播才刚刚过去两小时，播放量已经比预期翻倍，各平台热搜热议不断，尤其是关于钟妍的话题。 #初C 钟妍# #钟妍钟言# #《恨春风》作者钟言参加《Best girls》# #颜时追星成功# #钟言说颜时是她心目中最好的男主角# “初C”“钟言”“《恨春风》”“颜时”几个关键词互相排列组合，热搜词条几乎被钟妍霸占一半。 词条的实时广场里，能看到娱乐圈独一份的书粉、剧粉、秀粉、路人全部统一战线的盛况。 书粉：“神秘的钟言老师永远都会给我神秘的惊喜！呜哇！我的大大怎么能那么有才华，那么漂亮，还那么年轻！？言言，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剧粉：“救命啊！我怎么觉得钟妍和颜时好配啊，就那种救赎文的宿命感，谁懂！剧外还能让我磕到邪教CP！我不管了，我先磕为敬！” 路人：“哇，在娱乐圈见多了文盲，难得能有学历这么高，实力这么强的人，她必须得出道，这样的人才配当偶像！” 秀粉：“无论你是书粉，剧粉，秀粉，还是路人，今日我们相聚在这里，为的是同一个目标——送钟妍C位出道！” 单靠一个钟妍，节目热度已经大爆。 节目组当然高兴坏了，尤其张竟。 才播出两小时，老赞助商的追投电话、新赞助商的合作电话，接连不断，打爆了他的手机，张竟一想到天上掉钱的场面，笑得嘴都快烂了。 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所有人一起看完首播后，因为过节的缘故，节目组将手机发还给大家，允许练习生们给家人朋友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当然，打电话也是录制环节。 每位练习生一个独立密闭的电话间，小房间内没有工作人员，但会有摄像头拍摄。 钟妍拿到手机，进到自己被分配的电话间内。 钟妍低头看着手机里的通讯录，半天没有拨通电话。 在组里与世隔绝一个月，每天都是辛苦的训练和不得不面对的竞争，努力之后，收获也不一定与付出成正比，许多练习生都会感到身心俱疲，有的人甚至会迷茫，退缩。 这时候拿到电话，大部分人都会迫不及待地打给家人，吐吐苦水，或者听听家人的鼓励安慰，重新获得力量。 但钟妍就不一样了。 给家人打电话，她收获不了力量，只能收获绝望。 钟妍想了想，将通讯录往下翻，翻到“L”开头的一栏。 排在第一个的名字是陆廷深。 说起来，她刚刚一开机，收到很多未接来电，微信也有很多未读消息。 她简单翻了翻，大部分是钟家的，其中有一两个未接来电是陆廷深打的。 从钟家人发的消息来看，应该是陆廷深联系钟家人见面，施倩和钟家茂以为是谈订婚的事，要求她必须到场。 钟妍笑笑，看来陆廷深是去退婚了。 不错。 看时间，他们约见应该是上周的事，不知道谈得顺不顺利，钟家这周倒是没再给她发过消息。 反正节目播出了，按照原剧本，陆廷深应该已经通过节目认识夏檬，并被她吸引，主CP线开启。 如此一来，陆廷深想抱得美人归，就得先把她这个包袱甩开。 所以钟妍一点都不担心。 退婚的事，陆廷深一定会比她更着急的，她就美美地等着坐享其成了。 钟妍继续将通讯录下拉，点开并拨通了排在陆廷深下面的那个名字—— 李星。 第17章 第十七章 电话很快接通了。 李星对接到钟妍的电话并不意外。 她知道, 这是钟妍在通知她，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简单的节日问候之后，钟妍问道：“星姐, 你最近怎么样呀, 工作顺利吗？” 在摄像头之下，钟妍不能说得太直白。 但两个人心有灵犀，李星完全能明白她在问什么。 李星笑道：“顺利，一切都顺利，你呢, 在节目组里还好吗？” 钟妍也笑了：“我很好，你别担心我，安心忙你的事情就好。” 李星：“好, 那我就放心了。” 这场简短的通话在外人看来, 不过是朋友间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关心，但对于钟妍和李星而言，已经完成了信息传递。 从电话间出来, 钟妍看到走廊前面不远处, 安陶从另一间电话间出来。 钟妍原本想叫住她一起回宿舍的，但安陶好像并没有注意到钟妍, 她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眼睛红红的, 像是刚刚哭过。 这是钟妍认识安陶以来，第一次见到她没精打采的样子。 平日里，她的脸上总是笑着，温柔又有活力, 和她在一起，永远让人感到亲切、放松。 安陶没有往宿舍的方向走, 而是往练习室的方向走去了。 主题曲任务早已结束，一公选曲明天才录制。 现在，应该不是用到练习室的时候。 钟妍有点担心，悄悄跟了过去。 空荡荡的练习室里，没有人，摄像机也关着。 安陶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镜子面前。镜子里的女孩，脸色灰败，鼻头红红，原本永远含着明亮笑意的眼眸，像是终于可以卸下伪装般，流露出委屈，害怕，无措和深深的迷茫。 呆呆地站在那里很久，安陶优雅地抬手，摆出芭蕾的起舞姿势。 没有音乐，镜子中的女孩却开始翩翩起舞。 跳的不是主题曲舞蹈，只是她儿时学过的一支简单的芭蕾，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登台演出时，表演的舞蹈。 钟妍站在门外，从后门的小窗上看着安陶忘我般，将那支简单的舞蹈跳了一遍又一遍，钟妍渐渐明白了她失魂落魄的原因。 节目播出，对于许多练习生是高兴的事，但对于安陶，看完首期节目，她只会难过吧。 鼎鸣的初舞台播了，但安陶几乎没有镜头，哪怕最后那段舞蹈solo展示，也被一剪梅。 再加上，上周公开的主题曲MV里，安陶虽然在A班，却也只有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 选秀里的鬼故事不是没有实力，而是有实力，却无法被观众看见。 安陶便是如此。 原剧本中，安陶只是一个炮灰NPC，在节目中无故事线，镜头很少，舞台镶边，所以根本无法吸粉，哪怕靠着赛前的人气，她也只熬过了前两轮，最终在第三次排名公布的时候，卡位淘汰，止步于决赛。 接触到安陶之前，对于钟妍来说，她只是白纸黑字中一个永远上不了位的陪读。 但真正认识她之后，那些钟妍未曾在剧本中读到的她，让她成为一个有温度的、真实的人。 就如此刻，剧本的文字太过吝啬，不会描写一个无人在意的NPC，在夕阳沉沉的黄昏中，在空荡寂静的练习室里，面对镜子，面对自己，面对迷茫的未来，孤独起舞的瞬间。 她的努力和热爱，谁能知道，谁又在乎。 多么想被看见，又终将不会被看见。 钟妍的鼻尖莫名有点酸。 她知道，安陶令人惋惜的命运不止于此。 在《Best girls》出道失败，两年后，也就是原剧本后期，安陶还会再在故事中登场，那次登场，也是她行差踏错，永远失去舞台的时刻。 望着镜子中不停旋转的女孩，钟妍暗自下了决定，转身悄悄离开。 就让安陶令人惋惜的命运，只旋转到今天为止。 明天，会是崭新的一天。 命运崭新的齿轮，也会重新开始旋转。 ———— ———— 夜色深沉。 明天要开启第一次公演任务的录制了，练习生们都早早休息，养精蓄锐。 宿舍里，室友都已入睡，田静雨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烦难眠。 节目首播，虽然她镜头很多，看得出节目组也有用心给她铺故事线，鼎鸣的营销也安排上了，热搜上有她的词条。 但这些和钟妍爆火的热度比起来，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田静雨很恐慌。 她恐慌她和钟妍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开，她之后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 终C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因为恐慌，田静雨今天晚上悄悄给余俊然打过好几次电话，但他都没有接。 田静雨更加不安了，关灯上床后，也一直在被窝里偷偷给他发微信，让他催陆鸣秋想想办法。 田静雨再一次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亮屏幕，还是没有新回复。 她重重叹气，刚准备锁屏，手机震动两下，余俊然的新消息来了。 田静雨精神一振，赶紧点开。 余俊然：“别催了，我姨父现在也没办法，暂时你就先保住二位吧。” 田静雨瞪大双眼，急忙回道：“保二？让我放弃争C？鼎鸣好歹是大公司，怎么可能没办法对付一个钟妍？” 余俊然：“不是没办法对付，是不能对付。那个钟妍来头很大，你最好也别惹她。” 田静雨觉得可笑：“她什么来头，一个小小写手罢了，鼎鸣还能怕她？” 余俊然：“……她是陆总裁的未婚妻，以后可能是你我的老板娘，现在懂了吗？” 余俊然从陆鸣秋那里得知，陆家原本是想和钟家退婚的，但最后好像又不退了，陆鸣秋现在很棘手。 田静雨呆愣地盯着余俊然的回复，不敢相信般反复读了好几遍。 她只觉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心顿时凉了，全身也像脱力一般，手指都握不住手机。 老板娘？ 和老板娘竞争，她还有什么希望？ 一瞬间，田静雨感觉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余俊然提醒道：“这是陆家还在保密的事，你可别出去乱说，如果还想在鼎鸣混的话。” 田静雨迟迟没有回复，余俊然现在也没心情管她的情绪。 他又发消息道：“你没事别来催我了，我姨父最近一堆麻烦事，我也是。” 陆鸣秋最近又被陆总裁在陆董事长面前参了几本烂事，其中有件和鼎鸣一个颇有功绩的前员工有关，陆董事长好像挺生气的，找陆鸣秋谈了话。 所以陆鸣秋最近正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折腾。 而余俊然最近更是烦的要死。 他退出和田静雨的对话框，再一次点开今天傍晚收到的短信。 “24小时之内，200万，打到上次的账户，否则就把你的秘密曝光。” 余俊然将手机摔到沙发上，恶狠狠地骂了句今晚已经骂了无数遍的脏话。 他被下水道里饿疯了的蟑螂缠上了。 ———— ———— 第二天，中午时分，100位练习生们再次在录制大厅集合。 第一次公演任务——小组对决，正式开启了。 今天是一公选曲，一共8首曲目，每首曲目下分成AB两组，共16个表演小组。公演舞台上，同首曲目AB组分别表演，一决高下。 选曲规则：练习生们按照ABCDF五个等级，从高到低依次进行选曲。每个等级内的练习生，则通过抽签决定选择顺序。 轮到顺序后，练习生先选择自己想要加入的歌曲小组，然后再选择一位自己最想合作的练习生，邀请她加入自己的小组。 被邀请的练习生可以同意或拒绝，如果同意，该练习生顺利加入该小组，并可以向下一位希望合作的练习生发出邀请，以此类推。如果拒绝，则发出邀请的练习生失去再次邀请其他练习生的权利，本轮选择结束。 按照此规则一轮一轮进行，直到所有小组满员。 公布完规则后，大家都在讨论。 “啊啊啊可以选择一个最想合作的队友，那我想选钟老师！” “唉，别做梦了，A班的先选，咱们没机会的……” “那你们说，A班里谁会先把钟老师选走啊？” “当然是看哪个幸运儿先抽到1号，先到先得！” “不过，被邀请的人是可以拒绝的，如果钟老师不想表演那首歌，也可能拒绝。” “哇，如果一被拒绝，邀请就终止了，没办法再按照自己的心意组队，只能等别人加入，这样就变得被动了诶。” “是啊，所以肯定不能想选谁就选谁，得选既想合作又确定对方愿意合作的人。” “论稳妥肯定是这样，不过要是我，就冒冒险选钟老师，万一我运气好，人家就同意了呢，那我不就成人生赢家啦！哈哈！” “咱们不是A班，连冒险的机会都不会有的，不如还是祈祷好运降临，被钟老师邀请成为队友吧。” “哈哈，也是！说不定钟老师抽到1号呢！邀请我吧，我百分之一万同意！” 接下来开始抽签，A班先来，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议论声略止。 9个人上前，从不透明的盒子中摸小球，钟妍摸出一个白色小球，上面贴着黑色的“3”号数字。 大家互相看看彼此的号码，抽到1号的是田静雨，2号夏檬。 钟妍又转头四下寻找，看见安陶站在人群的边缘，手中的小球是9号。 A班选曲开始。 田静雨在其他练习生羡慕的目光中走到选歌墙前面，有人交头接耳。 “田静雨运气好好哦，如果她选钟妍，强强联手，到时候公演，她们这组不妥妥第一？” 昨晚，田静雨心情抑郁，一夜失眠，直到此刻，看到自己手中的1号小球，她昏沉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所幸，她还剩这点运气。 一公，是这类选秀的关键转折点。 一公之前，观众还在进场，观望选手实力，挑选自己的pick，选手们人气处于大幅度变化浮动中。 而一公之后，大部分观众都找好了固定pick，人气大致定型，出道位人选已经锁了七七八八。 尤其是C位，节目中后期再想逆袭争C，几乎是痴人说梦。 所以，一公是她最后的机会。 田静雨将手中小球握紧。 既然鼎鸣不能帮她，那她就只能靠自己一搏了。 ———— ———— 8首公演曲目，三首偏重dance，三首偏重vocal，两首偏重rap。 抽到1号小球，田静雨有最大的自由斟酌选曲和组队方案，确保自己能够在一公出彩。 她考虑片晌，走到了其中一首dance曲《Playing》的队列下。 刚刚看过所有曲目的编舞视频，《Playing》是dance曲中最难的一首，编舞大开大合，力量感强，酷飒冷艳，具有girl crush的舞台风格。 田静雨觉得这首歌很适合她，既能表现出她的舞蹈能力，又能突显出她个人的风格特点。 可以说，《Playing》是一首标准的大魔王曲。 而且，根据她的经验，这种燃炸风格的舞台，在选秀公演里非常吃香，观众就爱看这一套。 除此之中，田静雨选择这首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她笃定钟妍不会选择这首歌曲。 虽然钟妍舞蹈能力不差，但声乐显然更是她的优势。 而且从她初舞台的情况分析，没准备舞蹈展示，只唱了歌，说明她对自己的定位也是vocal。 再者，就算她突然想展示舞蹈，按照她初舞台的选曲风格，应该也会选另一首唯美浪漫的urban风格舞曲，而不是选《Playing》这种和她之前风格完全相反的曲目。 综上，田静雨很有自信，钟妍既不会成为她的队友，也不会成为她的对手。 不在一个赛道，就不会被比较。 田静雨希望离钟妍远远的，她不想再被她抢了风头。 田静雨的选曲大家都不意外，确实和她很搭的一首歌，也足够难。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猜测她选择的最想合作的伙伴是谁。 “她会选钟妍吗？” “不知道，选钟妍的话，这组就是顶配，但《Playing》不是钟妍的风格吧，感觉钟妍可能会拒绝？拒绝的话，田静雨就没法继续选队友了。” “那不选钟妍的话，肯定会选安陶吧。” “我也觉得选安陶可能性最大，她们以前就是队友，肯定有默契。” 安陶攥了攥手心，《Playing》也是她最想选择的歌曲。 安陶心想，田静雨应该是知道的。 所以如果选她，一定能成功组队。 田静雨举起话筒，扫视人群，目光划过安陶，但并未停留。 田静雨开口，说出了一个B班选手的名字。 全场都有些意外，田静雨没有选择最熟悉且在A班的队友，而是首选了一个B班练习生。 安陶也稍稍一愣，有点意外，转念，又不意外。 她微微低下了头。 和田静雨这样的大热组队，大部分选手都是乐意的。 那位B班练习生同意了田静雨的邀请，田静雨又接连邀请了3位练习生，都是B班，大家都愿意加入。 很快，《Playing》A组，顺利组队完成。 场下的练习生们一边欢呼捧场，一边若有似无地瞥几眼安陶。 田静雨全选B班也不选安陶，是嫌弃她实力不行，还是俩人关系不好，亦或是有什么隐情吗？ 说起来，赛前以为安陶是重点选手，但节目播出后发现她镜头少得可怜，还不如同公司的新人夏檬出彩。 现在看来，安陶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重点，鼎鸣就没想推她。 说曹操，曹操到。 第二个选曲的，就是夏檬。 夏檬，大家原本以为她是个无人在意的陪读，但没想到，她还挺努力，爬到了A班。而且，主题曲舞台和昨天播出的初舞台，她的反响都不错。 夏檬好像挺有观众缘的，说不定是匹黑马，练习生们渐渐开始注意到她。 大家留意着，觉得夏檬肯定会选走安陶吧。 毕竟主题曲任务的时候，安陶天天熬夜陪夏檬练习，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夏檬能从B班升到A班，安陶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夏檬选择一首偏重vocal的曲目，《夏日汽水》。 如同歌名一般，《夏日汽水》是一首清新活力的少女风歌曲。 尽管是偏重vocal的曲目，但一公所有舞台都是唱跳结合，《夏日汽水》有完整编舞，歌曲中段也有dance break，需要明确的主舞来完成。 夏檬如果想当主唱的话，选安陶当主舞，正合适。 但是又出乎意料，夏檬首选了A班另一个舞担。 在练习生们暗含惊讶的呼声中，安陶有些尴尬地笑笑，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安陶有些无措地将双手交握，又松开。 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夏日汽水》不是她想选的歌，所以夏檬没选她，她没什么可难过的。 可夏檬喊出别人名字的那个瞬间，她的心还是感到失落。 或许，她只是希望有人喊她的名字吧。 如果连队友都不愿意选择她，就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 这么没用，所以才不配被看到吧。 安陶苦笑。 周围几个练习生感觉到安陶的无所适从，不由有些唏嘘。 她也挺惨的，从赛前人人艳羡的大热，到现在，一落千丈，变成了一枚公司不爱、队友不疼的弃子。 夏檬的邀请，最终没有成功。 那位A班舞担心仪其他曲目，所以婉拒了夏檬的邀请。 组队失败后，夏檬不能再邀请其他人。 顺序后移，轮到3号。 钟妍从人群中走上前。 录制大厅内的气氛更加热烈了，练习生们一边欢呼捧场，一边在猜，钟妍会选择哪首歌。 一部分人猜测钟妍会选夏檬旁边的另一首抒情高难度vocal曲，另一部分人猜测她会选田静雨旁边的唯美氛围感urban舞曲。 大家的猜测主要就集中在这两首曲子上。 这两首歌，感觉和钟妍之前的风格都很搭。 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之下，钟妍走到选歌墙前，她没有丝毫犹豫，微笑着走到了田静雨旁边，在《Playing》B组队列站定。 全场哗然。 “OMG！《Playing》和《不弃》风格差别也太大了吧！怎么会选择这首歌！” “钟老师，一个永远在出人意料的女人，她的心思果然不是我们能猜透的。” “这样的话，田静雨和钟妍分别是《Playing》AB组，岂不是要正面battle了？” “哇塞，不是强强联手，是强强对决，刺激了！一公舞台的热点这不就来了！” 田静雨勉力撑起假笑，不让内心的崩溃表露出来。 真他妈怕什么来什么。 她惹不起她，躲她怎么也躲不掉！ 钟妍是不是脑子有病，为什么要选这首和她自己风格不搭的歌！ 钟妍也不解释，直接准备选择队友。 “我最想合作的练习生是——” 全场练习生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 大家立刻将钟妍出乎意料的选曲问题抛到脑后，一心只祈求自己成为那个被钟妍叫出名字的幸运儿。 反正只要能和钟老师成为队友，去哪首歌她们都愿意。 更何况，现在《Playing》AB组强强对决，到时候一定是关注度最高的歌曲。 这时候蹭上钟妍的舞台，无论如何都稳赚不亏。 钟妍的目光没有犹豫，直直地落在耷拉着脑袋的安陶身上。 “我最想合作的练习生是，安陶。”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安陶愣了一瞬，似乎有些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她抬起头来，正对上钟妍含笑的目光。 钟妍向她伸出手，邀请道：“你愿意成为我的队友吗？” 众人的目光也跟随钟妍的邀请，齐刷刷地落在安陶身上。 刚才还可怜她是弃子，现在大家想收回这份可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安陶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眼睛里也有了神采，她使劲点点头，急忙跑上前去，握住了钟妍伸向她的手。 手心相连的那一刻，安陶突然有点想哭。 好像溺水的人，终于抓到她的浮木。 安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只是选歌而已，她也能情绪泛滥，想那么多。 她不想让钟妍尴尬，给她压力，于是安陶忙把眼泪憋回去，紧紧握住钟妍的手也不好意思地稍稍松开。 钟妍却又握紧了她。 安陶憋回去的眼泪还是流出来了。 见这番情景，练习生们哪个不羡慕？ 大家暗暗揣测，看上去安陶不止蹭到了钟妍的舞台，还和大佬搭上了友情线？运气也太好了吧！ 有人突然想起赛前，那天在拍摄间外，安陶对钟妍说，如果需要帮助就来找她，钟妍也对安陶说了同样的话。 那时，大家还笑话钟妍不自量力，一个“三无”，还妄想能帮大热。 现在再回首，不禁惭愧自己见识浅薄。 命运弄人，世事无常，运气也不是没来由的。 人果然还是得行善积德。 在安陶说不出话来的梨花带雨中，二人组队成功。 因为组队成功，钟妍可以继续邀请下一位队友。 钟妍和安陶商量了一下，问她有没有想选择的人。 安陶现在还没缓过劲来，脑子里一团懵，她摇摇头，表示全权交给钟妍来选择，她完全相信钟妍的眼光。 得到安陶的许可，钟妍就放心大胆地按照自己的计划组队了。 她重新举起话筒，看向B班的队伍，一眼找到了那个格外惹眼的金发脑袋。 “我第二位想合作的练习生是，金璃。” 金璃就是刚入住宿舍那天，给她递签名笔的金发女孩。 金璃是个rapper，长相有种妖冶冷艳的美，性格却大大咧咧，神经大条，颇为恣意洒脱的一个北方女孩。 因为早就开始为一公组队谋划，钟妍这些天一直都在观察练习生们的特点和专长，挑选合适的队友人选。 金璃的rap实力很强，是rap导师钱韦最看好的练习生，舞蹈也不错，唯一就是vocal弱一点，导致她主题曲评级没有上A。 现在《Playing》B组里，钟妍主唱，安陶主舞，正好缺一个主rap。 钟妍觉得金璃再适合不过。 还有一点，金璃在原剧本中是最终出道组成员，并且是因为在一公的《Playing》舞台中表现亮眼，人气大涨，从而进入了出道组。 钟妍认为，适当的时候，和剧本顺着来，会让计划更加保险。 金璃原本就对《Playing》这首歌最感兴趣，钟妍邀请，她当然乐意。 已经选好最重要的两员大将，最后两人，钟妍分别在B班和C班各挑选了一个副主舞和副主唱。 这两人倒不是剧本里出道组成员，不过根据钟妍的观察，这两人在普通选手里实力不错，长相漂亮，气质也贴合《Playing》风格。虽然她们评级不算高，但胜在专长突出，只要放在正确的位置，就能发挥正确的作用。 组队要张弛有度，她、安陶、金璃，已经有三名各具特点的强力队员，如果再从热门选手里挑选，钟妍担心选手们的个人特色都太强，会难以统筹，使舞台割裂。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一些温和的配角，让整体舞台更加和谐统一。 在钟妍心目中，最好的舞台不是为了突显某个人，而是整个舞台出彩，所以舞台上的每个人都是出彩的。 至此，《Playing》B组5人到齐，组队完成。 ———— ———— 所有练习生的选曲结束后，大家以组为单位，各自去到练习室 《Playing》B组很快完成了分part，和钟妍预想的一样，钟妍主唱，安陶主舞，金璃主rap，剩下2人担任副主唱和副主舞，大家都没有异议。 接下来就是竞选小组中心位和队长了。 中心位只有钟妍一人举手竞选，其他四人完全同意，满票通过，金璃快人一步，马上就把中心位贴纸一巴掌拍在钟妍胸前。 到了队长的竞选，钟妍问：“有人想竞选队长吗？” 话音落下，大家都没有举手。 钟妍左右看看，注意到安陶的手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并没有举起来。 队长这个职务，需要责任心、经验和领导力，也是一个展现个人人格魅力的好机会。 钟妍选安陶同组，当然是想帮她，希望她能被人看到。 但钟妍觉得，单单只是舞台还不够，选秀里有故事线也很重要。 她想，节目组既然没有给安陶安排任何故事线，那就自己创造故事线。 安陶在前女团当过队长，责任心、经验、领导能力，她都有。 无论是从小组管理的角度，还是希望她能展现人格魅力的角度，队长这个职务都非她莫属。 钟妍看出安陶确实有意向，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犹豫了。 她得推她一把。 钟妍看向大家，“既然没有人主动竞选，那我们就互相推举吧。” 见大家点头同意，钟妍便率先道：“我推荐安陶，我认为她有责任心，乐于助人，之前还有过当队长的经验，非常适合队长这个位置。” “嘿嘿，我也是这样想的。”金璃立刻举起双手表示赞同，“刚才我还纳闷陶儿咋不竞选哩？多适合啊！” 说着，金璃用胳膊肘戳戳坐在她旁边的安陶。 其他两人也都点头附和。 安陶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摸摸鼻尖，看看钟妍，又看看大家，像是终于鼓起勇气，稍稍举起了手。 “既然大家这么信任我，那我一定努力，做好队长。” “哈哈哈好！” 金璃立马笑着蹦起来，又抢先撕下队长贴纸，一巴掌拍在安陶胸口。 安陶被她虎虎生风的一掌拍的后仰，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在包围着的笑声中，安陶脸红红的，也露出了笑容。 ———— ———— 一公舞台只有一周的练习准备时间，对于第一次现场面对观众考核的练习生们来说，时间着实紧迫。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投入紧张的练习之中。 《Playing》B组因为组队合理，安排得当，所以训练过程一直很顺利。训练中，穆滨、叶施、钱韦几位导师来上课，都对《Playing》B组的表现很满意。 现场彩排的前一天。 因为明天彩排要早起做妆造，后天正式演出，全天待命更加辛苦，所以当天下午练习任务完成后，钟妍就和安陶商量，今天晚上就不安排训练了，让大家早点休息，为后面两天养精蓄锐。 安陶有一瞬间的犹豫，之后点头同意了。 晚上，钟妍洗漱完毕，准备上床时，发现安陶的床位空空，人还没回宿舍。 钟妍又躺在床上看了会书，感觉困了的时候，田静雨和夏檬也回来洗漱休息了。 钟妍瞥了眼安陶的床位，还是空空如也。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11点了。 其实这一周，安陶每天都是宿舍里最晚回来的人。 之前晚上训练结束，钟妍和其他组员离开后，安陶都会单独留在练习室，安排完第二天的训练内容，再自己加练一会儿，每每都是凌晨两三点才回宿舍。 第二天，她又最早醒来，挨个去叫组员起床，嘱咐她们按时到练习室训练，然后自己提前去练习室做准备。 安陶是小组里最辛苦的人，钟妍估摸，她每天的睡眠时间也就三四个小时。 明后天彩排和正式公演，都是大消耗，钟妍担心她今天再熬夜，身体会坚持不住，于是决定去练习室看看。 训练楼里，练习室的灯光灭得七七八八，走廊里没什么声音了，显得夏夜的蝉鸣格外明显。 钟妍走到《Playing》B组的练习室外，里面还灯火通明，蝉鸣声也听不清了，被练习室里的音乐声取代。 钟妍从后门小窗一看，安陶还在加练。 钟妍皱眉，敲敲门，探头进去。 “陶儿。” 最近被金璃带着儿化音的北方口音同化，组里大家都这么叫安陶。 听到声音，安陶停下舞蹈回头，这才发现钟妍来了。 安陶惊讶：“钟老师，你怎么来了，还没睡吗？” 钟妍：“准备睡，但见你还没回来，我想你是不是又要熬夜加练，就过来看看，一看，果然是。” 安陶有点不好意思，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马上就回去了。” “真的？”钟妍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故意板着脸提醒道：“身体最重要，身体状态不好，舞台也会受影响的，今天不准再熬夜了，知道吗？赶快回来睡觉。” “嗯嗯我知道，我练完最后这一点马上就回去，钟老师你先回去睡吧。” “还练一点？别练了，现在就和我一起回去睡觉。” 钟妍说着就要拉她走。 安陶退后两步，笑着求道：“不练完最后这点我不安心，睡也睡不着，就让我练完这点吧！” 见钟妍不为所动，安陶又急忙举起三个手指。 “钟老师，钟妍，妍妍！我保证，我发誓，我就再练半小时，绝对回去睡，绝对不影响明天彩排，求求你了，要不我一晚上都得失眠！” 在安陶半撒娇半发誓的死缠烂打中，钟妍没办法，只好暂且信她，自己先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钟妍躺上床，原本想再等会儿，确保安陶信守诺言回来后再睡。 可每天训练很累，她实在太困了，躺着躺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夜，钟妍听见细小的动静，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歪头一看，是安陶刚刚回来。 钟妍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凌晨3点半。 钟妍无奈。 安陶，骗子。 ———— ———— 彩排当日。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Playing》B组的大家，准确地在各自的站位上摆出最后的ending pose，第一遍彩排结束。 “不错，不错！” 舞台下，叶施鼓了鼓掌。 听见叶施正向的评价，大家都从ending pose中放松下来，安陶的神色却有些紧张，立刻上前几步。 “老师，我们组有没有什么问题？” 安陶记得，叶施上次上课时的评价是“很好”，现在怎么就变成“不错”了？ 她很担心。 “嗯……” 叶施看着安陶，敏锐道：“安陶，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累？” 安陶一愣，“……不累。” “舞台状态是骗不了人的。” 叶施解释道，“其他同学都没有什么问题，比上次看到更好了，但是安陶你，反而不如上次。刚才那一遍，其他人状态给得很足，但是一到你，就稍微有点落下去，导致整体舞台效果反而没有上次流畅了。” 安陶一瞬间羞红了脸。 她急忙道：“老师，可能是我刚才热身做的不充分，要不然我们组再来一遍吧，这一遍我一定把状态提起来，您再帮我们看看？” 见她这么急切，叶施也就点点头。 “行吧。” 大家重新站好队形，音乐再起。 歌曲中段，有一段dance break，这个部分由安陶负责，也是主舞part里最亮眼的一段，钟妍见她昨天晚上反复加练的就是这一段。 到了歌曲中段，大家纷纷走位退向四周，将舞台中心留给安陶施展。 踩着音乐鼓点，安陶舞蹈上前，紧接着有一个侧空翻的动作。 钟妍见她正要起势，却突然身形摇晃，仿佛站不稳般，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第18章 第十八章 重重的落地声让大家心里都是一惊, 钟妍赶紧跑过去蹲下查看安陶的情况。 音乐声停下，彩排立刻终止，叶施急忙冲到台上, 其他组员也赶快去喊节目组的医护人员。 安陶努力抓着钟妍的手, 稍微坐起身来，勉强地冲大家摆摆手。 “……没事，我没事，不用找人过来，我就是刚刚突然眼前一黑, 没站稳，对不起……是我没表现好，对不起……” 钟妍扶住她还在摇晃的身体, 不理会她的话, 让金璃继续去找医护人员。 “还是让医护人员检查一下，万一受伤。” 叶施也坚持：“钟妍说得没错，必须检查一下。” 叶施自己也是舞者, 她清楚做这种高难度的空翻时摔倒, 有多危险。 医护人员很快来到舞台，仔细检查一番, 万幸, 安陶身上只是磕了些淤青, 没有伤到筋骨。 大家都松了口气。 叶施站起身，对钟妍她们说：“行了，《Playing》B组的彩排就到这吧，你们赶紧带着安陶回去休息, 明天正式公演，可一定要调整好状态。” 安陶在钟妍和金璃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听到叶施的话，她满脸惭愧。 因为她的缘故，让组员们没能完成彩排，身为队长她很过意不去。 于是安陶又想开口。 “我缓过来了，其实我们还可以再彩排……” 话没说完，钟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硬是把安陶后半句话给吓回去了。 钟妍发现了，不凶一点，这人根本不听话。 强制将安陶带离舞台后，公演录制棚离宿舍有些远，大家一起坐车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已经是临近黄昏。 钟妍陪着安陶，严格监督她去食堂吃饱饭，然后上床躺下，闭眼睡觉。 安陶挠挠头，小心翼翼道：“现在睡觉也太早了吧……刚才吃那么饱，其实我觉得可以去练习室消消食，再睡……” 钟妍叉腰瞪眼：“还去练习室，你不想要命啦？” “……彩排侧空翻没表现好，我担心还是练得太少……” “你是没听懂叶施老师的话吗？”钟妍快被她气死，“你就是练得太多，才表现不好，你现在需要休息！” 安陶不敢再说话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躺进被窝。 钟妍看看时间，“现在是晚上7点，明天早上要7点起床做妆造，你就好好睡满12个小时，把精神都补回来。” 钟妍关上灯，把窗帘拉紧，在房间里看着安陶睡着，才悄悄出了门。 今天晚上她还有一段临时备采要录。 备采结束，已经晚上9点。 钟妍回到宿舍，却发现房间亮着灯，安陶的床位也空空如也。 钟妍一愣，忙问在宿舍里的夏檬，安陶去哪里了。 夏檬道：“我也不清楚，我十分钟前刚回来就看见她出去了，不过，我看她是穿着训练服走的。” 钟妍明白了，急忙往训练楼赶去。 路上，她又纳闷。 要是换做她连续一周严重睡眠不足，她一沾床，倒头就能睡死过去，甭说12小时了，睡一天一夜都没问题。 安陶怎么能睡2个小时又醒了呢？ 到了《Playing》B组练习室外，钟妍果然看到安陶。 被钟妍逮住，安陶有些心虚地冲她笑笑。 “……那个，我睡醒了，左右也睡不着，所以就想着，来练习一会……” 安陶那样子，像极了不写作业偷跑出去玩的孩子，只不过她正相反，为了“学习”废寝忘食到有些病态。 钟妍很无奈。 她走进练习室，依靠着白色墙壁，在地板上放松地坐下。 “就这么想练习，不休息，不睡觉，哪怕都在舞台上累到晕倒？” 她仰头看向安陶，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她想和安陶好好聊聊。 安陶见状，也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我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说完，她又摇摇头，垂着脑袋道：“我确实做得不够好，今天拖累大家了，明明你们都那么信任我，我却辜负了你们的信任。” 钟妍偏过脸来，默默看了她一会儿，问道：“那天选队友，你知道我为什么第一个选你吗？” 没想到钟妍突然问这个问题，安陶愣了一会儿。 这些天，关于她被钟妍首选为队友的原因，她听到练习生之间，有很多风言风语。 有人说，是因为赛前那次拍摄间事情，安陶愿意关照当时被误以为是“三无”的钟妍，让钟妍记住了她，钟妍想感谢她当时的善意，所以选她。 也有人说，是因为她和钟妍是室友，关系熟，所以选她。 还有人说，是因为她是钟言的粉丝，粉丝福利，所以选她。 安陶觉得她们说得都不太对，可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对的答案是什么。 来到《Best girls》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平庸，好像没有什么值得被人青睐的地方。 所以钟妍问她，安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想了想，只能道：“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钟妍笑了。 她也不怕练习室里的摄像头开着，直言道：“你运气好，所以你主题曲评级哪怕是A班，也只有一个镜头？你运气好，所以你初舞台的solo一剪梅？” 安陶语塞，萎靡起来。 “……可是是因为我，表现的不够好吧。” 钟妍叹气，人太老实，就容易被PUA。 她不想评价安陶究竟是表现不好还是运气不好，钟妍继续提出自己的问题。 “节目首播那天，给家人打完电话，你是不是自己跑来练习室了？” 安陶惊讶，“你看到了？” 钟妍点点头，“那天你从电话间出来，眼睛红红的，我第一次见到你流眼泪，有点担心，就跟着你来到了练习室。” 想起那天，失落又迷茫的情绪又漫上心头。 安陶低着头沉默半晌，轻声道：“……我只是和父母打了电话，问他们有没有看节目，他们说看了，但是……没找到我。” 钟妍的心被微微拉扯。 她听着，没有说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这些情绪安陶一直憋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消化，难得有人愿意听她说话，安陶就絮絮地说了下去。 “你知道吗，我今年25岁了。”安陶自嘲般地轻笑一声，“25岁，做偶像，已经不是最好的年纪了。” “我知道，钟老师你24岁，可能觉得25岁也不大。但是我和你不一样，你已经在别的领域大有所成，24岁，只是你刚刚踏进新领域的年纪。” “而我呢，我从16岁就开始做练习生，做到18岁，第一次出道了，出道不到一年，因为成员出事退圈，团体解散了，我又重新做回练习生。” “又两年，21岁的时候，我第二次作为女团成员出道。这次好一些，刚成团的时候，团体发展不错，有些人气。我虽然不是最出名的成员，但也收获了喜欢我、支持我的人，我很高兴，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可惜好景不长，之后的两三年，因为各种原因，团体渐渐不活动了。没有新歌，没有舞台，喜欢我的人也渐渐走掉了。” “现在，第三次做回练习生，我已经25岁了。” 安陶声音颤抖，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 “……9年时间，我好像一无所成。” “我辜负了父母家人，辜负了喜欢我的人，辜负了他们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支持和期待。” “……还有一年，我和鼎鸣的合约就到期了，到时候，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继续从事我热爱至今的事业。” 她看向钟妍，眼眸中含着急切又惶恐的泪光。 “这次参加《Best girls》，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 “所以我真的害怕，很害怕。” “害怕我做得不够好，害怕我抓不住机会，害怕我再一次失败，害怕我……没有下一次了。” 安陶仰头眨了眨眼睛，把快要满溢出来的泪水倒流回去。 “钟老师，我也没有那么傻，我知道能和你一组，可能是我最宝贵的机会，所以我拼命想做好，不想辜负你的选择，也不想辜负我自己。” 钟妍安静地听完，安陶早年的这些经历，钟妍是不知道的。 她说过，剧本的文字是吝啬的。 原剧本里，编剧没工夫为一个NPC的经历背景多写一个字。 但那些剧本中懒得提及的部分，对安陶而言，却是重要且漫长的人生。 而了解了这些过往，钟妍也理解了她拼命练习的原因，以及她日后行差踏错的根源。 安陶还是小看了自己的热爱。 原剧本里，参加《Best girls》并不是安陶为梦想最后的尝试。 在《Best girls》出道失败，两年后，27岁的安陶，以个人练习生的名义参加了《Best girls》第二季。 剧本里之所以会写到她参加第二季的故事，是因为那时候，夏檬已经成名，受邀担任第二季的导师。 第二季中，因为和夏檬是昔日共同参赛的队友，安陶终于有了一些故事线。 毕竟昔日队友，一个成名飞升导师，一个从练习生从头开始，二人互动还是很有看点的。 有了故事线，又凭借出色的表现，安陶终于被人看见。 在三次排名发布中，她都进入了出道位。 但是临决赛之前，安陶偶然得知，一个人气一直没能进入出道位的选手，因为背后有资本力推，所以已经内定决赛会空降出道。 而她顶掉的位置，就是本该属于安陶的位置。 安陶慌了神，急忙去找当时的节目制作人求证。 第二季的制作人不是张竟，新制作人是个心术不正的好色之徒。 他对安陶说，娱乐圈上位各凭本事，要么钱，要么权，要么色。 那名空降练习生有钱，那安陶又有什么呢。 安陶明白了他的暗示。 27岁了，那真的是她最后一次追逐梦想。 她好像没得选择。 最后安陶终于如愿以偿出道了。 当然，那位有钱的练习生也出道了，顶掉的是其他可怜虫。 原本内幕交易，粉丝们就算怒骂做票，也没有证据。 可惜，新制作人实在大意了，做票做出了等差数列，被眼尖的粉丝发现。 秀粉们团结起来发出抗议，夏檬是正义善良的女主，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最终，秀粉们依靠夏檬的带领，夏檬依靠陆廷深的权势，节目做票内幕被查。 替罪羊当然要从蝼蚁里挑选，于是安陶最先被扔出来，成了众矢之的。 大家骂她，嘲笑她，羞辱她，原本喜欢她的人也脱粉离去。 安陶终于永远地失去了舞台，失去了她十多年来，坚持、热爱的梦想。 一个荡/妇，不配有梦想。 当然，再之后，在夏檬的努力下，真正顶替他人的练习生还是被揪了出来。 但是对于安陶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偶像，是最纯洁无暇的形象，不能由一个不完美的受害人担任。 钟妍不喜欢安陶的故事线，上一世不喜欢，这一世更不喜欢。 她不知道安陶的这段故事，究竟有什么意义。 是为了告诉观众，一个普通女孩，她努力，她热爱，她追求梦想，最后全都没有意义吗？ 还是为了劝诫女孩们，男人龌龊，世界不公，但无论如何，女人必须清白。 只要你不清白了，你就是个坏人。 钟妍不认同，也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边。 夜色更深了，训练楼里已了无声息。 夏日的晚风吹起窗帘一角，窗外夜色虽浓，但仍有星光烁烁，刺破无尽的黑暗。 钟妍拍拍屁股站起来，然后又向安陶伸出手，将她一把拉起。 两人相对而立，钟妍没有松开安陶的手，而是对她道： “安陶，你知道吗，我选你做我的队友，不是为了感谢你，也不是因为你是我室友之类的原因，和你运气好不好更没关系。” 安陶眨着迷蒙的眼睛看向她，“那是因为什么？” 钟妍微微一笑。 “是因为，那天我跟着你来到练习室，我躲在门外，看见你独自站在镜前起舞，没有音乐，没有观众，你甚至还在流泪，可是你一遍一遍地跳着，优雅，又坚韧。” “那一刻，我觉得你跳舞的样子，真的很美。” “我想，这么美的模样，应该让所有人看见。” 安陶微微睁大双眸，眸中的迷蒙渐渐散去，清澈又炙热的泪水涌了上来。 钟妍用力握紧安陶的手。 “所以，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不要怀疑自己。” “明天，你只需要尽情地展现你的美就好。” “我保证，你不会辜负任何人。” 明天，未来。 钟妍要告诉安陶，也要告诉全世界。 努力有意义，热爱有意义。 女孩们的梦想，都可以靠自己，如愿以偿。 ———— ———— 午夜。 田静雨躺在床上，又失眠了。 今天下午彩排的时候，《Playing》A组彩排结束，田静雨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在后台，看完了B组的彩排。 然后田静雨更焦虑了。 虽然安陶状态不好，发挥失误，但是B组其他人的发挥都比A组好。 尤其是钟妍。 田静雨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同为小组C位，钟妍比她亮眼。 田静雨担心明天再一次被钟妍比下去。 明天，是她争C最后的希望。 田静雨只能寄希望于安陶明天继续发挥失误，导致B组整体舞台拉胯。 这样，至少在整组对决上，A组能赢。 田静雨了解安陶，她压力越大越睡不着觉，越睡不着觉，明天就越有希望摔跤。 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田静雨从夏檬那里打听到，安陶好像又睡不着觉了，大晚上爬起来去练习室。 田静雨原本心中窃喜。 可不知怎么的，安陶和钟妍两个人从练习室回来，安陶就像变了一个人。 田静雨翻身坐起来，探出半个身子，张望一眼睡在她下床的安陶。 她现在竟然睡得像死猪一样，还打起了轻鼾。 田静雨翻了个白眼，绝望地躺下。 钟妍别是给安陶灌安眠药了吧。 这样下去，明天，她真的要听天由命了吗？ 田静雨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在床上辗转反侧之间，田静雨脑海中划过安陶彩排时摔跤的画面。 她一怔，突然灵光一闪。 何必非要指望安陶失误？ 如果钟妍失误，岂不是更好。 田静雨大脑飞速旋转起来。 安陶失误是因为过度疲劳导致的头晕眼花。 田静雨观察过，钟妍惜命的很，每天都保证自己睡够8小时，想要她过度疲劳实在有点难。 但是不知不觉地让她头晕眼花，也并非不能办到。 黑暗中，田静雨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 ———— 第二天中午，做好妆造，钟妍从化妆间回到宿舍收拾包。 一会儿要坐车去公演录制棚，公演录制大约要持续到晚上11点，这期间回不了宿舍，钟妍得准备一下带去录制棚的随身物品。 这时候，宿舍里只有钟妍。 安陶和夏檬还在化妆间，田静雨比她们先做完妆造，应该已经回过宿舍一趟，钟妍注意到她的随身物品都带走了，但是她现在不知道人去哪了。 无所谓，钟妍也不关心她。 东西收拾好，钟妍估摸时间，安陶应该快回来了。 钟妍和她约定好，在宿舍等她，一会儿一块去坐车。 钟妍在床上坐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水瓶，准备喝口水休息一下，等安陶过来。 刚准备拧开瓶盖，钟妍余光扫到瓶盖处的贴纸，手上动作一顿。 水瓶是钟妍自己从家带来的运动水瓶，进节目组后平时喝水都用它。 钟妍在瓶盖上贴了个桃心形的贴纸，每次喝完水拧上瓶盖时，都会将桃心的尖尖，和瓶身印刷的英文商标的第二个字母对齐。 钟妍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被人下药。 她之所以这么警惕，是因为原剧本里有类似剧情，不过被下药的人是夏檬。 时间是在第三次公演的时候，那时候夏檬已经逆袭上来，和当时排名1位的田静雨人气不相上下。 田静雨担心夏檬人气赶超，就希望她三公舞台出丑，于是公演当天在夏檬的水里下了药。 夏檬是不知道的，但熟悉田静雨的余俊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那时，余俊然已经移情别恋夏檬，所以偷偷倒掉了下药的水，保护了夏檬。 夏檬舞台未受影响，三公继续暴风吸粉，最终人气超过了田静雨。 因为室友里有个惯犯，哪怕剧情里被下药的人不是自己，钟妍也难免多留个心眼。 此刻，她非常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眼。 因为桃心的尖尖，歪了。 今天早上，钟妍洗漱完赶着去化妆间，就把水瓶留在了寝室，所以水瓶确实有几个小时处于无人监管的状态。 钟妍微微皱眉，将水瓶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拧开瓶盖闻了闻。 没什么味道，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除了桃心尖尖的问题，无法确定被下了药。 钟妍记得剧本里田静雨下的“药”，很巧妙。 因为这种“药”，她本人每天都在吃。 田静雨非常在意身材，虽然偶像都要注重身材管理，但田静雨追求的身材，是极致的瘦。 为了长期保持极端纤细的身材，她每天饭前都会吃一种碳糖阻断剂，减少身体对食物中糖分的吸收，防止长胖。 这种阻断剂呈粉末状，溶在水里，无色无味。 如果按照正确用法，服用阻断剂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问题是，公演当天，为了保证服装合身，体态美观，练习生们都不会吃什么东西。 如果原本就是饿肚子的状态，又大剂量服用阻断剂，舞台上剧烈运动时，就可能会低血糖。 钟妍起身去看屋里的垃圾桶，田静雨的阻断剂是小包分装。 垃圾桶里空空如也，已经被换上新垃圾袋。 钟妍心想，田静雨还不算太蠢，知道清理犯罪证据。 她想了想，又拉开田静雨装药的抽屉。 抽屉里有很多盒阻断剂，有一盒是开封的。 一盒里有15小包药粉，钟妍打开那个开封的盒子，里面还剩3小包。 钟妍记得，田静雨昨天才开封了新的一盒，按照她每餐前吃一包的剂量算，就算她昨天和今天全都吃满，现在这盒子里应该也有9包。 有6包不翼而飞了。 钟妍心中有了答案。 她仰天一叹，明明是夏檬的剧情，怎么提前遭到她头上来了。 唉，人太优秀，就是会引人嫉妒。 钟妍自恋地想。 不过，她可不怕人嫉妒。 既然田静雨把剧情送上门来，她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番呢？ 敌人送的子弹，也是子弹嘛。 钟妍晃了晃水瓶里的水，眼睛微眯，唇角微挑，露出一丝狡猾笑意。 ———— ———— 下午3点半。 公演录制棚后门外，张竟看见往这边走来的许尤，冲他招了招手。 上次说一公录制的时候，帮许尤留个观演好位置，张竟可没有食言。 跟着张竟混进录制现场，许尤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 还有半小时，公演录制正式开始，观众已经进场完毕，翘首以盼地站在一楼内场观演区，手中拿着各式应援手幅。 许尤特意眯起眼来仔细瞧了瞧，和自己拿一样手幅的人很多。 张竟一边招呼他往二层VIP观演区走，一边瞥了他手中的手幅一眼。 “哟，你东西还挺齐全，钟老师的手幅都准备上了？” “刚才门外边领的，钟老师后援会在发。” 许尤宝贝似的把手幅正反面来回翻看，手幅A面印着钟妍主题曲制服造型，B面是初舞台白旗袍造型，珠光卡纸，还挺精致。 “那都是发给粉丝的，你能领上？” 张竟知道这些明星后援会发周边挺严格，还要审核啥的，确保限量的周边都能发给真粉丝，不被混子领走。 “我怎么不能领？我每天都给钟老师投票，one pick呢。” 许尤洋洋自得道：“我还买了100箱奶，投了奶票。” 《Best girls》的投票方式，除了在观可官方平台上，每天可免费投票之外，另外还有付费投票的通道，就是买节目赞助商的牛奶饮料产品，一瓶奶，附赠一张投票卡。 观可平台上的免费票，每人每天的投票数量是有限制的，但奶票就无限了，多买多投。 所以，为了送自家偶像出道，买奶票，成了粉丝们最佳刷票方式。 张竟作为制作人，当然明白这是赞助商割韭菜的方式。 只是他没想到，这韭菜都割到了许尤头上。 “100箱？那可是1000瓶，你喝得完？可别倒奶昂。” 《Best boys》第二季播完，节目之所以停产一年，就是因为有媒体质疑节目组引导不理智消费，粉丝疯狂买奶只为投票，最后奶喝不完，只能倒掉，浪费粮食。 张竟心有余悸，这季在投票规则界面，他拼命备注提醒，“理性消费，适度购买”，备注了800遍。 韭菜是不能不割的，但至少看上去，是以很正派的形象在割。 许尤随意摆摆手，让他别担心。 “全放在原点办公室，就当发放员工福利了。” “不过。”许尤嫌弃道：“这奶也太难喝，一股子洗洁精味。” 他拍拍张竟肩膀，“喂，你们这些黑心资本家，是不是把最滞销的口味拿出来割韭菜啊？真坏。” 许尤一副义正言辞的口气，嘴边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张竟作势就要踹他一脚，被许尤灵活避开。 “你小声着点，那可是冠名赞助商，最大的金主爸爸，你可别乱说八道，给我得罪人。” 张竟假模假式的瞪他一眼，许尤坏笑着不说话了。 “哎，对了！” 走上通往二层VIP观演区的楼梯，张竟突然道：“一会儿，你得和别人一起看。” 许尤撇嘴：“谁啊，这么牛？和我待遇一样？” 二层VIP观演区不对外向普通观众开放，是张竟单独备留的一块小区域，用来招待贵客，比如赞助商、艺人经纪公司的高层，再或者是许尤这样的关系户。 张竟有些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是鼎鸣娱乐的新总裁，陆总。” “哈？” 许尤一愣，脸色接着就垮了。 “我叫你给我留个好位置，你就给我留这？” 张竟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讨厌鼎鸣那帮迂腐封建的老古董了。 一会儿竟然还要让他和鼎鸣的人坐在一起看？ 许尤800个不乐意。 “我也没想到他会来嘛。” 张竟五官拧巴在一起，“之前开播发布会，我发了请柬，他都没来，谁能料到现在突然不请自来。” “他来干嘛？”许尤不爽道。 “我也不知道。” 张竟露出苦恼的神色，“他昨天突然联系我，说要来看公演，也不说为什么，他态度强势，我也不好问为什么。” “我只能猜，是不是因为和鼎鸣的合作协议，我一直拖着没签，或者是初C的事，惹他们不高兴了，惊动高层出马，来给我施压？” 张竟叹气，“只能等一会儿他到了，我再试探试探。” 正说着，张竟的手机响了。 他一看，立马转头准备跑下楼。 张竟一边给许尤指指VIP观演区的位置，一边指指手机。 “你先自己过去吧，说曹操曹操到，大爷来了，我得去接一下子。” 话音还没落，张竟就跑没影了。 许尤郁闷地撇撇嘴，自己往VIP观演区走去。 VIP观演区位于舞台斜上方，视野不错，但是地方不大，只摆着三四把沙发椅。 二楼原本是给工作人员们观察情况，交通走动，指挥现场所用，自然留不出太多空间摆放座位。 许尤在三个位子中，挑了个角度最好的坐下，约莫5分钟后，就听见张竟殷勤声音隐隐传来。 “……鼎鸣娱乐的练习生田静雨、安陶分别在《Playing》AB组，夏檬在《夏日汽水》A组。陆总您看，您关心哪位练习生？她出场之前，我让人来告知您。” 说话声越来越近了，许尤清楚地听见另一个低沉的男声。 “钟妍，在哪一组？” 许尤蓦地皱起眉来，张竟的声音也愣了一瞬，才回复。 “钟妍，和安陶一组，在《Playing》B组。” 张竟纳闷，陆廷深不是来视察鼎鸣选手情况的吗，怎么关心起钟妍来了？ 他作势一笑，试探着问道：“陆总真是好眼光，钟妍确实是目前炙手可热的人气选手，而且还没签公司。怎么，鼎鸣是有意向和她签约，所以来公演现场考察一番？” 许尤没有听到低沉男声的回答。 他微微侧目，二人已经走到眼前了。 陆廷深不答，张竟也不好追问。 见许尤和陆廷深已经四目相对，张竟便上前介绍道：“陆总，这位是原点娱乐的制片人，许尤。他今天也是来看演出的。” 碍于体面，许尤不得不站起来，敷衍地笑了一下。 “陆总，久仰。” 陆廷深打量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向他伸出手。 “许制作人，我认识，说起来，我们之前还通过电话。” 张竟倒惊讶了，他寻思原点和鼎鸣互相不对付，这俩人竟然还通过电话。 为啥通的电话呢？ 他好奇，但没问。 因为看二人之间气氛，这通电话应该不太愉快。 许尤握住陆廷深的手，佯作惊讶道：“哎呀，陆总不提，我都忘了咱们通过电话的事了呢！陆总的记性可比我好。” 陆廷深脸色黑了黑，听出他的阴阳怪气。 越得不到，越在意，越记得。 许尤在嘲笑他。 二人不约而同地甩开对方的手，像是再多握一秒都忍受不了。 张竟可不想掺和鼎鸣和原点的恩怨，见这二人明枪暗箭的，他立马准备开溜。 “呃哈哈……原来两位认识，真是缘分，缘分。那个……公演马上开始了，我得去后台看看，你们先坐，我失陪一会。” 许尤笑道：“张PD忙去吧，我就自便了。” 说罢，他悠哉悠哉地在角度最好的位置上坐下，舒舒服服起翘起二郎腿，完全没有要和陆廷深客气一下的意思。 陆廷深冲张竟点点头，瞥了一眼许尤的位置，不快地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张竟离开后，VIP观演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不宽敞的空间里，两人之间却像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谁也不搭理谁。 许尤一边将手幅拿在手里把玩，一边揣测陆廷深来看公演的目的。 听他之前和张竟的对话，这家伙，是冲着钟妍来的？ 节目播出后，钟言的身份曝光，陆廷深惦记着和钟言合作，所以提前跑来公演现场抢人？许尤心想。 毕竟钟言现在已经身价暴涨，如果等她出道之后再谈合作，她的身价恐怕要翻几倍不说，想找她合作的各方竞争者也会一窝蜂而来。 如果不先下手为强，鼎鸣到时候怕是挤破头，也未必能抢上。 哼，烦人的鼎鸣，狗皮膏药一样。 还不死心地想和他抢钟老师？ 许尤撇撇嘴，感到小小的危机感。 等一会儿公演结束，他得抢在陆廷深之前，去找姐姐说道说道。 绝对不能让姐姐被鼎鸣抢走。 这样想着，许尤把玩手幅的动作更大了些，一会儿高举眼前美美欣赏，一会儿拿到脸庞轻轻扇风，生怕谁看不见似的。 陆廷深原本一个眼神都不想再给许尤，但许尤来回把玩手幅的动作，总是在他余光里晃悠，惹得他心烦。 陆廷深微微斜眼一看，看完更心烦了。 他果然是来看钟妍的。 陆廷深冷着脸转开目光。 过了几秒，目光微微回转，忍不住又斜视了一眼。 那张手幅不该出现在许尤手里。 陆廷深觉得这个VIP观演区的空气流通不太好，他突然有点胸闷气短。 他稍微松了松领口的领带，心中愈发对许尤不快，也愈发对钟妍不满。 之前，钟言的两部IP影视化都和许尤合作。 整个业内，也只有许尤有钟妍额外的联系方式。 陆廷深先前不知道钟言的真实身份，倒也没有多想。 现在知道了钟妍就是钟言，他很难不多想。 这两人，交往过甚了。 陆廷深眸色深了两分，西装革履的身体坐在沙发椅中，有些紧绷。 明明知道和他有婚约，还和其他男人交往过甚。 钟妍，过分。 这时，现场原本一直循环播放的节目主题曲停了下来，舞台灯光大亮，全场机位准备。 一楼内场，粉丝们已经有所感知，应援声欢呼声立刻如潮水般席卷全场。 二楼VIP观演区的冰天雪地也被一楼的热情融化些许，二人将各自心思暂放，纷纷将目光投向舞台。 “下面，有请《Best girls》发起人颜时，登场。” 随着字正腔圆的播音男声在全场响起，第一次公演，正式拉开帷幕。 ———— ———— 后台，选手观演室。 8首歌，《Playing》排在中间，第5个出场，所以AB两组人现在都在观演室，一边观看前面选手的演出，一边等待自己的轮次。 田静雨的目光放在观演室的大屏幕上，心思却不在上面。 她偶尔将目光移开，状作不经意地扫向左侧——《Playing》B组的方向。 钟妍和四个队友一边看演出，一边捧场欢呼，有说有笑，看起来轻松愉快，状态不错的样子。 进观演室之前，田静雨特意留心过钟妍的水瓶，上午满满一瓶水，现在已经基本见底了。 她也留意钟妍和大部分练习生一样，今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只嚼了一小块巧克力。 田静雨纳闷，按理说，应该有效果的，但现在丝毫看不出来。 不知道是药效还没发作，还是钟妍在忍耐掩饰。 再等等吧，距离上台还有一段时间。 总有她忍耐不了、掩饰不住的时候。 田静雨心想。 约莫2个小时后。 陆廷深离开录制棚透了会气。 现场演出，气氛热烈，不至于像在家看节目那么惹人发困，但前面几组的表演良莠不齐，整体质量一般。 虽然粉丝们全程尖叫欢呼，乐此不疲，但陆廷深看过的明星大腕演出太多了，这样的表演对他而言，实在兴致缺缺。 在外边溜达了不到10分钟，陆廷深接到张竟的电话。 “陆总，马上就到钟妍的小组了。” 陆廷深“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掉头大步往录制棚走去。 陆廷深回到VIP观演区，张竟也在。 张竟在陆廷深和许尤之间的位置坐下，算是隔断掉一些二人的不良磁场。 陆廷深刚回位置，舞台上就传来颜时的报幕声。 “下面，有请表演歌曲《Playing》的两组练习生，登场。” 场下粉丝的呼喊声瞬间爆棚，手幅被高高举起，如浪潮般翻涌。 全场充斥着公演录制以来，最热烈，也是竞争最激烈的应援声。 AB两组，各有一名高人气练习生，一位是赛前被看好的争C大热，一位是后来腾空出世的争C黑马。 练习生们在台上比，各家粉丝们在台下比。 台下呼喊“钟妍”的很多，叫“田静雨”的也很多。田静雨的粉丝基础非常扎实，台下呼声，二人竟然能打成五五开。 许尤有点惊讶。 昨天第二期节目播出，公布了首周的投票排名，钟妍已经迅速冲到第一，田静雨第二。 从网络上的声量来看，钟妍的热度、讨论度，也比田静雨明显高出许多。 许尤没想到，现场粉丝体量两人竟然差不多。 许尤偏头小声向张竟质疑道：“喂，你们这观众怎么选的啊，钟老师的粉丝怎么这么点？” 张竟解释道：“一公的观众票，在节目开播前就发完了，那时候钟妍的粉丝还零零散散的，没组织起来呢，这一波抢着票的，都是主题曲入坑的。光靠一首主题曲吸引的粉丝，就能和田静雨这种有百万粉丝基础的回锅肉打成五五开，已经很厉害了。” 许尤琢磨了一下，皱眉道：“那一会儿投票怎么办，就算B组更好，最后也不一定会赢？” 许尤不相信，田静雨的粉丝会因为觉得B组更好，就给B组投票。 既然抢到了现场票，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家偶像投票。 所以，两人现场粉丝量五五开的话，最后的投票结果还真不好说。 张竟嘿嘿一笑：“瞧你，急了？节目有悬念才精彩嘛。” 许尤飞他一个白眼。 第19章 第十九章 在粉丝们的应援比拼中, 两组练习生鱼贯出场。 A组一袭黑衣，黑色皮衣皮裤，配黑色马丁靴, 点缀银色链条和铆钉, 头发全部束成利落的高马尾。 B组则全员红衣，酒红色的短款紧身上衣，下身是同色的紧身短裙或短裤，再配上过膝红色长靴，发型与A组相反, 全员长发披肩。 红色上衣和短裤短裙之间，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腰身，短裤短裙与长靴之间, 露出一截白嫩修长的大腿, 截断式的搭配，衬得组员们个个细腰丰臀，整齐划一大长腿, 身材火辣。红色的衣服与洁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更加刺激眼球。 A组刚出场时，场下都在喊“好酷好酷”, 等到B组出场, 大家又在喊“好辣好辣”。 两组风格鲜明, 同台而立，场下粉丝又开始应援大比拼，“钟妍”和“田静雨”的名字，再一次拥挤着响彻全场。 终于见到钟妍, 许尤兴奋起来，他从沙发椅上蹦起来, 冲舞台的方向挥动手幅，也中气十足地跟着喊起来。 “钟妍！钟妍！钟妍！姐姐！姐姐！哈哈哈哈哈！” 场子太热闹了，所有人的叫喊声交织一起，舞台上的钟妍肯定听不见许尤的声音，但是坐在一旁的陆廷深就听得一清二楚了。 陆廷深一语不发，唇线紧抿，努力克制住想打人的冲动。 姐姐？ 非亲非故，他也敢叫得出口？ 钟妍怎么和这样轻浮的男人厮混在一起。 他很不满，转眼把目光看向舞台上的钟妍。 在一群漂亮女孩中，她仍然美的格外乍眼，让陆廷深忍不住想多看她，一直看她。 所有不满情绪好像也被缓和掉了。 可再转念一想，她现在的模样，不只他看在眼里，全场的男男女女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旁边那个轻浮的现眼包，也在看她，陆廷深又不高兴起来。 有一瞬间，他甚至希望她立刻下台，不要供除他以外的人欣赏。 陆廷深闭了闭眼，他竟然会对她产生这样的想法。 一定是被许尤烦的，让他不理智了。 再睁眼，陆廷深重新把目光投向舞台。 两组练习生已经完成简短的自我介绍，舞台上，颜时站在两组之间，请她们最后各自发表一下小组宣言，俗称battle前的喊话环节。 田静雨代表A组上前一步。 “要论‘play’，还得是我们年轻人最会。” 她歪头斜视B组，挑衅一笑。 “姐姐们年纪大了，还能‘玩’得动吗？” A组和B组相比，还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年龄差。 A组里，田静雨已经是年纪最大的了，也只有23岁，剩下的几名组员都18、19岁，甚至还有一名最小的组员，今年只有16岁。 而B组，安陶25岁，钟妍和金璃，还有其他两名组员，都是24岁。 A组里年纪最大的也比她们年轻。 虽然是故意放狠话的环节，但偶像，确实是吃年轻饭的行业，年纪越小越又优势，越有发展潜力。 要不然，安陶之前也不必为自己年纪大而焦虑了。 A组其他几名组员配合田静雨向B组发出玩笑挑衅，台下观众也跟着起哄。 钟妍从容一笑，代表B组走上前。 “有些事情呢，还是姐姐更懂。” 钟妍的语气暧昧不清，她也不看A组，而是直接看向场下观众。 她冲场下微微挑眉，目光流转，唇角勾起一个缱绻蛊惑的弧度。 “大家，今晚想不想和姐姐们一起‘玩玩’呢？” 场下瞬间爆发出尖叫，更有社牛直接大喊：“啊啊啊啊啊想——姐姐们今晚和我玩！玩我！” 红晕悄悄爬上颜时的耳朵。 他稍稍垂下眼帘，一时不敢看钟妍，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胡乱翻着手卡掩饰内心莫名的羞涩和骚乱。 钟老师，真是…… 二楼观演区里，许尤注意到颜时的不自在，他挑眉一笑。 “哈哈，颜时这家伙脸都红了。” 因为之前合作《恨春风》的缘故，许尤对颜时还算了解。 这人虽然看着冷淡寡言，但内心其实是个纯情的。 不过也不怪他。 钟老师呀钟老师，他认识她三年，总是见她平静淡泊、理性睿智的样子，都不知道她竟然还有这幅模样。 这幅模样，许尤看了都要心动了。 许尤笑得张扬坦荡，立马也跟着粉丝们高喊一声：“姐姐，我也想！” 陆廷深的脸色红一阵黑一阵。 眼前是颜时自作多情的神态，耳旁是许尤放浪形骸的笑声。 陆廷深捏紧沙发椅扶手，咬了咬牙。 这场上，讨厌的家伙太多了。 舞台上，颜时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按捺住咚咚乱跳的心脏，糊弄着把流程接下去。 “咳……好的，歌曲《Playing》的表演马上开始，首先由A组带来她们的表演，请B组练习生先到后台等待片刻。” 颜时向B组做出引导退场的手势，钟妍和B组组员们一起冲场下观众最后挥了挥手，转身从舞台侧面退场，颜时也跟在B组身后一起退到了后台。 后台，发起人和等候上场的小组是站在一起的。 颜时耳尖的红还没完全褪去，他微微侧脸，钟妍就站在他左边，因为等候区场地狭小的缘故，二人并肩而站，她无袖红衣下白皙匀称的手臂，几乎和他的黑色西装碰到一起。 颜时耳尖稍褪的红又全部翻涌上来。 他立刻收回视线，眼帘微垂，脚步稍稍往右边挪了一点。 钟妍正在和组员交流舞台上的注意事项，直到后台工作人员过来搬动杂物，发出轻声避让的提醒，钟妍转头，才注意到颜时站在最右边的角落，紧贴着墙角的杂物箱。 哪怕要给工作人员避让，他也没有要靠过来的意思，依旧和她们保持着一段小小的距离。 钟妍担心他被搬动的杂物撞到，招呼他站过来些。 颜时点点头，稍微挪过来半步，和原先几乎没什么区别。 钟妍好笑地看着他，忍不住逗弄道：“发起人是觉得我们太可怕了吗，宁愿和杂物箱站在一起，也不愿和我们一处？” 金璃和安陶也笑起来。 金璃玩笑道：“哎呀，我们不讨发起人喜欢，是我们的错啦。” 颜时忙摇摇头，清俊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无奈笑意，才终于挪过来几步，站在了钟妍身边。 钟妍继续和组员们说话，说话间隙，又稍微侧目留意几眼颜时。 颜时腰背绷直，双手刻板地搭在身前，目视前方，大多数时间假装不看她们，偶尔的眸光摇摆之间，又短暂地偏过来一分。 好巧不巧，他的黑瞳正撞上钟妍留意他的眼眸，颜时的长睫轻轻震动，迅速盖住眸子，转头正襟危站，唇角微微抿紧。 钟妍忍不住噗嗤轻笑出声。 笑声之后，钟妍感觉到旁边的他，身体更加紧绷了。 交流完注意事项，后台屏幕上，A组的表演已经开始。 钟妍和组员们停下话声，专心观看A组的表演。 客观来说，A组中，田静雨非常抢眼。 整个舞台，好像是她的个人solo，在田静雨的对比之下，无论是舞台表现力还是part分配，其他组员的存在感都很比较弱。 说得直接点，《Playing》A组，像一个主角配四个伴舞。 钟妍猜测，田静雨目的达到了。 当初，她选择4个B班组员，又都挑年纪较小、舞台经验缺乏的新人，就是为了今天这般场景吧。 B班，实力不差，但也不会太强。 年纪小，舞台经验少，排练中就比较听话好安排，舞台上她们也很难超常发挥，抢田静雨风头。 如此一来，田静雨就可以在保证整体舞台效果的同时，独领风骚。 A组的表演结束，场下田静雨的粉丝显然非常享受，疯狂呐喊她的名字。 导师观演室里，几位导师也表扬了田静雨的表现。 公演进行到现在，《playing》A组，确实算得上目前最好的一组。 当然，女团经验丰富的叶施，也委婉地点出其他成员表现稍弱的问题，所以舞台的整体完整度，还可以更好。 穆滨表示赞同。 田静雨在队内担任主舞和C位，所以小组舞蹈表现不错，但声乐上，就比较平了。主唱位置的练习生年纪最小，可能是舞台经验不足的缘故，虽然表演过程中没出大错，但总觉得差点意思。 颜时先一步上台串场引导，后台就剩《Playing》B组5人。 大家互相帮助调整好服装发型，最后确认一边耳麦耳返都工作正常，然后5人围成小圈，钟妍率先将右手伸向小圈中间。 “不要紧张，不要怀疑，尽情将最好的自己展现出来，大家有信心吗！” 安陶和钟妍对视一眼，露出了自信坚定的笑容。 她伸出手搭在钟妍的手背上，紧接着金璃和其他两名组员也笑着将手搭上来。 大家的手彼此握紧，同时用力冲向天空。 “有信心！！” “《Playing》B组，上台‘玩’起来吧！！” A组退场，B组上台。 5个人在各自位置站定，舞台上灯光暗下去，场下的粉丝们也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导师观演室里，也明显能感受到期待值飙升。 穆滨忍不住说道，“我太期待钟妍这一组了。” 叶施也紧张地攥了攥拳，“希望她们这组今天调整好了状态，安陶，加油！” 后台，颜时走到左侧站定，这个位置，既能看到后台屏幕，也能够从侧面看到舞台。 钟妍的演出，颜时不想隔着屏幕，他想亲眼看到舞台上的她。 VIP观演区，许尤兴奋地拍了身边的张竟两巴掌，也不吵闹了，眼睛直盯舞台。 陆廷深微微坐直身体，将目光投向舞台中间，暗昧不清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第20章 第二十章 音乐在全场响起, 舞台上铺开暗红色的光晕，5个女孩背对观众，站在舞台后侧微微升起的高台上, 昏昏暧昧的红色光影, 映照出她们性感婀娜的身影。 鼓点进来，越来越快，明亮的聚光灯束随之亮起，依次打在每一个女孩的身姿之上，左右交替。 最后一束光, 照亮了中心位的钟妍。 众人睁大眼睛急切想看清女孩们，音乐却在此时戛然而止，灯光也随着陡然熄灭。 最想看见, 却看不见。 突如其来的静止与黑暗让大家心头一跳, 肾上腺素飙升，期待值也飙到最高。 下一瞬间，音乐轰然重启, 舞台灯光大亮, 5位女孩整齐划一地单手叉腰，甩起长发, 回眸转身。 场下尖叫声霎时爆发。 女孩们精准地踩着鼓点, 走下高台。 在舞台前方站定, 4人走位将钟妍围在中间，主歌段落进，这时现场屏幕上，导播镜头正好切到钟妍正脸。 钟妍抬眸, 一双微挑的桃花眼中，风流魅惑的光华流转, 直勾勾地透过镜头，抓紧每一个人心脏。 她对着镜头勾起一抹妩媚坏笑，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 和初舞台时清透空灵的唱腔完全相反，全场响起的歌声华丽又性感，令观众鸡皮疙瘩顿起，如同被海妖塞壬的美妙歌声蛊惑，坠入危险陷阱。 《Playing》的歌词，描述的是一个三心二意的美丽女人，周旋于几个男人之间，男人们迷恋她，却又得不到她，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Playing，玩弄。 这首歌简言之，唱得就是玩弄男人。 AB两组舞台风格比较，A组表现得是一个高傲冷酷的美丽女孩，对男人的蜂拥不屑、厌烦，潇洒独身。 而B组，表现得是一个性感妩媚的美丽女人，风流狡猾，捕获男人们的芳心，享受男人们的殷勤，玩腻后，又无情转身抛弃。 高级的捕猎者，往往会把自己伪装成猎物的样子出现。 歌曲前段，以钟妍华丽妩媚的歌声为底色，女孩们舞姿性感魅惑，表现出猎物的伪态，蛊惑男人们上门。 歌曲中段，金璃的rap干脆锐利，她冷艳妖冶的容貌配上狡猾野性的坏笑，开始露出捕猎者的真实面目。 第一段副歌，钟妍走位到中心，全员齐舞。 整齐划一的刀群舞，兼具力量感和柔美感，表现女人看着男人为她们沦陷，为她们疯狂，她们乐在其中，享受其中，玩弄着男人的感情。 然后到了dance break，大家退到四周，安陶舞到中央，流畅有力的侧空翻，稳稳落地。 女人们此时已经厌腻男人，想要推开烦人的跟屁虫。 Dance break的后半，钟妍上前，配合安陶有一段双人的贴身热舞。 旖旎暧昧的红色灯光下，两人眼神交缠，互相推开又彼此靠近，纠缠拉扯，引得场下尖叫连连。 最后，第二段副歌，全员再次齐舞。 相比第一段齐舞，女孩们的舞蹈更加铿锵有力，表现女人抛弃男人后，如同这场游戏的胜利者般，潇洒离去的高傲姿态。 性感婀娜的身姿，配上具有强烈进攻性的燃炸舞蹈，这种反差感，将舞台推上最高潮，全场观众都折服于令人又爱又恨的，美丽坏女人的魅力之中。 一曲歌罢，在尾音落下时，大家精准卡点摆出最后的ending pose。 停在ending pose时，因为剧烈舞蹈的缘故，钟妍有一缕长发好巧不巧垂到眼前，挡住了脸，有碍美观。 这时ending镜头正好切过来，钟妍没有慌乱，她冲镜头一笑，红唇微启，轻轻吹气。 那缕发丝听话地被吹开，屏幕画面中，重新露出钟妍的笑靥。 她细眉微挑，妩媚的眼眸中流露出略带挑衅的高傲与自信，仿佛捕猎成功的猎人，洋洋自得地向笼中困兽宣告胜利。 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长久不断的尖叫和欢呼声。 钟妍的粉丝在发疯尖叫，其他家粉丝在激动呐喊。 “啊啊啊啊啊姐姐们辣辣辣死我了！！！我裤衩子着火了！！” “钟老师，你怎么有800副面孔！！太惊喜了！！” “初舞台的风格喜欢，今天的风格更是我的菜！！啊啊啊啊啊啊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彻底把我捶进坑底了，我这辈子爬不出来！！” 就连田静雨的粉丝，也暂时抛开了比赛的竞争性，单纯地沉浸在精彩的演出中，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 “……草，初舞台没get到钟妍，今天竟然get到了……” 所有观众都成了猎物，很难有人能逃脱蛊惑。 导师观演室也是一片欢腾。 穆滨忍不住起身振臂一呼。 “太精彩了，实在太精彩了！非常成熟的舞台！无可挑剔！” “我原本还担心过钟妍选这首歌，会不会风格不适合。” “现在看，这首歌简直就像为她量身定做一样！怎么能那么适合？” 穆滨连连称奇，咋舌惊叹。 他甚至觉得这种风格，比初舞台的风格更加适合她。 她仿佛天生就有蛊惑他人的能力。 叶施也满意地鼓起掌来。 “钟妍真不简单，可塑性太强了！” “安陶今天的发挥也很棒！我之前总觉得她有一种明珠蒙尘的感觉，明明很有实力，但却展现不出来，让人记不住。今天感觉她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明珠乍亮！一下子让人看到了她！” 钱韦哈哈笑道：“你们两个把我想夸的话都快说尽了，我说点啥子呢？我来说说金璃吧，哈哈哈真不愧是我最看好的rapper，一点没让我失望，表现的非常好！” 叶施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舞台上的每个人都很好，全都让人记忆深刻，这样的舞台，才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舞台！” 余俊然微笑附和着，没有说话。 不说话，不是因为他不服气其他三位导师的观点，而是他很想不服气，但是服气得无话可说。 他本以为她vocal好，dance会弱。 结果不是。 他本以为她擅长唯美情歌，不擅长刀群舞曲。 结果也不是。 想起初舞台他给她挖坑，钟妍从容回复，余俊然现在才明白，他不是在给她挖坑，而是在给她做嫁衣。 而钟妍，早早就清楚这一点，所以一路利用他挖的坑，来铺就她的魔王之路。 钟妍在舞台上轻轻喘着气，满意地一扫场下的反应。 她要到就是反差带来的惊艳感。 初舞台故意不展示舞蹈，就是为了保留悬念，等到一公再彻底揭开惊喜面纱。 一公故意选择与初舞台风格相反的曲目，就是为了带给观众想象之外的惊艳与新奇感。 人是容易感到厌倦的动物，需要新鲜感不断刺激，才能保持长久的热情和爱意。 对待观众，也一样。 钟妍要的就是，永远好奇，永远着迷。 VIP观演区，表演结束，一向吵闹的许尤竟然久久没有出声，张竟意外地转头看他一眼。 “你小子怎么哑巴了？” 张竟对演出非常满意，他觉得许尤应该也会很激动才对。 许尤的眼睛还没从舞台上的钟妍挪开，他一伸手挡住张竟转过来的脑袋，示意他先闭嘴。 “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钟老师，还没缓过来，你别打扰我。” 张竟把他的手拍开，好笑地瞅他一眼。 张竟心想，许尤从小就跟着母亲混迹娱乐圈，见惯各种明星美女，他女人缘又好，身边从来不缺莺燕。这么多年，只见他哄骗女孩芳心，却没见他被哪个勾了魂去，一直都是一副放浪不羁、朝三暮四的德行。 钟妍能把他蛊得愣神，本事确实大。 连许尤都能蛊住，等一公播出，钟妍不得大杀四方？ 嘿嘿，节目热度又来了。 张竟期待地搓搓手。 许尤不理他，张竟突然想起VIP观演室里还坐一人呢。 他忙将头转向右边，看向陆廷深。 “陆总，怎么样，这组舞台，您还满意吗？”张竟殷勤笑道，“我看这组里面，钟妍，还有鼎鸣的练习生安陶，都发挥不错。” 灯光昏暗的空间里，陆廷深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很难揣摩出他的心思。 他一直看着舞台，沉默不语。 就在张竟觉得他是不是不满意，所以不准备回答的时候，右边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张竟惊讶，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听见陆廷深的笑声，一时间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张竟看向陆廷深，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刚刚的笑声真的只是张竟幻听。 只是，他的目光紧紧锁在舞台中心的那个人身上，久久不肯离去，舞台的光亮投射进他的眼眸，清晰地映出些波涛汹涌的光彩来。 “是还不错。” 陆廷深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是在回答张竟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颜时走上舞台时，《Playing》B组的成员们已经从ending pose中放松下来，她们站成一排，一边等待投票环节，一边积极地向场下的粉丝挥手比心，回应他们的热情与喜爱。 女孩们的眼中，全是闪闪发亮的开心与喜悦。 颜时在旁边站定，忍不住将目光看向钟妍。 看到她开心的模样，颜时的唇角也禁不住稍稍上扬。 下一秒，钟妍脸颊处的一滴汗水顺着线条优美下颚流淌下来，滑过纤细光洁的脖颈，继续往下流淌。 颜时霎时收回目光，不敢继续看了。 他轻咳一声，红着耳朵开始组织投票环节。 A组被重新请回舞台，AB两组并列而立，同时等待观众的选择。 投票很快结束，颜时留在台上准备有请下一组选手，AB两组的选手们则一边向全场观众鞠躬致谢，一边退回到后台。 一到后台，钟妍和组员们松懈下来，也瞬间爆发出欢呼，不约而同的拥抱在一起。 大家都尽全力将最好的自己展现了出来，舞台“玩”得尽兴，无论结果如何，大家都不会遗憾。 忘我的拥抱过后，大家差点忘记《playing》A组的选手也在一旁。直到工作人员过来引导两组选手去投票公布室，等待小组对决结果发布，钟妍瞥见田静雨阴沉的脸，才想起自己还有“表演”没完成。 钟妍默默留意一下周围，刚刚有follow PD在跟拍B组选手们下场后拥作一团的感人场面，留作正片剪辑素材。 现在那个follow PD还没走，摄像机也仍开着。 钟妍觉得时机不错，就现在吧。 ———— ———— 《Playing》B组下台后，VIP观演区里，许尤和陆廷深都没了继续观看演出的兴致。 许尤坐不住了，想要赶在陆廷深之前去找钟妍。 于是他忙凑到张竟耳边，小声问道：“钟老师在哪儿呢？我有事找她。你悄悄告诉我就行，别让你右边那人知道昂。” 张竟哭笑不得地白他一眼，正准备说话，他兜里的手机震动了。 张竟让许尤等会儿，掏出手机接通，是后台工作人员打来的。 “喂，什么事？”张竟问道。 许尤听不见电话里的具体内容，只能隐约感觉对面挺着急的。 对面着急忙慌地说了一句什么，张竟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什么？钟老师晕倒了？！” 张竟话声一出，房间里另外两人的脸色也变了。 20-30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后台, 钟妍闭着眼倒在地上，听见周围传来的惊呼声。 安陶立刻上来扶她，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声音里满是焦急和担忧。 钟妍又听见金璃呼喊工作人员的声音, 感受到其他两位队友过来搀扶她的手，好像，连A组的练习生也围了过来，声音愈加嘈杂。 很快，场务过来主持秩序, 疏散开围成一圈的练习生们，蹲下查看钟妍的状况。 钟妍觉得火候差不多，于是在场务的呼唤声中, 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缓慢地转了转眼珠, 一副刚刚清醒过来的虚弱模样。 “……我没事……就是稍微……有点头晕，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说着，她努力抓住安陶和场务老师的手, 颤巍巍地坐起身来, 依靠在幕墙边。 安陶蹲在她身边，担心道：“头晕, 是不是低血糖了？” 钟妍：“可能吧……” 练习生们运动量大, 吃得又少, 低血糖时有发生。 所以安陶上台前给每个组员都准备了巧克力，就是为了防止大家在公演时发生意外状况。 安陶看着钟妍吃了巧克力，没想到还是低血糖了。 “唉，是钟老师这几天训练太辛苦了。”安陶只能这样想。 站在人群外围的田静雨脸色变了变。 明明是药起作用了, 才不是训练辛苦！ 田静雨觉得自己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但是她又不能把真相说出口。 看见follow Pd正举着摄像机记录这一突发事故, 田静雨就更加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段要是剪辑到节目正片里，只会帮她树立训练太拼命以致晕倒的刻苦人设，免费赠送虐粉素材！ 妈的！ 田静雨在心中啐了一口。 钟妍刚刚在舞台上活蹦乱跳的，现在才晕，还他妈的有屁用！ 她觉得自己费尽心思，怎么反倒给钟妍白送好处？ 田静雨恨得咬牙。 “那这样吧。”场务指挥现场道：“其他人，别围在这里了，赶快去录制结果发布。” 场务又看向钟妍道：“你就别去录了，我们先扶你去休息室，吃得东西休息一会吧。” 钟妍面露愧色，故作遗憾地点点头。 “……好吧，抱歉，耽误大家录制，也麻烦场务老师们了。” 场务连道不麻烦，搀扶着钟妍慢慢站起身。 安陶不放心，也要陪钟妍去休息室。 钟妍摇头：“你是队长，发布结果，你必须在。” 安陶才答应下来，“那你好好休息，我替你看结果，一会儿去休息室告诉你。” 休息室。 场务将钟妍扶到沙发上坐下，又倒了杯水，拿来些巧克力和能量棒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 知道场务现场工作繁忙，钟妍道谢后就让场务老师去忙自己的事情，她自己在这里就好。 场务离开后，休息室里就剩下钟妍一人了。 观察一圈，休息室里没有摄像头，钟妍舒了一口气，松懈下来。 她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喝了点水后，拿起一块巧克力，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舒服地窝在沙发里，将巧克力扔进嘴里。 甜蜜的味道在唇齿间绽开，钟妍翘着二郎腿的脚尖愉悦地晃了晃。 她舞台后疲惫晕倒的画面，已经被follow Pd尽数记录，好好剪辑放到正片里的话，绝佳的固粉素材。 钟妍知道张竟是个不放过半分热点的人，所以这段画面，肯定会被放到正片里，钟妍一点不担心。 不过，故意当众演这一出戏，钟妍也不全是为了自己立人设和固粉。 田静雨敢害她，钟妍怎么可能让她全身而退呢？ 嘿嘿。 钟妍唇边勾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害人，就该付出代价，不是吗？ 钟妍起身，在休息室里搜寻一圈，找到了笔和便利贴。她拿着它们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趴在小茶几上开始写东西。 她一边写，一边思考，下面这场戏，找谁来配合她演出比较好呢？ 钟妍在安陶和金璃中纠结。 论关系熟悉度，肯定是身为室友的安陶更亲近一些。 但是论心眼和演技，肯定是金璃更机灵一些。 安陶人太老实，钟妍担心她不会骗人。 正斟酌着，休息室门外传来脚步声。 钟妍心想，安陶她们这么快就录完了？ 她加快笔速，匆匆将最后几个字写完，然后将便利贴撕下折叠起来藏进手心，并在休息室门被推开的瞬间，立刻调整好坐姿，回到虚弱状态。 “姐姐，你没事吧！” 是男声，不是女声。 钟妍惊讶地抬头，见许尤首当其冲，冲进休息室，他后面跟着张竟和…… 陆廷深？ 钟妍微微瞠大的双眸，又迅速垂眸收住，心中忍不住犯嘀咕。 陆廷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尤出现，钟妍意外又不意外。 她之前听张竟和她提起过，说许尤想来看公演。 所以他和张竟一起来休息室，也不算稀奇。 但陆廷深出现在这里，可太奇怪了。 他来看公演？ 看夏檬吗？ 钟妍不记得原剧本里有写，陆廷深在一公的时候来现场看夏檬。 而且，他如果是为了看夏檬，现在怎么会来休息室？ 《Playing》之后的表演曲目就是《夏日汽水》，夏檬现在正在舞台上，陆廷深不好好看表演，跑她这来干嘛？ 钟妍一时琢磨不透。 算了，她也懒得琢磨了。 她只是装个晕，却引来这么多无关人员。 钟妍实在费神。 她只得继续做戏，向三人露出一个虚弱中又带点惊讶的笑容。 “PD，还有许制片，你们怎么来了？” 张竟道：“听说钟老师在后台晕倒了，我们担心，赶紧过来看看。” “是啊姐姐，你有没有摔伤？现在还晕不晕了？其他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许尤连环炮一般追问。 “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低血糖而已，现在已经好些了，劳烦PD和许制片挂心了。” 说完，钟妍的目光扫到站在二人身后的陆廷深。 在张竟和许尤面前，钟妍不想暴露和陆廷深的关系。 反正她和陆廷深退婚了，两人就毫无瓜葛，他们早前的关系，也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 但是她寻思着，如果完全把他当空气，好像也太假了。 于是，她又将目光探向二人身后，困惑地歪了歪头。 “这位是？” 钟妍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哦！”张竟忙给陆廷深退开位置，向钟妍介绍道：“这位是鼎鸣集团的陆总，他……呃……” 张竟斟酌着用词，“他听说你晕倒了……也很关心。” 张竟觉得这样说，有点奇怪。 一个大集团的总裁，突然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练习生？ 但张竟到现在也不确定陆廷深亲自来看公演的意图，更不确定听到钟妍晕倒后，他也要跟来探望的用意。 所以张竟只能这样说。 “原来是鼎鸣陆总啊，呵呵……多谢陆总关心。”钟妍客气地干笑两声。 陆廷深的眉头皱起。 她这幅疏远模样，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似的。 若是放在以前，做他的未婚妻，是她最骄傲的事情，她生怕别人不知道才对。 陆廷深心里突然就很不高兴。 他正要开口，许尤就抢在了他前面。 “好了姐姐，别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许尤上前一步挡在陆廷深前面，“你现在需要休息。” 说着，许尤从茶几上拿起一条能量棒，撕开包装纸。 “低血糖要多吃点东西。” 许尤正要把能量棒递给钟妍，另一只手快他一步，拿起桌上水杯伸到钟妍面前。 “喝水，你跳舞流了很多汗，小心脱水。” 许尤转头，陆廷深看上去是在递水，但他目光直逼钟妍，语气强势，好像逼着人家喝一样。 许尤皱眉。 刚认识钟妍，就这样说话？ 这人当自己是谁啊？ 是献殷勤，还是给人下马威啊？ 就他这态度还想和钟妍谈合作？ 呵，鼎鸣果然都是一群高傲自大的神经病。 许尤立刻把手中的能量棒往前送了送，超过水杯的位置。 可不能让姐姐被这种神经病吓到。 钟妍看着面前的两只手，许尤在右，陆廷深在左。 钟妍的手几乎没有犹豫地伸向了右边。 碰到许尤手的一刻，她攥紧在手心里的小纸条硌到手心，电石火光之间，钟妍灵机一动。 对啊！还有比许尤更适合的“演员”吗？ 人信得过，心眼子又多，最擅长骗人了。 比起安陶和金璃，许尤显然更适合配合她演戏。 钟妍面上闪过一丝惊喜，许尤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于是她手上动作一变，没有只拿走能量棒，而是接过能量棒的同时，顺势握住许尤的手。 钟妍抬脸冲他笑的灿烂，话里有话地暗示道：“谢谢许制片的关照，一直以来帮了我许多忙呢。” 许尤惊喜地睁大双眼，哇，姐姐今天对他真热情啊，还来摸他的手。 正高兴呢，他就触到一个硬硬的小东西，从钟妍手心塞到了他的手心。 许尤立刻就明白了钟妍话里的意思。 害，原来她摸他，是为了让他帮忙啊…… 许尤小小地失落一秒，转头又高兴起来。 嘿嘿，无所谓，反正姐姐选了他的能量棒，还愿意让他帮忙，显然是绝对信得过他嘛。 鼎鸣那个神经病，没机会啦！ 水杯被“哐”的一声砸回桌上，水洒出来一点，溅到钟妍红色的短裤上几滴，浸成暗红色的渍。 钟妍微微皱眉，用手擦了擦短裤的水渍，略略抬头斜了陆廷深一眼。 发什么神经？ 他递水，她还必须得喝吗？ 见钟妍还斜他，目光中颇含怨怪和嫌弃，陆廷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当着他的面，选别的男人的东西，手还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她还好意思怪他？ 明明以前，钟妍只会对他拉拉扯扯，对其他男人都退避三舍，只为向他证明她的忠贞。 现在，她怎么能在他面前这个样子！ 陆廷深既生气又不解，还有种解释不清的情绪。 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一直属于他的玩具突然被别家小孩拿走，哪怕那只是个被他扔在废旧的杂物箱里早就厌弃的玩具，但要是被别人拿走，他又觉得那个玩具，很好。 陆廷深怒目斜视那个想要拿走他玩具的人，然而许尤根本不搭理他，他自顾自摸索着手心，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钟妍刚刚有递给他什么东西吗？ 窥视别人秘密不是君子之为，但是陆廷深现在不是很想当君子。 陆廷深伸长脖子正要打量，许尤却背过身去，挡得一干二净。 许尤小心打开折叠成小方块的便利贴，里面第一句写道： “别担心，我是装晕，不是真晕。” 许尤愣了一瞬，惊讶的同时，也顿时来了兴致。 不愧是钟老师，心眼比他还多。 便利贴后面继续写道：“但是有人希望我真晕，帮我演出戏，把她干的坏事，广而告之。” “下面，按我说的做……” 许尤看完，悄悄冲钟妍比了个OK，唇边禁不住勾起一抹兴奋的坏笑。 钟老师啊钟老师，果然不用担心她被别人欺负，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许尤和陆廷深明争暗斗的较劲, 张竟夹在他俩中间，原本快尴尬死了。 他见钟妍好像也没什么大事，正想找个理由开溜, 却听见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结果发布录制结束, 《Playing》B组的成员都来到休息室探望钟妍。 甚至，A组成员也来了。 小小的休息室，一下子人满为患。 B组成员原本很激动地冲进来，刚冲到门口，一见休息室里还有其他人, 女孩们都愣了一下，脚下刹车，变得拘谨起来。 女孩们向张竟问了好, 然后好奇地打量向另外两个陌生男人, 她们不知道这二位是谁，但是都长得怪好看的。 张竟向她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身份，得知那个看起来成熟一点的男人是鼎鸣集团的总裁时, 安陶惊讶了一下, 原本站在门外没挤进来的田静雨也拼命挤进房间里。 底层小艺人一年到头很难有机会接触到集团总裁，更何况新总裁刚上任不久。 安陶和田静雨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陆廷深。 忙向大boss问好后, 安陶不知道陆总裁怎么会在公演现场, 还是在钟妍的休息室里。 田静雨就清楚的多了。 余俊然倒没骗她, 钟妍和陆总裁还真有一腿。 转瞬田静雨又忐忑起来。 如果让陆总裁知道是她下药害得他老婆晕倒，她不完了？ 田静雨之所以会来休息室，当然不是担心钟妍的身体，她只是想来确认一下, 钟妍是否确实不知道她被人下药。 而且A组如果只有她自己特别积极地跑过来，会太奇怪, 田静雨怕被人怀疑，所以就鼓动A组成员一起来“慰问对手”，美其名曰，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田静雨观察到，钟妍看见她们来，毫无异色，甚至还能满面笑容，田静雨觉得，她应该确实不知道被下药的事。 也对。 低血糖而已，一般人谁会往下药上联想呢？ 田静雨稍稍安心了一点。 钟妍见到田静雨过来还能满面笑容，是因为她料到她会来。 犯罪分子作案后，果然都要回到案发现场确认一番。 钟妍也希望她来，主角不来，好戏怎么上演呢。 A组人都来了，钟妍更高兴了。 观众，或者说见证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她冲许尤使了个眼色，许尤心领神会，开始表演。 “哎呀，钟老师，低血糖就是吃得少了。你们练习生每天运动量大，可别因为怕长胖就少吃，会把身体搞坏的。” 许尤上下打量钟妍一圈，佯作担忧状。 “我怎么看你比之前瘦了，你不会也在减肥吧？” 钟妍：“没有，我没减肥，平时吃得可多了。” 许尤戏瘾大发，在便利贴的基础上，开始freestyle。 “那就好，你现在那么辛苦，可千万别瞎减肥。我们原点之前有个女演员，平日本来就吃得少，还一直在吃减肥药，叫什么糖分阻断剂，有次古装剧拍打戏，就低血糖晕倒了。” 田静雨眼皮一跳。 怎么就扯到糖分阻断剂了…… 许尤又特意提高音量，用在场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强调了一遍。 “我刚才就是想到那个女演员，才担心你是不是也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减肥，然后才低血糖晕倒的。” 钟妍心想，许尤不愧是制作人，想法很多，还自己加戏改戏，没按她的流程走，剧情进的有点突兀啊。 不过无所谓了，效果好像也达到了。 田静雨每天吃碳糖阻断剂控制体重，练习生们几乎都知道。 许尤一提，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田静雨。 田静雨有阻断剂，田静雨和钟妍是争C对手，钟妍在公演后低血糖晕倒…… 线索串连一起，大家忍不住在脑内开始胡思乱想，心中怀疑渐生。 田静雨被在场的目光盯的浑身僵硬。 她确定许尤是在影射她，所有人都在怀疑她，队友，PD，甚至连陆总裁都跟随其他人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可没有人指名道姓，她无法开口为自己辩驳，否则就是不打自招。 田静雨又气又恼，脸都憋红了。 钟妍安静欣赏着她有口难言的模样，觉得真美。 丑陋的，如此美丽。 钟妍没有证据，但是何需证据呢？ 又不是要让法庭审判她。 人的审判就足够了。 “田静雨疑似给钟妍下药”的传言，很快会从在场的练习生中，传到所有练习生中，再传到工作人员当中，然后有人会去网上偷偷爆料，爆料会从论坛发酵，被搬运到各种社交平台，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怀疑，传闻，流言蜚语，悠悠众口，足够摧毁一个人的声誉了。 人的审判，不需要证据。 钟妍知道自己的手段，不讲程序正义。 但是，邪恶的手段对付邪恶的人，正合适。 钟妍觉得戏演得差不多了，可以收尾了。 她开始装傻装纯良，冲许尤摇摇头道： “我没有吃这种东西，低血糖晕倒应该和这个无关吧。” 说完，钟妍又眨巴着清澈真诚的双眸看向田静雨。 “不过，静雨你是不是在吃呀？你可得当心一点，别把身体吃坏了。” “毕竟，健康最重要，你说对吧？” 田静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勉强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对”字。 钟妍笑得更善良了，如天使般纯洁。 “嗯，那就好！我很担心你呢。” 看着田静雨拼命控制住像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钟妍心里笑得像恶魔一样欢。 小样儿，还恶心不死她。 ———— ———— 大戏落幕，田静雨很快找个理由逃了，A组的练习生也陆续走掉了。 钟妍觉得自己歇得差不多了，就想和B组的大家一起回选手观演室继续参与录制。 另外，她也不想继续和陆廷深共处一室。 钟妍向许尤道了谢，又向张竟表达自己缺席录制的惭愧之情，然后表示自己身体已经无碍，可以继续参与录制。 钟妍正准备挽着B组小姐妹的手离开休息室，刚才一直默不发声的陆廷深突然开口了。 “等等，我有事要同你谈。” B组小姐妹们停下了脚步，钟妍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很希望陆廷深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但是很遗憾，钟妍转身看到陆廷深目光直直地射向她。 “呃……” 钟妍在大脑里编造婉拒的理由。 “钟妍，我要说的，是你感兴趣的事，我奉劝你最好留下了。” 感兴趣的事？ 她对陆廷深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退婚。 如果是告诉她，他和钟家父母关于退婚一事的交涉结果，那倒是可以听一听。 “哦，那好吧。” 钟妍冲队友们笑笑，示意她们先去观演室，她很快就去找她们。 陆廷深扫了许尤一眼，又冲张竟点点头，示意他们也可以离开了。 他要和钟妍单独谈话。 张竟虽然还是不知道陆廷深的意图，但鼎鸣和钟妍之间的事，合作也好，过节也罢，不是他能管得着的。 于是张竟拽着许尤胳膊就准备往外走。 一拽，拽不动。 “我也有事要和钟老师谈。” 许尤瞪了陆廷深一眼，快步走到钟妍身边，眯眯眼对她笑道，“姐姐，我先谈。” “好好好，你先谈。”钟妍纵容道。 许尤开心了，他扬扬下巴，斜了一眼陆廷深。 “那让他出去。” 钟妍看了一眼陆廷深，心想，这可难办。 陆廷深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可请不动他，怕脏了自己的手。 于是钟妍又看回许尤，眨巴眨巴眼睛，示意他自己赶陆廷深出去。 你俩的仗，你俩自己打去。 许尤横插一脚，钟妍还同意他横插一脚，陆廷深原本很想发火。 但是见钟妍看看许尤，又看看他，夹在中间好像很为难的样子，陆廷深又把火气忍住了。 “两分钟。” 陆廷深撂下三个字，自己走了出去。 钟妍微微瞠大眼睛。 他竟然能主动出去？ 他也被下药了？ 屋里就剩钟妍和许尤，许尤忙凑道她耳边，紧张兮兮地问道： “姐姐，你干嘛要同意和他谈？” 陆廷深说，他要谈的事，钟妍感兴趣。 钟妍怎么可能对他有感兴趣的事，许尤原本以为钟妍会拒绝的。 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许尤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钟妍不会真的有和鼎鸣合作的意向吧？ 他瘪瘪嘴，做出一副可怜小狗的样子。 “姐姐，我在你心里不是排第一位了吗？苟富贵，勿相忘啊……你可不能把版权卖给鼎鸣……” 钟妍知道他会错意了。 她笑笑：“我没说把版权卖给鼎鸣。” “那你还和他谈什么？” “呃……你就甭管了。” 钟妍不知道咋解释，就揉揉许尤一头狗毛，慈爱道：“反正你就放心吧，你还是姐姐心目中唯一的弟，姐姐富贵了，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有钟妍这句话，许尤就安心了。 至于钟妍究竟要和陆廷深谈什么，许尤不追问。 许尤不傻，既然他们不谈合作，那么根据陆廷深先前和钟妍说话时自以为是的态度，他猜，钟妍和陆廷深应该之前就认识，或许有些私人恩怨。 他们要谈的，应该也是私事。 许尤也不能说不好奇，但既然钟妍不想人知，他绝不打探她的私事。 他觉得，无论是对工作伙伴，还是对朋友，这都是最基本的尊重。 “哦还有。” 钟妍继续揉着他的狗毛，手感还挺好的。 “刚刚帮忙，表现不错，表扬一下。” “只有口头表扬，没点奖励？”许尤又眯眼坏笑起来，得寸进尺道。 钟妍把手从他脑袋上拿下来，拇指和食指一搓，给他比了个心。 “奖励你，姐姐的爱。” 许尤刚要嫌弃钟妍惯会敷衍糊弄他，门外，陆廷深板着脸走了进来。 “两分钟到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把烦人的家伙送走后, 陆廷深关上休息室的房门，屏蔽掉外面嘈杂，房间里瞬间安静的有些发冷。 钟妍挑了个离他远点的位置坐下, 不说话, 等他先开口。 陆廷深看她坐得远远的，他眸中闪过一丝不高兴，但没说什么，只是隔着茶几，在她对面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田静雨的事, 我会处理。”他道。 陆廷深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明白刚才那一出戏，钟妍的意有所指。 虽然她的手段不太正派, 也没有证据, 但是陆廷深这次选择相信她。 钟妍淡淡地“哦”了一声。 鼎鸣如何处置田静雨，不在她的计划里。 但鼎鸣如果愿意做好事，那自然是好的。 见她态度冷淡, 陆廷深又道： “……鼎鸣之前主推她, 是艺人部总监陆鸣秋的主意。你知道的，我刚接任总裁, 没时间过问这些小事。” “贵司内部事务, 你不必向我解释。” 钟妍不知道他和她说这些干嘛。 见钟妍依旧一副冷淡模样, 陆廷深心中有点着急了。 这个女人，真的不懂他为什么向她解释吗？ “钟妍。”他向前微微倾身，“我觉得你我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误会？”钟妍一头雾水，“什么误会？” 他和她没啥误会啊。 陆廷深压下性子, 语气尽量温和些。 “我在国外这些年，我们很少联系。我知道, 你觉得我冷落了你，对我有意见。而我对于你，之前也存在误解。我认为我们之间，缺少沟通。” 钟妍听得莫名其妙，越来越搞不懂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是说，是谈她感兴趣的事吗？ 他现在说得事，她可一点都不感兴趣。 陆廷深叹气，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刚刚那段时间，他冷静思考了一下。 钟妍明明之前对他趋之若鹜，现在却一副铁了心要退婚的模样，疏远他，冷落他，和其他男人厮混，甚至当着他的面和其他男人拉拉扯扯。 陆廷深觉得，或许是因为他过去对她太过冷酷，她伤心，但又放不下他，才做出这些欲擒故纵的模样给他看。 想通了这番道理，陆廷深的情绪就缓和了许多。 刚刚许尤横插一脚，陆廷深没有当场发火，就是看在钟妍为难的份上。 女人，还是得哄哄。 他觉得自己适当对她温柔一些，她很快会主动回心转意的。 想到这，陆廷深的眸色又软了一分，决定主动让步一次。 他对钟妍道：“我想说，之前决意与你退婚，我承认，是我有些武断了。关于婚事，我认为我们应该再彼此了解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钟妍愣了一瞬，然后如听到什么噩耗般，脸色顿时变了。 “……大哥，你不武断，我认为你之前的决定十分英明。” “钟妍，不要说气话，我这是在给你机会。”陆廷深说得很认真。 钟妍愣了一下。 给她机会？ 钟妍荒唐地想笑。 不愧是男主角，永远都这么自信。 钟妍摆正姿态，严肃对他道：“陆廷深，我是在冷静地和你说话，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了解的，所以不需要你给我机会，我们马上退婚，OK？”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了解的？” 陆廷深轻笑一声，似乎觉得她的话更荒唐。 “你参加选秀，我不知道，以为你失踪，差点报警。” “你是‘钟言’，我不知道，为了联系‘钟言’，我放低姿态向原点打听。” “呵，鼎鸣的总裁，为了和总裁夫人谈合作，竟然还要通过原点之手？传出去，简直要沦为业界笑柄。” 说到这里，陆廷深努力温和的语气，愈发生硬起来。 “钟妍，你还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了解的？” 陆廷深觉得生气。 他没怪她隐瞒身份，亲自来看她演出，忍受她和其他男人拉扯不清，给了她温柔，做出了让步，她为什么还是这般冷漠无情的态度？ 欲擒故纵也该有限度。 陆廷深皱眉看向钟妍，希望她闹脾气该适可而止了。 钟妍道：“哦，我懂了。” 懂了？ 陆廷深心想，终于懂他为她付出的良苦用心了？ 钟妍却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道：“你突然后悔退婚，是因为得知我是‘钟言’，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所以想空手套白狼。” “如果我成为鼎鸣的总裁夫人，就没理由不和鼎鸣合作了，不是吗？” 陆廷深微微瞠大眼眸，哑了半晌，才不敢置信道： “你竟然这样想我？” “那不然呢？” 钟妍听完他的一番话，觉得他就是在抱怨。 抱怨她隐瞒身份，害得他在原点面前放低姿态，碰了一鼻子灰，利益没得到，还丢了面子。 陆廷深的脸渐渐涨红。 他难得的一腔情意被她视作唯利是图，他感到恼怒，又羞耻，仿佛他高傲的自尊被她踩在脚下摩擦。 “钟妍……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陆廷深霍地站起身，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陆总，怎么还恼羞成怒了？” 钟妍也站起来，“鼎鸣如果想和‘钟言’合作，就带着诚意，只谈工作。但如果你想空手套白狼，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钟妍径自走到房门前，最后扔下一句话。 “陆廷深，你我的婚约，是命中注定要退的。现在退，我们还能好聚好散，鼎鸣的合作也有商谈余地，希望你考虑清楚。” “命中注定？” 钟妍不回答，推门而出。 ———— ———— 颜时急匆匆地赶过来时，正好撞见钟妍从休息室推门而出。 门内传出陌生男声的一句低吼。 “钟妍，话没说清楚，谁准你离开的！” 钟妍脸色不佳，听到声音，脚步也没有停留。 她看到颜时，立刻加快脚步向他走来。 “发起人，是要集合录制了吗？” 公演舞台全部结束后，全体练习生还要集合，由发起人公布8支曲目的所有对决结果，并公开100名练习生一公个人得票结果。 现在舞台录制确实结束了，但还未到集合时间。 还未待颜时回答，钟妍已经自问自答。 “好的，我现在就和你过去。” 她给他递了个眼色，拽拽他的衣袖就走。 颜时心下了然。 她不想留在此处。 颜时立刻应声，带她离开。 走到楼梯间，离刚刚的休息室已经很远了。 颜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身边的钟妍。 “你还好吗？现在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他愧疚道，“抱歉，我刚刚才知道你晕倒……” 身为发起人，他一晚上都在舞台和后台等候区之间徘徊，舞台录制全部结束后，他才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钟妍下台后晕倒了。 于是他立马就赶过来了。 钟妍冲他露出笑容。 “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再说，你干嘛要道歉，是我该谢谢你，来得正是时候。” 和陆廷深说话，她低血糖都快被气成高血压了。 现在见到颜时赏心悦目的脸，钟妍觉得自己血压逐渐恢复正常。 想起休息室门内的那声低吼，颜时微微皱眉，面色泛上些犹疑和不悦。 “刚才那人……他欺负你？” 颜时赶往休息室的路上，听闻许尤和鼎鸣集团的总裁都来现场看公演了，而且都去了休息室探望钟妍。 颜时熟悉许尤的声音，刚才那声低吼，显然不是他。 那就只能是鼎鸣集团的总裁了。 鼎鸣…… 又是鼎鸣。 他很讨厌鼎鸣，但没想到钟妍也会被鼎鸣纠缠。 “也不是欺负，就是烦人。” 钟妍垂眸叹了口气，再抬眸，发现颜时眉宇蹙的更深了些。 她以为他在担心她，便轻松地冲他笑笑。 “不过现在没事了，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颜时眉宇依旧蹙着，他看向钟妍认真道： “如果遇到麻烦，就来找我，我帮你。” 他原本不想和鼎鸣再有牵扯，但如果钟妍需要，他手里还是有对付鼎鸣的底牌。 哪怕需要破釜沉舟。 钟妍轻拍一下他的肩膀。 “多谢啦。” ———— ———— 夜色深深，陆廷深阴沉着脸从录制现场离开，阴沉地上车回家，阴沉地更衣、洗漱、上床睡觉。 陆廷深闭着眼，辗转反侧。 他的脑海里，反复重播晚上和钟妍的对话，气得他呼吸加重时，眼前又会无法控制地浮现出舞台上一袭红衣的她。 陆廷深的呼吸平缓了些，心里却更加酸涩烦闷，意乱如麻。 钟妍那般冷漠无情地无视他，曲解他，羞辱他，他明明该立刻电联钟家，当场退婚。 可他竟然没有那么做。 他竟然，不想这么做。 陆廷深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他睁开眼睛从床上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 接近凌晨，城市CBD依旧华灯繁繁，川流不息。 陆廷深推门走上阳台，在夏夜潮湿的晚风吹拂下，他靠在玻璃围栏上静静眺望繁华夜色。 不知过了多久，陆廷深回屋，从床头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陆总。”电话那头传来秘书的声音。 “明天一早，联系张竟，鼎鸣和《Best girls》出道团的运营合作，我要亲自落实。” 出道团限定活动时间是一年半，这一年半里，成员们的经纪全权由运营公司掌握。 哼，钟妍想逃开他？ 只要鼎鸣拿下运营权，这一年半，她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陆廷深不信，一年半的时间，他还拿不下她。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一公录制棚。 观众全部离场后, 100名练习生重新回到现场，一公最终结果即将公布。 钟妍已经从安陶那里得知，《Playing》小组对决, B组获胜的消息。 现在, 就等待公开大家的个人得票数了。 一公现场观众投票规则：每首歌曲两个小组表演结束后，现场800名观众先选择出自己最喜欢的小组。小组投票完毕后，再在两个小组中，选择一名最满意的练习生，投出一票, 若无满意人选，可以弃权。 颜时登场，公布完8首曲目的全部对决结果后, 开始公开每首曲目下, 各小组成员的个人得票数。 按照舞台出场顺序公开，《Playing》排在第五个。 前面几个小组里面，个人最高得票大概在110票上下, 最低的, 也有只得个位票数的。大部分人都是几十票左右。 轮到《Playing》的时候，场下练习生们的呼声格外高些。大家都很期待万众瞩目的《Playing》, 组员们得票数能否刷出新高。 更期待, 钟妍和田静雨强强对决之下, 究竟谁是赢家。 其实大部分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从整体舞台上来看，B组明显优于A组，观众的投票结果也印证了这一点。 从个人表现上来看，大家虽然嘴上不好明说, 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钟妍的表现, 完全压住了田静雨。 同是中心位，大家看完钟妍的表演，都已经记不太清田静雨的表演。 所以个人票数结果，应该也很好猜。 大屏幕上展示出AB两组成员名单，首先从副主唱和副主舞的位置开始公开票数。 A组两人，得票数分别是4票，5票。 众人心想，这票数也太低了。 明明是大热组，得票却比其他小组的许多人都低，果然A组的风头都被田静雨抢走了，其他组员纯纯沦为伴舞，太惨了。 B组两人，得票数分别是32和35票。 也不算高，但和A组一比，还是好多了。 看来《Playing》两组的观众票数，都集中在前排选手上。 大家搓搓手，期待地盯紧大屏幕。 接下来公布的是两组主rap的票数。 A组主rap，8票。 B组金璃，102票。 过百票数出来，接近全场最高，再加之两组对比惨烈，场下有了一阵惊呼。 金璃对自己的票数很满意，原本想拍手大笑给自己鼓掌，但一看A组主rap脸色惨淡，金璃硬生生地把笑声憋回去了，只能在心里为自己鼓了个掌。 公布完三人，每组就剩下主舞和主唱了。 因为田静雨和钟妍同是中心位，所以两人放在一起，最后公布。 那么B组主舞安陶，就和A组的主唱，那个年纪最小的练习生放在一起公布。 A组主唱，6票。 B组安陶，108票。 场下又传来阵阵惊呼，既为安陶惊叹欢庆，也为那个只有16岁的妹妹可怜叹息。 票数还不如人家零头，希望不要对她幼小的心灵产生太大打击。 安陶有些不敢相信，久久地看着自己的票数，眼眶渐渐泛起泪光。 这是她参加节目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被看到了。 安陶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钟妍，心有灵犀般，钟妍也在看她。 钟妍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冲她道：“我保证，你不会辜负任何人。” 昨天晚上钟妍在练习室说得话，再一次浮现在安陶心头。 她流下眼泪，又破涕为笑。 最后，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大屏幕上只有田静雨和钟妍的名字旁边，票数还空白着。 金璃和安陶的票数，都是接近目前全场个人最高，但没有突破。 大家觉得，接下来，该有新纪录了吧。 颜时：“下面，即将公开《Playing》AB组中心位的个人得票数。” 全场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大屏幕上，两人的票数同时滚动起来，最后又同时定格。 田静雨，249票。 钟妍，251票。 全场瞬间哗然。 二百多票，这个新纪录一下子冲得老高，把大家都惊到了。 有的小组，全组人票数加起来，也不抵人家一人得票数。 大魔王不愧是大魔王。 惊叹过后，大家一边为强强对决中的赢家钟妍欢呼庆祝，一边又都暗自有些意外和疑惑。 有人小声交头接耳。 “钟妍只比田静雨多两票……” “分差好小，没想到。” 从个人表现的优异度比较，大家原以为会是更明显的分差。 大家把目光投向话题的主人公们。 田静雨自从舞台结束后，脸色就不太好，现在还是不太好，看不出是在遗憾惜败，还是在庆幸小比分惜败。 感觉她有点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妍则一如既往从容的微笑，接受队友们的祝贺，看上去挺高兴的样子，对分差大小不甚在意。 钟妍确实不在意分差，甚至不在意她和田静雨在现场得票上的输赢。 现场只有800位观众，但舞台是要播出的，最终面对的，是屏幕前百万千万的观众。 在广阔的蓝海面前，才有真正的输赢。 所有票数公布完毕后，个人票数最高的练习生，将获得10万加票奖励，计入节目第一轮总投票数当中。组内成员票数相加，得票数最高的小组，将获得一公最佳舞台荣誉，组内成员每人都可获得10万加票奖励。 并且，一公舞台播出后，该小组的舞台纯享版视频，将在观可平台官方宣传位上，置顶宣传一周。 颜时公布：“最终，全场个人得票数最高者，为共获得251票的练习生，钟妍！全场得票数最高的小组，为《Playing》B组！” “《Playing》B组中每位练习生，将获得10万加票奖励，而小组成员钟妍，还将获得额外10万加票奖励，共计20万。” 随着颜时话音落下，大屏幕上选手们的金字塔排位，立刻开始变动。 获得加票的《Playing》B组练习生，瞬间全员占据金字塔顶部位置，而钟妍稳坐金字塔尖。 钟妍和组员们开心地拥抱在一起，全场练习生们一边为她们鼓掌庆贺，一边投去艳羡无比的目光。 练习生们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二公，一定要想办法抱上钟老师的大腿！ ———— ———— 导师们不用参与最后的集合录制，舞台结束后，余俊然回到个人化妆间，换下衣服，正准备收工离开时，他收到一条短信。 看清又是那个熟悉的号码，余俊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老规矩，500万，还是上次的账户。” 余俊然眼睛死盯着那短短一句话，攥紧手机的手，爆出根根青筋。 先是100万，然后是200万，现在又要500万。 才一个月的时间，三次找他要钱，还一次比一次得寸进尺。 他一次次忍耐，妥协，最后就换来一个不要脸的无底洞。 余俊然彻底受不了了。 也顾不得是在节目组了，余俊然怒骂一句脏话，怒不可遏地甩门而出，抓住路过的工作人员大声问道： “颜时在哪儿？” 集合录制结束后，颜时今天的工作也全部结束了。 他回到个人化妆间时，推开门，却发现房间里有位不速之客。 余俊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位置上。 颜时皱眉，“你走错房间了。” 说着，他将房门敞开，示意余俊然立刻离开。 余俊然站起身，走到门边却未出去，而是一脚将房门踹上。 “嘭”的一声巨响之后，封闭的房间里只剩余俊然和颜时两个人，余俊然立马转身揪住颜时的衣领，怒目而视。 “是你的主意，是吧？” 颜时一把扯开他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余俊然拿出手机，将短信页面里，第一次发来的那张图片粗鲁点开，摆到颜时面前。 “有这张退学通知书的，除了你爹妈，还能有谁？” 余俊然瞪着颜时，一字一句道：“颜时，别和我装傻，是你指使你爹妈来敲诈勒索我的，对吧？” 颜时随意扫了眼那张退学通知书，面无表情。 “我和父母关系不好，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 余俊然：“我不管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反正那是你爹妈！你自己把他们处理好！你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不再来骚扰我、威胁我，之前的300万，我既往不咎，就当打发叫花子了。否则，我就报警！” 颜时听罢，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刚刚被余俊然揪乱的衣领，走到沙发旁，长腿一伸，舒服坐下，才抬眼看向余俊然，淡淡道：“那你就报警吧，既然觉得被勒索了，何必纵容犯罪者。” “颜时！” 颜时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让余俊然更加恼火。 他觉得，颜时是知道他害怕当年秘密暴露，不敢报警，所以才对他肆无忌惮。 余俊然逼近几步，自上而下睨着他道：“我记得你答应过我，要和我好好合作的，你现在这个态度，是想毁约吗！” “我不是一直在与你合作吗。” 颜时依旧淡淡的，面上毫无喜怒。 “你不准我再提起当年的事，叫我隐瞒真相。这一个月以来，我一没同任何人提起，二没向媒体爆料，这怎么不算好好合作？” “至于我父母，他们原本就是知情人。” 颜时抬起眼帘，冷淡的眸子里带上了一丝讥讽。 “倒是你，既然是合作，你也得出力吧。封口当年的知情人，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你的工作没做好，倒怪到我头上来了。” 余俊然瞪大眼睛，被气笑了。 他没出力？他工作没做好？ 这些年来，他为了保住当年秘密，封口，给钱，删料，买通媒体，贿赂业内，求姨父帮忙……他出的力还不够多吗！ 就这样，他还是一直生活在不安之中。 尤其是颜时突然爆火重回他的视野之后，他的心就没有彻底踏实过。 余俊然再打量眼前的颜时，衣冠楚楚，和八年前那个落魄野种判若两人，敢和他嘴硬的德行倒是一点没变。 看来这些年让他遭的罪，还是太少了，没把他这些坏德行磨掉。 余俊然指着颜时的鼻子，恶狠狠道：“别和我耍嘴皮子，我警告你，钟妍还在节目里，我还是导师，以后她出道了，一年半的经纪约也是在鼎鸣手里，在我姨父手里，你是想她有事？” 余俊然的前半句话，颜时不为所动。 颜时知道，上次答应余俊然“合作”之后，余俊然就以为抓住了他的软肋。 钟妍确实是他的软肋，是这世上唯一值得他挂怀之人。 但颜时从不觉得，余俊然能“抓住”她。 余俊然那点手段，在钟妍面前，只不过是些烦人的苍蝇罢了。 当初答应余俊然，只是因为颜时希望，在钟妍面前，连这些苍蝇也不要有。 但余俊然的后半句话，颜时不为所动的眸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鼎鸣。 又是鼎鸣。 他吃过鼎鸣的亏，所以知道他们的手段有多脏，权势有多大。 鼎鸣，曾经几乎把他逼上绝境。 而钟妍是把他从绝境中拯救出来的人。 他怎么能看着她重蹈他的覆辙。 尤其是想起今晚休息室内的那声低吼，钟妍的不快。 颜时不安起来，黑瞳里也发了狠。 他盯着余俊然：“有胆量，你就试试，看看究竟是她先有事，还是你先出事。” 余俊然：“你还敢威胁我？” “我只是实事求是。” 颜时的目光，如同寒夜里冰冻的潭水，“害怕真相暴露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敢动她，我不怕动你。” “你不怕？呵！” 原本想威胁别人，结果反倒被威胁，余俊然气急，又将那张照片摆到颜时面前。 “这张‘因严重不良行为而被开除学籍’的通知单上，写得可是你的名字！” “既然写的是我的名字，你又为什么三番两次被它勒索？” 余俊然一噎，瞪着眼，嘴唇哆嗦两下，硬是找不出话来。 颜时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既然人人都想拿他的“黑料”拿捏他，威胁他，伤害他重视的人，那么，他不怕“自爆”。 反正他孑然一身，没有依靠，也没有牵挂，这些年能咬牙熬过来，凭得也只有一身反骨，一腔不畏。 不破不立。 他不怕死，但有人怕。 最后死的，还不知道是谁。 余俊然原本只是虚张声势，想吓唬吓唬颜时。 自从知道钟妍是陆廷深的未婚妻之后，余俊然就明白，无论是在节目里，还是出道后，他都奈何不了钟妍。 但是余俊然心想，颜时又不知道钟妍的背景。 颜时那么在意她，只一心想保护她，拿钟妍吓唬颜时，颜时一定会屈服的。 可谁知，好像不但没吓唬到他，反而让他犯了狠劲，一副誓死不屈，大不了同归于尽的神情。 余俊然哑然半晌，有点怂了。 他确实不想颜时“自爆”，他害怕最后被炸死的人是他。 在他的哑然之中，颜时已经起身甩门而去。 余俊然脸色极差，有些脱力地在椅子上坐下。 来找颜时之前，他虽然恼怒，但是并不恐惧。 因为这么多年来，他总有办法对付他，控制他。 虽然耗费了不少心思，但最后都算成功了。 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但没想到现在，事情变糟了。 敲诈勒索的问题没解决掉，颜时，他好像也控制不住了。 他被两头夹击，一下子失去了主动权。 余俊然开始感到恐惧。 一边是无底洞般的勒索，一边是定时炸弹般的威胁。 他仿佛成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狗。 绝对不能变成这样！ 余俊然霍地起身，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往左往右都是死路，如何才能走出一条活路来？ 蓦地，余俊然停下脚步，他沉思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凶狠起来。 呵，或许颜时的办法是对的。 不破不立。 余俊然拿出手机，点开勒索短信，在对话框里打了一句话，发送。 “帮我做事，事成后给你1000万，我们之间一次性两清。做还是不做，1小时内回复。” 颜时既然想“爆”，就别怪他先下手为强。 他手里的牌，可比颜时多。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 张竟刚睡醒，手机就“叮叮”收到了新消息。 “张PD您好，关于贵节目与鼎鸣的合作运营事宜, 陆总希望尽快同您见面详谈, 请问您今天有时间吗？” 看着陆廷深秘书发来的消息，张竟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 真搞不懂，陆廷深昨天来公演现场，如果是为了催合作运营的事, 怎么昨天不找他谈，今天一大早倒是急得不行。 虽然还搞不清楚他反常行事的原因，但合作运营的事, 张竟觉得确实找不到理由再拖下去了。 一方面, 他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下家，一公都已录制结束，没有时间再拖了。 另一方面, 考虑到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鼎鸣对钟妍的态度似乎比较积极，看起来有签约意向。 再者, 田静雨疑似下药的不良事件, 也可以用来和鼎鸣谈判。 如果鼎鸣愿意退让, 放弃田静雨，同意张竟主推钟妍的想法，并且在日后运营上，能提出更完善的规划, 保证更高收益，那么张竟还是可以接受的。 综上考虑, 张竟决定今天和鼎鸣好好谈谈条件，如果差不多能满足的话，就把协议签了。 张竟拿起手机，正准备回复鼎鸣消息约定见面时间，手机却突然响铃，页面也自动跳转到来电显示。 张竟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以防漏掉什么工作电话，张竟接起来了。 “喂，您好，请问是《Best girls》的制作人，张竟先生吗？” 电话对面传来沉稳干练的女声，但年纪听上去不很大。 “我是，请问你是？” “张PD您好，我是言星娱乐的负责人，我叫李星。” 李星？ 张竟想起之前许尤聊天时，提前过这个名字。当时许尤说，李星不久前从鼎鸣离职，找到了新东家，想重新做回偶像经纪。 当时许尤还叫他去打听一下，说如果想更换出道团运营，李星也许是个不错的下家。 张竟自然去打听过，但没打听到她新东家的消息。 就如许尤所说，她的新东家挺神秘。 今天李星竟然自己找上门来，张竟惊讶之余，也有些惊喜。 于是他忙道：“李小姐，你好你好。之前我就听过你的名字，一直想联系你来着，可惜没有门路。今天你来找我，是？” 电话对面客气地笑了一声，“今天冒昧联系您，是想和您谈谈关于《Best girls》出道团体的合作运营事宜。” ———— ———— 上午，鼎鸣集团，总裁办公室。 向陆廷深汇报完当天工作安排，秘书又补了一句。 “陆总，今天一早我已经代您联系了张竟制作人，向他表达了希望尽快面谈的意向。不过，目前还未收到回复。” “合适的时间，再催一催。” “好的。” “还有。”陆廷深道：“鼎鸣派去《Best girls》参赛的练习生里，有一个叫田静雨的，通知艺人部，立刻撤掉所有关于她营销宣传，联系她主动退赛，和节目方产生的违约责任，她自己负责。如果她不退，算她和鼎鸣违约，违约责任还是她自己负责。” “好的，我这就通知下去。” 秘书正要离开办公室，手机震动一下，收到了新消息。 他拿出来看过，然后又转身回到陆廷深办公桌前。 “陆总，张竟制作人回复了。” “嗯，约的几点见面？”陆廷深处理着手头文件，头也不抬地问道。 “他说今天没有时间，婉拒了。” 陆廷深手中笔尖一顿，终于抬起了头。 ———— ———— 晚上，张竟到达约定好的饭店时，李星已经在等他了。 二人寒暄过后，在包厢入座。 “张PD，我发给您的运营企划和合作协议，您看过了吗？”李星问道。 张竟点点头，“我看过了。” 上午通电话，张竟表现出商谈意向后，李星很快给他发送了两份文件。 一份未来出道团体的运营企划，还有一份草拟的合作协议。 白天的时间，张竟都在研究这两份文件。 关于运营企划，张竟仔细读完，只能感叹李星不愧是鼎鸣偶像部创立的第一功臣。她经验丰富老道的同时，也敢于提出新颖可行的创意亮点。 这份企划书的内容既完善又有趣，不仅挑不出毛病，还看得他心血澎湃，禁不住在脑中想象从他手中出道的女团，未来大红大紫的样子。 张竟相信，任何一位业内行家，都很难拒绝这样一份优秀的企划。 同时，张竟也很惊讶。如此详尽完备的企划书，显然是早早就开始准备的。 也就是说，李星绝不是临时起意，至少一两个月前，她就有和观可合作，运营出道女团的打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才联系他。 而草拟的合作协议，也非常良心，甚至和鼎鸣的协议相比，还很有诚意地多让观可一分利。 从利益角度，和李星合作，也是观可的更优选择。 李星微笑道：“您有什么疑问，或者不满意之处，尽管提出，我们可以再商量。” “对于企划和协议，我很满意。不过……” 张竟话锋一转，露出一丝疑惑来。 “疑问确实有一个。” “您请讲。” “你电话里说，你是言星娱乐的负责人，言星娱乐，是家新公司吧？” 张竟从来没听说过言星娱乐的名号。 李星的这个神秘新东家，是张竟目前唯一不放心的地方。 一个没有名号的新公司，李星却愿意为了它，从业内老大鼎鸣娱乐辞职跳槽。 可跳槽之后，她又一直低调保密，不愿暴露新东家。 哪怕早就有和观可合作的打算，也一直保密到现在才联系他。 这个言星娱乐，委实有些奇怪。 张竟不禁怀疑这个言星娱乐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别是什么诈骗公司，空壳一个。 张竟斟酌用词，委婉道：“我对你们公司实在不了解，嗯……你们有什么项目，或者签约艺人吗？” 李星始终挂着沉稳从容的微笑，像是早就料到张竟会有这些疑问。 “言星娱乐确实是家刚刚成立的新公司，也是最近才完成各项注册审核，把团队组建起来，您有疑虑，我能够理解。” 她又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到张竟面前。 “这是言星娱乐的企业信息，您在官方的企业查询平台上都可以查到，为了方便您查看，我已经提前打印了一份，您可以先看看。” 张竟翻看文件查看，李星又继续说道：“签约艺人的话，目前有一位，她同时也是我的老板，言星娱乐的法人代表。” 李星波澜不惊地说着，张竟听着却是一愣。 他立刻随着她的话，低头在文件上找到企业法人一栏。 张竟定睛一看，又愣住了。 企业法人代表一栏里，写得是：钟妍。 “这个……” 震惊来的太突然，张竟愣了半晌，不由谨慎问道：“这个钟妍，是我认识的那个钟妍吗？” 李星微笑：“是，我们老板正在贵节目中参赛。” 张竟震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味来。 钟妍怕不是早就打好算盘，一边参赛，一边拿下合作运营权。 等出道之后，自己运营自己，肥水不流外人田，还不用担心受人制约。 而且利用出道女团的运营，她新公司的名头也可以在业内一炮打响。 可谓互惠互利、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张竟禁不住拍手称赞，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钟妍，可真是个天才。 以前他以为她来参加节目，只是想红想赚钱，现在看来，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他之前还是太小看她了。 “那我就没有任何疑问了。” 张竟直接合上文件，没有再看其他信息。 他觉得再多看一眼，都是对天才的不尊重。 李星意料之中地露出笑容，道：“那张PD是同意与我们合作了？” “我非常愿意和你们合作，但是，我还得先解决一个问题。” 张竟兴奋过后，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您讲。”李星道。 “我相信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之前呢，和鼎鸣娱乐谈过关于合作运营的事情。” “嗯，我听说了。” “鼎鸣是你的前东家，你也知道，业内大佬嘛，不好得罪，谈得好好的我中途反悔，怎么也得给鼎鸣一个正当说法。” 张竟有点烦恼地摸摸脑勺，“现在就是在考虑给什么说法。” 李星刚想开口，张竟的手机突然响了。 张竟看了一眼，是《Best girls》宣传组的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 李星停下话语，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竟向她示歉，走出包厢，接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急促的声音就从手机里窜出来。 “张PD，你看新闻了吗？” “我这儿正谈事呢，看什么新闻？怎么了，你这么着急？” “发起人，颜时，被爆黑料了！目前情况挺严重的。” 包厢里只剩李星一个人，等待张竟的工夫，李星拿出手机，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消息。 摁亮手机屏幕，锁屏界面跳出来的最新新闻，吸引了李星的目光。 她微微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但不很惊讶。 李星点开新闻，页面自动跳转到微博热搜。 #颜时校园霸凌# #颜时退学通知书# 连着两个词条高居热搜一二，已经爆了。 李星点开大致浏览了一番，神色平静，又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张竟匆匆从门外进来，神色很不平静。 “李小姐，真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急事，咱们可能得下次再谈了。” “冒昧问一句，是发起人颜时先生的事情吗？” 李星指指手机屏幕上的微博热搜。 “是是，突然出了这么档子事，我这边电话响个不停，怕对节目有影响，赞助商都来问了。” “张PD，别急。” 李星对张竟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发起人，不会对节目产生不良影响的。” “而且，您给鼎鸣的正当说法，也已经有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晚上, 在自家宽敞豪华的浴缸里舒服地泡完澡，陆媛浅一边敷上面膜，一边懒懒地躺倒在床上, 想刷会手机, 休息一下。 刚点进微博，首页追星和追剧同担们一堆更新疯狂涌进来，相似的字眼混乱地映入陆媛浅的眼帘，惊得她一个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什么？颜时校园霸凌！？” 陆媛浅急忙点进热搜。 爆料的经过大概是这样的： 晚上6点的时候，一个狗仔号无预告突然发博：“今天爆顶流颜时的瓜, 颜时人品很差，以前是不良少年，高中的时候因为校园霸凌被退学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 但因为颜时的高热度, 以及爆料内容的严重性，相关词条还是很快上了热搜。 不过一句空口无凭的爆料，没有证据, 热搜里舆论风向都是颜时粉丝在骂狗仔造谣诬蔑, 吃瓜路人在看热闹，也不是很信。 路人甲：“颜时不至于吧？我最近看剧挺喜欢他的, 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路人乙：“有锤就放锤, 没锤一律视为假瓜, 现在狗仔太不敬业，爆料随随便便，和编故事似的。” 粉丝甲：“司马狗仔又想造谣你爹蹭热度？本粉丝支持有锤放锤，没锤所有造谣黑子死全家。” 粉丝乙：“转发过500了, 造谣号你等着进桔子吧！@颜时工作室出来干活！” 大约1个小时之后，狗仔又发了一条新微博。 微博内容只有一张照片, 拍得是一张皱皱巴巴的《退学处理通知书》。 “……高三年级学生颜时，被举报殴打、霸凌本校同学，致使多名学生受伤。经调查，发现情况属实。学校有关部门进行研讨后，认为学生颜时存在严重不良行为，违背学校纪律，事件影响恶劣，故决定给予学生颜时开除学籍处分，以示警惩。” 通知书里，涉事学生姓名，具体违纪内容，落款时间日期，学校公章，一个不落，清清楚楚。 这条微博一发，舆论瞬间爆炸，路人风评也立马反转。 “我去，真有锤啊……” “……果然大瓜都是没有预告的。” “这个锤来的好快，看起来也很真的样子……” “有没有大神看看这图是不是P的？” “学校公章都有，这玩意伪造不了吧，要不然一查一个准，真得进桔子了。” “OMG我还挺喜欢颜时的，他怎么是霸凌咖……我这算塌房了吗……” “救……我看《恨春风》对他产生的滤镜全碎了……平生最恨霸凌咖！” “妈呀，《恨春风》电视剧不会下架吧？” “啊啊啊啊不要下架，塌房咖不要连累我的宝贝剧，演员有罪，角色无罪！” “剧粉还是赶紧保存网盘吧，他这塌得挺严重，说不定会被封杀。” “真的封杀吧，霸凌行为0容忍，颜时滚出娱乐圈！” “笑死，颜时算是史上红的最快，糊的也最快的明星了吧？” “《Best girls》是不是也要受影响，马上一公舞台了，还能正常播吗？” “把发起人一剪梅呗，妹妹们又没犯错，为什么要被霸凌咖连累？” “说起来，钟妍知道爆料之后作何感谢？她不是说颜时是她心目中最好的男主角吗？” “别拖钟老师下水，她当时又不知道颜时是霸凌咖，现在知道了肯定也很后悔。” 距离爆料已经2个小时过去，颜时的“黑料”在各个平台迅速发酵。 路人们要么在吃瓜震惊，要么在骂他退圈，还有些乱七八糟的黑子在幸灾乐祸地倒油。 颜时的粉丝们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而且“很锤”的爆料打蒙了，一时有些混乱。 “我不相信，他不可能霸凌别人，他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也不想相信，可是那个退学通知书好像很锤了……怎么办，我现在好难过好迷茫，我该脱粉吗，可是我好喜欢他啊……” “迷茫什么？你哥那么不善言辞的人，每次见到粉丝都会放慢脚步听大家说话，会耐心回应大家的问题，会一次次提醒大家走路小心，担心我们拥挤摔倒，会自掏腰包给现场应援的粉丝买水买饭包车送她们回家，这些你都看不见吗？我们和他一日一日积累起来的信任，连一纸不知真假不知因果的通知书都抵不过？” “散粉宝宝们不要慌，跟着大部队走，相信你眼中认识的他，给他点时间，等他回应好吗？” “全体海盐闭麦，现在不要内讧，也不要和路人吵架，还有心情的宝宝们来哥的微博，护好前排，没心情的宝宝就暂时退网休息，一切等@颜时工作室处理。” 陆媛浅看得脑瓜子嗡嗡的。 但她还是不愿相信颜时是霸凌咖。 《恨春风》让她对颜时的滤镜真的老厚。 她叹了口气，点开颜时的微博，和其他还在战斗的粉丝一起，切号点赞评论区前排，尽量把路人的恶评压下去。 大概在她切到第3个小号的时候，她看到评论区有粉丝发了条新评论提醒同担： “工作室发新微博回应了，全体海盐立刻转移战场。” 陆媛浅一喜，心想回应得挺快，那事情应该有转圜余地吧。 她立刻点开颜时工作室的新微博： “今日晚间，网络爆料称颜时先生曾经实施校园霸凌一事，情况并不属实。具体实情复杂，颜时先生将于明日下午2点，线下召开公开发布会，说明事实经过，欢迎媒体记者朋友们到来。同时，发布会也将实时网络直播，接受粉丝朋友们和公众的监督。” “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 ———— 夜愈加深了，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灯火寥寥地映入一二。 昏暗中，烟头的一点红光格外明显。 余俊然看完颜时工作室的新微博，轻蔑地笑了一声，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红光消失了。 而后手机响了起来，是陆鸣秋的电话。 “谁让你自作主张爆料的，为什么不和我商量？”电话里，陆鸣秋语气有些不快。 “姨父，颜时威胁我他要‘自爆’，我无路可退，只能主动出击。事情紧急，就没来得及和你说。” “哼，主动出击，那你手里可有把握？我看颜时明天要开发布会，你可别被他倒打一耙。” “放心吧，他无非就是想把当年事情真相抖露出来，可他手里没有证据，左右不过口说无凭，空口狡辩罢了。我有锤，他没锤，你说大家信谁呢？” 余俊然很有自信，又道：“再不济，就安排营销号，下水军，引导舆论呗，比公关手段，鼎鸣还比不上他一个个体户小作坊吗？” “……行吧。” 公关手段，陆鸣秋熟。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事，陆鸣秋最有经验，于是他也就不再阻拦。 “那方面我可以帮你安排。” “那就谢谢姨父了。” ———— ———— 颜时要开发布会澄清黑料的消息一出，瞬间成了娱乐圈轰动大事件。 毕竟这年头，明星都只爱躲在屏幕背后说话，愿意堂堂正正走到屏幕前和公众交流的人，除了颜时，大家竟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可谓是难得一遇的大场面。 当天下午1点，发布会现场宴会厅已经挤满了各路媒体记者，粉丝和吃瓜路人们更是守在直播间门口翘首以盼。 直播间一开，哪怕发布会还没开始，观看人数直接破千万，随着2点的临近，观看人数一直在迅速增长，直逼亿次。 发布会后台休息室里，颜时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望着巨大墙镜中映照出的自己。 助理王力走进休息室的时候，就看见镜中的人，没有喜怒，没有哀惧，只有平静。 他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透过自己，在遥望逝去的远方。 王力走进来的声音大概是打断了他的思绪，颜时转头看向王力，王力将手中的文字材料往他面前递了递。 “哥，讲稿。” 颜时摆摆手，没有接。 他只道：“时间到了吗？” “还有10分钟。” 颜时站起身，整整衣服，冲王力点点头。 “走吧。” 颜时走进发布会现场，走到台中央站定，闪光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一路不停。 颜时冲全场媒体记者微微倾身致意，然后在中央的话筒面前落座。 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万众瞩目的位置，纯白色的桌布在眼前延展开去。 颜时环视一圈，将手臂轻轻搭在纯白色的桌布上，贴近话筒，嘴唇轻启，翻开他那段萧瑟的，无人在意的，脏灰色的遥远回忆。 “感谢各位媒体记者们来到现场，也感谢此刻正观看网络直播的各位朋友们。” “关于昨日网络爆料，我承认，高中时，我确实曾与几名同学发生冲突，并涉及打架行为。”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八年前。 今天轮到颜时值日, 清扫校园。 深秋了，落叶很多，打扫起来要费些功夫。 原本每班的清扫区域, 应该由两个值日生负责, 但和颜时搭档的值日生是个学痴，每到放学时候，他总会去老师办公室请教问题，一去至少半小时，拖拖拉拉。 颜时没空等他, 也懒得和他废口舌，所以几乎每次，都是他独自值日。 今天也不例外。 下午放学, 颜时匆匆跑去学校对面的便利店。 店长见他进来, 有点惊讶：“来这么早，不是说今天要值日，晚点到班吗？” 颜时熟门熟路地从货柜上找到需要的东西, 拿到柜台交钱。 “嗯, 我现在回去值日，晚点到班。” 店长低头看他买的东西, 一盒烫伤膏。 “你烫伤了？” “不是我。” 颜时摇摇头, 却也没说是谁。 店长看东西不贵, 不到10块钱，就和他摆摆手，把烫伤膏直接塞他手里。 “算啦，你拿着吧, 不收钱。” 店长觉得他怪可怜的。 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一边上学, 一边在便利店里打工，父母不管，没家可归，晚上下班，就在便利店休息室里破旧的小沙发上，窝着睡半宿。 每次看到他1米8几的大个子蜷缩在又小又窄的沙发上，店长都于心不忍。 问他为什么不住校，他说没钱交住宿费。 店长一想，也是，颜时的学费都是靠打工攒出来的，多余的钱，一分一毛都没了。 颜时还是把钱留在柜台，然后揣着烫伤膏跑了出去。 店长对他好，默许他免费住在便利店休息室里，颜时都记在心里，他不想再占人便宜。 跑回学校，颜时从工具间拿了扫帚簸箕，往值日区去。 他们班负责的值日区位于旧体育馆和后山之间，自从新体育馆建成，旧馆就不太用了，基本用来堆放废旧的教学器械，后山又杂草丛生，所以那一带，平时没什么人去。 可颜时挺喜欢那里的，没人，安静，只有不会说话的废弃场馆，老旧器械，和没有坏心的野草杂树，虫鸣鸟叫。 在那里，颜时感到安心自在。 哦，在那里，还有一只流浪猫。 颜时是在值日的时候偶遇它的。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小小的一团，像是刚断奶的年纪，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浪到此处。 不过原因也不重要，这世上总有些生灵，无依无靠，四处漂泊。 当时，颜时见它好像饿了，就买了瓶牛奶，自己喝了半瓶，给它留了半瓶。 自那以后，颜时每次值日都会去找它，给它喂点吃食，拔根狗尾巴草陪它玩一小会儿，微风吹拂，时光缓缓流淌，对颜时而言，是难得的幸福。 小猫对他亲昵起来，每到固定的值日时间，它都会等在那里，等颜时来。 可是今天来到那里，颜时却没找见它。 颜时握紧手中的烫伤膏，心中有些焦急。 这盒烫伤膏是给它买的。 昨天，他偶然在学校别处的草丛中见到它，颜时蹲下身，原本想摸摸它的脑袋，却意外发现它身上有几处伤疤，像是被烫伤的。 颜时担心，不知道它被什么烫伤，严不严重，正想把它抱起来仔细查看，小猫却像惊弓之鸟般，迅速窜掉，消失在草丛中。 颜时更加担心了，它以前从不会这样。 收回思绪，颜时弯下腰，沿着野草丛，口中“喵喵”唤着，一路找寻。 半晌，他好像听到小猫的叫声，叫得却十分凄厉。 颜时立刻直起身侧耳辨别，声音是从旧体育馆里传来的。 旧体育馆有一处偏僻后门，上了锁，但锁坏掉了，平日只是虚虚地挂着，其实门一推就开。 颜时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这个秘密，可今天过去，那扇门却敞着缝，里头传来男女夹杂的说话声，嬉笑声，哄闹声。 还有小猫的惨叫声，和女孩的哭泣哀求声。 颜时立刻打开门，闯了进去。 旷阔的场馆里，有3男2女，3个男生和颜时一样，穿着高三校服，2个女生则是高一的。 小猫被捆绑着四肢，吊在废旧器材上，正苦苦挣扎，一个女生颤抖着站在小猫旁边，她满脸泪水，嘴里喃喃地哀求着什么。 其余的3男1女则围在这一人一猫的周围，他们不理会女生的哀求，反而推搡着她，嘴里嬉笑，起哄，叫嚷着。 他们声音很大很嚣张，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身后颜时的闯入。 颜时听清了他们口中的叫嚷。 为首的男生指间夹着一根香烟，他吸了一口，朝哭泣女生的脸上吐出一圈白烟。 “老子玩个猫，你他妈来管闲事，还告老师？” “呵，你不是想当正义使者吗？好啊，那老子今天不玩猫了，玩你，你满意了吧？” 为首的男生眯起眼，俊俏的脸上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手上却粗鲁地拽过女生的胳膊，指间的燃烧着火光的烟头一转，作势就要往女生白皙地胳膊上摁。 女生吓坏了，拼命挣扎，旁边2个跟班男生一起摁住她，女生挣扎不得，只能惊恐地哭着，哀求声大了起来。 为首男生哈哈大笑起来，把香烟重新叼进嘴里。 “你看，玩你，你又不乐意。” “这样吧，自由民主，你选一个。” 男生用香烟指指女生，又指指小猫。 “要不玩你，要不玩猫。” “正义使者，让我看看你是真善，还是伪善？” 说着，为首男生拿着烟头靠近女生，在她面前弹了弹烟灰。 女生又挣扎起来，脚步颤颤地往后退。 “不、不要……不要烫我……” 没退两步，她又被2个跟班男生拉到为首男生面前。 “什么？不烫你？那就烫猫咯！正义使者，看来你是伪善啊。” 为首男生又眯着眼，愉悦地笑起来，他拽过女生的手，将手中烟头塞进她的指间。 “既然是你选的，那你亲自动手吧。” 他指指小猫，“让小猫咪见识一下你伪善的嘴脸，哈哈！” 2个跟班男生跟着哈哈笑起来，旁边，一直抱胸不语默默看戏的另一个漂亮女生，也捂着嘴噗嗤笑出了声。 哭泣的女生颤抖着拿着烟头，僵着身体，不敢扔，也不愿上前。 “赶紧的！你不烫猫，我们可就烫你喽！” 为首男生抬腿，正想把她踹到小猫跟前，他的后脑勺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 为首男生吃痛地“嘶”了一声，低头一看，脚边躺着一把不知从哪飞来的扫帚。 “谁？！谁他妈砸我？！” 他怒吼回头时，颜时已经走到跟前了。 颜时不搭理他，径自走到哭泣女生面前，把她手中的烟头拍掉，然后又走到小猫面前，小心解开吊着它爪子的绳子。 不速之客突至，还在他们面前一副大摇大摆、旁若无人的样子，几个男生都愣了一下，等他们反应过来，颜时已经把小猫救了下来。 他把它抱进怀里，又转头看了哭泣女生一眼，抬腿准备离开。 哭泣女生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跟在他身后。 为首男生立刻挡在颜时面前，2个跟班也从两侧围过来，把颜时的路堵死。 “敢打余哥，还想跑？” 2个跟班气势汹汹冲颜时叫嚷，可惜在颜时面前，他俩个子矮了点，得仰着头看他，一下子显得气势不足了。 被称作“余哥”的为首男生，个头和颜时相当，他上前一步紧逼颜时，怒目瞪他。 “你他妈谁啊，也敢搅老子的局？活腻了是吧？” 一边说，他一边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旁边的跟班也示威般，开始活动筋骨。 颜时面无表情，也不答，只是转身把小猫交给女生，又把烫伤膏塞她手里。 “走，给它涂药。” 哭泣女生抽噎着点点头，抱着猫转身就往门口跑。 “余哥”冲漂亮女生一扬下巴，“静雨，给我抓住那俩东西，别让她们跑了！” 漂亮女生伸手想要去拽从她身边跑过的哭泣女生，但刚摸到衣角，她就感受到一股锋利如刃的视线，像是要剜她的肉一般，朝她刺来。 漂亮女生被吓了一跳，转头见颜时正盯着她。 那目光，像野狼一样，一头被激起血性的野狼。 这一吓，漂亮女生的手就慢了一步，哭泣女生已经抱着猫跑掉了。 “妈的！” “余哥”咒骂一句，怒火更甚，他转头瞪住颜时，“你今天是真的活到头了！” 说着，他一手揪起颜时的校服衣领，一手握拳攒劲，冲着颜时的脸挥去。 颜时右手敏捷地擒住他挥过来的手腕，用劲一掰，骨头发出崩裂错位的声音，“余哥”发出“嗷”的一声惨叫。 旁边俩跟班见状，急忙向颜时扑来。 颜时右手不撒，左脚掂起地上扫帚，左手握住，向左右疾速一挥，俩跟班被挥退两步。 待他们再想冲上来，颜时松开右手的同时，朝“余哥”裆部踢了一脚，将他踢向右边跟班，右跟班被撞到，俩人一起摔倒在地。 颜时再次挥动扫帚柄，精准击打左跟班的膝盖要害，左跟班受击吃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三人倒在地上哎呦连连，一旁的漂亮女生惊叫出声，吓得忙向门口退去。 颜时转了转手腕，垂眸，冷冷地扫了眼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的三条蠕虫。 “你们今天才是真的活到头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发布会现场。 “……整件事情中, 为首男生，就是目前在《Best girls》中担任导师的余俊然，其中与余俊然一起的那位女生, 就是目前在《Best girls》中参赛的练习生, 田静雨。” 颜时话音落下，现场哗然，网络直播间的弹幕和评论也爆炸了。 “妈呀，这个瓜怎么越吃越大了？” “余俊然才是霸凌咖？完全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很单纯很阳光的男孩……” “西八, 小猫咪有什么错！！虐猫的人渣都去死！！” “救命，我还给田静雨投过票！！啊啊啊再也不投了！” “颜时真男人哇，没见过这么勇的, 敢亲自站出来爆同行黑料。” “？不是, 大家这就信了？随便编几句故事也能信？” “有些人别太双标，凡是爆料，有锤放锤, 没锤一律视为造谣。” “对啊, 不能因为他是明星，他说得就都是真的吧？” “空口编造, 污蔑同事, 拖人下水, 不过就是想洗白自己罢了！看来狗仔爆料是真的，颜时人品是真差！” “余俊然实惨，平白被人造谣！@余俊然工作室 @鼎鸣娱乐你们还不出来干活吗？” 弹幕里开始打架，现场的媒体记者们也在窃窃私语, 有的人在兴奋挖到大瓜了，有的人则在质疑颜时爆料的真实性。 颜时：“余俊然与田静雨, 高中是否与我同校，各位若有怀疑，可以去高中核实，或者通过网络手段查询，相信大家能够得到答案。” “无论如何，打架都是不对的，我不该采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我为我当时的鲁莽和冲动道歉。” 颜时起身，对着全场媒体和直播镜头，深深鞠躬。 新的弹幕从颜时鞠躬画面中成群飘过。 “……可以理解，如果当时情况真是那样，换我，我也想揍他们。” “我觉得打得好！这不叫打架，这叫见义勇为。” “制止校园霸凌是做好事，不需要道歉，霸凌者才该出来道歉！” “道理上虽然不能以暴制暴，但现实情况中，对付恶人，以暴制暴是最有用的办法。” 颜时直起身，拿起话筒，目光坚定地看向全场。 “但是，霸凌行为，绝非我所为。” 媒体们交头接耳一番，有人抢先举手提问。 “按照你刚才所说，你与同学打架，是为了制止真正的霸凌者。可网络爆料的那张退学通知单里，却认定你是霸凌者，请问你如何解释？难道那张通知单是假的吗？” 颜时：“通知单是真的，但其中内容，是余俊然方面与校方勾结，买通知情人员，嫁祸于我。” 颜时稍稍一顿，才继续道：“为了万无一失，他们甚至还买通了我的父母。” 颜时回想起人生中最后一次见到父母的情景。 那也是他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见到父母。 那天下午，昏黄的夕阳斜照在教务处的办公桌上，桌上，放着他的退学通知单，还有一张保证书。 保证书上最后几行字写着：“……自愿服从学校处分，保证不向上级教育部门提出申诉。” 颜时沉默地站在桌边，无论教务处主任如何软磨硬泡，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就是不拿起签字笔。 教务处主任累了，也懒得和他耗费口舌。 反正学生不签字，还有监护人。 监护人那边，他听说，已经安排好了。 看见颜爱和吴良出现在学校，颜时起初是有一瞬间惊讶的。 初中毕业后，颜时考上了市里不错的高中，但颜爱和吴良不愿再花钱供他上学，就不给学费。 颜时便离开了那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自己打工挣钱上学。 时隔两年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们。 或许是年纪太小，又或许是太久没见父母，那时的他，对父母还残留着一丝温情与纯真——他想，父母，或许可以站在他这边。 然而这仅剩的一丝念想，刹那就破碎了。 颜爱和吴良敲门走进教务处，二话没说就把保证书签了，甚至他们脸上，还隐约洋溢着快活的颜色。 教务处主任收好有监护人签名的保证书，脸上也洋溢起快活的颜色。 夕阳的昏光，对于他们而言，是暖的吧。 对于颜时，那昏黄的颜色，却是沉入黑夜的冷色。 离开教务处，颜爱才正眼打量起两三年未见的儿子。 她笑得很美，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 “呀，长这么高了，人也更帅了呢。看来这两年，你过得不错。” 颜时侧身避开了她的手，她手指上的珠光宝气晃到了他的眼。 颜时这才仔细打量了几眼颜爱和吴良，发现两人浑身名牌，都是崭新的。 两个人向来没有正经工作，只隔三差五地做些风月营生，又都是赌徒，按理说，他们不可能有钱买这些奢侈品。 颜时明白了他们签字时快活的原因。 颜时感到疲惫，甚至连愤怒，悲伤，痛苦，绝望，都没有力气，只是感到深深的疲惫。 他转身就走。 颜爱却又拉住他，细细打量起来。 “你满18了吗？”她突然问。 颜时不回答，颜爱想到什么，又自顾自地答了。 “应该还没满。” 否则学校也没法找监护人签保证书了。 “唉，可惜了，长这么好看，可以挣大钱的。”颜爱摇摇头，遗憾道。 一旁的吴良立马心领神会，高兴道：“没事，我认识哥们，有门路，未成年也能干！现在好些会所都偷摸招未成年，男的女的，都是嫩得最吃香！” 颜时一把甩开母亲的手，头也不回地快步走掉了。 颜爱望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瞬又明媚地笑起来。 “算了，反正这次靠儿子，也算大赚一笔。” ———— ———— 颜时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漠，可当这些回忆再次袭来，他还是感到恶心，和稀稀落落的刺痛。 他不想把这些丑陋的伤疤露出来，任人观赏。 于是，颜时看向提问的记者，只略略道：“父母与我长期关系不睦，受到余俊然方收买后，他们作为我的监护人，替我签署了学校保证书，领取了退学通知单，强制我‘自愿’服从校方的退学处分，并永不申诉。” “网络爆料中的那张‘退学通知单’照片，就是出自我父母之手。” 全场一阵议论过后，又有媒体问道：“关于余俊然勾结校方，有证据可以证明吗？” 弹幕里也有人在刷。 “对啊，到现在为止，不都是空口无凭吗？编卖惨小作文谁不会，有本事放锤。” “如果他说得都是真的，那余俊然的事情性质确实十分恶劣，但越是严重恶劣的事，越应该用证据来指控，否则我始终持怀疑态度。” 颜时答道：“近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搜寻证据，但因为时间久远，知情人几乎都被收买等原因，证据难寻。” “不过努力也不全是无意义的，在这里，我可以与各位分享一件事情。” 颜时挺直脊背，接下来要说的事，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关注我的朋友，我相信，大部分人都知道在出演《恨春风》之前，我是一名龙套演员。可能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在那之前，我曾经签约过经纪公司，我的前东家，是鼎鸣娱乐。” 颜时高□□学后，一直在考虑日后谋生的路子。 偶然的机会，他在剧组当了次群演，几天下来，挣了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对那时的颜时而言，已经很多了。 剧组里负责群演的副导，觉得他长得好，演戏也有灵气，就又把他推荐给熟人的剧组。 就这样，颜时开始混迹于各种剧组之间，靠当群演生活。 有时是纯跑龙套，有时呢，他能得到一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 渐渐地，颜时发现了演戏的乐趣，心中也生出了确切的梦想。 他开始半工半读。 没钱报专业的艺考班，颜时就在剧组一边打工一边学习。 做群演时，他就当实战演练，哪怕是个没台词的背景板，他也用心揣摩人物，认真磨练自己的演技。 群演休息时，他不休息，就站在一边观察学习主演们的表演，吸收养分，积累经验。 不在剧组时，颜时就自己买书学习文化课。之前在高中，颜时的成绩不错，虽然高□□学了，但好在课程基本都已经学完，靠自己复习，也不算太吃力。 19岁的时候，颜时考上了电影学院。 读大学的那段时光，大概是颜时最高兴的日子，每天太阳升起，都能看到崭新的希望。 大三的时候，同学们纷纷开始签约公司，为毕业后做打算。颜时因为颜值出众，在学校里成绩优异，也被几家影视公司同时看中。 与公司商谈过程中，原本一直很顺利，可突然间不知为何，几家公司纷纷反悔，拒绝签约，也没有解释原因。 就在颜时失落不解之时，又有一家公司出现了，主动联系他，热情地表明签约意向。 这家公司就是鼎鸣娱乐。 鼎鸣的热情，对当时的颜时来说，犹如雪中送炭。 鼎鸣是业内顶尖的影视公司，提供的合同看上去也很优渥，对于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颜时没有多想，当时急切渴望抓住机会的他，很快就与鼎鸣签约了。 然后，噩梦又重新找上了他。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看向全场媒体, 颜时正声道：“和鼎鸣签约时，他们承诺丰厚，但实际签约后, 我没有任何资源和曝光, 承诺皆空，我被雪藏了。期间，我多次向公司艺人部进行质询，公司始终置之不理，不给出任何说法。” “那时, 我四处探问后得知：鼎鸣娱乐艺人余俊然与鼎鸣娱乐艺人部总监陆鸣秋，是亲戚关系。陆鸣秋既是余俊然的大经纪，也是我签约时的挂名大经纪人。” “我开始怀疑鼎鸣与我签约, 是不怀好意的圈套。于是两年前, 我向法院提起诉讼，以鼎鸣娱乐恶意签约、合同违法无效为由，要求解约。” “鼎鸣娱乐在法庭上给出的说法是, 我有个人不良记录未告知公司, 根据合同条约，是我违约在先, 他们可以据此做出应对措施, 不存在违约行为。” 当年, 那场官司打得异常艰难。 鼎鸣娱乐有顶级的法律团队，而颜时什么都没有。 签约鼎鸣的一年，他没有工作，也就没有收入, 不可能有钱聘请高级律师。 好在颜时热心的大学室友认识一个年轻律师，愿意以最低价格为颜时提供法律帮助。 有天晚上, 颜时、室友和律师三人在一家小饭店见面详谈。 年轻律师了解事情原委，看过鼎鸣的合同之后，冲颜时为难地摇摇头。 “这份合同太精明了，所有看似不合理的条约，都是压着法规底线制定的，所以从法律的角度，这份合同是合法且具有法律效力的。” “简言之，这场官司我们很难打赢。”律师道。 “可是颜时高中是被冤枉的，那都不能算不良记录，和法官说清楚也不行吗？”室友着急问道。 “我看了你们目前搜集到的证据，太少了，还都是间接证据，证人也没有，不足够证明当年的事是被冤枉的。没办法，法庭就是讲求证据。” 颜时低下头沉默。 当年的事，知情人近乎全部被余俊然收买，他这些日子四处奔波努力，也找不到一个愿意为他作证的人。 年轻律师很同情颜时的遭遇，他仔细思索一番，对颜时道： “如果能证实鼎鸣签约时，早已知道你的‘不良’记录，那么他们在法庭上给出的说法就不成立。这或许是打赢官司的唯一可能。” 颜时立刻抬起头来，“要怎么做？” “余俊然和那个陆鸣秋是亲戚，还不能证明他们早就知道吗？”室友道。 “不能，这只能说明有知道的可能性，算不了实证。” 律师思考着，问颜时：“我刚才听你说，在签约鼎鸣之前，你和其他几家影视公司有谈过签约的事，但谈到一半，他们都不知缘由地突然拒签，而后鼎鸣就联系上了你？” “是。” “拒签的原因，或许能成为突破口，值得调查。” 颜时重新燃起希望，联系到之前那几家公司。 几家公司原本都不搭理不回复，谁都不想为了一个108线的小演员，掺和业内大佬鼎鸣的官司。 在颜时和律师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有家公司给出了简单的说法： 他们当时收到业内可靠消息，说颜时校园霸凌，有实锤黑料。他们不想签一个有严重黑料的新人，于是立刻收手。 颜时和律师追问“业内可靠消息”的具体来源，公司方面拒绝透露，再不回复。 二次开庭前的晚上，颜时、室友和律师三人又重新聚在那家小饭店。 狭小的街边店面，桌位大多露天，烧烤的热烟白雾在夜色中升腾又消失，烟香酒气夹杂在口音各异的喧嚣声中。 三人坐在角落，桌腿生锈的老旧折叠桌上堆满啤酒瓶。 年轻律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郁闷低落的脸上已经染上微醺的潮红。 “……无法证实消息来源就是鼎鸣，明天开庭，我们没有胜算。” 室友面前堆了最多的空酒瓶，他喝得半醉，却又招手叫老板再上酒来。 他醉眼朦胧地看了看颜时面前一滴未饮的满酒杯，朝他推了推。 “……喝点吧，多少解愁。” 颜时没动，也不说话，像个雕塑一样坐在塑料板凳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垂下的眼帘遮挡住唯一透露情绪的窗口。 律师看向他，斟酌着开口道：“……官司继续打下去，你要想解约，恐怕只有支付违约金一条路。” 合同里写明，违约金是一千万。 一千万的违约金，对于有些名气的演员，只不过一部戏的片酬。但是对于目前的颜时来说，律师知道，那是无力偿还的天价，足够摧毁他的人生。 “如果你不想打了，我可以帮你和鼎鸣谈和解，多少争取一点转圜余地，在合约期内给你些工作，收入能维持生活。”律师劝解道。 颜时听罢，沉默不语，似乎不为所动。 室友见状，长叹一声。 他认识颜时4年，了解他的性子。 室友羡慕颜时长相出众，有演戏天赋，也佩服他自学考上电影学院，校内成绩名列前茅。 但同时，他又时常觉得颜时不适合做演员，不适合进娱乐圈。 娱乐圈需要的是圆滑世故、八面玲珑、愿意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人。 尤其对于他们这种没钱没势没背景的新人，只有这样，才能跑的快，爬的高。 可颜时则完全相反。 他又轴又倔，一身骨气，不善言辞，更不会阿谀奉承。 刚直不屈是君子品质，可刚者易折，在娱乐圈，他这样行事，多少显得有些不聪明。 室友拍拍颜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颜时，听我一句劝，以卵击石，不值得，和解吧。” “鼎鸣既然当初有手段让你签不成公司，就算解约了，它还是能让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到时候你背着大债，又接不到工作，那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颜时，好好和鼎鸣谈谈，放低些姿态，圆滑一点，求求人，至少先把生活过下去。” 颜时和鼎鸣签了8年合约，22岁到30岁。 这8年，是演员生涯最青春的8年。 把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消耗在鼎鸣，靠看人脸色，吃人剩饭过活，室友知道，这很窝囊。 可好死不如赖活，人总要先活下去，不是吗？ 颜时知道，室友和律师都是真心在为他着想。 可他们不知道，他的人生，处处是死路一条，早已是废墟一片。 这里，没有什么可被摧毁的了。 颜时拿起满满的酒杯，饮尽。 抬起眼帘，他的眸中是平静的不害怕，不后悔。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 发布会现场。 颜时道：“……苦于证据难寻，那场官司，我败诉了。背负巨额违约金，我离开了鼎鸣，再后来，就是各位都熟知的事情了。” “有幸得到钟言老师赏识，我出演《恨春风》收获了观众的喜爱支持，和一些名气之后，2年前未能得到的回复，如今终于有了音信。” 娱乐圈是最势利的地方。 颜时没名气时，那些公司不愿向他透露拒签理由和消息来源，现在颜时红了，对他冷眼以待的人立马变脸，又热情而来。 时隔两年，颜时终于从那些公司口中，问出了答案，甚至拿到了证据。 颜时：“当初，几家公司拒签我，是因为收到了同样的‘业内可靠消息’，而消息来源，也出自同一人。” 此时宴会厅的屏幕显示出一系列内部聊天内容，其中聊天人和几家公司的信息做了保密处理，但是散布颜时校园霸凌的内容和散布时间，都清清楚楚地显示出来。 “目前掌握到的相关证据，在法律范围内可以公开的，颜时工作室微博已同步发出，方便关心此事的朋友查看。” 颜时继续道：“经过我方调查得知，散布消息的人，是鼎鸣娱乐艺人部工作人员，也是陆鸣秋总监最信任的下属。” “这足以说明，在与我签约之前，鼎鸣娱乐早已知晓我所谓‘不良记录’，也足以说明，鼎鸣娱乐与我签约前后的一系列作为，都是设计针对我的圈套。” “费尽心机地阻止其他公司与我签约，又费尽心机地将我签到鼎鸣，然后雪藏。鼎鸣娱乐作为业内顶尖的影视集团，为一个小小新人如此耗费心思。” 颜时抬眼，扫视全场媒体，最后坦荡从容地看向直播摄像头。 “各位，你们认为原因是什么？” 现场议论纷纷，直播弹幕和评论里也热烈地讨论起来。 “一个大公司特意针对一个新人，心里有鬼吧？” “是啊，主要是余俊然和那个总监是亲戚，鼎鸣针对颜时，很难不怀疑是和高中霸凌的事有关。” “确定余俊然是鼎鸣艺人部总监的亲戚吗，哪来的证据？” “确实是，我朋友在鼎鸣艺人部上班，余俊然是陆总监的外甥，余俊然这几年资源那么好，多亏了他姨父。他们的亲戚关系不是秘密，余俊然好多粉丝都知道，成天跑去陆总监的微博账号下面舔饼呢。” “不是，鼎鸣针对颜时，难道不是因为知道颜时是霸凌咖，所以才提醒其他公司不要签他？自己将他雪藏，不也是不想捧烂人祸害娱乐圈吗？” “前面的，你不会是余俊然的粉吧？在你口中，鼎鸣还成业界良心，惩恶除害了？你别把我笑死……资本家无利不起早，哪有什么良心做慈善，你醒醒吧！” “如果颜时真的是霸凌咖，余俊然和鼎鸣无论是想报私仇，还是惩恶除害，只要将他的霸凌实锤向大众曝光就好，何必设计这么麻烦的圈套？他们之所以用麻烦手段，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颜时霸凌确实是假的，他们害怕颜时在娱乐圈混出名堂，将当年事情真相曝光，所以才拼命打压颜时，将他的出路都堵死。” “没错，上面这位朋友看得明白，鼎鸣越是费心折腾，越证明他们心虚。看样子，颜时还真是给余俊然背锅的。” “余俊然和鼎鸣蛇鼠一窝，真是坏透了！” 颜时的目光严肃锐利起，透过镜头，他看向的，不再是粉丝和大众，而是现在应该也躲在屏幕后面看着他的坏虫们。 “目前，我方已聘请优秀法律团队，向法院再次提起诉讼，起诉鼎鸣娱乐以欺诈手段骗约、恶意侵害我方利益的行为。” “这一次，不讨回公道，决不罢休。” 颜时站起身，最后再向全场媒体和直播镜头后的粉丝和大众们鞠了一躬。 挺直脊背，他举起话筒道： “再次对引起舆论争议、占用公共资源，向各位致意诚挚歉意。也再次感谢各位朋友的耐心聆听与理解，更感谢粉丝们一直以来的陪伴、支持与信任。” “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正义会迟来，但我始终愿意相信，正义不会缺席。” 第30章 第三十章 兰岛影视小镇。 一公结束后的三天, 没有集体录制，大家日子比较清闲，中午食堂里的人也比平时多。 女孩们一边吃饭, 一边讨论当下最热、也是女孩们十分关心的话题。 “发起人和余俊然导师的事, 现在网上都咋说？” 节目组虽然收走了手机，但总有练习生还有备用机，清闲的日子，难免要上网刷刷娱乐新闻，消息很快一传十, 十传百。 再加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涉事双方又都和《Best girls》有关,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都高度关注。 昨天颜时直播发布会的时候, 许多练习生都跑到宿管姐姐那儿一起蹭直播。 有女孩道：“现在网上乱了套，发起人的粉丝和余导师的粉丝在打架，打得血雨腥风。” 颜时发布会陈情后, 颜粉都被虐得发疯。 自家正主见义勇为, 结果被人嫁祸霸凌，被学校开除, 黑锅一背就是八年。八年来, 嫁祸他的人为了防止他翻身, 利用权势欺凌他，打压他，做圈套骗他，让他几乎没了活路。 这种事, 搁哪个追星女遇上，都得疯。 颜粉恨得要死, 想杀了余俊然的心都有，立刻全军出动，把余俊然的微博、词条、广场全屠了。 余粉当然认为这是颜时在造谣诽谤余俊然，于是也马上回击，开始做颜时的鬼图、黑词条，屠颜时的广场。 双方虽然都是顶流，但余俊然人气连年下滑，颜时刚爆，《恨春风》的热度没过，他的人气还在飞涨，所以两方对战，颜粉明显更胜一筹。 余粉眼见打不过，只能跑鼎鸣娱乐和余俊然工作室的微博账号底下发疯，@他们出来反黑告黑。 奇怪的是，不同于颜时被爆料时工作室的迅速回应，一向勤快敬业的余俊然工作室这次竟然迟迟没有动静。 从昨天发布会结束，到现在，快24小时过去，鼎鸣娱乐和余俊然工作室的账号一直在装死。 女孩又道：“路人的态度呢，一些人表示观望不站队，先让子弹飞一会。” 因为最开始爆料，大家骂早了，现在事情反转，大家态度都谨慎起来。 虽然颜时发布会上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编的，但毕竟只有间接证据，没有那一纸盖了公章的退学通知书那么锤。 既然还没锤死，许多路人想看看余俊然方面怎么回应，再决定站队。 但余俊然久不回应，路人对他的质疑声越来越大了。 “也有不少人直接站在了发起人这一边。他们觉得，发起人能直面大众做出回应，冲这份诚意和勇气，他们就愿意多信他一分。” 女孩说完，道：“反正昨天我看完直播，我选择相信发起人。” 有人附和，表示赞同。 “我也觉得发起人说得太真了，听得我都哭了，太可怜了。” 另一个女孩凑头过来，压低声音道：“你们说，钟妍知不知道内情真相啊，毕竟她是发起人的伯乐，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说着，她往远处打量了一眼，几个女孩也跟着看过去，钟妍也在食堂，她正和安陶、金璃坐在窗边吃饭，看上去十分悠闲，毫无忧色。 “钟老师稳如泰山，那发起人应该真的没问题吧。” 几个女孩的讨论一直持续，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隔壁桌的夏檬听到。 夏檬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下去了。 她蓦地站起身，椅脚剌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惊得周围人一愣，大家止住了话声，向她投来目光。 夏檬转身看向隔壁桌几个女孩，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愠色。 “请问你们这样说话好吗？”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们……哪样说话？” “你们口口声声说相信发起人，那意思就是不相信余俊然导师，认为他确实做过那些坏事吗！” 几个女孩这才想起来，夏檬是余俊然的死忠粉。 她们忙尴尬笑笑，掩饰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夏檬生气追问。 “呃……” 女孩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因为生气，夏檬的嗓门比平时大了不少，她质问几个女孩的声音，响彻整个食堂，钟妍这桌也听得清楚。 钟妍专心吃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才不管闲事。 安陶有些担心，身为队长的责任心又隐隐作祟，她想过去劝夏檬冷静，又不知如何开口。 金璃是个直性子，她一听夏檬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喷饭。 妈的，最烦蠢货。 她直接转头冲夏檬喊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呗！” 夏檬生气的目光转投过来。 金璃对上她的目光，谑笑道：“你自己不也是那个意思吗？你相信余俊然导师，所以觉得发起人是霸凌咖咯？” 夏檬脸上一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嘛？” 夏檬脸色越涨越红，半天才嗫嚅着道：“……我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金璃哈哈大笑起来，“发起人昨天话都说那份上，还有误会呢？你可真有意思！” 夏檬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就在僵持之时，突然一个练习生从外面冲进食堂，高声嚷道： “重大新闻，重大新闻，重大新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夏檬身上，转投向门口的练习生。 练习生叉腰喘了口气，继续高声道：“田静雨，退赛了！” 食堂里顿时一片哗然。 震惊迷茫过后，有人率先反应过来。 “不会是因为她校园霸凌的事吧？” 话音落下，大家又是哗然，然后有人脱口而出：“那看来昨天发起人说的，都是真的？” 那人说完，又想起什么，急忙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了夏檬一眼。 夏檬愣愣地呆立在原地，像是瞬间丢了魂。 半晌，夏檬急忙冲报信的练习生问道：“什么时候的事？田静雨现在在哪？” “我刚刚听宿管姐姐说的，说田静雨上午去了PD那里，回来宿舍就开始收拾行李，现在好像已经离开宿舍楼了。” 夏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食堂。 ———— ———— 节目组录制基地的正门附近，通常会有站姐或者代拍蹲守，拍练习生们的上下班。田静雨不想被拍到，所以拖着行李，从基地后门走了出去。 在手机上订好网约车，她孤零零地站在空荡的马路边等车来。 说来也是讽刺，刚来节目组时，她是“鼎鸣公主”，最受关照的主推大热。 现在离开这里，鼎鸣连辆车都不愿意派来接她，落魄到要自己打车回家的境地。 田静雨自嘲般，勾了勾苦涩的唇角。 前天，她收到鼎鸣要求她主动退赛的信息。 对接她的负责人说，这是陆总裁的意思，要么她主动退赛，要么算她和鼎鸣违约。 田静雨好像没得选择。 手机铃声响起来，田静雨以为是网约车司机快到了，拿起手机一看，却是余俊然的来电号码。 一接起来，电话里就爆出余俊然的质问声。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别惹钟妍，别惹钟妍，你倒好，非得在陆廷深眼皮子底下惹他老婆！这下好了，作死成功，你满意了？！” 田静雨原本一肚子委屈，听到余俊然的声音，刚想求他帮她，就听见他自顾自地抱怨道： “你这个节骨眼退赛，消息一传出去，网上肯定都以为你是因为霸凌的黑料被节目组退赛的，平白给我倒油！” 田静雨的委屈瞬间被憋了回去，她心里发寒，只剩冷笑。 “我以为你打电话来是担心我，呵，原来你只是担心我连累你。” “田静雨，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的事如果被锤死，你不也没活路？” 田静雨冷哼一声。 那还不是因为他冲动爆料，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颜时倒打一耙。 她还没怪他，把她也连累进去呢！ 不过田静雨只在心里骂，没有说出口。 她已经得罪了陆廷深，现在再得罪余俊然，那她在鼎鸣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田静雨努力压抑怒火，保持冷静。 “那你有把握锤死颜时吗，我看现在网上的舆论风向，你可不占上风。” 说到这个，余俊然更窝火。 颜时发布会之前，余俊然以为他无非就是把当年的事情说一遍，可他手里没有证据，空口无凭，不足为惧。 没锤的事，只要公关手段一使，水军一下，说颜时胡编乱造，自导自演，到时候舆论导向还不是鼎鸣说了算。 可他没想到，颜时把他和鼎鸣的官司扯出来，狡猾地将事情焦点转移到鼎鸣、或者说是陆鸣秋的恶意合同上。 而这件事，他恰好有证据。 余俊然当时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发布会结束没多久，姨父就给他打电话了。 电话里，陆鸣秋怒气冲冲，怒骂余俊然冲动爆料，结果把他牵连进去！陆廷深本来就想揪他的错处、抓他的把柄，现在好了，他亲自把把柄送上门！ 陆鸣秋心里清楚，他当年偷摸干的那些事涉及欺诈，现在被曝光出去，对鼎鸣的形象产生了巨大负面影响。 就算是陆鼎春，这次恐怕也不会轻易饶他。 陆鸣秋最后在电话里对余俊然说：“我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好自为之吧！” 余俊然听说，今天一大早，陆鸣秋就被叫去总裁办公室谈话。 电话里，余俊然焦躁地对田静雨道：“本来只要公司帮我，一切都好办。可现在公司没有帮我的意思。” 姨父正被陆廷深掐着，现在整个鼎鸣，陆廷深说一不二。 陆廷深不给他公关，并对余俊然工作室下达命令，在陆鸣秋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不准工作室擅自回应。 他的工作室隶属鼎鸣，不得不听鼎鸣的命令。 从昨天到现在，快24小时了，时间空耗，已经错过了最佳公关时间，陆廷深显然不顾他死活。 想到这里，余俊然又怨怪起田静雨来。 “你说你这个时候得罪陆廷深，真是火上浇油！他肯定更不想帮咱俩！” 田静雨白眼直翻，忍怒不发。 她道：“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公司不帮，你自己就没别的办法吗？” 沉默半晌，余俊然冷哼一声。 “办法也不是没有。” 没有公司帮手，虽然会变得被动，但他也不是彻底没后手了。 他说过，他的底牌，比颜时多。 “什么办法？”田静雨问。 余俊然没有细说，只道：“晚上等着瞧吧。” 鼎鸣不愿意掏钱给他公关，他自己掏钱总行了吧。 晚上给颜时整波大的，不怕弄不死他。 挂断电话，田静雨的心情更糟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惹恼陆廷深的事还没解决，校园霸凌的黑料又甚嚣尘上。 她只能寄希望于余俊然的后手能力挽狂澜。 退赛只是一时的，但如果霸凌黑料被锤死，她的演艺道路怕是真的要到头了。 田静雨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道路不远处，已经能看到网约车的身影了。 田静雨拖起行李箱正要朝网约车的方向走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田静雨，你等等！” 田静雨脚步一顿，回头一看，夏檬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夏檬道：“我有事问你。” 田静雨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隔着基地后门的栅栏，两个人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 夏檬出不去，就冲田静雨招招手，想让她走近些说话。 田静雨依旧站在路边，没动，她不耐烦道：“有事就快说，我车要来了。” 夏檬四周打量一遍，见没有站姐也没有粉丝，便冲田静雨问道： “……你为什么退赛？” “和你有关系吗。”田静雨冷着脸，显然不准备透露原因。 夏檬关心的也不是田静雨退赛的原因，她关心的是…… 夏檬犹豫一下，咬咬牙，还是问出来了。 “……余俊然……霸凌的事，是真的吗？” 问完，她又像是不死心，自己回答起来。 “不是真的对吧？他那么单纯那么善良，不可能是那种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对吧？” 田静雨听完，看着夏檬认真在痛苦的模样，她顿时噗嗤一乐，放声大笑起来。 笑得弯了腰，笑得出了泪，田静雨才尽兴，堪堪停下。 她擦擦眼角，对上夏檬急切又不解的目光。 “真的，假的，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夏檬急道，“如果是假的，我肯定要帮他洗清冤屈，如果是真的——” 话声突然顿住，夏檬张着嘴，像被噎住了。 田静雨却追问：“如果是真的，你就如何？” 夏檬大脑一片混乱，她也不知道如果是真的，她就如何。 她就脱粉吗，她就回踩吗，她好几年来喜欢他的心情，就能瞬间烟消云散吗？ 田静雨瞧着她这幅模样，又笑了。 “你看，真的假的，对你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网约车已经停在她身后，摁了两声喇叭，发出催促。 田静雨突然就起了兴致，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有趣的念头。 她冲司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稍作等待，然后走近后门的栅栏，在夏檬面前站定。 “看在你这么关心他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个秘密吧。” “余俊然现在很苦恼，因为鼎鸣不帮他公关。” 夏檬一愣，立刻问道：“他是鼎鸣的艺人，鼎鸣为什么不帮他？” “这其中关系复杂，涉及到掌权人之间的斗争，你就别问了，你只需要知道，不帮余俊然公关，是鼎鸣的陆总裁做出的决定就足够了。”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夏檬无力的低下头，很为难，“这……我……帮不了他。” 她都没见过陆总裁，又怎么可能干涉大boss的决定。 田静雨笑了。 “谁说你帮不了他？我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帮他。” 夏檬抬起头来，疑惑中又重燃起些许希望。 “我怎么帮？” 田静雨倾身凑到夏檬耳畔，唇边禁不住勾起一丝淡淡的坏笑。 “去求一个人，陆总裁会听她的话。”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下午, 《Best girls》节目官博发布了练习生田静雨退赛的消息。 微博内容很简略，只说田静雨主动退赛，未说原因。 一时间, 网络上议论纷纷, 不说原因，那各种猜测就来了。 “田静雨退赛，这算不算坐实她和余俊然校园霸凌的黑料了？” “业内肯定比我们消息多，这个时间点退赛，很难不怀疑是节目组内部已经知道什么, 赶紧扫雷了。” “可官博不是说她主动退赛吗？不是节目组请退的。” “就是，再说别把她和余俊然捆绑，余俊然又没退出节目。” “可是她有什么理由主动退赛？本来稳稳出道位。总不可能她良心发现, 觉得自己是霸凌咖没脸见人了, 所以主动退赛了吧？” “‘主动退赛’可能就是个说辞，算给她留个体面吧。” 关于“田静雨退赛坐实黑料”的观点正讨论的火热，就有瓜主出来爆料了。 瓜主A：“田静雨确实是主动退赛, 退赛原因和网传黑料无直接关系。” 网友追问：“那退赛原因究竟是什么？” 瓜主又跑没影了。 一个瓜主跑走了, 又有千千万个瓜主跑来了。 瓜主B：“田静雨退赛是因为给其他练习生下药，害别人一公昏倒。” 瓜主C：“被下药的练习生是大热, 田静雨的竞争对手。” 瓜主D：“鼎鸣知道她下药的事, 把她弃了, 她才退赛的。” 网友们像瓜田里的猹，瓜吃得太撑，头都晕了。 “田静雨这人品也太恶劣了！说她校园霸凌也不稀奇。” “大热又是竞争对手，妈呀被下药的不会是钟老师吧？！” “啊啊啊啊敢动我钟老师, 我要鲨人了！” “鼎鸣把她弃了？这样看来，鼎鸣好像也没那么丧尽天良？那颜时昨天爆料鼎鸣那些事, 到底真的假的？” 下午的余波未散，到了晚上，颜时和余俊然的真假黑料，又来后续了。 虽然余俊然方面至今没有回应，但又有新的人跳出来锤颜时了。 跳出来的人，是颜时高中的教务处主任，和颜时的父母。 教务处主任是当年霸凌事件的负责人，他发文称，当年学校确实发生了恶性霸凌事件，涉及的学生，也确实包括颜时、余俊然和田静雨等人，但事情真相绝非颜时发布会中所说。 真正的真相是，颜时才是虐猫和霸凌高一女生纪某的人，余俊然和田静雨等人撞见后，出手制止，但遭到颜时的暴力殴打。 并称，当年对此事件，学校进行了谨慎客观的调查，询问了所有事件当事人，包括其中被霸凌的高一女生纪某，所有人陈述一致，皆指出颜时是事件中霸凌、殴打他人者，学校才对颜时做出严肃处理。 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文章下还配了图。 图片拍的是一张事件陈述书，陈述书中文字与教务处主任所言一致，文末盖有学校公章，还有余俊然、田静雨等人的签字，最后，还有一个名叫“纪惜”的人的签名。 同时，他坚决否认当年处理此事时，存在金钱交易的情况，所有的流程和手续都合规合法，公平公正。 最后，他对曾经的学生颜时编造是非、颠倒黑白的行为，感到痛心。也希望大众理智看待，避免伤害无辜之人。 颜时的父母，没有自己发文，而是有媒体去采访的他们，询问当年实情。 媒体工作效率很高，中午采访，晚上视频就剪辑放出了。 视频中，颜父颜母哭诉颜时少时叛逆，性子暴戾，三天两头和社会上的小混混打架斗殴，他们当时为了教育他，操碎了心，但颜时不服父母管教，还对他们暴力相向，最后离家出走。 颜时离家后，再不和他们联系，一点也不关心父母。现在他成了大明星，日进斗金，父母看病没钱，他却分文不给，实在是令他们寒透了心。 颜父颜母声泪俱下的控诉，再配上视频中，他们局促简陋的住处，倒显得这一对可怜父母格外惹人同情，耗费心血养大的儿子，结果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颜父颜母还说，高中的事情，责任确实是在颜时，他们作为父母，不可能冤枉污蔑自己的孩子。 孩子一错再错，时隔这么多年，还利用当年的事编排他人，颠倒是非，他们作为父母很痛心，也很抱歉。 没有教育好孩子，是他们的错，他们有必要站出来为无辜的人澄清，弥补孩子的错误。 校方和颜时父母的回应一出，许多营销号的话术迅速变了风向。 “校方也出来放锤了，锤上加锤，这下算彻底锤死颜时是霸凌咖了吧？” “父母都承认了，颜时霸凌咖没跑了吧？” “顶流日入208，父母却看不起病？颜时父母好可怜，生了个白眼狼。” 紧接着，#颜时虐猫#，#颜时编故事#，#颜时父母没钱看病#，#生颜时不如生块叉烧#之类的词条全蹿出来，纷纷上了热搜。 颜粉立刻出来控词条，洗广场，但词条太多，广场上又不知从哪跑出来一堆水军，一窝蜂刷屏骂颜时，昨天撕逼惜败的余粉也跑出来兴风作浪，粉丝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大混战中，真正的吃瓜路人夹在中间，晕头转向。 “这瓜怎么反转又反转啊，把我都吃迷糊了，不知道该信谁。” “昨天我是信颜时的，可现在他父母都出来说了，我又不大敢信颜时了……” “颜时昨天不是说他和父母关系不好吗，那他父母也有可能说谎吧？” “关系再不好，父母还能造这种谣？不等于把自己孩子毁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不相信有父母能坏成这样。” “这也难讲，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的。” “暂且不论他父母说的真假，学校那个陈述书挺锤的吧？” “校方更不可信吧，颜时不是说他们收了余俊然的钱？” “但是，陈述书上，那个被霸凌的女生也签字了，那个女生应该没必要撒谎。” “我也觉得，受害者的签字是最锤的。” “要不再等等看颜时怎么回应吧，他上次不是回应得挺快吗。” 吃瓜路人们等啊等，一晚上，也没等来颜时的回应。 颜时突然不说话了。 大家纷纷怀疑他是不是心虚了。 舆论中，颜时开始落了下风。 ———— ———— 早上，节目组基地后门。 钟妍站在栅栏门后，冲门外的李星招招手。 李星加快脚步走过来，向看门保安表明自己是经纪公司的，来给自家选手送生活用品，保安开门让她进去了。 钟妍欢快地迎上李星，时隔多日未见，李星见到钟妍，也露出真心的笑容。 二人看上去不像老板与员工，更像是朋友。 因为今天有集体录制，钟妍时间不多，李星也知道，所以寒暄几句之后，李星就切入正题，把最近的工作进展汇报给钟妍。 “张竟那边，已经谈妥了，就等余俊然和颜时的黑料风波落定，张竟和鼎鸣有了交代，观可就正式和咱们签合作协议。” 钟妍满意地点点头，“那太好了，辛苦你了。” 钟妍对李星的工作能力很放心，无论是通过原剧本，还是通过她的亲身接触。 原剧本中，李星才能出众，但在陆鸣秋的管理下，她一直得不到重用。直到陆廷深接管鼎鸣，她才怀才得遇，在陆鸣秋被陆廷深踢走后，李星接任艺人部总监的位置，在之后的剧情中，帮助陆廷深重塑鼎鸣的辉煌。 哼哼，这么好的人才，简直是助她实现大业的完美人选，钟妍哪能让给陆廷深。 于是，赶在陆廷深回国之前，钟妍联系到李星，向她阐述了自己的事业蓝图，并邀请她加盟，带着十分的诚意，给她CEO的位置和公司股份。 李星那时正处于怀才不遇中，对钟妍的想法也非常感兴趣，二人一拍即合，钟妍顺利地挖到了鼎鸣的墙角。 “关于余俊然和颜时的黑料风波，我们什么时候出手呢？” 担心钟妍没有手机不知道最新消息，李星补充道：“昨天晚上，校方爆出的陈述书上，纪惜的名字，没有做保密处理。” 钟妍撇撇嘴，“真是人渣啊，未经允许，公开受害者隐私，完全不顾及受害者是否会受到二次伤害。” 双方你来我往打了这么多天，钟妍算算时间，她猜余俊然的底牌刚好用完了，陆鸣秋干的那些烂事，陆廷深那边应该也调查清楚了。 时机成熟，校方又先行爆出受害者隐私，变相给她们铺好了路，没有不动手的理由了。 钟妍道：“既然如此，可以出手了。” 李星点点头，将装有生活用品的包递给她，又指了指内侧的小兜。 “小惜的信也放在里面了。” “嗯，多谢。” 李星临走前，最后问出了心中的一丝疑虑。 “鼎鸣……真的不会包庇陆鸣秋和余俊然吗？” 一个是陆家人，一个是旗下艺人，就算都不是好东西，但以李星在鼎鸣的遭遇，她对这个前东家的道德水平持怀疑态度。 “放心吧。”钟妍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 “鼎鸣的新总裁，你可能不熟悉，他虽然烦人，但不是个蠢人。他欲铲除陆鸣秋已久，难得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节目组化妆间。 颜时做好妆造, 工作人员敲敲他化妆间的门，通知他可以前往录制棚，录制马上开始。 今天录制主题是夏日运动会, 让100名练习生在第一次顺位淘汰前, 最后团聚一次，放松玩乐。 所以今天不需要导师，除了练习生们，只有他一位发起人主持。 颜时应声，起身跟随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前往录制棚。 这段时间, 身陷舆论风波，颜时原本以为张竟会暂时换其他嘉宾担任主持，等到风波落定, 黑白清楚, 再重新调整嘉宾人选，以免对节目造成负面影响。 但张竟没有这样做。 他依旧如常地邀请他，和他招呼, 寒暄。 颜时很感激张竟的信任。 靠近录制棚, 颜时突然紧张起来。 这是他身陷舆论后，首次出现在节目组。 颜时可以不在意其他人眼光, 但他无法不在意钟妍的目光。 他怕, 他让她失望, 厌恶。 老师的颠倒是非，父母的无情诬陷，网络上的成群辱骂，明明昨晚看到的时候, 颜时心无波澜，只剩麻木。 可现在, 它们却如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好像突然拥有了攻击力，可以穿破厚厚的痂，扎到他心中唯一柔软的角落。 颜时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自卑懦弱的人，可最近在她面前，他变得越来越容易患得患失。 工作人员将他带至出场口后就退到一边，倒计时出场的声音从耳返中传来。 颜时攥了攥手心，才发现竟然微微汗湿。 他深吸一口气，想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不要影响一会的录制状态。 可倒计时越近，他越心如擂鼓，脊背更加僵硬。 出场口的门缓缓向两边退开，录制棚内传出女孩们的捧场欢呼。 颜时抬腿走进录制棚，拼命克制，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找。 心有灵犀般，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她。 钟妍微笑着，也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她的眼眸中，是澄澈的平和，从容，和信任。 一如一年多前，那个试镜的下午。 颜时紧绷的身体瞬间就松弛下来。 什么都不必说，已经足够了。 ———— ———— 录制结束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颜时回到个人化妆间换下服装，准备收工。 助理王力正在帮他收拾东西，桌上的手机在这时“嗡嗡”响起。 颜时有两个手机，一个是私人电话，一个是工作电话。 现在响的，是工作电话。 因为一直没签公司，自己组建的工作室规模尚小，人手不足，所以工作联系都是颜时亲自来处理的。 颜时工作不方便接电话的时候，工作电话通常交给王力代接转达。 王力见颜时已经换好衣服从换衣间走出来，就把手机递给他。 来电是陌生号码，王力叹气，对颜时道：“哥，恐怕又是品牌方的电话。” 身陷舆论风波后的这段时间，各种已合作或准合作的品牌方、平台方们，频频打来电话问询爆料是否属实，要么催促尽快平息风波，要么已经在考虑解约。 像张竟这样无事发生、合作一切如常的，实在绝无仅有。 鉴于这些天接到的全是这种催命电话，所以当再有工作电话打进来，王力难免这样猜测。 颜时接过手机，没什么表情，按下了通话键。 “喂，您好，请问这边是颜时工作室吗？” 电话中传来沉稳干练的女声，可之前接到的各种催命电话不同，她的态度十分温和礼貌。 “是的，我是颜时，请问您是？” “颜先生您好，我是言星娱乐有限公司的负责人，我叫李星。” 言星娱乐？ 颜时没听说过这家公司，也不可能有过合作。 他有些疑惑，“您好，您找我是？” “是这样的，我司对颜先生十分欣赏，一直想找机会合作，今日冒昧来电，是想询问您是否有签约经纪公司的意向？言星娱乐非常渴盼您的加入。” 颜时神色微愣，眸中有了些惊讶和更甚的疑惑。 他出演《恨春风》爆红以来，经纪公司来找他签约是常事。 但因为鼎鸣的经历，对于把命运交在别人手里，颜时深深抵触，所以他宁愿自己辛苦组建工作室。 虽然经纪公司的电话并不稀奇，但在他身陷丑闻的时候来找他签约，实在是令颜时惊讶。 他不知道这家言星娱乐是何意图。 他不相信，一家素未谋面、彼此毫不了解的公司，会出于绝对的信任，想救他于水火。 经历过各种世事险恶，颜时更倾向于怀疑，这是别有所图。 颜时先是表示了感谢，然后很快婉拒。 电话对面的李星似乎并不意外，也不失望，她只是继续用温和的语气，补充说明了一句。 “言星娱乐的董事长，也是我司目前唯一的签约艺人，是钟妍老师。” “颜先生，您愿意再考虑一下吗？” ———— ———— 没有新的训练任务，此刻的训练楼里没什么人，很安静。 二公未启，练习室的门上还贴着一公的分组，未拆。 颜时独自走在训练楼的走廊上，按照李星所说，一间一间，找到贴有《Playing》B组标识的练习室。 站在门外，颜时听到里头传出轻柔的哼唱声。 透过门上小窗，他看见钟妍倚坐在窗边，黄昏洒在她的头发、脸庞，她轻轻哼唱着与黄昏应和的温柔小调，低着头，手中蓝色的绳线翻飞，看不清在编织着什么。 一门之隔，颜时静静地看了许久，才轻敲两下门。 “进。” 钟妍手中正好将最后的结系紧，她抬头看向推门走进来的颜时，露出意料之中的平和笑容。 “你来了。” 李星最后在电话里对他说，如果他愿意再考虑一下的话，钟妍在练习室等他，她有东西要交给他。 颜时没有犹豫，立刻就赶来了。 “钟老师。” 颜时说完三个字，嘴巴又变得笨拙起来。 他有些局促地抬眼看她，撞上她视线后，又迅速移开。 钟妍身上还穿着下午录制时的运动服，她将编好的东西放进运动服右边口袋，从窗边起身，朝颜时走近。 “颜老师，我们很熟了不是吗，为什么你每次见我都这么紧张？” 钟妍好奇地眨眨眼睛，她甚至觉得，他一次比一次更紧张。 “因为钟老师是我很……”颜时微顿，目光闪烁一下，“敬重的人。” 钟妍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好嘛，别这么紧张，我把你当朋友的。” 颜时耳尖一红，“嗯”了一声，神色却反而更加不自然了。 这就是极致i人吧。 钟妍无奈笑笑，随他去了。 她从运动服左边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颜时。 “这是要转交给你的东西。” 颜时微微惊讶。一开始，他以为是钟妍写的信，但待他接过信封，看清信封上“颜时收”三个字，却觉得这不像钟妍字迹。 他记得选手报名表上，钟妍的字体舒展大气，但眼前信封上的字体，却更加圆润小巧。 “如果你需要独处的空间，我可以去走廊上等你。”钟妍眼神示意颜时手中信封，希望他现在就可以打开看看。 颜时摇摇头，“没关系，你在这里就好。” 颜时拆开信封，里面是手写信纸，厚厚一摞。 开头第一页，一个久远但并不陌生的名字映入颜时眼帘。 “纪惜”。 他微微一愣，抬头看向钟妍。 钟妍没有解释什么，似乎希望他先把信看完。 颜时握着手中厚厚的重量，面色认真起来，他走到窗边坐下，展信阅读。 “颜时先生：展信佳。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我叫纪惜，是八年前那个被你救助，却又害你退学的女孩……” ———— ———— 八年前。 一天，纪惜放学去值日，和她一组的是同班的田静雨。 到了值日区，有三个高三男生已经等在那里。 他们似乎是来找田静雨的。田静雨看见他们，笑得甜甜的，把扫帚簸箕甩给纪惜，就跑去为首的俊俏男生身边。 纪惜有点生气，可田静雨在班里一向跋扈，又听说有高年级的男朋友罩着，所以班里同学都不敢惹她。 纪惜瞄了几眼和田静雨关系亲密的几个男生，她有怨不敢言，只能拿起扫帚簸箕，独自打扫起来。 纪惜一边打扫，一边忍不住偷瞄几眼嬉闹的几人。 她看见，三个男生不知道从哪抓来只小猫，又踢又踩，肆意玩弄，不亦乐乎。 为首的男生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将滚烫的烟灰弹落在小猫头顶上，小猫惊叫，想逃，却又被三个男生抓回来，为首男生嬉笑着将燃烧的烟头对准小猫的脑袋—— 纪惜吓得不敢再看下去了，只听见小猫的惨叫声，和人的哄笑声。 纪惜的心一阵阵被揪起，她想跑上去制止他们，可是那几个男生看起来不是好惹的，她很害怕，不敢自己上前。 她掏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匆匆收拾好扫帚簸箕，跑到教务处，向教务处主任说明情况。 教务处主任答应她，他马上会去处理，叫纪惜先放学回家去吧。 纪惜放心了，她很相信老师。 风平浪静的过了两天，就在纪惜以为没事了的时候，那天放学，纪惜刚走出教学楼，就被田静雨和那三个高三男生堵住去路，被带去了旧体育馆。 那个傍晚，是纪惜一生的噩梦。 但命运还是眷顾于她，派了英雄，将她从噩梦中拯救出来。 纪惜不知道那个英雄叫什么名字，但她永远会记得他的容貌。 从旧体育馆中跑出来后，她太害怕太混乱了，躲在学校小花园里缓了许久，才抓住路过的老师，告诉他们旧体育馆里有三个高三男生在霸凌同学。 老师赶过去了，纪惜实在不敢再回到那个地方，没有一同过去。 纪惜感觉很对不起那个英雄。 她看看怀里的小猫，又看看一直被她握在手里烫伤膏，纪惜擦擦眼泪，给小猫涂上了药膏。 之后几天纪惜一直请假在家。她以为，这段时间里，田静雨和那三个高三男生一定已经被学校严肃处理。 可等她一周后再回到学校，田静雨依旧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班级里。 甚至中午午休的时候，她又被那几人逮到了。 他们说，下午，教务处会找她谈话，为首男生警告她，让她“好好说话”，说“实话”，否则，她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活得像旧体育馆里的那个傍晚一般。 果不其然，下午，纪惜被教务处请去问话。 教务处里，田静雨和三个高三男生都在，还有那个英雄，他叫颜时。 教务处的桌子上放着一份陈述书，上面，田静雨等人已经都签了名。 教务处主任让纪惜好好看看陈述书中的内容，是不是实情。 那份陈述书，字字是颠倒黑白。 纪惜想摇头，可不待她摇头，教务处主任已经盯着她的眼睛发问了。 “纪惜同学，你要好好想清楚，虐待小猫，欺负你的人，是颜时，没错吧？” 他脸上在微笑，可眼睛里却没有。 教务处主任虚假的笑脸，让纪惜感到恐惧和绝望。 他们都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纪惜双手无力地垂下，最终颤抖着，点了点头。 签字，离开。 纪惜再不敢看颜时。 而自始至终，颜时什么也没说。 两天后，纪惜最后一次见到颜时。 只是偶然的相遇，教学楼里，纪惜上楼梯，颜时下楼梯，就这样撞见了。 不是放学时间，但颜时单肩背着书包，陈旧但干净的书包鼓鼓囊囊，像是装满了所有书本家当。 纪惜已经从学校通告栏上，得知了颜时被退学的事。 颜时看见她，神色平静，清清淡淡的黑眸中没有怨恨，没有厌恶，没有责怪。 他没有说话，没有停留，就这样与她擦肩而过。 纪惜站在走廊窗边，远远望着他走出校门，孑然却挺直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信的最后, 纪惜写道： “……那时候在教务处，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以为我说什么, 都没有意义了。” “直到这段日子, 我才想明白，也敢承认，那只是掩饰我自私懦弱的理由。现在，我不再害怕，我要说出我早该说出的话, 去完成迟来多年的意义。” “……最后的最后，八年前没能告诉你的话，希望现在还不算晚。” “颜时, 对不起。颜时, 谢谢你。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练习室里，有两扇并排的窗户。颜时从信中抬首，看见钟妍正坐在另外一扇窗户的窗沿上, 时间不知已经过去多久。 钟妍见他读完了信, 便开始解释他之前的疑问。 “纪惜是我的文学助手，我们是一年前认识的。” 纪惜的工作, 主要是帮助钟妍进行小说文字校对, 管理出版事务等。 纪惜大学读的中文系, 毕业后又在出版社工作了一段时间，所以这些工作，她得心应手。 当然，找上她, 钟妍肯定不全是为了工作。 钟妍说过，原剧本中, 颜时没有活着出现在剧情中任何一处，只在他死后，才堪堪作为工具人出现了一下。 而他死后作为工具人出现的剧情，就和纪惜有关。 原剧本中，颜时没有钟妍的帮助，从鼎鸣解约后，就一直在剧组打工还债。 因为鼎鸣的制约，他接不到正经工作，只能重新去跑龙套。 可跑龙套挣得太少，远远不够他偿还巨额债务。 很快，颜时发现当武打替身很挣钱，因为这个行当需要专长，同时又辛苦高危，一天下来，能赚一万块。 颜时虽然不是专业学武术的，但因为恶劣的成长环境，颜时从小到大，不得不依靠自己的拳头自保，才能不受他人欺负。 打架，他很在行。 距离现在的剧情时间，大概半年后，颜时在一个剧组当武替时，因为剧组安全设备老化未修，颜时拍摄时从高空坠落，重伤身亡。 剧组出了人命，很快被曝光上了热搜。 纪惜因为高中的事，原本就长久地生活在对颜时愧歉之中。在新闻中看到颜时去世的消息后，纪惜悔恨不已。 她觉得是因为自己当年的行为，才害得颜时过得如此辛苦艰难。 再看余俊然，那时他光鲜亮丽地站在舞台上，是导师，是无数人的偶像。 纪惜感到悲愤，为自己当年的懦弱悲愤，也为这个恶有善报，善有恶报的世界悲愤。 纪惜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于是，她曝光了余俊然的霸凌黑料。 纪惜手里的证据，足够一锤定音。 在原剧本中，颜时这段工具人剧情的作用是什么呢？ 钟妍觉得可笑，作用就是让女主角夏檬和男主角陆廷深赶紧谈恋爱。 夏檬前期因为一直喜欢余俊然，哪怕和陆廷深已经开始暧昧，她也还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余俊然黑料曝光后，夏檬很伤心，陆廷深强势的爱意趁虚而入，夏檬终于渐渐忘记余俊然，移情别恋陆廷深。 钟妍上辈子的时候每次看到这段剧情，都想吃了屎一样恶心。 有人丢了命，有人在为世事不公呐喊，有人就为了谈恋爱。 她好几次暗戳戳地建议编剧钱老师，是否可以改一下，观众真的爱看这种剧情吗？ 钱老师说，观众爱不爱看不知道，反正资方爱看，所以改不了。 钟妍很无奈，资方给观众喂屎，在圈内也不算少见。 扯远了，话说回来。 钟妍知道，她帮了颜时，颜时走红后，他和余俊然的恩怨，是早晚要过的坎。 从事业角度，钟妍早就打算把颜时这棵摇钱树签回自己公司，自然要帮他把脏东西处理干净。 从道德角度，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是钟妍的希望。 所以未雨绸缪，她提前找上了纪惜。 钟妍继续对颜时道：“小惜和我说起过你的事情。这些年，她一直很愧疚。最近看到你被诬陷，她想要说出真相，弥补当年的过错。” “对你，她也有许多话想说，所以托我将这封信转交给你。” 颜时握着沉甸甸的信纸，小心将它们收进信封。 “拜托你转告她，错的不是她，不要自责，她是受害者，痛苦的后果不该由受害者承担。” 颜时从未怪过纪惜。 当年那种境地之下，颜时觉得如果他退学，能换来其他受害者不再被伤害，也值得了。 所以纪惜点头指认他时，他没有争辩。 时至今日，他也没有改变想法。 钟妍心中清楚颜时的想法。 她猜，昨晚爆料之后，他一直不回应，也是因为爆料中涉及到了纪惜，他若继续回应，网友们一定会骂纪惜忘恩负义，势必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他不希望这样。 但他不回应，换来的就是舆论的倒戈，转头来讨伐他。 “你可真是个笨蛋。”钟妍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 颜时隐约听见，微微一愣，有些局促地看向钟妍。 钟妍没在看他，她垂眸沉思，自顾自地轻轻笑起。 “不过，我还挺喜欢笨蛋的。” 真正的善良，常常伴随着代价。 钟妍想变得强大，也是希望自己能有力量庇护所有善良的笨蛋。 让善良，不必承受代价。 “你的话，我会帮你转达给小惜的。” “……嗯，谢谢。” 钟妍听颜时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她抬眸一瞧，惊讶脱口道： “你脸怎么红了？” 她不就说帮他转达吗？ 颜时眼神闪躲，微微低下头，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咳，钟老师，关于签约的事……” “哦！”钟妍忙解释道：“小惜的事和签约无关，无论你愿不愿和言星签约，你被诬陷的事，我们都会帮你澄清的。” “所以你不用着急回复，等回去李星把合同发你，你仔细看看，好好考虑之后再答复吧。” “不用考虑了，我愿意签约。” 颜时眼睛还不敢直视她，语气却非常确定。 合同都不看就签约，钟妍有些哭笑不得。 她半开玩笑道：“颜时，你就是这样，才总被骗，知道吗？” 颜时的唇边终于勾起浅浅的弧度，轻轻笑了。 “如果是被你骗，我认了。” 他看向窗外即将沉去的夕阳，这一次，黄昏的光，终于是暖的了。 因为他知道，他即将迎接的不是黑夜，而是再一次初升的破晓。 “那我可不管啦，你自愿上当受骗的。” 钟妍从窗沿上跳下来，走到颜时面前，向他伸出右手。 “欢迎你加入言星娱乐。” 颜时的手，只是将将触碰到那只白皙纤细的手，他的脸上就感到发热。 他的手很大，可以包住她的手。怕冒犯到她，颜时不敢太用力，只轻轻地握着。 钟妍用力回握住他的大手，温热而又坚定。 “以后，我们就是并肩而战的家人了。” 颜时终于抬起眼眸，望进钟妍的眼眸，那里面是真诚的笑意。 家人。 唇齿咀嚼过这两个字眼，颜时黑瞳轻轻摇晃，漾开一汪春泉。 他的脸上更加热了，心也变得滚烫。 修长的手指终于握紧，温柔又牢固地将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手心。 以后，他的家人，他来守护。 钟言从口袋中掏出之前编织的那个蓝色小东西，递给颜时。 颜时看清，那是一个小小的平安结，海蓝色，是他的应援色。 “就当是我送你的第一份入职礼物吧。” “它代表着，你未来所行之处，都会是康庄坦途。” 颜时，这一世，你一定会平平安安，堂堂正正，行大道，活光明。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 就在网友们质疑颜时还不出来回应时，微博上一个名叫“惜不惜”的账号发文称，她就是当年霸凌事件中名叫“纪惜”的女生, 并放出高中时的学生证作为证明。 因为先前校方已经承认发生过霸凌事件, 并曝光了被霸凌者的姓名，所以纪惜的身份立刻得到了网友们的信任。 纪惜发布了一篇长文，详尽地叙述了当年事情真相，以及她受到余俊然和校方威胁，因害怕而做出伪证的事实。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皆实, 文后还配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中能清楚地看到，高中校园内，身穿校服的三男一女们脚踩着一只小猫, 为首的男生蹲在小猫面前, 脸上带着嬉笑，欲将手中烟头戳到小猫头上。 虽然照片中的人容貌略显青涩，但足够辨认出为首男生是余俊然, 女生是田静雨。 这张照片, 是纪惜第一次发现他们虐猫时偷拍的。 她偷拍，原本是为了举报的时候给教务处主任看, 以作证据。 但真正跑去举报的时候, 因为太慌张, 她只顾着嘴上说明情况，忘记了拿出照片。所以，余俊然和校方都不知道她拍过照片，这张照片也得以保存下来。 旧体育馆事件发生后, 纪惜因为强烈的恐惧和混乱，她一度都忘记了这张照片的存在, 直到颜时被退学，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之后，纪惜翻相册时才记起它。 纪惜没有删除，悄悄保留至今。 这张照片，虽然拍的不是霸凌事情，但足以证明虐猫的人是谁，校方的谎言，不攻自破。 纪惜称，当年事情结束后没多久，她也转学离开了。离开时，她带走了那只流浪小猫，给它治好了伤，一直养在身边。现在，小猫已经是一只满10岁的大猫猫了。 纪惜又拍了一张猫咪的近照，这张照片中的猫咪和前面照片中被虐待的小猫相比，体型健壮许多，神态也很放松，但从皮毛花色上，能够看出它俩是同一只猫。 这让纪惜的话更加具有说服力。 收养这只小猫，也算是纪惜弥补心中愧歉的一种方式。 文章最后，纪惜道，因为她当年的懦弱，对颜时造成了长久的、巨大的伤害，她再次向颜时道歉，也向大众道歉。 现在说出真相，希望为时不晚，能让善良之人得清白，邪恶之人得报应。 纪惜的爆料一出，很快上了热搜一。 纪惜的爆料足够锤，和颜时发布会所说联系起来，整个事件逻辑也通顺合理。而校方的说法则漏洞百出，已经无法自圆其说。 哪边才是真相，一目了然。 吃瓜路人们这次终于把瓜吃明白了，舆论彻底倒戈向支持颜时，讨伐余俊然。 “好了，子弹不用继续飞，可以全面对准余俊然开炮了！” “虐猫照片太锤了！光看着都揪心，余俊然怎么下得去手？简直是个变态！” “呜呜猫猫好可怜，还好被收养了，看照片现在生活的很幸福。希望大家也不要骂这个小姐姐，她也是受害者，现在有勇气站出来说真话已经很好了。” “没错，大家一致对准真正的烂人骂！@余俊然 @田静雨虐猫咖霸凌咖滚出来死！” “复盘这些天整个事件，最开始爆颜时黑料的就是余俊然吧，校方和颜时父母也是被余俊然收买出来撒谎的吧？” “前天晚上那么多营销号水军出来带节奏，颜时的黑词条一个接一个上热搜，不是余俊然背后下的黑手我不信。” “真脏！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以前喜欢嫁祸别人，现在还是！” “@XX市教育局，某高中你们不查查？” “校方也不是好东西，那个教务处主任立马处分！开除！道歉！” “颜时父母也真是人渣中的人渣，有这样的父母真是一辈子的阴影，法律上可以支持子女和人渣父母断绝关系吗……” “颜时太可怜了，为什么这世上总是好人没好报！不行，从今天开始我是颜时死忠粉，好人必须有好报！” “楼上加一，入坑颜时了，人品真的没得说。” 配合风评转向，热搜上开始出现颜时的正向词条，之前的黑词条也悄无声息间全部被处理干净。甚至出现了营销矩阵，发布大量颜时的正向澄清博文，带领路人正确舆论的同时，也很快把颜时广场洗的干干净净。 颜时粉丝感到很惊讶，感动落泪。 “呜呜哥工作室终于招够人手了吗，黑词条头一次处理的这么快！” “竟然有这么多营销号在帮忙澄清，是他们良心发现了吗？” 颜时虽然出演《恨春风》爆红，但红起来毕竟才没多久。颜时工作室刚成立，人员不足，又因为背着违约金债务，好不容易挣点钱大部分都拿去还债了，现在债务是还清了，但工作室经费一直紧紧巴巴。 颜时之前的热搜，要么是剧方平台方为了营销剧或节目给买的，要么是粉丝辛苦刷上去的，工作室很少买营销，黑词条处理的也慢，粉丝只能自力更生，苦穷日子久矣。 混久了粉圈的大粉们当然知道营销号没有良心，只认钱。 更别说高位热搜和黑词条这些，想处理的又快又好，都得靠钱。 所以娱乐圈各家粉丝们，才都盼望着自家正主能签个好公司，有个得力的工作团队。背后有可靠支持，事业发展才能事半功倍。 大粉们发粉见悄悄交流： “谁有内部消息，哥最近手头宽裕了吗，还是签经纪公司了？” “不知道，没消息。每到这种时候，我就希望咱家有脂粉就好了，好歹能透露点消息。” “如果是签公司了，这个新公司看起来对哥不错的样子！” “以哥的个性和吃过的亏，他愿意签，那肯定可靠吧！” “呜呜希望是真的，求求来个慧眼识英有良心有能力的大善人好好对哥吧！哥这一路太难了。” “谁对哥好，我就心甘情愿给谁当狗腿子！” 有了助力，颜时粉丝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气，这些天憋屈的怒火也都一泄而出，他们再次全军出击，这次不仅把余俊然的微博和广场屠个精光，还把鼎鸣的微博和广场也屠了。 他们怒骂鼎鸣和余俊然蛇鼠一窝，恶意打压无辜艺人，力捧包庇劣迹艺人，实属业界毒瘤。 路人们也纷纷跑来余俊然和鼎鸣的微博下，要求余俊然道歉，退圈。要求鼎鸣就恶意合同的事情赶快给出说法，否则以后抵制鼎鸣出品的每一部影视剧。 墙倒众人推，余粉已无力对抗。 他们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就是鼎鸣可以维护自家艺人。 于是余粉也不停@鼎鸣娱乐和余俊然工作室，让他们别装死，赶紧出来澄清反黑，维护余俊然的名誉。 一时间，鼎鸣成了众矢之的。 陆家别墅。 陆媛浅一边抱着手机刷微博，一边溜达到书房门外。 书房里头，哥哥正在和父亲谈话，谈话内容自然是和这次负面事件有关。 哥哥已经把恶意合同的事情查实，正在与父亲请示，希望严肃处理叔叔陆鸣秋。 目前还不知道父亲的态度。 陆媛浅竖起耳朵，趴在门口想偷听，可惜她家别墅隔音太好，她什么也偷听不到。 陆媛浅叹气，自己家公司在网上被骂，她肯定不开心。 可鼎鸣做的那些坏事，把颜时害得那么惨，她自己都想骂。 哼，都怪叔叔！ 陆媛浅又在走廊上溜达一会，终于，书房门打开，哥哥从里面走了出来。 ———— ———— 晚上，鼎鸣娱乐在微博上发出公告，称： 集团经过内部调查，发现确实存在恶意合同一事。整件事情系艺人部总监陆鸣秋利用职权之便，隐瞒集团高层，私自作为。 经集团决议，目前，陆鸣秋已被撤职，并永久离开鼎鸣集团管理层。鼎鸣也会尽快联系因恶意合同受到利益侵害的相关人员，真诚商议赔偿事宜。 另外，关于旗下艺人余俊然在网络上引发的争议，明日下午2点，余俊然将会针对此事，召开线上线下同步发布会，做出回应。 最后，针对近期一系列争议事件，鼎鸣在此向公众道歉，也感谢各位的监督。鼎鸣集团坚决抵制行业不良风气，日后也会加强内部管理，杜绝此类事件发生。 大家都在蹲守最新消息，所以公告一经发出，评论瞬间上万。 “晚上发公告，这是加班干活了？” “认错态度还行吧，希望你说到做到。” “反正经过这些事，我对鼎鸣的观感还是下降了。希望今年《Best girls》的出道团别再是鼎鸣的运营了，运营的又不好，职场黑幕又多……我可不想我辛辛苦苦投票送出道的妹妹，进黑心公司受罪。” “哈哈，余俊然粉丝这下死心了吧？鼎鸣都承认恶意合同了，你家割割霸凌咖没跑了。” “明天《Best girls》是不是要播一公了？还比余俊然的发布会早俩小时？看看明天节目把不把余俊然和田静雨剪掉。” “明天又有热闹看了！” 周六中午12点，新一期的《Best girls》准时上线。 大家原本寻思节目组剪辑师手挺快，一晚上剪完，没耽误播出。结果打开节目一看，余俊然和田静雨都在，没剪掉。 余粉们悄悄又燃起一丝希望，节目没剪，哥哥是不是又有救了？ 其他人则怒了，一边在节目组微博底下吵吵，要求剪掉劣迹艺人，一边骂余和田更甚。 新一期节目在争吵声中，迅速上了热搜，引来更多人围观，节目热度又暴涨一波。 钟妍和田静雨的双强对决舞台，原本在观众中关注度就高，现在田静雨身陷丑闻又退赛，节目外的路人也涌进来看热闹，这组舞台的关注度就更高了。 热搜里，路人们原本还在争吵骂人看热闹，但没过多久，广场上的实时微博渐渐变成了： “《Playing》B组的舞台太绝了，一骑绝尘的绝，A组没法比！这叫双强对决？A组强在哪里？” “之前没看过节目，有没有哪个好心人告诉我，红衣服那组中心位是谁？她好美，最后ending吹头发那一下，直接吹到我的心巴上，嘿嘿嘿新老婆[流口水]……” “红衣C好美好辣好会蛊人斯哈斯哈，老娘裤衩子烧成灰了！怎么投票？我要给她投票去！” “救命，我只是跑来吃瓜看热闹的，怎么突然想入坑钟妍了？” 钟妍粉丝们刷着实时广场暗爽。 “我说一句钟老师牛批，大家没有异议吧？本来都在吵架，现在没人吵架，都入坑去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Playing》AB组舞台一播出，高下立现。无论是秀粉还是路人，都被B组舞台惊艳。 B组纯享版和选手直拍播放量暴增, 与其他组迅速拉开断层, 节目弹幕和评论区也一堆新观众在问B组C位信息。 钟妍粉丝立刻上阵安利： “你喜欢小说？那就来粉钟妍吧！网文大佬，包你满意！” “你喜欢看剧？那就来粉钟妍吧！良心编剧，国剧之光！” “你喜欢舞台，那就来粉钟妍吧！旗袍清歌，红衣辣舞, 红白玫瑰，任君挑选！” “出现即吸粉，选秀大top, 内娱紫微星, 百变小妍，你值得拥有！” 一时间，粉丝忙着卖安利, 路人忙着入坑, 都忘记骂田静雨了。 直到看到两组最后的比分，大家又开骂。 路人惊讶不解。 “钟妍和田静雨只差两分？是我瞎了还是现场观众瞎了？” “投票有黑幕吧？我听说田静雨没出事之前是鼎鸣的主推选手, 很难不怀疑鼎鸣和节目组合起伙来暗箱操作。” “我发现鼎鸣捧人是真没眼光, 先有余俊然, 后有田静雨。《Playing》B组里那个主舞也是鼎鸣的吧，明明她水平比田静雨强多了，鼎鸣居然不捧。” “那个主舞叫安陶，练习室她和钟妍夜聊的部分你们都看了吗？太让人心疼了, 怀才不遇。” “资本不捧，观众捧, 我入坑她了！” “夜聊里钟老师也好好哦，她最后和安陶说得话，我听了都好感动。女孩子们的友谊真的太好嗑了，希望安陶和钟老师一起出道，一起走花路吧！” “俩人CP超话已经开通了哦，友友们一起来嗑！” 钟妍粉丝则生气心疼。 “钟老师舞台那么完美，为了给我们呈现最好的一面，下台之后甚至都累到晕倒，结果最后只比田静雨那个烂货多两票，我真的会被虐死！！” “妈的之前不是有瓜说田静雨给人下药害人晕倒吗，啊啊啊啊啊她害得就是钟老师吧！我要杀了田静雨这个贱人！” “妍丝们，虐到了二公就全军出击！都给我去抢现场票！二公必须给钟老师最好的排面！钟老师受不得这委屈，老娘也受不得这委屈！” 节目播出两个小时后，余俊然的发布会开始了，余粉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余俊然在发布会上涕泪横流，哭着道歉。 “……我以前不懂事，做了错事，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后悔很自责，每天都在反思自己，请大家原谅一个少年的无知冲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发布会直播间的弹幕骂他骂的更凶了。 “戏能演得再假一点吗？看得我反胃，别哔哔了，滚！退圈！” “这些年虽然很后悔，但是要恶意合同打压颜时；这些年虽然很自责，但是要爆黑料给颜时泼脏水；虽然我错了，但是请大家给我机会，我要在娱乐圈继续圈钱……嗯，看出来了，无可救药的人渣一个，赶紧封杀吧。” “@鼎鸣娱乐，当初怎么对颜时的，就怎么对余俊然哦！个人黑料未告知公司，属于违约，立刻雪藏余俊然，一辈子别放出来咯！” 《Best girls》的观众发现，余俊然发布会一开，节目组立刻替换片源，新上线的版本里，余俊然和田静雨已经剪得一干二净，半个影子都不剩。 大家纳闷了，节目组这是这两个小时刚剪辑完？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延迟俩小时上线节目呢？ 张竟美滋滋地看着这期节目暴涨的热度曲线，正偷着乐呢，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是许尤给他发了一条新消息。 张竟点开一看，就四个字，“老奸巨猾。” 张竟更乐了，看来还是有人懂他的。 剪辑版其实老早就剪好了。 先放未剪辑版，就是故意造争议话题，引来路人吵架看热闹。 这不，热闹看着看着，路人就被吸粉了吗？ 等于又引来一大波观众进场。 这期可是钟妍大杀四方的一公舞台，张竟对钟妍很有信心，可不得好好利用起来，美美坐收热度。 等余俊然发布会开了，再把剪辑版一替换，热度有了，正确表态也有了，大功告成。 张竟觉得自己这如意算盘打的，简直是个天才！ 白者见白，黑着见黑。 嘿嘿，许尤那小子能看明白，证明他也是个“老奸巨猾”。 ———— ———— 一公播出，颜时和余俊然的黑料风波也终于落下帷幕。 因为提前从李星那里收到消息，张竟早早启动突发预案，安抚赞助商，联系替换余俊然的新导师，节目组各项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所以录制进程也没有受到影响。 一公播出后次日，第一次顺位发布，准时录制。 顺位结果，基本都在钟妍预料之中。 她断层一位，没了田静雨，现在的二位和她票差更大，几乎没有竞争可能性。 只要后续不出意外，钟妍的终C就是稳稳的了。 《Playing》B组的其他成员呢，金璃和原剧本中写的一样，一顺进入了出道位，现在排在7位。 安陶则改变了命运，原剧本中，她一直处于十六七名上下，从未进入过出道位。而现在，安陶终于坐上了梦寐以求的沙发位，目前排名第6。 B组另外两名组员，原本都在五六十名的淘汰边缘，凭借一公，目前都上升至20+的位置，本次稳稳晋级，两人都很高兴。 除了组员们，钟妍额外关心了一下女主角夏檬。 夏檬也进入了出道位，但是和原剧本中相比，名次下降了2位，排在第8。 夏檬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不知是不满意自己的名次，还是，她还没从余俊然的风波中走出来。 赛程进行到二公，录制时间越来越紧迫，所以顺位发布结束之后，练习生们当天晚上立刻开始二公选曲。 二公的主题是位置对决。 偶像团体中的成员各有不同定位，主要分为Vocal，Dance，Rap三个方向。 二公任务中，三个定位下各有四首公演曲目，每位练习生在自己最擅长的定位中选择一首曲目进行组队表演，相同定位的小组之间，进行高下对决。 选歌规则，由于这次大家都有明确排名了，所以就按照排名先后来选。 歌曲满员后，不得再选，后位练习生只能从未满员的曲目中选择。 钟妍排在一位，优先选择。 一公已经展示了舞蹈，二公，她准备回归自己最擅长的Vocal定位，把长处再充分发挥一下。 Vocal的四首歌曲里，钟妍直接选定了古风歌曲《琵琶愿》。 《琵琶愿》是今年在网络上，特别是二次元、古风圈很火的一首的新歌。 歌曲以诗词《琵琶行》为背景改编，从琵琶女的视角吟唱她的今生之愁，和来生之愿。 钟妍选这首歌，一是因为它在四首歌里难度最高，高音有，戏腔有，考验歌手技巧，最能体现她的专业优势。 二是，既然是“琵琶愿”，钟妍觉得有机会在表演中加入乐器演奏，丰富歌曲演绎的同时，还能在观众面前展示她的新技能。 最后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这首歌很适合破圈，到不同圈层开发新观众，吸引新粉丝。 综合考量，钟妍认为这首曲目是最优选择。 钟妍选择完毕后，后面的练习生开始选择。 排名前9 的练习生里，dance和rap定位的练习生居多，擅长vocal的练习生，除了钟妍，只有夏檬了。 前面几位练习生，虽然有意抱钟妍大腿，但自身定位不符，硬加入难度最高的vocal组，不仅拖小组后腿，也无法展现自己的能力。 理智考虑之下，大家还是选择各自擅长定位下的曲目。 安陶和金璃也各自选择了dance和rap定位的曲目。钟妍希望她们都能在二公，将各自的优势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安陶和金璃选择完成后，轮到夏檬了。 夏檬走向vocal区，在四首曲目面前，她几乎没有犹豫，径直朝钟妍的方向走来，加入了《琵琶愿》小组。 钟妍有些惊讶。 原剧本中，夏檬二公选择的并不是《琵琶愿》，而是另外一首现代流行风格的甜美情歌。 从个人优势的角度，夏檬音色清甜，但音域不宽，情感丰富，但技巧欠缺。显然，她更适合唱那首情歌，而不是《琵琶愿》。 其他练习生们也有些惊讶。 “哇，夏檬怎么会选这首歌，感觉和她之前的风格不符，是想挑战自己吗？” “可能她单纯是想抱钟老师大腿吧，哈哈！” 在钟妍身边站定，夏檬冲钟妍笑了笑。 钟妍说不清那笑容给人的感觉，有点讨好，有点拘谨，有点难言之隐，又有点忧愁不安，反正怪怪的。 钟妍只能回以礼貌微笑。 《琵琶愿》小组一共四个名额，除了钟妍和夏檬，另两位队友都是排名在10-20名之间的选手，一个是民歌专业的科班生，一个是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的古风翻唱歌手，和这首曲目都算适配。 二公选曲结束后的次日，各小组都投入到紧张的训练当中。 《琵琶愿》小组四人一早在练习室中集合，训练开始前要先分配每个人的位置。 整首歌，共有主唱1、主唱2、副主唱1、副主唱2四个位置。因为是Vocal定位，整首歌以唱为主，不需要主舞和主rap。 歌曲分词上，主唱1主要负责副歌的高音部分，主唱2则主要负责副歌的戏腔唱段。主歌部分则多由副主唱1和副主唱2来演唱。 在分词份量上，2位副主唱占比稍多，但在歌曲的高潮和高光展现上，2个主唱位置更占优势。 各有利弊。 秉持着公平自愿的原则，钟妍提议大家先自由选择，如果有冲突再讨论调配。 夏檬之外的另外两位队友很快做出了选择，分别要走副主唱1和副主唱2的位置。 钟妍点头，然后看向夏檬。 剩下的两个主唱位置，钟妍哪一个都能胜任，无甚所谓，所以她在等夏檬先做出选择。 然而夏檬也看着她，讨好地笑笑：“我都可以的，钟老师先选吧。” 钟妍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她委婉地提醒道：“你真的都可以吗？” 说实话，钟妍到现在都不知道夏檬为什么要选《琵琶愿》。 这首歌明显和她的能力特长不匹配，高音部分超出她的音域，戏腔也从未听她唱过。 钟妍只能认为，或许夏檬有什么大家不知道隐藏实力，想要在这首歌中展现出来。 所以钟妍让她先选，选她想展现的位置。 结果她又不选了。 钟妍实在摸不清她的意图。 听到钟妍的反问，夏檬脸上讨好的笑僵了一瞬，生出几分犹豫。 钟妍揣摩着她那笑容，试探着又道：“夏檬，不用谦让哦，大家都选择自己擅长的位置，整个小组的表演才会更好。” 虽然钟妍语气随和，但话里明显是对她的行为不太赞同，夏檬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忙磕绊道： “啊……不、不好意思，那、那我选主唱1的part吧……” 虽然高音有些吃力，但总比根本不会唱的戏腔强。 说完，夏檬又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钟妍的神色。 钟妍神色如常，只点点头：“行，那我就主唱2。” 见她好像没有不高兴，夏檬稍稍松了口气。 选完part，最后还要选出小组内的中心位和队长。 钟妍原本想让大家先自荐，没有自荐就组内投票，结果她还没来及的开口，夏檬就主动举手推荐钟妍担任中心位和队长。 另外两位队员没有异议。 所以，几乎没有耗费任何时间，中心位和队长的贴纸就双双贴在了钟妍的身上。 虽然这样的结果，钟妍预料得到。 但看着夏檬为她殷勤鼓掌的样子，钟妍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样奇怪的感觉，在之后一整天的训练中始终持续着。 钟妍感觉夏檬好像在刻意讨好她，笨拙地想和她笼络关系，又时常欲言又止。 总之，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训练上。 作为队长，钟妍觉得夏檬这样下去，会影响整个小组的训练状态，致使影响公演舞台。 于是晚上训练结束后，练习室里，钟妍单独留下夏檬，想和她谈谈。 钟妍开门见山，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夏檬低着头支支吾吾一会儿，像是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看向钟妍，小心翼翼道： “钟老师，能拜托你……帮一个小忙吗？” “什么忙？” “……你能不能帮余俊然求求情，在陆总裁面前……”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听到夏檬的请求, 因为过于离谱，钟妍一时竟无言以对。 夏檬则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余俊然他以前做了很多错事, 可人非圣贤, 孰能无过？他已经知道错了，也在反省……但是网上骂的，像是要他去死一样……” 余俊然的发布会，夏檬偷偷借其他练习生的手机，实时看了直播。 得知余俊然真的做过那些事, 夏檬肯定会难过，会失望，可看到他流泪道歉的样子, 她更感到心疼。 直播间的弹幕和评论全都在骂他, 骂他人渣，骂他退圈，骂他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公众视野。 夏檬心里五味杂陈, 渐渐生出些委屈愤懑来。 “我也不是说做错事不用被惩罚, 可总得给人留有向善的余地，网上说要一辈子封杀他, 这等于剥夺了他所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夏檬的眉眼忧愁地皱在一起, 她看向钟妍, 试探着问道：“我听田静雨说，你是陆总裁的未婚妻，陆总裁会听你的话，所以能拜托你在陆总裁面前求求情吗？让余俊然闭门思过一年, 两年，都行。但是……别真的永远雪藏他, 好吗？” 钟妍听完她的话，眉头比她更皱。 一方面，夏檬的话实在槽点太多，听得她脑壳痛。 另一方面，从夏檬的话中，钟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剧本中的男女主角，竟然到现在互相还不认识！更不用说谈恋爱了！ 钟妍发起愁来。 夏檬和陆廷深谈不谈恋爱，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陆廷深不愿意和她退婚，是不是与此有关。 剧本中，夏檬忘却余俊然，是因为陆廷深的追求。与夏檬相爱，也是陆廷深着急和钟妍退婚的催化剂。 但是现在，夏檬执着于余俊然，走不出来，陆廷深纠缠着她，不愿退婚。 钟妍寻思着，很可能就是男女主角一直谈不成恋爱导致的。 从一顺排名来看，她几乎稳稳地将要C位出道，再不赶紧把婚约的事清理干净，可能会给自己未来的演艺事业埋雷。 毕竟做偶像谈恋爱都不行，更何况结婚了。 以钟妍的性子，对她不在乎的人，她是不爱多管闲事的。 但现在为自己考虑，钟妍觉得有必要当一次红娘，让陆廷深和夏檬赶紧谈恋爱。 钟妍琢磨着，怎么给他们牵线搭桥。 沉思片刻后，她对夏檬道： “首先，我和陆总裁之间没有男女关系，他不听我的话，我也干涉不了鼎鸣的决策。其次，在余俊然的事情上，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无法认同你的想法，所以，我不能帮你求情。” 夏檬神色一黯，以为求人失败，这时钟妍又话锋一转。 “但是，你的诉求，你可以自己去争取。” 夏檬一愣，懵懂地看着她。 “我自己争取……什么意思？” “我虽然不认同你的想法，但尊重你说话的权利。我可以帮你联系到陆总裁，让你们见一面，你有什么诉求，自己去对他说。” 夏檬这下愣得时间更久了。 钟妍没再说话，安静地等她思考反应。 半晌，夏檬的面色有些激动，又有些胆怯。 “……我只是鼎鸣的一个小艺人，陆总裁能愿意听我说话吗？” 按正常思维，这确实不现实。 但甜宠剧通常不按正常思维走。 虽然根据原剧本的走向推测，再加上钟妍自己对陆廷深的了解，钟妍认为夏檬的求情，不会让陆廷深宽容对余俊然的处置，但夏檬这样大胆的行为，保不齐会引起陆廷深对夏檬的注意。 甜宠剧里，霸道总裁不是最爱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女人吗？ 没准两人的缘分就此开始呢。 这样想着，于是钟妍对夏檬道：“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 ———— 鼎鸣集团，总裁办公室。 结束和张竟的通话，陆廷深脸色很不好看。 张竟打电话来，婉拒了《Best girls》出道团和鼎鸣的运营合作，以网络舆论不好为由。 他在电话里说：“哎呀，最近因为余俊然的事情，鼎鸣的风评也受到影响，观可这边收到很多观众反馈，说不希望本届出道团体继续交给鼎鸣运营，舆论之下，我们也很为难啊。陆总，要不您看，咱们这次就别硬往舆论风口上撞了？这对咱们双方都好。等风波平息，咱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合作，您说是吧？” 哼，狡猾的家伙。陆廷深心想。 余俊然的事没出之前，陆廷深联系张竟谈合作，他找理由拖延，不来。现在他主动打电话拒绝，陆廷深怀疑他早就想拒绝鼎鸣的合作，只是一直没找到正当理由，担心中途反悔得罪鼎鸣。 现在好了，他拿舆论不好为理由，鼎鸣反倒成理亏的一方，没法说观可一个“不”字。 拿不到运营权，他就没法拿捏住钟妍。 陆廷深只能生闷气。 他叫来秘书，让他去查和张竟合作的下家是谁。 张竟敢拒绝鼎鸣，肯定是找好了下家，陆廷深倒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抢鼎鸣的饭碗。 秘书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给陆廷深带来了消息。 “陆总，查到了，是一家新公司，叫言星娱乐。” 秘书将一份企业信息文件放在陆廷深的办公桌上，“另外，调查时还发现，这家言星娱乐就是李星的新东家。” “哦？” 陆廷深挑眉，冷笑一声。 看来还是个惯犯，就爱抢他的东西。 既然两笔账撞在一起，那就一起算。 陆廷深翻开文件，赫然看到企业法人一栏里，写着两个熟悉的字—— “钟妍”。 见陆廷深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也不说话，秘书问道：“陆总，一家新公司，两次倾轧我方利益，需不需要鼎鸣施压，警告一下对方？” 陆廷深沉默良久，不知在思考什么，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挥手，示意秘书可以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陆廷深一人。 他合上文件，走到开阔的落地玻璃窗前，午后的阳光明亮又刺目，将窗外世界照得清清楚楚的同时，又晃得人眯起眼，什么都看不清了。 就像钟妍一样。 陆廷深从前以为他看清了她的一切，但现在才发觉，他其实从来就没看清过。 她的野心超出他的想象，而她本人，也越来越超出他能掌控的范围。 陆廷深被阳光晒都烦躁，心底泛出些他不愿承认的不安和紧张。 心爱的玩具，得不到。 这是他以前从未遇到过的问题，他甚至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决。 办公桌的手机响了一声，唤回陆廷深的思绪。 他走回办公桌前拿起手机一看，瞳孔微微收紧。 竟然是钟妍发来的消息。 意识到自己心头浮现的是“竟然”这个词，陆廷深不禁苦笑。 从前都是钟妍求着他搭理她，现在却好像反过来了。 他拿捏不住她，反被她拿捏了吗？ 陆廷深点开消息，钟妍只发了一句话。 “这周日有空吗，有空就来现场看二公公演吧，有人找你有事。” 陆廷深将短短一句话反复读了几遍。 半晌，他突然笑了，心头的紧张不安也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邀请他看现场公演，是想见他？ 陆廷深忍不住轻笑出声。 想见他就直说，还托词“有人找你有事”。 除了她，还能是谁。 罢了，女人害羞，口是心非也难免。 她能回心转意，他也不介意她小小的嘴硬。 秘书再次被叫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他以为陆廷深考虑好了，要对那家抢占鼎鸣利益的言星娱乐有所动作。 结果陆廷深看上去却春风满面，唇边难得挂着愉悦的笑容。 陆廷深问他：“这周日，我有工作安排吗？” 秘书翻了翻行程表，“有，下午有一个业内会议要出席，晚上还要和电视台的主任一起吃饭，谈下个季度的上星合作。” “全推掉。” “全推掉？” 秘书一时以为自己听错，周日的工作都很重要，陆廷深不可能不知道。 “嗯，周日去兰岛小镇，看《Best girls》的公演。”陆廷深轻描淡写道。 秘书讶异，合作运营都没了，还看什么公演？ 总裁最近迷上女团舞了吗？ 秘书当然不能把讶异表现出来，他应下，“……好的，陆总，到时候我会派车送你过去。” 陆廷深没挥手让他离开，而是又陷入了思考。 就在秘书以为陆总意识到他今天的决定有亿点点荒谬，恢复理智准备反悔的时候，陆廷深却问他： “送女士礼物，你有什么推荐？”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因为需要和陆廷深联系, 钟妍问节目组暂时拿回了手机。 钟妍现在是整个节目组的掌上明珠，她只说有急事要用，工作人员啥也没问就把手机给了她。 张竟知道这件事后, 更是让钟妍直接拿着手机用, 不需要再上交节目组。 观可和言星正式签了约，钟妍现在就是他的合作伙伴，哪有没收合作伙伴手机的道理。 言星拿到运营权后，出道团体运营的前期工作要立刻启动，钟妍确实需要时常和李星联系, 确认工作事宜，也就没有拒绝张竟的好意。 她给陆廷深发了消息后，陆廷深答应的很快, 甚至都没问究竟是谁有事找他。 他不问, 钟妍也就没说，反正他来了就知道了。 能把他约来公演现场，她红娘工作的第一步就完成了。 周日, 公演录制棚。 《琵琶愿》是最后登场的小组。经过几个小时的录制, 观众原本都累了，但当颜时有请表演《琵琶愿》的小组登场时, 场下依旧爆发出录制开始以来最热烈的呐喊声。 “钟妍！钟妍！钟妍！” 在候场区, 钟妍就听见呼喊她名字的声音, 排山倒海而来，和一公相比，是翻倍的震耳欲聋。 真正登上舞台，她入目所见, 处处是印着她名字的手幅，场下观众, 几乎人人手腕上都系着紫罗兰色丝带手环。 而紫罗兰，是她的应援色。 粉丝们一扫录制疲惫，高举着她的手幅，激动地呐喊她的名字，她们手腕上的紫罗兰丝带随之飞舞，将观众区翻涌成整片紫色海洋。 张竟在场外看着这画面，都啧啧称叹。 钟妍快把公演搞成她的个人演唱会了，二公现场票几乎全被她粉丝抢去了。 他心想，许尤这小子今天没来，多可惜。这场面他要是见了，只怕比一公时更兴奋。 张竟举起手机拍了张场下照片，发给了许尤。 半分钟没到，手机嗡嗡一声，许尤迅速给他回复了。 “你故意馋我是吧？你个老没良心的，知道我被工作拴着去不了，还故意馋我！” 许尤这周开了新剧组，是原点派给他的活儿。剧组刚开机事情多，他现在天天待在剧组，走不开身。 许尤立刻又发道：“你发都发了，就一张？钟老师的舞台现场照呢？一分钟之内我要看到。” 张竟嘿嘿坏笑着回复道：“节目未播出，那是保密内容。” “张竟我杀了你！” “不过我可以给你剧透一下，钟老师今天舞台妆造和仙女一样。” “啊啊啊啊恨死我了，我就应该推了这破活儿去看公演的！” “再给你透露一个秘密，鼎鸣陆总，今天又来看公演了。” “？他怎么又来？” 张竟仰头往二层的VIP观演区望了一眼，场下光线暗，观演区里，只能隐约看见坐着一个人。 张竟以为推掉鼎鸣的合作之后，陆廷深肯定不会再来公演现场，所以当陆廷深秘书联系他，让他留位置时，张竟也大吃一惊。 现在再回想之前种种，张竟觉得陆廷深两次来看公演，都不是为了合作的事，而是另有目的。 至于另外的目的，他只能想到一个，钟妍。 张竟回复许尤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这个陆总和钟妍的关系不一般。” ———— ———— 舞台上，《琵琶愿》小组的成员们向观众做完自我介绍，颜时看向她们一水的广袖仙裙，衣袂飘飘，问出手卡上准备好的问题： “二公舞台播出当日，正好是七夕佳节，大家这次舞台的装扮都很应景，那有没有想要祝愿观众和粉丝朋友们的话呢？” 钟妍微微惊讶，这么巧，那她的红娘行动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这样想着，钟妍作为队长，便举起话筒代表发言道：“那就祝愿，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说完，钟妍微笑着看向夏檬，又抬眼往远处二层VIP观演区的方向望了一眼。 今天她就当一回鹊鸟，助这一对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陆廷深视线紧紧追随着舞台上钟妍，她望过来的目光，他自然不会漏掉。 陆廷深的唇角禁不住勾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她说这话，还把目光投向他的方向，是在暗示他吧？ 陆廷深此刻心情好极了。 下一刻，他余光扫见钟妍身边有一束目光，也在望着她，目光里尽是温柔。 陆廷深心情坏了一下，他斜眼瞥向站在舞台一边的颜时。 最近因为一系列事情，陆廷深对颜时有了更多了解，再加上同为男人的直觉，陆廷深总感觉那片温柔背后，藏了不单纯的心思。 陆廷深皱眉。 怎么张三走了，李四又来。 好不容易许尤不在，结果又跑出来个颜时。 这些簇拥在钟妍身边的蜂蝶，烦人。 陆廷深把目光移回到钟妍身上，钟妍没有察觉到颜时的目光，她的注意力依旧在他这边。 陆廷深的心情又好起来。 看来，那个男人不过是单相思罢了。 介绍环节完毕，练习生们暂时退场，舞台上的灯光黑下去，场务迅速地进行着舞美准备。 片刻后，舞台边缘的淡蓝色灯光，伴随着干冰雾效的弥漫，缓缓亮起，朦胧地勾勒出舞台水雾缭绕下的几叶孤舟，和坐在孤舟上的，女孩们的身影。 场下一阵激动地呼声后，马上安静下来，舞台表演正式开始。 灯亮，音乐起，四个女孩身穿天青色的广袖襦裙，青丝全部挽成发髻，玉簪银钗，她们婉然坐于孤舟，水雾在其身侧飘摇。 坐在中央小舟上的钟妍怀抱琵琶，她低眉信手轻轻拨，泠泠弦音绕梁而来，悠扬哀婉，仿佛琵琶女的低声轻诉。 “来生愿做，林中雾，江上烟，天地飘游，不为谁留。” 副歌高潮的一句唱词前置，钟妍启唇，以缠绵悱恻、柔曼忧婉的昆山腔，打开观众的耳朵。 她的歌声，哀愁中透出几分洒脱，单单一句，便道出琵琶女看破红尘世事之后，欲化风而去的渴望，一下子将观众拉入歌曲的情境中，入了戏。 音乐旋律推进，钟妍放下琵琶，四个女孩从小舟上优美起身，主歌起。 在之前的训练中，因为高音段落超出音域，夏檬唱起来吃力，所以一开始频频出错，后来经过穆滨导师的教学和钟妍每天的指导陪练，前天和昨天彩排的时候，夏檬已经能够无功无过地完成高音唱句。 钟妍希望她今天继续保持。 歌曲前半段，唱得是琵琶女哀诉自己今生不得志。 “……暮去朝来颜色故，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注1] 然后进入第一段副歌，夏檬高音发挥还算稳定。 连接前段“夜深忽梦少年事”，歌曲后半段，舞台灯光变成暖红色，灯光渲染下，女孩们的天青裙也变成石榴裙。 这时音乐变奏，鼓点加快，钟妍重新拿起琵琶，修长玉指飞快弹拨，和着鼓点弹奏起热烈欢快的旋律，其他三个女孩们围在钟妍周围，踩着鼓点，旋转舞蹈。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注2] 弦终如裂帛，热烈戛然而止，灯光复而清冷。 钟妍放下琵琶，这时镜头切到她的正脸，她双眸泛着湿润微光，蕴满愁与情，用戏腔娓娓清唱道： “今生惘惘，尝苦甜，知爱恨，落地为人，是为谁留？” “来生愿做，林中雾，江上烟，天地飘游，不为谁留。” 音乐声再起，进入第二段副歌。 副歌的唱词与戏腔相同，夏檬这次唱到高音“是为谁留”时，没控制好，破了音。 导师观演室和选手观演室里，惊呼声下落，不约而同地转成遗憾的叹息声。 一破音，夏檬有点慌乱，后面一句也草草收尾。 音乐渐出，至此，整首歌结束。 场下响起掌声，钟妍保持着ending姿势，内心轻叹。 可惜了，美玉有瑕。 导师观演室内，穆滨一边鼓掌，一边又遗憾摇头。 “唉，就差最后那一下，太可惜，太可惜。” 退场后，夏檬一个劲向钟妍和另外两个组员道歉，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 因为今天要见陆总裁为余俊然求请，夏檬一直都很紧张，本来高音就吃力，一紧张，就更控制不好了。 夏檬心里乱糟糟的。 钟妍和另外两个组员赶紧安慰她。 夏檬抽噎着道：“我担心会影响咱们组的投票分数……” “没事没事，天塌下来，我们还有钟老师顶着，投票不会有多大影响的。”另外两个组员半开玩笑地哄着夏檬。 不过她们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夏檬的失误很明显，而Vocal定位下，另外有一个表现特别出色的小组。 说话实说，单论小组整体表现，另一组更好一些。 她们不确定，单靠钟妍，能否力挽狂澜。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琵琶愿》是最后一组, 表演完，待观众散场，二公结果发布立刻开始。 因为二公主题是位置对决, 所以按照Dance, Rap，Vocal三个定位分别公布结果，相同定位的小组进行比较。 观众投票规则：每组表演结束后，如果观众喜欢该组表演，则从中选出最满意的一位成员, 投出一票。如果观众不喜欢该组表演，则弃票不投。 每个定位下，组员得票数相加, 总票数最高的小组当选该定位最佳小组。每个定位下, 个人得票数最高的练习生，当选该定位最佳练习生。 最佳小组的组员，每人可获得20万加票。最佳练习生, 可单独获得20万加票。 结果公布从Dance定位开始。 Dance定位里, 钟妍最关心的肯定是安陶。 安陶这次舞台发挥依旧很好，而且她再一次担任队长, 在她的带领下, 她们整个小组的表现都很不错, 绝对有争最佳的潜力。 不过一顺排名第二的练习生林棠也是Dance定位，她的表现也很不错，是安陶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钟妍不由为安陶捏把汗。 最终，个人得票数, 安陶356，林棠364, 8票之差，安陶位列Dance大组第二，憾失最佳练习生的位置。 钟妍有点遗憾。 不过，安陶小组总得票数比林棠小组更高，以698的高票数，拿到了Dance定位下的最佳小组。 安陶和队友们蹦蹦跳跳地抱在一起，十分高兴。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安陶松开队友，又努力抻着脑袋，目光穿过人群望向钟妍，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懂安陶的笑容，钟妍也释然了。 她在告诉钟妍不要遗憾，她是真的很开心。 Dance之后，开始公布Rap大组的成绩。 金璃的成绩和安陶正好相反，她以351票拿到Rap定位的最佳练习生，但是小组成绩稍弱，位列所有小组第二，没拿到最佳小组。 Rapper们真性情，金璃毫不掩饰自己拿了最佳练习生的兴奋，她的组员也都是洒脱人，起哄为她庆祝，没太纠结拿没拿到最佳小组。 最后，终于轮到Vocal大组了。 在其他练习生心里，Vocal大组的最佳原本是最没悬念的，铁铁地全被钟妍包揽。 但是夏檬失误后，Vocal大组开始变得有悬念了，至少最佳小组的竞争变得激烈起来。 大家心里和钟妍另外两个组员的想法差不多，在夏檬的失误很明显的情况下，小组整体表现，另有一组更好。而且那组也有人气选手，C位宁云韵，一顺排名第10，这次公演表现极其亮眼。 最佳小组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Vocal定位下共4个小组，每组4名练习生。 大屏幕上，4组并列，从各组得票数最低的练习生开始，同时公布票数。 《琵琶愿》小组，第4名是民歌科班出身的那位组员，第3名是夏檬，第2名是古风翻唱歌手出身的组员。 夏檬虽然没有排第最后一名，但她好歹是一顺第8，没打过一顺排在十几名的练习生，还是有点丢脸。 不过更丢脸的是，4各小组都已经公布了3名练习生得票数，目前《琵琶愿》小组以总共89票，位居倒一。 而宁云韵那组，目前得票数313，位居第一。 场下练习生们惊讶之下，低声议论起来。 目前两组票差224，也就是说，钟妍要比宁云韵多至少225票，《琵琶愿》才能赢。 根据Dance组和Rap组的票数情况，互为竞争的大热选手之间，票差最大也就50。 所以，225票，很难追。 看来只靠钟妍，《琵琶愿》还真不一定能稳夺桂冠了。 大屏幕上票数继续公布，另外两组的总成绩率先公布，暂时分列2、3名，最后只剩下宁云韵和钟妍的成绩未公布。 两个人的名字，现在一个在榜首，一个在末尾。 宁云韵的成绩先一步出来，409票。 全场瞬间哗然，这还是目前全场唯一一个破四百的票数，Dance组和Rap组的最高票都在三百多。 宁云韵小组总成绩出来了，722票。 全场又哗然，这也是目前全场唯一一个破七百的小组票数。 要知道，全场一共800名观众，破七百，已经非常高了。 宁云韵小组目前稳居第一，大屏幕上，只剩末尾的钟妍，票数还是空白。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觉得今天是不是要见证历史了，见证钟妍输掉比赛的历史，毕竟现在这票差太大了。 这时，现场音效“咚”一声，钟妍的票数出现在大屏幕上，不待大家看清，大屏幕上的小组排序就开始打乱变动，原本一直躺在末尾的《琵琶愿》，眼花缭乱间直线飞升，瞬间压到宁云韵小组之上，位居榜首。 排名最终锁定，大屏幕不再变化，大家这才看清钟妍名字后面的票数—— 701票。 《琵琶愿》小组总票数，790票。 全场鸦雀无声，大家愣愣地望着屏幕，揉揉眼睛，再看一遍，又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找到同样的震惊后，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确实是事实。 惊叹和不可思议的呼声瞬间响彻全场。 “701票！一个人的票数比别人一组都高！属实是一个人干翻全场……” “小组总票790，几乎等于满票！我之前究竟在质疑什么……只要钟老师存在，‘输’这个字就不存在。” “钟老师不愧是钟老师，今天真是让我开眼了，整个选秀史上没见过这么大世面！这才叫断层大top哇！” 钟妍的另外两个队友原本见分差那么大，以为这次抱大腿失败了，现在才恍悟，什么叫真正的抱大腿成功！ 她们激动地拉着钟妍和夏檬拥抱起来，其他组练习生瞧见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夏檬真幸福啊，失误要什么紧？只要抱紧钟老师大腿，直接躺赢！20万加票到手！好幸福好羡慕好嫉妒…… 所有结果公布完毕，大屏幕上出现56名练习生二公的票数总排名。 钟妍以701票稳坐金字塔顶尖，加票之后，后面的位置开始人员变动，有人上来，有人下去。 唯有钟妍，纹丝不动，全场独一份的40万加票，只让她和后位之间的断层，更加巨大。 场下的练习生们仰望着金字塔顶尖那个雷打不动的名字，不由兴叹，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掉下顶峰了。 ———— ———— 公演录制棚在另外的厂区，距离节目基地较远。所以公演录制全部结束后，节目组统一备了大巴车送练习生们回基地宿舍。 钟妍心里还念挂着她的红娘行动。 她之前和陆廷深联系的是录制结束后见面，也就是现在。 练习生们都陆陆续续走去录制棚后门坐车，钟妍在人群中叫住夏檬，正准备联系陆廷深问他在哪，就瞧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朝她这边走来。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爱穿T恤短裤便于行动，那男的打扮，一看就是外来人员。 果然，男人走到钟妍面前停下，微微鞠躬道：“钟小姐您好，我是陆总的秘书闻建，陆总已经在等您了，还请您随我来。” 周围经过的练习生们见这情景，都放慢脚步，忍不住竖起耳朵。 能派秘书直接来公演现场找人，工作人员还都没阻止，这个“陆总”是什么大人物？ 再看秘书的态度，对钟妍很恭敬的样子，钟妍和“陆总”又是什么关系？ 钟老师现在已经够厉害的了，不会还有什么神秘的隐藏身份吧？ 大家感到惊讶和好奇，不由朝钟妍他们多打量几眼。 钟妍见状，把身后的夏檬推上前去。 她对夏檬道：“跟他去吧。” 夏檬点点头，紧张地理了理头发衣裙，闻秘书却没懂。 “钟小姐，这是？” “哦，就是这位找陆总有事，陆总知道的，你带她过去吧。” 钟妍说得笃定，闻秘书却听得疑惑。 陆总知道吗？ 他怎么觉得陆总不知道呢？ ———— ———— 录制棚后门外的马路边，远远停着一辆黑色加长款劳斯莱斯幻影。 夜色中，车内亮着一豆暖黄色的灯光，隐约映出一点车内男人西装笔挺的英俊轮廓。 陆廷深从西装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天鹅绒礼盒，他轻轻打开，盒子里躺着一条雕刻成心形的紫钻项链。 紫钻是钻石里极其珍贵的品种，紫色又是她的应援色，陆廷深觉得这条项链很能代表他的心意。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钟妍收到这个礼物时的惊喜、感动表情，陆廷深唇边勾起一抹按捺不住的期待。 透过黑色车窗，陆廷深能远远望见一群练习生们正在录制棚后门乘坐大巴车，而闻秘书正领着一个身穿古装的女孩往这边来。 陆廷深微微一笑，将礼物盒阖上，收进西装口袋里。 没一会儿，两人已经走到车门前了。 陆廷深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在意，于是转头将目光投向另一边车窗外，直到闻秘书拉开车门，夏夜潮热的晚风和那古装女孩一起钻进了车厢。 “你来了。” 陆廷深状作不经意地回头。 夏檬有些腼腆有些紧张地捏紧裙角，低眉顺眼地点点头，小声道：“陆总好。” 她说完，对面突然没反应了。 夏檬小心翼翼地偷眼看向陆廷深，只见他脸上的不经意硬生生愣在半截。 陆廷深：“你谁？”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大巴车发动机响着, 在女孩们的闲聊声中微微躁动。 “你说有个大人物来找钟妍，结果是夏檬去了？所以究竟是来找谁的？” 车上，公演结束后的大家都放松下来, 新鲜八卦很快传开, 成为大家的休闲佐料。 正议论着，话题中的一位主角出现在车门口，钟妍登上车来。 大家的话声稍止，偷偷瞄了她几眼。 钟妍看上去心情不错，哼着小调坐到朝她招手的安陶身边, 看样子是要和大家一起坐大巴车回宿舍。 看来，那个大人物真的不是来找她的。女孩们心里嘀咕道。 安陶从包里的食品袋中掏出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递给钟妍。 “饿不饿？洗干净的。” 因为公演，大家白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安陶怕组员们太饿, 提前准备了些吃的，等着公演结束发给大家。她给钟妍也准备了一份。 钟妍确实饿了，她接过苹果啃了一口, 甜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开来。 她冲安陶撒娇道：“我的陶儿妈咪好贴心哦！亲亲！” 安陶笑着捏了捏钟妍凑过来的脸蛋, 也拿起一个苹果啃起来，一边啃一边和钟妍闲聊。 “我听她们说, 有人找你？”安陶压低声音问道, “她们说的‘陆总’, 不会是鼎鸣的陆总裁吧？” 她记得一公的时候，陆总裁曾经出现在钟妍的休息室，现在二公，他怎么又来找钟妍？ 安陶不禁也对自家总裁和钟妍的关系感到一丝好奇。 钟妍点点头, 又道：“不过不是找我的，是夏檬找他。” 安陶瞧着钟妍, 越瞧越疑惑，“夏檬找他？我怎么瞧你特别高兴呢？” 钟妍嘿嘿乐了两声，一边咀嚼着苹果，一边口齿不清道：“嗯……这大概是一种，做好事的快乐。” 促成姻缘，也算好事一桩吧。 最重要的是，一想到男女主即将坠入爱河，陆廷深再也不会来骚扰她，她能不高兴吗？ 钟妍正乐呢，大巴车门口有人就抹着眼泪出现了。 她抬头一瞧，夏檬红着眼圈委屈巴巴地登上车来。 钟妍愣了。 夏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以为男女主相见恨晚，有的聊呢。 大巴车不等人，她还特地嘱咐闻秘书，等他们聊完之后别忘开车送夏檬回宿舍。 现在大巴车还没发车，他们就聊完了？ 看夏檬神情，聊得好像还不愉快。 钟妍原本上扬的嘴角垮下来，她的红娘行动不会失败了吧…… 夏檬原本就是八卦新闻中的另一主角，她又以这幅模样出现，自然吸引了全车人的目光。 在众目睽睽之下，夏檬径直走到钟妍座位旁，瘪着嘴，抽噎着小声道：“……他叫你过去，现在，立刻。” “啊？” 钟妍眨巴眨巴眼，立刻冲前面的司机大叔喊道：“师傅，人都到齐了，咱们赶紧发车吧！” 去个屁。 司机大叔还没说话，车门口又登上来一个人。 闻秘书一脸抱歉地示意司机等一下，然后站在门口冲钟妍微微鞠躬，一副她不下车他不走的架势。 全车人的目光瞬间全部看向钟妍。 钟妍无语。 她不想耽误大家回宿舍休息，也不想为难闻秘书一个打工人。 无奈之下，她只能委屈自己。 钟妍在心里问候一遍陆廷深这个狗东西，不情不愿地起身。 安陶见她嘴里还叼着苹果，便小声提醒她：“要不我帮你把苹果先捎回宿舍吧？” 叼着苹果去见陆总裁，总归不太体面吧？ 钟妍摆摆手，径自啃着苹果下车去了。 见狗东西，要什么体面？还是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 ———— 陆廷深望见远处的大车灯在夜色中闪烁两下，大巴车徐徐起步，开走了，原先停车的地方露出两个人影，一男一女，正朝这边走来。 陆廷深气哼一声，扭头不再看。 马路后方，有一辆白色的保姆车从不远处驶来。 颜时结束工作，坐上保姆车正准备离开，就瞧见远处接送练习生的大巴车开走了，但是留下一男一女没有上车，其中的女孩穿着古装。 颜时远远瞧着，那女孩的身形很像钟妍，男人却很陌生，西装革履的，看起来不是节目组的人。 颜时只见女孩跟着陌生男人往马路边走去，深更半夜，周围又空旷无人，他很担心，立刻叫司机跟了过去。 跟到近处，颜时看清那女孩确实是钟妍，钟妍在陌生男人的引领下，上了马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 劳斯莱斯里亮着灯，通过车窗，隐约能看见车厢后座上一个男人的背影，钟妍上车后便坐在他旁边。 看来陌生男人只是助手，车厢里的男人才是要和钟妍见面的人。 豪车，助手，西装革履，能从节目组直接把人带走。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选不多。 想到一公时，钟妍和一个男人在休息室里的争吵，颜时怀疑前面劳斯莱斯里的男人，就是之前和钟妍争吵的那个人，鼎鸣娱乐的陆总裁。 颜时眉头皱起，吩咐司机在距离劳斯莱斯不近不远处，停下车。 劳斯莱斯车厢里，陆廷深正揣着一肚子气，没留意到后方情况。车厢门被打开，钟妍坐进来，他依旧扭头不理人。 陆廷深认为该她先开口，道歉。 然而他等了半晌，旁边座位上的人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沉默的车厢里，只有嘎嘎啃苹果的声音。 陆廷深憋不住了，板着脸地扭过头来，只见钟妍像只专心吃饭的仓鼠，面无表情地啃着手中的大苹果，甚至还旁若无人地晃着二郎腿。 见她一副把他当空气的模样，陆廷深更气不打一处来。 他沉声质问，“你不该道歉吗？” 钟妍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莫名其妙道：“我道歉？道什么歉？” 红娘行动失败，不仅没甩掉陆廷深，还又被迫与他共处一室，不，共处一车，她还一肚子不爽呢。 “难道不是你该道歉吗？没风度，和小姑娘聊个天都不会聊，还把人家聊哭了。”钟妍没好气道。 废物一个，活该他快30了还单身。 “你希望我和她聊得投机，聊得热火朝天，聊得笑容满面？”陆廷深冷笑一声，“你知道她和我聊什么吧？你觉得我能同意？还是说，你安排她与我见面，是也想替余俊然求请？” “那倒不是，余俊然的事我可管不着。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和她能好好聊聊……嗯……” 钟妍斟酌着这话该怎么说，直接就说希望他俩好好聊聊感情好像有点奇怪。 她皱眉思索半天，烦了，她觉得这话怎么说都奇怪，不如直说算了。 “我的意思是，你对她有没有意思？”钟妍道。 陆廷深皱眉，一副没明白的模样。 钟妍只好说得更直接了，“就是你喜不喜欢她？” 陆廷深一愣，转瞬，他又全都明白过来了。 他不敢置信般看着她，“钟妍，你竟然想把我往别的女人身边推？” 她最近突然联系，突然热情，根本不是回心转意，而是更加的狠心决绝。 而他还像个傻子一样，推掉重要工作，亲自挑选礼物，加急从海外调货过来。一周的时间里，他每天都在等待着、盼望着今天的到来。 陆廷深的手触碰到西装口袋里硬硬的礼盒，很硌，硌得他心底汹涌地泛起苦涩又酸楚的滋味，甚至盖过了恼怒和羞耻的情绪。 钟妍心想，这怎么叫把他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呢？明明叫物归原主。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即便她安排男女主认识，他们好像也不来电。 唉，这可难办了。 见陆廷深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钟妍讪讪地放下了啃苹果的手。 怎么搞得她像渣男一样…… 要命，他不会爱上她了吧？ 她也没对他好，他怎么爱上的？抖m吗？ 钟妍觉得不能吧。 但瞧他那样，钟妍还是放软两分语气。 “……你不喜欢，我不给你介绍了，好吧？” “但是，你和我真的不合适，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退婚吧。”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在玻璃上留下浅浅的水痕。 陆廷深望着水痕，沉默半晌后，徐徐地开了口。 “我知道你自己开了公司，从鼎鸣签走了李星，甚至还从鼎鸣手里拿走了和观可的运营合作。” “你想写作，想拍剧，想当明星，想做出一番事业，我可以答应你，我们结婚后，你想做什么，我都允许，不会把你圈在家里，让你只做妻子，只做母亲。” “你现在不方便结婚，我也可以迁就你，我们先把婚事定下来，之后等到合适的时间，我们再正式结婚。” 陆廷深转头看向钟妍，“所以，不许再说退婚的话了。” 他的语气独断专横，但看向她的目光中却又隐约透出一丝卑微的渴求。 钟妍垂眸，叹了口气。 “所以说，我们不合适。” “陆廷深。” 钟妍抬起眼帘，认真直视陆廷深的眼睛。 “你永远不懂，我想做什么，不需要你的允许。” 陆廷深望进她的眼眸里，那里平静、真诚、坚定，却唯独没有一丝情意。 那双美丽的眼眸，让人着迷，又毫不留情地让人心碎。 该说的，已经说得足够多了。 豪车的私密性强，前面驾驶位与后座车厢之间有隔绝声音的车板。钟妍拉开车板上的小窗，对驾驶位上的闻秘书道：“麻烦开车吧，送我回基地宿舍。” 闻秘书看向陆廷深，陆廷深却不发话，闻秘书当然得听自己老板的，他冲钟妍抱歉示意，没有发动车子。 钟妍冲陆廷深道：“让他开车，我要回去了。” 陆廷深还是不说话，他垂着眸，情绪都被掩盖其中，车内昏黄的灯光只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勾勒不出他此时的心思。 钟妍面色稍稍沉了两分，她觉得此处多留无益，于是转身准备开门下车。 她的手机和包一起留在了大巴车上，没有手机虽然有些麻烦，但是这片厂区里应该有值班的保安，怎么都有办法联系到人接她回宿舍。 可当她把手放到车门把手上时，却听到“咔哒”一声，车门落了锁。 第40章 第四十章 钟妍回头, 看见陆廷深手边的扶手上，有个开关门锁的按钮，他的指尖正摩挲着那个按钮。 “开门。”钟妍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陆廷深不应, 指尖也不摁下按钮。 和他好好说话, 他不听，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疯。 钟妍不想和他耗时间，直接倾身过去，自己伸手去摁按钮，她的指尖刚要碰到按钮, 手就被捉住了。 钟妍瞪着陆廷深，“你干嘛？” “外面夜深人静，你自己走, 不安全。” “那你倒是开车啊！” “……话没说清, 不能走。” “还有什么没说清？” “……不能退婚。” “……” 钟妍真的要抓狂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最后的耐心给他。 “那你说清楚，究竟为什么不能和我退婚？” 陆廷深的脸色变得奇怪, 他欲言又止着, 沉默了半天，最后撇开脸去, 不看她。 “……没有为什么, 你本来就是要嫁给我的。” “啊？”这算什么理由, 根本是在搪塞。 陆廷深却反而质问她道：“为什么要我解释？你才是违背婚约的人，该你解释为什么非要和我退婚！” “我不是早和你说了吗？因为我不喜欢你，我没办法和不喜欢的男人结婚。” “……你！”陆廷深恼红了脸。 钟妍不知道陆廷深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始终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她才该生气吧。 他不正面回答问题，钟妍只能认为, 他坚持婚约，只是觉得她有利可图，而这种龌龊的理由，他说不出口。 钟妍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了，于是她使劲想甩开陆廷深的手，陆廷深也来劲了，就是不放手。 她越挣扎，他攥得越紧，他力气太大，钟妍挣脱不了，只觉得被他攥得骨头都快断了。 钟妍无法，努力克服心里的膈应，准备上嘴咬他的时候，原本寂静的夜色里，突然响起车辆加速的轰鸣声。 一辆白色的保姆车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疾速从旁驶过，然后横停在黑色的劳斯莱斯前面，把它的去路挡死。 一黑一白两辆车，在空荡的马路上对峙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钟妍一时忘了挣扎，那辆白色的保姆车，她觉得有点眼熟。 下一秒，颜时从保姆车上下来，冒着小雨快步跑到钟妍身旁的车门外，用力敲了敲车窗，焦急，又带着警告车主的严肃意味。 见到颜时那一刻，钟妍大大松了一口气。 好孩子！没白疼他，出现的太及时了！ 有人撑腰，钟妍挣扎地更加有底气了。 “陆廷深，赶紧放手！” 察觉到钟妍的变化，陆廷深更不放手了。 他瞥了一眼窗外的颜时，又看向钟妍，眸中渐渐变得恼怒和扭曲。 “放手？让你去找他吗！钟妍，你究竟和多少个男人拉扯不清？” “？你发什么疯？” 钟妍被他抓的生疼，火气也蹭蹭地冒了上来，“我爱和多少男人拉扯就和多少男人拉扯，你管不着！” 颜时听不太清车里的争吵内容，只能听见他们声音愈高，看见里头的男人，始终抓着钟妍的手不放。 颜时的黑瞳冷得像寒铁白刃，他掏出手机在通话页面拨了三个数字，然后攥拳再次敲敲车窗，将手机屏幕贴在车窗上。 他沉声向车内喝斥道：“再不放人，我报警了！” 车内的人都听到了。 钟妍乐了，也不挣扎了。 她用没被抓住的手敲敲车窗回应颜时，示意他赶紧报警。 然后她转头对陆廷深冷笑两声，“你可千万别松手，咱们就这样等警察来，让警察带你去警察局里清醒清醒也好。” 闻秘书也听到了颜时的声音。 他有些忧心，认为事件没必要闹大。 于是他拉开车板上的小窗，唤了一声“陆总”，提醒陆廷深冷静一下。 陆廷深没有松手，也没开锁，只是不吵了，把头扭到一边，沉默不语。 闻秘书见状，了然。 陆廷深也不想招来警察，只是他抹不开脸面，下不来台面，咽不下这口气。 尤其是外头还有别的男人，呃……是他的情敌？ 他不想在情敌面前主动认输。 称职的秘书不仅要能帮总裁办事，还要会察言观色，能在这种时候，替总裁做出他无法亲自做出的决定。 于是闻秘书摁下驾驶位上的解锁键，对钟妍道：“钟小姐，抱歉，您可以下车了。” 清脆的解锁声一响，车外的颜时立刻拉开车门，一把拽开陆廷深的手，拉着钟妍下了车。 夜色中的小雨淅淅沥沥一直不停，颜时凭借高挑的个子，用手臂护住钟妍的脑袋，送她去他的白色保姆车上。 透过不停划下水痕的车窗，陆廷深看见钟妍躲在其他男人的臂弯下，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沉眸，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他决不允许，他的东西，离开他的臂弯。 陆廷深对闻秘书道：“联系钟家见面，越快越好。” 订婚的日程，必须定下来了。 ———— ———— 钟妍坐上颜时的车时，除了裙角沾了些雨水，身上几乎滴水未湿。 她看了看还站着车外，细心帮她将宽大裙角收拢进车厢里的颜时，或许是刚刚在车外站了太久，又或许是因为帮她挡雨，颜时身上的黑色T恤已经淋湿了，湿哒哒的贴在他身上，隐约透出精实的肌肉线条。 雨水仍然在不停地滴落，将他公演录制时做的发型淋湿，压塌了刘海，又顺着发梢滑落到线条俊美的脸颊上，再往下，只往衣领里钻。 钟妍想叫他赶快上车，于是连忙自己上手收拢衣裙，一上手，她才留意到自己一只手里，还一直捏着啃完的苹果核。 颜时看到了，冲她伸出手。 “我帮你扔掉。” 钟妍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嘴里啃过的东西，于是她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你赶紧上车吧。” 钟妍看见路边就有垃圾桶，正想下车过去，被颜时一手摁回座位上。 “给我。” 他再次向钟妍伸出手，语气很温柔，却又不容拒绝。 “外面下雨，你在车里。” 钟妍担心再拗下去，颜时要淋感冒了，只得将苹果核递给了他。 颜时替钟妍关上车门，彻底隔绝了雨水，然后他长腿几步迈到垃圾桶旁，又几步迈回来，从另一侧上了车。 车辆立刻启动，迅速驶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保姆车上东西齐全，颜时从后座上翻出毛巾擦擦身上的水渍，恤已经湿透，擦不干。他伸手想去够后座上替换的黑T，手伸到一半却顿住了，他又将手缩了回来，最后只是把毛巾披在背上。 钟妍察觉到他的心思，于是闭上了眼睛。 “你换吧，我不看。车上空调凉，你别感冒了。” 闭着眼，钟妍没看见颜时的耳朵微微红了一下。 “嗯。”他应了一声。 眼前一片黑暗，钟妍只能听见车外幽静的细雨声，和车内布料摩擦发出的浅浅声音。 黑暗中，她开口道：“今天谢谢了，幸亏凑巧遇上你。” 钟妍话音刚落，布料摩擦声也没有了。 “好了。” 听见颜时的声音，钟妍睁开了眼。 颜时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握拳蹭蹭鼻尖，坦白道： “其实，也不是凑巧。” “我看见你上了那辆车，就一直等在附近。” 颜时解释道：“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我只是……担心那个男人再找你麻烦。” 如果那个男人再欺负她，他至少可以及时保护她。他单纯这样想着。 颜时有点紧张地抬眸看她一眼，诚恳道：“如果冒犯到你，我道歉。” 钟妍轻轻笑了，“颜时，我说过，你是我信任的朋友和家人，我们之间，不必谈冒犯。” 见钟妍没有不开心，颜时放下心来，轻轻应了一声。 钟妍以为他会问她和陆廷深的关系，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争吵。但颜时什么都没问，他没再说话。 钟妍觉得，朋友帮了她大忙，就算他不问，她也应该向朋友稍微说明一下。 于是她道：“那个男人是鼎鸣娱乐的陆总裁，我和他是旧识，因为一些私事，我们意见有分歧，所以总是发生争执。” 颜时不问，不是不在意。 而是他知道自己在意，却无法只像在意普通朋友那样，直率地问出口。 就像钟妍每次说他们是朋友、是家人的时候，他很开心，可开心之余，他内心深处的角落，又会阴暗地滋长出一丝莫名的失落，闷躁，与贪婪。 那种心情，很奇怪，也让他感到懊恼。 钟妍把他当成值得信赖的朋友，他却好像，无法以同样纯粹的心态回应这份友谊。 钟妍向他解释了，他也不是傻子，他能看出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肯定不只是简单的旧识，更像是有情感牵扯。 他不想去揣测钟妍的旧情，可又做不到不在意。 他垂眸犹豫半晌，还是斟酌着问出了口。 “……那，能解决吗？” 他不想再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钟妍面前。 钟妍摇摇头，“谈不拢。” 颜时的心刚要一沉，又听到钟妍淡淡地补了一句，“不过，既然谈不拢，那也没有谈拢的必要了。” 他转头看向她，钟妍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的细雨，像是陷入了沉思。 窗外的灯光随着车子的行驶，一明一暗地映照在她的侧脸上，昏黄的光线经过雨滴的折射，更加暧昧不清。 颜时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 ———— 安陶回到宿舍后，左等右等，一直没等到钟妍回来，她见外面下起了雨，不由有些担心。 夏檬情绪不佳，回到宿舍后就蒙着头钻被窝了。安陶怕打扰到她休息，就拉上窗帘关了灯，轻轻关上了房门。 安陶独自去到楼梯间，楼梯间的窗户位置好，可以直接看到基地后门的情况。 她就趴在窗边，一边吹着雨夜潮湿微凉的晚风，一边等钟妍回来。 不时有练习生经过楼梯间，也停下脚步，和安陶一起张望一会儿。 大家都好奇钟妍大晚上被神秘大人物带走，到现在还没回来，是发生了什么。 雨夜空旷的马路上，渐渐传来车辆驶过水洼的声音，不一会儿，一辆白色的保姆车停在了基地门口。 “哎！是不是回来了？”有练习生道。 “？那不是发起人的车吗？”又有人疑惑道。 她们的说话声，将路过的练习生都吸引过来，楼梯间的窗口一时人头攒动。 她们远远望见颜时先从车上下来，拿了件外套当做雨具，护着钟妍从另一侧车门下了车，将她送进了基地大门。 40-50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回到宿舍后, 钟妍立刻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 已经凌晨，公演结束的大家明明应该疲惫歇下，现在却有些过于精神了。一些女孩围在钟妍寝室门口打转, 另一些女孩则从各自寝室里好奇地探出头来, 打量着刚刚回来的钟妍。 被神秘人物从公演现场强势带走，最后却被发起人颜时护送回来，这个古怪的雨夜，钟妍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家太想吃瓜了。 钟妍无奈，也不好解释, 她只能若无其事地和大家道了几声晚安，然后果断关上了寝室的门。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寝室里，夏檬闷在被窝里像是已经睡了, 只有安陶有些担忧地凑过来, 挽着她的胳膊小声问道：“没事吧？” 钟妍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没事，早点休息吧。” 见钟妍已有疲色, 安陶点点头, 很体贴的没有再问。 若说没有好奇，是不可能的。 但钟妍如果不想说, 安陶绝不多问, 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钟妍感激安陶的体贴, 她并非要刻意隐瞒，只是来龙去脉说起来实在复杂，也没什么意义，只能平白让安陶替她担心罢了。 钟妍决定等把陆廷深的事都处理干净, 时机合适的时候再说。 ———— ———— 之后两天是二公结束后的休息日，有关钟妍的雨夜神秘事件自然就成了女孩们休闲时的八卦佐料。 当事人钟妍对此若无其事地闭口不谈, 碍于钟老师在节目组的“地位”和“威严”，没有哪个练习生敢张口问她。 至于另一个疑似当事人夏檬，一开始倒是有人敢问她，但是夏檬情绪低落，郁郁寡欢，问也不说，只默默地红眼圈，大家也就不敢再问她了。 雨夜神秘事件，至此成了《Best girls》节目组一大未解之谜。 这场八卦风波，很快被三公来临的兴奋与压力冲散。 二公结束后，由于节目已经进入后期，录制与播出的间隔缩短，所以在二顺发布之前，三公任务便立刻开启了。 第三次公演，是决赛前最后一次舞台任务。 规则升级，舞台升级，选手们将不再翻唱他人歌曲，而是真正能够表演属于自己的曲目。 三公曲目，是节目组邀请知名音乐团队打造的全新曲目，一共6首。选曲规则也不再是由练习生们自己选曲，而是变成观众替练习生们做出选择。 6首歌的demo提前释出，观众们已经通过为期一周的网络投票，选择出了他们心目中，每首歌曲最适合的表演人选。 公开曲目当日。 练习生们在阶梯录制厅内一起听完看完所有曲目的demo和编舞后，将按照一顺排名依次领取自己的号码，然后进入对应号码的练习室。 一共6间练习室，每间对应不同曲目。 进入哪间练习室，即意味着观众为你选择了哪首曲目。 钟妍是顺位排名第一，自然第一个上台领取到了号码。 钟妍看见小纸条上的数字是5。 台下立刻有活泼的练习生起哄搞气氛。 “钟老师是几？一会儿我直奔钟老师的房间而去！” “求求观众老爷们，把我和钟老师投成一组吧！最后一次公演就让孩子抱一次大腿吧！” 钟妍冲热闹的台下神秘一笑，然后推开录制厅的门，独自往5号练习室找去。 刚刚听完三公所有曲目，钟妍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曲目。 是第二首播放的曲目——《Dolls》。 《Dolls》是一首暗□□风格的歌曲。 这首歌是她没有尝试过的风格，编舞很有创意，歌曲内容也极具话题性，大有文章可做，不怕没热度。 不过钟妍不知道刚刚曲目的播放顺序和房间号码是否对应，如果对应，那她就是被粉丝选去了别的曲目。 不过也没关系，钟妍心想。 她有自信表演好每一首曲目，粉丝想看哪个她都可以满足。 走到贴有数字5号码牌的练习室门口，钟妍气定神闲地推开门—— 房间内立着一块显眼的字牌，上面写着“《Dolls》”。 钟妍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粉丝们还是很懂她的嘛。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让钟妍感到心里暖暖的，也更有干劲。 钟妍走进房间，盘腿坐在地上等待着自己的队友。 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适合这首歌的队友人选，一边数着外面的脚步声，大概轮到第几个人了。 门外陆续有脚步声传来，但都没有停留在她的房间门口。 钟妍起初不太在意，直到估摸轮到第6个人的时候，钟妍的耳朵竖了起来。 走廊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缓慢。 外面那人的脚步似乎在附近停下了。 钟妍辨不清那人的脚步停在了哪里，但感觉应该不是自己房间门口。 她不由捏紧手心，心中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那停下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然后下一秒，她的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 钟妍看见一颗熟悉的栗色卷毛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钟妍“嗷”一嗓子，兴奋地从地上蹦了起来。 “陶儿妈咪，我就知道！” 安陶一见到钟妍，惊喜之色也掩饰不住。 她推门进来，和钟妍开心地拥抱在一起。 要论三公最想合作的队友是谁，对于二人而言，彼此都是排第一位的。 现在梦想成真了。 两人抱着还没撒手，走廊上又传来了脚步。 这次的脚步声风风火火，一溜烟地跑了过来，然后“嘭”的一声推开了5号练习室的房门。 钟妍转头一看，又激动地“嗷”了一嗓子。 “大璃宝宝，我就知道还有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猜到《Dolls》大概率有你俩，我一个狂奔就过来了！” 金璃热情地扑了过来，三个人蹦蹦跳跳地抱作一团。 又可以和安陶、金璃合作舞台，比选中心仪歌曲更让钟妍开心。 钟妍在心中默默感谢一众粉丝大老爷们，让她能和最默契的队友一起合作。 不过三人能重聚共演，想来也是投票的粉丝们希望看到的吧。 钟妍攥拳，这次势必要做出完美舞台，可不能辜负粉丝们的成全和期待。 这之后，又陆续有一顺排名在前九之外练习生进入房间，最终《Dolls》小组共有10人。 不过现在的10人并非最终表演人选，只有在第二次顺位发布后留下的练习生，才能最终登上三公舞台。 就这样，在二顺发布的倒计时中，练习生们开始了紧张忐忑的三公训练。 ———— ———— 时间飞快划过，五天后，二公舞台正式播出。 《琵琶愿》的舞台虽然美玉有瑕，但播出效果还不错，至少对她而言是这样。 作为观赏性稍弱的vocal舞台，钟妍的直拍播放量依旧断层第一，她的表现在各个平台上引起热议和夸赞。 “她竟然还会弹琵琶！妍妍，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钟老师的舞台每次都会解锁新的技能点，简直刷新我对‘才华横溢’四个字的认知！” “我太爱听钟老师唱歌了，在我心里钟老师的vocal舞台永远第一！” “这次是古风限定版的百变小妍！好适合！我可以梦一下老婆以后演古装嘛？正好老婆自己手里就有那么多好本子！嘿嘿！” 在二次元聚集的视频平台上，《琵琶愿》的舞台尤其受欢迎。不仅舞台视频连续三天热榜第一，还有许多up主把钟妍的part剪辑出来，放进古风混剪视频里，弹幕和热评都在问这个新面孔是谁，钟妍的名字又在评论区火了一把，成功破圈吸粉中。 《琵琶愿》播出顺利，唯一起了点争执的，就是夏檬的破音。 观众遗憾夏檬的破音让原本完美的舞台有了瑕疵，钟妍的粉丝就更遗憾了，自家爱豆表现那么好，原本可以再拥有一个完美无缺的舞台，但是队友把这一切毁了，钟妍粉丝们不免对夏檬有些怨言。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高音唱不上去还非得选这首歌……无语。” “二公不能自己组队真的烦死，让某些想抱钟老师大腿躺赢的废物混进来了。” “同是vocal，高下立现。瞎蒙这水平，还是别自称大vocal了……” “还是别拿钟老师和瞎蒙比，辱钟老师了。” 夏檬粉丝看到这些发言，自然不高兴，于是也暗戳戳地阴阳怪气钟妍回击，两家粉丝很快产生了摩擦。 不过钟妍粉丝的体量是夏檬的几倍，夏檬粉丝打不过，害怕如果真的惹恼钟妍粉丝，对方会把她家粉圈撕碎，所以夏檬粉丝很快就忍气吞声，摩擦规模不大。 这点小插曲之后，第二次顺位排名发布了。 钟妍毫无悬念，依旧稳稳的第一，和第二名林棠之间的票差继续拉大，几乎相差3倍。 安陶和金璃的排名稳步上升，目前分别排在4位和5位，跟在她们后面第6位，是二公表现出众的另一位vocal宁云韵。 而原剧本中，本应在二顺上升至第2名的夏檬，却停在8位上没动。 本次顺位发布后，选手人数再次砍半。 至此，《Best girls》仅剩30名选手继续角逐赛场。 二顺淘汰结束后，三公各组开始进行人员调整，原则是多踢少补。 《Dolls》组比较幸运，如今剩余5人，不多也不少，刚好组成一支三公小队。 所以三公《Dolls》组正式成立，组员除了钟妍、安陶、金璃之外，还有二顺排名第12的练习生孟乐，和卡位晋级的练习生，张朵儿。 孟乐，人如其名，话多搞笑气氛组，实力不错，擅长dance和rap，只不过长相在美女如云的练习生中稍显普通，所以排名一直十几名附近浮动。 张朵儿也是个性格开朗的，实力和孟乐相比要弱一点，不过各方面能力平均，没有什么太拉胯的短板。 钟妍对这两位队友挺满意的，实力不差，又都是好相处的性格，是能够愉快合作的人选。 两人对能和钟妍一组自然是十分高兴，这组里不仅有钟妍，还有安陶和金璃两位实力强劲的人气选手，几乎可以畅想将诞生多么精彩的舞台！ 简直梦中情组！ 在默契友爱的氛围中，大家顺利安排好了各自定位，钟妍担任小组C位和主唱，安陶担任队长和主舞，金璃担任主rap，孟乐担任副主舞，张朵儿担任副主唱。 然后大家便专心地投入到公演前最后的训练中去了。 二公那晚的小插曲，至今已过去10天，没有任何后续，也仿佛已经被所有人遗忘。 它就像一颗无不足道的小石子，只在被投入湖中的瞬间溅起小小水花，之后便沉入湖底，再激不起任何波澜。 看上去，一切风平浪静。 直到三天后，三公录制。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周六下午, 陆家别墅。 陆媛浅拖着行李箱回到家，大喊一声，“爸妈！我回来啦！” 然而除了佣人出来帮她拿行李, 家里没别人应她。 陆媛浅奇怪, 便问佣人：“我爸妈呢？” 她之前告诉过父母，她旅游结束，今天下午到家。 佣人答道：“先生和夫人正在客厅招待客人。” “家里有客人？”陆媛浅好奇，“谁来了？” “钟家先生和夫人。” “他们怎么来了？” “应该是来谈少爷婚事的。” “啊？我哥的婚事？” 陆媛浅“咚咚咚”跑上楼，刚刚靠近客厅, 就听见施倩热情欢快的声音。 “亲家呀，礼服、场地和仪式方案，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你们看看满不满意。满意的话, 咱们就尽快把订婚的日子确定下来，也方便两家邀请宾客！” 陆媛浅寻思着，她不过是暑假出门旅游了半个月而已, 哥哥怎么突然就要订婚了？还连订婚仪式都安排好了？ 明明之前拖拖拉拉那么多年, 甚至俩月前还准备退婚呢，现在这发展怎么突飞猛进…… 陆媛浅听见母亲说话了。 房慧有些犹疑：“钟夫人, 小妍还在参加节目, 她不在, 这日子能定吗？” 陆廷深前几天突然说要尽快和钟妍订婚，房慧也是吓了一跳，她搞不清短短两三月，儿子的心思怎么一变再变, 这可不像他一贯行事稳重周全的作风。 施倩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笑道：“亲家母放心, 只要咱们定了，小妍怎么都行！” “什么叫怎么都行？” 陆媛浅听不下去了，她从客厅门后走出来，“叔叔阿姨，钟姐姐就快出道了，这时候怎么可能订婚呢？你们问过钟姐姐的意见吗？” 陆媛浅突然冒出来，客厅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房慧最先皱起眉来，她呵斥道：“浅浅，没礼貌，问好！” 陆媛浅压抑着不快，敷衍地问了声好。 “不要紧不要紧，小姑子这么关心嫂嫂，是好事啊。” 施倩谄笑两声，向陆媛浅解释道：“小姑子别担心，能嫁给你哥哥，是小妍最大的福气，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能有什么意见？” “可是……订婚的事如果传出去，她还怎么出道啊……会被骂死的。” 陆媛浅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嘟囔着，变得没底气。 说实话，现在的钟妍，陆媛浅没亲身接触过，而儿时记忆中的钟妍，确实一心只想嫁给哥哥。 所以，她其实并不知道，钟妍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只是单纯从《Best girls》忠实观众的角度，陆媛浅觉得，钟妍如果不能留在舞台上，真的很可惜。 “……哥哥也是这样想的吗？”陆媛浅小声问道。 施倩高兴地说：“当然是的呀！就是廷深主动联系我们，说希望尽快订婚的。” 陆媛浅有些惊讶，又有些失望，她瘪了瘪嘴，无言以对。 “好了浅浅，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快回屋去吧。” 听房慧这样说，陆媛浅也不回嘴了，默默离开了客厅。 回到自己的卧室，楼下客厅的说话声一点也听不见了。 陆媛浅无精打采地躺倒在床上，打开电视，调出中午刚刚播出的最新一期《Best girls》，这期内容是第二次顺位排名发布。 陆媛浅看着钟妍发表顺位第一的感言，又看着她一步步登上金字塔坐席的最高处，C位华丽巨大的沙发椅闪闪发光，钟妍微笑着坐在上面的样子，更加闪闪发光。 一瞬间，陆媛浅突然觉得有点烦闷，有点悲伤。 她说不清是为什么。 她关掉电视，把脑袋蒙进被子里。 漆黑一片，所有光都被吞噬了。 ———— ———— 夜，钟家别墅。 从陆家回来后，施倩一直坐立不安，因为商量了一下午，订婚的日子还是没确定下来。 陆家夫妇始终觉得，钟妍不在，这日子不好定。 施倩和钟家茂商量道：“你说，要不我们直接找陆廷深定日子算了，我看儿子比爸妈急。” “联姻是两家大事，越过陆家长辈，只和小辈商定，这不合礼仪。”钟家茂摇摇头，“再说，陆家父母说的也有道理，小妍不回来，咱们这日子确实不好定。” 施倩烦了，“那就让她赶紧回来！别参加什么选秀了，这日子不就能定了吗？甚至甭订婚了，直接结婚都行！” 她继续道：“正好陆家也不喜欢混娱乐圈的儿媳妇，让她早早断了念想，安心在家把丈夫和公婆哄高兴了，才是正经事。” 陆廷深高兴了，陆家高兴了，钟家才能捞到更多好处。 钟家茂听了她的话，哼了一声。 “你想的是美。你叫她回，她要是不听呢？” “哼，她不敢不听。” 施倩颇为自信，她一直认为，她从小到大对钟妍的苦心调教，还是有成果的。 钟妍虽然对陆廷深不是多么积极主动，但是叫她做什么，她也都去做了，一直以来，还是蛮听话的。 钟家茂还是摇头，“她去参加节目都瞒着咱们，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你真觉得这小妮子还会那么听话？我觉得未必。” 施倩一想，觉得钟家茂说得也有道理。 钟妍这些年偷着摸着，又是写书又是参加节目，都没告诉过家里，谁知道她是不是藏了什么心思。 施倩犹疑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夫妻俩陷入了苦思。 过了一会儿，钟家茂琢磨着，突然道：“哎，你记不记得今天在陆家，他们小女儿提了一嘴，说订婚的事传出去，钟妍就出不了道了？” 施倩想了想，“好像是说过。” 她又道，“可是娱乐圈的事，咱们又不懂，真能让她出不了道吗？” “不懂可以去打听。”钟家茂笑了，“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一举两得？” 既能把陆钟两家联姻的消息散播出去，让陆家再不好毁约，又能让钟妍乖乖回来，安心联姻，这对钟家而言，百利无一害。 施倩和钟家茂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光彩。 ———————— 炎炎8月，《Best girls》公演录制棚外，观众有序散场。 今夜的三公演出已经结束，观众们的热情却仍未结束，夜色中，充斥着他们兴奋的笑谈欢呼声。 其中，尤数钟妍粉丝声音最高，人数最多。 他们一边骄傲赞叹钟妍三公精彩绝伦的表现，一边招呼同担们一起去哪儿吃顿夜宵，美食佳酿之下，再畅聊一番。 一行人坐上网约车，歇歇脚。 车上，有的人话痨，一直在聊刚才的演出；又有的人，拿出手机开始写观演repo，分享给来不了现场的其他粉丝们；还有的人，在刷节目相关的论坛小组，公演成绩发布应该已经在录制了，看看有没有瓜主出来透露投票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快开到火锅店的时候，有人刷着手机突然有些不安地喊了一句：“你们快上微博，控评！” “怎么了？有黑子来挑事？还是有营销号发黑通稿？” “这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黑通稿……” 那人说得吞吞吐吐模棱两可，其他几人感到疑惑。 “反正你们赶紧上线吧，好多营销号在发，已经在热搜上升榜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公演成绩发布结束后, 钟妍一回到后台，就看见许尤像只脱绳的小狗，热情地朝她扑来。 “姐姐！” “注意点影响, 大庭广众的！”得亏张竟及时拽住了他。 此时练习生们都在退场, 后台人来人往，张竟瞪了许尤一眼，许尤才不情不愿地收敛了点。 练习生们一边向张竟问好，一边对“又有人来找钟妍”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 毕竟, 每次公演录制，都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来找钟妍。 钟老师可不是普通练习生，待遇自然也不是普通练习生能比的。 钟妍让身边的队友们先回休息室, 自己朝许尤和张竟走了过去。 她同张竟问候一声, 转头看向许尤。 “哟，你又来了？” “姐姐，什么叫‘又来了’？” 许尤瞠大眼睛, 皱起眉头, 委屈巴巴道：“我克服千难万阻从剧组逃工出来，心心念念只为看姐姐演出, 姐姐竟然说我‘又来了’, 是嫌弃我吗？” 张竟听得鸡皮疙瘩起一身, 直犯恶心。 “得了你小子，别在这犯戏瘾了！膈应人！” 他拍了许尤后背一巴掌，转头看向钟妍，钟妍却笑眯眯的, 仿佛把许尤膈应行为当乐子看。 张竟一边暗叹钟妍的心理承受能力真强，一边冲钟妍客气笑道： “钟老师辛苦了, 三次公演，包揽小组第一和个人第一大满贯，称得上选秀史上的第一人了，恭喜钟老师！” 三公投票结果，几乎毫无意外，《Dolls》轻松获得小组第一，而钟妍也再次断层获得练习生个人第一。 钟妍微笑看向张竟：“那都得感谢张PD，做出这么优秀的节目，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舞台，张PD是我的伯乐。” 张竟听了，喜笑颜开：“哪敢哪敢！我可不敢自居钟老师伯乐，钟老师才是我的贵人！以后咱们的运营合作，还希望钟老师多多关照！” “张PD折煞我了，是我得仰仗张PD多多提携。” 许尤嫌弃地瞅着互拍马屁的俩人，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我说你俩，别搁我面前商业互吹了。” 说完，许尤转头看向钟妍，佯作生气地哼唧起来：“说到运营合作，姐姐你是不是把我当外人？开公司了都不告诉我！张竟这家伙都比我先知道！” 言星娱乐的事，许尤是从张竟那里得知的。 刚知道的时候，许尤先是惊讶，而后又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娱乐圈，名望、财富、权势，向来不分家。 只有将这些全部攥在手里，才算真正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再不受制于人。 想要拥有权势，首先得成为资本。 许尤原先只算到名望和财富这一层，却不想，钟妍的算盘，早就算到更高层次了。 她的野心，超乎想象。 许尤感到有趣极了。 姐姐果然是个妙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妙人。 颜时因为要补录几个广告词镜头，结果发布结束后，他单独在舞台上留了一会儿。 等他回到后台时，练习生们都走掉了，只剩身穿舞台服的钟妍，在来往朴素的工作人员中格外显眼。 配合舞台表演，钟妍今天的妆造也是暗黑/童话风。 她黑色的长发烫成复古的发卷，盘成如同贵族小姐一般的古典发环，一袭黑紫相间的哥特宫廷风短款燕尾裙，腰封将她的腰身掐的很细，裙子却被蕾丝细纱层层撑起，蓬成华丽可爱的弧度。 今天的她，仿佛不是真人，而是一个精美的哥特人偶，让人想要将她从古堡中偷走，带回家珍藏。 颜时微微垂下眼帘，耳尖有点发热，他为自己产生这种想法感到羞愧。 钟妍此时背对着他，正在和两个男人说话。颜时仔细一看，那两人是张竟和许尤。 张竟远远看见了他，便招呼他过来。 许尤一见到颜时，更来劲了。 “哦对对！还有你！” 待颜时走到钟妍身边，许尤问他：“我可打听到了，你是不是要签钟老师的公司？” “不是要签，已经签了。”颜时回答地干脆利落。 “好你个颜时！”许尤气鼓鼓地捶他一拳，“原点邀请你签约，你不签，原来是盘算着投进姐姐的怀抱！” “喂，别欺负我司艺人。”钟妍冲许尤“啧”了一声，伸手挡在颜时面前。 颜时一愣，看向挡在他胸前的那只手。 他知道许尤和钟妍是在闹着玩，许尤捶他那一下没用力，钟妍纤细的胳膊也护不住他高大的身体，可颜时还是莫名感到一种……嗯，被偏爱的开心？ 他怎么会有这种攀比心？颜时的耳尖更加热了。 许尤也是一愣，然后迅速大变脸，上一秒的他还凶神恶煞，下一秒就变成淋了雨的可怜小狗。 “姐姐……你竟然为了别的男人凶我，我不是你最爱的弟了吗？” 张竟一阵恶寒，这个现眼包犯贱还犯上瘾了。 他刚想叫停许尤丢人现眼的行为，就听见钟妍开口道： “那不如，你从原点离职，也投进姐姐的怀抱？” 钟妍摸着下巴笑眯眯地打量着许尤，“姐姐我不介意左拥右抱。” 话音落下，三人齐齐看向钟妍。 张竟抬头惊讶，颜时低头脸红，只有许尤眼睛一亮。 “诶！这主意不错！我好好考虑考虑。”许尤说着，不知真假地琢磨起来。 张竟瞧瞧许尤，又瞧瞧钟妍，苦笑着摇摇头。 这俩人倒挺合得来，一个爱犯贱，一个爱配合他犯贱，也算一种臭味相投了。 只是可怜了颜时这么内敛文静的人，也得旁听他俩没脸没皮的虎狼之词。 张竟看了颜时一眼，瞧把人单纯孩子都听害臊了，脸红的和发烧似的。 张竟岔开话题，问道：“颜时签约言星娱乐的消息，钟老师准备什么时候对外公布？” “决赛之后，和出道团运营的消息一起公布。” 许尤坏笑道，“哇，姐姐这是要整波大的，横空出世？” 钟妍不语，只勾起一个愉快的笑容。 钟妍今天心情很好，三次公演全部顺利结束，《Best girls》之旅就要走到终点了。 再有半个月就是出道夜，她筹谋了数年的大业，马上要迈向崭新的大门。 想到她距离随心所欲的富婆人生越来越近，她能不开心吗？ 许尤也很开心。 钟妍自己成立了公司，还从鼎鸣手里抢到了出道团运营权，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她人在鼎鸣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许尤眉飞色舞地脱口而出：“哈哈，这下鼎鸣也甭想和我抢姐姐啦！我看今天那个陆总就没来！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他话音落下，颜时的神情微变。 那个人没来，倒是好事。 颜时微微侧脸看向钟妍，只见钟妍面不改色，那个人的名字似乎并没有扰了她的好心情。 颜时不知道她和他的私事，是不是已经处理妥当。 就在这时，有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跑过来找张竟。 “PD，有紧急舆情！” 张竟有些头痛地摸摸脑勺，怎么又有紧急舆情啊…… “什么舆情？”他冲另外三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先聊，然后就带着工作人员往边上去，“走，去那边说。” 工作人员脚步没动。 “……PD，要不就在这里说吧。”他有些尴尬地偷瞧了眼钟妍，道，“舆情，和钟老师有关。” 此话一出，几人目光都瞬间看过来，钟妍也看向他。 许尤嘴最快，“和钟老师有关？钟老师能有什么紧急舆情？” 工作人员自己不好解释，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大家凑头去瞧，只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热搜词条的内容。 许尤脱口把词条读了出来。 “钟妍，结婚……！” 许尤蓦地住了嘴，颜时和张竟脸色也变了。 张竟难得听见一贯沉默寡言的颜时竟然生气地抢先开口道：“造谣生事的内容，赶快处理吧！” “对对，什么乱七八糟的，赶快联系平台撤掉。”张竟也觉得荒谬。 工作人员刚想再说什么，就被许尤惊得变调的声音打断。 “和鼎鸣？陆廷深？婚约？” 许尤捧着手机直盯屏幕，满脸不可置信。 颜时怔住，过往所见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进行快速联结，让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从许尤手中夺过手机，只见热搜词条内置顶的营销号发文写道： “著名作家钟言，同时也是正在《Best girls》参赛的高人气选手钟妍，网曝其即将结婚，结婚对象则是娱乐业巨头鼎鸣集团的继承人兼总裁陆廷深。而据可靠消息，钟妍本人也身世非凡，她是出版业大亨文盛集团的千金小姐，自幼与陆廷深订有婚约。豪门千金参加选秀，一边C位出道，一边成为豪门太太。怎么样，吃瓜的你，惊呆了吗？” 文字下面配了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看起来是顶级酒店的宴会厅，照片中有一男一女临窗而站，男人背着身，看不清容貌，只能从他高档的西服和器宇轩昂的背影中，猜测其人身份不凡。 而照片中的女性则能看到侧脸。 她身穿剪裁精良的紫色高定礼服，手拿奢牌手包，昂贵夺目的珠宝在耳畔、颈间闪闪发光，举手投足间，是独属于上流社会的优雅高贵。 颜时见过各种各样的钟妍，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这样的她，好像离他很远，是他触碰不到的高岭之花。 张竟看完爆料，张着嘴巴惊愣半晌，才急忙看向钟妍。 “钟老师，这是假的吧？” 这这这马上要出道夜，这要是真的可麻烦了！钟妍是节目王牌，可不能出事！ 许尤也回过神来，跟着追问：“对啊姐姐！这是假的吧？” 啊啊啊鼎鸣这狗东西怎么换着法地来骚扰姐姐！ 颜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注视着她，黑瞳中含着掩藏不住的紧张和不安。 三人惊得鸡飞狗跳，一见钟妍，当事人却神色平平，没什么情绪起伏。 她好像并不惊讶，只是盯着爆料中那张照片若有所思。 钟妍稍作思索后，才抬眼扫向三人神色各有不同的脸，不紧不慢道： “某种意义上，也不算假的。”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钟妍现在是大红人, 她的爆料，网络舆论发酵的很快，从第一个营销号爆料到现在还不到1小时, 各平台上的讨论已经沸沸扬扬。 “爱豆谈恋爱都是死罪, 这姐还没出道呢，都要结婚啦！？呵呵，千金大小姐就是不一样，塌房都塌的与众不同。” “不是，一张照片配上两句话就能锤了？那我穿得美美的在酒店拍张照, 我是不是也成豪门千金马上嫁给总裁当富太了？” “钟妍哪里只是穿得美美的？她那一身行头全是奢牌高定，加起来起码得上百万，你穿得起？你要是穿得起, 我也叫你一声大小姐。” “就算她真的是豪门千金, 那也说明不了她要结婚吧？照片里男方都看不见正脸，两人也只是说话罢了，没有亲密举动。” “你们可真天真, 鼎鸣和文盛可都是大集团大资本家, 哪个不要命的营销号敢造谣他们？这种料能爆出来还能上热搜，没有大佬们的授意是不可能的。” “可是如果爆料都是真的, 她还来参加选秀干嘛？她要是想出道想当明星, 直接知会她老公一声不就行了？鼎鸣未来老板娘, 要什么资源没有？” “大小姐想来玩玩呗！既能在舞台上过过瘾，又能快速收获一堆粉丝跟在后头吹捧，多滋润呐！” “粉丝省吃俭用买奶投票，正主美美当豪门富太, 她对得起粉丝吗？这边建议她别折腾粉丝了，直接退赛回家结婚得了。” “别代表粉丝, 没觉得她对不起我们！无论是作者钟言，还是舞台上的钟妍，钟老师从来都靠作品说话，她给我们带来好作品，我们享受了，然后向她表达喜爱和支持，这是平等的关系，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靠作品？呵，现在想想，文盛是出版业大亨，鼎鸣是娱乐业巨头，作家也好，爱豆也罢，她能红，肯定是这两大资本在背后力推。” “好不公平，节目里的普通女孩们为了梦想拼死拼活也不一定出道，大小姐资本加持，随便玩玩就能C位……她赶紧回家当她的豪门太太去吧，别抢占普通人追求梦想的机会了行吗……” “就是！我是路人，我觉得像夏檬那样，靠自己努力逆袭的平民女孩，才是正能量榜样！” “楼上你是黄泉路人吧？藏好你的皮！你家正主唱歌破音大家有耳朵都能听见，你们想趁人之危也洗不白夏檬是废物的事实！” “……某些人真是粉随正主，正主是为所欲为的大小姐，粉丝也嚣张狂妄的要死。” “某些人才是粉随正主，正主废物，粉丝也废物，打架打不过，只能像个臭虫一样躲在阴沟犯贱。” 寝室里，安陶将手机还给金璃，不想再看下去。 她们刚从录制棚回到宿舍楼，钟妍出事的消息就已经在练习生中传开。 由于爆料内容实在令人震惊，大家忍不住三五聚头，偷偷刷手机讨论。 钟妍掉马钟言的时候大家就够震惊了，谁成想，钟老师马甲真多，一层又一层！ 豪门千金，总裁夫人，看爆料和看小说似的。 大家猜测二公那天晚上，带走钟妍的神秘人会不会就是她老公？ 是幽会还是干嘛？ 啧啧，玩得可真大！ 钟妍到现在也没回宿舍，听说还留在录影棚那边，和张PD他们开紧急会议。能让张PD召开紧急会议，大家更觉得这爆料不简单，至少不全是假的。 安陶担心钟妍，也忍不住找金璃借手机，想看看网上的舆论，结果越看越难受。 金璃见她唉声叹气的，就道：“你愁啥？钟老师你还信不过吗？她是不是啥豪门千金我不知道，但结婚，不可能！”金璃一脸笃定，“她比咱们哪一个都更有事业心，怎么可能临出道了跑去结婚？假的离谱！” “我知道，我当然信得过钟老师。” 安陶鼓鼓腮帮子，忿忿道，“我只是生气，网上那些人凭什么那样说钟老师？明明钟老师每次舞台，大家都有目共睹，可现在只因一个真假未知的八卦，她的努力和优秀，就全被抹杀了。” “哪个傻逼这么说钟老师？” 金璃瞪眼，直接划开手机锁屏，“傻逼在哪？老娘好久没怼人，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见金璃直接准备网上开骂，安陶担忧地按住她的手。 “不好吧……我们私自发言，节目组能让吗？” “小号小号，小号发言，咱们又不暴露身份，节目组哪能知道？没事儿的！” 安陶想了想，虽然公司一贯不许她们在社交媒体上随便发表言论，但是维护钟老师声誉，不是随便发表言论，是发表正确言论。 做正确的事，应该不要紧吧？ 安陶暗自点点头，下了决心。 “好！我和你一起！” “嘿嘿，就是嘛！怼傻逼又不是做坏事，弘扬正义！怕啥！” ———— ———— 录影棚休息室里，钟妍坐在正中间的长沙发上，张竟、许尤、颜时都在，李星也打来电话，向钟妍汇报紧急舆情并商定对策。 许尤急得满屋乱转：“姐姐你可别吓我，什么叫也不算假的？” 钟妍没有向许尤解释，而是转头看向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张竟。 “张PD，真的抱歉，因为一些原因，参赛之初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 房间里所有目光都看向她。 钟妍平静地坦白道：“我的确是文盛钟家的女儿，文盛和鼎鸣，也的确在多年前就定有婚约。” 张竟心想，文盛集团，和鼎鸣一样，都是豪门财团，真正的大资本家。 张竟自认为在娱乐圈混得也算个人物，但在真正的大资本家面前，他这个人物也就不值一提了，否则他也不必在陆廷深面前装得和孙子似的。 他看了一眼钟妍，心下暗叹，这女孩比他想象中还要不简单呐，以后更得仔细相处着，说不定是个大人脉。 “姐姐……这就是所谓豪门联姻吗？”许尤垮着个小狗脸问道。 钟妍是不是什么豪门千金，许尤无所谓，但是“定有婚约”这一点，他有所谓。 豪门联姻这种封建糟粕，他还以为只剩电视剧里演演了呢。 “嗯，就是所谓豪门联姻。” 钟妍淡淡点头，继续道，“但是我与陆廷深之间并无情意，参加节目之前，我们也协商一致，要取消婚约。只是不知何故，陆廷深中途变卦，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颜时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椅上，离钟妍不远不近的位置。 他终于知道钟妍之前和那个男人两次争吵，一直谈不拢的事情是什么了。 听到她与那男人并无情意时，颜时松了口气，可再听到那男人中途变卦，又想起二公晚上那男人的所作所为，颜时又眉头紧皱，黑瞳发冷。 “是他放出消息，逼婚？”颜时问道。 钟妍打开免提的手机里传出李星的声音。 “舆论的幕后制造者还在调查中，暂时还未发现与鼎鸣的关联。” “不用查了，不是鼎鸣。”钟妍道。 “怎么能不查了？”许尤气道：“这种用权势逼人就范的龌龊手段，除了姓陆的，还能有谁？” 瞧他们一个个比她还着急的模样，钟妍示意他们冷静一点，听她把话说完。 “不查，是因为我知道谁是幕后之人。” “是谁？”几人几乎异口同声。 “我父母。” 网络上爆出的那张照片，钟妍认得，是在庆祝陆廷深上任鼎鸣总裁的晚宴上。 上流社会资本家们的晚宴，和娱乐圈里的明星晚宴不一样。 资本家们的晚宴保密性是极好的，绝不可能存在狗仔偷拍的现象。 能偷拍的，只有与会宾客。 那张照片显然是她和陆廷深谈退婚的时候被拍，这么关注她和陆廷深谈话情况，甚至还拍下照片的人，除了施倩，钟妍想不出第二个人。 钟妍猜测，二公那晚之后，陆廷深恼羞成怒，一定和钟家说了什么，钟家更加着急要定下婚事，所以才整出这些阴招，逼她退赛，回家结婚。 钟妍话音一落，房间里突然安静了。 张竟和许尤都感到惊讶，一时有些难以理解。 父母在女儿事业上升关键期，散播很可能对女儿事业产生毁灭性打击的消息，是……完全不顾女儿死活吗？ 颜时的神情和他们略有不同，惊讶之外，他微微垂下的眼帘之下，藏得更多的似乎是悲伤。 “各位，不必如此惊讶，豪门联姻本就不讲人情，只谈利益。” 钟妍简单解释道：“我父母一直以来只是把我当做联姻工具。尤其是文盛这些年发展不景气，他们更加急切地想要卖女求荣，我早日嫁到陆家，文盛就能早日得到鼎鸣的帮持。” “所以，他们不会在乎散播消息会对我产生什么不利影响，只要能让我老老实实回家结婚，对他们而言，就是最有利的。” 钟妍转向张竟，略带歉意，“也正是父母的原因，我参赛之初才隐瞒了身世。因为父母不支持我做联姻之外的任何事，为防他们提前得到消息，影响我正常参加节目，我只能暂时保密。” 说完，钟妍发现房间里又安静了，大家都愁云惨雾的，电话里李星也没动静了。 “我说大家，别苦着脸呀。” 钟妍拍拍手，稍稍提高的声音里是并不掩饰的高兴。 “我父母散播消息，这可是好事。” 说完，她甚至轻轻笑出了声。 “好事？”张竟问道。 大家惊讶，父母坑害子女，这能是什么好事？ 他们作为外人听了都难过。 张竟以为钟妍是在强颜欢笑，安慰大家。 但细瞅她的神色，她看上去又是真心在笑。 “对啊。”钟妍微笑，“他们这么做，倒是替我省事了。” 二公那晚之后，钟妍就在考虑，既然和陆廷深谈不拢，就用不必谈拢的方式解决婚事。 她还没出手呢，钟家就急不可耐地送上门来，倒是省得她费心布局了。 张竟还是不解，钟妍却不再解释，而是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问道： “张PD，你信得过我吗？如果信得过，这次事情，就全权交给我来处理吧。我保证，事情不会给节目造成负面影响，甚至还能在决赛前，带来一波正面热度。” 张竟没被那样一双眼睛盯过，也没想到一个年轻女孩的眼睛，会这么有魄力，让他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应该、也必须信任她。 “我当然信得过钟老师。只是我想知道，钟老师准备怎么处理？” 电话里，李星也问道：“关于公关策略，钟老师有想法了吗？” “我的想法就是，不处理。” “不处理？” “嗯，暂时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让舆论发酵，越多人知道越好。” 屋内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又一齐看向钟妍。 钟妍翘着二郎腿，放松地倚靠在沙发上，美丽精致脸庞上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 她道：“我记得下周，排名前9的练习生有福利直播，对吧？” “是。”张竟点点头，“钟老师的直播，应该是排在周四晚上。” 转念一想，张竟猜测道：“钟老师是想在直播的时候做点什么？” 钟妍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稍稍抬眸，微微一笑。 “PD您是娱乐圈前辈，应该最清楚，舆论，是最好的武器。” “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黑紫色的哥特礼裙显得她的脸庞格外白皙，莓红色的口红将那抹微笑衬得过分妖冶。 那双能迷惑众生的桃花眼中，不和谐地透露出野兽捉弄猎物时的戏谑与无情。 此刻的钟妍，让许尤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合时宜、又让他兴奋的词语。 恶魔。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夜, 钟家别墅。 消息散出后，配合下水军进行舆论引导，网上很快出现不少要求钟妍退赛的声音, 钟家茂和施倩正感到得意, 就接到了陆廷深打来的电话。 “喂，女婿——” “谁允许你们私自散布消息的！” 钟家茂刚开口就被打断，电话里陆廷深语气很冲，盛怒之下，甚至连长幼礼节都不顾了。 钟家茂和施倩吓了一跳, 得意劲儿瞬间缩了回去。 “……廷深，这个……两家马上就要订婚了，这是喜事, 小妍最近有些小名气, 也是喜事，我们只是单纯地想凑一个双喜临门……”钟家茂小心翼翼地胡说八道着。 “撤掉，立刻。” 钟家茂和施倩互看一眼, 也不知道陆廷深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明明是他主动联系要尽快订婚的, 他们帮他想办法呢，他又不乐意了。 两人心里嘀咕, 但不敢得罪陆家, 只得道：“……哎, 好，好，我们这就把消息都撤了。” 对面没再多说一个字，立刻挂断了电话。 高级公寓的客厅里, 陆廷深挂断钟家的电话，将手机扔到茶几上。 金属与玻璃的碰撞声之后, 房间里再没传来其他声音，寂静的，有些空荡。 陆廷深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懊恼。 他明明知道，她父母心里只有联姻，没有她。 他明明知道，他们不关心她，不爱她，甚至只要无碍联姻，他们可以不在乎她的死活。 他早该想到的，只要能尽快订婚，钟家茂和施倩可以不择手段。 哪怕是伤害她。 可伤害她，不是他的本意。 他只是想要抓住她，想要她站在他身边，想要她的眼睛，永远看向他。 想要她的人生，永远和他有关。 陆廷深后悔了，后悔因为那晚的冲动，他也成了伤害她的帮凶。 可同时，他又感到迷茫。 他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迷茫。 夜晚的玻璃窗映照出里客厅的一切，陆廷深转头，静静望着玻璃窗上那个男人。 熟悉，又有些陌生。 半晌，他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拨通了闻秘书的电话。 “陆总。” “通知宣传部，把今晚有关陆钟联姻产生的舆论影响降到最小。” “陆总，请允许我明确一下，您是指对鼎鸣的影响，还是对钟小姐的影响？” “对她。” “好的，我马上通知下去。” ———— ———— 周一，宣传部的高总监刚上班就被叫去了总裁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高总监见陆廷深低头批改文件，臭着脸，看也不看他。 高总监心里一紧，看来不是好事。 闻秘书递给他一个iPad。 “高总监，陆总让您先看看这个。” 高总监接过一看，iPad上是娱乐论坛页面。 “锁广场，炸词条，删帖，封号，一夜之间，关于钟妍的负面消息全网清空啦，资本下场就是牛哇！是文盛给宝贝女儿做的，还是鼎鸣给亲亲老婆做的？” “昨天的爆料原本我还半信半疑，这下我真信了，钟大小姐不愧是背后有人，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敢一边结婚一边做爱豆，还不敢让网友说？给老娘整逆反了，越捂嘴我越说！删一条我发一条！” “本来挺喜欢她的，这波操作观感太差了……” 高总监脸色有些尴尬，看了几条就放下了iPad。 “这样的言论，在很多社交平台上都出现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陆廷深搁下笔，终于抬起头来，冷脸看向高总监。 “我让宣传部降低舆论影响，你们做了什么，不降反增吗？” “陆总，我们已经尽力在处理了。只是钟小姐网络热度高，消息爆出之后已经迅速扩散，目前除了封锁消息传播渠道，等待网络热度自行消散，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除非——” 高总监突然止了话声。 “除非什么？” 高总监面色有些犹豫，似乎不好开口，但陆廷深追问，他还是说了。 “陆总，请允许我冒昧向您确认一下，爆料中所说的您与钟小姐的婚事，是事实吗？” 高总监不知道高层的私事，但根据昨晚陆廷深火急火燎要给钟妍处理负面舆论的态度，他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猜毕竟是猜，确认一下，更严谨。 陆廷深听罢，面色一僵，读出了这个问题的言外之意。 如果联姻不是事实，舆论就好解决了。 如果宣布婚约不存在了，钟妍就可以不必再受非议。 高总监肯定没有要插手老板婚事的意思，陆廷深知道，他只是想确认爆料内容是否全部属实。 但陆廷深不得不想这层意思，不得不面对这个抉择。 陆廷深沉默了。 “是”或“否”，无论哪一个答案，他都无法说出口。 陆廷深直到最后，也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 ———— 排名前9练习生的福利直播，分别被安排在周四、五、六的晚上，单人直播，每人有半小时时间。 钟妍的直播时段是周四晚上，六点半到七点。 周四傍晚，钟妍早早地吃过晚饭，然后准时往直播间去。 直播间就安排在训练楼，选了一间空闲的练习室临时充当，从宿舍楼走过去也就10分钟路程。 钟妍在宿舍楼门口遇到等在那里安陶。 安陶是个操心的命，就这10分钟的路程，她也非要陪钟妍一起过去。 钟妍打趣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非得陪我去，你真成我的妈咪了！” 安陶不为所动，跟着她出门，借口道：“我正好饭后散步消消食。” 安陶心想，这场直播，钟妍要直面铺天盖地的舆论风暴，个中压力，她想想都觉得害怕。 她无法为钟妍分担这份压力，但作为朋友，至少也要陪伴在旁。 钟妍自然明白她内心深藏的细腻与温柔。 虽然她并不像安陶想的那样压力山大，不过这份善意，她终是没有拒绝。 并肩走在小路上，钟妍稍稍歪头，冲安陶一笑。 “陶儿妈咪，谢谢你。” 安陶有些受宠若惊，懵懵道：“我、我真的正好散步消食啦！” “不只是这个。”钟妍认真地看着她，“还有这两天的事。” 关于她的身世，钟妍之前没有告诉过安陶。 原本她是想找合适的时机再说，结果这场网络爆料把她的计划打乱，她的秘密，也就这样突兀地曝光在平时朝夕相处、信任有加的同伴面前。 怎么说，虽然钟妍并非有意欺瞒，但总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那天晚上和张竟他们开完急会，钟妍回到宿舍时，原本以为安陶她们多少要来询问她事情原委和真相，甚至，或许会对她之前的隐瞒行为有所不快。 但是，都没有。 安陶没有刨根问底，没有质疑，没有不快。 她只是拉着她的手，清澈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盛着一汪真诚的关切。 她说，“钟老师，没事的，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一刹那，钟妍眼眶就红了。 她自认为不在乎，不难过，不生气，不委屈。 但那一瞬间，她好像真的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屁孩，在外面逞强不哭，回家见到妈妈却眼泪汪汪。 还有金璃、孟乐和朵儿，《Dolls》组的大家们也一如既往地对待她，信任她，嘻嘻哈哈地哄她开心。 这两天钟妍突然发觉，她来到《Best girls》的收获，远比她想象中更多。 瞧着钟妍眼眸中的认真，安陶渐渐明白了她话中所指。 安陶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一股暖流自心间流淌而过，钟妍不禁眉眼弯弯。 她挽住安陶的胳膊，用力点点头。 “嗯！我们是朋友！” 话不必多说，心照不宣，便足够了。 眼看着走到训练楼门口了，安陶停下脚步，仔细给钟妍理了理衣服。 “话说回来，你真的不用做做妆造吗？现在也太朴素了。” 钟妍就穿着日常的训练服，画着日常淡妆，头发简单地扎成日常的高马尾，和平常训练的时候无二。 虽然只是这样，钟妍也是好看的，但安陶还是担心会不会太随意了些，毕竟这次直播，一定会有很多人看。 “不用，自然的状态就是最好的。” 钟妍笑笑，松开了安陶的胳膊对她道：“好啦，我进去了，直播结束之后我还要和pd他们商量事情，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去，你别等我，早点回去吧。” 安陶犹豫了一下，她原本是想等钟妍下播后陪她一起回去。 但听她这样说，安陶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硬要等她，说不定反而会给钟妍压力，弄巧成拙。 所以她最终点了头，“嗯，那你放宽心，别有压力。” “放心吧！” 因为是练习室临时充当，所以直播间里设施简单，房间中间摆张桌椅，架个手机支架，旁边布置有打光设备，也就这样了。 不过钟妍走进练习室时，发现房间里的工作人员比她预想中多，张竟和李星也在。 可能是因为她这次的直播万众瞩目，节目组的大家都很重视。 打了招呼之后，张竟对钟妍道：“钟老师，有需要的地方你就提，节目组尽力满足。” 李星也道：“配合直播的话题矩阵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释出。” 钟妍微笑着点点头，看向练习室里众人道：“张PD，星姐，还有节目组的大家都辛苦了。大家不必紧张，就把这场直播看作一次朋友之间的聊天就好。” 她只是想和大家聊聊天。 ———— ———— 晚上6点，剧组。 “许制片，今儿晚上没拍摄，别吃盒饭了，一起去馆子搓一顿？” 剧组刚刚下戏，副导演热情地招呼许尤。 “哎呦张导真不好意思，我一会儿六点半得看直播，改天咱们再约饭，我请您！”许尤抱拳歉笑。 副导演刚想问什么直播这么要紧，许尤却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晚上6点10分，摄影棚。 “今天的拍摄顺利完成，颜老师辛苦了！” “感谢，老师们辛苦了。” 结束代言拍摄，颜时立刻抬手，看看腕表时间。 来得及。 他松了口气。 快速换下拍摄服装，收拾好东西，颜时离开摄影棚，坐上保姆车，打开了手机。 晚上6点20分，鼎鸣总裁办公室。 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仍然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的陆廷深，闻秘书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总裁今天又要加班。 这两天也不忙，但总裁天天加班，好像没活也要给自己找活干似的。 自从周一高总监从办公室离开后，总裁就变成爱加班。 闻秘书又叹气，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闻秘书听见总裁叫他，于是敲门走进了办公室。 “陆总，什么事？” “你下班吧。”陆廷深埋头于文件中，淡淡道。 陆廷深耗在公司，是因为回家一闲下来，那个他回答不了的问题就会浮现在心头，一直纠缠他，折磨他。 于是索性耗在公司。 但他觉得没必要让别人陪着他耗。 “好的。” 推门离开办公室前，闻秘书犹豫一下，又停下脚步，转身对陆廷深道： “陆总，今天晚上六点半，有钟小姐的直播。” 陆廷深笔尖一顿。 “直播间链接，我发到您手机上。” 闻秘书说完，离开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陆廷深一个人。 寂静中，陆廷深的手机振动了一声，又复而安静。 钢笔笔尖久久地停滞在纸张上，渐渐晕开墨迹。 桌上电子钟的数字跳到18:29，笔尖终于离开纸张。 陆廷深放下钢笔，拿起手机，点进闻建发来的链接。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大家好, 我是钟妍。今天很高兴能通过直播和大家见面，也特别感谢pick我的你们，因为你们, 我才拥有这次宝贵的交流机会。” 酒店房间里, 许尤一边吃外卖一边看钟妍直播。 今天直播里的钟妍，和三公那晚简直判若两人，恶魔变成天使，整个人散发着温柔的圣光。 许尤嘿嘿两声，期待她今天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钟妍身陷舆论风波后首次出现, 许多人闻风而来，直播间里人很多，鱼龙混杂, 尽管粉丝一直在刷评, 但评论区还是时不时飘过些不友好评论，要求她退赛之类的。 屏幕里，钟妍身体微微前倾, 目光微垂, 似乎在认真阅读评论。 半晌，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不好的话语, 她眸光闪烁了一下, 垂下眼帘, 露出一个略带落寞的微笑。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看到大家对我的担心，也看到不少朋友对我有所疑问。今天呢，借这个机会, 我想和大家聊聊，聊聊我, 聊聊真心话。” 钟妍的笑容深了些。 “这也是我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期盼的事情。” “事情不复杂，但很漫长，我就从头和大家聊起吧。” 钟妍看向镜头的目光平和而真诚，像是在同朋友回忆自己的人生，她的语调平淡而朴实，又像只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确实生于富庶的家庭，但在父母眼里，我却从来不是一个好女儿，因为我总是无法让他们满意。” “我年幼的时候，父母就定下了婚事。从那时起，他们就告诉我，我的未来，就是和那个男孩结婚，做一个贤妻，做一个良母，所以我该早早学会和那个男孩相处，学会讨他欢心，讨他喜欢，这就是我的人生唯一应该拥有的梦想。” “那时的我年纪太小，看不见未来，不懂什么是梦想，甚至连什么是‘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听父母的话。” “可是我让父母失望了，因为我一直讨不到那个男孩的欢心，只能讨到他的厌烦。” “可能，是我太笨了，也可能，是我内心深处并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所以才像个不乖的坏孩子，总是把事情做的一团糟。” “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清。反正小时候，父母总骂我没用，我也浑浑噩噩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总裁办公室里，陆廷深看见钟妍说完后轻轻笑了一下，几分自嘲，几分落寞。 那个笑容，让他的心被拉扯，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听钟妍谈起当年的心思。 陆廷深只记得，小时候，她总是殷殷切切地望着他，追着他，找他说话，哄他高兴。 她的眼里、心里、世界里，好像只有他。 陆廷深从不把那些殷切放进眼里，他只觉得烦，觉得她像一个没有自我的木偶。 所以他很少给她好脸色。 现在回想，只要他没好脸色，她的父母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可当时的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事。 他从来不知道她的感受，也从没想要知道。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她从来不是没有自我的木偶。 她会失落，会伤心，会自卑。 只是有人把她锁进木偶的套子里，不让她露出属于自己的表情。 窗外天色沉沉，没有开灯的办公室里愈加昏暗。 陆廷深闭了闭眼，不知道一切是不是太晚了。 那双眼睛不再殷切地望向他的时候，他才知道她的忧愁和苦痛，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后来长大一些，我有了更多想法，也开始有热爱的事情。” 钟妍继续诉说。 “我喜欢唱歌跳舞，也喜欢写作，脑中总是天马行空，幻想着各种各样的故事。” “我好像懂了一点‘梦想’的意思，想要为之求学。” “可父母并不支持我，他们说，女孩没必要想法太多，婚姻和生育才是女孩的梦想和归宿。” “他们希望我把精力放在嫁人上，早日完成婚约。” “那时我已经开始变得狡猾，我哄骗父母说，我想学唱歌，想学跳舞，是为了讨结婚对象喜欢，父母才同意。” “读大学后，离开家，我有了更多自由。” “我瞒着父母开始写作，偷偷在网络上发表，那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飞驰的保姆车上，窗外景色迅速向后退去，颜时看不见流逝的风景，他的目光和心思全部聚集在那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上，聚集在屏幕里的女孩身上。 直播里，钟妍的语气稍稍愉快起来，唇边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发自内心的弧度。 见她笑了，颜时紧拧的眉头也舒展开一些，刚刚那些不好的人和事也随着窗外风景稍稍褪去。 “我没想到，我的故事能吸引那么多人喜欢，我的文字能让人笑，惹人哭，能引人共鸣，能给人慰藉，或者哪怕只是给了一个疲于生活的人，一个放松片刻的机会。” “这让我感到无比幸福，也让我开始觉得，我并不是一无是处，我好像，还不错。” “以文字为媒，我认识了许多素未谋面却灵魂相通的读者朋友，这个过程中，我也越来越认识自己。” “之前一直有许多读者朋友问我为什么不办签售，不露面，是不想和大家交流吗？” 钟妍摇摇头，苦笑。 “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我不敢让父母知道我正在成为一个作家，我害怕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自己，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小世界，会在身份暴露的同时，被轰然摧毁。” 钟妍说到这里，唇边的苦笑只剩苦。 颜时看见她稍稍仰头，眨了眨眼，偷偷将眼泪倒流回去。 眼泪可以倒流回眼眶，那些滚烫的苦涩和痛楚又该去往何处呢，倒流回她的心里吗？ 颜时的眉头又紧紧地拧起，心中也旋即做了决定。 他看了看窗外的方向，喊了一声正在开车的王力。 王力：“哥，什么事？” ———— ———— 练习室里，悲伤的流露点到为止，钟妍很快调整好表情，看向直播镜头继续道： “写作的经历，让我觉得，我不是只能成为妻子和母亲。相反，我可以尝试任何事情，可以追求任何梦想。‘我’，可以成为任何我想成为的模样。” “所以我又瞒着父母，偷偷来参加了《Best girls》。” “来参加节目之前，我与结婚对象认真交流过，当时我们协商一致，决定取消婚约。我很高兴，在那之后就全神贯注投入到了节目当中。” “在《Best girls》的三个月时间，我过得很幸福。这里仿佛是一个梦的乐园，一个属于女孩的乌托邦，女孩们可以尽情在舞台上发光，可以大胆展示自己的野心，可以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这里的每个女孩，都是best girl。” “在这里，因为一起拼搏的姐妹，因为台下的你们每一声的呐喊，因为舞台上的光，因为蓬勃生长的梦，我再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我觉得，我真正找到了自己，也爱上了自己。” 说着，钟妍的眼眸中泛上缱绻的向往与不舍。 “沉浸在这种美好中，以至于让我疏忽了家庭的束缚，父母的心思，也疏忽了外界变故的发生。” “所以刚刚得知消息的时候，我很懵，也感到生气和难过。我不知道原本已经协商好的事情，为什么被反悔，又为什么不问我的意见就替我决定我的人生。” “但是很快我就释然了。” “因为我想，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迷茫的小女孩了，我已经知道‘我’是谁，所以再也没有人能强迫我成为其他人，哪怕是我的父母。” 说到这里，钟妍再看评论区，恶评变少了，相反，许多原本来看热闹的路人或许是被她的自白触动了，产生同情或共鸣，纷纷留评安慰她，鼓励她。 她又瞄了眼时间，正好快到点了。 钟妍露出一个释怀而坚定的笑容，也不明确表态之后是继续比赛还是退赛，而是开始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大家对我有各种看法和想法，喜欢或是讨厌，希望我留下，还是离开，我都理解。”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来参加《Best girls》，也不后悔我之前的所有决定。” “未来，不管是留在舞台之上，还是回到舞台之外，不管是用文字，用歌声，还是用其他的方式，我都会坚持追求我热爱的事业，不竭地为大家创造好的作品。” “我会努力克服所有困难阻碍，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堂堂正正地站在你们面前，向你们介绍我自己——” 钟妍坐直身体，认真又郑重地对着屏幕外的所有人一鞠躬，然后她抬起头，眼眸中赤诚的泪光闪闪，唇边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好，我是钟妍，谢谢你认识我。也谢谢，这一路上，所有帮助我认识自己的，每一个独特的你。”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鼎鸣总裁办公室。 直播结束了, 天色也全暗下来，沉默的办公室里漆黑一片。 陆廷深陷在这一片漆黑之中，眼前, 是她的自嘲落寞, 她的苦笑，她的生气和难过。 是她笑着，却又泪光闪烁。 这些模样，久久浮现在他眼前，不散。 陆廷深蓦地拿起手机, 点开钟妍的微信，开始在对话框里打字。 他想向她解释过去的事。 年少时候，他没能体会她的感受, 没能珍惜她的心意, 他其实很抱歉。 陆廷深打了很多字，半晌，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他又想向她解释现在的事。 重逢之后, 每一次, 他都并非想要伤害她，他只是, 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挽回年少的错失。 那日她问他为什么不能和她退婚, 他撒了谎。 其实真正原因是—— 光标停在这里, 跳动着，等待未完的话语。 陆廷深却始终没能打出最后的三个字。 他又一次把文字全部删掉。 打了删，删了打。 时间白白流逝，对话框空空如也。 脑海里, 一个自我急切地渴望着想要向她倾诉心意，却又有另一个高傲的自我不停地阻止他, 折磨他，质问他。 放下自尊去乞求爱意，真的值得吗，真的有意义吗，真的，来得及吗。 陆廷深痛苦地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退出微信，点开通讯录，找到了钟妍的名字。 陆廷深将手指置于通话键之上，距离只有一毫米。 ———— ———— 和观众告别下播后，钟妍向周围工作人员一一道了辛苦，然后就走到李星身边询问直播后的舆论效果。 张竟瞧她刚刚还情绪澎湃，热泪盈眶，一下播，再瞧，钟妍好像瞬间换了一个人，她的热泪已经迅速消失，面上神色淡定，一心只关心直播效果。 仿佛刚刚感人肺腑的发言，只是一场以假乱真的表演。 张竟有些哭笑不得，又啧啧称叹。 该说她没心没肺，冷情冷血，还是该说她是高度理智，情绪管理能力极佳？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的性格，很有成为掌权者的潜质。 李星拿着iPad向钟妍汇报道：“目前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钟老师关心的三个点，都有按照预期发展。” “首先第一点，退赛方面的舆论开始出现扭转趋势。” 张竟站在她们旁边，翻看着此时的直播评论区。 确实，要求钟妍退赛的声音变少了，取而代之，不许她退赛的呼声变多了。 “回到舞台之外是什么意思？别吓我！钟老师不准退赛！给我永远留在舞台之上！” “没人希望你离开，大家都希望你留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已经很棒了，堂堂正正地做你自己！” “是朕，是朕执意要她留在舞台之上！黑子们要骂，就骂朕吧！” 张竟懂了，钟妍故意不在直播里表明是否继续比赛，是把表态的权利推给观众。 给观众说话的空间，就是给舆论反弹的余地。 舆论主动反弹，她就只需要顺水推舟，“被动接受”，“听话”地留在舞台之上，谁也不能说她不是。 因为决定，是观众做出的。 张竟心想，这招数，高。 借观众之口，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费吹灰之力。 李星继续道：“第二点，网络上也开始引发关于女性问题的共鸣。” 李星给钟妍展示部分网络讨论。 “听直播里的意思，她父母和未婚夫没经过她同意就决定把她嫁了？这和买卖妇女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连白富美也要被催婚，甚至还是逼婚，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这样的普通女孩才需要面对这种苦恼，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李星：“照此趋势下去，如果合理引导，相信很快可以形成社会层面的话题讨论，这样的舆论方向对我们非常有利。” “最后一点，大众对文盛和鼎鸣的厌恶情绪也在逐渐上升，指责并反对他们逼婚行径的声音越来越多，这对钟老师你解除婚约也是非常有利的。” 听完李星的汇报，钟妍满意地点点头。 她看向张竟，“张PD对直播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张竟立马笑开，“还是钟老师厉害，聊半小时天就能把舆论聊反转，真是四两拨千斤！” 还顺带把《Best girls》的节目立意也拔高一个层次，蹭上“女性权利”这个当下高热度的话题，张竟能不满意吗？ 钟妍微笑，“张PD谬赞了，我只是用大家喜欢听的方式，说了一遍实话而已。” 谁说忠言一定逆耳，实话一定难听？ 实话，也可以说得好听。 钟妍转身拍拍李星的肩膀，“星姐，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 逐步释出话题矩阵，持续引流热度，实时监控舆论，确保舆论向着有利于她的方向发酵，这些后续工作也很重要。 “放心吧。不过你父母那边，确定不要紧吗？”李星道。 钟妍处于舆论上风，文盛就势必要处于下风。 文盛好歹是她家家族企业，李星要确定她不介意家族受到更严重的负面影响。 钟妍轻描淡写地摆摆手，“不要紧，你放心大胆地做就好。” 文盛的家族股份，钟家茂和施倩占大头，钟妍的弟弟钟阳占小头，钟妍一分没有。 钟家的钱和她毫无关系，她以后也不靠钟家过活，所以钟妍才不在乎文盛的死活，她巴不得它被骂到破产。 ———— ———— 钟妍和李星交代完，就离开了练习室。 从训练楼回宿舍楼的路上，她没抄小路，而是走了大路。 大路经过基地正门，门外还有蹲守的站姐，钟妍放慢了脚步。 夜色中顿时响起一片快门声，其中还夹杂着粉丝鼓励她、安慰她的声音。 钟妍冲着粉丝呼喊的方向挥手，鞠躬。 粉丝的声音愈烈，快门声也更加急促起来。 钟妍知道，她向粉丝们挥手鞠躬的身影，很快会被站姐上传到网络。 她需要这些照片和视频。 她需要它们向所有支持她的粉丝表达感谢之情，也需要它们安抚粉圈情绪，重振士气。 这一波经历下来，她的粉圈只会更加坚不可摧。 拐过弯，走到宿舍楼门口，站姐们的镜头已经拍不到了。 钟妍刚刚踏进宿舍楼，她口袋里的手机就急促地震动起来。 有人打来电话。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钟妍摸出手机, 屏幕上闪烁着颜时的名字。 知道她在节目组接打电话不方便，颜时从没给她打过电话。 这通电话，还是第一次。 钟妍微讶, 以为他工作中遇到什么着急事要和她商量, 于是立刻接了起来。 “喂，颜时。” 钟妍刚要开口问他什么事，就听电话对面传来担忧焦急又小心翼翼地声音。 “钟……老师，你还好吗？” “嗯？” 钟妍一头雾水，她能有什么不好？她吃得香睡得美。 “我好啊, 我挺好的，怎么了吗？”她问道。 “……刚刚直播，我看你……不太开心, 嗯……如果不开心的话, 就说出来，我愿意听。” 钟妍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担忧什么。 “害，这事儿啊。”她笑笑, “我没不开心, 你别担心。” “直播嘛，需要点效果, 我演呢。”钟妍半开玩笑道。 电话对面没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没信。 钟妍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证明她确实没不开心, 只能转移话题聊别的。 “你现在在哪，干嘛呢？” “今天下午有代言拍摄，傍晚拍摄结束，现在我在……”颜时一顿, 声音低了一分继续道，“……我在回家的路上。” “嗯嗯, 是VG的代言吧，我听李星提前过。” VG是海外奢侈品品牌，VG的国内代言，是颜时签约言星后李星给他谈的众多资源之一。 “拍摄还顺利吧？”钟妍关心员工道。 “嗯，一切顺利。” “那就好。你赶快回家吧，早点休息，我好着呢，别担心了。” “……嗯，好吧。你也早点休息，有事就打给我。” 颜时的声音有些不放心的迟疑，但最后还是应下了。 钟妍的宿舍在三楼，她是一边爬楼梯，一边和颜时说话。 此时她走到三楼楼梯间转角，正要和他拜拜，楼梯间开敞的窗户送进温柔晚风，钟妍的余光随着晚风不经意地向窗外一瞥，她蓦地站住了脚步。 基地后门停着一辆熟悉的白色保姆车，宿舍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打电话。 颜时的脚步在宿舍楼外徘徊，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正要说“再见”，却听见电话里又传来她的声音。 “颜时，你骗人。” 颜时一愣，“什么？” “你家，在节目组基地吗，在我宿舍楼下？” 电话里的声音很近，近得仿佛不是从电话里传出来。 颜时抬头，看见钟妍趴在三楼楼梯间窗口，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正望着他。 颜时耳尖一红，旋即低下头去，脚尖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地面。 钟妍又下了楼。 “我听李星说，你拍摄的地方离兰岛小镇很远。”站在颜时面前，钟妍叹了口气，“你大老远跑来一趟干嘛？” 颜时有些不好意思，攥拳轻咳一声。 “直播的时候，我看你回忆起以前不好的事情，担心你会难过，所以就……来了。” 其实颜时的担心，从三公那晚就生根发芽。 那晚，她明明是在向他们讲述糟糕的经历，可她神色平平，语气淡淡，仿佛那些悲惨遭遇都与她无关。 颜时害怕她的平静是因为被伤害的太多，所以变得麻木。 就像他一样。 可他清楚，麻木不是不痛了，而是痛得太久，失去知觉罢了。 颜时绝不希望她像他一样。 他希望她可以把痛苦表达出来，找人分担，这样才能真的不痛了。 所以今晚，当他看到她流露出悲伤，他想都没想就来了。 “抱歉，我只是……” 我只是希望你痛苦悲伤的时候，我可以陪在你身边，成为为你分担的那个人。 钟妍望着颜时的眼睛，他却好像不敢与她对视，没能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钟妍眨眨眼，轻轻笑了。 “谢谢你。” 钟妍知道，颜时有一颗温柔细腻的心，因为有过相似的遭遇，所以他格外能体会，被至亲之人伤害的痛苦。 他的关心，让钟妍感到温暖。 可钟妍觉得有点辜负这份关心，因为她其实没有被至亲之人伤害过。 穿越过来十年，她从没把钟家父母当成亲人。 直播的时候，她更多的，是以抽离的旁观者视角，叙述“钟妍”这个角色的人物小传，有真心话，也有表演的成分，她并没有全然代入自己。 她是她，“钟妍”是“钟妍”。 她们本来就不完全是同一个人。 钟妍不想欺骗真心关心她的人，于是试着向颜时解释。 “其实，我对父母没什么感情。我觉得感情要付给值得的人，他们并不值得，所以他们怎么对我，我从来没放在心上，也从来不在乎他们……” 钟妍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听起来好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冷血坏批。 而这个冷血坏批，可能才是真正的她。 就算是前世，她父母很早离婚，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儿时大多数时间，她寄居在外婆家。 外婆对她不好不坏，只是相比她这个外孙女，外婆对舅舅家的小孙子更喜爱一些罢了。 再后来，外婆去世，她也大学毕业，之后都是一个人生活，很少和父母亲戚来往。 她不向往爱情，也不渴望家庭。 她对亲缘情缘，好像一直很冷淡。 钟妍怕她的冷血坏批本性吓坏颜时这样的善良好人，于是她讪讪地干笑两声，谨慎地瞅他一眼。 “呵呵……所以那个，直播的时候我都是演的，我真的不难过，让你白跑一趟哈，不好意思。” “不会。” 颜时静静听她说完，好像反而真正放松了。 钟妍抬眸看向他，夏夜柔和的微风吹开他额边的碎发，将他眉尾眼梢吹拂的舒展明朗。 颜时的耳尖微红，眼帘微垂，唇角淡淡地勾起一个轻柔的弧度。 他的话声，也轻柔地，如同只是自然自语。 “亲眼见到你没有不开心，跑这一趟，就值得了。” 钟妍再次走到三楼楼梯间的时候，她又朝窗外那个方向望去。 颜时还站在原地，仰头望着她。 钟妍冲他挥挥手，向他道别，叫他赶快回去吧。 颜时笑着点点头，脚步还是没动。 听他说了刚刚那句话之后，钟妍说自己不感动，那是假的。 但感动之后，她心里又觉得怪怪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可身为一个作家，一个编剧，凭借职业第六感，她实在不能不多想。 一个男人，大老远跑一趟，只为亲眼见一个女人没有不开心，就值了。 这个剧情展开，是不是有点暧昧？ 她怎么感觉，她每次要让小说男女主展开爱情的时候，就会这么写呢？ 颜时，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钟妍倒吸一口冷气，站在窗边的她把脸背了过去。 她可没有要勾引他的意思！ 她从始至终对他好，一半是见他可怜，想帮帮好人，行善积德。另一半是图钱，她公司刚刚起步，总得拐带个能死心塌地给她赚钱的当家艺人吧？ 她图钱，图善，反正不图感情。 她没别的意思，他怎么好像有别的意思了呢？ 钟妍挠挠头，她魅力这么大吗？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吧？ 颜时这人太重情重义了，觉得她是他的大恩人，所以才格外关心？ 钟妍琢磨来琢磨去，累了，不琢磨了。 她干脆地转身上楼，再不往楼下看。 权当她自作多情吧。 她忙着出道，没空猜男人心思。 ———— ———— 总裁办公室，手机躺在桌子上，已经黑屏了。 陆廷深最后还是没能按下通话键。 他坐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沉默地望着窗外热闹的灯火，不知过了多久，手机自己响了起来。 陆廷深蓦地转头看过去，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却是钟家的来电。 他无声苦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陆廷深接起电话，钟家茂和施倩的声音着急忙慌地从电话里钻出来。 他们向陆廷深表达歉意，说钟妍在网上胡说八道，给陆家添了麻烦，都是钟家的错，他们没有管教好女儿，才让她如此放肆行事。 他们还说，他们马上去找钟妍，好好教训她，让她澄清她的胡说八道，退赛道歉，挽回对鼎鸣的负面影响，绝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两家的婚约。 得知钟妍在网上胡说八道引发舆论后，钟家茂和施倩立刻先给陆家父母打了电话。 他们在电话里低三下四的道歉又道歉，生怕陆家不高兴，一怒之下取消了婚约。 但陆家父母的态度比较模糊，听他们话里意思，婚约的事，以儿子的意见为主。 于是钟家茂和施倩赶紧又给陆廷深打电话。 他们在电话里说的口干舌燥，电话对面却一直没有动静。 “廷深啊，你在听吗？” 钟家茂问道，对面仍旧不说话。 就在钟家茂以为电话根本没打通的时候，电话里终于传出了声音。 “婚约，取消吧。” “什么？”钟家茂愣了一瞬。 “钟家和陆家的婚约，取消。你们不要去找她。” 陆廷深声音很平，听不出哀怒喜乐，如同一潭无澜的死水。 钟家茂和施倩急了，忙道：“女婿啊！气头上的话可不能乱说！我们知道钟妍的做法很过分，我们会帮你训她，你可别……” “过分的从来不是她，是你们。” 陆廷深挂断了电话。 “是”或“否”，那个无法做出的抉择，终于还是有了答案。 但他的心里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直播后第二天, 许尤闲着没事就会刷刷微博。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网络舆论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话题中心甚至逐渐不再是钟妍本身, 而是被一个更宏大的议题取代。 “钟妍的事例算是揭开了男权社会的遮羞布, 穷人家的女孩，富人家的女孩，在父权夫权制度下，好像生来就是不同价码的奴隶，等待着卖给不同地位的男人罢了。” “这个世界虽然处处都存在贫富差距, 但在PUA女性这件事上，没有贫富差距。” “现在没人说钟老师能红都是靠文盛和鼎鸣了吧？这俩根本就不想她事业有成，只想把她圈禁在家中, 驯化成乖巧听话的‘好女人’。” “这种说法本身不就是被男权PUA的结果吗？女人只要取得一点成就, 就说她靠爹上位、靠丈夫上位，把功劳让渡给男人，抹杀女性的荣光。” “我觉得她真的好厉害, 从小被父母那样洗脑, 还能保持清醒和上进，纯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当代女性典范了！” “一个女孩拼尽全力挣脱铁笼, 每一个要求她退赛的人, 都是重新把女人锁进铁笼的帮凶。” “所以钟妍决不能退赛，她必须出道，这至少可以鼓舞所有身处窘境的女性，女性的抗争是有意义的。” “本来pick的不是她, 现在决定每天给她投票！” “我一个没看过节目的人，现在也开始给她投票了。女性处境艰难, 至少女性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钟妍俨然变成了女性独立的希望之光，不仅不再被骂退赛，反而收获了更多人的关注和支持，借着舆论乘风直上。 许尤心想，这就是钟妍的目的吧。 消灭一个争议最好的方式，就是挑起另一个更具争议的话题。 把议题从“爱豆结婚”，巧妙地转移到“女性权利”上，负面新闻瞬间就变成了她的正面宣传。 姐姐不愧是姐姐，这B舆论算是被她玩明白了。 许尤记得钟妍之前说，“舆论是最好的武器，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钟妍被“救”，就有人要被“杀”。 网络上，支持钟妍的声音高涨，痛骂钟家父母和陆廷深，反对文盛和鼎鸣的声音也很高涨。 “经过颜时的事，我就觉得鼎鸣是垃圾一个，没想到它不仅职场霸凌，还婚场霸凌呐？五毒俱全了这破公司。” “当女儿的是思想独立的高知女性，当父母的怎么一点没看出受过教育？封建程度和俺们村没上过学的大爷大娘也没啥区别……当家老板都没文化，文盛集团还搞什么书籍出版文化产业，别搞了，倒闭了算了。” “鼎鸣和文盛两个封建余孽，手拉手一起倒闭吧！” “那个鼎鸣的总裁离钟老师远点，莫挨美女！钟妍是妍丝们共同的老婆，脸大如盆的臭男人休想独占！” “反对逼婚！反对逼婚！接钟老师独美，渣父母、臭男人，统统退散！” 许尤刷着这些评论，乐出了声，愉快地给他们全都点了赞。 除此之外，《Best girls》三公舞台周六即将播出，预告在周五放出。 预告一出，之前参与现场录制的观众又有出来爆料的。 “录制当时没品出来，结合这周发生的事情再回想，才惊觉钟妍三公舞台实在妙极，紧跟时事，堪称当代寓言故事。” 陆续又不少录制观众都在网络上发表相似感慨，这无疑把大家的胃口吊足， 三公舞台未播先热。 周六，节目正片在万众期待中播出，《Dolls》是最后一组。 全员暗黑/童话妆造，像5个哥特洋娃娃。 表演开始，灯光亮起，舞台上摆放着几个巨大的礼物盒。 5个女孩身穿暗黑/童话风的蕾丝礼裙，她们倚靠着礼物盒，目光呆滞、四肢僵硬地坐在地上，身体被缎带凌乱地缠绕捆绑住，像一个个即将被包装进精美礼物盒的哥特洋娃娃。 音乐响起，“洋娃娃”们随着节奏，像提线木偶一般开始机械地起舞。 前半段主歌，“洋娃娃”们缠绕着缎带起舞，她们被打扮的漂亮可爱，用甜美的歌声和乖巧的舞姿吸引橱窗外行人的目光，希望能赢得人们的喜欢，早日被买走。 可是缎带的束缚，让她们僵硬，不适，脚步踉跄。 “我感到痛苦，但人类看到我痛苦的样子，却很喜欢。” “多么美丽，多么优雅，这才是洋娃娃该有的模样，人类微笑，赞美我。” 钟妍唱道。 进入第一段副歌，曲调变得激昂又诡异，“洋娃娃”美丽却呆滞的脸蛋上开始流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她们撕扯着身上的缎带，随着鼓点，她们的舞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 歌曲后半段，“洋娃娃”们挣脱了缎带的束缚，她们的目光变得生动，脸蛋上有了快活的笑，她们的歌声和舞蹈随心所欲。 “我感到快乐，但人类看到我快乐的样子，却很厌恶。” “多么丑陋，多么野蛮，这不是洋娃娃该有的模样，人类摇头，责备我。” 第二段副歌，随着激昂的鼓点和旋转的舞步，“洋娃娃”将曾经捆绑她们的缎带高高扬起，扔下舞台，她们大笑着，更加放肆地高歌和舞蹈。 歌曲进入尾声，歌词唱道： “坏掉的娃娃，橱窗里不再有她们的位置。” 这时伴随着“嘭”的一声，5个洋娃娃一齐倒地，废弃玩偶，被扔在冰冷的地板上。 音乐也戛然而止。 灯光一暗，过了两秒，一束光打向舞台中心，犹如圣光般，5个女孩在光中伸着懒腰坐起身来。 这时怼脸镜头切到C位的钟妍，她眉梢一挑，眼眸略带挑衅地直视镜头外的观众，莓红色的唇轻轻一勾，露出一抹鬼魅的坏笑。 “who cares？” “Dolls have be human。 ” ———— ———— 《Dolls》舞台一经播出，立刻引起热议。 “牛哇，这个舞台太牛了！确实堪称当代寓言故事！” “钟妍真的太炸了，尤其最后的镜头，那两句词是由心而发吧哈哈哈哈！” “我宣布这是我整个节目所有舞台里最喜欢的一个，真诚建议所有女孩来看！每一秒都值得你品，你细品！” “这个舞台演得是dolls的故事吗？不，演得是女人的故事。只不过故事中的dolls have be human，但是故事外的许多‘dolls’却没这么幸运。” “希望这种类型的作品能让更多的‘dolls’看到，就会有更多的dolls be human。” 配合钟妍前两天的话题，《Dolls》热度不断窜高，舞台视频播放量当天破亿，相关话题热搜不断。 节目的三公舞台也借着这股东风，在高热度中落下帷幕。 一切几乎都在钟妍的计划和预料之中，但也还发生了两件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一件事，发生在周六晚上。 晚上，前九福利直播轮到了夏檬。直播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躲在被子里流眼泪。 同住一个寝室，钟妍很难视而不见。 安陶一直在安慰夏檬，钟妍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夏檬在直播间说了什么话，被弹幕和评论骂了。 后来夏檬慢慢不哭了，但还是把头蒙在被子里，说想一个人静静。 钟妍把安陶拉到门外，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陶叹气，“还不是又帮余俊然说好话闹的。” 钟妍微讶，“她还没放下这事呢？” 余俊然销声匿迹快1个月了，钟妍早把这人忘到脑后，没想到夏檬还记挂着。 再一想，又觉得不意外。 无论二公还是三公，夏檬的状态一直不佳，想来如果不是记挂着余俊然，也不至于在比赛期间心不在焉。 安陶道：“她总想帮他做些什么，这次见你直播聊天就能把舆论聊反转，她就也想试试。她说她也不是想帮余俊然洗白，只是希望网友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结果网友不买账，还转过头来骂她。” 安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唉，她粉得太长情，又不听劝，有点走火入魔了。说实话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钟妍听完，无言以对。 她只能拍拍安陶的肩膀道，“尊重祝福吧。” 人只能救想活的人，救不了找死的人。 周日第三次顺位发布，钟妍仍旧稳在一位，这次婚约爆料并没有导致票数下滑，反而因为正面舆论的加持，票数断层又进一步拉大。 安陶和金璃排名继续上升，分列3位和4位。 《Dolls》另外两位组员，孟乐从二顺的12名上升到第10名，卡在出道位边缘。而二顺排名30险些淘汰的张朵儿，则凭借《Dolls》舞台一下子上升12个名次，以18名的成绩，惊喜又惊险地拿到进入决赛的最后一张入场券。 至于二顺排名第八的夏檬，名次出现下滑，这次排在9位，不知是受近两次公演都发挥不佳导致，还是因为昨日直播的缘故。 第二件出乎意料的事发生在顺位发布之后。 鼎鸣娱乐的官博在周日发布了一条突兀的消息。 之所以说它突兀，是因为官博以往发布的微博都是旗下艺人、影视剧项目相关，但这条新发布的微博，是和公司总裁相关。 微博很简短：“近日，关于我司CEO陆先生与钟女士的私人事务在网络中引发热议一事，回应如下：在深刻了解到钟女士的想法后，陆先生表示尊重女方意愿，目前双方婚约已取消。私人事务原本不该占用公共资源，但鉴于此事已引发广泛舆情，为双方声誉考虑，特此公布。” 这条微博一发布，#钟妍婚约取消#的话题立刻冲上的热搜一。 粉丝们为钟妍成功独美兴高采烈，路人们觉得这象征着女性抗争的一次胜利，值得庆祝。 热搜实时广场里普天同庆。 钟妍是在鼎鸣官博发布前收到陆廷深的微信。 陆廷深突然同意退婚，钟妍挺意外。 她通过直播，挑起舆论风波，让网友们的矛头对准文盛和鼎鸣，原本只是想拿舆论做盾牌。 陆廷深想娶她，当全世界都反对时，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嫁。钟家和陆廷深再想用逼婚手段，可就不成了。 原本她没指望他们能良心发现，自愿退婚。 所以当看到陆廷深说同意退婚，而且已经把双方家长的问题都处理好了的时候，钟妍真的挺惊讶。 陆廷深良心发现了？ 还是说，他挨了网友的骂，生气了，所以想退婚了？ 他发来的微信很简短，字句间也看不出喜怒，钟妍猜不出他突然同意退婚的原因。 不过钟妍也不在乎了。 拉扯这么久的婚事终于解决掉了，她感到神清气爽，以至于她这次回复陆廷深的时候，语气都格外友善。 陆廷深看着她难得的温言温语，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钟妍取消婚约，粉丝们高兴过后，又开始担心。 往届节目出道团体都是交给鼎鸣运营，这届的运营公司虽然一直未透露，但是按照惯例还是鼎鸣的话，粉丝们很担心和鼎鸣总裁搞坏关系，钟妍出道后会被穿小鞋。 粉丝们的担心在娱乐论坛小组里形成讨论，这时候有瓜主开帖出来放瓜了。 “大家不必担心，这届运营公司不是鼎鸣。” 大家仔细一瞧这个瓜主，就是三个月前出来放‘初C瓜’的真瓜主。 于是帖子瞬间盖起高楼，大家纷纷追问运营公司是哪家。 瓜主只回复了一句：“决赛后你们就知道了，我只能说，是一家绝对不会给钟妍穿小鞋的公司。” 第50章 第五十章 半个月后, 《Best girls》决赛夜终于在万众期盼中到来了。 选秀决赛夜是秀粉们的大日子，她们提前点好外卖，奶茶零食堆上桌, 然后准时守在屏幕前观看决赛直播。 这季节目火爆, 直播一开始，观看人数就已经上亿。 决赛现场。 舞台还未开始，练习生们在后台忙碌地进行着最后的登台准备。 前台，作为节目发起人和决赛夜的主持人，颜时已经登场主持, 现在正进行到介绍到场嘉宾的环节。 除了常驻的导师们，决赛夜还会邀请选手家人，选手经纪公司高层, 和一些媒体到来。 新嘉宾里, 一般只有经纪公司的各位大佬们会进行单独介绍。 从后台的屏幕中，钟妍能看到前台直播情况。 选手家人席中自然没有她的家人，钟妍不意外, 也不想看见他们。 媒体席中, 她看到许尤混在里面滥竽充数，她也不意外, 他惯会走张竟这扇后门。 让她意外的是, 她在经纪公司席位中看到了陆廷深。 鼎鸣有安陶、夏檬两位选手进入了决赛, 并且三顺都在出道位，鼎鸣肯定是要派人出席决赛夜的。 但钟妍知道，张竟给鼎鸣发了两份邀请，一份给陆廷深, 一份鼎鸣艺人部的新总监，因为他不敢指望陆廷深能亲自到现场。 退婚的事情闹成那样, 钟妍也以为陆廷深不会想看见她，所以不会来决赛。 但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常驻导师们由颜时来介绍并进行简短的聊天，接下来是经纪公司大佬们的介绍，这个部分不是颜时负责，而是交给三顺淘汰的一位人气较高的练习生来介绍。 这位练习生叫柯玲，她原本就是播音系出身，倒是挺适合做串场主持的工作。 柯玲在经纪公司席位间走动，举着话筒一位一位介绍各公司的大人物们，如果是来自热门选手经纪公司的大人物，她会多采访几句。 李星也坐在经纪公司席，因为钟妍起初是以个人练习生的身份参赛的，所以柯玲介绍的时候，也只简单说了一下李星是来自言星娱乐的CEO，没有再透露更多信息。 但这个简单的介绍还是引来直播间观众的一片讨论。 “言星娱乐是什么公司？从来没听说过。” “选手里有这个公司的吗？我怎么不记得？” “没有，反正目前没淘汰的18个人里面没有来自这个公司的。” “好奇怪哦，这个公司的CEO为什么会在现场？” 大家的讨论没持续多久就被打断，因为镜头给到了下一位大人物，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只听柯玲介绍道：“欢迎来自鼎鸣娱乐的CEO，陆廷深先生。”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被吸引了过去，直播间的讨论话题立刻刷新。 “卧槽？！这就是钟妍的前未婚夫？长得还挺帅……” “是挺帅的，暗戳戳地说一句，其实也挺般配的……” “般配啥呀？各位可别三观跟着五官走，一见帅哥就丧失立场。” “只是在陈述他长得帅这个事实而已，没说他长得帅就是好人，楼上别激动。” “对啊，他长这么帅，钟妍都不喜欢他，足见这男的品性得多糟糕啊！” “主持能帮忙问问他来决赛现场，最关心的选手是哪个吗？” “我合理怀疑楼上是想搞事。” “哈哈哈哈搞事就搞大！再问问他退婚感言，问他看到自己前未婚妻即将C位出道是什么感受！” 网友们敢肆无忌惮地发言，柯玲不敢，她以后还得在娱乐圈混呢，可不敢得罪大佬。 虽然她也很想问网友们的问题，但求生欲让她最后只规规矩矩对陆廷深道： “鼎鸣娱乐的练习生安陶和夏檬都进入了决赛，且上一次排名都位列前9！成团在即，请您为她们加加油吧！” “加油。” 陆廷深语气淡淡，说完一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又看向镜头补了一句。 “都加油。” 直播评论区又七嘴八舌起来。 “合理猜测，前面那句加油是说给鼎鸣练习生的，后面那句不是吧？” “看他那眼神，我也觉得他后面那句加油是说给别人的。” “真的是‘都加油’吗，还是说‘都’只是特指某人？” “呃呃呃……他不会退了婚还念念不忘吧……” “别想了大哥，你的爱，没结果。钟老师已经是我的亲亲老婆啦！” “楼上做梦，钟老师明明是我的亲亲老公！” 颜时站在主持位，瞥了眼陆廷深的方向，脸色不自觉地冷了一分。 许尤坐在媒体席，反正镜头也没照他这里，他肆无忌惮地朝陆廷深的方向丢了个白眼。 这人可真烦，退婚了还说些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的话！ 不会还不死心吧？ 哎呦姐姐可真倒霉，黏上屎了。 钟妍也听出来陆廷深后面那句加油，像是说给她听的。 她纳闷，陆廷深最近真的有点奇怪。 突然同意退婚，又来决赛现场给她说加油。 难不成，他真的良心发现，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 如果他真能洗心革面，好好做人，钟妍觉得是好事。 以后在娱乐圈发展，言星娱乐难免要遇到和鼎鸣打交道的时候，他好好做人，他们说不定还能当个合作愉快的工作伙伴。 前面的环节全部结束后，18名练习生身穿节目制服，伴随着响彻夏天的主题曲一起出场。 决赛正式开始。 主题曲歌舞结束之后，是AB两首决赛曲目对决舞台。 练习生们回到后台更换服装的时间，前台大屏播放决赛前的训练视频，视频最后的悬念点，落在决赛曲目中心位的选择上。 决赛选曲由练习生们按照排名高低顺序自己选择，但两首曲目的中心位选择，不再是组内自荐内投的模式，而是每位练习生都要参与中心位的竞选。 练习生们每人都有机会站在中心位，录制一版舞台练习视频，然后节目组会从网络中抽选出1000位节目观众，提前观看所有版本视频，并投票选出两首曲目的最佳中心位人选。 最终的投票结果，将在决赛夜练习生登台演出时公布。 也就是此刻。 率先登台表演的是曲目A——《Queen》。 钟妍在这一组。 大屏幕上，A组训练视频结束，画面一切，屏幕上浮现出几个大字。 “《Queen》的中心位，是谁？” 场下观众区立刻沸腾，高声呼喊着钟妍的名字。 哪怕结果还没公布，大家也底气十足。 颜时站在主持位，望向场下，唇角不禁上扬。 “下面，有请表演曲目《Queen》的练习生们，登场！” 大屏幕变成巨大的门，从中间向两边缓缓拉开。 8个女孩左4右4站成一排，从屏幕后走出来，中间的位置却空缺着。 这时，舞台中心的升降台从下面缓缓上升，钟妍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一袭紧身黑衣黑裤配黑色长靴，勾勒出她高挑性感身材的同时，带有欧洲宫廷元素的服装和配饰也将她突显的高贵又气势十足。 她的左肩头罩着一件华丽的单肩披风，黑色长发高高束起，一个小巧的金色王冠斜斜的戴在发间，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发出璀璨光芒。 升降台停住时，其他8个女孩也正好走到钟妍身旁。 钟妍在她们中间站定，她微微仰头，垂眸，如王俯瞰众生般环视全场，最后将目光落在场下观众区，自信从容地轻轻一笑，胸有成竹，又波澜不惊。 钟妍的名字再一次响彻整个直播录影棚。 哪怕早就预料到中心位是钟妍，但真正看到她从升降台上冉冉升起时，所有人还是从心底生出激动和震撼之情。 眼前的情景，让观者都不约而同地觉得—— 站在舞台中心的她，生来就该是这个世界的Queen。 ———— ———— 晚上10点，夜色愈加深沉。 所有舞台表演已经结束，决赛现场的氛围从热烈变得紧张起来。 刚刚，投票通道正式关闭，18位女孩重新换上节目制服，站在舞台中央。 舞台对面，是震撼人心的巨大山峰——成团金字塔。 金字塔被粉紫色的霓虹包围着，梦幻又巍峨。 9个成团沙发位自下而上分列其上，金字塔的最顶端，屹立着流光溢彩的、唯一的水晶王座，是最荣耀的巅峰。 公布成团名单之前，首先公布了出道9人女团的名称——SHESONE。 名称由she和one两个单词组成，中间的s既可以代表she的复数，也可以代表is。 这个名字，寓意着9个女孩共同组成一个整体，也寓意着，她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唯一。 团体名称和logo公布完毕后，颜时站在金字塔一侧，目光跨过面前长长的花路，望向对面舞台的18名练习生，举起话筒道： “《Best girls》出道9人女团SHESONE的成团名单，现在公开。” 场下观众里，除了钟妍的粉丝，其他家粉丝个个手心冒汗，开始紧张。 妍丝们不紧张，纯激动。 终于要看钟老师C位出道了！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成团名单从第八名开始倒序公开。 第八到第五名的出道成员都在钟妍的预料之中, 和原剧本中所写一致，其中包括二公表现亮眼的vocal宁云韵，以第六名的成绩顺利出道。 接着, 名次公布到第四名, 原剧本中，第四名出道成员是金璃，第三名是林棠。 但现场公布的名次交换了一下，金璃上升了一位，第三名出道, 林棠下降了一位，第四名出道。 不过两人票差不大，票数分别是18061112和17979953, 相差不到10万票。 钟妍琢磨着, 金璃一公二公以及决赛的舞台曲目和原剧本一致，只有三公不一致。 原剧本中，金璃三公被观众投到另一首曲目, 和田静雨一组。 现在金璃出道位名次上升, 可能也和《Dolls》三公舞台大爆有关系吧。 拿到第三名，金璃很高兴, 钟妍和安陶也为她高兴, 大家一起拥抱祝贺。 其他出道成员说感言走花路的时候, 要么热泪盈眶，要么泣不成声，只有金璃是笑容满面，飞扬肆意, 一路蹦蹦跳跳地小跑过去，像一只快乐小狗。 钟妍喜欢金璃的性格, 这样的人，应该每天都会过得无忧无虑，开怀畅意吧。 金璃登上金字塔落座后，镜头重新切回对面舞台。 三顺排名前9的练习生里，目前只剩下钟妍、安陶、夏檬三人还没有公布名次。 钟妍和安陶拉着手，她感觉到安陶的手心微微出汗，而且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安陶在紧张。 安陶在娱乐圈几经坎坷，经历过太多次突如其来的变故，所以哪怕三顺排名第三，她也不敢那么自信，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出道，还是高位出道。 钟妍也握紧安陶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安陶转头看她，钟妍冲她微笑。 那个微笑，让安陶仿佛回到一公前那一晚，回到钟妍笑着对她说，“她跳舞的样子很美”那一刻。 安陶突然没那么紧张。 “现在公开《Best girls》出道9人女团SHESONE中心位的候选人，请看大屏幕——” 全场的目光随着颜时的话音投向现场屏幕，屏息以待。 中心位的候选人，也即是以第一、第二名出道的成团人选。 大屏幕画面飞快闪烁了几秒后轰然定住，一左一右，两个镜头分别切到钟妍和安陶。 全场瞬间沸腾，这是预料中的结果，也是许多人心中最好的结果。 安陶心中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梦想，终于实现了。 她的泪水像是失了控，夺眶而出，她转身紧紧抱住钟妍，钟妍也紧紧抱住她。 不知怎么的，钟妍突然也感觉鼻尖发酸，眼眶发热。 她高兴，安陶终于可以留在舞台上，美丽地起舞，不再背负命运的枷锁，不再被逼上绝路，不再被剥夺梦想。 她高兴，她们一起告诉了这个世界，努力有意义，热爱有意义，女孩们的梦想，都可以靠自己，如愿以偿。 她高兴，因为她最好的姐妹高兴，因为未来，她可以和她最好的姐妹并肩而立。 这是钟妍参加节目以来，第一次因为高兴，想要流泪。 中心位的公布，所有人都没有悬念。 唯一令人震惊的点，是票数公开的时候。 安陶的票数是22560810，两千多万，而钟妍的票数是101229869，破亿。 看到票数，现场观众里，钟妍的粉丝骄傲自豪，气势十足的欢呼，其他观众则惊得瞠大眼睛，连连称叹。 线上直播评论区也炸了。 “卧槽破亿？！刷新选秀记录了吧！还从来没见过票数过亿的！” “史上最大断层，她的票数几乎是第2名5倍，前9其他8个人的票数加起来才能抵得过她一个人，好恐怖的票数……” “她粉丝基数和路人盘都很大，这样一想，这个票数好像也不意外。” “见证顶流诞生了！激动！” 出道感言环节，由第二名的安陶先开始。 之前彩排，安陶准备过出道感言，但当真正出道的那一刻，因为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准备好的感言反而想不起来了。 她只能即兴发挥。 因为激动，因为热泪，因为嘴笨，安陶说得绊绊磕磕，没什么逻辑。 这时现场镜头稍微切换了一下，从安陶切到钟妍。 画面中，只见钟妍站在一旁，侧脸注视着安陶，专心地听她语无伦次的讲话，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柔的笑容，看向安陶的目光，开心中透露着宠溺。 这个镜头很短暂，只停留了三秒，就又切回了安陶。 但这短短三秒，足够网友们发疯了。 “这个眼神……她好爱她。” “钟老师退婚的真正原因找到了[狗头]。” “救命，突然嗑到了！” “才嗑到？一公就该嗑到了哈哈哈哈哈！” “我宣布钟妍最爱的人是安陶！选秀相爱，出道结婚，仙品CP还不来嗑？！” 从粉丝到公司，感谢完一堆人之后，安陶的发言到了尾声。 她转身面对钟妍。 “最后的最后，谢谢你，钟老师。” 短短6个字，对钟妍而言已经足够了，因为目光相接的瞬间，她已经在安陶泪光闪烁的眼眸里，得到了千言万语。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双向奔赴，我大嗑特嗑！”直播评论区又一波嗑药鸡跑过。 安陶走过长长花路，登上金字塔落座后，颜时的目光回到对面舞台的钟妍。 “现在，请以第一名的好成绩成团出道的练习生，也即9人女团SHESONE的中心位成员钟妍，发表自己的成团感想！” 现场大屏幕全部切到钟妍的画面，引来全场粉丝们的高声欢呼，“钟妍”二字再一次响彻整个录制棚。 钟妍走到麦克风前，望向场下几乎霸占整个观众区的紫色灯海，她微笑着聆听完粉丝们的热情，然后开口道： “终于，站在这里和大家相见了。” 这时场下冒出一声呐喊：“是堂堂正正站在这里！” 妍丝们被带动，也一齐喊了起来。 “钟老师堂堂正正！” “钟妍是最棒的！” 钟妍笑了起来。 “是的，因为有你们，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站在这里和大家相见。” “参加《Best girls》，是一趟奇妙又幸福的旅程。我遇到了最好的老师们，最好的姐妹们，最好的你们，还有最好的我自己。” “我想感谢节目组所有工作人员，感谢发起人，感谢导师们，感谢一起追梦的练习生们，感谢我的朋友和工作伙伴，感谢所有支持我，喜欢我，给过力量的大家。” “是你们，让我有勇气追寻梦想，追寻自己。” “是你们，让我确信，女孩不是只能天真，也可以有野心。女孩不是只能温顺，也可以很叛逆。女孩不是只能柔弱，也可以很刚强。女孩不是只能美丽，也可以很智慧。” “是你们，帮我找到了最好的钟妍。” 钟妍的眼眸中渐渐泛上湿润流光。 “你们曾给予我力量，我希望我的存在，也能给予你们力量。” “就如之前承诺过的那样，未来，我会用舞台，用歌声，用文字，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坚持追求我热爱的事业，不竭地为大家创造更好的作品。” 说到这里，她向场下那片紫海深深鞠躬，然后直起身，真诚微笑着向他们伸出手。 “选中我的你们，未来的旅途，我们也一起走吧！” “愿我们所有人都能追寻自己想追寻的梦想，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模样，不被世俗定义，只被自己定义。” “我相信，我们都可以成为彼此心目中、成为自己心目中的——the best。” 钟妍的话音落下，现场的呼声更加热烈，呼声不仅来自粉丝，还来自现场每一个单纯被她的话打动的人。 在这片热烈的海洋中，钟妍望向眼前璀璨的花路，望向花路通向的那座巍峨山峰，她坚定、自信、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走向属于她的荣光。 一步步登上金字塔的阶梯，与成员们一一拥抱，钟妍在漫天的祝贺与欢呼声中迈上阶梯的最高一阶。 转过身，山巅的风景格外宏伟，辽阔，一览无余。 她能看见紫海翻涌下每一个簇拥着她的浪花。 她能看见安陶、金璃、其他出道队友们和所有导师们、练习生们都在为她鼓掌祝贺。 她能看见嘉宾席上，李星微笑着朝她挥挥手，许尤举着她的手幅随粉丝们一起振臂欢呼，陆廷深也在望着她，和所有人一样，仰望着她。 她能看见站在金字塔下的颜时，在与她目光相接的刹那，眸光深深，展露出少有的、不加掩饰的笑颜。 钟妍环视这美景，微微一笑，在万众瞩目中，落座于华光闪耀的水晶王座。 至此，成团名单已经公布8人，金字塔上只剩最后一个空位——第9名。 对面舞台，三顺前9只余夏檬一人，她独自站在前排孤孤单单，后排10-18名练习生则站得满满当当。 颜时拿起话筒，重新看向对面舞台。 “现在公开最后一个成团席位的两位候选人。” 大屏幕再度闪烁起来，画面最后定格在夏檬和三顺排名第10的练习生孟乐身上。 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中，夏檬稍松了一口气，又紧张到更加无法呼吸，孟乐则在激动之后，高兴又紧张地祈祷起来。 钟妍此时无法预知结果了。 原剧本中，夏檬最终一位出道，而孟乐卡位第十，遗憾无缘。 但现在一位已经被钟妍拿下，剧情完全改变。 所以最后一个出道位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拿到最后一个成团席位的幸运儿究竟是谁？现在，请看大屏幕——” 决赛最后一个悬念的公布，总要磨叽一会儿。 所以颜时话罢，除了现场背景音乐的旋律变得更加紧促，大屏幕半天也没动静。 夏檬觉得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她攥紧裙角，感觉裙角的布料都快被手心的汗水浸湿。 看台区，选手家人席中，一对中年夫妇望着舞台上的夏檬，也紧张地握紧彼此的手。 中年夫妇里，男人叫夏原生，女人叫孟珺，夏檬是他们的女儿。 漫长的屏息等待之后，大屏幕蓦地一闪，画面中两个人，只剩一个。 “恭喜练习生孟乐，以8134906的票数，成为SHESONE女团最后一位成员。” 舞台上，夏檬攥紧裙角的手垂了下来。 她低头，泪水也随之而下。 看台上夏家夫妇也在结果公布的瞬间，失落地卸了力气，再看女儿伤心流泪的模样，他们心都要碎了。 孟乐登上金字塔后，SHESONE成员全员到齐，正式出道。 金字塔周围燃起白金色的冷焰火，录影棚内礼炮打响，漫天金色彩带从天而降，将见证这一幕的每一个人，都裹进金灿灿的幻梦中。 在这场幻梦中，有人笑，有人哭，有人万众仰慕，有人失意落魄。 夏家夫妇望向花路左侧，在舞台角落落寞流泪的女儿，又望向花路右侧，在金字塔顶端从容微笑的那个女孩。 他们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找到相同的疑惑、忧虑与犹豫。 多年前，一次偶然的血液检测，夏家夫妇发现夏檬并非他们亲生骨血，但他们向所有人保守了这个秘密，包括夏檬本人。 因为他们很爱夏檬，不想她伤心为难，也不想失去这个他们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掌上明珠，所以他们决定将错就错，就把夏檬当成亲生女儿。 可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个女孩，又总是给他们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血缘感应一般。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决赛结束的凌晨, 张竟组局，邀请节目组的大家一起去吃席庆祝。 张竟包场了附近的火锅店，节目组的众人把店面坐得满满当当, 颜时和导师们也来了, 他们和张竟以及观可的其他高层们坐在一桌。 张竟原本招呼钟妍也坐到他们那桌，但钟妍婉拒了。 钟妍觉得没必要搞特殊，出道当晚，她还是想和队友们坐在一起。 节目大爆，顺利出道, 今夜，无论是工作人员们还是选手们都很高兴，再加上在节目组憋了几个月, 现在终于可以卸下负担, 大家都敞开性子，尽情尽兴地喝酒吃饭，火锅店里欢声笑语, 好不热闹。 钟妍那桌也上了酒。最初是金璃提议喝酒庆祝, 钟妍觉得大好日子，也该让大家放肆高兴一下, 于是就和大家一起举了杯。 酒过三巡, 钟妍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往回走, 要路过火锅店后门，火锅店在商场的顶层，后门出去就是商场的顶层平台花园。 钟妍路过时，透过后门玻璃, 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独自站在夜色里。 “颜时？你怎么在外面？” 颜时转身，看见钟妍推门走了出来。 “出来透透气。”他道。 颜时不喜欢喧闹, 也不擅长应酬社交，这种喝酒吃席的聚会，他一般是不爱去的。 但今天的聚会，是为了庆祝钟妍她们成团出道，他肯定要来。 而且他私心想着，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就等于和她多待一会儿。 但没想到，他们不仅没坐在同一桌，两桌之间距离还不近。 一晚上的时间，颜时没见着她几眼。 现在这样偶然遇见，单独相处，对颜时而言实在是意外之喜。 今夜天气格外怡人，万里无云，月色皎洁明亮。 借着月光，颜时注意到她的脸色和神态有些异样。 “你喝酒了？”他问道。 钟妍咧了咧嘴，“大家高兴，陪她们喝了一点。” 颜时见她眼神迷蒙，脸颊潮红，笑起来的神情有些呆呆的，可不像只喝了一点。 他从没见过这副模样的钟妍，他有点担心，又禁不住觉得可爱。 钟妍往前走了两步，离他更近些，她见颜时神色如常，身上气味也很干净，没有酒气。 她便问：“你没喝吗？不高兴？” 颜时摇摇头，冲她笑了。 “没有不高兴，我很高兴，只是不太喜欢喝酒。” 颜时起初对酒并没有什么好恶，只是以前生活艰难，好不容易挣得一点钱，他都尽可能的省下来用作学费，没有多余的钱供他喝酒消遣。 而且他坚信，越是处境艰难，越要时刻保持清醒，若沉溺在酒带来的解愁忘忧的虚幻中，只会在深渊中越陷越深，再也爬不出来。 就这样，久而久之，颜时便真的不喜欢喝酒了。 “而且明天还有工作，怕误事。” “工作”两个字，在钟妍此刻有些迟钝的大脑里转悠了几圈，才缓慢地唤起一些记忆。 “哦对了……你那个新戏好像要进组了是吧？” 李星之前好像和她提过，颜时要接一个警察题材的悬疑刑侦剧。 “嗯，明天进组，后天开机。” 颜时说完，想到进组之后，他再不可能像节目录制期间那样每周都能见到她，他突然感到失落。 酒劲逐渐越来越上涌，钟妍脑袋恍惚，眼睛发花，没看出颜时的失落，她只咧嘴笑道：“那就提前祝你开机大吉啦！” 颜时藏起失落，露出微笑，目光如月色般，温柔地注视着她。 “关于新戏，我该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 钟妍眨巴着迷蒙的双眸望着他，新戏也不是她给他谈来的。 “谢你，成全我的任性？”颜时低头笑了笑，“我知道，如果不是你，星姐也不会那么快同意我接这部刑侦剧。” 颜时红了之后，自然是不缺剧演的，一堆剧本主动找上门来，现在的难题变成了如何高质量选择剧本。 在接这部刑侦剧之前，李星给他物色了两个本子，一个古偶，一个现偶。 这两个本子，是李星从一堆本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李星深谙流量市场，什么样的剧能火，她眼光精准。 她推荐给颜时的两个本子，无论是剧本、角色人设、制作方配置等等任何角度来看，都是热播保底、冲击爆款的好饼。 李星让颜时任选，从两个里选一个他喜欢的。 但颜时对这两个都不很感兴趣，他对另一个本子更感兴趣。 另一个本子，就是这部刑侦剧。 这部刑侦剧是正剧题材，剧中演技精湛的老演员众多，看剧本和制作方配置也是不错的，但是李星认为，这部剧不太适合颜时。 一是，这部剧颜时只能演二番男二，一番男主已经确定，是一位中年男演员，在圈内资历深厚，不可能越番。 而她选得两个本子，都是一番大男主。 一番和二番，除了会影响演员实绩，也会影响片酬。正剧二番男二和流量剧一番男主，有时候片酬能相差一倍不止。 作为经纪公司方，李星当然要考虑公司的利益最大化。 二是，李星认为颜时才二十五六岁，年纪轻，长得俊，又是演古偶发家的，现在热度正高，多走几年流量路线积攒名气挺好，没必要急着演正剧转型。 正剧圈不好混，许多正剧演员赚钱没流量演员多，名气也没流量演员大，接戏反而不如流量们选择多。 除非能混成视帝影帝，那确实好，一览众山小。 可是，能混成视帝影帝的有几人？难着呢。 最后如果正剧转型失败，又想再回流量圈，沦为笑柄不说，白白损失现在的热度和宝贵的青春年华，得不偿失。 李星将这些道理分析给颜时听，颜时听完，不为所动。 李星无奈，觉得颜时的性子委实有些固执，这在娱乐圈可不算是好品质。 于是，她就和钟妍提了一嘴这事，想让钟妍有空劝劝颜时。 李星觉得，也就钟妍说话颜时能听。 但钟妍听完，反而劝李星听颜时的，他想接哪个本子就接哪个。 李星虽有不解，但她对钟妍的决策向来信任，也就同意了。 颜时对钟妍道：“那天星姐说，你信任我，也信任我的选择。你的信任，对我很重要。” 说完，他见钟妍歪着头想了想，慢慢回想起了什么。 她突然嘿嘿傻笑起来。 “因为我知道，你未来是影帝。” 颜时一愣，发觉钟妍看向他的目光里，好像醉得更厉害了。 她又开口了，嘴巴却有些磕绊。 “颜时，我很早以前就、就看上你了。” “你是个宝贝，嘿嘿，只有我知道。” “你比那个陆……陆廷深好多了，好、好一百倍，我要让你这个宝贝发光，让你当男主。” “对嘛，你才是最适合当男主的人，那些不选你的资方，都是些没、没品的东西！” “现在好了，我穿来了！哈哈！我再也不用听那些没品东西们……的屁话了！” 她拍拍胸脯，明明是在傻笑，却又显得格外志得意满。 “别怕，以后有我在，我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人欺负的，嘿嘿……” 说着，钟妍得意地走近两步，近到与颜时面对面，两人之间只有半步之遥。 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脑袋，以示鼓励，但可能是她离得太近，也可能他个子太高，又可能是因为她脑袋突然一阵眩晕，钟妍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脑袋，她就眼睛一花，脚步一晃，身体先一步向前歪去—— 火锅店里，女孩们的那桌，大家都喝得晕头转向，喝不动了，只除了安陶和金璃。 安陶是因为酒精过敏，没喝酒，金璃是压根喝不醉，整瓶猛吹，依旧精神抖擞。 安陶一边劝金璃别喝了，一边留意洗手间那边的动静。 钟妍说去上厕所，结果去了老长时间也没回来。 安陶正想着去洗手间看看，人别晕里头了，她就看见钟妍回来了。 确切来说，她是晕晕乎乎地歪在颜时的怀里，被颜时半扶半抱地搀回来的。 安陶赶紧上前把人接住，只听钟妍嘴里还嘟囔着没醉，要自己走。 颜时动作轻柔地将钟妍托付给安陶，嘱咐了几句，最后又深深地看了眼钟妍，才转身离开。 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安陶才留意到颜时面红耳赤的。 发起人也喝多了，脸红吗？ 可是看他神志很清醒的样子，不像喝了酒。 奇怪。 安陶心想。 ———— ———— 第二天上午11点，宿舍。 钟妍睡起来，脑袋还有点痛。 她揉揉太阳穴，叹气，发誓以后再也不和金璃一起喝酒了。 她以为自己酒量不错，不会喝醉，奈何金璃实在太能喝了，和金璃一起喝酒，她只有醉的份儿。 这时安陶从洗手间里出来，已经洗漱完了。 见钟妍醒了，她便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里有茶包，要不要给你泡杯茶醒醒酒？” 钟妍点点头，从床上爬起来，拿了她一包绿茶，丢进热水杯里。 钟妍一边小口嘬着热茶，一边问安陶： “我昨天没耍酒疯吧？” 钟妍上辈子是没有醉酒耍酒疯的毛病的，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喝醉，不知道这具身体的情况。 “那倒没有，不过……”安陶停顿了一下。 钟妍神经一紧，“不过什么？” “你中途去上厕所，最后是被发起人搀回来的，你还记得吗？” 钟妍一愣，猛地摇摇头。 “……我不会是晕厕所里头，然后被路过的颜时给救回来的吧？” 救命，这画面可太尴尬了！ 安陶也一愣，“这……我没问。” “他把我搀回来的时候说什么了吗？”钟妍急忙问道。 “他只是嘱咐了几句，让你不要再喝酒了，喝点醒酒茶什么的，再没说别的了。” 瞧钟妍尴尬的快脚趾扣地了，安陶安慰她道： “应该不是晕在厕所，我仔细瞧过你的衣服，都是干净的，没脏也没湿。兴许你是出来之后，遇上发起人的。” 钟妍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可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不死心，又问：“那他送我回来的时候，其他方面有没有什么异样？” “异样？没有吧？”安陶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他脸红，很红。” 脸红？ 钟妍眼皮一跳，怎么感觉更要命了。 结合所有线索，她的脑洞一发不可收拾，控制不住地开始脑内小故事。 一定是她从厕所出来之后，晕在门口，正巧遇见来上厕所的颜时，她醉晕的样子大概不太雅观，颜时看到后，才会尴尬到脸红…… 能让人尴尬到脸红，很红，把她送回来的路上还能一直红着……天哪，她晕得是有多奇葩啊…… 钟妍不敢想了。 她一脸生无可恋地倒在床上。 作为言星娱乐的董事长，作为颜时的老板，她，钟妍，脸面何在，威严何存？ 她发誓，她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 未来一段时间还是不要联系颜时了，让时间消除他的记忆吧。 ———— ———— 同一时间，颜时从家出发，赶去机场，准备飞往新剧拍摄地。 车上，王力瞧颜时今天很不一样，似乎心情特别好。 他以前从没见过颜时的嘴角能一直保持上扬的弧度。 王力心想，看来哥真的很喜欢这部新剧呢，要去上班了，还能这么开心。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热闹了一个夏天的选秀, 在暑假的最后一个周六落下了帷幕。 但热闹却未落幕。 周日晚上6点，言星娱乐的官博接连发布了两条微博。 言星娱乐的账号没几个粉丝，甚至都没多少人知道这个公司。但是它两条新微博的内容, 实在太引人关注了。 第一条微博：“星途璀璨, ‘时’不可待。欢迎演员@颜时，加入言星娱乐！” 文字后面配了一张颜时新的演员公式照。 第二条微博：“横空出世，‘she’与争锋。欢迎女团@SHESONE，加入言星娱乐！” 这条微博的配图是下午刚拍的9人合照，照片中9个女孩拖着行李箱站在节目基地大门前, 她们即将与这里告别，奔赴新的征程。 两条微博一发布，颜时和颜时工作室官博, 以及SHESONE官博, 立刻各自转发认领，粉丝大军们率先涌来。 颜时的大部分散粉不知道他签了公司，所以一看到消息都很震惊。 颜时红起来也小半年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 大小多少公司想签他，他都不签, 现在突然签了公司, 散粉们既惊讶又好奇, 这公司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小部分核心粉丝提前从有人脉的大粉那里听到了风声，说颜时签了公司，最近会官宣，但大粉却不说究竟签了哪个公司。 粉丝们抓耳挠腮, 急着想知道，把提问箱都问爆了, 大粉还是保密，只回答粉丝们说： “新公司那边要求官宣前保密，为了哥，我真不能说，但是大家请放心，从我了解到的消息，新公司别的方面不知道，但老板是靠谱的，会好好对哥，相信哥的选择吧。” 粉丝们更心痒痒了，究竟签了个什么公司，什么老板，能让颜时放心信任？ 现在签约消息终于官宣，无论是散发还是核心粉们，好奇的目光都聚集在新签约的公司上。 言星娱乐？ 什么公司？听都没听说过。 成团后运营公司的事，秀粉们从决赛前就被吊着胃口，所以期待值拉得老高。现在一看，保密了这么久的运营公司，看起来就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大家不由有些失望，有些担忧。 这公司，靠谱吗？ 不会就是因为拿不出手，才一直保密的吧？ 但转念一想，一家名不经传的小公司，能把娱乐圈巨头们都签约不下的颜时纳入麾下，好像又挺厉害？ 有点隐世高手的意思。 与其空想，不如行动。 粉丝们立刻各渠道开扒，誓要把言星娱乐的底细扒清楚，看看它到底什么来头。 粉丝们办法多得是，没多久，他们就扒出来了—— 言星娱乐的老板，竟然是钟妍？！ 很快，#言星娱乐#、#颜时签约言星娱乐#、#钟妍是颜时的老板#、#SHESONE运营公司#等相关词条一齐窜上热搜，引来路人围观。 “自己开公司！？钟妍这姐是真的牛哇！事业心不是说说而已！” “选秀，出道，再自己运营自己，这是什么环环相扣的妙计？我真的心服口服，钟老师！” “颜时，SHESONE，还有钟妍自己，集齐娱乐圈当下最火要素了！言星娱乐艺人虽然不多，但全是顶流哇！这就叫‘吃西瓜只吃尖儿’吗？哈哈！” “‘以前，我是你的伯乐，后来，你是我的发起人，现在，我是你的老板。’钟妍和颜时这错综复杂缘分匪浅的人物关系，都可以写成网文了。” “本路人只代表自己不负责任地胡说八道一句（叠甲，粉丝别来骂），有点好嗑怎么回事？” “颜时以前是鼎鸣的艺人，出道团的运营原定是鼎鸣负责，听说言星娱乐的CEO也是从鼎鸣跳槽过来的。钟妍，专业挖前未婚夫墙角！哈哈哈哈哈哈——” 签约消息官宣的第二天，奢侈品品牌VG官宣了颜时的国区品牌代言人身份，同时，颜时新剧当天开机，新剧官博发布了开机照，并正式官宣了演员阵容。 吃瓜群众：“哇哦，颜时资源不错，看来言星娱乐对他挺好！” 消息全部官宣完毕，憋了好久的人脉大粉们终于可以在粉圈里一吐为快。 “之前提问箱里，有海盐宝宝问，哥是什么时候签约的？大约是两个月前，就是哥被黑霸凌的时候。那时不是有营销矩阵帮咱们洗广场吗？哥的黑词条也全撤掉了，确实是新公司帮的忙。” “哥的工作室现在挂靠在新公司名下，人手和资金都充足了，还是比以前单干更好！” “还有，VG代言是新公司给谈的资源，哥现在的大经纪和钟老师是同一个人，也是新公司的CEO，能力不错，大家可以放心。” “另外，之前还有人问哥新剧的问题，据我了解的消息，新剧是哥自己选的本子，大经纪原本是给他推荐古偶现偶的本子，但哥对事业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公司尊重了哥的意愿。” “这一点，我个人觉得很重要。我们都相信哥无论演什么都能出彩，公司愿意尊重哥的想法，就意味着哥有充分的自主权。哥这些年太不容易了，我只希望他未来的路，都能按照他的心意来走。” “总而言之一句话，海盐宝宝们，好日子来喽！” 颜时的粉丝们喜极，要不是隔着网线，大家都想相拥而泣。 “呜呜，哥终于熬出头了，希望哥以后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顺顺利利，所遇皆良人。” “其实昨天一听说哥签的是钟老师的公司，我就安心了。因为《恨春风》，我对钟老师始终有感恩滤镜，她是最早赏识哥的人，我觉得她不会对哥不好的。” “哥在娱乐圈吃了那么多亏，最后愿意和她签约，是真的信任她吧。我相信哥的选择。” “只要她对哥好，以后我就是钟妍舔狗，免费给她当水军！” 颜时这边普天同庆，另一边，秀粉们则喜忧参半。 钟妍的粉丝们自然是欢天喜地，正主自己运营自己，不用担心公司穿小鞋、偏心眼、不上心，这简直是秀粉爱豆粉的终极天堂。 妍丝们不担心，SHESONE其他家唯粉就开始担心了。 队友是老板，这不就是队友是皇族的升级版吗？ 听起来，简直是秀粉爱豆粉的终极地狱。 再说，一家新公司能把偶像团体运营好吗？别最后运营得还不如鼎鸣。 不过，这些担心和质疑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SHESONE的运营，堪称国内男女团运营优秀范例。 出道第一个月，团体专心准备出道专辑和团综拍摄中，虽然公开露面不多，但线上物料充足。 官博每天会轮换成员发博营业，每周五、六、日，各有半小时时长的日常企划vlog，会展示成员们的集体生活日常，新歌训练日常，团综拍摄日常，以及粉丝们可以线上参与互动的直播企划。 丰富的物料成功维持住粉丝粘度，顺利度过了成团缓冲期。 首月的最后一周，新专辑预告发布。 新专辑发布，是粉丝们最期待的时刻，同时，也是各家唯粉们最紧张担心的时刻。 新歌分part、MV掐秒数、舞台争站位、专辑比销量的番位大战和人气较量，即将打响。 出道第二个月，SHESONE首张专辑《Swan》正式上线。 妍丝们要彰显自家断层大top的气魄，其他家粉丝们也要互相较量氪金能力，向公司宣告自家爱豆的高人气，为正主争取更好的待遇和资源。 因为队友是老板，其他家粉丝本就特别担心资源分配的公平问题，所以首专，他们更要全力氪金，以防自家爱豆遭受不公平对待。 所以，《Swan》上线首分钟，电子专销量即破一千万，实体专销量破一百万，总销售额已经破亿，刷新国内专辑销量最快破亿记录。 冲完销量，粉丝立刻开刷新歌MV。 专辑同名主打曲《swan》，以“黑白天鹅，双面自我”为主题和视觉概念。 因为前两届出道男团的专辑曲都一般般，MV制作更是敷衍，虽然现在换了运营公司，但是一家新公司也未必能比鼎鸣强，所以许多粉丝听歌前，都不敢抱太大期望。 结果一听，发现竟然很好听？！ 歌曲将经典芭蕾舞曲《天鹅湖》的旋律与现代强烈的trap节奏融合，旋律优美古典的同时又很抓耳，副歌极具记忆点，非常有出圈潜质。 不仅歌好听，MV制作也很精良，美术概念高级，舞蹈编排出彩，拍摄运镜专业。 MV中，每一个成员都被拍得很美，高贵优雅，如同在湖面上翩翩起舞的天鹅，让人一遍沉迷，意犹未尽，想再刷亿遍。 专辑一共6首歌曲，风格各不相同，都很好听。 而且，SHESONE官博预告，除了主打曲有MV、舞蹈版和练习室版3个版本的视频，以及众多拍摄花絮外，其他歌曲也都有练习室版视频和花絮，所有物料将在之后陆续放出。 粉丝们喜出望外，感动涕零。 毕竟师兄团一张专辑只有3首歌，个顶个的难听，整张专辑只主打曲MV一个视频，其他啥也没有。 这样一比较，SHESONE的新专辑也太良心了！ 更令其他各家唯粉们开心感动的是，专辑里每首歌曲的分part都很公平合理，主打曲MV也同样。 Part和镜头段落的分配，既符合成团名次的高低，同时又保证每个成员都能有展现个人能力和特长的高光part。 唯粉们掐秒数，截帧数，各种角度对比，愣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唯粉们想象中队友是升级版皇族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哪怕是钟妍，也只是保证了C位该有的待遇，没有挤占其他成员的份额。 这哪里是秀粉地狱，这真的是秀粉天堂！ 天堂的快活不止于此。 新专辑上线后，SHESONE开始繁忙的公开活动，打歌舞台，综艺邀请，专辑签售，粉丝见面会，盛典出席，团代团杂和各种团体奖项纷至沓来，天天热搜刷屏。 粉丝们线上线下物料多到刷不完的同时，团综也在观可平台上线播出了。 团综以“探索”为中心主题，成员们每期一起去探索体验一个未知项目，可能是挑战极限运动，可能是体验一日不同职业，也可能只是完成普通人的委托，帮一群焦头烂额的妈妈们照顾一天调皮的孩子们，或者陪伴儿女不在身边的独居老人过一个不孤单的周末。 团综制作用心，剪辑合理，展现了每一位成员不同性格和优点的同时，也将成员之间有趣的化学反应淋漓尽致的呈现出来，每一期节目都很有意思。 而且，从团综里，能看出女孩们之间友情真的很好。 因为新歌出圈，团综好看，舞台出色，团内成员们关系融洽，公司运营用心，公平对待，不整幺蛾子，所以粉丝追星体验佳，粉圈氛围也比较和谐友好，这使得赛时粉丝粘性极高，赛后被吸引入坑的粉丝也飞速增加。 短短两个月，SHESONE已经成为国内女团人气top。 秀圈笑谈，国内选秀团向来是出道即巅峰，SHESONE称得上打破魔咒第一团，巅峰巅峰还能再巅峰。 出道第三个月，SHESONE演唱会即将开启的消息公布，为期两个月，全国六城巡演。 粉丝们沸腾了，摩拳擦掌准备抢票。 大家寻思着，演唱会有六场呢，再难抢，总能抢上一场吧？ 然而现实总是格外残酷，六场演唱会，无论哪一场，无论什么座位区，只要一开票，都是秒没。 然后微博“抢票”广场上，立刻一堆抢不到票的粉丝在哭天喊地刷屏。 这还是言星娱乐为了保障粉丝权益，强制实名购票实名入场，禁止黄牛抢票炒价的情况下。 如果黄牛有票，不敢想象一张票会炒到多高的价格。 有市无价，几乎成了SHESONE演唱会的代名词。 ———— ———— 钟家别墅。 周末晚上，施倩坐在客厅沙发，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想找个消遣。 她随意地换着台，换到这个台，正在播一档老牌娱乐综艺，本期嘉宾是钟妍那个女团。 施倩立刻换掉。 换到那个台，正在播广告，广告里的代言人是钟妍那个女团。 施倩皱眉，又换掉。 换到下个台，电视里传出钟妍的歌声，施倩甚至没看清是什么节目，就又飞速换掉了。 电视没好看的，施倩索性点开视频APP，找部剧看看吧，结果首页推荐是《恨春风》。 施倩咒骂一句，用力按下关机键。 电视机终于黑屏了，安静了。 施倩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抱胸坐着生闷气。 因为钟妍的肆意妄为，不仅害得钟家和文盛受到负面影响，更害得钟陆婚约取消，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钟家被她害得受苦受难，她倒好，在外头风光无限。 这几个月，施倩一看到钟妍就窝火。 “哼，生个女儿不如生块叉烧。”她骂道。 钟家茂坐在旁边喝茶看闲书，听见施倩的动静，笑了一声。 施倩正好火气没处发，她立马转头朝向钟家茂。 “你还有心情笑？你养的好女儿，简直是个祸害，你还不管教？” 钟家茂头都没抬，“她现在翅膀硬着呢，我还能管教得了她？” 他嘬了一口茶，哼笑道，“与其像你一样生气伤身，我还不如忘了这个不孝女。” “爸妈，你们可千万别这么说！” 楼梯口传来动静，施倩立刻站起来，看到从楼下走上来的钟阳，她原本阴沉的脸色瞬间阳光明媚。 “儿子回来了！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叫厨房这就给你做，做你爱吃的！” 钟阳外住后，不常回钟家别墅，施倩快一个月没见钟阳了，想念得紧！ 钟家茂也放下茶杯和闲书，抬起头来冲施倩责怪道：“你这老婆子，吃了晚饭也可以吃宵夜，吩咐厨房去做就是了！” “是是是，瞧我这脑子！” 施倩说着就要去喊佣人，钟阳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止住了她。 “不吃了，外头刚吃完，撑死了。” 他每次回来，父母就要给他吃这吃那，家里的饭吃了那么多年，钟阳早就吃腻了。 “说回刚才的事。” 钟阳走到沙发上坐下，哪怕是名贵的真皮沙发，他将近200斤的体重，还是让半边沙发都凹陷下去。 “我说你们，干嘛那么排斥钟妍？” “我们也是替你着急啊！”施倩道：“让你姐姐嫁到陆家，还不是想傍上鼎鸣这个靠山，让鼎鸣帮衬文盛，让你姐夫帮衬你？现在婚约取消，没了靠山，你以后不就难了？” 钟阳学业不佳，去年从海外混了张大学文凭回来后，钟家茂就让他进了公司，给了一个部门总监的职位，让他早点学着经营企业。 钟家茂年纪大了，文盛的产业，以后都得交给钟阳。 为了文盛，更为了钟阳，钟家茂和施倩才一直对陆家恭恭敬敬，哪怕陆廷深一个小辈，之前几次对他们无礼，他们也忍了。 一片良苦用心，他们希望儿子能明白。 钟阳却觉得父母实在死脑筋，不懂变通，文盛集团之所以会在父母这一代日渐没落，也是他们固执守旧导致。 他皱眉：“替我着急，那你们更要讨好现在的钟妍。” 钟家茂和施倩一愣，“什么意思？” 钟阳咧嘴，一双小眼睛里燃起兴奋的火花。 “钟妍现在大红大紫，咱们如果把她这块金字招牌好好利用起来，还用指望什么鼎鸣？文盛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钟阳和父母不一样，他虽然学业不佳，但野心很大。 他有改革文盛的计划，梦想着，要让文盛在他手里重振辉煌。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元旦跨年夜, 老旧的公寓楼里，是小城烟火气最浓的地方。 夏原生和孟珺烧了一桌好菜上桌，然后两人走到夏檬的卧室外面, 轻轻敲敲紧闭的房门。 “檬檬, 吃饭啦，我和你爸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饭桌上，夏檬勉力笑着，回应父母的热情和关心，维系节日该有的气氛。 即便没有胃口, 她也还是努力吃了几块糖醋排骨。 夏檬不想让父母担心，但又没办法让自己真的振作起来。 她没能出道，又因为之前在直播时说的一些言论惹来众怒, 节目结束后这几个月, 夏檬一直接不到什么工作。 说实话，决赛之后，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和迷茫, 她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只是这样的感觉让她无心也无力应付工作。 于是，她索性就回了老家, 想散散心。 回老家之后, 夏檬静下来, 想了很多。 她本来以为她的疲惫与迷茫，是因为余俊然。 但她慢慢发觉，这样的情绪，其实从参加节目后就一直在生长。 余俊然的事情, 只是海面上露出的冰山一角，而海面之下隐藏的巨大冰川, 是她感觉到，参加节目以后，她的人生好像在一点点崩坏。 从小到大，她都是人群中最闪耀、最幸福的人。 在家，父母珍爱她，保护她，她永远是他们心中的最爱。 上学，老师喜欢她，表扬她，同学追求她，赞美她，她永远是校园话题的中心。 工作，她顺利地签约娱乐圈最好的公司，离自己的偶像只有一步之遥，梦想，好像也唾手可得。 她像一朵娇嫩明媚的桃花，一直开在惠风和畅的春日。 可是参加节目之后，她慢慢发现，她不再是人群的中心，有人比她更加闪耀，而她望尘莫及。 她慢慢发现，她说话，大家不再认同赞美，而是谩骂她，嘲讽她。 而有人说话，大家却敬佩她，仰慕她。 她慢慢发现，人们不再爱她了。 她以为唾手可得的梦想，最后也成了登不上的悬崖。 惠风和畅的春日被撕碎，她鲜艳的人生碾作尘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夏檬想不明白了，只能日渐消沉。 电视里正播放着跨年晚会，热闹的声音围着夏檬打转，却一丝一毫也提不起她的注意。 直到电视里传来—— “接下来登场的是——超人气女团SHESONE！” 夏檬执筷的手一顿，忍不住转头看向电视。 画面中，正好给到钟妍的正脸镜头。 在徐徐拉开的幕门中，钟妍穿着华丽的舞台服，带领着女孩们昂首阔步走向舞台中央。 舞台上的她们，那么自信，那么闪耀，美得晃眼，让夏檬不敢再看下去。 她低下头去，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饭，却尝不出味道。 夏原生和孟珺见状，立刻换了台，但夏檬还是匆匆塞了几口饭，就说吃饱了，默默回了屋。 客厅里，只剩下夏原生和孟珺。 夫妻俩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他们最是了解女儿，这些日子，她的消沉，她的心事，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 他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帮她，又找不到办法。 他们只是普通人，在家里，他们可以护女儿周全，可娱乐圈那种地方，他们哪里触碰得到？ 他们心里着急，只恨自己无能。 客厅静默半晌，孟珺低声喃喃道： “你说，我们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夏原生看向妻子。 孟珺：“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没有隐瞒，檬檬的命运是不是会不一样？她是不是不用受这些苦，可以像电视里那个——” “……一样风光。” 夏原生听出妻子话中之意，他犹疑道：“你是说檬檬她，真的是那家的……” 孟珺低声，“……我去网上搜过那女孩的生日，和檬檬是同一天。” 她微微蹙眉，又道，“我们的生产医院也是同一家，甚至当时就住在隔壁房间，我没法不多想。” 当时的生产医院，是一家高级的私立妇产医院，费用昂贵，接待的客户非富即贵。按常理，孟珺是没钱去那种医院生孩子的。 说来也是幸运。 二十多年前，孟珺在一家私立双语小学当老师。 那个年代，这种小学里的学生，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孟珺和班上一个学生妈妈关系不错，那家医院，正巧是那个学生家的产业。 学生妈妈介绍她去他们家的医院生产，还免了她的费用。 头一次去有钱人才能去的地方，孟珺当时很高兴，也很新奇，尤其是听说自己隔壁病房住的是文盛集团的夫人时，她惊讶地差点从病床上摔下来。 正是这份深刻的新奇与惊讶，让她这么多年都没忘记当时的事情。 “原生，你我都知道，唱歌是檬檬从小到大的梦想。可她现在接不到工作，日渐颓沉，在娱乐圈发展举步维艰，我们无权无势，帮不了她，可是有人能帮她。” 孟珺看向丈夫，切切道： “如果成为别人的女儿，能让她过得顺遂，心想事成，那我的失去，就是值得的。” 说到最后，孟珺的声音已经哽咽。 长长的沉默之后，夏原生叹息一声。 “我明白了。” ———— ———— SHESONE出道4个月了。 随着一专的宣传期进入尾声，第一波团体活动高峰渐渐过去，成员们的个资逐渐增加。 个资分配，原本又是粉丝们掐架的战场。 像是往届师兄团，涝的涝死，旱的旱死，皇族吃肉，贫民连汤都不一定能喝上。 但SHESONE继承了一专的良心作风，个资分配，公平合理。 舞担就多上舞蹈类综艺，多出练习室。 vocal就多给一些音综和OST资源。 rapper就多送去音乐节和说唱类节目露脸。 名次较高的成员，个人代言高端一些，title也高一些。 名次较低的成员，个代就平价一些，title也低一些。 总之，SHESONE力图让每个成员都能吃到饭，吃到适合自己的饭。 甚至，粉丝们还渐渐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原本以为钟妍断层大top，个资肯定也是断层得多，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钟妍的个资并没有想象中多。 她的个人代言是不少，而且个个都是高端品牌，title也给到顶了。 但是除此之外，她其他类型的个人活动就不多了。 综艺很少上，OST不算多，音乐节也没去。 和队友比起来，她的个人活动反而是最少的。 特别是巡回演唱会结束之后，钟妍几乎不太露面，像是闭关了一样。 突然没饭吃的妍丝们纳闷了，钟妍不是言星娱乐的老板吗？言星娱乐还能给自家老板穿小鞋？ 这时候，有从钟言书粉转化而来的妍丝发言了。 “根据我粉了钟老师6年的经验，她一消失，就是在憋大招。” “决赛夜的时候钟老师不是说了吗，未来会以各种不同的方式为大家带来好作品，估计又有新品种的饭饭吃喽！” “新粉们稍安勿躁，还是那句话，神秘的钟老师永远给你神秘的惊喜。” ———— ———— 演唱会结束之后，成员们各跑活动，合体机会不多，所以这段日子，钟妍没有住在集体宿舍，而是回到自己的住处。 前几年写作的稿费，再加上影视化等等的各种版权费，她赚了不少钱，把用于成立公司的部分留出来后，剩下的钱，她买了套公寓。 公寓不大不小，一个人住很舒服，位置距离市中心不远不近，出行方便，也不吵闹。公寓楼很新，设施齐全先进，安保和私密性也很不错。 参加节目之前，钟妍在这里住了一年，挺满意的，所以即便现在挣了更多的钱，她暂时也不打算换新房。 下午，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公寓的落地玻璃窗，洒进书房，落到书桌上，落到钟妍手边。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修改完最后一个段落，钟妍伸了个懒腰，想站起活动一下开始酸痛的腰椎。 刚站起身，手机就响了。 她低头一看，屏幕上闪烁着“钟阳”二字。 钟妍皱眉，没理，转身去阳台晒太阳，活动筋骨去了。 休息了10分钟后再回到书房，桌上的手机还在响，还是钟阳。 钟妍翻了个白眼。 钟阳以前一年都联系不了她几次，最近这段日子，他却隔三差五给她打电话。钟妍多数情况都装听不见，不接。 偶尔接一次，钟阳也都没屁事，只说些什么“好久没见了”、“很挂念”、“姐弟见见面聚一聚”之类的屁话。 呵，司马昭之心。 钟妍就说忙，没空，然后挂断。 之后，钟阳一般就能消停两天。 手机“嗡嗡”地响个没完，钟妍听得心烦，影响工作思路，索性接了起来。 “喂，姐？你可算接了！” “嗯，刚才没听见。” “姐工作忙，没听见正常，我理解，理解！” “知道我忙就有事快说。” 钟阳谄笑两声，“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你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我想你了，爸妈也想你了。是不是，爸妈？” 钟阳冲电话外问道。 “呃……是，是。”电话里模糊地传出钟家茂和施倩的声音。 钟妍无声冷笑一下，心想钟阳这次把钟家茂和施倩都拉出来做戏，真是费心思了。 电话里又换成钟阳谄媚的大嗓门。 “你瞧爸妈想你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所以姐，你这周末有空不？咱们一家人聚聚，吃个团圆饭！” “没空。” 钟妍干脆回道，接着就准备挂电话。 “哎哎哎——”钟阳知道她挂电话的手速，急忙喊道，“那你哪天有空都行，我们可以配合你的时间！” “哪天都没空。” 钟妍立刻挂断电话。 世界终于安静了。 钟妍坐回书桌前，刚欲集中精神重新投入工作中，手机又响了。 钟妍烦的想骂人，钟阳没完没了了是吧？ 她抓起手机，没细看就按下接听。 “说了没空没空没空！我这正忙，别打了！” “姐姐？”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许尤？” “是我呀, 姐姐！” 许尤笑嘻嘻应声，然后又佯作忿忿地问钟妍：“是谁打电话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我弟。” “我吗？” “亲弟。” “我不是你亲弟吗？” 她倒是想。 钟妍哼笑一声, 火气散了不少。 听她笑了, 许尤又嘻嘻哈哈起来。 “就是嘛姐姐，别生气了，亲弟不好，就换一个亲弟！我看我就不错。” “嗯，看在你还不错的份上, 说吧，找我什么事？” “嘿嘿，姐姐你最近在干嘛呢？”许尤笑得鬼鬼祟祟, “都不出来活动, 是不是在家偷偷摸摸搞什么秘密计划？比如，新剧本？” “你小子倒挺机灵。” “猜中了？”许尤激动一秒，又立刻委屈巴巴地嚷道：“姐姐你搞新剧本不告诉我, 你忘了以前怎么向我承诺的了吗？苟富贵, 勿忘你唯一的弟啊！” “没忘。本来也准备最近联系你的，既然你自己打来了, 就今天和你说吧。” 钟妍直言道：“最近确实在改剧本, 我上一部小说《出淤泥而染》, 准备拍剧。” 许尤兴奋了，摩拳擦掌。 “好呀好呀，我早就准备好再大干一场了！姐姐的版权，直接说数！我代表原点, 绝不还价！” “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事要先和你谈谈。” 10分钟之后。 “这样啊……”电话里, 许尤的声音冷静下来，他有些迟疑，像在权衡。 钟妍道：“这些内部消息，我可还没告诉别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看出姐对你的真心了吧？” 许尤苦笑：“嗯，我看出姐姐是真心给我出难题。” “别这么说嘛。这样吧，再送你一个内部消息，这部剧，我也会出演哦。” “啊啊啊——姐姐你更会给我出难题了！” 钟妍笑了，“好了好了，不着急，你慢慢考虑！总之呢，我是真心想和你合作的，但是也尊重你的想法。” “唉，我会好好考虑的，尽快给你答复。” ———— ———— 钟家别墅。 被钟妍挂断电话后，施倩气得大声嚷嚷起来。 “瞧她那什么态度！神气给谁看呢！” 钟家茂也直摇头，“不孝女啊不孝女！” “爸妈，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文盛，为了钟家，再忍忍！”钟阳道。 “还得怎么忍？”施倩憋屈坏了，“你打电话请她，她不来，咱们仨一起打电话请她，她也不来，难不成真要跪下来求她？” “那倒不至于。”钟阳摆摆手，又皱眉看向钟家茂和施倩，“但是爸妈，你们对她的态度，要再热情一点，关怀一点，刚才电话里还是不够！” 施倩和钟家茂面面相觑。 他们这辈子就没对钟妍热情关怀过，实在不知道怎么操作。 再有，一想到要对这个不孝女低三下四，讨好相迎，无论是面上还是心里，他们也过不去槛。 钟阳瞧父母那模样，又补了一句，“就当是为了我，你们二老受点委屈。” 施倩和钟家茂长叹一声，终于点了点头。 为了儿子，做父母的，什么委屈都能忍。 “总之，请她回家这事我来负责，我还有别得招，早晚把她请回来。”钟阳安排道，“你们二老呢，最近就赶紧在家练练怎么哄她开心，等她回来的时候，好好表现！” 事情安排完了，钟阳刚准备从钟家别墅离开，这时施倩突然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自称是一家私立妇产医院。 “妇产医院？” 这家妇产医院的名字施倩有点熟悉。 “对，二十四年前，施女士您曾在我院住院，并诞下一名女婴，您还记得吗？” “啊……对，我想起来了，我生女儿的时候确实是在你们那里。”施倩问，“怎么了，突然打来，有什么事吗？” 听见电话似乎和钟妍有关，钟阳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又回到客厅。 施倩没有打开免提，钟阳听不见电话对面的声音，只能通过施倩的表情来猜测电话内容。 他只见母亲脸色越来越古怪，似乎感到荒谬，震惊，不可置信。 “什么？抱错了？！” 钟阳一愣，钟家茂的目光也看过来。 通话结束后，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忙问施倩怎么回事。 “妇产医院说，钟妍可能不是咱们的孩子，抱错了，抱错孩子的对家找去医院了，所以医院问咱们的态度。” 施倩左右看看两个男人，“问咱们要不要去做亲子鉴定。” “不要！”钟阳立刻喊道，“管他错不错的，钟家的女儿必须是钟妍！只能是钟妍！” 现在是钟家的女儿，钟妍对钟家都爱搭不理。 如果没了这层血缘关系，她岂不是更一刀两断？ 到时候，钟家还怎么利用她实现振兴文盛的大计！ ———— ———— 傍晚，夏原生和孟珺坐在客厅里，愁眉不展。 他们刚刚收到医院的回复，医院说，对方不同意做亲子鉴定。 “唉，也算意料之中。”夏原生苦涩一笑。 养育二十多年，他们对夏檬感情深重，以己度人，人家对女儿肯定也感情深重。 再说，那女孩那么优秀，人家怎么会舍得？ 孟珺叹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先和檬檬谈谈吧，这件事，还是要尊重她的想法。” 卧室里，夏檬坐在床边，听完父母诉说的前因后果，震惊过后，她陷入了沉默。 半晌，她难过道：“……可是，在我心里，你们才是我真正的爸妈。” “傻孩子，在爸妈心里，你也永远是我们真正的女儿。” 孟珺坐到她身边，搂住她，“我们只是希望你有更好的生活，得到更多的帮助，在娱乐圈的发展，能顺顺利利。除此之外，我们之间的爱，不会变。” 夏原生也坐到另一边，摸摸女儿的脑袋。 “檬檬，爸妈不是想换女儿，只是希望钟家认下你。如果你愿意，咱们就想办法，去找钟家当面谈谈，让他们见一见你。你那么乖巧可爱，兴许一见面，他们就喜欢上你，愿意认你做女儿了！他们有钱有势，有了他们的帮助，你能实现梦想，爸妈也为你高兴！” 夏檬左右看看父母，在他们的殷殷期盼中，她纠结片刻，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 ———— 周末晚上，陆廷深回到陆家别墅，陪家人用餐。 餐桌上，母亲又提起那个他不愿面对的话题。 “廷深，马上过年了，我给你物色了几个好人家的女孩，等过年放假的时候，你都去见一见，看看哪个合眼缘。” 陆廷深面无表情，低头切着牛排。 “妈，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现在不考虑结婚的事。” “过了年你就29了，三十而立，还不考虑？”房慧皱眉，“反正和钟家都退婚了，你还顾虑什么？” 陆廷深不说话了，他叉起切好的牛排放入口中，吃了几口就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沾沾嘴角，说吃饱了，还有工作要处理，旋即上楼去了书房。 餐厅里，只剩陆家夫妇和放寒假回家的陆媛浅。 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房慧叹了口气。 当初和钟家的婚事，几经周折，陆廷深想退婚，又反悔，想订婚，又反悔，最后闹得满城风雨，终于还是退婚了，他自己决定的。 房慧以为儿子总算把心意理清了，结果退婚之后，她几次给他介绍对象，他又不高兴，不乐意。 “真是搞不懂。”房慧小声嘀咕道，“都退婚了，还不愿见新人。” 听见母亲的疑惑，陆媛浅嘴里塞着饭，哼哼笑了两声，口齿不清道： “妈，你有没有想过，哥最后决定退婚，是因为真的喜欢上钟姐姐了？” “喜欢还退婚？小小年纪，你又懂了。”房慧不以为然。 陆媛浅撇撇嘴，不再争辩。 反正以她对哥哥的了解，和她多年看文看剧看别人谈恋爱的经验，她觉得她的判断很准确。 陆媛浅同情自家老哥的同时，又没良心地觉得有点好笑。 能让她一贯高傲强势的哥哥爱而不得，陷入情伤，钟姐姐真的有点东西。 楼上书房，陆廷深在书桌前呆坐。 他其实没有工作要处理，只是不想面对母亲的问题。 哪怕时间已经快过去半年，但只要提到那个话题，他的思绪就不由自主地被她纠缠。 呆坐半晌，陆廷深拿出手机，拨通了闻秘书的电话。 “陆总，什么事？” “之前一直让你注意着言星娱乐和钟妍的动向，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异常。” 没有吗，陆廷深皱眉。 钟妍最近公开活动明显减少，他总感觉她在搞什么动作。 他猜，最有可能是在准备新剧本，她要重新开始卖版权了。 如果是真的，这一次的版权，鼎鸣无论如何也要拿下。 “原点那边呢？”陆廷深又问。 虽然不愿承认，但如果钟妍有卖版权的打算，原点那边的消息应该比鼎鸣快。 “也没听说有和钟小姐有关的新动向。” 陆廷深奇怪了，他猜得不对吗？ 他有些不安，只能嘱咐闻秘书：“继续关注着，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好的。” “还有，格外留意一下原点那个叫许尤的制片人，他的消息可能最快。”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钟妍在公司见到了颜时。 昨天，她给颜时发了消息，告诉他新改编剧筹拍的事, 并询问他是否有出演意向, 角色是男主角。 颜时是她心中新剧男主角的首选演员，他形象契合，演技出众，人气又高，能撑起角色的同时, 又能为她的新剧赚足流量。 但是，钟妍知道他的事业方向，是想往正剧上走, 上一部刑侦剧杀青后, 他年后即将开机的新剧，选的也是权谋题材的古装正剧。 钟妍的新改编剧《出淤泥而染》，和《恨春风》类似, 还是古偶, 只不过一个是落地古偶，一个是仙侠古偶罢了。 钟妍不想搞职权压迫, 强制他出演她的新剧, 所以她告诉他消息时, 言辞很客气，希望他利用过年假期，看看本子，慢慢考虑, 不必急着应下，无论他如何选择, 她都理解。 钟妍给他发完微信不到5分钟，她就收到了颜时的回复——他要演。 于是钟妍就约他今天在公司见面，详谈。 会议室里，钟妍刚和颜时见上面，还没聊几句，她就接到了许尤的电话。 “嘿嘿姐姐！我给你带来好消息啦！” “哦？什么好消息？” 许尤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你现在在哪？” “公司。” 许尤笑了，“那正好，我现在离你们公司不远，10分钟，你等我过去，咱们见面说。” 挂断电话后，颜时问钟妍道：“看来，许制片是答应新剧的合作了？” 钟妍笑了几声，胸有成竹。 “他一定会答应的。” 以她对许尤的了解，他想要的本子递到嘴边了，他不可能不接。 哪怕，要处理一些麻烦。 之前那天的电话里，钟妍对许尤道： “《出淤泥而染》确实要拍剧，但是版权不能卖给原点。” “不卖原点？”许尤吓了一跳，“那要卖给谁？” “谁也不卖，《出淤泥而染》由言星投资出品。” 许尤惊讶，转瞬又拍拍脑门，觉得自己愚钝，他早该想到的。 一部热剧的收益，就像一个大蛋糕，原著版权出卖，最后只能分得大蛋糕的一小块，哪怕增加额外分红，也只是再多一小块，最大块的蛋糕仍旧是让出品方吃掉。 但如果自己既是原著版权方又是电视剧出品方，几乎就能独吞整个蛋糕。 更不用说出品一部热剧，能为言星娱乐和钟妍本人带来的附加名利，和不可估量的长远收益。 以钟妍的作风和野心，肥水不流外人田，她不可能放过这些好处。 钟妍又道：“这是言星出品的第一部剧，我很看重，所以必须要找一个信得过的制片人帮我把关，姐姐我最信任的人，当然就是你了。” 许尤心头一喜，又垮下脸来。 他算明白钟妍的意思了，她这是让他在原点和新剧之间做出取舍。 许尤是原点的签约制片人，没有自由制片人那么随心所欲，他不能架空原点，单独出去接私活。 那天通话之后，许尤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 钟妍的本子递给他了，他当然想接，但是呢，他也不想和原点闹翻。 许尤觉得原点一直对他挺好的，算有栽培之恩，在圈子里混，他还是得顾及人情世故。 钟妍给他出的这个难题，是逼着他琢磨，鱼和熊掌到底能不能兼得。 现在他琢磨出来了。 10分钟后，言星娱乐会议室。 “姐姐！《出淤泥而染》的制片人我来当，版权也不用卖给原点！” 许尤笑嘻嘻地搓搓手，“另外，我还可以给你拉来投资！” “哦？” 许尤开始天花乱坠一通说，钟妍听出来了，中心思想就是——原点同意许尤出来接她的私活，但《出淤泥而染》电视剧项目，原点想投资入股。 钟妍毫不惊讶。 当初和许尤谈这事的时候，钟妍虽然嘴上说让许尤做决定，但其实，她心里已经替他做好了决定。 她知道，以许尤左右逢源不吃亏的圆滑性格，想接她的私活，又要顾及人情，他最终想出的决定，只会这样。 而这样的决定，对钟妍而言，也是最好的决定。 因为鱼和熊掌，她也想兼得。 她想许尤接她的私活，又不想得罪原点。 她的前两部剧和原点的合作都挺愉快，原点尊重她，她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也要打点人情世故。 她的新剧，明眼人都知道是稳赚不亏的项目，拉原点投资入股，让他有钱赚，就等于卖他人情，打点关系了。 许尤果然也是这样想的。 钟妍喜欢和许尤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和她，想法很像。 有许尤在，她省掉了很多麻烦事，就像这次，她故意把难题抛给他，就是因为她懒得自己去和原点交涉。 所以许尤说完，钟妍没什么犹豫就点了点头。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吧。” 见钟妍答应的这么干脆，许尤很高兴，高兴了几秒，他又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打量着钟妍波澜不惊的脸，狐疑道：“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心里早就有数了呢？” 钟妍讪笑两下，“怎么会呢，你想多了。” 许尤皱起脸来。 他怎么不大信呢？ 他怎么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被利用了呢？ 以防许尤继续胡思乱想，钟妍立刻转移了话题。 “哦对了，还没告诉你，男主角定颜时了。” 许尤转头看向一直在会议室里安静坐着的颜时，高兴道：“那太好了！颜老师，咱们又合作啦！有你在，新剧的流量不愁了！哈哈！” 许尤又看向钟妍，“咱们这次还有钟老师加盟参演，顶流加顶流的配置，《出淤泥而染》直接爆剧预定！” 整个会议室都是许尤快活的声音。 颜时没有说话，他低着头，翻看桌上的《出淤泥而染》剧本初稿，唇边的弧度偷偷上扬。 昨天钟妍给他发消息的时候，就提到了新剧她也会参演。 颜时偷偷开心了一晚上，半夜睡不着觉，他一直在看钟妍发给他的剧本初稿。 《出淤泥而染》的小说，颜时以前就看过，剧本和小说剧情基本一致。 其中，有四个主要角色，两对CP线，男女主角是一对，男二女二是一对。 颜时现在翻到的一页，就是男女主角的感情戏。 相比原著小说，为了适应电视剧体量和受众喜好，剧本的感情线更加丰富细腻。 颜时低头越看，唇边弧度越深，耳朵也悄悄泛红。 就在这时，他听到钟妍说： “男主定了，现在主演里就差女主和男二的人选了。” 颜时愣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钟妍，呆呆问道，“钟老师，女主不是你吗？” “嗯？我没和你说吗，我演女二。” 颜时笑容凝固。 “……为什么不演女主？” “女主的人设是个甜妹，我不大合适吧？” 钟妍觉得自己的外形不是甜妹那一挂的，毕竟原剧本中“钟妍”是美艳恶女。 她说完，却见颜时看着她，面露疑惑。 他低声道，“不合适吗？” 钟妍眨巴眨巴眼睛，心想，颜时没啥选角能力。 颜时低下头去，迅速翻着剧本。 “……咳，那个，男二的话，我其实也可以尝试。” 钟妍旋即摇摇头，“男二的人设是个温柔师兄，你不大合适。” “……我不温柔吗？” “什么？” 颜时声音太小了，钟妍没听清。 “咳，没什么。” 钟妍是觉得男二外形设定比较温和儒雅，而颜时的长相更加清冷锐利，所以不合适。 他突然提出想演男二，钟妍觉得很奇怪，就问道，“颜时，你是不喜欢男主的人设吗？” “没、没有。” 钟妍松了一口气，“那我的意见是，你还是演男主吧，更适合你。” 主要是，他演男二，哪个年轻小生敢演男一？演员都没法找了。 “……嗯，好。” 许尤左右听着他俩的对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鸡同鸭讲，鸡同鸭讲啊。”他小声嘀咕道。 “你嘀咕什么呢？”钟妍转头看向许尤，“女主和男二的演员我来选，项目的其他准备工作就交给你这个专业人士咯。” 许尤比了个OK。 因为今年上半年SHESONE要迎来第二波团体活动，包括第二张专辑、团综第二季，和二轮巡演等等，她没时间拍戏。第二波团活结束后，限定团一年半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之后会留出更多单独活动时间给成员们各自发展。 所以，《出淤泥而染》也预计在那段时间开机，也就是暑期。 鉴于前期准备时间比较富裕，所以钟妍准备年节之后再开启选角计划。 和许尤颜时又敲定了一些事项，正准备结束讨论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些嘈杂，似乎有人在吵嚷。 透过会议室左侧的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公司一楼，吵嚷声似乎就是从一楼传上来的。 钟妍走到窗前张望了几眼，在一楼前台那里，看到了一个肥硕的身影。 那个肥硕的身影大庭广众高声嚷道： “我来找我姐钟妍的！”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先生, 您不能进！” 前台拦住钟阳径自往办公区闯的脚步。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拦我？”钟阳瞪眼，指指自己, “我可是你们老板的亲弟弟！” 前台脸色更为难了, 在言星娱乐上班，职员们多少都听说过老板和家里关系不好。 “先生，如果您有事情找董事长，请您先提起预约……” “我来接我姐回家过年，我预什么约？” 钟阳不耐烦地打断前台小姐的话, 推开她们又想往里闯，前台只好叫来保安一起阻拦，楼下的吵嚷声愈烈。 二楼会议室, 钟妍站在窗边, 皱眉“啧”了一声。 许尤和颜时也听到了楼下的吵闹声。 许尤也走到窗边往下望，他想起上次和钟妍通话时，钟妍一开始火气很大, 也是被她亲弟惹的。 “这就是你那个亲弟？他最近怎么成天烦你？” 许尤瞅了一眼楼下油头油面的胖子, 嫌弃地咋舌连连。 他心想，这胖子那里配得上当钟妍的亲弟弟, 还是他和姐姐看起来更配。 看见楼下吵闹的人, 又听见许尤的话, 颜时眉眼一沉，面露担忧地看向钟妍。 “你家里，又找你麻烦？” 钟妍摆摆手，“麻烦谈不上, 无非就是看我混得好了，觉得有利可图, 转头巴结罢了。” 虽然麻烦谈不上，但是烦人是真的烦人。 “这是巴结？这是骚扰吧？”许尤诧异道，“哪有巴结人的，跑人家公司里头闹腾？” “他那是故意的。”钟妍垂眸看着楼下的人，抱胸哼笑了一声，“我总不理他，他就想把我逼出来。” “那赶紧叫保安把他轰走吧！”许尤忿忿噘嘴。 钟妍没应，也没有叫保安，而是拿起手机打给了钟阳。 钟阳一看钟妍来了电话，顿时喜笑颜开，在前台面前嚣张跋扈那劲儿瞬间消失了。 “姐！你在公司吧？我在你公司门口呢！” 钟妍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看到了。” 钟阳一听，立马四处转头寻找，“姐你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你？” “不用找了，赶快说事。” 钟阳连连应下，停住脑袋，满口殷勤道： “姐，你几点下班？明天除夕了，我来接你回家过年，爸妈可想你了，都在家等你回去呢！” “知道了，明天我会回去的。”钟妍淡淡道。 钟阳一愣，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 “真的？” 他原以为钟妍不会轻易答应，还准备在大庭广众之下再闹腾一会儿，让她在员工面前下不来台，逼她出来见他。 “真的，你赶快回去告诉爸妈这个好消息吧。” “哎！哎！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 钟阳兴高采烈地转头往门外走。 他心想，他真是个大聪明，来公司逼宫这招，管用！ 钟妍挂断电话后，会议室里，许尤瞠大眼睛问她道： “姐姐，你还真回去啊？” 钟妍耸耸肩，无所谓道：“与其被动等待骚扰，还不如主动去探探他们葫芦里卖的药，省的三天两头不安生。” 颜时不放心地看着她，憋了一会，道：“我的手机24小时开机，如果你需要帮助，就打给我。” 钟妍好笑地看看他，“放心吧，他们又不能把我吃了。” 要吃，也是她把他们吃。 ———— ———— 除夕，钟妍开车回到久违的钟家别墅。 车刚进大门，钟妍就受到了热烈的迎接。 “小妍啊，你可算回来了！我和你爸想你想的紧！” 钟妍一下车，施倩和钟家茂就热情洋溢地围上了，一个搀左手，一个扶右手，搞得她像慈禧太后驾到一样。 钟阳在一旁佯作嫉妒，“姐，爸妈眼里现在是只有你这个女儿，没有我这个儿子喽。” 瞧着他们一唱一和演得正热闹，钟妍也不打断，悠哉地沉浸式观戏。 “没事，我眼里有你。” 钟妍冲钟阳扬扬下巴，示意副驾座上的东西，“你帮我拿包吧。” 钟阳、施倩和钟家茂三人皆是微微一滞，又立刻殷勤讨笑起来。 “对，对，让阳儿拿包，小妍先和爸妈进家门！” 进了家门，这样的殷勤热情一直持续着。 客厅里，施倩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问她工作累不累，有没有生病，有没有烦心事，又一脸疼惜地摸摸她的脸蛋，说看着都瘦了，回家了就多吃点。 年夜饭上，钟家茂亲自给她夹菜，他向来是传统大家长做派，连钟阳都鲜少吃过钟家茂亲自夹的菜。 钟妍寻思着，他这戏演得也是格外卖力。 年夜饭山珍海味，十分丰盛，一大桌几十道菜，钟家茂每样都会给她夹一些，夹完又说吃不下就剩下。 钟妍心里好笑，她猜钟家茂根本不知道她的口味喜好，只好每道菜都夹给她。 钟阳则在一旁当敬业捧哏，一边吹捧钟妍，把她捧上天，一边渲染亲情，把他和父母多想她、多念她，编得感天动地。 若是在外人眼里，他们仿佛真成了其乐融融、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钟妍一边悠闲听着钟阳和施倩的甜言蜜语，一边安心享受着钟家茂的夹菜服务，饶有兴味地看他们演戏，猜他们羊皮之下的狼尾巴，什么时候露出来。 钟妍原以为这出戏演不了多久，他们的真实意图就会露出端倪，结果没想到，仨人还挺能坚持，除夕一整天除了讨她开心，别的什么都没说。 凌晨跨了年，在仨人的热切挽留下，钟妍在钟家住了一晚，住在她原来的卧室。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回来住了，这间卧室倒没变，和以前一模一样。 大年初一，钟妍睡到快中午才起来。 她不醒，没人敢吵醒她，为了讨好她，又要等她一起吃新年的第一顿饭，钟家其他三人只好饿着肚子等。 日上三竿，钟妍终于揉着惺忪睡眼下楼了。 “小妍，昨晚睡好了吗？”施倩立刻迎上了关心，“这么晚才醒，我担心你是不是夜里没睡好？” “没有，睡得挺好的。” 钟妍起得晚，纯粹是因为懒罢了。 好不容易放假休息，她才不管是住在哪，她就要睡懒觉。 这时，管家姚叔过来询问各位主人午餐想吃点什么。 施倩立马道，“问小妍，小妍说了算。” 钟妍也不客气，说了几样想吃的港式点心。 姚叔立刻应下，“好的，大小姐，那午餐就为大家准备港式早茶吧。” 中午，午餐在同昨日一样其乐融融地氛围中进行到一半，钟阳琢磨着，哄她高兴，从昨天哄到今天，钟妍该满意了吧？ 是不是可以向她提那件事情了？ 钟阳改革文盛的计划中，创建文盛旗下的网络阅读平台是很重要的一环。 他意图把这个平台做大做强，做到行业领先，让富有活力的网络阅读带动发展文盛的传统纸媒业务，线上线下有机结合，让文盛获得新生。 但是，把一个新平台做大做强，既想省钱又想快，肯定不是容易事。 钟阳思来想去，算盘就打到钟妍身上去了。 以钟妍现在的热度和流量，如果新平台能签下“钟言”这样的大神坐镇，知名度不是一下子就上去了？ 而且钟妍是钟家的女儿，女儿帮衬家里是应该的，也省了钟阳花大价钱请人。 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瞧着钟妍现在心情还不错，钟阳正准备开口，管家姚叔却在此时匆匆走了进来。 “老爷，夫人，门外有客到访。” “有客到访？” 钟家茂和施倩纳闷，大年初一如果要互相拜访，名门之间都会提前约定。今年他们为了专心讨好钟妍，婉拒了所有拜访，这个时候是谁突然到访？ 钟家茂问：“是哪家到访？” “不是钟家相熟的名门，对方三人，自称姓夏，说是来……” 姚叔声音一顿，小心看了一眼钟妍，才道： “……他们说是来认亲的。” 钟家茂、施倩和钟阳一愣，脸色立刻变了。 钟阳冲姚叔着急嚷道：“哪来的骗子，快轰走！” 姚叔赶紧应下，正要转身出去赶人，钟妍叫住了他。 “姚叔，等等。” 钟妍左右看看钟家三人，“你们怎么这么急？” 刚刚一听到“姓夏”、“认亲”两个关键词，钟妍一个激灵，立刻兴奋起来。 女主角终于要来认亲了吗？ 钟妍高兴坏了。 可再一瞧钟家三人，紧张兮兮的样子，钟妍疑惑，难道钟家已经知道真假女儿的事了吗？ 他们是生怕她这个假女儿跑了，才着急要把真女儿赶走吗？ 钟妍哪能遂他们的愿？ 她就等着真女儿来接盘呢。 “人都没见着，怎么确定是骗子？” 钟妍眨巴着眼睛，佯作单纯道，“万一真的是亲戚呢？姚叔，还是把人叫进来吧。” 姚叔脚步未动，犹疑地目光投向钟家其他三人。 钟妍看看姚叔，又看看钟家三人，她把手上银筷往桌上一放，金属和木头触碰发出一声脆响，她脸上的笑意变得凉飕飕的。 “怎么，这时候，我说话就不算了吗？” 眼见钟妍要不高兴了，钟阳无法，只好给父母和姚叔递了个眼色。 费了那么大工夫哄她高兴，可不能在最后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算、算，小妍说了算。”施倩赔笑道。 “是，大小姐说了算。” 姚叔向钟妍微微鞠躬，只得转身去门外请人。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钟家别墅是新中式的风格, 小桥流水的中式庭院，配上玻璃长廊和框架结构和现代建筑，一派古典雅致的低调奢华。 夏檬和父母跟在管家身后一路走进来, 光是进门庭院和前厅, 就已经比她家大上十倍，更不用说精致的园林造景，充满设计感的别墅空间，昂贵华丽的家具与装饰……这一切，都像梦一样, 是她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梦。 夏檬突然感到恍惚，这一切，原本都是属于她的吗。 夏原生和孟珺也相视一眼, 心中哀伤。 如果不是他们当初错误的决定, 女儿本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而不是他们那间老旧拥挤的公寓。 跟随管家从前厅上楼，夏家三人在客厅见到了钟家人。 见到钟妍也在, 夏檬顿时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夏原生和孟珺也变得紧张。 他们的到来，会让钟妍从真千金变成假千金, 他们以为, 钟妍应该是最不欢迎他们的人。 结果, 钟妍是最热情迎接他们的人。 “夏檬？是你？”钟妍佯作惊讶，站起身迎向他们，“好久不见！快领着伯父伯母过来坐。” 钟妍佯作庆幸模样，向钟家三人道：“正巧！这是我参加节目时的同事, 你们瞧，幸亏请他们进来了。” 钟家三人僵着脸假笑两下, 开始互相递眼色，急着想办法赶紧轰走他们。 至少，不能让他们开口说出抱错女儿的事。 钟妍怎么会看不出他们的心思？ 所以待夏家三人刚一落座，她立刻直奔主题。 “夏檬，你们说要来钟家认亲是怎么回事？” 怕说得还不够开门见山，钟妍干脆装作开玩笑，直接道：“咱们俩不会是被抱错女儿了吧？” 她话音一落，全场静默一秒，全都惊讶地看着她。 这玩笑开得像预言家一样，一语成谶。 “大家都看着我做什么？”钟妍呵呵笑了，装傻道。 钟家三人傻眼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直接的展开。 这个空档，让夏家抢先一步开了口。 “……钟先生，钟太太，想来你们应该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我们确实是为这件事来的。” 夏原生拘束地交握双手，在这样富贵的人家面前，他不免紧张。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道：“……之前我们找到妇产医院，他们说，根据医院档案，那天医院只有两个产妇诞下女婴，一个是我们家，一个就是您们家。” “前一阵子医院给我们答复，说您们不愿做亲子鉴定，您们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但是兹事体大，我们觉得两家还是应该见一面，好好谈谈。” “所以，今天冒昧上门打扰，是希望你们能见见檬檬，见见你们的……女儿，再慎重考虑亲子鉴定的事情。” 夏原生和孟珺这些日子想尽办法寻到钟家的住址，好不容易能见着钟家人的面，他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尽全力为夏檬争取。 他们从包里拿出各种证明，身份证明，医院生产证明，他们和夏檬无血缘关系的证明等等。 他们一边将证明摆在紫檀木茶几上，一边把夏檬领到钟家夫妇面前。 “檬檬，来。和钟先生钟夫人说说话，让他们好好看看你。” “伯父，伯母……” 夏檬手里绞住衣角，口中嚅嗫着，说不出话来。 钟家茂和施倩沉着脸，不吭声，也不抬眼。 他们原本以为同是高级私立医院的顾客，对方家庭好歹也是富贵门第，结果今日一见，对方衣着谈吐做派，着实上不了台面！ 钟家茂和施倩更瞧不上了。 什么真女儿假女儿的，反正钟家的女儿，绝不能是这种畏缩寒酸的人。 钟阳从茶几上抓起那一堆证明，三两下撕碎，扬了。 “谈什么谈！看什么看！你们还不就是看我姐威风了，想从我们钟家抢女儿！居心叵测的坏种，还不赶紧滚出去！”他高声骂道。 夏原生和孟珺吓了一跳，夏檬更是吓得连连后退，瑟缩到自己父母身后。 她扯扯父母衣袖，眼中已是含了泪。 “爸妈，我们还是走吧……” 正进退惶恐的时候，夏家三人听见钟妍开口了。 “夏檬，伯父伯母，不好意思，钟阳他素质低，冒犯到你们，还望海涵。” 他们转头，只见在这片混乱之中，钟妍始终悠然端坐在真皮沙发之上，唇边挂着一丝淡定的微笑，甚至在风轻云淡地骂完自己弟弟素质低之后，她还能优雅地执起玉瓷茶盏浅品一口西湖龙井。 夏家三人惊讶，钟妍的反应实在出乎他们意料。 原本以为得知认亲之事的来龙去脉，钟妍当下要么会震惊迷茫，要么会伤心愤怒，可却她好像事不关己，只是在看热闹。 钟阳听见钟妍骂他素质低，心中虽是恼火，但碍于求她办事，现在不好发作，他只能忍耐，不敢反驳。 钟家茂和施倩见此，也不好随意吭声，怕坏了儿子的事。 这下子，原本吵嚷混乱的客厅，因为钟妍一句话，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谁也不敢妄动。 夏家三人心中更加惊讶，看向钟妍的目光不由惶然。 怎么看上去，这个家，是钟妍说了算呢？ 夏檬低下头去，更感到自卑。 她与这堂皇之地格格不入，而钟妍却仿佛是这里的主人。 钟妍放下茶盏，对钟家茂和施倩道：“爸妈，这事情关系到钟家的血脉，为你们着想，我受点委屈没关系，咱们还是做一下亲子鉴定吧。” 钟妍发话后，夏原生和孟珺也从惶恐中回过神来，他们忙向钟家夫妇解释道： “钟先生，钟夫人，我们绝对不是想抢你们的女儿，钟小姐依旧是你们的掌上明珠，我们只是想让檬檬也能认祖归宗。” 钟妍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她才不想继续当钟家的“掌上明珠”。 钟妍立马眉眼一耷，佯作惭愧地对钟家茂和施倩道：“爸妈，女儿无用，从小到大没让你们满意，甚至连你们最看重的联姻婚事都搞砸了！你们就算不认我这个女儿，我也绝无怨言。” 钟妍故意把婚事搞砸几个字咬重，刺激钟家茂和施倩，希望他们一怒之下，赶快把她从钟家赶走！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结果她的话先刺激到了钟阳。 钟阳肥硕的身躯从沙发上轰然起立，他一跺脚。 “反正我这辈子只认钟妍一个姐，我唯一的姐！” 原本想起婚事，钟家茂和施倩心里又开始冒火，但听儿子一发话，他们立刻端正态度。 “小妍，你可是爸妈心中最骄傲的女儿！爸妈疼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认你，绝不可能！你就是爸妈这辈子唯一的宝贝女儿！” 说完，钟家三人互相眼神一递。 施倩心领神会，立刻右手捂上心口，蹙眉耷眼，一副痛心疾首导致心口绞痛的模样，她哎呦了几声之后，两腿一瘫，眼睛一闭，晕倒过去。 客厅里一下子又乱了套。 钟家茂一边摇晃着施倩，一边大喊姚叔去叫医生，钟阳立刻指着夏家三人鼻子开骂： “混蛋玩意，瞧你们把我妈气的！再不快滚，我让你们拿命赔！” 夏家三人哪见过这种场面，是真的吓坏了。 他们手足无措，只能慌忙告辞跑路。 混乱之中，钟妍看着这一出闹剧，屁股不挪地，拿起茶盏继续喝茶。 她一边喝茶，一边看了眼时间。 果然，夏家离开后不过5分钟，施倩就醒了。 瞥了眼面色红润的施倩，钟妍放下茶盏，从沙发上起身。 “妈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走了。” 女主角接盘失败，无聊，她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姐，别走！”钟阳急忙叫住她。 好不容易把她请来，好生伺候着，正事还没谈呢，哪能让她走了？ 施倩也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拉住钟妍道： “妈没事了！只要看到你在，妈的心口就不疼了！” 瞧他们那样子，钟妍这才想起来，他们葫芦里的药还没卖。 她看看时间，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了。 “行，那就再陪妈一小时。” 她话里的意思，钟阳听懂了——一小时之内，有话快说。 被不速之客一闹，现在时机不算好，但钟阳也必须得赶紧开口了。 “姐，其实我一直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钟妍瞥他一眼，没说话。 钟阳一脸谄笑地坐到她旁边，厚着脸皮自己继续说下去： “我准备给咱们文盛搞一个新的网文平台，想请你来坐镇，帮忙宣传宣传。” 钟阳拐弯抹角地说了一通，把话说得很好听，但钟妍听的明白，他无非是想让她签约文盛的网文平台，在文盛平台发表新作，帮平台吸引流量。 “作品收益分配，就和姐现在签约的平台一样！五五分！不会让姐吃亏的！”钟阳拍拍胸脯，一脸大方道。 钟妍哼笑出声。 “首先，我和现在的收益是三七分，平台三，我七。” 钟妍之前的作者全约合同到期后，这两年和平台签的都是作品单约，平台为了留住她这样的大IP作者，收益分配都会向作者倾斜。 “其次，我现在签约的是头部平台，而文盛平台只是初创，流量远远比不上别人，我来文盛，会影响我的作品收益和传播度。” “最后，我在原平台读者稳定，更换平台后，势必要遭受读者流失。” “钟言”签约文盛，对文盛而言，百利无一害，而对她而言，则百害无一利。 钟妍扭头看向钟阳，挑眉问道：“所以，基于以上几点，要我签约文盛，文盛又要如何补偿我的损失呢？” 钟阳上前一步就要用他的猪蹄子挽住钟妍的胳膊。 “哎呦，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损失不损失的，多见外！” “是啊小妍，阳儿是你弟弟，文盛是咱们钟家的产业，你帮阳儿，帮文盛，不就是帮你自己吗？”施倩和钟家茂也帮衬道。 钟妍冷笑一声，挥开钟阳的猪蹄，拎起包就准备走人。 钟阳见她态度没得转圜，急忙拦住她，松了松口。 “好好好，那你说，你想要什么补偿？” 钟妍回头，扫视三人一眼。 “要我帮文盛也不是不行，给我股份。” 三人皆是一愣，“股份？” “有了股份，我帮文盛，才是帮自己。” 文盛集团，钟氏目前持股55%，其中钟家茂和施倩各持股20%，钟阳持股15%，钟妍则一分没有。 钟家三人互相看看，犹豫半晌后，像是痛下决心。 “行！” 钟阳对钟妍道：“给你1%股份，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钟妍斜睨了一眼他，“打发叫花子呢？” “……那你想要多少？”钟阳皱眉，心头已经不快。 “既然你我同为钟家的儿女，那么你有多少，我就要多少，公平吧？” 钟阳瞪眼，火气直窜脑门。 “钟妍，你别给脸不要脸！” 想和他要一样多的股份，简直狮子大开口，翻了天了她！ 一听她张口要股份，钟家茂就想发火了，为了钟阳一直憋着罢了。 现在见钟阳也生气了，钟家茂的火气总算是憋不住了。 他把玉瓷茶盏往地上一摔，“啪呲”一声刺响，玉碎茶溅。 “姐姐帮衬弟弟，女儿照顾家里，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再看看你，斤斤计较，见利忘义！”钟家茂指着钟妍的鼻子怒道。 施倩也骂起来，“我和你爸还没追究你之前毁婚的事！你倒蹬鼻子上脸了！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女！” 见到他们卸下伪装，露出她最熟悉的模样，钟妍笑了。 “呵，觉得我不孝，那你们就换一个孝顺女儿去，外头那个女儿，说不定还没走远呢。” 她拍掉身上溅到的茶水，再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钟家。 ———— ———— 开车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经下午四点了。 大概是午饭吃到一半被打断的缘故，钟妍现在就觉得饿。 她翻了翻家里冰箱，没什么吃的。 她不太会做饭，平时工作又忙碌，所以很少买东西屯冰箱。 工作的时候要么盒饭要么外卖，难得放假，钟妍想吃点健康的，于是就换了身舒适便衣，准备出门去超市逛逛，买点新鲜食材回来自己倒腾一下。 没有家人，人更要爱自己。 大年初一的黄昏，人们要么正在家里准备团圆饭，要么正在去往餐厅吃饭的路上，超市里人倒是不多。 钟妍身上裹了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戴着帽子围巾，脸上还遮着眼镜口罩，走进超市有一会儿了，没人来搭理她，她就放心大胆地闲逛起来。 蔬果区，人更少了。 钟妍看看面前一大筐番茄，左边拿起一个软绵绵的捏了捏，右边拎起一个硬邦邦的掂了掂，不知道哪个更新鲜好吃一点。 “怎么挑啊……”她自言自语嘀咕道。 她突然意识到，以她少得可怜的做饭经验，买个菜，还挺难。 比来比去，也不出个所以然来，钟妍不管了，准备胡乱瞎买一通。 她刚往袋子里面扔进两个番茄，这时，对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钟老师？”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钟妍吓了一跳, 差点把手里的番茄扬了。 自己被认出来了？ 她抬头一看，隔着一筐番茄的距离，对面站在一个高大的男人, 和她一样全副武装, 帽子眼镜口罩，身上穿着低调的黑色羽绒服。 那人脸上一丝不漏，钟妍愣了一瞬，只觉得他声音很耳熟。 男人把眼镜往下压了压，露出一双清冷锐利、此刻却带着笑的黑眸。 “是我。” 钟妍瞠大眼睛, 小声惊讶道：“颜时？你怎么在这儿？” “和你一样。”颜时提提手中购物篮。 钟妍一想，了然。 大年初一，颜时也是没家可回的人。 钟妍没再问下去了, 她岔开话题, 凑到他跟前，指指自己全身上下的装备，好奇问道： “我都打扮成这样了, 你怎么认出我的？” 颜时要是不说话不摘眼镜, 钟妍还真认不出是他。 颜时只是笑笑，“钟老师是钟老师, 我自然认得出来。” 钟妍没懂他的逻辑。 看看钟妍手中拎着的番茄, 颜时问道：“平时自己做饭吗？” 钟妍摇摇头, “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颜时笑了，“我猜也是。” 他拿过她手中的袋子，将里面的两个番茄拿出来，放回筐中, 然后又从筐中挑了几个个头饱满、颜色红亮有弹性番茄，放进她的袋子里。 “这些好一些。” 钟妍看着他手上娴熟的动作, 眨巴着眼睛感叹道：“你还有这项技能呢。” “经常做饭，练出来的。” 钟妍有点惊讶，她以为颜时现在天天拍戏，会和她一样，很少做饭。就算是以前生活潦倒的时候，在钟妍想象中，也是吃方便食品更多吧。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颜时淡笑道：“其实自己做饭，更经济实惠，再说，人总不能天天吃泡面，以前养成习惯了，现在空闲的时候，还是喜欢自己做饭。” 钟妍点点头，觉得自己当了十年豪门千金，有点不知人间疾苦。 “还想买什么，我帮你挑。”颜时问她。 “嗯……没想好。” “晚上准备做什么菜？”颜时换了个问题。 “嗯……瞎做。” 钟妍原本也没什么计划，看到什么就买什么，买了什么就做什么。 偷瞧她一眼，颜时低头轻咳一声。 “要不……” 口罩遮住了他脸上的颜色，只能从声音中听出他的踌躇和一丝羞涩。 颜时把自己购物筐提到钟妍面前，“我买了很多，一个人也吃不完，要不……你来我家，我做，我们一起吃？” 钟妍愣了一下，看着他，没回答。 一个男人邀请一个女人去家里吃饭，多少是有点暧昧。 她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很久之前的疑问。 颜时是真的对她有意思，还是她自作多情？ 看出她的迟疑，颜时忙补了一句。 “钟老师不方便就算了，我随口一说。” 钟妍想了想，决定选择自作多情。 她饿了，想白嫖一顿饭。 钟妍扶了扶镜框，然后抬眼看向颜时。 “我没不方便，你方便吗？” ———— ———— 到了颜时的公寓，钟妍才发现原来他们住的不远，开车也就10分钟的路程。 也正是因为住的近，才能在同一家超市遇见吧。 颜时的公寓和她的差不多，新公寓，设施齐全，安保严密，两层小复式，一个人住很舒服的大小。 唯一不同的就是，相比她家里衣服杂物随便乱扔，颜时的家里则整洁规矩许多。 颜时问她喜欢吃什么，钟妍说随便，只要好吃，她都喜欢吃。 颜时笑着说好，就钻进厨房忙活去了。 钟妍跟过去，想帮忙洗个菜之类的，刚打开水龙头，颜时就给关上了。 他垂眉看着她的右手，皱眉问道：“你手上有破口，别沾水。” “嗯？” 钟妍疑惑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右手手背上有一道很小的划痕，透着淡淡的红色。 她心想，许是下午在钟家，被茶盏四溅的碎瓷划到的。 她满不在乎地笑笑道：“再不发现，它都快好了，没事。” 她又想打开水龙头，结果刚一伸手，就被颜时半路截胡。 隔着衣袖，颜时牵着她的胳膊，把她牵出了厨房，他动作很轻，态度却不容置喙。 他在客厅的储物柜里找出创可贴给她小心贴上。 “还是小心一点。” 颜时其实很想问她的伤口是从何而来，但最终什么都没问。 因为他猜，可能会和钟家有关。 前天她明明说要回家过年，今天却一个人出现在超市买菜，颜时很难不多想，她回家之后，是不是遭遇到不愉快的事。 既然不愉快，她不想说，他就不问。 指腹轻轻抚平她手背上的创可贴，颜时放下手，只道，“你在客厅里休息一会吧，洗菜做饭我来就好，很快。” 钟妍摸了摸创可贴，棕黄色的布面上似乎还沾着他指腹的余温，覆盖住伤口，温温热热的。 她垂眸，将手背到了身后。 “嗯，好。” 闲着没事，钟妍就在客厅里转悠，东看看，西瞧瞧。 她注意到，客厅的角落堆放着猫砂盆和一些猫咪玩具，但家里并没看到猫。 她溜达到厨房门口，好奇问道：“你养猫了吗，怎么没看到？” 颜时一边切菜一边回道：“之前在小区花园里遇到一只小奶猫，不知是流浪猫还是谁家遗弃的，它一路跟着我喵喵叫，似乎很饿，我就把它领回家养了一段时间。” “那猫呢？”钟妍晃悠到厨房里面。 “我最近一直在外地拍戏，没法好好照顾它，于是就送到养猫的朋友家去了。前几天去看它，见它在朋友家过得很好，朋友也愿意收养，索性就留在那里了。” 颜时笑笑，“在那里，它有小猫朋友一起玩耍，比在我这里，总是孤单一人要强。” 颜时觉得，人可以适应孤独，但没必要让猫跟着受苦。 说到这个，钟妍想到什么，起了几分兴致，她走到颜时身边问道： “对了！纪惜养的猫，你见了吗？就是你高中时救过的那只，现在长得可大只了，胖得像球一样。” 纪惜有时候来公司，会带着猫，那只大胖猫现在快变成办公室的吉祥物了。 颜时笑着点点头，“在公司见到过一次。它似乎还记得我，一直在我腿边磨蹭，想让我摸摸它。” 一说起那只胖猫，钟妍瞧着颜时切土豆的眼神都变得温柔。 钟妍忍不住咋舌感叹：“你还真是迪士尼公主转世。” 颜时手中切土豆动作一顿，不解地转头看她。 “就是说你讨小动物喜欢，不像我。”钟妍噘嘴道，“之前我去纪惜家里玩猫，大胖猫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我，我摸它，它还挠我呢。” 钟妍喜欢小动物，但奈何小动物不喜欢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钟妍就没遇到过愿意搭理她的动物。 “不是说小动物能分辨出好人坏人吗？”钟妍开玩笑道：“可能是我长得不像好人，才不讨小动物喜欢吧。” 她大概是迪士尼巫婆转世。 钟妍说完，旁边半天没动静，她便转头看去。 一转头，却正好对上颜时的目光。 颜时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双黑眸，像一潭春日清澈温柔的湖水，好像什么心思都没有，又好像什么心思都有。 被他盯得，钟妍脸上莫名发热。 “你看我干嘛？” 她不自在地扭过头去，摸摸脸，她今天素颜。 原本和钟家人待在一起，钟妍才懒得化妆，后来出门买菜也是全副武装，更没必要化妆，谁知道半路会碰上颜时。 钟妍原以为在他面前，她是不在意的，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在意。 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然后切菜声重新响起。 钟妍转回头，见颜时切土豆的眼神变得更温柔了。 “我只是在想，和动物相比，还是人更聪明一点。” 说完，颜时的耳尖开始泛红，低头切菜不说话了。 钟妍一愣，他自己说的话，他怎么还脸红上了？ 他这样，让她很难不多想！ 锅里的炖肉已经开始飘香，若有似无的暧昧在香气间流转，弥漫在小小的厨房里。 钟妍闭了闭眼，努力念经，清心寡欲，禁止瞎猜男人心思。 颜时只是在夸她是个好人罢了，没有其他意思。 员工拍拍领导马屁，正常。 至于脸红，那是因为他做饭太热。 嗯对，热的。 钟妍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饥鸣，颜时耳尖的红晕稍褪，他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饿了吗，我马上做好。” “嗯嗯，那我先摆摆碗筷吧。” 钟妍找到理由，迅速溜出了厨房这个是非之地。 晚餐很快做好了，颜时动作确实麻利，短短时间就能倒腾出一桌子菜，有肉有鱼有菜有汤，虽然都是家常菜，但色泽诱人，香味浓郁，令人食欲大起。 钟妍吃饭吃得很专心，一是因为她确实饿了，颜时做饭又确实好吃。 二是，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面对面坐着，她怕多看他几眼，多说几句话，气氛又会再度暧昧，所以，她索性把目光和心思都放在食物上。 颜时见她吃得香，就把菜全推到她面前，他自己倒没吃多少。 好像光看她吃饭，他就能吃饱似的。 一顿猛炫之后，钟妍回家一称体重，蹭蹭涨了3斤。 钟妍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赶紧换上运动服，做了俩小时有氧运动才敢睡觉。 她睡前默念： 身材管理，是爱豆职业道德。 不谈恋爱，也是爱豆职业道德。 ———— ———— 年后上班第一天，闻秘书急匆匆地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陆总，钟小姐的事，有消息了。” 陆廷深放下笔，抬起头来，“说。” “钟小姐最近确实在准备新的改编剧，并且根据我的消息，钟小姐已经和制作人许尤联系过，新剧依旧想与他合作。” 陆廷深皱眉，“版权还是卖给原点？” “那倒不是，听说，钟小姐不卖版权了，新剧由言星娱乐出品，而原点通过投资入股的形式参与。” “投资入股？”陆廷深立刻道：“马上联系钟妍，她的新剧，鼎鸣也要投资入股。” “好的，陆总。” 闻秘书补问了一句，“关于鼎鸣投资参股的意向份额，要先向对方表明一下吗？” 陆廷深摩挲了一下手中钢笔，轻轻挑眉。 “不必细说，约她面谈。” 第60章 第六十章 收到鼎鸣消息的时候, 钟妍心想，鼎鸣不愧是鼎鸣，打探消息的手段挺多。 原点的投资合同还没签, 新剧的消息也还未对外透露, 陆廷深倒是已经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本着公私分明的原则，钟妍考虑了一下。 想到之前，陆廷深好像有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的趋向，钟妍觉得如果能借此机会和鼎鸣关系缓和，对言星娱乐而言,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同意了见面。 两天后的上午。 钟妍的车缓缓停在鼎鸣总部大楼门口，闻秘书已经早早等在那里迎接她了。 ———— ———— 这日上午, 夏檬久违地来到鼎鸣。 年后, 经纪人好不容易给她联系了一个小活——为一个小型公益活动录制一段宣传口播。 她今天来公司，就是为的这个小活。 公益性质的工作，钱呢, 是没有的, 但经纪人觉得，好歹有利于洗白她的形象。 夏檬听从了经纪人的安排, 她现在也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力。 在一楼电梯间等电梯时, 夏檬意外撞见了钟妍。 陆总裁身边的闻秘书正恭敬地引着她走进电梯间, 夏檬从闻秘书口中隐约听到“陆总正在等您”之类的字眼。 与平日舞台装扮不同，钟妍今日穿了一身剪裁精良的紫色香风套装，衬得她格外优雅干练。 钟妍看见她，也微微惊讶, 惊讶过后，钟妍冲她微笑, 算是打了个招呼。 她一笑，就更好看了，整个都散发着大方自信的光芒。 这时电梯到了，闻秘书引着钟妍上了电梯，钟妍冲她招招手。 “不上楼吗？” 夏檬是要上楼的，经纪人正在楼上等她。可她鬼使神差地摆摆手，撒了谎。 “我在这里等人，你们先上吧。” 钟妍点点头，电梯门终于关上了。 夏檬看着紧闭的电梯门，松了一口气，心却没变得轻松。 她不想和她站在一起。 和她站在一起，夏檬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她的心底还会产生一种明知不该，却难以控制的情绪。 嫉妒。 ———— ———— “陆总，好久不见。” 总裁办公室里，钟妍见到了真的好久不见的陆廷深。 这好像是《Best girls》决赛夜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好久不见，钟小姐。” 听他叫她“钟小姐”，钟妍莞尔。 他总算学会了点礼貌，不再对她直呼其名，呼来喝去。 陆廷深请她坐到会客沙发，问她喝点什么，喜欢咖啡还是茶，钟妍要了茶。 陆廷深又问她喜欢喝什么茶，红茶还是绿茶，钟妍说随便，都行。 她心想，陆廷深今天怎么这么絮叨，有什么茶就上什么茶呗，她今天又不是来品茶的。 闻秘书最终给她端了杯红茶。 其实公司里也只有红茶。 闻秘书知道总裁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庆幸钟妍没有说其他的茶，否则总裁一定会立刻让他出去跑腿买茶。 茶水点好了，钟妍浅嘬了一口，以为要开始谈正事了，结果陆廷深又开始问她早上吃饭了吗，吃的什么，中午想吃什么。 钟妍无语，她今天是来春游的吗？吃吃喝喝的。 见陆廷深盯着她直瞧，一点没有要开口谈正事的意思，钟妍等不及了。 她只好抬手看看时间，提醒道： “陆总，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陆廷深摊手，“那好吧。” 钟妍瞅了他一眼，怎么叫他谈正事，他还不情愿似的。 陆廷深坐直身体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钟小姐的新剧，鼎鸣十分看好，希望通过投资入股的方式，与钟小姐合作。” “那陆总的意向份额是多少？”钟妍直入主题。 陆廷深垂眸，不回答，而是问：“原点娱乐那边，与钟小姐谈的是多少？” “哦？”钟妍挑眉，绕圈子道：“我还以为以陆总的手段，早已经打听到了呢。” “钟小姐别误会，我不是意图窥探你司商业机密。” 陆廷深抬眸，“我的意思是，无论原点娱乐投多少钱，鼎鸣都投它的双倍，但股份，不多要，他们要了多少，鼎鸣就要多少。” 钟妍微讶，心想，陆廷深这是在干什么，做慈善还是炫富？ 还没待钟妍琢磨明白，陆廷深又开口了。 “但是，我有两个要求。” 一听他有要求，钟妍心头就涌起不好的预感。 “你说。” “一是，我希望钟小姐的新剧，只与鼎鸣合作，换掉原点的制片人许尤，鼎鸣有许多知名制片人，皆可供钟小姐挑选。” “二是，换掉男主演颜时，新剧的男主演人选，由鼎鸣推荐人选。” 根据他获得的消息，陆廷深知道新剧暂定的男主演是颜时，也知道钟妍会出演。 虽然不知道她出演哪个角色，但陆廷深猜是女主角。 那男主角绝对不能是颜时。 钟妍心中冷笑。 本来以为陆廷深良心发现，结果鬼心思藏在这里呢。 “陆总，鼎鸣想合作，投资和股份我们都可以谈，但这两个要求，不可能。” “如果钟小姐觉得我诚意不够，股份不变，投资我可以追加到三倍。” “陆总，这不是诚意的问题——” “四倍。” 钟妍止了话声，她觉得陆廷深脑子抽风，她不和神志不清的人浪费口舌。 她冲办公室外的闻秘书招招手，等闻秘书进来，她拎包起身。 “闻秘书，你们陆总今天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你关心一下，我先告辞了。” 看她要走，陆廷深没了从容，他急着站起身。 “钟妍，你之前说过，鼎鸣如果想和你合作，就带着诚意，只谈工作。我今天与你诚意相谈，你这是什么态度？” 钟妍停下脚步，回头认真看了他一眼。 “陆廷深，你的诚意，真的是只谈工作吗？” 陆廷深一噎，哑然。 他无法回答，因为他确实不想和她只谈工作。 钟妍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钟妍走后，陆廷深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失落一会儿，又觉得生气。 他不想和她只谈工作，有错吗？ 为她，他退了婚，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有错吗？ 为她，他愿意付出三倍四倍的财富，只是不想其他男人靠近她，他有错吗？ 看着总裁陷入混乱，闻秘书暗自叹了口气，他想说什么，但这终归是总裁私事，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好指手画脚，所以最终什么都没说。 坐车回公司的路上，钟妍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也生闷气。 退婚以后，她原本以为陆廷深转了性子。 但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根本只是想用钱来控制她。 就像钟家一样，用父母威权、用封建道德来控制她。 钟妍最讨厌别人控制她的人生。 那些冠冕堂皇的名义，都是他们自私贪婪的遮羞布罢了。 ———— ———— 中午，钟妍心情不佳的回到公司，她一进大门，一楼休息区坐着等待的两个人影立刻起身，小跑过来。 “钟……小姐！” 钟妍闻声转头，面露讶色。 “夏伯父，孟伯母，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是来找你的。” 夏原生和孟珺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前台过来小声和钟妍说了几句，意思是，这两人一大早就来了，在这里等了一上午，前台告诉两人，董事长今天不一定会来公司，他们也不走，就一直等。 钟妍又看向他们，“伯父伯母找我有事吗？” “是有些事情，想拜托钟小姐。” 夏家夫妇左右看了一眼周围，一楼人多耳杂，他们似乎有些不好开口。 对他们想说什么，钟妍心里大概有数了。 “去办公室聊吧。” 董事长办公室很宽敞，整面墙的落地玻璃，可以俯瞰城市商务区错落的景致，阳光洒进来，把大理石地面照得光可鉴人，高跟鞋随着钟妍的步伐发出脆响，一下一下，仿佛敲在夏家夫妇的心上。 他们跟在钟妍身后，局促地在会客沙发上落座。 秘书及时地上了茶后就关门离开，钟妍拿起茶杯悠悠地小口饮着，不开口，等求人的先开口。 夏家夫妇讨好地问候钟妍几句，又问候钟家父母几句之后，见钟妍始终不关心他们来意，他们只好自己提起。 “钟小姐，我们今天来，是想请你帮帮檬檬。” 和钟家见面之后，夏原生和孟珺对“钟家认回夏檬”这件事，算是不抱希望了。 但是通过那天见面，他们发现钟家人虽然不近人情，但钟妍看起来好像挺好说话。 那天，钟妍是对他们最客气，最热情的。 所以他们寻思着，钟家的路走不通了，或许可以走走钟妍这条门路。 钟妍听夏家夫妇说明了情况，大概就是夏檬节目结束之后就接不到什么工作，在娱乐圈发展不下去了，他们又觉得钟妍在娱乐圈发展的好，有名气有资源，还有自己的公司。 所以他们想求她帮帮忙，提携关照一下夏檬。 听罢，钟妍觉得滑稽，她道： “伯父伯母，你们好像搞错了，夏檬的经纪约签在鼎鸣娱乐，你们想求人提携，不应该来求我，应该去求鼎鸣的老板。” “鼎鸣的老板，哪里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见得到的？钟小姐这样的大人物，我们也多亏这层血缘关系，才能和你说上话。我们知道钟小姐很厉害，不仅认识鼎鸣的老板，在娱乐圈还有很多人脉，你要是愿意帮檬檬，一定有办法的。” 夏家夫妇低眉耷眼地恳求道：“钟小姐，檬檬也算是你的姐妹，看在我们是你亲生父母的面子上，请你关照一下她吧！” “亲生父母？” 钟妍挑眉看向他们，似乎很惊讶。 夏家夫妇面面相觑，他们是她亲生父母这件事，大年初一那天她不就知道了吗？ 他们也正是觉得有亲生父母这层身份，才敢来找她帮忙。 钟妍确实很惊讶，惊讶于他们的脸皮厚度。 钟妍知道，原剧本中，夏原生和孟珺早在十多年前就知道亲生女儿另有其人，但他们放弃了寻找亲生女儿。 因为他们舍不得夏檬，所以选择不在乎亲生女儿的死活。 原剧本中，夏檬和陆廷深在一起后，钟妍因为大闹二人订婚宴而被钟家父母强制送进精神病院。 那时，夏原生和孟珺已经知道钟妍就是他们亲生女儿，但钟妍被关在精神病院的一整年里，他们从来没有看望过她。 28岁的钟妍在精神病院自杀的时候，夏原生和孟珺正在参加夏檬和陆廷深的婚礼。 钟妍脸色冷了两分，她对夏原生和孟珺道： “不是提供一颗受/精/卵，就能成为父母。生养生养，只生不养，哪来的面子自称父母？” 夏原生和孟珺一听，急忙解释道： “我们不是不想养你！只是当时，能去那种高级妇产医院的顾客，都是富贵人家，我们觉得你就算被抱错，也能过得好，所以才……没有去寻你。” 钟妍戏谑道：“都没亲眼见过，就能笃定亲生女儿过得好，你们心倒是挺大。” 夏原生和孟珺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伯父伯母，我们都是成年人，该明白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关系。无论有什么理由，你们当初既然选择了放弃养育我的义务，那现在也就失去了向我索要帮助的权利，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夏原生和孟珺双双低下头去，面露惭愧，哑口无言。 “看来伯父伯母没什么事找我了。” 钟妍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她干脆利落地起身，唤秘书进来。 “送客吧。” 夏家夫妇无计可施，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60-70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夏原生和孟珺去找钟妍, 夏檬原本不知道。 原计划，夏檬去鼎鸣那天，夏原生和孟珺要搭上午的高铁, 回老家去。 但他们背着夏檬偷偷退了车票, 去找了钟妍。 直到晚上夏檬给父母打视频电话，想看他们有没有安全到家，结果发现父母还在高铁站，事情这才露了馅。 在夏檬的追问下，夏家夫妇最后还是告诉了她, 他们去求钟妍的事。 电话结束后，夏檬沉默地呆坐了很久。 因为她无能，喜欢的人遭遇困境, 她什么都帮不了。 因为她无能, 她被人讥讽，受人谩骂，她与梦想失之交臂。 因为她无能, 要连累父母为她低三下四地到处求人, 要眼睁睁看着父母遭人嫌弃，被人驱赶。 都是因为她无能。 夏檬的目光变得痛苦, 又渐渐深沉起来。 最后, 她做了一个决定。 ———— ———— 钟家别墅。 元宵节的傍晚, 钟家茂和施倩给钟阳打电话，问他几点回来，等他一起过节吃饭，电话那头, 钟阳撂了句“忙呢，不回去了”, 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钟家茂和施倩叹了口气。 大年初一和钟妍大吵一架之后，后面的几天钟阳都在骂骂咧咧。 他说，钟妍想分走股份，休想！就算不靠钟妍，他也有办法，把文盛网文平台的名声打出去！ 年后，钟阳就忙活去了，不知道是想出什么办法。 钟家茂问他，他只说还在筹划中，等有了眉目再和家里说。 偌大的家里，只有钟家茂和施倩两人坐在饭桌前，显得格外冷清。 这时，姚叔匆匆走进餐厅，冲钟家茂和施倩欠身示意。 “老爷夫人，有客来访。” “谁？” “还是上次的夏家，不过这次只有夏家女儿一个人。” 钟家茂和施倩像挥苍蝇一般挥挥手。 “赶走。” 姚叔微微一顿，补了一句。 “她说，有句话想转告您们，希望您们听完之后，再决定她的去留。” “什么话？”施倩不难烦地问道。 “她说，如果钟家需要一个女儿，重新实现和鼎鸣陆家的联姻，那么，她愿意做那个女儿。” 钟家茂和施倩惊讶，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不难烦的神色渐渐褪去。 ———— ———— 随着假期的结束，《出淤泥而染》电视剧项目的各项准备工作正式启动。 《出淤泥而染》筹拍的消息一经发布，迅速引起业内和网友们的高度关注和热议。 目前放出的官方消息可知，本次改编剧依旧由原作者钟言亲自操刀剧本，而且版权不再出卖，由钟妍本人的公司言星娱乐出品制作，老朋友许尤和钟妍共同担任制片人。 网络上瞬间沸腾了。 “钟老师果然一消失，就是在憋大招！老粉们诚不欺我！” “亲妈公司制作出品，还有许制作人监制，看这制作班底，新剧质量已经有保障了！” “以往看到喜欢的小说要拍剧，我都在骂街，这还是第一次，我竟然想庆祝？！” “终于有部能看的好剧了，啥时候拍啥时候播？急需好剧来拯救被烂剧包围的我！” 而非官方消息呢，就是业内流传出来的各种爆料，也在满天飞。 “主演是谁，定了吗？” “我听小道消息说，男女主目前定的是颜时和钟妍。” “啊？钟妍要演戏？她不是爱豆吗？” “钟老师当爱豆太牛批，以至于让大家忘记她是表演科班出身的了吗……” “她俩演男女主？那还不爆剧预定！？” “你的小道消息怎么和我的不一样？我吃的瓜是，男主目前定的确实是颜时，但女主不是啊，钟妍演女二。” “那女主是谁？” “那我不知道了，只听说很多流量花都在接触。” “钟老师的本子，亲妈制作班底，颜时男主，还有钟妍做配，这配置，小花们还不得抢疯了？” 年轻几代的流量花们确实都抢疯了，但都没抢上，全被婉拒了。 一时间，女主角的瓜扑朔迷离。 直到春招来临，有电影学院戏剧学院的学生出来爆料了： “言星娱乐来我们学校参加春季招聘会了，我听学姐说，如果谁能成功签约，直接空降《出淤泥而染》女主角！” 此瓜一处，网上哗然。 “钟老师这是想用新剧捧自家新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 ———— 言星娱乐虽说因为钟妍和颜时名声大噪，但终究还是家新公司，对新人的吸引力，和鼎鸣这样的老牌大公司们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所以在校园招聘会上，原本，拔尖的新人们，大多会先被大公司们挑走，然后才轮得到小公司们捡剩。 但这次春招，因为签约言星能直接拿到《出淤泥而染》女主角的消息，言星娱乐瞬间就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一时间，大公司门可罗雀，言星娱乐门庭若市，各大表演院校最优秀的一批新人通通转向，简历如雪花般向言星投递过来。 这可是钟言的IP！颜时的男主！顶流小花们抢破头都抢不上的金饭碗！ 和签约进大公司等着公司画饼到猴年马月相比，这种摆在眼前的、实打实的一炮而红的好机会，谁都不想错过！ 大家都在讨论，这次哪个新人能签约言星娱乐，真可谓祖坟冒青烟！ 简历收到太多，但钟妍要准备SHESONE的二轮回归，还要抽空修改剧本终稿，忙得要命，自然是没空一份份挑选那么多简历，于是她让李星先替她筛选。 新人签进来，不仅要合适《出淤泥而染》的女主角，更要有在娱乐圈长远发展的潜力，钟妍相信李星，在挑选优质股上，她的眼光不会错。 经过李星的层层筛选，最终从上百份简历中筛出十位最优秀、最合适的人选，呈给钟妍。 这日上午，十里挑一的终选面试即将开始。 终选面试，既是要为言星选出最优的签约新人，也是要为《出淤泥而染》选出最合适的女主角，所以面试现场，除了钟妍和李星，许尤和《出淤泥而染》的导演王季也在。 当然，许尤和王导只是提供意见参考，最终拍板，还是钟妍说了算，谁让她是资方呢。 上辈子，资方说往东，她不敢往西，这辈子，钟妍终于体会到自己当金主，说一不二的快乐了！ 这次终选，既包括签约面试，也包含角色试镜。 《出淤泥而染》的女主角莲，在故事中是由上古仙树三珠树的灵气化生而成的灵女，外貌设定是十六七岁的少女。 她原本是男频仙侠文中男主的初恋白玫瑰，清纯可爱，温柔善良，最后为救男主和苍生牺牲，而男主在莲用生命换来的帮助之下，最终战胜了反派，成为修仙界第一强者，受到万人敬仰，并一边怀念着初恋莲，一边和红玫瑰女二双宿双飞。 《出淤泥而染》故事伊始，女主角莲的自我意识觉醒，不愿再成为男主的恋爱挂件，用生命成就男主走上人生巅峰，莲梦想着，要甩掉原男主，自己成为第一强者，走上人生巅峰。 《出淤泥而染》的故事由此开始，在莲甩掉原男主、闯荡修炼的旅途上，先后遇上原男频文中的反派，也就是颜时饰演的魏明夜，以及原文中的红玫瑰女二苏红叶，也就是钟妍饰演的角色，还有女二的师兄沈怀秋，也就是男二。 主角团四人相处的过程中，女二苏红叶也渐渐觉醒，明白了一直温柔守护自己的师兄的心意，而反派魏明夜也在与莲的相处与互相利用中，对她情愫渐生…… 所以，女主角莲的人设，是一个白切黑的甜妹，外表看上去是一朵纯洁乖巧的白莲花，但内里其实古灵精怪，腹黑狡黠。 人设并不简单，演员也并不好挑。 不过李星的工作从不让钟妍失望，十个人里已经面试九个，还是有几人拿捏住了莲的气质，表现不错。 9号面试者退场后，钟妍将手中简历翻到最后一页，只剩最后一个女孩了，名字叫程纤。 钟妍简单看了一下她的简历，名校表演系出身，今年大四。她当年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在校期间成绩也一直名列年级第一，还获得了不少荣誉和奖项。 钟妍有点奇怪。 按理说，这么优秀的名校科班生，一般在大二大三的时候就会被各大公司签走了，怎么会等到了大四，还没签公司？ 这时候，10号面试者程纤上台了，钟妍仔细瞧了她几眼，她长了一张白净细嫩的圆脸盘，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黑亮亮水灵灵的，很漂亮，一下子就抓住了人的视线，大眼睛下面，鼻子小巧，嘴巴也小巧，像一颗熟透的红樱桃。 程纤的长相，有一种颇具古典美感的娇俏可爱，倒是挺符合钟妍对于甜妹的审美。 程纤在试镜过程中的表现也很不错，不仅恰到好处地拿捏住了莲的气质，在谈对故事和角色理解的环节，她的回答，也是十个面试者里，钟妍最满意的。 看得出，她有认真读过《出淤泥而染》原著，也有仔细研究过莲这个角色。 到此，钟妍更不明白了，程纤为什么会沦落到大四还没签公司。 面试的最后一个环节，钟妍会问每个面试者一个问题。 “你认为，在演艺圈发展，和其他艺人相比，你的优势是什么？” 这种问题，其实算得上各种招聘面试中的通用问题，各种模板一大堆，面试者通常也都会提前准备好说词，前面9个女孩都自信满满地回答了很多，优势各有千秋。 然而程纤听到问题，呆愣了几秒后，却回道： “我……不知道。” 这下换台下坐着的四人愣了，大家齐齐抬头看向她。 一见视线全部投来，程纤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有些紧张地解释道： “各位老师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还只是个学生，一直以来，比较的对象都是同学，接受的考核都来自导师，我的优势，只是在这个简单的小圈子里的优势。” “可是如果放眼整个演艺圈，我比较的对象是前辈艺人们，接受的考核是来自所有观众，嗯……我认为我还很不成熟，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所以谈不上什么优势……我觉得，我的优势，要在未来的摸索和成长中，才能真正找到的，所以……” 程纤越说越觉得不安，她抬眼瞧向台下，台下四人表情各异，但都谈不上好。 王导摇头不语，许制片人似笑非笑，李总稍微皱眉，钟老师盯着她直瞧，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辨喜怒。 程纤心下一沉，当场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都怪她说得什么烂回答。 程纤挠挠头，着急想再找补些什么，但钟妍已经先开口了。 “你可以离开了，面试结果之后会通知你。” 程纤离开后，所有面试结束。 考核席的四人讨论了一下，综合大家意见，最终从10人中筛出3名最优者，分别是2号，5号，和刚刚的10号程纤。 其中，王导从角色角度，最喜欢5号，5号的长相和表演模式，更贴合当下大众心目中清纯可爱的甜妹形象。 李星从艺人发展角度，最看好2号，2号机灵活泼，八面玲珑，未来在娱乐圈能吃得开。 两人对10号都略有微词，他们认可10号的专业能力，甚至更优于2号和5号，但是觉得她不够自信，有些呆讷，有些迷糊，自我认知不够清晰。 钟妍听完王导和李星的意见，又看向许尤。 “许制片最看好哪一个？” 许尤笑笑，不答，而是反问道： “钟老师最看好哪一个？”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面试结束之后, 程纤垂头丧气地回到学校寝室。 一进寝室，室友们的关心立刻招呼上来。 “纤纤，面试怎么样？” 程纤进言星终面的消息, 从大一到大四的表演系学生都听说了, 毕竟她是整个学校里唯一一个进终面的，也是整个学校里距离祖坟冒青烟最近的人，很难不引人关注。 “完蛋，没戏。”程纤耷拉着脑袋道。 室友们见她这幅模样，互相对视一眼, 都暗自有些窃喜。 她们这个寝室，住的是入学时成绩最好的四人。 大家都是学霸，在学业上难免互相竞争, 但无论怎么竞争, 程纤的成绩永远压她们一头，其他三人多少有点不服气。 但好在，其他三人分别在大二大三的时候就签约了公司, 而程纤却迟迟没能签约成功, 这让其人三人心里平衡了许多。 可谁知，今年春招, 突然天降《出淤泥而染》女主角这么个大饼, 只从没签公司的新人里选, 她们三人一下子失去了报名资格，而程纤却幸运捡漏，还进入了终面，这让室友三人怎么能心平气和？ 但现在看来, 程纤终面落选了，她们内心的平衡又能恢复了。 三人假模假式地安慰了程纤几句, 就携手走出寝室，散播程纤落选的消息去了。 寝室里就剩下程纤一人，终于安静了。 程纤坐在椅子上，从包里默默拿出一叠草稿，草稿上，是她列出的面试中可能被问到的问题，以及准备好的说词。 其中，她写到了“自我优势”这一问题，也提前参考各种优秀范例准备了一篇很丰满的自我优势分析，背的滚瓜烂熟。 可临到现场，她却没按照稿子说。 她并不是觉得现场发挥说得更好，只是在现场说得那些话，才是她的真心话。 程纤不想骗人，也不会骗人。 她叹了口气，因为不会骗人，不会推销自己，她已经错失了许多次签约机会。 程纤既恨自己呆板的性格，又改不掉。 她有时会想，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当艺人。 她的长相，不是当下娱乐圈最吃香的类型，圆乎乎的脸盘，既没有精致小巧的瓜子脸符合大众审美，也没有轮廓清晰大气的方脸更具高级感和故事感，在形象上，她不是最受业内青睐的类型。 唯一可走的路，只剩甜妹赛道。 可甜妹赛道拥挤得很，网红和爱豆们如果想当演员，多从甜妹赛道起步，相比她们自带流量和人气，程纤这样默默无闻的科班新人，在如今流量抗剧的风气之下，也逐渐失去竞争优势。 再加上，她的性格呆板木讷，不会来事，没有甜妹该有的活泼可爱的气质，签约更是屡次失败。 看着室友们一个个都签上了公司，接到角色，飞去剧组拍戏，而自己空顶着年级第一的头衔，签不上公司，没有工作机会，时常孤零零留在寝室，程纤说心里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这次遇上《出淤泥而染》的机会，程纤很惊喜也很珍惜。 她放弃考虑其他经纪公司，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准备言星娱乐的面试和《出淤泥而染》的试镜上。 结果，最后还是被她搞砸了。 能进终面的，都是顶优秀的新人，最后那个问题她回答成那样，程纤已经不抱希望了。 她将草稿和简历塞进抽屉里，春招已经结束，她错过了这次机会，只能干等毕业了。 年级第一直到毕业还签不上公司，这在艺术院校里是丢人的事。 程纤知道，室友们其实一直想看她笑话，这下好了，有大笑话可看了。 程纤蔫着脑袋爬上上铺，钻进被窝想一睡解千愁，等醒来又是一条好汉，再去面对这个惨淡的世界吧。 不知睡了多久，程纤被室友的说笑声吵醒，她朦朦胧胧地爬起来，见窗外已经夕阳西下。 室友见她醒了，便指指她的书桌提醒道：“纤纤，你手机刚刚响了哦。” 睡觉之前，程纤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充电，没带上床。 程纤应声，爬下床去看手机，有一通十分钟前的未接来电，来电号码她认得，是言星娱乐的联系电话。 程纤心想，这是要告知面试结果了吗，这么快？ 又一想，也是，她这种最先淘汰的选手，确实很快就能告知结果。 她瘪瘪嘴，唉，真的是一醒来就要面对这个惨淡的世界。 她鼓起勇气复拨了那通电话，电话很快接通。 “您好，请问是言星娱乐吗？刚刚打给我那通电话我没接到，实在抱歉。” 室友一听是言星娱乐，立马停了说笑，竖起耳朵。 电话对面：“您好，请问是程纤女士吗？” 程纤：“嗯，我是。” “是这样的，关于您参与的我司签约面试，有结果要通知于您。” 室友们听不见电话对面的内容，只能看见程纤听着电话，反应逐渐呆滞，然后她“好的好的”一通应声，通话就结束了。 电话刚被挂断，隔壁寝就来串门了。 经过三位室友的大嘴巴，程纤终面落选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宿舍楼，隔壁寝显然是来凑热闹的。 一进门，见到程纤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出神，隔壁寝的人以为程纤在为落选伤神，就七嘴八舌地宽慰起她来。 “哎呀，这种试镜肯定很难，面不上也正常。” “就是啊，连流量花们都抢不到的机会，本来也不是我们这种没毕业的小新人能够得着的。” “就是就是，纤纤别难过了，咱们还是从小角色接起吧，一步登天，不可能的。” 程纤缓了老半天，才在喧闹声中抬起头来，不敢置信道： “我好像，面上了？” ———— ———— 几小时之前，面试现场。 听到许尤的反问，钟妍也不推脱，她看看王导和李星，直言道： “我的想法和两位不太一样，我觉得10号程纤，最好。” 王导和李星微讶，许尤则像是意料之中，笑得更有兴味。 钟妍继续道：“我认可两位所说的，她不够自信，性格有些呆讷，但我不觉得她迷糊，自我认知不清晰。相反，我觉得她的自我认识，是十个人里最清晰的。” 她左右看向王导和李星，笑道：“两位都是接触过无数艺人的圈内老人，这些还未走出校门的新人，她们自认为的优势，若放眼整个娱乐圈，值得一提吗？” 王导和李星一愣，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王导笑道：“那倒确实不值一提。” 钟妍：“程纤在校内成绩优异，却并不自满，反而能意识校门内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能明白自己的稚嫩和青涩，我觉得这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再说性格呆讷的问题。”钟妍又问，“王导和星姐对她的试镜表现，认为如何？” 王导：“非常不错，把女主角表面单纯乖顺，实则狡黠伶俐的特质表现的很好，可以说是十个人里最好的。” 李星点头表示同意。 钟妍：“演员本人性格呆讷，却能把角色表现的狡黠伶俐，这不正说明她不是在表演自己，而是依靠演技在诠释角色。这样的演员，能驾驭各种性格的角色，未来的戏路只会越走越宽，发展潜力不容小觑。” 李星听罢，一琢磨，点头称是。 “这点我刚刚倒是疏忽了，这样想来，程纤确实值得培养。” “那最后只剩不够自信的问题了。” 钟妍微笑，“我觉得不够自信，对于艺人而言，是优点，不是缺点，能保持谦逊，鞭策进步。现在娱乐圈里反而是过度自信的艺人太多，才会被大众诟病傲慢油腻。” 钟妍说完，王导和李星已经被她说服。 钟妍又看向许尤，“以上是我的想法，那许制片的想法呢？” 许尤嘻嘻一笑，“我的想法，已经被钟老师说完了。” “那看来女主角的人选，大家已经取得了共识。” 钟妍挑眉，现在主角团演员，只缺她的CP，男二号了。 ———— ———— 鼎鸣总部，总裁办公室。 “陆总，您要的演员名单。” 闻秘书将一份文件放到陆廷深面前，“艺人部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将人选筛过了。” 前两日，业内确切消息，《出淤泥而染》的女主演已定，定了一个刚刚签约言星娱乐的科班新人。 至此，颜时饰演男主角、钟妍饰演女二号的消息也板上钉钉，主角位，只剩一个男二号还空缺。 或许因为主角团三人都被自家艺人锁定，仅剩的男二号位置，言星娱乐开放了试镜海选，昨日已对外发布角色招募信息。 虽然只是男配，但这可是钟言IP剧的男配，还和钟妍本人饰演的女二号有完整的CP线，这个男配，绝对是好饼！甚至比许多剧的男主都要好！ 所以各家待爆小生们立刻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准备抢饼。 只不过，掌还没擦热，势还没蓄足，拦路虎就出现了，霸道嚣张地挡住了抢饼的路。 自从得知《出淤泥而染》女主另有其人，钟妍只是饰演女二之后，闻秘书就见自家总裁的心情格外愉悦。 昨日男二招募消息一出，闻秘书又立马被总裁叫进了办公室。 总裁吩咐他让宣传部对外放出消息去，《出淤泥而染》的男二号，鼎鸣要定了，识相就莫和虎抢食。 总裁又吩咐他去艺人部要名单，把“合适”的男演员人选筛出来给他，他要亲自检阅。 只是，总裁对“合适”的标准实在与众不同。 闻秘书听着，心里直咯噔，但他还是按总裁的标准通知下去了。 陆廷深翻看着筛选后的演员名单，又从中踢掉两个年纪太轻和长相不过关的，才满意地点点头，合上了文件。 “就按照这个名单，送去言星娱乐吧，让钟小姐从中任选。” “好的，陆总。” “哦对了，鼎鸣周年庆的宴会请柬也一并送去。” “好的。” 陆廷深唇边逸出一丝笑意，终于又找到见面的机会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董事长办公室里, 钟妍坐在沙发上翻看鼎鸣送来的男二号演员名单，越翻，眉头皱得越紧。 翻一页。 “这位的年纪, 能当我师兄吗？当我师爷还差不多。” 又翻一页。 “这位, 又不是找二师兄的演员，胖成这样合适吗？” 再翻一页。 “这位……” 看着公式照中小眼睛塌鼻梁大饼脸的褶子男，钟妍无语凝噎，干脆合上了名单，往茶几上一扔。 “哼, 要么老，要么丑，要么又老又丑。” 钟妍翻个白眼冷笑道, “知道的, 我是拍古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拍的是中老年丑男图鉴呢。” “我看鼎鸣就是故意找姐姐的茬。” 许尤坐在对面沙发, 一边嗑瓜子一边口齿不清地忿忿道, “选角组这几天也没收到多少试镜报名，肯定是鼎鸣在背后使绊子了。” 钟妍抱胸, 气闷。 肯定是陆廷深那个狗东西指使的！ 烦死了, 那狗东西没完没了, 三天两头找她的麻烦。 “姐姐，要不就在原点里找个差不多的小生，凑合凑合？”许尤建议道。 原点娱乐作为联合出品的合作方，钟妍最先就是从原点的年轻小生里挑选的。 只不过, 原点的艺人以小花和青衣见长，小生不多, 钟妍没物色到特别合适的，所以才开放海选，想从其他公司的年轻小生里挑挑。 结果又被陆廷深使绊子，坏了她的事。 “男二好歹也是我的CP，主角之一，绝不能凑合！反正离开机还远，还有时间想办法。” “行吧，听姐姐的。” 许尤将手中瓜子壳倒进垃圾桶，看见茶几上，鼎鸣送来的演员名单下面，还压着一张邀请函。 他抽出来一看，是鼎鸣集团成立50周年庆典晚宴的邀请函，这个周日晚上，在丽思卡尔顿酒店的顶层宴会厅，邀请钟妍出席。 许尤啧啧称奇，“这个陆总裁可真不要脸呐，一边找你的茬，一边还邀请你出席鼎鸣的周年庆？” 许尤说着，准备把邀请函和茶几上的瓜子壳一并扫进垃圾桶。 “姐姐还是别去了，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在邀请函即将靠近垃圾桶的瞬间，钟妍及时地从许尤手里将邀请函抽走。 许尤愣了愣，“怎么，姐姐你真去啊？” 钟妍翻看了眼邀请函，道：“鼎鸣的周年庆晚宴，肯定会邀请众多业内大佬，这对我、对言星娱乐而言，是个积累人脉的好机会，不能浪费。” 钟妍心想，之所以鼎鸣使点绊子，她就变得被动，是因为现在的她和言星娱乐在业内扎根还不够深，人脉还不够广，面对大公司的刁难，难免势单力薄，捉襟见肘。 所以，尽管她不喜欢名利场里虚颜假笑，但为了未来事业发展考虑，还是得多多社交。 至于陆廷深安没安好心，管他呢，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 ———— “……楚驰，我知道你很想要《出淤泥而染》的男二号，我也努力向上面推荐你了，但是你被筛掉，是陆总裁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听着电话里经纪人的话，楚驰坐在录音室的椅子上，失落问道： “我被筛掉，是因为我是偶像出身吗？” “筛掉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次标准都是陆总裁定的。” 陆总裁定的标准着实奇怪，经纪人至今也琢磨不透其中深意。 “反正这次被选上的，都是些老演员。”经纪人道。 电话这边，楚驰沉默了。 老演员演技好，所以入选，而他被筛掉，不就代表着上面认为他演技差吗…… 一直以来，很少有好剧组愿意要他，因为他背着“爱豆”的头衔，就等于贴上了“演技差”的标签。许多时候，他连试镜都还没试，剧组就已经将他从人选中排除了。 所以这次又被筛掉，楚驰很难不这样想。 听电话对面久久没传来动静，经纪人宽慰他道： “唉，我之后会帮你争取别的本子，《出淤泥而染》就算了吧。” 电话对面依旧没有应声，不知是听进去了没有。 和经纪人的通话结束后，楚驰像个雕塑一样低头静坐。 《出淤泥而染》的机会，他格外珍视。 因为他觉得钟妍同为爱豆，或许更能理解爱豆的处境，或许会愿意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结果最后连钟妍的面都没见上，就这样轻飘飘的算了，他怎么甘心。 这时助理敲开录音室的门，打断了他的思绪。 下周，他要参加打歌节目的录制，助理是来向他核对打歌舞台的编舞和舞美要求等事宜，好及时和节目组确认。 核对过程中，楚驰随口问了一句，“这期节目其他嘉宾都有谁？” 助理说了几个名字，有歌手，有偶像，有乐队。 “嗯……最后还有SHESONE女团。”助理道。 楚驰愣了一下，“SHESONE？” 助理：“嗯，她们团二专已经在预热了，下周发行，要打歌。” 楚驰暂停了核对，垂眸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抬眸对助理道：“核对重来，编舞和舞美，我要改一下。” ———— ———— 周日晚上，酒店顶层的豪华宴会厅。 晚宴未正式开始，优雅舒缓的音乐中，贵客们还在陆续入场中。 陆廷深一边应付宾客，一边时不时朝门口张望。 钟妍还没有来。 之前他让闻秘书向她确认过是否到场，她说她会来，陆廷深很高兴。 眼下虽说还没到正点，但他已经等得心急。 应付完一波宾客后，陆廷深又朝门口张望了一眼，钟家夫妇到了。 虽然之前因为婚约的事，两家闹得有点不愉快，但毕竟是世交，鼎鸣的周年晚宴，不可能不邀请文盛到场。 陆廷深的目光在钟家夫妇身边一滞，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位女孩。 那女孩身穿一袭紫罗兰色的晚礼服，颜色是钟妍最喜欢的，款式也是钟妍常穿的抹胸鱼尾裙，陆廷深甚至觉得那件晚礼服，他之前见她穿过一次。 女孩低着头，晚宴的灯光又有些昏黄迷离，陆廷深看不清女孩的脸，只是她的身形与钟妍相似，又和钟家夫妇站在一起，陆廷深等不及细想就迎了上去。 走近几步，那女孩正好抬起了头，陆廷深看清了她的脸，蓦地顿住了脚步。 不是钟妍。 钟家夫妇看见了他，露出笑脸，连忙拽着那女孩朝他走来。 “廷深啊，好久不见！” 简单客套几句后，施倩迫不及待地将身边的女孩推前几步，对陆廷深笑道：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干女儿，小檬。” 干女儿？ 钟家什么时候蹦出个干女儿？ 陆廷深感到奇怪，他打量一眼那女孩，好像有点眼熟。 “说起来真有缘分，小檬还是鼎鸣的艺人呢。” 施倩瞪了夏檬一眼，冲她递了个眼色，然后又将她往陆廷深身边推了几步。 “小檬，你不是说之前认识陆总吗，快打招呼！” 夏檬有些局促，她第一次来这种上流社会的晚宴，第一次穿这么昂贵精致的晚礼服，她感觉自己与周身奢华高贵的一切格格不入，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坐立不安。 再者，她说认识陆廷深，也是为了让钟家接纳她，哄骗钟家夫妇的说辞，实际上她只见过陆廷深一次，就是被钟妍引荐的那次，还2分钟不到就被轰走了。 眼下要让她和陆廷深攀关系谈感情，夏檬实在不会。 她只能硬着头皮，小声问了声“陆总好”，羞怯着，也不敢抬眼看他。 她问完好后，对面久无回应，夏檬这才兢兢战战地抬起头来，见陆廷深根本没在看她。 他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 夏檬和钟家夫妇都随着他的视线转身，一眼看见了宴会厅门口，款款走进来的钟妍。 她也穿了一袭紫罗兰色的晚礼服，款式也是类似的抹胸鱼尾裙，和夏檬身上那件很像。 钟妍容貌美艳，又昂首挺背，神态从容，高贵大气的礼服与她相得益彰。 而夏檬长相幼态，又低头含胸，形容局促，礼服穿在她身上，像偷穿别人衣服一般古怪。 明明是两条相似的裙子，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却天差地别。 夏檬的脸色变了变。 钟妍一进门，好巧不巧，面前不远处，直冲着的就是陆廷深和钟家夫妇。 再定睛一看，旁边竟然还站在夏檬，身上穿得还是她的裙子。 钟妍愣了一下，有点惊讶。 怎么，这是真千金剧情要上线的节奏？ 之前夏家和钟家明明谈崩了，但现在又好像有了进展的样子，钟妍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 不过管他呢，有进展是好事，她希望真千金赶紧接手钟家，让她这个假千金自由吧。 而且看上去，夏檬和陆廷深站得挺近，一副感情线也要进展的模样。 那更好了，夏檬要是能一并把陆廷深也打包带走，让陆廷深别闲着没事来找她的茬儿，钟妍真的得感谢她。 钟妍寻思着，她这个女二可不能打扰男女主谈恋爱，她很有眼力见儿地绕开他们，从旁走开了。 嗯，她还是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拓展人脉吧。 施倩瞧着钟妍掉头就走，气哼了一声。 “见了人，连个招呼都不打！” 她急忙转头冲陆廷深赔笑： “小妍没礼貌，廷深可别往心里……” 话没说完，施倩定睛一看，眼前哪还有陆廷深的人影？ 施倩张望，发现陆廷深已经匆匆走进宾客中，朝着钟妍的方向寻去。 施倩不大高兴地瞥了一眼夏檬，暗骂了一句废物。 她拧了一把夏檬的胳膊，在她耳边没好气地撇下一句话。 “是当干女儿还是亲女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罢，施倩便搀着钟家茂走去应酬了，留夏檬一人，惶恐无措地站在原地。 夏檬害怕，想逃。 可想到为她低声下气四处求人的父母，想到她越来越远的舞台梦想，想到无能的自己，夏檬咬咬牙，抬头朝着陆廷深的方向追去。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钟妍穿梭于宾客间, 四处交际，结识人脉，笼络关系, 陆廷深就一直跟在她附近, 见她对谁都是笑脸相迎，相谈甚欢，唯独见着他，就像见着空气一样。 陆廷深有些心急，原本碍于礼仪和体面, 他想等她和宾客应酬完再找她私聊，可见她这般态度，他没耐心等了。 他上前打断了她的应酬, 原本与钟妍说话的客人们, 见陆廷深急着找她，也不好在鼎鸣周年晚宴上拂了鼎鸣总裁的面子，于是纷纷识相走开。 看着周围宾客都心照不宣地对她退避三舍, 钟妍按捺住怒火, 转身看向给她赶人的丧门星。 “陆廷深，你成心找我茬儿是吧？我和人家聊的好好的, 你把人都赶走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赶人, 只是想先和你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钟妍以为他想解释男二选角的事, 结果却听他道： “刚才只是你母亲在介绍你们家干女儿，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钟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更不耐烦了。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还不赶快和她多处处, 跑我这里浪费时间干嘛？” 这下换陆廷深愣了。 他以为，今晚她一直不搭理他, 是因为看见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误会了。 但现在，她的态度倒巴不得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 陆廷深皱眉，脑海中唤起了更多记忆，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眼熟的干女儿是谁了。 眼见钟妍转身又要走，陆廷深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就是你参加《Best girls》的时候，想介绍给我的那个女孩？”陆廷深生气又不解，“你三番两次地想撮合我和她，究竟为什么？” 钟妍觉得现在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便看着他直言道： “我不知道钟家怎么和你说的，但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她不是干女儿，她是钟家的亲女儿，是真正该和你缔结婚约的真千金，而我呢，是假的，冒牌的，抱错的孩子。我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之前才想撮合你们，让你们的关系回到正轨，懂了吗？” “正轨？” 得知真假千金的真相，陆廷深没有钟妍想象中的惊讶，他好像不在意什么真假，只喃喃念了一遍“正轨”二字，然后低头冷笑。 “所以你觉得，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关系，都是错误的？” 钟妍反问：“我们这些年的关系很好吗？” 陆廷深一噎，眸子里闪过一丝愧悔，气势好像瞬间沉落。沉默半晌，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开口道： “儿时的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现在婚也退了，我们的关系就不能重新开始吗？非要一见面就像仇人一样吗？” “我也不想一见面就像仇人一样，难道不是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吗？” 陆廷深瞠大眸子，仿佛听到什么荒唐话。 “我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了？” “那我拍剧，选男二号的演员，你为什么给我使绊子？” “我什么时候给你使绊子了？”陆廷深不可置信，“我不是送去了演员名单，让你随便挑选吗？” “随便挑选？”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钟妍嗤笑出声，“陆总，您把贵司年轻帅气的艺人全踢掉，专门送来些年老色驰的让我随意挑选，您安得什么心？” 陆廷深急了：“演员的好坏在于演技，不是年龄和长相，那份名单上，挑的都是鼎鸣最优秀的老戏骨，经验丰富，演技精湛，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拍得是古偶，又不是要去冲击奥斯卡，偶像剧观众想看什么，陆总是真傻还是装傻？” 夏檬原本站在不远处看着陆廷深和钟妍说话，想等他们说完再过去找陆廷深。 但没想到，他们越说越没完，越说越激烈，眼看着快吵起来了。 夏檬踌躇着，心想，如果现在过去，是不是可以借着劝架的名头和陆廷深搭上话？ 她表现的温顺些，正好也能在陆廷深心里留下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印象。 施倩告诉她，陆廷深喜欢乖巧懂事的，钟妍就是因为暴戾嚣张才被退婚的。 夏檬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陆总？” 她小声唤道，但两人好像没听见，还在吵。 钟妍：“呵，陆总答不上来了呢，还说不是成心给我使绊子！” 陆廷深：“我从来没想给你使绊子！我只是——只是——” 夏檬左右看看，稍稍提高音量又唤了一声。 “陆总。” 钟妍：“只是什么，陆总怎么说不出口，心虚了吗？” 陆廷深：“我只是——” 两人还在对峙，陆廷深甚至愈加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夏檬见状，不得不再度提高音量叫道： “陆总！” “你走开！”陆廷深暴躁地冲夏檬吼道。 夏檬吓了一跳，僵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走该留。 钟妍抱胸，不屑地睨了陆廷深一眼。 “陆廷深，你吵架吵不过我怎么还朝旁人发火呢？没素质。” “我没素质？” 陆廷深瞪眼瞧着面带嫌弃的钟妍，又看一眼旁边呆立不动的夏檬，气到发笑。 “行，我没素质，我走行了吧？” 说罢，他黑着脸扭头就走。 “陆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檬弱弱地想要解释，但陆廷深完全没有要听的意思，大步走远了。 钟妍打量了夏檬几眼，心里大概明白她来找陆廷深是干嘛的。 只是这个时机，她是真不会选。钟妍叹气。 她平和下语气，对夏檬道：“我们吵架误伤到你，不好意思，要不你等会再去找他吧，他现在气头上，肯定不好说话。” 夏檬没应声，只是低着头，双手攥拳捏紧裙边。 默然半晌后，她突然发问： “……钟妍，你什么意思？” “啊？” 钟妍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是从她语气中，感觉到她似乎有些生气。 夏檬抬起头来看着她，秀眉蹙起。 “你是在讽刺我，还是在怪我？” “我都没有啊……”钟妍一头雾水。 夏檬却不听她的话，自顾自地继续道： “我只是想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我有什么错？” 钟妍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她说这些奇怪话的原因。 钟妍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上前几步，走近夏檬。 夏檬身上这件紫色高定礼服，是去年陆廷深刚回国时，为了参加他上任总裁的庆贺晚宴，施倩专门找品牌为钟妍量身定制的，钟妍穿着很合身，但穿在夏檬身上，就不是非常合适了。 钟妍替她整理一下被她捏皱的裙边，平静地对她道： “你没错，你想要，都给你。” 夏檬脊背变得有些僵硬，脸色却缓和了些许，眼眸中露出些忧怯和迷茫。 夏檬愿意接盘钟家和陆廷深，对钟妍来说是好事，是她一直希望的事，钟妍原本也只准备说到这里。 可当她看见夏檬眼中的忧怯和迷茫，钟妍又迟疑了一下。 碍于良心，她最终还是补了一句。 “只是仰人鼻息得来的东西，看似免费，实则早就暗中标好了价格。希望你是真的考虑清楚了，才做的决定。” ———— ———— 周一上班，闻秘书敲门走进总裁办公室。 “陆总，言星娱乐那边将我们送去的演员名单退了回来，说没有合适的。艺人部的吴总监来问，需要重新挑选一些演员，拟一份新名单送去吗？” “不需要。” 陆廷深正伏案工作，听到闻秘书的话，他头也不抬，语气不佳道：“是她们不知好歹，我们何必做出调整。” “那鼎鸣是要放弃争取《出淤泥而染》男二号的位置吗？” “我没这么说。” “……”闻秘书微笑，“那请问陆总的意思是？” 陆廷深手中的签字笔一顿，不说话了。 一想起钟妍他就上火，可他还总是想。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在她面前，他怎么做都是错？ 为什么她就是不懂，不懂他的心思！ 瞧着陆廷深的表情，闻秘书在心中叹气。 总裁今天心情很不好，全公司都知道。 上午开会，他黑脸，部门总监来汇报工作，他挑刺，中午去公司食堂吃饭，他看饭都不顺眼，吓得食堂大厨以为今天要当场失业。 演员名单被退回的事，原本该艺人部的吴总监自己来向总裁汇报，但知道总裁心情不好，吴总监怂了，就将烂摊子甩给了闻秘书。 至于总裁为什么心情不好，其他人不知道，但昨晚陪同总裁一起出席周年庆晚宴的闻秘书，心知肚明。 总裁这是又在钟小姐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闻秘书很无奈，总裁平时都是明智的，但一遇到和钟小姐相关的事情，就变得很不明智。 这是总裁的私事，闻秘书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鉴于总裁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职场环境，为了自己未来职场舒适度考虑，闻秘书决定冒险稍微管一下闲事。 “陆总，如果您想在一个人面前表达好意，或许可以尝试用她觉得好的方式，而不是用您觉得好的方式。” 闻秘书说完，见陆廷深表情一滞，抬头看他。 就在闻秘书以为自己的话惹总裁不快，要挨骂的时候，陆廷深又不看他了。 总裁什么都没说，他垂眸，似乎陷入了沉思。 闻秘书松了口气，他微微一躬，默不作声地退出了总裁办公室。 第85章 第六十五章 那天晚宴, 因为和陆廷深吵架让周围客人们瞧见了，钟妍之后的人脉社交就开展的不太顺利。 在鼎鸣周年庆晚宴上，和把鼎鸣总裁惹火的“罪魁祸首”走得太近, 显然不太合适, 所以宾客们都对钟妍保持距离。 钟妍一边腹诽陆廷深这个狗东西坏她好事，一边后悔刚才有些冲动，早知道就不与他正面冲突了。 哼，都怪那个狗东西，长了一张让她上火的脸。 原定目标没法完成, 钟妍便提前离开了。 新的一周，随着SHESONE第二张团专发行，新一轮的团体公开活动期开始, 行程繁忙之下, 钟妍精力有限，关于男二的问题也就暂时搁置了。 为了宣传新专，专辑发售后没几天, SHESONE参加了打歌节目的录制。 这档节目是观可平台推出的, 称得上目前同类型节目里热度最高的，每期都会有各种类型的音乐人参加, 为各自新歌和新舞台做宣传。 SHESONE参加的这期节目, 除了她们, 同场嘉宾还有资深歌手、唱跳艺人、rapper、摇滚乐队等。 录制期间，嘉宾们按顺序登台表演，其他嘉宾则在观演室观看等待。 因为是观可平台亲女儿的缘故，钟妍她们的出场顺序不错, 排在最前面，早早完成演出, 之后就可以在观演室轻松欣赏其他表演了。 相比于一专优雅古典的浪漫风格，二专走得是性感酷飒风。 全员皮裤长靴登台，表演二专主打曲，一首girl crush舞曲，舞台强势火辣，充满力量感，录制现场瞬间热了起来，为这期节目开了一个好头。 舞台结束后，大家去到观演室，受到了同场嘉宾们的热情欢迎和称赞。 因为当下一些偶像艺人业务能力不佳，导致偶像风评被害，“偶像”仿佛成了“花瓶”的代名词。 SHESONE是内娱当下最火的偶像团体，同场嘉宾都听说这个名字，但不是每个人都看过她们的舞台。 今日亲眼看过她们的现场舞台后，就算是对偶像们刻板印象最重的rapper和摇滚音乐人们，也心服口服，刷新了对偶像的看法。 SHESONE是现场全开麦唱跳，在保证了整齐划一刀群舞的同时，歌唱的也很稳，音准音高气息上都挑不出毛病，尤其是主唱位置的钟妍，表现一点不逊于资深歌手们，甚至不得不承认，如果同是配合如此剧烈的舞蹈表演，大部分歌手都达不到她的演唱水平。 更不用说9个女孩们美得各具特点，台风正气势足，互相之间配合默契熟稔，使得整个表演，既精彩，又赏心悦目。 这一场表演足以证明，SHESONE能成为当下偶像团体的大top，确非浪得虚名。 先和几位前辈歌手问候寒暄之后，一个年轻男艺人立刻积极地迎了过来。 之所以称呼他是年轻男艺人，是因为钟妍不认识他。 但是其他队友们好像都认识他，上来就喊“师兄好”，尤其安陶，更表现得像是熟人似的。 钟妍凑到安陶耳边小声问道，“他是谁呀，你很熟吗？” 安陶似乎对她这个问题感到惊讶，低声回道：“他是咱们师兄呀，叫楚驰，《Best boys》第一季的出道成员，当时余俊然第一，他第二，钟老师不知道吗？” “哦哦哦……知道知道，我脑子卡壳，一时没想起来。” 钟妍含糊搪塞，实则她是真的不知道。 原剧本里虽然余俊然戏份很多，但他的出道团队友一点戏份都没有，所以钟妍真的不知道他们都是谁。 穿越进来之后，因为觉得这些人物和细节和主线无关，所以钟妍也没额外关注，她连《Best boys》节目都没看过。 安陶继续道：“他也是鼎鸣的艺人，团体解散后，这两年solo做唱跳歌手，也演戏。因为之前都是鼎鸣的练习生，我在公司经常碰到他，所以和他挺熟的。” “这样啊。”钟妍点点头。 楚驰嘴上回应着“师妹好”，眼睛则往钟妍的方向直瞟。 和她队友们相比，钟妍的反应比较平淡，她和安陶在低声交流什么，没看他，也没打招呼。 见状，楚驰心里有些紧张，担心是不是自己给钟妍的初印象不好。 他又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笑着，主动向钟妍问好。 “钟老师好，我一直特别敬仰您，这次有机会见到您，我特别荣幸。” 止了和安陶的对话，钟妍抬眸看向他，心想这人态度也太恭敬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他师祖呢。 钟妍也只好回以客气微笑：“你是师兄，我是师妹，有机会见到师兄，是我的荣幸。” 见钟妍对他态度挺好，楚驰心下稍安。 不想表现的太急功近利，楚驰没有再单独奉承什么，而是向SHESONE所有成员表达了他对她们新歌舞台的夸赞和喜爱。 因为同是偶像团体出身，又有自己做歌编舞的经验，楚驰的夸赞字字到点，大家听了都挺高兴，钟妍自然也挺受用。 她重新打量了他几眼，觉得这人有点东西，至少情商挺高。 第二位嘉宾舞台即将开始，观演室里的social暂时结束。 安心欣赏他人表演的过程中，钟妍总觉得楚驰的目光会时不时地向她飘来，他好像格外关注她，钟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之，因为他的一系列表现，钟妍对他有了印象，轮到他的舞台时，她也多留意了几分。 楚驰的新歌是一首带有传统国风元素的pop舞曲，舞美布置颇有点侠客意境。 刚刚听安陶介绍，楚驰学过一些武术，又有十年中国舞功底，在原团定位也是舞担，安陶曾经在公司练习室和他切磋过舞蹈，说他很厉害。 钟妍注意到，他这首歌的编舞确实充分利用了他的特长，将中国舞和男团舞结合，呈现出一种刚柔并济的美感，颇有点仙风侠骨的味道。在dance break部分，他又将一些武术动作穿插进舞蹈表演中，处理得也不错。 再加上，他长相属于温和俊雅的类型，攻击力不强，和攻击力很强的武术结合起来，有一种独特的反差之感，倒别有一番韵味。 舞台结束后，钟妍真心鼓了掌，对这人的印象更深了几分。 全场录制结束后，钟妍和队友们一起往后台休息间走去，说说笑笑地商量着工作结束后去吃点啥好吃的。 刚走到休息间门口，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从后面叫住了她。 “钟老师！” 大家停下脚步回头看，是楚驰大步走了过来。 “钟老师，等一等，我有点事情想找您单独聊聊。” 走到跟前，楚驰对钟妍说道，态度又变得恭敬起来。 钟妍不知道他想聊什么，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让队友们先回休息间，钟妍跟着楚驰走到后台角落。 “找我什么事？” “钟老师时间宝贵，我就和您直说了。”楚驰恭敬又真诚道，“得知您筹备的电视剧《出淤泥而染》，其中男二号沈怀秋，正在招募演员，我对这个角色十分感兴趣，非常渴盼能够出演。” 钟妍一听，立刻明白他对她格外恭敬和关注的原因了。 “所以你找我私聊，是想自荐？”钟妍挑眉。 “是。”楚驰交握双手，目含恳切，“其实之前，我向公司强烈表达过我想参演的意向，但是公司觉得我不合适，最终将我从名单中筛除。可我真的很喜欢《出淤泥而染》这部作品，也真的很喜欢沈怀秋这个角色，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所以才借今天的机会，贸然来向您自荐。唐突之处，还望钟老师谅解。” 说完，楚驰仔细留意钟妍的反应，她点点头，却不说话，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只是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突然发问： “你说你很喜欢沈怀秋，你喜欢他什么？” 楚驰略一沉吟，道：“他的处境，我很能理解，并且感同身受。因为我们都是被误解和成见捆绑住的人。” “沈怀秋的身份是军人，是战士，可他偏偏性格温柔闲散，不喜争斗，只爱好文人风雅之事。这让同门觉得他优柔寡断，没有军人的阳刚血性，更让他最在乎的师妹，一度误以为他是胆小懦弱、贪生怕死之辈。可实则，沈怀秋只是心怀悲悯，厌恶无意义的战斗和流血牺牲，但在紧急关头，他沉着果决，敢为苍生与爱人赴死。” 楚驰微微低下头，轻叹一声。 “他是真正的勇士，可是只因他不符合人们对于勇士的刻板印象，就被踢出了勇士的行列。” 说完，楚驰停顿了一下，他抬头留心钟妍的神色，见她没有皱眉，没有不满意或不耐烦，他才继续说下去。 “我说我和他都是被误解和成见捆绑住的人，并不是自夸我像他一样优秀，我自然是比不上他的，只是我面对的处境，和他有相似之处。” “因为我曾经作为偶像出过道，所以在许多人眼中，哪怕我学过表演，科班毕业，我也不配做演员。” 这些年，楚驰时常陷入苦恼。 因为当年男团运营不佳，再加上鼎鸣力捧余俊然，对他不仅不上心，反而打压，长此以往，楚驰变得越来越糊，限定团解散之后，一个已经糊掉的爱豆是接不到多少好工作，更遑论舞台。 这次打歌节目，是他近一年来，唯一一次舞台机会，还是因为他从观可平台出道，和平台多少有些交情才谈来的。 他继续只当唱跳偶像，几乎没有发展前景了。 好在他学过表演，所以开始考虑多栖发展。 但当他去拍戏，好剧组瞧不上他，网友们要么质疑他一个爱豆都能当演员，演员门槛简直越来越低了，要么质疑他忘记作为偶像的舞台初心，拍戏就是为了红。 楚驰不否认自己想红，因为只有红了，才有舞台，才有资格谈初心。 不红，就什么都没有。 偶像道路无路可走，演员大门又被拒之门外。 楚驰落入了进退维谷的窘境。 “钟老师，我不是在抱怨世道不公，我只是渴望能有一个机会向大众证明自己——我既是偶像，也有能力做一个合格的演员。”楚驰诚恳道。 钟妍理解他说得处境，其实世上人人都在面对不公处境，但却不是人人都敢对抗处境。 他有野心，愿意争取，钟妍觉得是好品质。 而且在形象上，楚驰和沈怀秋挺贴合的，对人物的理解也算到位。 再回想刚刚舞台，钟妍觉得他应该是故意的，故意利用编舞向她展示他的中国舞和武术功底。 因为他知道，仙侠剧少不了打戏，而且还要打得好看，打得唯美，打得仙气飘飘。 钟妍也确实希望演员具有亲自上阵拍摄打戏的能力，有舞蹈和武术功底自然是极佳优势。 说实话，以他刚刚在舞台上的表现，倒有几分沈怀秋风雅军人的气质。 钟妍考虑了一下，对他道：“英雄不问出身，我可以给你试镜的机会。” 楚驰惊喜，“谢谢钟老师！感谢您愿意给我机会！” “但是。”钟妍话锋一转，微笑提醒道，“不是说你是我师兄，就真的能演我‘师兄’，一切还是要靠本事说话。” “这个自然，我明白！” “再有就是，鼎鸣把你踢出名单，你又背着公司来找我自荐，可能会有什么后果，你考虑清楚了吗？”鉴于陆廷深的德行，钟妍不得不提醒道。 楚驰没有犹豫，他坚定地点点头。 “来找您之前，我就考虑清楚了。无论什么后果，我都不想错过机会。” “那好。”钟妍露出满意微笑，“你把联系方式给我，到时候会有人联系你来试镜的。”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陆总, 好消息！” 总裁办公室里，艺人部吴总监笑容满面地对陆廷深道： “言星娱乐今天联系了艺人部，说想邀请咱们的艺人楚驰出演《出淤泥而染》男二号。” 说着, 吴总监拿出一份艺人资料放到陆廷深桌上。 “就是这位。” 吴总监今天是来邀功的。 之前陆廷深放了狠话, 《出淤泥而染》男二号鼎鸣势必要拿下，但是递给言星娱乐的演员名单很快被退了回来，一个满意的都没有，这下可把吴总监愁坏了。 他全权负责这事，陆总的命令没完成, 他首当其冲要倒霉。 他拜托闻秘书去问陆总接下来的指示，陆总也不发话，这让吴总监进也不是, 退也不得, 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正愁着呢，谁成想，言星娱乐突然主动联系鼎鸣, 好事送上门了！ 吴总监想着, 拿下了《出淤泥而染》的男二号，这可算完成陆总的命令了吧？ 于是他立马来汇报工作了, 让陆总也高兴高兴！ 吴总监看向陆廷深, 见他盯着那份艺人资料, 越盯脸色越不好看，一点要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陆廷深沉声开口：“之前的演员名单里，没有这个人吧？” 吴总监忙解释道：“是没有他。楚驰是偶像出身，从《Best boys》出道的, 和女团SHESONE也算师兄妹关系，我听楚驰说, 他是因为这层关系和钟妍老师认识，这才有机会去试镜的。” 解释完，吴总监瞅着陆廷深的眉头皱得愈加紧了。 吴总监心慌，不知道他哪儿说错话了，陆总怎么还越来越不高兴了。 吴总监悄悄瞅了旁边站着的闻秘书一眼。闻秘书最了解总裁心思，他希望闻秘书能给他点提示。 闻秘书冲他稍稍摇了摇头。 闻秘书的意思是，暂时别说话了。 但吴总监不知是不是会错了意，他突然一副了悟神情，转头就冲陆廷深道： “陆总，楚驰他没和公司商量，就私自联系制片人，这确实不太好，但他和钟妍老师认识，也算是缘分，从最后达成的结果来看，也是好事一桩嘛。” 吴总监说完，闻秘书闭了闭眼，心中轻叹。 唉，这人没救了。 果然陆廷深立刻抬起眼来，冰冷的目光投向吴总监。 “缘分？好事？”陆廷深冷笑一声，将楚驰的资料摔给吴总监。 “他明明已经被筛出名单，却又背着公司私联制片方，他对公司有二心，你觉得是好事？” “不是好事，不是好事……” 吴总监支支吾吾地应和着，从地上捡起资料文件。 总裁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虽然楚驰的行为确实有点不妥，但他并没有背着公司私签合同，到底还是通过公司途经走签约流程的，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重要的是，他能拿下《出淤泥而染》男二号，这对鼎鸣而言也是好事，多少公司想抢都没机会呢。 陆总裁明明之前铁了心要拿到《出淤泥而染》男二号，现在真拿到了，怎么又生这么大火气…… 吴总监不明白，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他只小心翼翼地问询了一句：“……所以陆总的意思是，我们要回绝言星娱乐？” “当然要——” “咳！陆总。” 闻秘书赶在“回绝”二字出口之前，及时打断了陆廷深的话。 他弯腰凑到陆廷深耳旁，低声提醒道： “钟小姐是不是会为难？” 吴总监见闻秘书说完，陆总顿时不说话，他转头看向落地窗外，似乎陷入了思考，只是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好像这个思考很折磨人似的。 吴总监等了半晌，等到他脚都快站麻了，陆总终于转回头来。 “当然……不能回绝。” ———— ———— 4月底，盛春时节，钟妍最近的心情也如春日一般明媚。 楚驰的合同签得很顺利，出乎钟妍意料，这次陆廷深竟然没找什么麻烦。 主演到齐，许尤那边的团队也组起来了，从正副导演，到美术指导，再到服化老师武打指导等等，还有配角演员，钟妍都挺满意，许尤的工作从不让她失望。 这日，时隔两个多月，钟妍在公司见到了颜时。 颜时年后就进了新剧组，两个多月天天待在影视基地。他今天回公司，是向剧组请了半天假，回来签《出淤泥而染》的合同。 其实合同也不一定非要当面签，但颜时坚持要当面签。 不是因为他对合同不放心，只是当面签，他就可以见她一面了。 对颜时而言，进组拍戏没什么不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天各一方，难以相见。 关于合同内容，颜时饰演男一，早就板上钉钉，番位也给他一番，这毋庸置疑，各种细节问题，颜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钟妍也不会亏待他，所以合同内容，大家没什么分歧。 今天见面，钟妍唯一需要和他商量一下的，就是片酬的问题。 《出淤泥而染》目前的总投资数是1.2亿，其中言星娱乐出资1亿，原点投资2千万。 和现在市场上动辄两三亿投资的S级仙侠古偶相比，1.2亿的投资不算很多。 钟妍向许尤打听了一些行业内情，也征询了他的内行意见，许尤的看法是，1.2亿，只要把钱花在刀刃上，绝对够拍精品。 市面上的S级剧之所以投资那么大还烂剧频出，是因为许多剧组几亿的投资里，一大部分被各方内部中饱私囊，又有一大部分用于支付流量主演们的高昂片酬，所以最后真正花在拍摄制作上的钱，就没剩多少了。 剧组内部资金的利用，有许尤把关，钟妍不担心。 至于演员片酬的问题，钟妍当初不想找流量小花来演女主角，除了想借新戏抬自家新人，还是因为流量花们的报价确实太高。 不仅价格高，演技也都不咋地。 钟妍不想当冤大头，花好几千万买个五官乱飞的木头。 再说，流量嘛，反正她已经有颜时了，既有流量，演技又好。 主演里，程纤是刚毕业的新人，片酬便宜的很。 楚驰呢，他要的是机会，不是一时的钱财，对片酬要求自然也很低。 唯一剩下的，就是顶流颜时了。 按照古偶市场的行情，颜时对外的片酬报价是一集100万，《出淤泥而染》40集，总价就是4000万。 这个价格，实在贵啊！ 从别家制片方收钱的时候，钟妍很高兴，但自己给钱的时候，钟妍很抠搜。 她寻思着，《出淤泥而染》毕竟是自家内戏嘛，颜时身为自家人，片酬肯定可以友情折扣一下的吧？ 于是，和颜时见面后，钟妍嘴巴上抹了蜜，对他嘘寒问暖、一通热络之后，她给他的片酬报价是，一集20万。 说完，钟妍稍微有点良心不安。 两折，这个折扣力度吧，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像清仓大甩卖。 为了不让自己太像个黑心老板、无良奸商，钟妍寻思着，实在不行，一集30万，她也是付得起的。 “可以。” 不待钟妍多想，颜时已经答复了，答复地毫无犹豫。 钟妍愣了一下，抬眸看他，“20万，可以？” “嗯。”颜时已经拿起签字笔，唰唰唰地在合同落款处签上了名字。 钟妍接过他递来的合同，看着他清峻有力的签名，暗暗感叹这人还真好糊弄啊。 她的唇边禁不住勾起一个窃喜的弧度。 物美价廉，物美价廉！上哪儿去找颜时这么物美价廉好糊弄的顶流！ 见她高兴，颜时的唇角也不禁微弯，眉眼舒展。 他听她道：“这下主演们的合同都签好了，万事俱备，只等开机！” 听到“主演们”三个字，颜时突然想起什么，微弯的唇角掉落，轻抿起来。 “咳，那个……”他忍不住问道，“我听说，男二的演员，是你亲自选的？” “是啊，也算是缘分，在打歌节目遇上师兄，结果他真的要演我‘师兄’了。” 钟妍笑道：“他叫楚驰，你认识吗？” 颜时摇摇头。 “其实我之前也不太熟。”钟妍哈哈一笑，随口和颜时闲聊道：“他参加《Best boys》出道的，虽然是偶像，但是学过表演，他那天试镜表现我挺满意的，特别是他有中国舞和武术基础，试镜的时候，打戏片段确实很漂亮。他人长得不错，气质也好，我蛮喜欢的。” 他的长相和气质，演沈怀秋正合适，所以她蛮喜欢的。 说完，钟妍沉浸在选角合适的愉悦中，半晌才发现颜时一直没动静。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大好？” 钟妍瞧着他，刚刚不是还挺高兴的，现在怎么突然郁郁寡欢的？ 颜时回神，藏了眸中的心思，他又微笑起来。 “我没事，只是最近拍戏有点费神罢了。” 见他如此说，钟妍体恤道：“你也够辛苦了，下午还要赶回剧组是吗？” “嗯。” “那我不占用你时间了，回剧组之前，你多休息一会吧。” 说着，钟妍拢好桌上的合同准备离开。 颜时想叫住她。 他不想她这么快就走了，他特地从剧组跑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和她多待一会儿。 但刚要开口，钟妍的手机响了。 她接通，听起来是女团那边在确认她下午排练的时间安排。 颜时没法开口了，她也很忙，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耽误她的事情。 匆匆道别后，既然没法和她多待，颜时就立刻启程赶回剧组。 车上，颜时忍不住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了“楚驰”这个名字。 各种照片、视频和文字资料映入他的眼帘，楚驰年纪和他差不多大，但气质却和他相反。 楚驰的面相温雅随和，人又风趣智慧，看上去很会为人处世。 颜时抬眸，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到自己，他眉目清冷锋利，看起来生人勿进，实际上他也确实性格沉闷，不擅长与人相交。 颜时垂眸，将搜索页面关掉，按灭了手机屏幕。 今天天气不好，窗外阴沉沉的。 颜时望向飞速逝去的景色，明明是春日，却找不到一丝明艳。 车子快开到高铁站的时候，太阳终于从层层厚云中露出个边儿来。 不过至少，再有两个月，他就可以天天和她待在一起了。 颜时的唇边又微微上扬起来。 他抬头，看向那一丝金黄的阳光，觉得天空马上就要放晴。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六月底, 初夏。 “开机大吉！” 鞭炮声在剧组熙攘热闹的人群中响亮爆鸣，《出淤泥而染》如期开机。 “来，主演老师们拍一下开机照！” 开机仪式之后, 摄像老师招呼大家。 话刚说出口, 摄影老师突然犹豫一下，转头询问身边的许尤：“许制片，开机照，应该按照什么站位和顺序来拍？” 摄影老师在很多剧组待过，往常来说, 这种事一般是不需要犹豫和特别询问的，肯定是按照“男女主优先，番位大优先”的原则来拍。 而大多数剧组, 男女主角就是番位最大的, 所以他们站C位，优先拍，这没什么问题。 但是《出淤泥而染》剧组情况不同, 男主角和女二号番位最大。 可剧中男女主角是一对, 男二女二是一对，如果让男主和女二站C位一起拍, 是不是有点拆CP？ 所以, 是尊重番位, 还是保全CP，摄影老师不敢自己做决定。 许尤嘻嘻一笑，“这事得问钟老师。” 正好主演们听到招呼都走了过来，许尤便大着嗓门问道, “钟老师，这照片怎么拍？” 钟妍立马推了推身边的颜时和程纤, 让他们上前。 “男女主一起，先拍。” 然后她又拉着楚驰退到边上，对摄影老师道，“一会儿我俩再拍。” “好嘞。” 摄影老师应下，看来是按CP拍。 程纤很快走到拍摄点站定，颜时则慢了半拍。 待他们都站好后，钟妍瞧着俩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因为开机仪式结束后，马上就要开拍，所以此时，主演们都做好了妆造，穿好了戏服。 莲的服装以白为主色，体现女主角原设定中如白莲般纯洁的气质，同时又辅以鹅黄和淡绿，再用流苏和珍珠作为点缀，表现莲古怪精灵的另一面，发型妆造上突出少女清纯可爱的形象。 魏明夜的服装以藏青色为主，饰以金丝绣线，肃穆庄重又不失高贵，体现他原本高门大派的出身，也体现出他如冬夜一般高傲冷漠的性格和气质，他的头发束成高马尾，肃杀利落，妆造干净冷冽。 两人的形象气质，都很好的还原了原作中角色的感觉。 甜妹配酷哥，永不过时的经典搭配，两个人只是站在一起，就很有CP感了。 照片拍好，钟妍拍手笑道：“般配般配！” 完全符合她创作时对这对CP的想象。 程纤听到老板夸奖，笑得很高兴，颜时则神色一滞，笑容有几分勉强。 轮到钟妍和楚驰拍照，苏红叶和沈怀秋都是战士，同门师兄妹，所以在服饰妆造上元素共通，都是红白配色，只不过苏红叶红色为主、白色点缀，沈怀秋则相反，两人皆配有皮革材质的护手腰带等配饰，体现军人身份。 苏红叶的发型也是高马尾，但是加入了麻花辫元素和枫叶造型的发饰点缀，干练利落中又凸显出明艳俏丽的人物特点，沈怀秋发型束冠，佩玉。 程纤思量着，嗯……刚刚她拍照，老板夸了她，现在老板拍照，她是不是也应该捧捧场？ 凭借她道听途说的职场经验，程纤觉得应该这样做。 于是等钟妍和楚驰照片拍好，程纤也拍拍手笑道：“般配般配！” 说完，老板冲她笑了，看上去挺高兴的，但是她一转头，发现前辈同事好像不大高兴。 颜老师望着俩人拍照的方向，面色有点凉凉，程纤不确定是因为颜老师长得冷，还是真的心情不好。 再次凭借道听途说的职场经验，程纤寻思着，会不会是她刚刚一个人给老板捧场，没有叫上颜老师一起，显得他在老板面前不积极，所以他不大高兴？ 程纤暗自懊恼，早知道刚刚就应该叫上颜老师一起夸夸老板的。 唉，处理职场关系，还真是复杂。 钟妍和楚驰拍完了照片依旧站在原地，钟妍招呼程纤和颜时。 “你们也过来，主角团一起拍张照！” 程纤刚要应声，余光就瞥见身边的颜老师脚步已经迈出去了。 颜老师好像突然就高兴了，脸上不凉，眼睛里也有了神采，就这转瞬的工夫。 程纤挠挠头，不大明白，只得赶紧跟了过去。 四人一起拍照，楚驰把钟妍让到中间位置，他站在她右手边，程纤一看，忙把另一个中间位置，也就是钟妍左手边，让给颜时。 颜老师是一番，又是她的前辈，她可不能让颜老师站在边上。 她再呆，这点行内礼数，还是懂的。 颜时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他当然很想站到钟妍身边，可是他又觉得应该女士优先，让女士们站在中间。 他还没犹豫出结果，钟妍已经把程纤拽到身边了。 钟妍笑道：“拍个合照而已，瞧你让来让去的，颜老师人很好的，才不会计较这种小事，你就安心站我身边吧。” 钟妍探头看向颜时，眼睛笑得更弯了些。 “是吧，颜老师？” 那笑脸让颜时心口一滞，又激烈地跳动起来。 他的脚步听话地迈到边上的位置，微微低头藏了藏开始泛红的脸颊，“嗯”了一声。 许尤就站在摄影老师旁边，对面几人的动作神态，他一览无余。 他的眼珠子在钟妍和颜时身上来回转悠，他眯眯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又了然一切的微笑。 他之前就隐约感觉到了，现在看来，他的感觉，应该没错。 四人合照拍完，钟妍又招呼王导、许尤、配角演员和现场的各位老师们一起拍大合照。 人一多，大家的站位也就打乱了。 许尤将王导请过去，王导站在钟妍左边，许尤则眼疾手快且毫不谦让地抢占了钟妍右边的位置。 待大家都差不多站定，许尤抻头张望了一眼，他发现，因为导演和剧组的各位老师们都站了进来，颜时的站位被挤得更靠外，离钟妍的距离更远了些。 许尤纠结一番，决定良心大爆发，做一回绝世大善人。 他冲颜时的方向高声招呼道：“哎呀，咱们一番男主怎么能站边上，快过来，站我这儿。” 其他人一听，也赶忙推着颜时让他过去。 颜时瞧着许尤的位置，就在钟妍身边。 许尤冲他挤眉弄眼，颜时意会，不再谦让，立刻走了过去。 在钟妍身边站定，余光里尽是她的身影，颜时哪怕不转头看她，唇角也已经开心地翘了起来。 许尤站在他另一边，凑到他耳边悄悄道： “记住哥对你的好，他日来报。” “一定，哥。” ———— ———— 《出淤泥而染》的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日主演们一起出外景，在影视基地外的小树林。 连续几场主角团戏份结束后，白天只剩最后一场戏了，是颜时的打戏，剧情内容是魏明夜树林追杀原男频文男主张辰，出场角色只有魏明夜和张辰两人。 钟妍、程纤和楚驰三人闲下来，就在一旁围观最后一场戏的拍摄。 魏明夜的角色武器是剑，开拍准备，颜时握着剑走上拍摄点，瞧见钟妍正站在导演旁边围观。颜时抿了抿唇，肌肉立刻绷紧，将手中的长剑紧握，进入角色状态，目光专注起来。 “Action！” 画面中，魏明夜追上了张辰，挡住了他的去路，此时的张辰心知自己功力远不及魏明夜，想油嘴滑舌几句，寻机脱身，但是未待他话出口，魏明夜直接长剑出鞘，向他袭来。 冷兵器相击发出金属振鸣，拍摄时用的是道具剑，虽然不锋利，但为了逼真好看，道具老师准备的道具剑确实是用金属材质制成的，有一定重量，只是握在手里还好，但要快速挥动起来，还是蛮沉的。 可那剑在颜时手里，却轻如鸿毛一般，一套剑法舞得行云流水，又招招狠厉，咄咄逼人，直夺性命。 回身，翻腾，落地，冷铁寒光随着他敏捷利落的身形在树林间翻飞，对面敌人被打的自保都难，根本无力回击。 这段戏颜时一句台词都没有，但仅从他的动作和神态目光中，就已经将魏明夜功力高强但冷酷狠厉的角色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钟妍知道颜时打戏经验丰富，但不知道他连剑也能舞得这么漂亮，像是学过剑术一样。 导演满意喊卡后，武指老师赞叹连连，钟妍甚至鼓起了掌。 “太帅了，太帅了……实在太帅了！” 钟妍心想，等播出后，这不得迷死观众？收视率播放量这不得蹭蹭蹭上涨？这不得出圈？ 钟妍傻乐起来。 结束拍摄后，颜时的眼睛立刻向钟妍看去，看见她满面笑容，嘴里还在不停地夸他帅，颜时用手腕轻轻擦擦额头上的汗，胳膊挡住的脸庞上，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向合作演员道了声“辛苦”，颜时走下片场，向钟妍他们走去。 见他过来，钟妍兴致勃勃地上前问道：“你以前学过剑术吗，怎么没告诉过我？剑舞得太好看了！” 颜时摸摸鼻尖，抿唇笑笑。 “上个月刚学的而已。” “上个月？” 钟妍记得他上一部戏是五月底杀青，《出淤泥而染》六月底开拍。 她微微惊讶，“上部戏杀青之后学的？你没休息？” 颜时点点头，“我怕我剑使得不好，打戏拍出来不好看，影响成片效果。” 钟妍知道，他两部戏之间的空闲，也不是完全的空闲。进组时没空跑的行程，都会被拥挤地安排到这一个月，品牌拍摄、综艺通告、采访活动等等，真的能休息的时间根本没剩多少。 就这样，他还抽空去学了剑术，为了拍摄时能尽善尽美。 钟妍敬佩不已地仰望着颜时，满目光彩。 “颜老师，活该你红。” 颜时耳朵红红地转开目光，“咳，钟老师……满意就好。” “满意，我太满意了。” 哪家公司签这样上进努力的好艺人能不满意？祖坟冒青烟了。 钟妍转头对身旁的程纤，“纤儿啊，看看颜老师，多好的榜样，你要向这样的前辈学习，不断精进自己的能力。” 她鼓励地拍拍程纤的肩膀，“我很看好你，希望未来你成为咱们言星的当家女演员。” 程纤坚定地握握拳，“嗯！我会好好努力，一定不辜负钟老师的期待！” 钟妍欣慰地摸摸她的圆脑袋，“乖。” 钟妍放下手，又一寻思。 不行！ 旗下艺人都这么努力，她当老板的不努力，可不行！ 今天晚上她还有外景夜戏，是和楚驰的双人对手戏，也涉及打斗戏份。 苏红叶和沈怀秋的角色武器都是长枪，道具长枪用的制作材料比剑轻许多，但架不住它体积大，那么长的杆子，要舞得威风好看，也不是容易事。 楚驰有武术基础，能流畅地舞起来，但她舞得就没那么好了。 想到这，钟妍立马转身去拿放在道具箱旁的长枪，然后高声呼叫楚驰。 “楚老师，现在有空吗，能教我练练长枪吗？” 楚驰听到后，刚要说“好”，另一个男声已经抢先一步。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钟老师, 我可以教你。” 说话的工夫，颜时已经走到钟妍跟前了。 钟妍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今天的拍摄都结束了, 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和楚老师晚上还有夜戏, 反正也要在这里等到天黑，正好现在一起练练，找找默契。” 这时楚驰也走了过来，对颜时客气道：“是啊，我陪钟老师练习就行了, 颜老师今天打戏多，太辛苦，下戏了就早点回去吧。” “没关系, 我不累。” 颜时不为所动, 他看向钟妍，只想听她的决定。 钟妍左右看看两人，最后指了指楚驰。 “颜老师, 你用剑, 剑和枪的用法不一样，我和楚老师都是用长枪, 一起练会更好一点。” 钟妍是笑着对颜时说的, 但颜时听完, 却好像很失落，眼帘也垂下去，盖住了眸子里的颜色。 “……我知道了，练得时候注意安全。” 颜时抬起眼帘, 看着钟妍叮嘱一句，又看了楚驰一眼, 然后慢腾腾地转身走掉了。 楚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颜时刚才看他那一眼，让他浑身忽然一冷，这大夏天的，像是被凉风钻了衣领。 可是他叮嘱钟妍的时候，目光明明很热。 楚驰觉得应该是错觉，他和颜时无冤无仇的，不至于。 可能刚刚只是正好刮了一阵凉风吧。 ———— ———— 连着几天的树林外景结束后，剧组转回了棚拍。 今天这场戏，棚里搭的景是魍魉城，妖魔鬼怪混杂之地，拍摄的剧情内容是：苏红叶着急找回被妖魔偷走的、关乎众多人命的重要法器，孤身潜入魍魉城，最后虽然找回了法器，但却被妖魔团团围困，血战多时也无法脱身。 独木难支，就在苏红叶即将败阵之时，主角团其他三人来救。 这段戏，戏份偏重苏红叶和沈怀秋，是苏红叶解开对沈怀秋贪生怕死误会的前奏。 “Action！” 画面中，妖魔环伺的中心，苏红叶单膝半跪在地上，以枪支撑着身体喘息着，她全身伤痕累累，显然已无力再战。 就在这时，沈怀秋焦急呼喊的声音先起。 “师妹！” 然后主角团其他三人入镜，以沈怀秋为先—— “cut！” 王导突然叫停，从监视器前站起身，他指指队形位置不正确的主角团三人。 “颜老师，你跑太快了，都冲到楚老师前面去了！沈怀秋和苏红叶才是一对，苏红叶遇险，你不能显得比沈怀秋还着急。” “……不好意思，导演，大家，我们重来一条吧。” “嗯。所有人回到原位，重来。” 王导坐回显示器前，摸了摸脑勺。 颜时拍戏一贯专注认真，王导头一次见他犯这种低级错误。 ———— ———— 次日，室内景，人间村落。 拍摄内容接着昨天：苏红叶被救后，主角团一行人离开魍魉城，在附近的人间村落落脚，救治重伤的苏红叶。 莲擅疗愈之术，经过悉心照料之后，苏红叶伤势好转，无性命之危。 几日之后，莲有急事外出，给苏红叶伤口换药之事就交给了沈怀秋。 接下来要拍的这场戏就是，房内，沈怀秋给苏红叶换药并交心，二人误会解开，感情进展。 场内各项准备完成，马上开拍的时候，王导见颜时从场外走了进来。 王导和他打了声招呼，“颜老师，今天下戏挺早啊。” 救治苏红叶的剧情，和魏明夜没什么关系，所以今天颜时在别的棚拍戏。 “嗯，拍摄顺利，提前下戏了。”颜时点头，走到导演监视器旁边。 “所以过来看看？”王导笑道。 “……嗯，过来看看。” 颜时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稍稍低头。 他知道钟妍今天拍的是哪一场戏。 这场戏，和魏明夜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和他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没必要出现。 可是，他实在放心不下，在意的紧，所以最终还是跑过来了。 颜时默默抬起头，看向被灯光镜头对准的拍摄内场。 场内，钟妍已经进入角色状态，她背对着镜头盘腿坐在榻上，衣襟一解，布料一滑，雪白的肌肤全然裸露了出来，整个上半身，只剩几条纱布缠住胸部。 嫣红瞬间爬上了颜时的耳朵。 “Action！” 画面中，沈怀秋背着药箱敲门进屋，然后镜头一转，转向坐在榻上的苏红叶，早已将衣裳解开，露出后背，和背上缠着纱布伤口。 沈怀秋脚步一滞。 苏红叶见他不过来，便背着身高声道： “师兄，你还磨蹭什么？你我都是军人，战场上受伤互助，没有男女之别。” 沈怀秋：“……是，师妹说得是。” 沈怀秋上前，走到榻边，准备为苏红叶换药。 戏还没完，但王导在此时喊了cut。 “楚老师，沈怀秋是个性格内敛的人，又暗恋苏红叶多年。这段戏，你要更羞涩，羞涩中又带着对她伤势的心疼，心疼中，又要带着对自己汹涌感情的压抑，很多层次的，你都要细致地表现出来，现在不够。” “好的导演，我找一找感觉。” “嗯，那你找一下，等会我们重来一条。” 颜时微微皱眉，这感觉还需要找吗？不是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了吗？ 他竟然还要重来一条。 场内，钟妍暂时披上了衣服，过了一会儿，楚驰说准备好了，钟妍在榻上坐好，衣襟一解，布料又滑下来了。 颜时的眉头皱得更紧些，耳朵上的红晕逐渐蔓延到脸颊。 “第二条，Action！” 王导盯着监视器，前半部分还不错，楚驰的感情表现比上一条更丰富了。 进入后半部分剧情，沈怀秋小心解开苏红叶伤口处的纱布，拿着药棉开始为她换药，换药过程中，沈怀秋尽量小心，但手指还是偶尔会触碰都苏红叶的肌肤。 “cut！” 王导从监视器前抬头，冲楚驰道：“楚老师，你的脸能红一点吗？和心爱之人有肌肤接触，脸都不红，显得太淡定了。” “好，我试试，尽量脸红。” “咱们再来一条吧。” 怎么又要重来一条？颜时的眉头皱成了结。 “第三条，Action！” 这一条，总算是完整地拍完了。 颜时刚要舒一口气，就见王导看着监视器回放又摇了摇头。 这时，钟妍也披上衣服和楚驰一起走了过来，见王导这样表情，她便问道： “王导，效果不好吗？” “也不能说不好，钟老师的部分挺好的，楚老师前半段也不错，就还是后面换药的问题。” 王导抬头看向楚驰，“楚老师，你真的有在脸红吗？我感觉和上一条差别不大啊。” “王导、钟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楚驰抱歉道，“我这人确实不太容易脸红，要是效果不好，我们再拍一条？我再努力一下。” 王导看向钟妍，询问她的意见。 毕竟再拍，她就还得脱，许多女演员不太愿意的。 但钟妍回答的很爽快。 她道：“我可以，一切以追求最佳效果优先。” 王导放心了。 “行！”他看看表，“反正还有时间，那咱们多拍几条，争取拍出最好的效果。” 一旁的颜时面色一滞。 多拍几条……还要再多拍“几”条？ 钟妍和楚驰眼看又要走回拍摄场内，颜时实在忍不住了。 他急忙叫住他们，又对王导道： “王导，是不是可以让化妆老师给楚老师多打一些腮红？这样拍摄时，或许能更快出效果，免得钟老师反复穿脱衣服，容易着凉。” 钟妍原本一心都在拍摄上，都没留意到边上的颜时，他一说话，她才看到他。 “颜老师，你在呀？” 钟妍露出惊讶的笑容，她定睛一看他的脸，更惊讶了。 “你脸怎么了，这么红？” 腮红打多了？ 应该不是，钟妍瞧着他耳朵也红得快滴血了。 钟妍的话一出，王导和楚驰的目光也都向颜时看去。 王导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他忙指着颜时的脸对楚驰道，“楚老师快看，红成这样就很合适！” 颜时神色一滞。 楚驰立刻凑上前细细端详，连连惊叹，又唉唉叹气。 他这辈子，脸从来没红成这样过，可能他天生脸皮厚吧。 一对比，他感觉一会儿无论怎么努力，再拍多少条，他也很难达到这样的效果。 这样想来，颜时刚刚建议就很有用了。 楚驰也眼前一亮，他和王导钟妍商量一下，又向帮了他大忙的颜时道了谢，立刻找化妆老师补妆去了。 等楚驰补妆的工夫，王导转过头来关心颜时。 “颜老师，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红？” 钟妍也正在盯着他看。 颜时不敢对视，他微微垂眸，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咳……天、天气有点热。” “哦哦是是，入伏了，天确实热。” 王导忙朝身后工作人员喊道：“赶紧拿个小风扇给颜老师！看把颜老师热的，脸通红的，别中暑了。” 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小风扇，颜时举在脸颊边吹着。 他知道钟妍还在看他，所以他还是垂眸，低着头，举着小风扇猛吹。 他不知道，小风扇的风将他鬓间的碎发吹开，脸颊的红晕就更明显地露了出来。 钟妍瞧着他现在的样子，脑海中突然蹦出两个不合时宜的词语——娇羞欲滴，引人采撷。 钟妍晃晃脑袋，大白天的，她在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她也突然觉得有点热。 想到刚刚颜时说，如果能更快拍好，也免得她反复穿脱衣服，容易着凉，钟妍伸出手在脸颊边扇风，心里想笑。 这天气，怎么会着凉呢。 胡扯。 颜时虽然不敢正眼瞧她，但余光里全是她。 见她伸手扇风，他忙抬起头，将手里的小风扇递过去，钟妍刚要接，楚驰正好补妆回来了。 “王导，钟老师，我准备好了，我们开拍吧。” “好，来了。” 钟妍收回手，冲颜时笑笑，转身朝拍摄场内走去。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有了腮红的加持, 之后的拍摄很顺利，一条过。 这场戏拍完，上午的拍摄内容就全部结束了。 下午是主角团团戏, 场地还是上午的场地。 程纤上午在别处的拍摄任务完成后, 也过来这里，大家一边吃午饭，一边对对台词，为下午的拍摄做准备。 午休期间，正式拍摄虽然暂停, 但是非正式拍摄仍在继续。 剧组有专人负责花絮拍摄，留作宣传期和剧播期的物料或营销素材。 演员休息间隙，就是拍摄花絮的好时候, 尤其像现在, 四主演都聚在一起的时候。 吃完饭，大家围坐小方桌，一起对台词。 天气炎热, 虽然剧组准备了冷风机, 但架不住拍摄场地太大，又正好是中午温度最高, 冷风机的降温效果不够, 大家还是得各自手执一个小风扇吹风。 小风扇风力小, 钟妍将它拿到左边，左边脑袋凉快点，右边又热了，拿到右边, 左边脑袋又热了，怎么都不够凉快。 钟妍蔫了吧唧地翻着台本, 随口哼唧着一声，“热啊。” 话音落下，左手边立刻来风。 她抬眼，颜时坐在她左边，举着他的小风扇，转向她吹风。 “我吹左边，你吹右边，会凉快一些。” 见状，坐在钟妍右手边的楚驰，很有眼力见地也把手中的小风扇转向钟妍。 “颜老师，我来帮钟老师吹风吧。” 颜时上午帮了他的忙，楚驰心怀感激，觉得这点小事不用麻烦颜老师，他来就好。 颜时稍微皱了下眉：“不必，我来就好。” 楚驰：“没关系的，真的我来就好。” 两边风扇呼呼吹着，钟妍是真的凉快了。 但瞧他们快争起来的，她又不能坐视不管。 钟妍瞥了一眼旁边拍摄花絮的摄影老师，心思一转。 她对二人道：“别争别争，做好事还怕没地方做？一对一嘛。” 说着，她笑眯眯地将颜时的胳膊推向程纤那边。 “楚老师帮我，你帮纤儿。” 听到自己的名字，程纤从台本中抬起头，懵懵地问道：“什么？” 程纤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有个毛病：只要投入学习，就两耳不闻窗外事。 刚刚她投入在复习台词中，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钟妍又转头冲她笑眯眯：“颜老师怕你热，帮你吹吹风。” 程纤愣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 前辈这样亲切，程纤感到暖心。 “谢谢颜老师！” 颜时举着风扇的胳膊很僵硬，他感觉自己的脸也有点僵硬，笑不出来。 钟妍用胳膊肘顶他一下，低声道：“营业，花絮拍着呢，CP日常多营业！剧粉爱看。” 多多满足粉丝需求，电视剧才能被粉丝们炒得更热，互惠互利，所以钟妍觉得适当的戏外营业，也是需要的。 颜时总算笑了出来，苦笑也算一种笑吧。 他转向程纤，举着风扇。 “……没事，你开心就好。” ———— ———— 八月，盛夏。 今天钟妍没有被安排拍摄场次，休息一天。 上午在酒店房间和李星线上通话，听她汇报公司的近况，下午闲着没事，她就溜达到片场，看看颜时和程纤的拍摄情况。 她记得今天下午，他俩拍得是男女主前期相处时，一段很有趣的CP对手戏。 故事前期，魏明夜因为有求于莲，不得不与她同行，二人同行过程中，莲流连人间市肆瓦舍，拿着魏明夜的钱袋整日花天酒地，四处享乐，闯了祸就甩给魏明夜解决。 魏明夜虽咬牙切齿，但碍于有求与她，他只能忍耐。 这日夜里，魏明夜在客栈寻不见莲，担心出事，他立刻外出寻找，最后却发现她在酒肆里喝得烂醉如泥…… 今天要拍的，正是接下来的剧情。 写《出淤泥而染》小说时，这段剧情钟妍写的很愉快，让她记忆犹新。 所以今天要拍这段对手戏，她还挺关心的，希望能拍得好。 她到片场时，颜时和程纤已经进入拍摄场内，在各自位置上进入角色状态，准备开拍。 为了不打扰他们的状态，钟妍只悄悄走到监视器旁边，今天许尤也在，她小声同许尤和王导打了声招呼，然后安静围观。 “Action！” 画面中，魏明夜闯进酒肆大门，一眼看见趴在酒桌上喝得烂醉如泥的莲。 他皱眉，几步上前到莲身边，只伸出两根手指扯扯她的衣袖。 “起来。” 莲没什么反应，依旧闭着眼趴在桌上，她只是吧唧一下嘴，打个酒嗝，呵呵傻笑两声，然后把趴在桌上的脑袋换了方向，继续呼呼大睡。 酒肆小二见魏明夜似与莲相识，便苦着脸上前：“侠士，这位姑娘的酒钱还没结，您看……” 魏明夜瞥了小二一眼，从莲腰间拽走本属于他的钱袋，一摸，钱袋空空如也。 魏明夜一手攥紧空钱袋，一手摸摸自己身上，也已身无分文，他只能恨恨地撸下拇指上的扳指扔给小二。 小二高兴地接住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扳指，立刻溜远了。 魏明夜继续盯着莲，又扯她几下，还是没反应。 他不耐烦了，索性拽住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拽起。 “……嗯？”莲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见她醒了，魏明夜立刻松了手。 莲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就要摔倒，魏明夜见状，只好又不情不愿地扶住她的腰。 这一扶，莲找到支撑点，旋即就像一滩烂泥般，瘫在了他的身上。 莲从他怀里抬起了脸，看向魏明夜。 “咦？你怎么来了？” 莲迷瞪着醉眼，双手摸上魏明夜的脸，又揉又捏，“臭臭，你怎么来了？” 魏明夜嫌弃地推开她的手，“仇仇是何人？” 莲的手却像是狗皮膏药，又黏了上来，她捧着他的脸惊讶道： “臭臭，你不认识你自己了吗，你是一头山、山猪啊！” 魏明夜面上一黑，松开扶住她腰身的手，一把将她甩开。 “我就不该来寻你，让你醉死在此处算了！” 他转身就走。 莲被甩到板凳上，又晃晃悠悠地歪倒在地上，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可怜兮兮地嘟囔道： “臭臭，你变了，你以前可亲、亲我了，我住在林子里的时候，你经常找我玩来着……” 魏明夜走到门口了，又停下脚步，终是没能独自走出大门。 他咬牙切齿地转身，从地上拽起莲，想拖着她走，但莲浑身像没了骨头，歪七扭八，根本走不道。 周围传来其他酒客的笑声，议论声，指指点点声。 魏明夜冷眼扫视一周，如寒风过境，周围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魏明夜不想再在这大庭广众继续陪着莲丢人现眼，于是他将她拦腰抱起，想赶快离开。 被抱起的莲很自觉地搂住他的脖颈，咯咯傻乐。 “臭臭，你是来驮我回家的吗？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头好猪，你最喜欢我了！” 魏明夜脸色黑一阵红一阵，他冷哼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鬼才喜欢你。” 醉酒的莲听不进魏明夜的话，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傻乐着伸出一只手，使劲一拍魏明夜的屁股。 “走喽！臭臭，我们出发！” “cut！” 王导从监视器前站起来，满意地夸赞连连。 “很好很好！这场戏太棒了！” 许尤也面带微笑，拍了拍手。 颜时将程纤放下，两人走过来，才看见王导和许尤身边，钟妍也在。 颜时微微惊讶，“钟老师，你怎么来了？” “看你们拍戏呀，不行嘛？”钟妍笑嘻嘻道。 “不，当然行……” 他当然希望她来看他，只是今天这场戏……亲密戏份比较多。 他私心，不想她看到。 颜时低头，屈指摸了摸鼻尖。 程纤见到钟妍，则一脸认真地询问道：“钟老师觉得我刚刚的表现可以吗？” 钟妍脸上笑意更甚，“很好！就同王导说得，这场戏太棒了！” 她左右看看颜时和程纤，满脸姨母笑，“我都嗑到了！” 这场对手戏的表现，完全符合她想象中莲和魏明夜之间的感觉，CP感直接拉满。 亲眼看到自己的作品被细致准确地还原表现出来，这对于作者而言，简直是无比兴奋和幸福的事情。 钟妍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快咧到耳朵根。 见她这么满意，程纤也高兴地傻笑起来。 “真的吗，钟老师？” 表演能让作者本人说嗑到了，这对于演员而言，也是莫大的荣幸。 “当然是真的！” 钟妍拉起她的手，开心地晃晃，两个人面对面傻乐起来。 颜时的目光落在钟妍身上，看她在笑，他也露出了笑容，只是笑容中有些无奈。 他不想她看到的，她不仅亲眼看到了，看完还很高兴的样子…… 颜时知道只是就戏论戏，表演得到她的认可他也开心，可同时，他心里还是难以控制地泛上一丝丝酸涩和苦闷。 不经意间，许尤瞄到颜时五味杂陈的笑容，他眯了眯眼，勾起一抹心知肚明的坏笑。 沉浸在兴奋之中，钟妍无暇他顾，只觉得灵光乍现，心血来潮，眼睛一亮。 她突然提议道：“刚才那场戏，最后再加一个吻怎么样？” 此话一出，颜时的笑容顿时滞住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加吻戏？”王导问道。 许尤、程纤和颜时的目光都看向钟妍。 “没错。” 钟妍拿起放在监视器桌上的台本, 翻到刚刚那场戏，她将台本摊开到大家面前，指指最后一段, “就加在这里。” “魏明夜拦腰抱起莲之后, 莲搂着他的脖子说完‘你最喜欢我了’这句台词后，魏明夜脸色一阵黑一阵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鬼才喜欢你’。” 钟妍手指点点这里，“这里, 感情变化不够顺畅，对观众而言也少了一点刺激。” 原著小说创作时，因为有更详细的文字来描述人物的心理动向、所思所想, 所以魏明夜此时既气又羞的复杂心情, 讨厌中又有点喜欢的矛盾心理，和他不愿承认的傲娇性格，读者很容易感受到。 但影视剧创作, 只能通过有限的台词和寥寥几个镜头来诠释人物心理, 观众在理解时，可能就没有那么顺畅了。 即便演员演技好, 观众理解到了, 剧情也容易稍显平淡。 内容载体不同, 最佳的呈现方式也会不同。 简言之，对于影视剧而言，需要更多清晰的动作语言和强冲突表现。 “所以我想改成：莲说完‘我就知道，你是头好猪, 你最喜欢我了！’这句话之后，魏明夜脸色黑一阵红一阵, 咬牙道，‘鬼才——’话没说完，醉酒的莲自顾自地搂着他的脖子傻笑道，‘嘿嘿，好猪猪，奖励你一个亲亲！’然后真的凑上去亲了魏明夜一口。” “魏明夜的脸更红了，抱着她在原地僵硬了半晌，唇齿间才挤出后面三个字，‘……喜欢你’，然后正常接后面的剧情。” 钟妍特别指出：“前面半句‘鬼才’和后面半句‘喜欢你’，语气气势要有差别，前强后弱，表现出被亲吻前后，魏明夜心理和情感的变化，但差别也不要太大，总体感觉还是要符合他口是心非的个性。” 一通沉浸演说之后，钟妍从台本中抬起头来，四下来看看大家。 “大家觉得，这样改，怎么样？” 王导率先表示赞成，“不错，这样比原先更有戏剧张力。” 钟妍笑了，又看向许尤：“许制片的意思呢？” “我当然没意见啦。” 许尤说罢，视线一转，落到颜时身上，他意味深长地坏笑道：“不过还是要看看两位主演的想法，毕竟是吻戏。” 程纤道：“老师们觉得好，我就可以！” 演员拍吻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为艺术奉献、为工作尽责而已，程纤单纯这样想。 已经得到四分之三的同意，钟妍看向最后的四分之一。 “颜老师呢？” 钟妍以为，颜时会马上同意的，因为以往无论她要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但这次，颜时却没立刻回应，他只是看着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好像想从她的眼睛里，表情中，寻找到什么似的。 钟妍不知道他想找什么，只能用更加殷切盼望的目光对上他的眸。 颜时很快败下阵来。 他垂眸，点了点头，“……我也可以。”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决定了！”钟妍高兴笑道，“一会儿按照改过的版本再拍一条！” 程纤突然想到什么，举手提问：“钟老师，莲亲魏明夜，是亲哪儿呀？” 她好琢磨一下怎么操作。 一听这个问题，颜时也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哦哦，是我没说清楚。”钟妍笑着指指脸颊，“脸，亲脸就行。” 颜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新版本的拍摄很顺利，一条过。 拍摄休息间歇，钟妍在监视器上看新版本的片段回放，她眉眼弯弯，看上去对新版本很满意，转头同程纤和王导就这段对手戏聊得热火朝天。 颜时坐在不远不近地折叠椅上，默默地望着钟妍的方向良久。 他垂眸，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她一点都不在意。 颜时苦笑。 他好像变得越来越贪心了。 起初，他仰慕她，想报答她，成为她的朋友。 后来，他挂念她，想守护她，成为她的家人。 现在，这些都不能满足他了，他想要更多。 他想要她也在意他。 不是朋友的在意，也不是家人的在意，而是，像他对她的，那种在意。 可是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 颜时不怪她，他只怪自己。 是他太笨了，他第一次在意一个人，都不知道如何讨她的欢心，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 颜时苦闷地低下头，又轻叹一声。 “颜老师，你身体不舒服吗？” 那被他时刻念在心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颜时蓦地抬头，见钟妍正站在面前。 他沉陷思绪，竟不知钟妍什么时候过来的。 钟妍见颜时愣愣地望着她，没反应，她又问了一遍。 “颜老师，你不舒服吗，怎么没精神？” 新版本的成片效果好，大家都挺高兴的，钟妍刚刚正聊得开心，余光不经意扫到颜时，发现他独自坐在角落，没精打采的样子。 钟妍的印象里，从没见过他这样。 她有点担心。 颜时回神，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 “我没事。” 钟妍打量着他的神色，他虽然笑了，但样子看上去，仍然不是很有精神。 “真的没事吗？” 钟妍半信半疑，寻思着，他不会是在剧组受人欺负了吧？ 她皱眉，哪个没良心的坏蛋，欺负颜时这样的老实人？ 简直丧尽天良。 越想越忿忿，钟妍在颜时身边的折叠椅上坐下，右手搭在他左臂上，关切地拍拍，语重心长道：“颜时，如果有什么心事，你一定要我说，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敢欺负她家的艺人，她可得给那坏蛋点颜色瞧瞧！ 夏季戏服布料不厚，钟妍的手搭在他手臂上，她手心的温度就透到了他皮肤上，颜时只觉手臂好像顿时麻了，一动不敢动。 他垂眸，只敢盯着他手臂上的那只白皙纤细的手瞧。 颜时的脑袋里乱哄哄的，不停地响起她刚才的话。 她说，有心事，要告诉她。 他是男人，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 心思一被勾起，压抑已久的冲动立刻就到了嘴边。 颜时耳朵红红地抬眸道：“好，我告诉你。” 钟妍立刻正襟危坐，“你说！” “……咳，我要准备一下。” 钟妍眨巴眨巴眼睛，愣了，“还要准备？” 颜时看看人多杂乱闹哄哄的片场，耳朵更红了。 “……在这里，不太合适。” 钟妍回神，眉头皱起。 不能在这里说，看来事情很严重啊！或许涉及的人员位高权重。 钟妍摸摸下巴，思量道：“嗯，你考虑的周全，这种事确实不适合在大庭广众说，你私下和我说吧。” 听到钟妍答应，颜时的眼眸里终于恢复了神采。 “好。” ———— ———— 夜，颜时赶到约定好的酒吧时，许尤已经在吧台座位上等他了。 许尤约他见面，是有工作要谈。 上个月，颜时的新剧播出了，就是去年年末拍得那部悬疑刑侦剧。 正剧，播之前营销宣传不多，所以刚开播的时候热度一般，但播出之后口碑发酵，热度很快抬高，收官的时候，可以说是口碑热度双丰收。 颜时在其中虽然只饰演男二，但表现十分亮眼，和老戏骨男主飙起戏来丝毫不落下风，演技沉稳细腻，不骄不躁，这在青年演员当中，尤其是偶像剧出身的青年演员当中，实在太难得了。 惊艳的正剧初亮相，成功地帮他拓宽了戏路，不仅有更多优质的正剧剧组愿意向他伸出橄榄枝，“颜时”这个名字，还吸引到来自电影圈的注意。 许尤叫来酒保，给自己点了杯常喝的威士忌，正要问颜时喝点什么的时候，他一拍脑门，想起什么，面上露出歉意来。 “哎呦我给忘了，你不喝酒，早知道不约你来这儿了。” “没关系，我可以喝点的。” “那行，给你来杯度数低的鸡尾酒吧！” 颜时点了点头。 前两天，颜时收到许尤的消息，问他有没有兴趣拍电影。 许尤说，他有个导演朋友，拍电影的，叫宫林。 颜时听说过宫林导演，年纪不大，但是代表作不少，擅长悬疑题材，还有很著名的一点是，他是业内大名鼎鼎地蔡云青导演唯一弟子，这层身份，也是他年少成名的重要原因。 说起来，宫林的出身和许尤有些类似，或许正因如此，两人才成为朋友的吧。 许尤又说，宫林最近在筹备新作，想邀请颜时参演。 今天见面，谈得就是这件事。 酒水很快送上来，冰凉的烈酒入喉，许尤爽快地抿了抿嘴，转头对颜时道： “宫林的新作讲得是，三个身份不同的陌生人，同时被怀疑为一桩杀人案的嫌疑人，三个人互不相识，各有秘密，但都不承认自己是凶手，为了自证清白，三人间的明争暗斗由此开始。” “故事里的三个人都是主角，其中一个主角，宫林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演员，他和我说，他想找个年轻的，帅的，演技好的，我一听，就把你推荐给他了。” “他听说你没演过电影，本来是有点疑虑的，但你上个月播的悬疑剧，他看了之后挺满意，就又来找我，让我帮忙问问你有没有意向。” “能得宫导青睐，是我的荣幸，我当然有意向。” 颜时认真思量了一下，“不过，我可能没法马上答复，还得问公司的意见。” 上个月的新剧播出之后，颜时这阵子接到很多剧组邀约，下一部戏接什么，档期怎么安排，未来发展规划，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仔细考虑，也要和公司协商。 他本该抓紧时间考虑的，可最近拍戏之余，他脑子里全是她，确实没心思琢磨工作的事。 “本来也不是要你今天答复。”许尤笑道，“我就是个中介，传话的，等你考虑好了，你们直接和宫林对接就行，等会儿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嗯，那就谢谢许制片费心引荐了。” “害，都是哥们，客气什么。” 许尤喝了口酒，神清气爽地活动活动胳膊。 “行了，工作聊完了，咱们聊点别的吧？” “别的？”颜时一愣，“什么？” 许尤眼睛一眯，露出坏笑，转手大力一拍颜时的肩膀。 “和哥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暗恋钟老师？” 70-80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酒吧灯光昏暗不清, 颜时面前的鸡尾酒也一滴未饮，但他的脸上还是爬上了清晰地红色。 颜时垂眸，手握拳抵在唇边, 不自然地轻干咳一声。 “咳, 什、什么？” “别和哥装了，哥早看出来了！要不开机合照的时候，哥为什么帮你？” 许尤撇嘴，佯装不乐意道：“当时你答应报答哥呢，今天就连实话都不愿意告诉哥了？” 颜时低头不反驳, 脸却更红了，权当是默认。 许尤哈哈笑了，更大力地一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胆子挺大, 敢喜欢钟老师！” “……她又不可怕。”他为什么不敢喜欢？ “她还不可怕？” 许尤挑眉, 不怀好意地道：“兴高采烈地给你加吻戏，可不可怕？” 颜时一滞，下午的回忆又涌上心头。 他的神色旋即黯下去, 不说话了, 只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见此，许尤幸灾乐祸, 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 颜时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眼眸中又泛起了温柔的光彩。 “我准备向她告白了。” “！咳咳、咳咳咳——” 许尤笑到半路, 颜时突然一句话，惊得他差点被唾沫呛死。 他喝口酒压压惊，转头看向颜时，“你这个话锋转得也太快了吧！” 再一瞧, 颜时神色变得也很快，刚才还愁云惨淡的, 转眼怎么又笑得和三月春风一样了？ 许尤寻思，这哥们怕不是个恋爱脑吧？ “快吗？” 玻璃酒杯在灯光下折射出斑斓的颜色，颜时低头，那斑斓也映在他陷入思绪的脸庞上，旖旎又羞涩。 “我还在想，是不是太慢了。” 他是不是，早就应该向她表明心意？ 瞧他神情十分认真，许尤收了玩笑劲儿，抿了口酒，斟酌片刻后问颜时道： “告白这事，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颜时从思绪中回神，转头看向许尤。 许尤道：“我虽然年纪比你小，但是感情问题上，我肯定是你哥。” 许尤没问过颜时的感情经历，但一看他那副单纯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没什么感情经历。 “你别怪我多嘴昂，你和钟老师都是我的朋友，我也是希望你们都好。” “嗯，我知道。” 见他愿意听，许尤就放心开口了。 “刚才说你胆子大，敢喜欢钟老师，我也不全是开玩笑。” 许尤道：“钟老师这人吧，她只爱自己。在她心里，自己第一位，事业第一位，决不吃亏，决不妥协。” “我可不是说钟老师不好，只是我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太了解了。” 认识钟妍这么多年，许尤说自己从没对她产生过好感，那肯定是假的。 她这样优秀的女性，谁能不被她吸引呢？ 但是他俩太像了。 许尤很清楚，两个只爱自己的人如果相恋，只会彼此折磨受累，两败俱伤。 他不想伤害钟妍，也不想自己受伤，所以就让这份好感永远止步于挚友，这样的关系，对两个人而言，都最默契、最愉快、最轻松舒适的。 “我们这样的人，爱一个人很难。因为想要经营好一段感情，磨合，妥协，迁就，让步，是必须要面对的，可这对我们来说，既麻烦，又不可靠，我们很难做到。” 许尤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看向颜时。 “所以，喜欢钟老师，是要吃苦的，你真的要考虑清楚。” 许尤不希望他是陷入爱情一时冲动，最后反而伤害了钟妍，也伤害了他自己。 听完许尤的话，颜时垂眸沉思。 半晌，他突然轻轻笑了。 “也不苦。” 许尤一愣，转头看他。 颜时抬眸，笑容轻淡，但目光很坚定。 “谢谢你的忠告，我都明白。” “但是，喜欢，就不苦。” 许尤怔了一会儿，也笑了，逐渐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甚至笑得眼眶有些潮湿。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或许就是这样吧。 也可能，有些时候不是缘分不到，而是没有用力把握。 正确答案是什么，人都是第一次活在世上，谁又真的清楚？ 许尤用手抹了抹眼睛，叫来酒保，又给他和颜时要了两杯酒。 许尤一手举杯，一手拍拍颜时的后背。 “今晚咱俩不醉不归！” ———— ———— 晚上，钟妍去了酒店健身房。 晚饭吃撑了，白天没拍戏，活动量又不足，她觉得有必要去运动消耗一下，防止长胖。 无论是当偶像还是当演员，身材管理都是职业操守的一部分。 晚上10点，钟妍拿毛巾擦着汗从健身房里出来，坐上电梯准备回房间。 健身房在酒店负一层，电梯上升到一楼时停下了，电梯门打开，看见门外的人，钟妍惊讶得睁大眼睛。 “许尤？颜时？” 钟妍之所以那么惊讶，是因为这两人，一个清醒，一个昏迷，清醒的人正连拖带扛、费劲搀扶着昏迷的人。 “他怎么这样了？” 钟妍指指半边身体都挂着许尤背上颜时，质问许尤道，“你带他干嘛去了？” 许尤累得直喘气，“哎呦，我约他谈点事，结果他喝醉了……” “怎么会醉成这样的？” “姐姐，咱一会儿再问行不？你先帮我一下，帮我把他扶上电梯，沉死我了。” 许尤平时看着颜时挺瘦的，以为他很轻呢，结果今天一扛才知道，他是挺瘦的，没脂肪，但是一身肌肉，又个子高，骨架大，实际上沉得要死。 许尤搀左，钟妍扶右，两人一左一右将颜时扶进电梯，钟妍刷了一下房卡，摁亮楼层键，她和颜时的房间都在同一层。 电梯开始上行，钟妍转头看看颜时不省人事的模样，她还从没见他喝醉过。 她记得，颜时好像说过他不喝酒的，虽然她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说的了。 钟妍越过颜时，狐疑地瞅向许尤，“你是不是灌他酒了？” 许尤瞠大眼睛，冤枉道：“我哪有，他就喝了一杯果汁兑得鸡尾酒，就醉了！” 之前在酒吧，许尤虽然说要和颜时不醉不归，但后来点上来的酒，都是他一个人在喝，颜时除了最开始那杯果汁鸡尾酒，再没喝别的了。 结果最后要走的时候，他清醒着呢，转头一看颜时却醉趴桌上了，也不知道他那一杯果酒的酒劲是什么时候上来了。 这样一想，许尤更是一肚子委屈。 “姐姐，硬要说，那杯酒是你灌他的。” 要不是因为她，他能愁得一口闷？ “我灌的？” 这下换钟妍瞠大眼睛了。 “嘿，许尤！论栽赃嫁祸，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讲武德的！” “我说得都是实话啊！”许尤欲哭无泪。 钟妍自然是不可能相信他的“实话”，她又突然想起下午颜时闷闷不乐的心事，这么一联想，钟妍不禁向许尤投去怀疑的目光。 “喂，你最近没欺负他吧？” 她扬扬下巴，指指颜时。 许尤起初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他的脸马上皱成了个苦包子。 “我当然没有！姐姐你怎么还能怀疑我呢？这电梯里都六月飞雪了，我比窦娥还冤啊……” “哎呀，好了好了。”钟妍稍微放轻声音，敷衍地安慰他一下，“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嘛，你别欺负他，你那么精，他那么傻，他不禁你欺负的。” “姐姐，这话，你还是提醒你自己吧……” 钟妍莫名其妙，“说你呢，你老往我身上扯干嘛？” 她皱眉看向许尤，稍微放轻的语气又提了起来。 “许尤，你今儿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没，没，我就是喝多了，嘴贱。” 许尤苦着脸朝自己嘴巴拍了一下。 钟妍瞅了他一眼，也没计较下去了。 嘴贱，确实是许尤的家常便饭。 她又琢磨了一下，许尤平时管理整个剧组，知道的事更多，消息也更灵通，颜时的心事，她或许可以先向许尤打听一下。 于是她问道：“哎，那你知不知道，剧组最近有没有人欺负他？” 钟妍指指颜时，“我今天下午看他心情不大好。” “我不知道。”许尤目不斜视，面不改色。 “你也不知道啊……” 钟妍正要叹气，旁边的颜时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许尤一看他醒来，大松一口气。 “苍天啊，你可算醒了。” 许尤像怨鬼一样凑到他耳边咬牙蚊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哥为了你，背了多少黑锅，挨了多少骂！” 这份恩情，许尤觉得，颜时至少得还八生八世。 颜时眼神迷茫地看看许尤，然后把脑袋转向另一边，对钟妍道： “……哥，那件事，你先别告诉钟老师……” 钟妍一愣，许尤的脸色则唰地一变。 “哎呀你冲谁说呢！我是你哥！” 许尤急忙把颜时脑袋掰回来，掰到他这边。 颜时眼睛一闭，倒在许尤肩头又睡死过去。 钟妍的视线已经幽幽地飘了过来，凉凉地盯着许尤。 许尤寻思着，要不他也眼睛一闭，装死算了，反正他在这个地球上算是活不下去了。 “什么事啊许尤？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钟妍微笑，笑得很阴凉。 许尤指指倒在他肩头睡得正香的罪魁祸首，“他不让我说啊！” “你这么听他的？他的话，比我的话重要呗。”钟妍佯作寒心地摇摇头，哀道，“唉，我看出来了，你现在和姐姐不是一条心了……” 许尤一个头两个大。 唉，颜时你别怪哥昂，这都是你自己作的。 “姐姐，我当然和你是一条心的！” 许尤立刻叛变，指指肩膀上的脑袋，“没人欺负他，他心事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就是……他那个……他……” 许尤挠挠脑袋，苦着脸道，“哎呦，他的心事，我来说不合适吧？” 许尤这辈子没替别人告白过，这真不合适。 “你话说一半，把我胃口提起来了，又不说了，我一晚上都睡不好觉。” 钟妍噘嘴，究竟什么事啊？说出来就这么难？ 钟妍瞥了一眼身旁颜时，有点伤心。 他的心事都能告诉许尤，说明也不是什么隐私，那为什么告诉她的时候，就磨磨唧唧、犹犹豫豫的？ 这不是明摆着把她当外人？ 她对他不够好吗？ 在他心里，她还不如许尤？ 见钟妍不大高兴了，许尤脑瓜子一转，忙道： “姐姐，要不这样，我给你个提示？” 钟妍抬眼看他，“什么？” “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事情，你知道，但是一直装不知道？” 许尤觉得，以钟妍的聪慧，她未必没察觉到颜时的心思，但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一直选择性地忽略掉那些心思。 因为这样，或许会让她更轻松。 许尤了解自己，所以也了解她。 只爱自己的人，有时候是会这样。 他们倾向于自我保护，倾向于避免麻烦，哪怕这样做，或许有那么一点自私。 此时，电梯发出“叮”一声轻响，渐渐平稳下来，门从中间缓缓退开。 许尤拖着颜时准备往外走，钟妍的脚步却迟了一下。 许尤回头看她，发现她神色微变。 许尤心想，看来他猜对了。 他冲钟妍一笑，“姐姐早点休息吧，我送他回房间就行。” 许尤没再多说什么，独自拖扛着颜时走掉了。 久未检测到乘客通过，电梯门又缓缓合上。 钟妍站在静默的梯厢中，心乱如麻。 ……原来欺负老实人的坏蛋，竟是她自己。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鼎鸣总部食堂。 这间食堂, 面向鼎鸣所有员工开放，也包括旗下艺人。但很少有艺人们会来公司食堂吃饭，所有大部分时间, 这里只是各部门员工和高层们午休用餐的地方。 但是最近, 员工们发现，公司有一个艺人，几乎天天出现在这间食堂。 那个艺人不红，去年参加过的选秀，目前姑且还算个偶像, 名字叫夏檬。 今天，员工们来吃午餐的时候，看到夏檬又在。 她穿着剪裁精良的紫色香风套装, 在角落里的老位置独自坐着。她的面前虽然摆着餐盘, 但她吃得很慢，有一口没一口的，多数时间, 她的眼睛都盯着食堂门口, 似乎在等人。 老员工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刚入职的新员工却感到新奇。 一个四人餐位上, 一个新员工忍不住向同桌的老员工同事打听, 几个人便小声八卦了起来。 老员工A看了远处的夏檬一眼, 掩嘴揶揄道：“与其说她是来吃饭，不如说她是来偶遇的。” “偶遇？”新员工好奇，“偶遇谁？” “霸总啊。” 新员工愣愣的还是不明白，老员工B就补了一句, “就是陆总裁。” “为什么要偶遇陆总裁？拍偶像剧？” “具体的不知道，反正公司里都在传, 说她想追陆总裁。”老员工C道。 “啊？追陆总裁？就这么追？靠偶遇？她怎么想的？”新员工震惊道。 三个老员工低声嬉笑起来。 “这我们哪儿知道，可能是偶像剧看多了，脑子看傻了，也可能是想红想疯了呗。” 夏檬味同嚼蜡的吃着饭，她知道自己早已沦为鼎鸣员工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起初，她还会感到自尊受辱，羞耻难耐，如坐针毡，但现在，她已经麻木了。 因为就算她再不情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几个月前，钟家夫妇同意她暂时住进钟家，至于她能不能真的成为钟家的女儿，就看她能不能讨得陆廷深的欢心了。 刚开始的时候，钟家夫妇会带她参加陆廷深出席的宴会。 但宴会上，陆廷深根本不会正眼看她，渐渐的，钟家夫妇也懒得带她去了，对她的态度也愈加恶劣起来，只叫她自己想办法去。 所以之后，夏檬就只能自己去公司找陆廷深。 可总裁办公室也不是随便就进的，她没有正当理由，每每都会被闻秘书拦在办公室门外。 面都见不着，何谈培养感情？ 她又不能像私生粉一样，到处跟踪他，到他家门口堵他。 夏檬穷途末路，只能想出来食堂偶遇的招儿。 陆廷深并不是天天来公司食堂吃饭，但夏檬想着，只要她天天来，总归能遇上。 反正她也不红，也接不到工作，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耗在这儿。 夏檬低头喝了口汤，再抬头时，她看见了她等待的身影。 今天就很幸运，陆廷深来食堂吃饭了。 等着陆廷深取好餐落座，夏檬立刻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陆总，真巧，我们又遇见了。” 陆廷深闻声抬头，见夏檬将餐盘放到桌上，微笑着在他对面落座。 他皱眉，面露不悦。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来第三次在食堂“凑巧”遇到夏檬了，夏檬的意图，陆廷深心知肚明。 陆廷深低头继续切着盘子里的羊排，他不看她，只面无表情道： “夏小姐，我想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无论你是钟家什么人，我和钟家的婚约都已经取消了，你这样做，除了浪费你我的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夏檬保持着脸上的微笑，柔声细语道：“原本，我们才是该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我只是想尽量弥补我们之间错过的时间。” “然后呢，我就会爱上你吗？呵。” 陆廷深不屑地冷笑一声，叉起一小块羊排放入口中。 他的轻蔑，让夏檬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瞬。 他总是这样，高高在上，不把别人的自尊放在眼里。 夏檬为了讨好他，忍耐着，迁就着，卑微着，她的自尊几乎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就算这样，他还要在尘埃里踩上一脚。 夏檬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他。 可是，如果现在放弃，那这些日子以来，她被人耻笑、忍受冷眼、抛弃自尊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她会被钟家赶走，人生又回到原点，继续无能，继续一事无成，继续让父母为她受苦受累，四处求人。 想到这里，夏檬咽下委屈，厚着脸皮继续微笑，只是口中的话语没有那么委婉了。 “陆总，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你总归是要和一个人结婚成家的，即便不是我，也不过是你父母介绍的其他千金，反正，肯定不会是她了。” 听到最后几个字，陆廷深执刀叉的手一滞，怒气渐渐涌上面颊。 他知道夏檬指的“她”是谁。 这段时间，夏檬也不是没有收获，她总算看明白了一件事——陆廷深虽然和钟家退了婚，但他心里其实是喜欢钟妍的，喜欢到，现在都还放不下。 夏檬猜测，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他才对她的接近格外抵触。 她刚刚那样说，也是想试探他，现在看来，她猜的没错。 夏檬道：“至少和其他家千金相比，我更了解她，也愿意为你成为她。” 陆廷深抬眸，对面的女孩穿着剪裁精良的紫色香风套装，只是那剪裁似乎并不是为她定制，有点不合身。她长发烫卷，卷度却过于用力，失了自然慵懒的韵味。她妆容美艳，却只在皮，未及骨，拉长上挑的眼线配上幼圆的杏眼，是不协调的古怪。 那双眼睛里，有怨，有屈，有踌躇，有悲伤，有迷茫的空洞。 那绝不是钟妍的眼睛。 陆廷深端起餐盘站起身，低头睨着夏檬，语气中有些怒意，也有些悲哀。 “你穿上她的衣服，也成为不了她。” 他打量着她从头到脚的精致，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话。 “一点都不适合你。” 陆廷深旋即转身离开了，独留夏檬呆坐在位置上，低头沉默。 ———— ———— 晚上，夏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钟家时，餐厅里正欢声笑语。 “来，阳儿，多吃点！” “今天知道你回来，你妈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全是你爱吃的菜。” “阳儿，都多久没回家了？把妈想死了！” “咱家的网文平台才刚上线仨月，我每天那么多事要忙，哪有空回来？” “是，是。看把我儿子忙的，都累瘦了！” 餐厅里三人说得投入，夏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们才注意到她。 “……伯父伯母，钟阳弟弟，我回来了。” 钟家茂和钟阳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应声，旁若无人地继续夹菜吃饭。 施倩则斜眼瞥着她道：“陆廷深今天正眼看你了吗？” 夏檬一僵，缓缓低下头去。 施倩冷笑，“那你杵这儿干嘛，想吃饭？天天在别人家吃白食，你脸皮挺厚嘛。” 中午没吃几口饭，夏檬早已饥肠辘辘，但她此刻却只能红着脸摇摇头。 “我不吃，我不饿。” 施倩甩给她一个白眼，烦躁地冲她摆摆手。 “钟家不养闲人，你要是这么废物，不如趁早滚了！” 夏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敢反驳，只能灰溜溜地回屋了。 夏檬走后，钟阳对施倩和钟家茂道：“现在网文平台搞起来，我的计划也稳步推进，咱们文盛重塑辉煌指日可待，根本不用指望鼎鸣！” 他扬扬下巴，指指夏檬离开的方向，“你们还找她来干嘛？赶紧打发她走吧。” 施倩叹气，“本来，我和你爸不是希望给你多一层保障吗，谁知道她这么废物，还不如钟妍呢……” 施倩只是随口嘀咕，但一提到钟妍，大家脸色都是变了，尤其钟阳。 见儿子不大高兴，施倩不说了，赶紧转口道：“和夏檬约定的半年时限马上到了，到时候我们就打发她走！文盛未来有你，爸妈放心，咱们不指望鼎鸣了！” 施倩笑着给钟阳夹菜盛汤，钟家茂却面色稍有迟疑。 半晌，他问钟阳道：“阳儿，你的计划真的没问题吗，不会涉及法律风险吗？” 钟阳之前向钟家茂说过他的计划，钟阳很自信，但钟家茂始终略有担忧。 “爸，你又不懂网文圈的事，就踏实信我吧！”钟阳皱眉，拍拍胸脯，“我就是要告诉钟妍，她有什么了不起的？真当自己是什么无价珍宝？” 他不屑地冷笑一声，“哼，有第一个她，就会有第二个她，钟妍很快就不值钱了。” ———— ———— 夏檬在钟家暂住的房间，就是钟妍的房间。 夏檬坐在床边，望着四面的宽敞奢华，呆呆出神。 刚住进来时，她觉得这里像宫殿一样，现在，她却觉得这里更像一个华丽的囚笼。 每天如履薄冰、忍屈受辱地过活，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快要疯了。 当初钟家和她约定半年时间，如果能讨得陆廷深欢心，就留，如果不能，就从哪来回哪去，她和钟家再无瓜葛。 现在时间只剩不到1个月了，如果和陆廷深的关系再无进展，那她这半年来受的罪，就真的毫无意义了。 夏檬决定最后一搏。 如果能让陆廷深对钟妍彻底死心，那她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 沉思半晌，夏檬拿出手机，几经周折寻找渠道，终于加上一个狗仔的微信。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颜时感觉钟妍好像在躲避他。 这种变化, 大约是从他醉酒那日之后开始的。 一群人在一起时，她和其他人都能有说有笑，唯独对他, 她变得沉默, 眼睛不看他，偶尔撞上他的目光，她也像惊弓之鸟般，慌忙转开眼眸。 独自待着的时候，只要他靠近, 她就一定会走开，走到人群中去。 她好像不想和他说话，也很怕和他独处。 颜时问过许尤, 那日他醉酒之后, 是发生了什么吗。 许尤说他们回酒店的时候遇见了钟妍，钟妍见他喝醉了，就问了几句。 颜时着急问, 她都问了什么, 他又说了什么。 许尤抓耳挠腮，含含糊糊的。 他只说, 他绝对没有透露秘密, 但钟老师那么聪明, 许是猜到了什么。 片场外，充当临时化妆间的房车里，化妆老师收起化妆刷，对颜时说了句, “颜老师，可以了。” 颜时从思绪中回神, 说了句“谢谢”，然后从房车上下来，走进片场。 午休的尾声，片场里人来人往，工作人员在调试设备，为下午的拍摄忙碌准备，颜时望见钟妍站在不远处，看上去也已完成了妆造准备，她正和楚驰程纤站在一起，聊天说笑。 他们看上去聊得很投机，楚驰做了几个男团舞的动作，钟妍跟着学了一下，又教了楚驰几个女团舞的动作，程纤在一旁拍手鼓掌，又好奇地问了句什么，钟妍和楚驰相视一笑，兴致勃勃地向程纤说明起来。 颜时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停在了原地。 他这个人，又闷又无聊，不懂舞蹈，没有才艺，和她没有共同爱好，她不爱和他说话，也是情有可原吧。 许尤说，她猜到了什么。 猜到了，却远离他。 颜时缓缓低下头去，觉得身上有点冷。 明明才8月底，风怎么就变凉了。 解答完程纤对舞蹈的小白疑惑，楚驰抬起头来，正好瞧见颜时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一动不动，雕塑似的。 楚驰喊了他一声，招呼他过来。 一看见颜时，钟妍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僵硬，很快，这种不自然就蔓延到全身。 颜时越走越近，钟妍就越来越紧张。 醉酒那晚之后，钟妍总算知道颜时要告诉她的心事是什么了。 他要告白。 理智上，钟妍知道自己应该拒绝。 她是在团偶像，她应该有职业德道，她要对同一个团体的队友负责，也不能辜负粉丝对她的信任。 再者，她现在是事业上升期，颜时也是，流量明星在上升期谈恋爱，事业势必会受到负面影响。 种种利弊，钟妍分析得很清楚。 可无论她多清楚多明白，拒绝他，她就是说不出口。 钟妍从来不害怕拒绝别人，但这一次，她突然就害怕了。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为什么。 所以这些日子，她总躲着他，不敢和他说话，不敢和他独处，她生怕一不留神，他就要向她告白，而她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很苦恼，不知如何面对，也不想面对。 颜时走到钟妍身边站定，楚驰和程纤都同他打了招呼，只有钟妍慢半拍才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便转开脸去，不看他了。 颜时眸中划过失落，他努力掩饰，打起精神想融入他们三人之前的话题。 他想听她兴致勃勃地聊她的爱好，他想了解她感兴趣的一切，他想靠近她，离她的心更近。 可自从他加入聊天，钟妍的话就变少了，笑容也像掺进了心事。 颜时有些无措，他想说些什么让她高兴，可他嘴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才会高兴。 而且，她真的想听他说话吗？ 颜时没了自信。 楚驰很快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看看钟妍，又看看颜时，总觉得两人都有话要说，又都说不出口的样子。 其实他最近经常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钟妍和颜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他们之间一定有点猫腻。 楚驰飞快地思索了一下，然后笑着对程纤道：“哎对了，咱俩下午有段对手戏刚刚是不是忘记顺台词了，咱们去旁边顺一下吧。” 程纤一头雾水，“嗯？没忘呀，刚才都顺过了。” 楚驰微笑，拽着她就走：“真的有段忘记了，程老师不信，咱们就去旁边对一对。” 钟妍见他二人转头要走，一下子慌了神。 “哎，你们别走啊，在这儿顺也一样！” 钟妍说得很大声，但楚驰像是聋了，已经拽着程纤走远了。 现在，这里只剩她和颜时两个人了。 钟妍瞬间觉得浑身紧绷。 他站的位置明明离她有三步远，她却觉得他贴得很近，近到，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嗅到他的气息、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似的。 钟妍不敢抬头，只敢踢踢脚边的石子。 焦灼的沉默在空气中氤氲。 “钟老师……” 颜时刚上前一步，就见钟妍旋即往后退了一步。 颜时脚步一滞，不再上前了。 “咳……颜老师，哈哈，最近挺好的吧？” 见他好像要开口说话，钟妍赶紧讪笑着没话找话，反正先堵住他的嘴！ 不待他回答，钟妍又抻着脑袋望向片场外面，自说自话道：“哎呀，今天天气挺好呢，艳阳高照的。” 颜时看了一眼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俊眉有些无奈地皱起。 他回头看向钟妍，钟妍的眼睛则左看右看，望天瞧地，反正就是不往他身上看。 “钟老师，我——” 颜时刚要说话，他就见钟妍四处闪躲的目光，像突然发现了救星一样，她盯住他身后，然后飞快地与他擦肩而过，一溜烟地朝他身后跑去。 “哎呀，王导您来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拍了？” 钟妍躲到王导身边，一边和王导说话，一边又忍不住偷眼瞧向颜时。 看见他伤心落寞地伫立在原地的背影，钟妍觉得自己真是个人渣…… ———— ———— 九月，秋天的气息渐渐浓郁。 今天两对CP各拍各的对手戏，分了两个拍摄棚，钟妍和楚驰B棚，颜时和程纤在A棚。 下午，因为拍摄顺利，钟妍提早下戏了。 回酒店休息的时候，她正巧撞上程纤也刚从片场回来。 两人聊了几句，钟妍得知A棚今天也提早下戏了。 说话间，钟妍听程纤的声音有点鼻音，她便关心问道：“你感冒了吗？” 程纤吸吸鼻子，“嗯……好像是，不过我不严重，只是有点鼻塞，颜老师比较严重。” 钟妍愣了一下，“他也感冒了？” 程纤点点头，“他下午发烧了。” 钟妍一惊，“颜……你们俩怎么搞得？” “昨晚我和颜老师不是有夜戏吗，而且是在河边，要下水的戏。最近入秋，天气没那么热了，昨晚又刚好赶上降温刮风，下水又吹冷风，可能就着凉了。” 钟妍回想，昨晚是挺冷的，突然降温，刮起了北风，从夏天一夜就跨到深秋似的。 程纤叹道：“我还好，只下了一次水，颜老师几乎一晚上都在河里泡着，肯定得感冒。” 钟妍皱眉，语气也急了两分。 “都发烧了，你们下午怎么还拍？许制片他们没给你们放假吗？” 她记得许尤今天下午是在A棚跟现场的，演员生病的话，剧组一般都会准假的。 “许制片和王导本来就说下午不拍了，让颜老师回来休息，等之后再补拍，但颜老师坚持说他没问题，可以拍摄，所以最后就还是拍了。” 说到这里，程纤眼中不由泛上崇拜之情，“不过颜老师不愧是颜老师，发烧上阵也一点不影响状态，所以下午拍得很顺利，才提早收工了。” “那他现在呢，回酒店了吗？”钟妍问。 “应该回来了吧，收工之后，他走得比我早。” “行，我知道了，那你也赶快回屋休息吧。” “嗯，钟老师拜拜。” 和程纤告别后，钟妍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出门去了附近的药店。 ———— ———— 晚上6点，钟妍从药店回到酒店，手上多了两个塑料袋。 她先敲开程纤的房门，给她送了一袋药，然后又拎着另一袋子药，走到颜时的房门前。 她伸手欲按门铃，手指碰到了那小小的按钮，她又缩了回来。 钟妍垂下了手，在走廊上苦恼焦虑地踱步徘徊。 要不，她就把袋子挂在房门把手上，然后按了门铃就跑？ 或者干脆让助理把药送来算了！还必须得她亲自来吗？ 钟妍一边举步不前，一边暗骂自己不做人。 他是因为拍戏生的病，好歹算工伤，她作为老板，连亲自慰问都不愿意，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更何况，他和她，也不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钟妍闭了闭眼。 再说，那件事，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他。 她不想面对，可早晚要面对。 这些天，钟妍总在想这件事，在想她为什么害怕，为什么不敢面对。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害怕，如果拒绝了他，她会失去他。 钟妍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颜时，但她很确定，她不想失去颜时。 她已经习惯他的陪伴，习惯他的在所不辞，习惯他无条件对她的好。 可她现在也不可能接受他，背叛自己的事业。 所以钟妍一直装作不知道他的心意，就是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享受他的爱，又不想对他负责。 钟妍知道这很坏，很自私，都不能算人渣了，简直不是人。 她倚靠着走廊的墙壁，静静地伫立了不知多久。 她来时，走廊尽头的窗户还透着一点点晚霞，现在，那里已经漆黑一片了。 钟妍站直身体，拎着塑料袋上前，在颜时的房间门口站定。 吸气，呼气。 不能因为一己私欲磋磨他人真心，空耗他人情意，她还是做个人吧。 坚定了心思，钟妍伸手按下了门铃。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打开房门看见钟妍时, 颜时很惊讶。 “钟老师，你怎么来了？” “感冒好点了吗？”钟妍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给你买了药, 来看看你。” 颜时愣了一瞬, 眸中旋即漫上惊喜。 她不躲着他了，还来看他。 颜时忙侧过身压住门，将钟妍让进屋里。 钟妍进屋后，怕她不自在，颜时没有将房门关死, 只是虚掩上。 他一边掩门一边道：“我刚才喝了感冒药，睡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好多了。” 说着他转过身来, 刚好看见钟妍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盒感冒冲剂。 看着桌上已经开封的一盒感冒冲剂, 钟妍一时有些尴尬，感觉自己手里的感冒冲剂很多余。 颜时立刻走过来，将她手中的感冒冲剂拿走, 放到自己床头。 “我这几天都要喝, 正好原本的不够了。” 钟妍点点头，又继续从塑料袋里掏药。 “还发烧吗？”她一边掏一边问。 “不烧了, 刚刚量过, 36度8。” 颜时话音刚落, 钟妍又刚好掏出了退烧药。 两人面面相觑一瞬，颜时一把将她手中的退烧药也拿了过去。 “咳……我晚上可能会烧。” 钟妍讪讪地收回手，左看右看，看见茶几上的水杯和保温壶, 她终于找到了救星。 “那你多喝点热水吧！” 钟妍立刻朝着保温壶冲过去，刚拿起来, 颜时的手又伸过来了。 “我来吧，你小心烫。”他伸手就要拿她的壶。 钟妍将保温壶抱进怀里不撒手，丢给他一个欲哭无泪的眼神。 “……颜老师，你就让我倒吧。” 要不显得她太废物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颜时终于收回了他的手，耳朵红红地看着她到了水，将杯子递给他。 他接过杯子，热水的温度透过玻璃传递到他的手中，那温度，却不及刚刚水杯交接时，他的手指不小心蹭到她的手指，沾染的温度。 颜时喝了一口热水，热气氤氲，攀上他的面颊。 他目光微垂，看向身边的钟妍，钟妍目光有些闪烁，但是终于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四目相对的一瞬，颜时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红着脸举杯，咕咚咕咚喝光了整杯水，觉得像喝了一杯蜜。 瞧着他喝热水都能喝得这么高兴，钟妍觉得自己要是个男的，有这么好糊弄的女朋友，一定很爽。 怎么办，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不懂珍惜的渣男。 钟妍的脸也有点发热，她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别的。 钟妍转开了目光，也转开了话题。 她问：“既然生病了，下午就该请假休息，干嘛非要坚持拍摄？” 颜时笑笑，“也不是什么大病，感冒而已。拍摄进度多耽搁一天，整个剧组就要多耗一天的费用，不值当。” 耗得都是她的钱，能多省一点也是好的。 钟妍的心扉轻轻摇晃了一下，她苦恼地闭了闭眼。 再这样下去，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做人信念，又会崩塌。 不行，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捏捏手心，钟妍转头看向颜时，“你还没吃晚饭吧？” “嗯，下午收工回来就睡了，还没来得及吃。” 钟妍微笑，“正好我也还没吃，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颜时呼吸微微一滞，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两个人一起吃饭。 冬雪融化，在他的黑眸中漾开一汪温柔又欢喜的春水。 “钟老师想吃什么，我请你。” 钟妍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垂眸藏住心思，努力笑得风轻云淡。 “你是病号，当然要我请你。” 颜时还想推辞，钟妍打断了他。 “颜时，求你了，这次，就让我请吧。” ———— ———— 晚上8点，影视基地附近的小吃街充盈着烟火气，各色饭店酒馆林立，美食的香气伴着熙攘的人声，一齐拥挤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 但绕过最繁华的那条主街，里头靠近老旧居民楼的小巷，就冷清许多了。 钟妍跟着颜时走进不热闹的小巷，颜时的脚步最终在一家小面馆门口停下。 钟妍仰头看看狭小的门头和简朴陈旧的店面，有些惊讶地问颜时道： “这就是你想吃的地方？” 她看见小饭馆门口立着的招牌上，一碗牛肉面才8块钱。 她难得请他吃顿饭，他倒也不必这样为她省钱。 颜时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他轻轻一笑。 “这家店虽然便宜，但是味道很好。” 他看向眼前老旧的门头，目光中有些怀念。 “以前在影视基地跑龙套的时候，我常来这里吃饭，现在好久没来了，你问我想吃什么，我第一个就想到这儿了。” 颜时的目光转向钟妍，“所以你别多想，我是真心想来这里吃饭的，也想……让你尝尝。” 这里有他的回忆，他想和她分享。 面馆门口昏黄的灯光映照在颜时的脸庞上，温柔中是毫不掩饰的期待与雀跃。 钟妍难得能在颜时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热烈的表情，好像平日攒下的所有沉默，都是为了在这一刻倾露。 钟妍的内心感到矛盾。 她本想借着这次吃饭的机会，同他把事情说清，该拒绝就拒绝。 可眼下，钟妍觉得嘴上像有千斤重，愈加难开口了。 而且。 钟妍的目光微微后瞥，身后不远处的暗色中，潜藏着她早就注意到的异样。 他们应该是被狗仔跟上了。 从出酒店开始钟妍就觉得不对劲，那狗仔应该是在酒店附近蹲守，然后尾随了他们一路。 颜时沉浸在欢喜中，一路上，他似乎并未察觉。 内忧外患之下，钟妍的心情愈加纠结。 见她面上隐有难色，颜时心中一紧，忙道： “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就换一家店。” 钟妍回神，抬眼见他紧张模样，她实在不忍心扫兴。 罢了，狗仔爱拍就拍吧，总有办法应对。 无论如何，先陪他把饭吃完吧。 钟妍掩去忧色，冲他笑道：“不用换，能让颜老师一直念念不忘的店，我可得好好尝尝。” 颜时仔细留意着她的神色，她虽然在笑，可他总感觉，那笑容不是真的开心，她好像有心事。 钟妍已经转头往店里走去，颜时脚步未动，稍稍侧目往身后的街道看去。 他记得，她刚刚好像在留意后面。 身后的街道上行人稀疏，但路边停了很多车，夜色之中，遮挡重重，可以藏匿很多行迹。 颜时扫视周围，视线在一辆黑色面包车附近稍稍停留。 “颜老师，快进来呀。”身后传来钟妍的声音。 “来了。”颜时收回视线，转身跟上了钟妍的脚步。 已经过了饭点，钟妍和颜时走进面馆时，店里没有客人了，不宽敞的店面里，只有一个头发半白的阿婆在收拾打扫前面客人用完的餐桌。 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阿婆一边擦桌子一边招呼了一句“欢迎光临，随便坐”，话说完，正好桌子也擦干净了，她才抬头看了眼来客。 这一看，阿婆愣了一下。 “小颜？”她看着颜时，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陈姨，你还记得我？”颜时微讶。 “哎呦，真的是小颜！”陈姨眼睛亮了，面露惊喜，“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来我们面馆的客人，基本都是住在这附近的老家伙，当年你是店里为数不多的年轻人，又长得那么俊，我肯定记得！你沈叔和莹莹也都记得呢！” 颜时露出笑容，“这些年，你们都好吧？” “好，好着呢！你呢，也好吧？” “嗯，我很好。” “我记得你考上大学之后，就没来了吧？这都七八年了。” 陈姨上下打量着颜时，赞叹道：“瞧你现在，多精神，更俊了！我和你沈叔不懂娱乐圈，也不大上网，但是听莹莹说，你现在很厉害，是大明星了！” 颜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是好久没来了，所以想念您和沈叔的手艺了。” 陈姨大着嗓门笑起来，“小颜成了大明星，还愿意来我们这小面馆吃饭，你沈叔知道了可得高兴坏了！来，快坐！” 陈姨沉浸在故人相见的兴奋中，招呼他们入座的时候，她才看到钟妍。 “哎呦，瞧我只顾着和你说话了！还没问这位姑娘是？” 颜时一边给钟妍拖开椅子，一边笑着介绍道：“她是我的朋友，也是位艺人。” “哎呦，真漂亮！比我在电视上见过的所有女明星都漂亮。” 陈姨看看钟妍，又看看颜时，露出姨母般慈祥的笑容，“不愧是小颜的朋友。” 钟妍微笑着冲陈姨点点头，“谢谢您的夸奖。” 陈姨笑得愈加慈祥，她张口还想问什么，这时后厨传来老伴的吆喝声，打断了她的话，陈姨回头喊了声“来了”，然后对颜时和钟妍道： “你们先坐，看看想吃什么，我去和你沈叔也说一声，他知道你来了，肯定也高兴！” 陈姨回厨房去了，颜时和钟妍落了座，双人桌，他们相对而坐。 “陈姨和沈叔是一对夫妇，莹莹是他们的孙女。” 坐下后，颜时向钟妍解释道：“十年前，他们的儿子儿媳因为车祸去世，只留下还在上幼儿园的孙女，他们祖孙三人就这样生活在了一起。我读电影学院之前，就住在这附近，所以常来这里吃饭。” 颜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时候，我靠跑龙套为生，又要攒学费，手里不宽裕，这家店物美价廉，很适合我。而且，这样也算帮忙照顾二老的生意吧。” 暮年丧子，人间至痛莫过于此了，可在颜时印象里，陈姨和沈叔很坚强也很乐观，在他们的关爱和感染下，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的孙女也能继续健康快乐的长大。 颜时觉得他们都是值得敬佩的人。 他拿起菜单递给钟妍，小面馆菜式简单，菜单也只有一页纸。 “看看想吃什么，各种面点味道都是好的。”颜时想了想，又微微一笑道：“不过钟老师可能从没来过这样的小店，如果不了解，我可以给你推荐。” 钟妍拿着菜单，看着上面陌生又熟悉的汤面拌面、馄饨抄手、家常小炒，她轻轻笑了。 “其实，也不是从没来过。很早以前，我也常在这种路边小店吃饭的。” 上辈子，钟妍大学毕业之后入行工作的那两年，赶稿加班到深夜是家常便饭。 那时她赶着末班地铁回家，出租屋楼下都是这样的临街小饭馆。 路过时，闻着饭香，钟妍才会想起晚上忙得又忘记吃饭，于是她就走进还在营业的饭馆，独自坐下吃一顿，或者打包回家。 回想起来，她最常吃的那家店，也是一家面馆。 钟妍抬眸，见颜时有些惊讶。 也对，一个豪门千金怎么可能去路边小店吃饭呢？ 颜时在等她说下去，钟妍却只是低头笑笑，“真的是很久以前了，都是些枯燥乏味的回忆，那时的我和现在的我也不一样，你不会感兴趣的。” 那时的她，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的故事，不光鲜，不美丽，不爽快，不精彩，只有无聊的、琐碎的、日复一日的辛酸和疲惫，谁会感兴趣呢？ 钟妍笑容中有些怅然和落寞，颜时看在眼里，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只轻声道： “如果在那个时候我们就相识，就好了。” 钟妍一愣，抬头看他，一时四目相对，颜时的耳尖红了起来，目光却没有转开，他眸中微光缱绻，望着她认真地道： “没遇到钟老师之前，我的生活也很乏味，如果钟老师也曾有这样的日子，那我们负负得正，或许就不乏味了。” 钟妍怔怔地看着他，她突然觉得鼻尖发酸，眼眶莫名就热了。 “颜时，你……” “嗯？” 钟妍转开脸，“……你很坏。” 这下换颜时愣住了，他不懂她的意思。 颜时的目光追随着钟妍的脸庞，想看清她的神色，想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可钟妍却把脸扭的更远，就是不让他看。 她情绪突然的异常，让颜时心乱起来，他又想起在面馆门口时，她脸上的难色，和街边那辆黑色面包车，颜时心里的疑问和不安愈加重了。 “钟老师，你是不是有心事？”他试着问道。 钟妍僵硬了一瞬，然后匆忙把菜单推到颜时面前。 “……抱歉，我刚才开玩笑的。”她努力露出笑容，“我没事，就是饿了，你快去点单吧。” 她指指菜单上，她上辈子最常点云吞面，“我要这个。” 颜时拿起菜单，欲言又止，但最终只答了声“好”。 他起身走去点单窗口，走得一步三回头。 她分明是有心事。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点单窗口的玻璃后面就是后厨, 沈叔和陈姨正在里头忙活，颜时点好了单，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莹莹听说颜时来了, 这时也从二楼住家跑下来, 来到了后厨。 颜时记得当年见到莹莹时，她才刚上小学，看她现在模样，已经是上初中的年纪了。 莹莹见到颜时很激动，但比起见到颜时, 似乎还有更让她激动的事。 “颜时哥。”莹莹凑到窗口边，朝店里拼命张望，“钟妍姐姐也来了吗？” “嗯。”颜时点点头。 “真的吗？！”莹莹兴奋地傻笑起来, “嘿嘿嘿！我是钟妍姐姐的粉丝, 没想到竟然会在自己家店里见到她！” 听见他们在谈论钟妍，陈姨也凑头过来。 “小颜。”陈姨笑得八卦兮兮，忍不住低声问道, “那个漂亮姑娘, 是朋友，还是女朋友？” 她陈姨一双火眼金睛, 比月老还厉害, 这辈子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刚才进门的时候, 她就觉得两人关系绝对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还不待颜时回答，莹莹先开口了。 她责怪道，“奶奶，你别乱八卦, 钟妍姐姐是颜时哥的老板，不是女朋友。” 在灶台旁下面条的沈叔听见莹莹的话, 也忍不住朝店里张望一眼。 “嚯，女老板，这么厉害！” 莹莹满脸骄傲，“是吧是吧！钟妍姐姐特别厉害！” 陈姨则皱眉了，“老板怎么了？老板也可以是女朋友嘛。” “不可能。”莹莹笃定道，“钟妍姐姐是偶像，偶像不能谈恋爱的。” 陈姨的眉头更皱巴了，“为什么不能？偶像不是人，不能有七情六欲了？” 莹莹想了想，不知道怎么才能和不懂娱乐圈的奶奶解释清楚。 她只能道：“哎呀奶奶，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不能，要不她会被人骂的。” “行，你懂，懂得一套一套的。”陈姨冲莹莹挥挥手，“去，帮你爷下云吞去，给你钟妍姐姐下的。” 莹莹眼睛一亮，立马兴高采烈地跑去下云吞了。 莹莹走开了，陈姨回头看向颜时，见他低头沉默，好像陷入了深思，脸色也不太好。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低落了？ 陈姨以为是莹莹说话不合适，让颜时不快了，便笑着鼓励他道： “小颜，你别听莹莹瞎说！男人嘛，喜欢就去追！郎才女貌，多般配啊！” 颜时回神，只是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应声，他只道：“谢谢陈姨，我先回座位了。” “啊……好好，一会儿面好了，我马上给你们送过去。”陈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听见颜时要回座位，莹莹赶紧擦擦下完云吞的手，跑过来道：“颜时哥，我可以去和钟妍姐姐打个招呼吗？” “莹莹，别打扰人家。”陈姨提醒道。 “我我我就说两句话！我就是想把礼物送给钟妍姐姐。”莹莹摸摸口袋。 陈姨还想阻拦，颜时打断了她。 “陈姨，没关系。” 他微微一笑，对莹莹道，“来吧，她见到你，应该也会高兴的。” 颜时领着莹莹回到座位，刚向钟妍介绍了一句，莹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莹莹嘴上保证只说两句话，实际一开口就拉不住了，她向倒豆子一样，激动又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自己的仰慕。 “……钟妍姐姐，我是看《Best girls》认识你的，从初舞台就被你吸引了！” “钟妍姐姐世界第一美，性格世界第一好，舞台世界第一优秀，反正、反正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那时候我每天都给你投票，还把你安利给我全班同学！钟妍姐姐就应该C位出道，站在最顶峰，让所有人都看见！” “姐姐，你还记得吗，在决赛夜的时候，你说，是我们让你有勇气追寻梦想，成为最好的自己，我们给予了你力量，所以你希望你也能给予我们力量。” “姐姐，你早就做到了！我就是被你鼓舞的人！因为你，我也想要努力实现我自己的梦想，做很厉害的女孩子！” 莹莹从卫衣口袋中掏出一张小小的画纸，很宝贵地递给钟妍。 “我的梦想是成为漫画家！这是我给姐姐画的漫画，想送给你。” “姐姐，小烟花们会永远相信你，支持你！未来也继续做彼此的星光！” 钟妍看着莹莹，专心地听她说话。 钟妍很开心，心底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成就感，比起获得名利带来的成就感，这样的成就感更加让她感到满足。 将莹莹送的漫画珍惜地拿在手里，钟妍的眼眶有点发热。 能成为别人的力量，是一件幸福的事。 餐食很快被陈姨送过来，莹莹送完礼物，也跟着陈姨一起离开了。 将礼物小心收进包里，钟妍擦擦眼角的湿润，抬眼，才发现颜时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钟妍整理一下情绪，对颜时笑笑道：“吃饭吧。” 颜时什么都没说，只应了声“好”。 钟妍低头吃着面，云吞面的味道不错，但是她现在却没心思品味。 莹莹走后，店铺里只剩她和颜时两个人，没人说话，气氛安静的出奇。 她偷偷瞄了眼颜时，他低头吃面，但吃得很慢，仿佛不是在吃饭，只是在沉思。 说起来，点单回来之后，颜时就怪怪的，话变少了，情绪也变得收敛，好像揣上了心事。 钟妍心想，或许是之前她说他很坏，让他误会了。 钟妍垂眸，筷子在面碗里搅和。 这顿饭已经吃了一半，门外的狗仔拍了照片多半要造谣他们的男女关系，她处理谣言，迟早要和颜时把话说破，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将错就错，把她当成一个冷情冷心的女人，也总好过继续无意义地虚耗他的感情。 钟妍握紧筷子，下了决心。 “颜时，其实……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颜时闻声抬头，在她脸上看了半晌，他放下筷子，也像下定了决心。 “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说。” 钟妍一愣，他这是要告白吗？ 她不由有些着急，“……要、要不，还是我先说吧。” 他要是先告白了，她就更难开口了。 “我先说。” 颜时认真地看着她，他声音温和，语气却不容拒绝。 钟妍讶然，颜时和她说话，态度从来没这么强势过。 钟妍原本就心中有愧，面对这样的颜时，她很快败下阵来。 “……那好吧。” 颜时望着她，面色平静而认真，他道：“前阵子，宫林导演托许制片找到我，想邀请我参演他的新电影，这件事，钟老师知道吧？” 钟妍又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他要说得是这件事。 “知、知道，许尤之前和我提过，说你还在考虑。”她迟钝了半拍才回道。 颜时点点头，“因为最近有挺多本子找上我，接哪些，档期怎么安排，我一直没腾出时间考虑，所以不敢轻易给宫林导演答复。” “但是现在，我考虑好了，决定接那部片子。” “而且同期还有几个本子，我也很看好，准备都接。所以未来一段时间，我会把档期排得紧凑，尽可能多的接戏。” 钟妍对上他的目光，渐渐明白他说这件事背后，真正的意思。 颜时看着她，继续道：“多亏钟老师，我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资源，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我应该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沉下心来好好磨练自己，才不愧对钟老师当初对我的青睐。” 他轻轻扬起唇角，目光直直望向钟妍的眸中，是澄澈的温柔。 “我想，钟老师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颜时后悔自己的愚钝。 这段时日，她躲避，她反常，她的心事其实早有端倪。 他也明明清楚，她有多爱重她的事业，她的理想，她辛苦奋斗来的一切。 可他只顾着自己的心意，却忽略了她的忧愁。 直到今天，他才恍然明白，是他，害她独自苦恼了那么久。 “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 颜时温声问道，“钟老师还有事要和我说吗？” 他虽然是在问，但钟妍在他眸中看到的不是疑问，而是心照不宣的了然。 钟妍垂眸，心中有温热的细流缓缓流淌而过，不汹涌，却格外绵长。 他都知道，他知道她很为难，知道她开不了口，所以，他先说。 钟妍眨眨眼睛，眼眶又发热起来。 她今天是怎么了，总是被他搞得想哭。 他真的很坏，很坏。 钟妍摇摇头，她已经没有事情要说了。 “颜时，谢谢。谢谢你愿意……和我想的一样。” “是我该说谢谢。”颜时轻轻笑了，“我说了，遇见钟老师之前，我的人生乏味至极，但现在，我每天都很开心。” 钟妍沉默片晌，她抬起眼眸来，眼眶虽然还有些红，但瞳中已经有了光彩。 “之前你说，如果我们早一些相识，那时候的我，日子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颜时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钟妍望着他，也轻轻笑了。 “嗯，那时候，多亏有你在。” 哪怕他们在不同的世界，但他的存在，确实曾给她那段忙碌麻木的日子，带来一线斑斓的光亮，一线，关于美好的想象。 ———— ———— 吃完饭，两个人散步回酒店。 路上，钟妍一直在和他聊工作。 休息的时候聊工作，钟妍知道这很煞风景，可她想和他说说话，又不知道除了工作以外，她和他，现在还能聊什么。 颜时顾及她的感受，吃饭时说得话，很委婉，很隐晦。可钟妍没法就此当做无事发生，回到从前随心所欲的状态。 她终究算是拒绝了他，她和他的关系，终究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正因如此，她今夜格外想和他说话。 她害怕，如果现在不多和他说说话，今夜以后，未知又漫长的未来，她和他会越走越远。 钟妍在心中苦笑，她怎么这么贪婪，这么无耻。 快到酒店门口的时候，钟妍继续往前走着，颜时却在这时停下了脚步。 钟妍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怎么不走了？” 颜时就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深深地望着她。 “钟妍。” 钟妍微怔，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叫她“钟老师”，而是唤了她的名字。 今晚夜空朗朗，皎月昭昭，温柔如水的月色洒进颜时的眼眸里，他又将那月色送给钟妍，冲她微微一笑。 “不用害怕，只要你回头，我永远在这里。” “所以，只管往前走吧。” 他此生所有的幸运，都是她给的，所以他愿意把他人生的全部时光，都赔付给她。 虚耗，也没关系。 浪费，也很值得。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这天晚上, 夏檬一回到钟家，听见餐厅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她就知道, 钟阳又来了。 那一屋的热闹不是欢迎她的, 那一桌的丰盛也不是为她而备，夏檬很识趣，她绕开餐厅，独自去厨房凑合找了点吃的。 大约是晚上八点左右，夏檬填完肚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收到了狗仔的消息。 狗仔：“终于拍到了，要么？” 夏檬：“嗯。” 狗仔：“先付钱，价格之前谈好的。” 夏檬打字的手一顿, 犹豫一会儿, 她咬咬牙，还是把钱打过去了。 这些钱几乎是她攒的全部积蓄。 照片很快发过来了，一系列很多张, 拍得都是相同内容：钟妍和颜时两个人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夏檬仔细看完所有照片, 皱起了眉头。 她立马打字问狗仔：“只是吃饭而已？这也太普通了。” 狗仔也立马回道：“你想要多不普通的？上床的？我钻他们床底下拍？” 夏檬一噎，打字的手慢了半拍, 狗仔的回复就又来了。 “能拍到这些已经很好了, 两个人晚上单独约饭, 放到网上绝对大有文章可做好吗？” 夏檬烦闷，她又没想放到网上。 这些内容，对于陆廷深而言，真的够吗？ 夏檬不确定。 不过钟妍究竟有没有和异性更亲密的接触, 她也不确定，毕竟, 她并不清楚钟妍的私生活。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男声。 “夏檬，我爸妈找你说事，在客厅，你赶紧过去。” 夏檬吓了一跳，她原本就在偷摸做亏心事，被这么一吓，她手抖的厉害，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她回头一看，钟阳站在门口。 “好、好的，我这就过去。” 夏檬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放到桌上，匆匆起身往客厅去了。 看着夏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钟阳转头看了眼被她手忙脚乱留在房间桌上的手机，皱了皱眉。 再回到房间时，夏檬颓然地倒坐在床上。 刚刚在客厅，钟家夫妇给她下了逐客令。 约定的半年期限已到，他们问她和陆廷深的进展，夏檬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钟家夫妇就限她三天之内离开钟家。 她半年的痛苦，就这么白费了吗？ 夏檬颓废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忙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机，又看了一遍那些照片。 狗仔或许说得没错，能拍到这些已经很好了。 钱花都花了，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最后试一次吧。 说来也可笑，她接近陆廷深半年时间，到现在却连他的微信都没加上。 钟家夫妇不是没推给她，她也不是没申请好友，但半年了，陆廷深愣是没通过。 夏檬苦笑，翻出他的电话号码，只能给他发短信了。 消息发出去之后，夏檬等了快两个小时，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她看看时间，已经晚上11点了，陆廷深兴许都睡了。 夏檬叹了口气，不再抱希望。 她正准备放下手机洗漱休息，屏幕上却在此时跳出一条新消息。 陆廷深回复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复她消息。 夏檬急忙点开消息，内容只有一句话。 陆廷深：“谁准许你放到网上的？” 夏檬愣了，什么放到网上？ 她反应了一下，他指的或许是那些照片？ 可她没放到网上啊。 这时，微博正好给她推送了一条最新热搜——“钟妍颜时深夜幽会”。 夏檬瞳孔微缩，急忙点了进去。 热搜里，几个营销号占领了热门，他们发博时间大约都是20分钟之前，发博的内容相似，大抵是：“钟妍颜时被拍到夜晚二人约会，疑似地下恋情曝光？” 他们微博文字下的配图也是一样的。 夏檬惊愣，那些配图确实是她手中的照片。 夏檬又浏览了一下这些营销号下的评论和热搜实时广场里的舆论，除了一头雾水匆忙跑来控评的双方粉丝，路人舆论很不友好，仿佛笃定恋情实锤，毫无怀疑，直接开喷。 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无论是营销号下的评论还是实时广场里的发言，这些路人舆论的话术十分类似，而且骂声几乎全是冲着钟妍去的： “她选秀出道也就才一年吧？限定团都还没解散呢，这就谈上恋爱了？猴急成这样？她对得起粉丝和队友吗？果然人红了就飘了，初心忘得一干二净。” “好失望啊，我本来是她的书粉来着，她这一年多没发新书，我原本以为是她演艺工作太忙，时间精力不够用，所以新作才迟迟没有，可现在看来，她是把时间和精力都拿去谈恋爱吧，根本没心思搞创作了……” “这姐进娱乐圈就是为了圈钱，现在名气和钱都到手了，她才懒得继续搞创作！一个忘本的作家有什么好粉的？现在网络上写得比她好的作家多得是，换一个粉呗！我最近看了本小说就很好看，同题材类型，写得比钟言好多了！” 好歹在娱乐圈里混了两年，夏檬多少能看出这些舆论不像出自真路人，更像出自水军。 看来是有人背后下了黑手，想搞钟妍。 陆廷深生气地来质问她，想来是误会了，以为这是她做的。 夏檬关掉微博，着急打电话给陆廷深解释，但陆廷深并没有接电话，夏檬只好给他发消息，澄清网上爆料不是她做的。 消息发出之后，陆廷深还是一直没有回复。 夏檬一边焦急等待，一边又打开微博，想看看爆料的新进展，结果一打开热搜，发现爆料中的当事人之一颜时发了新微博。 夏檬点进颜时的微博，这条新微博是5分钟前刚发的，内容是： “重回旧地，追忆往昔，感恩今朝。谢谢老板请客，今后一定更加努力工作。” 文字后面配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新照片，拍的是两碗面，一张是老照片，拍的是十七八岁时年少青涩的颜时。 没两分钟之后，钟妍也发微博了。 “今晚请客犒劳带病坚持拍戏的敬业员工！还意外收获一份来自小烟花的惊喜礼物！珍藏！” 她的微博文字后面也配了两张图，一张和颜时的一样，是两碗面，另一张则拍的是一幅小小的手绘漫画。 两条微博看上去很简单，但实则内容量巨大。 一则，两条微博互相应和，点明二人之间的关系只是老板与员工，不动声色地澄清了恋爱绯闻。 二则，短短两句话，又抛出许多个能引起路人粉丝好奇和热议的话题。 很快，#颜时生病#、#颜时带病坚持拍戏#、#颜时少年旧照#、#颜时跑龙套时常去的面馆#、#钟妍请颜时吃饭#、#钟妍珍藏粉丝手绘礼物#等一众话题纷纷涌上热搜。 在话题冲击之下，粉丝和路人们，有的在担心颜时生病，有的忙着舔少年颜时的青涩美貌，有的在羡慕给钟妍送礼物的粉丝，还有的已经开扒面馆地址，准备去打卡品尝了。 原本#钟妍颜时深夜幽会#的热搜，此时变得无人在意，营销号的评论区和实时广场上，只剩粉丝和真路人在骂营销号胡乱造谣，水军言论已经被骂声淹没，不见踪影了。 晚间这场绯闻风波，来得快，消散得也快。 因为当事人双方回应处理的迅速巧妙，风波不仅没有对两人造成不良影响，似乎还帮颜时和钟妍分别收获了“敬业”和“珍惜粉丝心意”的好名声。 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堪称公关范例。 见幕后黑手造谣没有得逞，夏檬稍稍松了口气。 她从没想要抹黑钟妍，如果因为她的照片，导致钟妍在网上被黑，夏檬会感到不安。 而且这样，陆廷深应该也不会那么生气了吧？她向他解释，也容易些。 夏檬一边想着，一边又点开短信界面，陆廷深还是没有回复她。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1点，就在夏檬以为陆廷深今晚不会回复她的时候，新消息来了。 陆廷深：“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 ———— ———— 第二天上午，鼎鸣总裁办公室。 这是夏檬第一次被陆廷深主动叫去总裁办公室。 去了之后，夏檬才知道，这大概也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被叫去鼎鸣总裁办公室了。 夏檬站在总裁办公桌前，陆廷深坐在桌后，他面无表情地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那份文件的封面上写着“经纪合约终止协议”几个字。 夏檬愣住了，呆立半晌才绊绊磕磕地解释起来。 “陆总，昨晚那些营销号和爆料，真的不是我干的！我是找人拍了照片，但绝没想发到网上去！” 陆廷深依旧面无表情，只道：“所以你承认你找人拍了照片？” “呃……嗯。”夏檬没法不承认。 陆廷深睨了她一眼，目光中是不加掩饰地嫌恶。 “找人跟踪，偷拍照片，你是变态吗？” 陆廷深说话难听，听得夏檬心中羞愤。 她低下头去，捏紧手心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维持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 “……我只是，想让你对钟妍死心。” 陆廷深冷笑一声，“夏檬，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就算不喜欢钟妍，也不会喜欢你。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就喜欢自取其辱？” 夏檬的脑袋低得更深，不说话了。 陆廷深也懒得再与她多费口舌，他屈指敲敲她面前协议书，道： “鉴于你的情况，我认为你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鼎鸣了，协议书已经拟好了，你看看，然后签字。” 夏檬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不拿起也不翻开那份合约终止协议书。 陆廷深瞥她一眼，声音冰冷道： “夏檬，我奉劝你早点签字，如果你不想惹上更多麻烦的话。”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傍晚。 夏檬在钟家的行李不多, 一个下午就收拾完了，房间恢复原样，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华丽的牢笼, 夏檬拖着行李箱转身离开了钟家。 被钟家赶走, 又丢了工作，夏檬已经没有在这座城市停留的必要，于是她买了回家乡的火车票。 晚间的列车，窗外看不见风景，夏檬只能看见黑茫茫一片, 和黑茫茫中自己颓废茫然的倒影。 半年时间，人生没有变得更好，只有变得更坏, 她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夏檬没脸见父母, 可除了父母那里，她无处可回。 她握着手机，最终还是给父母发了一条消息。 列车到站的时候, 已经凌晨时分。 小城市的火车站, 这个点已经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了。所以当夏檬拖着行李走出出站口时, 她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那里的父母。 夏檬愣住了, 倒是夏原生和孟珺笑容满面地先迎了上来, 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拉起她的手。 手中的沉重被爸爸接过，取而代之的是妈妈温暖的手心，就这一瞬间, 夏檬就感觉酸涩从心底涌起，直冲鼻尖和眼眶。 “……爸妈, 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在家等吗，还大老远跑火车站干嘛？”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不让呜咽出声。 “这么晚了，让你自己打车回家，我和你妈哪能放心？还是来一趟，我们心里踏实。”夏原生拖着行李走在右边，冲夏檬笑道。 孟珺拉着夏檬的手，挽着她的胳膊走在左边，也笑得温柔：“妈妈也想早点见到你，想檬檬了。” 夏檬的眼泪终是止不住了，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连同着这些日子的委屈与耻辱、抑郁与愤懑，一同倾泻而出。 夏原生和孟珺吓了一跳，急忙停下脚步问她怎么了，可夏檬也不说，只是眼泪不止。 夏原生和孟珺对视一眼，没再问下去了，而是一左一右将夏檬紧紧搂住，静静陪她哭完。 等到夏檬的哭声渐止，孟珺才轻抚她的后背柔声道： “不怕了，檬檬。以后有爸妈在，没人能欺负你了。” “爸，妈，对不起……都是我没用。”夏檬在他们怀里哽咽道。 夏原生：“檬檬，你来到这世上，成为爸妈的女儿，就已经值得爸妈感恩一辈子了，所以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们。” 孟珺点点头，接着丈夫的话继续道：“只要你活得开心顺意，对爸妈而言就是最好的事，其他的，都不重要。所以檬檬，以后不准再做委屈自己的事了，明白吗？” 夏檬从父母怀中抬起头来，被泪水洗礼之后的眼睛，眼眶还红红的，但眸子已经泛起澄澈明亮的光。 她左右看看父母的脸庞，点了点头。 孟珺笑着捧起夏檬的脸蛋摸了摸，“乖女儿，瞧你小脸，半年没见，都瘦了好几圈！” “爸明天去买排骨，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好好补补！”夏原生也笑道。 夏檬破涕而笑，一左一右挽住父母的手。 “爸，妈，我们回家吧。” ———— ———— 《出淤泥而染》片场，拍摄休息间隙，许尤望向棚内不远处，主演四人正在交谈说笑。 许尤的目光在颜时和钟妍之间多停留了一会儿。 二人举止如常，谈笑自如。 距离绯闻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周，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像朋友一样。 可又似乎不一样，特别是钟妍。 许尤总觉得钟妍对颜时的态度有微妙的变化。 比如，虽然戏内，钟妍依旧对男女主的CP剧情要求严格细致，但戏外，这些日子她没再开口让颜时和程纤CP营业。 大家聊了一会儿之后，楚驰被王导有事叫走了，钟妍和程纤在顺下一场女主女二对手戏的台词。 颜时无事，偶然间注意到许尤的目光，他想到什么，便向许尤走了过去。 “许制片，我前几天和宫林导演联系过了，参演的事基本谈妥了，等《出淤泥而染》杀青，就进组宫导的新电影。” 颜时对许尤笑道，“这件事，多亏你牵线，还是得再谢你一次。” 许尤摆摆手，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 “你这人真是板正，咱俩之间还谢啥？不用谢。” 闲聊几句之后，许尤的目光瞥了几眼钟妍的方向，又转回来瞅瞅颜时，许尤心里憋不住事，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和钟老师这样，你真的可以吗？” 许尤没问过颜时的告白进展，但经过绯闻事件，许尤不问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就止步于朋友，他真的可以吗？ 颜时明白许尤的意思，他沉默，没有回答可以或不可以，而是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钟妍，静静望着她。 半晌，颜时道：“那天在酒吧，哥你说爱一个人很难，想要维系好一段感情，磨合，妥协，迁就，让步，是必须要面对的。” 许尤点点头，“嗯。” “你说的是对的。” 颜时仍旧望着钟妍，他目光深邃，唇边却露出温柔的浅笑。 “这么难的事，她不想面对，那我来面对好了。妥协也好，让步也罢，她做不到，我就做到200%。” 颜时收回目光，看向许尤，“哥，我想或许这样，我和她的感情就可以维系了。” 许尤愣了半晌，才失笑。 失笑之后，他长叹一声，而后拍了拍颜时的肩膀。 “颜时，我该叫你哥。” ———— ———— 金秋十月，《出淤泥而染》顺利杀青。 杀青之后，颜时马不停蹄地进组宫林导演的新电影，钟妍也开始为SHESONE最后一轮回归活动做准备。 几个月短暂的相聚之后，大家又为工作各奔东西去了。 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忙碌之余，钟妍遇上了一件计划之外的事。 十月底的时候，纪惜作为钟妍的文学助手，向钟妍汇报了一个特别情况，而差不多同一时间，李星也说发现了点特殊的事情，想和钟妍见面聊聊。 于是钟妍便抽了点时间，和她们俩约了顿饭。 饭桌上，纪惜又详细地向钟妍说明了一番情况： “钟老师，事情是这样的：最近我这边收到不少读者留言反馈，说发现一位名叫艾语的网络作家，作品内容与您的作品雷同，有抄袭嫌疑。我仔细了解了一下，艾语是一位新人作家，目前发布的作品只有两部，她的两部作品在题材类型上与您擅长的相同，一部宫廷题材，一部仙侠题材。” “我读了她两部作品，也看了读者发来的调色盘，她的作品，单论文字语言，我没发现明显的复制抄袭，但若论剧情内容，在核心梗、人物设定以及情节和逻辑链等方面，确实存在模仿的痕迹，而且是将您的十多部小说剧情打乱之后，再重组融合，简单来说，就是融梗，做得很巧妙，也很隐晦。我将问题内容重新整理了一份资料，前天已经发您微信了。” 钟妍点点头，“嗯，我看到了。” 那份资料很长很详细，时间有限，钟妍只看了一部分，确实如纪惜所说，存在融梗嫌疑。 纪惜继续道：“艾语的两部作品热度都很不错，仅靠这两部作品，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新起之秀，她现在也是她签约平台的主推作者。” 说到签约平台，纪惜看向钟妍的目光中有些难色，语气也迟疑了几分。 “关于艾语的签约平台……是文盛集团旗下的网文平台。” 纪惜说完，钟妍没有多余情绪，只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哦，这样啊，那不奇怪了。” 纪惜问道：“那……钟老师，这件事您看怎么处理合适？” 不待钟妍说话，李星抢先开口道：“真巧，我要说的事也和这个艾语有关，不如等我说完，再一起考虑处理办法吧。” 钟妍点头，“星姐，你说吧。” 李星：“上个月恋情造谣那事，不明显是有人在背后黑你吗？所以我就调查了一下，但是营销号收了钱，都守口如瓶，要查幕后黑手也不大容易，本来没啥进展，结果这个月，我通过在各个平台舆情追踪，发现你的名字，近期和一个叫‘艾语’的名字，有较高频率的关联，关联内容，很多都是踩一捧一。” “我调查了一下这个艾语，发现她在成为作家之前，还是个网红，去年参加过恋综，走高学历美女路线，虽然最后和男嘉宾没成，但是她本人通过节目吸了不少粉。她的书热度高，想来和她本身就是网红也有一定关系。” “高学历美女，恋综嘉宾，网红，作家，多重身份叠加。” 说到这里，李星不禁失笑，“钟老师，你也发现了吧？多滑稽，这人不仅作品模仿你，造星路线也想模仿你，说不定明年会跑去参加《Best girls》第二季呢。” “所以她那些踩一捧一的通稿，大多都是把你拉过来和她对比，靠你的热度引来流量，然后再说你江郎才尽，她是新起之秀，很低级的营销上位手段。” 听到这里，纪惜忍不住道：“好恶毒的手段，抄作品又抄人设，抄完之后，还要再踩你一脚。” “是啊，像吸血虫一样，但就是这样低级又恶毒是手段，往往又很管用。”李星无奈，“靠蹭钟老师的流量，艾语现在在网上可挺红，慕名去看她的小说的人也越来越多。” “话说回来。”李星继续道，“发现这个情况之后，我就想起调查恋情造谣事件时，当时的水军言论里，也出现过类似的话术，现在看来，当时的幕后黑手，应该和幕后力推艾语的，是同一波资本。” 李星停顿一下，收了笑，正色看向钟妍道： “艾语没签经纪公司，所以幕后力推她的资本，应该就和文盛有关了。所以我才约你见面聊，这件事怎么处理，我不好独自决断，要问你的意见。” 纪惜和李星都说完了，两双眼睛看向钟妍，等待她的意见。 钟妍没有立刻开口，她深思片刻，向纪惜问道：“艾语的两部作品分别是什么时候发表的？” 纪惜：“第一部是今年四月初开始连载，七月初完结，第二部作品七月中旬开始连载，这个月刚刚完结，然后我看她的新作预告，下一部作品预计下月初开始连载。” 钟妍点点头，又问李星：“这个艾语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李星：“她去年才硕士毕业，从海外回国，然后紧接着就去参加恋综了，恋综结束后，就当了网红，接些商业推广之类的，没有正经工作。” 钟妍又问：“她的专业和文学有关吗？” “不，无关。她本科和硕士学的都是金融。” “行，我知道了。” 李星略有疑惑，“所以，这和怎么处理她，有关系吗？” 钟妍未答，只是笑着看看纪惜和李星，问道：“不必顾及文盛，单论事情本身，你们的处理建议是什么？” 纪惜想了想，答道：“侵犯著作权，走法律途经吧？” 说完，她又有些犹疑，“……不过，根据我的了解，像她这样融梗的案例，在法律上判定为抄袭，挺难的。” 李星听了点头道：“没错。而且打官司的话，耗时又费力，最后还不一定能赢，性价比不高。我的建议是，舆论反制，法律制裁不了，舆论可以，而且影响力大，见效迅速，这事交给我来办，钟老师可以放心。” 李星知道钟妍向来爱用“舆论杀人”法，她觉得钟妍会选择这个办法。 但钟妍听了她的建议，没有立刻同意，她又沉思了一会儿，最后道： “还是帮我约个律师吧。”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李星和纪惜很快帮钟妍约好了律师, 是国内知识产权领域胜率最高的高级律师，姓谷。 见面当天，李星和纪惜陪同钟妍一起, 由于她俩事先已经把相关情况和资料同步给了谷律师, 所以正式面谈的时候，谷律师可以直入主题。 谷律师的意见是，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可以以侵犯著作权的名义起诉艾语，官司胜率大概是五成。 “只有五成啊……”钟妍思索着低喃一句。 谷律师解释道：“我国目前的著作权法, 对于抄袭的判定还不是很成熟，所以像融梗这种情况，在过往类似案件中, 原著方能告赢的很少。你的情况, 我说五成胜率，我保证，已经是业内敢给出的最高了。” “谷律师别误会, 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钟妍冲谷律师微微一笑, “我只是在感叹我国法律对著作权的保护能力有待提高。” 谷律师苦笑着点点头，“我与钟小姐所见略同。” “谷律师, 假设官司打赢, 我能要求到的赔偿, 或者说对对方的处罚，大致是如何？” “对方的侵权作品永久下架，并向我方赔偿经济损失，目前估计, 赔偿金额大概在20万左右。当然，我会尽可能多的为您争取赔偿, 理想的话，可以到30万左右。” 钟妍心想，二三十万？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呢，对文盛而言，更是九牛一毛。 钟妍身边的李星此时坐不住了，她皱眉建议钟妍道：“钟老师，我看还是用舆论战术吧，法律途经的话，官司一打就是一年半载不说，就算艰难取胜，回报也太低。” “星姐，先别急。”钟妍安抚了李星一句。 李星看向钟妍，眸中许多不解。 按理说，钟妍是最讲求低成本高回报的，李星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舆论战术是最高效的，她不清楚钟妍这次为什么一反往常，坚持想走高成本低回报的法律途经。 察觉到李星的疑惑，钟妍笑笑，没有解释，而是转而向谷律师道： “我事先也简单了解了一下相关法律规定，我看侵犯著作权的处罚规定里，也是有坐牢这一说的？” 谷律师稍稍愣了一下，“啊……是。” 他解释道：“如果违法情节恶劣严重或具有特殊性，构成刑事犯罪的话，犯罪者是可以被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钟妍说了一句“那就好”，似乎颇为满意。 谷律师见状，忙提醒了一句：“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咱们这次构不成刑事案件的。” “我明白，现在肯定是不行。” 钟妍微笑，“不过，我有个猜想，想和谷律师交流一下。” “您讲。” “我发现这个艾语，既不是文学相关专业出身，之前也从未接触过任何文字创作类工作，但是，仅仅才半年时间，她就能把我十几部小说的内容摸清吃透，然后解构重组，创作出两部长篇小说，上下本之间几乎无缝衔接，甚至第三本也马上要开始连载了。另外，这几天我抽空读了她一部分小说，抛开抄袭问题单论故事本身，她写得其实不错，也难怪热度高。” 钟妍挑眉，“如此看来，她的创作能力和创作速度，着实强得惊人。” 钟妍自己能有现在的创作水平，靠得也是两辈子加起来十几年的求学和工作积累。 艾语却能啥也不靠，横空出世，说实话，钟妍是不信的。 钟妍说完，谷律师、李星和纪惜都神色微变，陷入思索。 钟妍的话没错，这样一想，艾语的能力，确实强得有些奇怪了。 “当然，有可能她天赋异禀。”钟妍继续道，“但除了这种小概率可能之外，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钟小姐是指，代笔？”谷律师率先开口，“艾语请代笔创作，再以自己的名义发表？”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情况可能要反过来，艾语才是被请来的人。” 李星恍然大悟：“你是说，艾语本人只是提供一个网红美女作家的形象，是个外壳，而藏在壳子里面的人，才是真正的主谋？” 钟妍冲李星竖了个大拇指，“我就是这个意思。” 她看向谷律师，“所以，我想告的也是这个主谋，谷律师您看，如果这样的情况，有没有可能构成刑事犯罪？” 谷律师思量片刻，“按您所说，如果存在商业团伙，那案件性质就复杂了，存在构成刑事犯罪的可能，不过还是要调查取证后，视具体情节和涉案金额才能确定。” 钟妍面露喜色，“有可能就好，咱们就往这个方向调查取证。” “可以是可以。但如果钟小姐是想往刑事案件的方向走，我们就不能起诉了，要报警。” “报警啊……” 钟妍喜色微收，思索片刻后，又重新露出笑容。 “谷律师，眼下毕竟还只是猜测，所以我想，咱们还是先低调行事，把事情真相调查清楚，该掌握的证据掌握齐全之后，再考虑起诉还是报警吧。” “行，我明白了。” “那调查取证的事，就交给您这个专业人士了。您放心，即便最后不上法庭，该付您的酬劳，我一分都不会少的。” “钟小姐客气了。”谷律师微笑，然后试着问道，“那关于主谋身份，钟小姐这边有怀疑对象吗？方便我尽快找到调查方向。” 钟妍眯了眯眼，胸有成竹道：“不用怀疑，主谋就是文盛集团的钟阳先生。” ———— ———— 鼎鸣集团。 上午会议结束后，影视部的周总监望着冷脸离开会议室的陆廷深，心里忐忑地直打鼓。 周总监忙拽住准备跟上陆廷深脚步一同离开的闻秘书，悄声打听道： “闻秘书，陆总今天心情不好吗，刚刚会上为什么突然冲我发火？” 刚才会议上，周总监本来自信满满地向陆廷深介绍影视部最近的新项目，结果谁知陆廷深听完，黑着脸将企划书扔回给他，只撂下一句“再让我看到这样的废纸，影视部总监你就别干了”。 周总监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但看陆廷深面色十分不善，他又不敢当场发问，只能连声应下。 闻秘书停下了脚步。 “周总监，你今天介绍的重点，是作家艾语的小说影视化项目，对吗？” “对啊。”周总监点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艾语的小说是当下最新鲜、最有热度的IP，作者本人对于出卖影视化版权的态度也十分积极主动，所以有不少影视公司都在和她接触。 周总监作为影视部的负责人，当然也要积极地为鼎鸣争取当下的热门IP，他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 瞧见周总监眼睛里真诚的愚钝，闻秘书叹了口气。 “你知道艾语的小说有抄袭争议吗？” “啊？有这回事？”周总监愣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 他脸色垮了垮，“我只是听说这个艾语有‘小钟言’之称，本来还特别高兴呢……” 闻秘书无奈地扶扶眼镜，“她抄袭的作品，几乎都出自作家钟言。” 周总监僵立原地，哑然以对。 “所以现在，你理解陆总为什么发火了吧？” 闻秘书遗憾地拍拍周总监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追随陆廷深的脚步而去。 ———— ———— 今天中午陆廷深有个饭局，所以上午会议结束后，闻秘书就跟随陆廷深离开公司，坐车前往饭局地点。 车上，陆廷深始终眉头紧皱，一语不发，显然心事未解。 见状，闻秘书道：“陆总，关于艾语IP版权的事，周总监目前只是和对方洽谈中，合同还没有签，所以现在退货，来得及。” “嗯，我知道。” 陆廷深应声，但紧皱的眉头未解。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闻秘书，你去业内打点一下，但凡鼎鸣的势力能辐射到公司，谁都不准买她的版权。” “好的，我立刻去办。” 说完这些，陆廷深的眉头松了松，但仍未全然舒展。 闻秘书略有不解，不知他还在为什么事发愁。 他只能通过后视镜观察陆廷深的神态，揣摩他的心事。 和刚才一动不动、沉思不语不同，陆廷深现在变得有些坐立不安，欲言又止，面上甚至流露出纠结焦躁、犹豫不决的神色。 闻秘书心思一动，旋即恍然大悟。 面对工作事务，陆总从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只有面对那件事，或者说，那个人的时候，他才会如此。 闻秘书思索一番，然后翻了翻陆廷深这周的行程表，他很快露出微笑，然后又恢复如常，佯作不经意地对陆廷深问道： “陆总，这周六晚上观可的年终娱乐盛典，您收到了邀请函，请问您确定不出席吗？” “嗯，不去。” 那种娱乐盛典，是明星们争奇斗艳的主场。 他去了，无非就是坐一晚上看戏，然后被各路明星阿谀巴结，烦的很，他才不去遭罪。 陆廷深瞥了闻秘书一眼，“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怎么突然又问？” “哦，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这盛典毕竟是观可平台的，肯定有很多和观可关系亲近的明星到场，而且观可又是鼎鸣重要的合作伙伴，所以谨慎起见，我就再和您确认一遍。” 闻秘书语气平常，只是在说到“和观可关系亲近的明星”几个字时，稍稍放缓了语速。 陆廷深听到这里，微微一愣。 没过多会儿，他干咳一声，也语气平常对闻秘书道： “你考虑的很对，观可毕竟是鼎鸣重要的合作伙伴，我还是去吧。” 说完，陆廷深的眉宇终于全然舒展开来。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周六晚上, 星光熠熠的观可年终娱乐盛典如期举行。 观可作为国内最大的网络视频平台，每年的年终盛典都是娱乐圈万众瞩目的盛会，是属于明星和粉丝们的狂欢夜。 盛典上, 红毯, 表演，颁奖，众星璀璨的环节一个接一个，不过这些都是明星们的战场，和陆廷深没什么关系, 他一晚上都坐在位子上，敷衍应付着络绎不绝的社交巴结。 台上明星来来去去，台下阿谀奉承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但无论如何变换, 他的目光和心思始终追随着会场内钟妍的身影。 盛典会场的座位是宴会圆桌式，明星和各路大咖们围坐不同圆桌，现场嘉宾众多, 近二十张大圆桌布满整个会场, 最左最右、最前最后的圆桌，相隔甚远。 陆廷深和钟妍不坐在同一桌, 但所幸, 两桌隔得不远, 钟妍就坐在陆廷深斜前方，他可以清楚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钟妍是和队友们一起来的，以SHESONE女团的名义出席盛典。 整个盛典流程中，她先走了红毯, 又上台领了两次奖，一次团体的, 一次个人的，然后还和队友们表演了新专辑的先行曲新舞台，为即将发行的三专宣传预热。 这些环节结束之后，钟妍就回到了场下的座位，她这次盛典的主要任务似乎已经完成了。 陆廷深摩拳擦掌，以为终于可以找她私聊，结果他想错了。 钟妍虽然回到了座位，但人却没闲着。 不是别桌的明星跑来找她说话，就是她跑去别桌找别人聊天，陆廷深根本逮不住人。 更令他生气的是，她满场乱窜，却唯独避开了他所在的这一桌。 哼，他能看见她，他不信她看不见他。 陆廷深憋着一肚子不高兴，耐着性子等，总有她social完的时候。 不知等了多久，陆廷深注意到钟妍此时的聊天对象是楚驰，他心思微动。 之前钟妍和别家明星聊天时，他如果兀自上前插话打断，会显得很不礼貌，所以他没有那样做。 但现在她的聊天对象是鼎鸣的艺人，他作为老板，半路抢人就无所谓了。 这样的良机，陆廷深不想错过，否则再等下去，盛典都要散场了，于是他立刻起身朝他们走去。 随着脚步走近，钟妍和楚驰的对话隐约传入陆廷深的耳朵。 “……今天颜老师怎么没来？”楚驰问道。 “他在组里，宫林导演拍摄日程排的紧，不好请假。”钟妍道。 “可惜了，本来还想着一会儿盛典结束了，再叫上小纤，咱们主角团四人约个饭聚一聚呢。说起来，《出淤泥而染》杀青到现在，大家也就一个月没见，倒是挺想念的。” 听到颜时的名字，陆廷深神经一紧。 前两个月钟妍和颜时的绯闻，虽然最终没在网上造成什么不良影响，但不代表没在他心里造成不良影响。 所以提到颜时，陆廷深下意识去看钟妍的反应。 他只见钟妍微微垂眸，像是在想着谁一般，唇边露出一抹柔和的浅笑。 “是啊，也就才一个月而已，还挺想念的。” 陆廷深面色一冷，心中一沉。 他立刻上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钟妍，我有事找你。” 钟妍和楚驰闻声双双转头，一见是陆廷深，钟妍唇边的浅笑旋即没影了。 钟妍瞥了他一眼：“你等会儿，没看我正和别人说话呢？” 楚驰见状，立刻笑着打圆场：“我没关系的，陆总着急的话，你们先聊。”说完，他就十分识趣的退开了。 只剩她和陆廷深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钟妍无法，只能不大耐烦地问道： “什么事？” 陆廷深找她有事，一般没什么好事。 陆廷深也没好气，他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钟妍，你明明看见我了，为什么一晚上不打招呼？” 钟妍可笑地瞅他一眼，“你是出租车吗，我看见你还得招手？” 陆廷深一噎，脸色铁青，又立刻呛道：“那其他人呢，我看你满场招呼的不是挺欢吗，他们都是出租车？” 钟妍皱眉，“这样的社交场合，我来都来了，不社交干嘛？” “哼，那你的社交话题就是想念和某些人在一起拍戏的日子？” 钟妍越来越听不懂了，“什么跟什么呀？” 这人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陆廷深咬牙复述道：“‘才一个月没见而已，还挺想念的’，这不是你刚刚说的吗？” 钟妍莫名其妙：“是啊，我是想念。大家都是朋友，拍戏的时候又很愉快，我为什么不能想念？” “朋友？”陆廷深冷哼一声，然后盯着钟妍的眼睛问道，“你和那个姓颜的，真的只是朋友？” 钟妍愣了一瞬，这下明白了。 她心中冷笑，怪不得他今天说话颠三倒四，阴阳怪气的，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和你有关系？” 此时，钟妍的脸上连烦躁都没有，除了冷漠，没有任何情绪。 “陆廷深，你找我如果就是为了质问这个，那咱们没必要聊下去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见她这般态度，陆廷深心里又气又急。 他气她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气她对他如此冷漠无情。 可他又急，急他自己为什么总惹她不高兴？ 他的本意从不是如此，他明明想好好说话的，可每每见到她，他的理智就好像瞬间蒸发一般，所以最后总搞成这般境地。 眼看她要走远，陆廷深努力平复一下心绪，追上几步叫住了她。 “我今天找你，是要说关于作家艾语的事情。” 钟妍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见她还愿意听他说话，陆廷深稍稍松了口气。 他正色道：“这个艾语，有抄袭你作品的嫌疑，你知道吗？” “知道。”钟妍淡淡道。 她轻描淡写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陆廷深皱眉问道，“那你不处理吗？” “我没说我不处理。”钟妍耸耸肩，“倒是你，突然和我提艾语，怎么？她卖版权卖到鼎鸣去了？” 除此之外，她猜不到还能因为什么原因，陆廷深会知道艾语的事。 “……是，但是我已经否了，另外也知会了业内，所以你可以放心，她的版权不好卖。但是这样治标不治本，还是要把她的作品彻底处理干净才行。” 陆廷深看向钟妍，用尽可能真诚友好的语气道：“如果你需要律师或者帮助，可以和我说。” 钟妍听罢，依旧神色淡淡，“嗯，我知道了，我不需要帮助。” “钟妍，这是公事，你没必要因为你我的私人恩怨赌气。”陆廷深有些急了。 “我没赌气。”钟妍实话实说，“她抄袭的事我知道，处理办法我已经想好了，律师也找好了，真的不需要你的帮助。” 她说完，见陆廷深别开脸，绷紧唇角不说话了。 “你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听见她的话，陆廷深转回脸来，然而钟妍已经转身离开。 陆廷深稍稍低下头去，他不想看她的背影，只会让他心里愈加的失落。 “陆廷深。” 前方突然又传来钟妍的声音，陆廷深微愣，抬起头来。 他只见她站在他几步之外，隔着喧嚣和流光，回过身来望着他。 钟妍冲他微微一笑。 “谢了。” 说罢，她又转身离开了。 陆廷深却没再低下头去，他望着她的背影，绷紧的唇角舒展开去，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 ———— ———— 农历新年的前一周，谷律师为钟妍带来了好消息。 “钟小姐，事情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正如您的猜想，艾语只是整个抄袭事件的外壳。” 言星娱乐会议室里，依旧是钟妍、李星、纪惜三人一同与谷律师见面，谷律师向她们说明调查到的来龙去脉： “大约1年前，文盛集团的钟阳先生组建了一个网文工作室，这个工作室虽然挂靠在文盛集团旗下，但直属于钟阳先生管理。经过调查，艾语目前发布的所有作品，都出自这个工作室，而艾语本人，只是被找来的‘演员’，工作室以她的名义发表那些抄袭作品。也就是说，她只负责扮演‘作家艾语’这个角色，作品内容的创作与她无关。” “另外，在调查中我们发现，除了艾语的作品，这个网文工作室还产出了大量涉嫌抄袭的作品，抄袭范围甚广，这些作品都以不同虚假作者账号发表在文盛网文平台上进行营利行为。” “所以这个工作室可以说是钟阳先生领导的一个抄袭团伙，在背后操控作品的抄袭创作、发行出版、版权买卖等事务的人，都是钟阳先生，当然，从中获得的收益，也大部分都属于他。” 钟妍听罢，不意外。 而且，她比其他人更清楚一点，钟阳打造“作家艾语”，不是为了作品那点收益，他是想通过“作家艾语”这个形象，吸她的血，为文盛网文平台营销引流。 同样，整个抄袭工作室的建立，也是他想在平台成立初期，还没有太多好作者入驻的时候，能快速批量生产出“质量上乘”的作品为平台引流，而选择的一种急功近利的做法。 看来去年，她拒绝了钟阳签约文盛平台的邀请后，他想破脑袋，也就想出了这种招数。 呵，与他的人品和智商，倒也相符。 谷律师将桌上厚厚一摞取证材料推到钟妍面前。 “电子版的材料也发您微信了，虽然取证费了些工夫，但好在证据都收集齐了。根据目前掌握的种种情况，已经达到刑事立案的标准了，只要把证据交给警方，相信马上就能立案调查了。” 谷律师说完，知道钟妍好像比较在意是否能让对方坐牢的问题，于是他又补了一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钟阳先生作为案件的直接负责人，除了罚金和赔偿，大概率还会被处以1年左右的有期徒刑。” 钟妍微笑，“太好了。” 李星听完也很高兴，她原以为走法律途经是高成本低回报的事，但现在看来，成本不算高，而且能让对方坐牢的话，回报也不错。 看来钟妍的想法还是对的。 李星迫不及待道：“那还等什么，咱们今天就可以去报警了！” “星姐，别着急。” 钟妍按住她，然后笑眯眯地看向谷律师道：“谷律师辛苦了，您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至于报警的事，我还要考虑一下，如果以后有需要，我会再联系您的。” 听到钟妍的话，李星皱眉，刚想说“对方行为这么恶劣，还有什么好考虑”，她就听见谷律师对钟妍道，“理解，毕竟事关您的家人，还是要慎重考虑。” 到嘴边的话，李星又咽了回去。 是她一时着急，想漏了。 唉，钟阳毕竟是钟妍的弟弟，她知道他们姐弟关系不好，但要亲手把亲人送进监狱，还是很难的吧。 “星姐，麻烦你帮我送送谷律师吧。”钟妍道。 李星没再劝言，她点了点头，起身冲谷律师礼貌微笑。 “谷律师，这边请吧。” 等二人走出会议室后，钟妍转头冲纪惜招了招手。 “小惜，过来，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第80章 第八十章 会议室里, 纪惜应声挪了一下位置，坐到钟妍身边，见她从笔记本电脑里打开一个文档, 标题是《恶童》。 看清文档内容后, 纪惜微微惊讶，“钟老师，这是……新书？” “嗯。这是全稿，你先帮我校对一遍，然后联系出版社吧。” “好。”纪惜应下后, 又确认一遍，“是直接和出版社联系吗，这本不和网络平台签约了？” “对, 直接出版。” “好, 我知道了。” 纪惜又看了一眼新书的标题，好奇问道：“这本书是您最近刚写的吗？” 钟妍笑了，“我倒也没那么厉害, 一边忙着拍戏和女团活动, 一边还能抽出空来写作。这本书在我参加《Best girls》之前就写完了，只是一直没拿出来罢了。” 纪惜点点头, 心里却好奇更甚, 早就写完了却一直压着不发, 是为什么？ 她不禁看向文档首页的故事简介： 哑巴少年吴明因为屡次盗窃被抓，未成年的身份使他躲过了法律的制裁。然而某日当他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被监禁在一陌生的废弃工厂内，与他一同被监禁的还有另外9名少男少女。 工厂广播里传来可疑的声音：“少年犯们, 欢迎来到审判法庭，这里将会制裁法律的漏网之鱼。你们将进行五轮审判游戏, 死刑或无罪，最终只有一人可以被无罪释放。” 盗窃，斗殴，抢劫，强/奸，持刀伤人……在场的少年各有罪名，然而令吴明感到惊奇的是，这其中还有一名品学兼优的富家女孩，没人知道她的罪名是什么…… 看完简介，纪惜愈加惊讶了。 “钟老师，这本书是悬疑题材？” 这和钟妍之前的创作题材和风格大相径庭。 “嗯，以逃杀游戏为主线，讲未成年犯罪的。” 钟妍看出了纪惜的惊讶，她笑道：“时隔近两年，成名归来重出江湖，要是作品还一成不变就太无聊了吧？” 总要有些转变突破，才能长盛不衰，这也是钟妍把这本书留到现在才发的原因。 除此之外，悬疑也一直是她感兴趣想尝试的题材之一，《恶童》的灵感是她上辈子就产生的，所以说《恶童》从初创到完成，她酝酿了十年的时间，把它当做转型之作，她还是很自信的。 这时李星从会议室外推门进来，见钟妍和纪惜两人凑头在笔记本电脑前，她也走到她们身后，探头看向电脑屏幕。 看完，李星露出和纪惜刚才一样的讶色。 “这是钟老师的新书，悬疑风？” “嗯。”钟妍抬头看向李星，“再有两个月就要从SHESONE毕业了，也是时候复出了。” 李星一思量，恍然道：“是为了回击外面说你江郎才尽的谣言？” “和那个关系不大，我本来就计划这个时候发的。” 钟妍想了想，“不过倒也正好，说我江郎才尽，我再转型复出，也算是一种先抑后扬的变相营销了。” 钟妍微笑，她“心有灵犀”的好弟弟，提前为她铺垫造势、营销宣传，看来她的新书想不红都难。 “哦对了。”钟妍又对李星道，“等新书发行后，如果反响不错的话，下半年我会准备影视化，你可以提前做公司的资金规划。” 李星比了个OK，问：“电视剧？” “优先考虑电影吧，这本体量不大，电影更合适一点。” 李星又比了个OK。 沉浸在新书即将面世的兴奋中，钟妍心情愉悦地哼起小曲。她一边收起电脑一边对李星和纪惜道：“行了，今天完事了，你们各自去忙吧。” 她说完，却见李星和纪惜脚步没动，似乎都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钟妍看看她们，疑惑道。 李星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钟老师，关于抄袭的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之前钟妍说报警与否，她要考虑，李星以为她是陷入了道德和伦理的两难之境，但现在见她开心地哼曲，完全没有纠结为难的意思，李星就搞不懂了。 李星说完后，纪惜也使劲点了点头，显然她也是为这事儿欲言又止。 “哦那个啊。”钟妍笑道，“没有了，之后我来处理就好。” 见钟妍回答的干脆利索，李星便问：“你想好了，报警吗？” 钟妍没有犹豫：“不报。” 会议室里瞬间陷入了沉默，钟妍左右看看李星和纪惜，两个人像哑巴吃黄连一样，脸色一个赛一个苦，却又不好说出来。 她好笑道：“瞧你俩的表情，想哪儿去了？我不报警，又不是说放过他。” 她屈指敲敲桌上厚厚一摞证据材料，“我是要用它去换更好的东西。” “更好的东西？”李星和纪惜二脸疑惑，“什么？” 钟妍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坏笑。 “等事成之后你们就知道了。” 钟妍摸摸下巴，让她想想，什么时候给钟家送上这份大礼呢？ 嗯，等新作发行吧。 想复制她，呵，做梦。 她就是要告诉他们，钟妍是不可复制的。 等他们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再送他们去死，也不迟。 ———— ———— 三月底，万物新发的初春，随着SHESONE毕业巡回演唱会最后一场的完美落幕，一年半的活动时限到期，在粉丝们哭天喊地要续约的呼声中，女团SHESONE还是正式宣告了活动终止。 9位成员的背后牵扯的是9家公司，续约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粉丝们不得不接受现实。好在团体一年半的时间，大家的发展都越来越好，聚是一团火，散也是满天星，各赴好前程，无论对粉丝还是对成员而言，终究还是值得高兴的事。 说到好前程，解散当日，就发生了两件令广大粉丝们惊喜的事情。 一是，言星娱乐官博发博宣告，安陶正式签约言星娱乐。 安陶粉丝都知道安陶和鼎鸣的合约到去年年底到期，几个月来一直未有续约消息传出，再加上鼎鸣官博近期也再没转发过关于安陶的微博，粉丝们猜，安陶要换公司了。 如果换公司，那换到言星娱乐当然粉丝心目中最好的选择。 团体活动这一年半，言星娱乐对安陶很好，个资给的比原生公司鼎鸣都多，再加上安陶和钟妍又是朋友，粉丝们心想，安陶能签约言星娱乐的话，未来发展就有保障了。 如今，梦想成真，安陶粉丝们都高兴坏了，SHESONE的团粉们和CP粉们也很高兴，团虽然解散了，但好歹保住了一支团内CP小分队，钟妍和安陶在同一个公司，以后肯定经常见面，合作机会也不会少，团粉CP粉们又有饭饭可以吃了。 第二件事，令人惊喜的受众范围和影响力程度就更大了。 近两年来，作者钟言的微博账号一直处于停更状态，最新更新还停留在前年的4月。 那条“后会有期”的微博下，评论已经积攒了上百万条，有的来自因为偶像钟妍而入坑作者钟言的新粉，在表达喜爱之情，有的来自多年老粉，在询问何时再有新作，还有的，来自一些身份不明的网友，在骂钟言丧失初心，江郎才尽。 然而就在SHESONE宣告解散的当天晚上，“死”了两年的账号@作者钟言突然“活”了，发布了一条新微博： “新作即将发布，倒计时10天。” 短短一句话，迅速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 众网友哗然： “我靠？！这是要回归复出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我追的作者终于要更新了？” “老朽从二十岁等到了八十岁，终于……有生之年，值了！” “啊啊啊啊还有10天就能看到大大新书了，新书是什么故事哇，啊啊啊别10天了，能不能明天就发！” “我知道大家很激动，但先别激动，新微博就这么一句话，说不定是被盗号了呢？” 然而很快，账号@钟妍转发了@作者钟言的新微博，盗号之说立刻瓦解。 广大书粉立刻原地起立，奔走相告。 “钟言真的要重出江湖了！” ———— ———— 春意日盛，钟家别墅花园里已经花团锦簇，然而这并没有给坐在客厅窗前沙发椅上的钟阳带来好心情。 钟阳低头刷着手机，钟言的新作《恶童》已经出版发行半月，《恶童》热卖加印、好评如潮的同时，艾语和文盛网文平台却受到了负面舆论的冲击。 “到底是谁在叫艾语‘小钟言’，眼瞎吗？这两人的水平有可比性吗？” “艾语的书全是抄钟言以前的作品，然后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叫‘小钟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就算拿以前的作品比，艾语比钟言也差远了，更不用说现在《恶童》问世，两个人早就不在一个level了。” “因为假货就是假货，真正的才华是抄不来的。” “我看现在谁还说钟老师江郎才尽？” “我估计之前那些黑钟老师的通稿，都是艾语下的，为了拉踩上位。” “这么恬不知耻的抄袭犯，没人向平台举报下架她的书吗？” “怎么没有？大家一直都在举报，但是艾语是文盛平台的公主，平台护着呗，说不能判定抄袭，不会下架。” “文盛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护着艾语公主，专坑自己亲女儿！” “钟老师倒了八辈子血霉出生在这样家庭……” “抵制抄袭犯和抄袭平台！贱人和狗公司一起去死算了！” 钟阳咒骂一句，恶狠狠地关掉评论页面，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拨了一通电话。 “……喂，钟言的新书，赶紧扒了，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艾语有同类型的作品和她对打，明白吗？” 钟家茂和施倩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听见钟阳的话，钟家茂皱眉，面露忧色，待钟阳挂断电话，他道： “阳儿，钟妍的新书才刚上，你就让人去抄，这样也太明显了，会惹上官司的。” 钟阳本来就心情不佳，听父亲又老生常谈，他十分不耐烦。 “和你说多少遍了，没事！没事！我问过律师了，融梗在法律上很难判定抄袭，钟妍就算要打官司也打不赢！你看从艾语上线到现在都一年了，钟妍还不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是……” 钟家茂还想再说什么，刚开口就被钟阳打断。 “哎呀你就别叨叨了，我这正忙着呢！” 钟阳拿起手机翻找公司宣传部负责人的微信，当前舆论风向不妙，如果放任下去，文盛的股价都要跌破新低了，他得赶紧采取点措施。 正翻着，他手机此时突然响起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几乎同一时间，客厅里，钟家茂和施倩的手机也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钟阳定睛一看，新消息竟然来自钟妍。 钟妍给他发了一个文件，文件名称是——“取证材料”。 80-90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取证材料？这是什么, 钟妍怎么突然给我发了个文件？” 施倩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钟家茂和钟阳。 “她也给我发了。”钟家茂蹙了蹙眼睛，从桌上拿起老花镜戴上。 “我也有, 她在搞什么鬼？”钟阳皱眉, 点开了文件。 三人纷纷低头看文件，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宁静，然而宁静之后，就是风暴。 钟家茂最先从抬起头来，他眉头紧蹙, 冲钟阳高声呵道： “你不是说没事吗！那这些是怎么回事？” 钟阳和施倩也抬起头来，钟阳急忙安慰父亲道：“爸你别急，这指不定是钟妍在吓唬咱们呢。” 这话是安慰父亲, 也是安慰他自己。 刚刚看到文件里说, 案件涉及刑事犯罪，要判刑坐牢，钟阳心里咯噔, 一时有些混乱。 他又补了一句, “我之前都问过了律师，就咱们集团的法律顾问袁仲, 反正他和我说没事。” 袁仲担任文盛法律顾问很多年了, 没道理骗他。 见儿子脸色不好, 老公又一副要发火的模样，施倩忙拉住钟家茂劝道： “事情都还没搞清楚，你别冲阳儿发火啊。” “我不是冲他发火，我这不是替他着急吗？” “那咱们也得先把事情搞清楚, 再看需不需要着急。” 钟家茂叹了口气，对钟阳道：“那你把这个文件发给袁仲, 让他解释吧。” 钟阳把文件发过去没多久，袁仲就急急忙忙打来了电话。 钟阳接起电话便质问道：“袁律师，你当初不是和我说没事吗，那这份材料里是什么意思？” “哎呦，钟大公子！您当时只和我说融梗的事，那我和您说得都是实话，这在法律上确实很难判定抄袭。但是您没和我说您组建了一个工作室，专门进行抄袭啊！还用虚假的名义发表这些作品！您这样做，事情的性质就复杂了！” “什么就复杂了？”一听袁仲用词不妙，钟阳不由心慌起来，“你就直接告诉我，文件里说要判刑坐牢，是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 钟阳愣住了，举着手机呆立在原地。 钟家茂着急，从他手里夺过电话问道：“袁律师，现在有什么办法应对？我们立刻把抄袭作品全部下架，然后解散工作室，这样可以吗？” “钟董事长，我刚刚说事情性质复杂，意思就是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侵犯著作权的问题了，涉及到刑事犯罪，只要对方报警，即便你们已经下架作品解散团队，在法律上也是无法避免调查的。我的建议是，你们和钟小姐毕竟是一家人，不如好好协商一下，内部解决，不要闹大，只要不报警，一切都好说。” 和袁仲的通话结束后，钟家茂将手机扔给还傻站在原地的钟阳，痛心疾首地指着他道： “钟阳啊钟阳，我这一年说了你多少次，让你小心谨慎，小心谨慎！不要打法律的擦边球！你就是不听，非要把自己折腾进监狱才高兴是吗！” 钟阳撇开脸，有些不甘，但事实如此，他又没法反驳父亲。 见他态度，钟家茂更加吹胡子瞪眼。 “你还不服气？我真是把你惯坏了！” 他起身就要指着钟阳的鼻子好好说他一顿，施倩见了，急忙挡在钟阳面前。 “钟家茂，你少说两句！阳儿还是个孩子，孩子哪有不犯错的？再说他不也是一心为了文盛吗？这一年，文盛网文平台确实起来了，他多少也是有功劳的吧？咱们是一家人，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要团结一心对抗外敌才对。” 钟家茂看看妻子，又看看儿子，无奈之下，只能拍着大腿坐回沙发，沉沉长叹。 钟阳觉得母亲说得对，现在这种时候，一致对外才是关键。 见父亲也不骂了，他立马拿出手机气恨道：“我这就给钟妍打电话，这个恶毒的臭婆娘，还反了她不成？” “你老实呆着吧！” 钟家茂瞪了他一眼，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就你姐那个德行，你这种态度和她说话，她今天就能报警去！电话我来打！” 施倩也转头安抚儿子道：“阳儿，这个还是听你爸的，这个电话我和你爸来打，再怎么样，她也要给父母脸面的。” ———— ———— 钟妍接到钟家茂和施倩的语音通话邀请时，是在乘车前往兰岛小镇的途中。 “哟，爸妈，稀客呀，找我什么事？” 电话对面，钟家夫妇讪笑两声，也不说什么事，只是一通嘘寒问暖。 钟妍微笑听着，随便应付两声，也不着急催他们，反正车程还远，她有时间陪他们玩。 钟家茂和施倩并非真心关切，嘴上的问候自然也撑不了多久，没多久，他们就没词了，开始试探着切入正题。 “小妍啊，我和你爸看见你发给我们那个文件了，这是什么意思呀？”施倩温言温语地问道。 “哦，我最近得知钟阳遇上点事，怕你们不知道，就告诉你们一声。”钟妍轻描淡写道。 钟妍言辞含糊，语气又很平淡，钟家茂和施倩琢磨不透她的态度，保险起见，只能先服软。 钟家茂：“小妍，那件事，确实是钟阳做的不对，爸妈替他向你道歉。”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钟阳是你弟弟，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忍心看着你弟弟坐牢吗？” 钟妍微笑，“不忍心啊，所以我这不没报警吗，我寻思着，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事就私了算了。” 出乎钟家夫妇的意料，钟妍这次好像还挺好说话，竟然主动提出私了。 钟家茂和施倩对视一眼，又看向安静坐着一旁听电话的钟阳，三人面上都松了口气。 只要不报警，一切都好说。 施倩拿着电话，语气更加热情了几分。 “妈就知道小妍是最心善的！咱们都是一家人，这种事说开了就好！” “嗯，那爸妈，怎么说开呀？” “艾语的作品，我们今天就全部下架，工作室也立刻解散，爸妈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嗯。”钟妍懒懒地应了一声，“然后呢？” “……赔钱，该赔钱的！你看赔多少合适？几十万？一百万？咱们都可以商量。” 钟家夫妇知道钟妍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所以提前做好了赔钱的心里准备。 如果花点钱就能为儿子消灾免祸，那也是赚了的。 钟妍笑了，她道：“赔钱就不用了，一家人，谈钱多见外。” 钟家夫妇一愣，正要高兴，却听钟妍又轻飘飘来了一句—— “还是谈股份吧。” 一听“股份”二字，一直默不作声的钟阳立马瞪起眼来。 他压低声音冲父母挤眉弄眼道：“她就没安好心，说要私了，结果是惦记着股份！” 施倩冲他摇摇头，让他不要出声，钟家茂则在听完钟妍那句话后就陷入了沉默。 半晌，夫妻俩对视一眼，钟家茂一咬牙，对电话那头道： “……行，你上次说要和钟阳一样的股份，爸答应你。” “爸，您可真逗！那都是上次的事了，您还拿出来说干嘛？” 电话里传来钟妍爽朗的笑声，仿佛钟家茂咬牙做的决定，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你什么意思？”钟家茂不解。 钟妍收了笑，“这次，我不要和钟阳一样的股份了。” 她秀眉轻挑，眸中光华流转，指尖轻敲了下桃木扶手。 “我要钟家持有的，全部股份。” 此话一出，钟阳再也坐不住了，他霍地起身大骂道： “钟妍你疯了吗！？你这是敲诈勒索！你丧尽天良，你泯灭人性，你就个恶鬼！” 钟妍把手机放远，等他吠完再拿近道：“哦？那你去报警呀，等警察传唤我的时候，我正好顺道把你的证据材料递上去。” “你——” 钟阳还想骂，旋即被钟家茂呵斥打断。 “钟阳，你闭嘴！” 钟家茂瞪他一眼，捂住话筒冲他低声道，“上赶着惹怒她，你就这么想坐牢？！” 钟阳脸色很难看，敢怒不敢言，只能窝进沙发里憋着。 父母日渐衰老，原本，钟家的股份早晚都是他钟阳一人的，现在要让钟妍全部拿走，他怎么能愿意？ 可坐牢，他当然更不愿意。 把钟家的股份都给钟妍，钟家茂和施倩自然也是一万个不乐意，但为了不惹恼钟妍，他们只能憋着火，好商好量地对她道： “小妍，你想多要一些股份，我们都可以商量，但全部股份，是不是有点过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也得为爸妈和弟弟考虑一下吧？” “爸妈说得太对了。”钟妍点头微笑，眸中却冰冰凉凉，“明明都是一家人，却一点也不为亲人考虑，是太过分了。” “这样吧。”钟妍想了想道，“我记得钟家总共持有文盛55%股份，我只要52%，剩下的呢，给爸1%，给妈1%，再给钟阳1%，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钟家茂和施倩脸色红一阵黑一阵，他们忍了又忍，实在有点忍不住了。 “钟妍，你这是想羞辱父母吗？”钟家茂板着声音问道。 “怎么会？”钟妍无辜道，“去年过年的时候，你们不是也这样对我说的吗？难道你们当时，是想羞辱我？” 钟家茂一噎，哑然以对。 想象着钟家人气得鼻歪眼斜还没法还嘴的模样，钟妍就遗憾他们打来的是语音通话，不是视频通话。 否则她还可以同步观赏着他们的丑态，那一定更有趣。 不过现在这样，也算玩尽兴了。 钟妍懒懒地叹了口气，“唉，我本来是真舍不得让钟阳进监狱的，但现在想想，监狱里饮食健康，作息规律，又每天劳动锻炼，钟阳要是进去待个一年，没准还能减肥成功呢。” “当然了，我最听爸妈的话，所以这事还是得让爸妈来决定。” “三天时间，爸妈好好考虑，三天之后，如果爸妈不给我答复，我就默认爸妈是想送钟阳去减肥喽。” 说罢，钟妍果断结束了通话。 钟妍转头看向车窗外，外面已经是兰岛小镇的风光了，估计再有20分钟，就要到达目的地——《Best girls》节目录制基地。 钟妍露出放松的笑容，不禁有些怀念。 时隔两年，再次来到录制基地，只不过这次，她是以发起人的身份。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之前说过, 原剧本里，《Best girls》第二季的节目制作人不是张竟。 凭借大爆的《Best girls》第一季，张竟此时已经升任观可平台的高级总裁, 他忙着开发新项目, 分身乏术，就把《Best girls》第二季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了。 新PD姓郑，是个心术不正的好色之徒，所以当郑PD来邀请她担任第二季发起人的时候，钟妍原本是不想接的。 让她改变主意的是一份选手名单。 从郑PD那里, 钟妍发现这季的参赛选手里有一个格外熟悉的名字——夏檬。 而且选手资料里，夏檬是以个人练习生的身份参赛的，不是鼎鸣练习生。 钟妍感到意外, 也产生了兴趣。 她决定接下发起人的邀请, 但同时，也向郑PD提了一个附加条件，就是留一个舞蹈导师的位置, 给安陶。 SHESONE解散后, 安陶签了她的公司，走solo唱跳歌手的路线。 虽说安陶这两年发展不错, 但内娱环境, 歌手路线比演员难走, 尤其对于安陶这样偶像出身的唱跳歌手，在作品积累还不足的前期，高质量的曝光保持热度，是很重要的。 钟妍觉得舞蹈导师很适合安陶, 她温柔耐心有责任感，导师身份可以让她在节目里充分展现人格魅力和舞蹈能力。 这样的机会, 钟妍肯定要为安陶争取一下。 郑PD答应了钟妍的条件。请往届的师兄师姐担任舞担导师，原本也是节目惯例，安陶热度不错，和钟妍又曾是队友，两人一起上节目可以搞的话题更多，他没理由不答应。 发起人没有开场舞台表演，要提前彩排的内容不多，所以钟妍到达录制基地的时间，比其他导师嘉宾们晚一天。 钟妍下午走进录制棚时，安陶正在舞台彩排中，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之后，钟妍没多打扰她，转身去了后台，同其他导师嘉宾们问候认识一下。 第二季的导师阵容，几乎全部换新，只除了声乐导师，还是穆滨。 见到曾经的导师，钟妍还是很开心的，穆滨见到她，也很高兴。 “我现在不能叫你钟同学了，得叫你发起人了！哈哈！” 钟妍笑道，“在老师面前，我永远都是学生。” 熟人面前，两人话都多了起来。 钟妍说最近买了穆老师的新专辑，很好听，穆滨说上周买了钟同学的新书，很精彩。 穆滨还说，《恶童》给了他新的创作灵感，下张专辑，问钟妍要不要一起合作新歌？ 钟妍当然愿意了。 正聊到兴头上，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来叫穆滨准备舞台彩排，也来叫钟妍去备采间备采，两人只能暂且告别，约下次再细聊合作事宜。 晚上，完成了初舞台录制前的准备工作后，钟妍下榻基地附近的酒店，安陶也住在这里，两人的房间紧挨着。 虽然分了两间房，但洗漱完后，两人很有默契地钻了同一个被窝，嘻嘻哈哈地躺在一起聊天。 从今天的舞台彩排，聊到以前团体活动时的各种趣事，又回忆起参加《Best girls》第一季时的日子，两人越聊越兴奋，越来越睡不着觉。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安陶笑道，“我记得当时初舞台之前，住的也是这家酒店，唯一不同的，只不过是当时住普通标间，现在住高级套房。” 她平躺着，望着头顶上风格相同的天花板，眸中涌起感慨万千。 “想想人生真神奇，当时的我，连能否出道都不确定，根本想象不到，两年后，我竟会以导师的身份再回到这里。” 安陶说着笑了，笑完半晌，想到什么，她又轻轻叹了口气。 “陶儿妈咪怎么叹气了？”钟妍舒服地搂着她香香软软的身体。 “……今天彩排的时候，我在后台遇见夏檬了。”安陶垂眸，轻轻道，“她和以前变化挺大的。” “我看报名表上，她是个人练习生，和鼎鸣解约了？”钟妍歪头问她。 “嗯，我去年合同到期回鼎鸣办手续的时候，就听说她走了，不过不知道原因。” 钟妍没说话，还能是什么原因？ 她猜，多半是和陆廷深的感情谈崩了，估计钟家也待不成了。 钟妍也叹了口气，说起来，她也有一年没见夏檬，上次见她，还是在鼎鸣的周年晚宴上，她说，她想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想到这里，钟妍忍不住问道： “她有什么变化？” “嗯……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变了。” 安陶侧过身来看向钟妍，“等明天你见到她就懂了。” ———— ———— 次日，初舞台录制棚。 第二季的主题是朝阳新生，主题色是橘金色。 选手选座和导师开场表演环节双双结束后，在全场女孩达到顶峰的欢呼声中，钟妍从缓缓退开的屏幕大门后面走上舞台中央。 她抬眼望向面前闪耀着破晓光芒的巍峨金字塔，微笑着举起话筒。 “我宣布，《Best girls》第二季，从此刻，正式开启。” 初舞台的录制非常漫长，大概是后半夜的时候，钟妍翻开下一张选手信息表，终于看见了夏檬的名字。 夏檬独自一人登场，她身穿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淡蓝色和她清纯的长相相得益彰。 钟妍瞧着，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比一年前那件紫色礼服合适多了。 刚看到钟妍时，夏檬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但转瞬她便调整好状态，微笑着向嘉宾们做自我介绍。 钟妍看着她，听她说话，发现确如安陶所说，夏檬的变化挺大的。 不是容貌，就是感觉。 感觉她变得沉稳了许多，眼睛里也没有了去年见她时那般的迷茫、忧愁和怯懦。 除了感觉，夏檬的专业能力也有了挺大进步。 她初舞台的表演是唱跳结合，钟妍摁紧耳返，听得出她唱功比两年前好了许多，气息更稳，高音也能抬升自如，再结合她一向清亮甜美的音色和充沛的感情，整首歌曲的演唱可以称得上动人心弦，全场最佳。 再说舞蹈，虽然比声乐稍弱，但已经称不上是劣势了，放在100名练习生里也属于中上水平，看得出她有努力练习。 夏檬表演结束后，综合所有导师意见，大家毫无疑问确定了A评级。 钟妍看了一眼选手信息表上被节目组标注出来的问题，她举起话筒对夏檬道： “参加过第一季的你，现在又重回比赛，是为什么呢？” 俗套的问题，不过此时的钟妍，还挺想知道她的答案。 夏檬看向嘉宾席，在开口前，最终将目光落在钟妍身上，像是在回答所有人的疑问，又像只是在回答她一个人的疑问。 “因为兜兜转转之后，我发现，站在舞台上歌唱才是我最想要的东西，我想真正的靠自己去争取。所以这次，我不会再让自己后悔了。” 与她对视，钟妍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真诚而坚韧的光芒。 钟妍笑了，是发自真心的笑容。 “祝你如愿以偿。” ———— ———— 三天后的中午，钟家别墅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客厅里，钟家茂和施倩一脸凝重地坐在沙发上，钟阳则在窗前颓丧又焦躁地踱步，三人无人说话。 落地钟的正点钟声响起，将死寂打破。 三人几乎同时看向落地钟，还有一个小时，钟妍给定的三天期限就要截止了。 “爸妈，真的要这样做吗？”钟阳不甘心地挣扎道。 钟家茂沉沉叹气，“不这样做，难道你要让爸妈亲眼看着你去坐牢吗？” 这三天，全家几乎都没合眼，他们想尽各种办法，寻遍各种门路，甚至找到了司法机构内部的人脉关系，可最后得到的结果都令人失望。 人脉答复他们说，不是他们不想帮忙，只是现在上头查得严，网络又发达，这案子还事关钟妍，一旦做假案被捅到网上去，以钟妍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肯定会引发巨大的社会舆论，搞不好他们乌纱帽不保，所以没人敢冒险。 “阳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施倩忧愁着眉眼看向儿子，眼角泛起了泪光，“要让你去坐牢，妈哪能舍得？你从小养尊处优，怎么能受得了监狱的苦啊……怕是要把人折腾坏了！” 钟阳委屈又害怕地瘪瘪嘴，泄气般跌坐在沙发上，不言语了。 那苦，他确实受不了…… 可钟阳也清楚的很，钟妍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恶鬼，如果答应把股份给她，她是绝对不会再吐出来的。 往后都要在她的手底下讨生活，他这辈子也算完了。 钟阳绝望地抱头哀嚎一声。 苍天啊，他这辈子完了。 ———— ———— 《Best girls》第二季的录制比第一季日程紧，初舞台结束后，只隔了一天就开启了主题曲任务。 主题曲任务发布的录制结束后，钟妍作为发起人，近期的录制内容就完成了。于是下午，助理帮她收拾好行李，钟妍准备回帝都。 刚从基地出来，还没上车，钟妍就收到了钟家茂发来的微信。 钟妍看看时间，离三天时限结束，只差1分钟。 搞笑，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助理麻利地帮钟妍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放进车里，她刚放好，正要请钟妍上车，就听见身后传来哈哈大笑。 助理吓了一跳，惊愣回头，只见钟妍拿着手机仰天大笑，高兴地几乎要转起圈来。 “钟老师……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没事！上车吧！” 钟妍渐止了笑声，但面上喜色不减，她将手机揣进兜里，神清气爽地大步迈上保姆车。 “咱们回京，登基去！”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一个月后, 文盛集团总部。 股东大会结束后，钟妍走出会议室，为她开门的秘书冲她略一低头, 恭敬道：“钟董事长, 我现在带您去董事长办公室，您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吩咐我重新布置。” 一个月的时间里，经过几次股东大会和一系列手续的办理，钟妍终于完成了股权的受让, 并且在刚刚的股东大会上，正式宣布了新董事长的投票选举结果。 其实也没什么好投票的，家族控股的企业, 股东投票许多时候只是个过场, 更不用说现在钟妍手握52%的股权，文盛集团已经变成个人控股，新董事长只能是她。 钟妍冲秘书摆摆手, “不急。” 她转身看向会议室, 钟家三人正慢吞吞地走出来。 和钟妍的春风满面相比，那三人显然是萧风瑟瑟。 “爸妈, 别无精打采的呀, 以后的日子你们就轻松了！在家养养生, 外出旅旅游，过养老休闲生活，多好！公司这些事，就让女儿来替你们烦心吧。” 钟妍笑得人畜无害, 不知内情的旁人看去，任谁都要称道一声“孝女”。 钟家茂和施倩看着她的笑容, 心里却只发凉。 见他们一脸恨恨，嘴唇动了动，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钟妍的笑容更灿烂了。 她上前拉起二老的手，亲切道：“爸妈放心，后半辈子，女儿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钟家夫妇刚想甩掉她的手，就见钟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怎么？爸妈不想让我好好孝顺你们吗？” 钟家夫妇动作一滞，僵在原地，不敢甩掉她的手了。 “……想、想。” 他们现在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除了听话，他们还能这么办？ “那就好。” 钟妍的笑容又明媚起来，仿佛刚刚的阴森只是错觉。 钟妍松开手，转头看向钟家茂和施倩身边。 “哦，还有你，钟阳。” 她微笑道，“以前你工作忙，爸妈见不着你，想念的紧。这下好了，你以后就天天陪在爸妈身边，专心做孝顺儿子。至于振兴文盛的事，姐姐会替你实现的。” 钟阳咬牙切齿地撇开脸去，忍怒不发。 钟妍嘻嘻一笑，“瞧你，不开心？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开心开心吧。” 她道：“你创建网文平台的初心其实挺好的，我决定将平台继续发展壮大，所以你心心念念的作者钟言已经入驻平台啦，这下你开心了吧？” 钟阳唰地瞪大双眼，转过脸来瞪着钟妍，脸色涨红。 他很确定，她就是故意恶心他。 他辛辛苦苦搞起来的平台，招募，引流，好不容易步入正轨，现在成果却直接被她偷走，她竟然还问他开不开心？！ 钟阳七窍生烟，气得发抖，“钟妍你——” “行了。”钟妍立刻打断了他。 她已经爽完了，才懒得听他放屁。 钟妍对秘书道，“辛秘书，替我送送我爸妈和弟弟吧，他们也该回家休息了。” 说罢，她愉悦地哼着小曲转身离开，钟阳被辛秘书拦在原地，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无能狂怒。 ———— ———— 进入六月，夏季热烈的气息已经来临。与此同时，《Best girls》第二季也正式开播。 节目初舞台才刚刚上线，但选手们已经在为一公任务忙碌训练了。 这日晚上，安陶指导完最后一个小组，已经接近11点了。 原本是拖不到这么完的，但最后一个小组舞蹈问题很多，安陶又一贯是爱操心的性格，她不放心，就多花时间指导了一会儿。 准备离开训练楼的时候，安陶偶然瞧见一楼的一间练习室里，夏檬一个人在镜子前练习舞蹈。 安陶忍不住走了过去。 “夏檬，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宿舍？” 夏檬原本练得专注，突然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安陶，她立刻规规矩矩地微微鞠躬。 “安老师好，我舞蹈部分还有不熟的地方，所以加练一会儿。” 听曾经一起参赛的队友叫自己老师，安陶直到现在还是觉得不适应。 她温声道，“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你其实不用叫我老师。” 夏檬抿抿唇，没说话，没有要改的意思。 安陶有些无奈，“哪怕就现在，这里除了我们，也没别人。” 夏檬想了想，才轻轻唤了一声“安陶姐”。 安陶笑了，想起夏檬刚刚说舞蹈还有不熟的地方，她道：“我下午指导你们组的时候，你的舞蹈部分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别太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我马上就回去。”夏檬嘴上答应，人却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瞧她那模样，一瞬间，安陶好像看到了自己。 两年前的这时候，她也是这样对钟妍说，说她只练一小会儿，说她马上就回去。 安陶苦笑着看向夏檬，“你是在骗我吧？” 夏檬一愣，旋即想起什么，她低头，也苦笑起来。 “安陶姐应该懂的吧。我26岁了，年纪不小，却连经纪公司都没了，错过这此机会，我不知道下次机会在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机会。” 夏檬抬起头来，眼睛有些红。 “我想做到最好，不想让自己再后悔一次了。” 安陶的眼眶悄悄变得湿润，她眨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然后冲夏檬露出一个温柔灿烂的笑容。 “你说不熟，是哪个地方不熟？我陪你练。” ———— ———— 八月将至，暑气至浓。 这两个月，钟妍除了节目录制，剩下的时间都在埋头打理文盛的事务。 之前那么多年，钟家从不让她接触集团事务，导致现在光是交接工作、了解集团内部情况，就花了她不少时间。 摸清状况后，她还要和高层们一起规划集团未来发展战略，一堆事情忙得要命。 万事开头难，好在啃完了前面的硬骨头，如今集团重新步入正轨，她就可以放手，把具体工作交给高层们去执行了。 原本正式上任董事长时，就该邀请业内举办宴会庆典，但之前因为忙就一直拖着，拖到现在，宴会终于提上日程。 宴会地点定在文华东方酒店，李星也收到了邀请函，宴会当日她提前到，陪钟妍在酒店豪华套房里做准备。 临近宴会开始时间，钟妍已经做好了妆发，服装助理正在为她穿戴高定礼服。 李星站在一旁，望着穿衣镜中的钟妍，这次礼服是中西结合的款式，葡萄紫的抹胸长裙搭配龙纹元素的银色刺绣，美艳又高贵，穿在钟妍身上，极为相衬。 她乌黑的长发被一根银质龙形发簪挽成简约又不失典雅的新中式发髻，修长的脖颈和纤薄肩背坦露出来，在紫色礼服的映衬下，显得皮肤如凝脂般白皙透亮。 这样的美人，连李星这个女人，看了都要心动。 她移开目光，看向身边书桌上的宾客名单，商业、传媒、文化、时尚、娱乐，各圈各界的资本名流们芸芸众多，几乎涵盖了整个上流社会。 文盛集团主营图书出版，但除此之外，旗下产业还包括国内历史最悠久的时尚杂志社，线下的私立图书馆、美术馆、博物馆、剧院，大型连锁的图书商店和艺术品商店，以及多类型的文创产业。 虽然这些年，文盛的衰弱在行业内不是秘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称之为集团，就绝不是平常企业能比得了的。 再加上，钟妍新任文盛集团董事长的消息传出之后，文盛因为之前一系列事情而下降的风评迅速回升。 尤其体现在文盛网文平台上，作者艾语销声匿迹，作者钟言入驻平台之后，平台流量显著且持续提高，读者多，愿意签约的作者就多，好作品多，也就会吸引更多读者，良性循环之下，平台发展势头迅猛。 一个网文平台发展势头好或许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与此同时，文盛集团投资入股言星娱乐的消息也流传出来，业内明眼人立马从这些冰山一角的讯息中，看到海面下潜伏着的巨大商机，或者说，新董事长钟妍的野心。 李星作为钟妍的心腹，自然清楚她的计划——先利用文盛网文平台产出原始IP，然后交由言星娱乐，通过影视化、明星效应等手段把IP做大做强，同时也捧红艺人，再结合文盛旗下的各种文博文创产业，资源共享，相互带动，自产自销，形成完整的产业链。 如果真的能在内部实现一套闭环，不仅过程中利润不可估量，而且用不了多久，文盛集团将焕发新生，成为真正的IP帝国。 所以，这次庆祝钟妍新任董事长的宴会，多少人趋之若鹜，想借机攀交，相谈合作。 不说钟妍，只说李星自己，她最近也是忙到不行。 文盛入股言星娱乐以来，嗅到风向主动上门谈合作的甲方直线上升，有签约加盟意向的大小明星也愈加多了，毕竟签约了言星娱乐，未来的影视资源就不用愁了。 言星娱乐的规模正在迅速扩张。 想到这里，李星不禁失笑。 她现在终于明白钟妍之前所说的“更好的东西”是怎么了。 这才是真正的超低成本，超高回报。 钟妍穿好礼服，回过身来见李星在笑，便随口问道，“星姐，想什么呢？” 李星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当初不报警，是对的。” 钟妍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也笑了。 “让他坐牢，我不过也就爽一下，一年之后他就出来了。但如果掌控了文盛，我就可以爽一辈子，而有些人，就得坐一辈子‘牢’了。” 钟妍冲李星一挑眉，勾唇坏笑。 “岂不美哉？” 李星望着钟妍美得勾心摄魄的脸，心中不禁感叹，有些时候，在极致的美面前，正义和邪恶的界限也会模糊吧。 这时门外传来辛秘书的敲门声。 “进。”钟妍道。 “董事长，宾客差不多到齐了，宴会马上开始。”辛秘书垂手立在门口，毕恭毕敬道。 “知道了。” 钟妍再次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扬起自信从容的微笑。 “我们走吧。”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充满东风设计风格的宴会厅里, 浮光流动，钟妍所在之处，是浮光的中心, 被群群名流追随环绕着。 既是大名鼎鼎的当红女星, 又是未来IP帝国的掌权人，今日宴会上，想一睹风采、结交攀附钟妍的人，络绎不绝。 陆廷深站在人群之外，望着人群中心那抹美得让人失神的身影, 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两年前的春天，他新任鼎鸣总裁的那场庆祝晚宴上。 那时, 她还站在他面前, 可他拼命想推开她，现在他拼命想靠近她，却相隔人山人海。 陆廷深的唇边逸出一丝苦笑。 这两年, 他都努力了些什么？除了与她越来越远, 什么都没得到。 他像个笑话一样。 陆廷深思绪翻飞，他想起两年前二公录制结束后的那个深夜, 他和她坐在车上, 谈婚约的事。 他说, 婚后如果她想写作，想当明星，想工作，他都允许她, 不会让她只做妻子和母亲。 她却说，他永远都不懂, 她想做什么，不需要他的允许。 望着此时正从容周旋于资本名流之中的她，陆廷深现在终于懂了。 是他太小看她，也太高看自己了。 应酬完一波宾客后，钟妍转了转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找到了人群外的陆廷深，她微微一笑，朝他走了过去。 “陆总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在他面前停下脚步，钟妍半开玩笑道，“看到我了，不和我打招呼吗？” 她主动来和他打招呼，真是少有。 陆廷深有些惊讶，也有些惊喜。 “我还以为你不会邀请我。”他看着她，试探道。 “陆总说笑了，鼎鸣是文盛的老朋友，我怎么可能不邀请老朋友呢？” 听她这样说，陆廷深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帘。 “是，现在不该叫你钟妍，该叫你钟董事长了。” 他和她的关系，只是鼎鸣和文盛的关系罢了。 瞧他那样儿，钟妍又补了一句，“于公于私，都是朋友。艾语的事，你帮我，我都记着。” 陆廷深一滞，抬起了眼帘，他看见钟妍面上带笑，虽然清浅，但并不敷衍作伪，是真心的。 这让他一下子回想起那天，她笑着对他说谢谢的样子。 陆廷深只觉刚刚还在下落的心，转瞬已经荡漾在了云间。 钟妍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经过上次的事，她觉得陆廷深虽然烦人，但勉强算是个好人。 于公，文盛应该邀请鼎鸣，于私，他既然算个好人，钟妍觉得或许有用武之地。 见陆廷深心情好了起来，钟妍觉得时机合适，旋即抛出了她来找他的目的。 “所以，我最近有个项目，陆总有兴趣和朋友合作吗？”她微笑着问道。 陆廷深抿唇，按捺住拼命上扬的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 “愿闻其详。” “我的新书《恶童》准备拍电影，言星娱乐是出品方，但是呢，我希望找一个联合出品的合作伙伴，陆总，这次我可是第一个就想到你了。”钟妍热情道。 钟妍向来和原点娱乐关系更近，这次有新项目，她却第一个想到鼎鸣，陆廷深当然可以沉迷美梦，幻想她是因为他，才第一个想到鼎鸣。 但是“电影”二字唤回了他的理性，再加上他这两年对钟妍新的认识，他不得不打破幻想，回到现实。 陆廷深微微叹气，“你是看上了鼎鸣的电影发行能力，这次才第一个想到我吧？” 钟妍滴溜溜地转了转狡黠的眼眸，露出一个满意又欣慰的笑容，她忍不住感叹道：“陆廷深，说真的，如果做商业伙伴，我相信我们会很合拍。” 钟妍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省时省力。 她道：“没错，在电影发行上，鼎鸣是业内当之无愧的老大，在作品制作上，我对我自己有自信，我相信，如果我们强强联手，《恶童》非常有望冲击票房冠军。” 言星娱乐在电影发行上经验不足，自己单干肯定不是上选，如果要选盟友，原点的优势在电视剧，若论电影的制作发行，它比鼎鸣还是要差一截的。 凡事要做，就做到最好，这是钟妍的准则，所以她这次先找上了鼎鸣。 但是，找鼎鸣合作也不是没有风险，其中最大的风险就是陆廷深。 钟妍看向陆廷深，正色道：“不过陆总，有些事我要提前说明，我会担任《恶童》电影版的制片人，也会出演，这是我第一部电影作品，我很看重，所以关于电影内容的制作，比如选角、剧本、拍摄等方面，我希望最终决定权在我。除此之外，其他都好商量，股份和收益分配，我绝不会亏待鼎鸣的。” 鉴于陆廷深的“黑历史”，钟妍不得不先把风险排除。 他同意，最好，他不同意，钟妍也绝不可能妥协，那她只能另寻合作伙伴了。 其实对于陆廷深同不同意，钟妍心里没什么底。 她之前说了，她虽然勉强认可他人不坏，但这人在有些问题上真的是出奇的烦人，她没法理解，也懒得理解。 寻思着陆廷深应该没法立刻给出答复，钟妍正准备让他回去考虑，考虑好了再详谈后面的事，却听陆廷深直接道： “我同意合作，你的要求，我也答应。” 他答应得果断，语气也是少见的平和。 钟妍一愣，狐疑地盯着他的脸，有些不大敢相信。 “你确定？不用再考虑一下了吗？” “既然是合拍的商业伙伴，那没什么好考虑的了。” 浪费了那么多时间，陆廷深现在好像终于知道怎么和她相处，怎么让她开心了，所以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商业伙伴就商业伙伴吧，至少，可以从商业伙伴这个身份重新开始。 只要迈开脚步，再远的距离，也总有消失的一天吧？ 陆廷深心中有些怅然，又生出些真切的希翼，他向她伸出手。 “合作愉快？” 钟妍微微一笑，回握住他的手。 “合作愉快。” ———— ———— 晚宴结束后，钟妍心情颇好，在回程的车上就迫不及待地和李星说了《恶童》电影版的事。 “如果能和鼎鸣合作，那自然是如虎添翼。” 李星也很高兴，想起什么，她又问道：“你刚刚说，你也会出演？” “嗯，我演女主角，就是那个品学兼优的富家女孩曲静和。” 李星点头道：“演女主角好，算实绩的，《恶童》票房大卖，你作为女演员的咖位一下子就上去了。” 钟妍笑笑，没肯定也没否定。 李星说的那些好处自然也是有的，不过她要演女主角，倒不是为了实绩咖位。 她现在可是大资本家，要啥有啥，女演员的咖位算什么东西？钟妍根本不放在眼里。 把名利抛开，回归创作者的本心，钟妍在乎的是作品本身。 曲静和这个人物，本来就是她从原剧本中的“钟妍”身上得到灵感创作的。 《恶童》故事中，曲静和虽然外表看上去是品学兼优的乖乖女，但实际上，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并且完美地逃过了警方和周围所有人的怀疑，是个冷酷残忍的高智商犯罪者。 但她之所以杀死亲生父母，是因为年仅16岁的她，已经忍受了父亲长达十年的性/侵，和母亲长久以来袖手旁观。 人是被环境塑造的产物，变态的家庭才会养育出变态的孩子，未成年的病态，追根究底是成年人的病态。 只是这是一个成年人霸权统治的社会，被统治者不被允许发声，统治者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而后被统治者又成为了新的统治者，继承着伤痛和仇恨，开启新一轮的霸权统治，永无止境。 上辈子的时候，钟妍常想，原剧本中的“钟妍”，如果她没有受到钟家父母的洗脑压迫，如果没有真假千金、抱错女儿，她原本就拥有夏原生和孟珺那样的父母，如果她的人生中，但凡有一个人真心爱她、关心她的喜怒哀乐—— 那她是不是会长成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是不是可以阳光灿烂的长大，长成一个善良温柔的人。 人人都骂她疯癫恶毒，“恶”的背后却无人在意。 可“黑”与“白”只有成对出现才有意义，不探讨“黑”的存在，那么“白”也将不存于世。 所以，钟妍生出灵感，创作了《恶童》。 可以说，《恶童》整个故事诞生的基点，就是“钟妍”，所以让“钟妍”来演女主角，再合适不过。 “那男主角呢，钟老师有心仪人选吗？”李星又问道。 “嗯，也有人选了。”钟妍说得很确定，并且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如果说曲静和代表“黑”，那么男主角吴明就代表“白”。 吴明因为是个哑巴，在没有记忆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了，之后的十多年，他和流浪汉们住在一起，在他们的关照下长大。 吴明养成盗窃的习惯，是在最关照他的一位老流浪汉生重病之后。吴明没上过学，残疾，找不到工作，没有钱，但他想给老流浪汉治病，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偷东西，然后卖钱。 吴明从小过着流浪街头的生活，为了自保，难免学会打架斗殴，所以他外表看起来又冷又凶，像个不良少年，不好相处，但其实，他是个心思单纯、温柔善良的“傻白甜”。 冰冷却温柔，生于淤浊，却纯如赤子。 曲静和有创作原型，吴明也有。 在钟妍心中，那位“原型”就是饰演吴明的不二人选。 钟妍洋溢着笑容，问李星道：“颜时现在的组，10月就杀青了吧？” “嗯，10月初。”李星挑眉问道，“钟老师心仪的人选是颜时？” 钟妍笑着点点头，沉浸在自己美好的计划中，“顺利的话，电影争取在年底开机，11月左右，这样颜时的档期应该来得及。” 说起来，从去年10月《出淤泥而染》杀青到现在，钟妍已经快一年没见到颜时了。 这一年，钟妍有空的时候，会从李星那里打听颜时的动向。 她知道他拍完宫林导演的电影之后，又无缝进组了一部电影和两部电视剧，一年的时间他辗转于各种剧组，一直拍戏，没有任何休息。 钟妍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有病，当初明明是她让他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可当他真的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她又觉得，有点寂寞。 有点，想念。 她真的是有病。 从思绪中回神，钟妍注意到李星表情有些奇怪，皱着眉好像在考虑什么。 “怎么了，颜时的档期有什么问题吗？”钟妍问道。 “他目前确定的行程，确实到10月初就结束了，但是……” 李星犹豫一下，觉得那件事还是应该提前告诉钟妍。 于是她道：“其实，颜时最近在谈蔡云青导演的电影，谈得挺顺利的，原本预计现在的戏杀青之后，11月底会进蔡导的组。” 钟妍愣了一下，“蔡云青导演的电影，什么电影？” “蔡导的新作，《无人知晓》。” 李星说完后，又向钟妍简单介绍那部电影的情况，但钟妍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她的大脑在听到“无人知晓”四个字的时候，就“嗡”地一声停止了思考。 钟妍知道这部电影，近代抗战背景，讲述一个隐姓埋名的地下工作者，伟大却无人知晓的一生。 她还知道这部电影将是业界泰斗蔡云青导演晚年最重要的代表作，未来会斩获许多重量级的电影奖项。 她之所以未卜先知，是因为在最初版的剧本中，也就是，颜时还是男主的那版剧本中，男主角颜时将凭借电影《无人知晓》，最终获得影帝。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宫林导演不是蔡导的徒弟吗, 就是他向蔡导推荐的颜时。” 钟妍的大脑稍微开始恢复运转，听见李星还在介绍事情来龙去脉。 “宫林导演的新电影虽然还没上映，但蔡导看了样片, 又接触了颜时本人, 对颜时挺满意的，主动邀请他出演《无人知晓》的男主角，现在虽然合同还没签，但差不多已经定了。” 钟妍记得，最初版的剧本中, 颜时并不是通过宫林导演的途经得到蔡导赏识的，但现在殊途同归，倒也没什么差别。 他凭自己的本事, 终究要走到殿堂的门前。 李星说完, 留意着钟妍的脸色，“钟老师，现在看来, 两部电影拍摄档期大概率会撞, 你看……” 蔡云青导演的《无人知晓》，业内都非常看好, 一看就是有望拿奖的佳作, 多少男演员都在争抢男主角的位置, 其中不乏戏骨大咖，颜时能拿到这次机会，确实难能可贵。 但《恶童》是自家老板的电影，李星自然也是看好的, 所以如何选择，她很为难。 “要不, 咱们改一下拍摄档期，和《无人知晓》错开？”李星提议道。 钟妍思量了一下，《恶童》大约需要3个月的拍摄时间，如果把档期提前，颜时现在的戏还没杀青，《恶童》前期筹备时间也不够。 如果把档期推迟的话…… “《无人知晓》什么时候杀青，现在能知道吗？”钟妍问李星。 “目前听到的消息，估计是要拍到明年三月中下旬。” 钟妍在心中算了算，“也就是说，《恶童》最快明年4月开机，6月底杀青。” 华语电影含金量最高的金松奖，每三年一届，明年正好是新一届，作品递送到明年9月底截止，如果《恶童》6月底才杀青，三个月的时间肯定不够成片制作，就赶不上这次的奖项评选，想评奖，就要再等三年了。 李星显然也想到了这茬事，她皱眉道：“推迟档期也不合适，看来撞档在所难免了。” 问题又回到原位，两部作品，如何取舍。 李星看向钟妍，想问她意见，钟妍却沉默了。 车窗外的路灯随着飞驰而去的夜色，在钟妍的侧脸投下晃动的昏光，她静静望着窗外，李星说不上来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好像没表情，只是在发呆，反正原先洋溢的快活已经无影无踪。 李星见她如此，觉得她或许也很为难，于是便道：“如果钟老师也难以抉择的话，要不还是问颜时的意思吧，让他自己选择。” “不用。” 钟妍回答的很快，快得让李星一愣，稍稍惊讶。 钟妍回过头来，对李星道：“继续谈蔡导的电影，帮他谈下来。” “那《恶童》？” “《恶童》的事，不用告诉他。” 钟妍的语气不容置喙，面色看上去也很平静，可李星总感觉她说完之后，是失落的。 “钟老师，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李星有些担心。 “没关系。”钟妍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我这边的男主角，再找其他合适人选就好，但《无人知晓》的男主角，必须是他。” “那好吧，我知道了。” 钟妍又看向窗外寂静的深夜，一路上，她再也没有说话。 ———— ———— 那晚之后，接下来的几天都风平浪静，钟妍为电影的前期筹备工作奔波忙碌，忙到晕头转向，就没工夫胡思乱想了。 这日，钟妍正在家修改《恶童》电影版剧本，许尤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钟妍刚一接起电话，许尤气势汹汹又委屈巴巴地质问声就窜了出来。 “姐姐！你拍电影，为什么找姓陆的合作不找我？”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打听消息的歪门邪道？” 她和鼎鸣的合同还没签，消息也都没对外透露，许尤是怎么知道的？ 钟妍狐疑地想，言星娱乐内部不会有这小子的眼线吧？要不就是鼎鸣内部有他的眼线。 “哼，要是没有歪门邪道，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呢！”许尤气鼓鼓道，“还有！你上任董事长的庆祝晚宴，你也没邀请我！我太伤心了！哄不好的那种！” “哎呀，你最近不是在忙嘛，我不想打扰你。”钟妍笑眯眯道，“怎么样，去海外考察顺利吗？” 许尤一愣，很惊讶，“姐姐你知道我去海外考察了？” 他最近一个月确实一直在海外，昨天晚上的飞机才刚回帝都，但是他之前没和她说过这事，所以他以为她不知道的。 “那当然了，你不是在筹拍郑和下西洋的那个电视剧吗，所以才去沿线考察，我都知道，姐姐一直很关心你的消息的。” 听钟妍这么了解他的近况，许尤眼睛一亮，心情瞬间好起来了。 “这还差不多，我勉强不伤心了。” 钟妍讪笑两声，她确实知道他最近在干嘛，但不是因为一直很关心他的消息，而是这段剧情原剧本里提到了。 这部电视剧是原剧本故事后期对许尤很重要的一部作品，电视剧以“郑和下西洋，名为宣扬国威，实则暗中寻找失踪的皇帝朱允炆”为故事主线，虽然属于历史剧，但加入许多野史奇闻，民间戏说，剧情并不死板枯燥，反而十分新颖有趣，再加上剧方考据严谨，制作用心，电视剧播出后，不仅口碑收视双丰收，更被奉为历史剧中里程碑式的经典佳作。 制作人许尤在业内的地位也更上一层楼，从少年天才一跃成为金牌制片人。 这部剧是原点今年的重点大项目，原点全权交给许尤负责，许尤自己对这部剧也很重视，所以从年后开始就一直在忙碌筹备。 他这半年在忙，钟妍这半年也在忙，两人就没啥空联系，晚宴邀请的时候呢，她一不小心就把他给漏了，直到宴会当天，她才突然想起来。 不过她很快又记起原剧本里许尤海外考察这段剧情，算算时间正好是现在，所以漏了就漏了吧，反正他也不在国内。 至于电影的事，钟妍确实从最初就没打算和他合作，一是因为鼎鸣的电影发行能力比原点更强，二是因为，虽然对于古装类影视剧制作，无论是古偶还是历史剧，许尤确实很在行，但现代题材的影视剧，他的制作经验不多，找他合作并不合适。 而且这次，钟妍想自己当制作人。 实话如此，但钟妍没打算全和他说实话。 有些时候，好话比实话更重要。 于是钟妍十分亲切慈爱地对许尤道，“所以嘛，你忙正事要紧，我要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晚宴把你从海外叫回来，那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太不体贴弟弟了。电影的事也是如此，你现在的项目那么重要，姐姐不希望你分心，也想自己独立当一次制片人试试，反正咱们以后合作的机会多了去了，也不在这一次半次，你说对吧，弟？” 一通迷魂汤灌下去，许尤被糊弄的舒舒服服。 “嗯，姐姐说的有道理，我好了，彻底好了！姐姐这次自己当制片人，过程中如果遇到问题，尽管来问我！” 钟妍十分欣慰，连连应好。 “不过姐姐和那个姓陆的合作，还是要小心！万一他又给你使绊子呢？” “他现在病好多了，不太犯了，你不用担心。” 许尤犹疑了一下，“……那行吧。” 他虽然不相信陆廷深，但他选择相信钟妍的判断。 之前好久没联系，这次既然打了电话，许尤就多和钟妍闲聊了一会儿。 他问道：“我听说这次姐姐会演女主角？” “嗯。” “那男主角呢，定了吗？” “还没，在找。” “没找颜时吗？”许尤有些意外，随口道，“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找颜时呢。” 钟妍一滞，“……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姐姐的书我看了，里面那个吴明，难道不是照着颜时写的？”许尤笑了，“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姐姐，我可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钟妍无语，这样的蛔虫，她不想要。 “所以你为啥没找颜时？他演多合适。”许尤问道。 “……档期不合适，他要演蔡云青导演的电影，《无人知晓》。” “哦对，这事我听宫林说了。不过他确定要演了吗，我怎么听说他还没签合同？”许尤有些疑惑。 沉默了一瞬，钟妍道：“能演《无人知晓》是多好的机会，他肯定是要演的。” 钟妍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许尤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说的不对劲。 他一琢磨，狐疑道：“姐姐，你不会压根就没告诉他《恶童》的事吧？” “……” “你真没告诉他啊？！” “告不告诉他，没区别，没必要多此一举。” “怎么没——” 许尤还想再说什么，钟妍却好像没了耐心，她打断了他。 “好了，我还有事要忙，咱们下次再聊吧。” 说完她立刻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复归寂静，钟妍把手机扔到一边，看向电脑屏幕开始修改剧本。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等夕阳染红房间的时候，电脑里的文档仍一字未动。 钟妍稍稍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发了两个小时的呆。 她有些烦闷地垮下肩膀，窝在椅子里。 《恶童》的事，她不告诉颜时，是因为害怕。 她害怕他答应她的邀请，那他会失去获得影帝的机会。 她更害怕他不答应，那就好像，她不再被他选择一样。 钟妍觉得自己真的很坏，明明之前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当他真的要离开的时候，她心里又阴云密布，暴跳如雷。 是她忘了，他有他的人生，那本就该属于他的，灿烂辉煌的人生。 让他成为真正的男主角，这是她最初的心愿，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钟妍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天边绚烂的晚霞，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多美的傍晚，美得让人眼眶发热。 可是太阳终有沉去的时候，他也不再是她随意挥霍的私有物了。 ———— ———— 被钟妍挂断电话后，许尤嘟囔着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了。 “怎么没区别，这区别可大了……” 许尤皱眉琢磨了一会儿，没有放下手机，而是在微信通讯列表里找到了颜时的名字。 在对话框里打完字，许尤稍稍犹豫了一下。 “这样做……不知道是对是错。” 但很快他就不犹豫了。 “管他呢！” 许尤嘿嘿笑了两声，“反正我觉得天底下找不到我这样的大好人了。” 他干脆利索地点击了发送键。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晚上, 钟妍往肚子里胡乱垫了点吃的之后，她重新投入工作，开始修改剧本。 几个小时之后, 钟妍停下敲击键盘的手, 回头重读了一遍自己一晚上的成果。 嗯，写了一坨大便。 钟妍把内容全部删掉，索性关掉了电脑。 脑子里乱七八糟，写出来的东西也乱七八糟，还是睡觉吧, 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忘了，才能专心工作。 钟妍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后她刚爬上床钻进被窝,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谁大晚上给她打电话，有什么急事吗？ 钟妍躺在被窝里摸起手机一看，看清来电对象后, 她吓得一个激灵, 差点把手机砸到自己脸上。 电话是颜时打来的。 这一年，虽然逢年过节他会发消息问候, 但几乎没打过电话, 这时候他怎么突然给她打电话？ 握着手机, 钟妍有些心虚，有些紧张，又有些忐忑不安。 她从床上坐起来，深吸一口气之后, 按下了接听键。 “钟老师，睡了吗？” 电话里传来许久未闻的声音, 钟妍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心跳加速。 “还、还没，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吵到你就好。”颜时松了一口气，然后道：“我有着急的事想和你说，所以才这么晚打来。” “……什么事？”钟妍心里好像有了预感，愈加不安起来。 “《恶童》的男主角，我要演。” 果然，她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她握紧手机，佯作镇定道，“……你在说什么，《恶童》不需要你，你去演《无人知晓》。” “《无人知晓》我已经回绝了，也打电话向蔡导解释道歉，并得到了他的谅解，你不用担心。”颜时温声解释道。 他下午一得到消息，立刻就做了决定。但他没有立马告诉她，是因为想先把一切都处理好，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免得她担心。 处理好蔡导的事情，时间已经很晚了，颜时担心她睡了，本想等明早再给她打电话，但又怕她为《恶童》的事发愁睡不好觉，所以还是现在打了电话。 也可能，其实是他自己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她。 钟妍听完，愣了半晌，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到处乱窜，让她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 “……《恶童》的事是谁告诉你的，又是谁同意你自己决定的，你和我商量了吗！” 她的语气不佳，颜时却没有生气，他只是很认真地对她道： “钟老师，当初我要转型正剧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接什么戏，我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决定。”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她知道，他未来会成为影帝，所以她毫不担心。 可现在，他却自己推开了成为影帝的机会。 这么多年来，钟妍头一次遇到让她心慌意乱、束手无策的事情。 她忍不住冲他气道：“颜时，你是不是傻？你知道你拒绝了多宝贵的机会吗，你要后悔一辈子的！” “如果我拒绝了你，我才要后悔一辈子。” 颜时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固执又坚决。 钟妍呼吸一滞，愣愣地坐在床上。 她说不出话来，电话对面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她听到他发出一声极浅的轻叹，似叹，又似笑，如春日的落花随流水一般，哀愁，又甘之如饴。 “我说过，只要你回头，永远能看见我，现在你回头了，我不能不在。” 夜晚安静的卧室里，所有声音和情绪都被放大。 钟妍将手机贴在耳边，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声从中些许传来，像轻扫在她的脸颊上一样，有点痒，又有点热。 红晕莫名地爬上钟妍的脸颊，她的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钟妍心想，她真的太坏了。 都这种时候了，她的心里怎么能偷偷欢喜呢。 他是个傻子，她是个坏蛋。 他遇上她，算是倒大霉，要吃一辈子亏了。 电话那头，颜时也听到了她的呼吸声。 他坐在酒店房间的床边，耳尖通红，他松开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很晚了，你睡吧，晚安。” 钟妍没应，也没挂断电话。 等了一会儿，电话里仍然没传来她的声音，颜时又试着唤了她一声。 “钟老师？” “你想好了，吴明是个哑巴，全片没有一句完整台词，只能靠眼神、表情和肢体动作，难演得要命。” 钟妍突然开口，让颜时愣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他轻轻笑了。 “这样的角色最能磨练演技，我求之不得。” “去蔡云青导演的电影，你演得是英雄，来我的电影，你演得是罪犯。” “《恶童》的小说我看过，在我心里，吴明也是英雄。” “……你会错过获奖的机会。” “我只是选择自己更看好的作品，我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你，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心满意足。” 钟妍顿了好一会儿，最后对他道： “选了，就永远不能后悔了。” 颜时抬眼望向窗外，今夜月朗气清，明亮的月光倒映在他的眸中，泛起温柔而坚定的流光。 “永远不后悔。” 钟妍也转头望向窗外的月亮，唇边绽开了比月色更明亮的笑容。 “颜时，你试镜通过了。” ———— ———— 八月下旬，暑假的末尾，《Best girls》第二季即将进入尾声高潮。 这日夜里，夏檬最后一个从训练楼离开，独自一人往宿舍楼走去。 不停歇的训练让夏檬的身体很疲惫，可欢喜的心情却依旧让她的脚步雀跃起来。 昨天，第三次顺位发布也结束了。三次顺位发布，她都进入了出道位，而且稳定在第4第5名左右，不出意外的话，一周后的决赛舞台，她终于可以在父母面前，堂堂正正地登上她梦寐以求的金字塔了。 想到自己离梦想终于只剩一步之遥，想到到时候父母开心骄傲的样子，夏檬的嘴角不禁高高翘起，夏夜的蝉鸣也不再吵人。 回到宿舍楼，许多房间都已经关门熄灯，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夏檬放轻了脚步，小声上楼。 她的宿舍在三楼，走到二楼时，她听到通往三楼的楼梯转角处传来说话声，听起来像是有练习生在打电话。 夏檬原本想装看不见继续上楼，但她一只脚刚踏上楼梯，就听到那人说道： “决赛的时候我真的能四五名出道？” 夏檬脚步一滞，抬眼向上望去，在转角处打电话的练习生叫贝蕊，她此时站在窗前，背对着夏檬，所以并没有发现夏檬的存在。 贝蕊人气不高不低，三次顺位都在11到15名上下浮动，从没进过出道位，夏檬不懂她说的决赛四五名出道是什么意思。 四五名，那正好是她的名次。 夏檬心里有些不安，她屏住呼吸，悄悄地退回到二楼楼梯口的阴影处。 “名次对调？和谁？没问题吗？” 贝蕊问电话里的人，电话里的人说了些什么，贝蕊笑了一声，语气轻松了不少。 “她的话，确实应该没问题，个人练习生，好搞。” 夏檬呼吸一紧，心中不安愈加重了。 “那就拜托您了，一定要把这事和郑PD说好了！” 贝蕊又应了几声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她没多停留，转身上楼走掉了。 楼上彻底没了动静，夏檬才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廊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只照出一片亮惨惨的白。 夏檬攥紧衣角，心中慌乱起来。 ———— ———— 今天是决赛前，钟妍的最后一次录制。 第三次顺位发布和三公任务发布都已经在前两天完成，今天的录制内容是夜聊大会，以睡衣派对的形式录制，只有她和仅剩的18名练习生一起参与。 临近决赛，练习生们多少都会有些紧张、迷茫、情绪波动，这个时候，她作为发起人，也作为她们的前辈，用亲近放松的方式坐下来和她们聊聊天，解解忧，鼓鼓劲，也算是一种赛前动员活动吧。 录制开始之前，钟妍在后台休息室等候，郑PD这时来找她确认夜聊大会的话题内容。 差不多确认完的时候，刚好有工作人员来请钟妍去化妆间做妆造，郑PD就恭敬客气地请钟妍去忙，然后送她走出休息室。 一出门，钟妍就看到了站在门外不远处的夏檬。 看见郑PD和钟妍一起走出来，夏檬稍稍愣了一下，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不由攥的更紧了。 钟妍瞧她脸色发白，整个人看上去紧张不安，又像等在门口许久的样子，她就问了一句，“夏檬，你有什么事吗？” 夏檬的面色有一瞬间的迟疑犹豫，但最后只是低头向钟妍问了声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对她身边的郑PD道：“郑PD，您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情想问问您……” 郑PD打量她一眼，然后转头对钟妍笑道，“钟老师，不打扰您了，您快去忙吧。” 钟妍“嗯”了一声，但脚步没着急动，她又看了一眼夏檬，夏檬却始终低着头，不与她对视。 郑PD见状，就冲夏檬招呼了一声，“夏同学找我什么事？咱们去那边说吧。” 说完，他就往后台无人的楼梯间走去，夏檬应了一声，慌张匆忙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钟妍望着两人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犹疑。 身边的工作人员小声提醒她该去化妆间了，钟妍只好收回视线，转身跟随工作人员往化妆间走去。 因为这丝淡淡的犹疑，正式录制的时候，钟妍偶尔会多留意夏檬几眼。 面对摄像机，夏檬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也会笑，会捧场，但钟妍总感觉她的笑容有些勉强，有些心不在焉。 钟妍前几次录制见到她时，她的状态并不是这样，尤其三顺发布的时候，夏檬的开心雀跃是很真实的。 钟妍心中的犹疑又重了一点，在解答完几位练习生的困惑和烦恼后，她看向夏檬，主动发问： “夏檬同学最近有烦恼吗？” 突然的发问让夏檬一惊，她愣愣地抬起头，正巧对上钟妍的目光，夏檬的眼神立刻躲闪开，然后佯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挺好的，没什么烦恼。” “是吗，那就好。” 钟妍微笑，没再问下去了。 只是在录制快要结束的时候，她又瞥了一眼夏檬，然后看向所有女孩笑道，“大家如果再有烦恼的话，之后也可以来找我聊天哦。” 在其他女孩们热情感谢发起人关心的呼声中，夏檬神色一滞，而后垂下眼帘，陷入踌躇不决之中。 录制结束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但钟妍没着急走，而是在后台休息室等了一会儿。 可一直等到练习生们都回了宿舍，现场工作人员也快要下班的时候，钟妍也没有等来找她聊天的人。 她叹了口气，叫助理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 走出录制棚，大约是刚刚下过雨的缘故，今夜的风有些微凉湿润，司机将保姆车驶到钟妍面前停下，助理打开车门请她上车，临上车前，钟妍又最后朝宿舍楼的方向望了一眼。 就在她回头的瞬间，一个伫立在三楼楼梯间窗口前的身影，慌忙跑走了。 夏檬咚咚咚地跑上楼梯，躲在转角处的墙壁后面，躲了不知多久，她又悄悄地回到窗口前，录制棚外空空如也，那辆车已经走掉了。 夏檬有些脱力地倚靠在楼梯间的墙壁上，眸中是深深的忧愁和惭愧。 她曾经做过许多错事，现在又怎么有脸麻烦她帮忙？ 这大概就是她的报应吧，夏檬绝望地想。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夜聊大会之后, 决赛更加近了，练习生们的训练日程也更加紧凑起来。 这日傍晚，指导完两个决赛小组的舞蹈训练之后, 安陶心里念着钟妍的嘱托, 单独把夏檬叫出了练习室。 比赛进行到现在，从100人到18人，训练楼里空旷了许多，大部分练习室都空置了，安陶找了一间没人没摄像机的练习室, 招手把夏檬叫了进去。 “安陶姐，是我的舞蹈有什么问题吗？” 安陶单独把她叫到这里来，夏檬不解其意。 “没有呀, 已经很好了。” 安陶笑笑, 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然后从练习室角落找来两个软垫。 “那你找我……”夏檬迷惑地看着忙活的安陶。 安陶没说话, 只是把两个软垫放到地上, 她盘腿坐到其中一个垫子上，然后拍拍身边的另一个垫底, 仰头冲夏檬笑道, “坐。” 夏檬老老实实地坐下后, 安陶拍拍她的手，“夏檬，你最近有心事吧？” 夏檬一愣，旋即抱膝低头。 “……没有。” 安陶心中叹气, 其实就算不谈钟妍的嘱托，她也注意到了夏檬的不对劲。 她了解夏檬, 夏檬心思简单，并不是很会掩藏情绪的人，所以一旦有心事，就很明显。 安陶看向夏檬，温柔道：“一公的时候，你说我应该会懂你的感受，既然如此，就再相信我一次吧。” 夏檬一滞，沉默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她惶恐不安的眼睛对上安陶真诚关切的目光，终是流下泪来。 ———— ———— “……所以钟老师，夏檬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晚上，钟妍在家接到了安陶的视频电话，安陶将下午听到的都告诉了她。 事情和钟妍猜想的差不多，大概就是原剧本里安陶故事的翻版： 一个叫贝蕊的练习生，背后有资本力推，已经内定决赛会顶替夏檬的名次，空降出道。夏檬去找郑PD求证，得到的答复就是，娱乐圈上位各凭本事，要么钱，要么权，要么色，贝蕊有钱，那夏檬又有什么呢。 钟妍讽刺地哼笑一声，看来虽然事情主角换了人，但郑PD狗改不了吃屎的烂德行，一点没变。 视频电话里，安陶满面忧色，“夏檬说她明白郑PD的意思，但是她不想那样做，可是如果不那样做，她又害怕会失去出道机会。” 安陶越说越着急，“钟老师，我们得帮她吧？她这几个月真的很努力，进步也非常非常大，我经常陪她们训练，全都看在眼里，最后不能因为这种事，让她的努力全都白费。” 发起人虽然不像导师那样经常指导陪练，但舞台是骗不了人的，一次次公演，夏檬表现如何，钟妍也都看在眼里。 “当然得帮她。”钟妍道。 一听钟妍发话，安陶心里顿时踏实了大半。 在她心里，钟妍是世界上最可靠的人，只要她说帮，事情就一定能成。 “那我们该怎么做？直接去找郑PD？” 安陶知道，这季出道团的合作运营权依旧在言星娱乐，作为合作方出面去保人的话，郑PD应该会给面子的。 但是，安陶又觉得郑PD不是好东西，只是这样的话，他不仅什么惩罚都没有，说不定还是会暗中做票，让贝蕊顶替其他无辜练习生的出道位。 这样一想，事情结果也没好到哪去，安陶又皱起了眉。 这时，她听到钟妍说，“不找他。” 安陶瞠圆眼睛，眨了眨，“那我们该找谁？” 钟妍微微一笑，“要投诉，找领导。” ———— ———— 第二天一早，张竟刚起床，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来电人竟然是钟妍，张竟赶紧接了起来，一通热情洋溢的问候。 “钟老师，咱们有半月未见了吧？哎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您很是挂念！” 半月未见，张竟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半个月前，钟妍新任文盛集团董事长的庆祝晚宴，张竟当时是在场的。 至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自然是夸大其词。不过逢人热情一些总没错，特别是面对现在的钟妍，张竟生怕自己不够热情。 寒暄之后，张竟握着手机听钟妍说话，越听，他眉头越皱。 “竟然有这种事？这个郑建南，真是个混蛋玩意儿！” “钟老师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严肃处理！绝不会让这种下道的事情发生，砸了《Best girls》的招牌！” “哎哎是是！以后我们观可，还盼望着多多和钟老师合作呢！” “哈哈好好！有钟老师这句话，我就放心！” “哦哦行行！钟老师您去忙，咱们有空再聊！” 挂了电话后，张竟黑着脸又骂了郑建南一句“混蛋玩意儿”。 文盛集团东山再起，IP帝国指日可待，到时候各大视频平台肯定争相合作。 张竟本来窃喜，他和钟妍是老交情，要谈合作，观可肯定占尽先机，结果郑建南这个废物，没点眼力见儿，为了点小资本瞎搞些黑幕，差点给他惹恼了钟妍，得罪了大资本。 简直是捡芝麻丢西瓜，又坏又蠢。 张竟气得不轻，骂骂咧咧地给郑建南拨通了电话。 ———— ———— 盛夏的尾巴，《Best girls》第二季迎来了盛大的决赛夜。 随着夜色渐浓，决赛已经进行到了紧张刺激的成团名单公布环节。 夏檬身穿制服站在舞台上，遥遥地望向对面，对面橘金色的金字塔上已经落座了4名练习生，从第五到第八名。 现在要公布的，是第四名的位置。 之前几次顺位发布，前三名已经和后面形成稳定的票数断层，不可撼动，所以这就意味着，第四名，是夏檬仅存的出道可能。 望着金字塔上那张遥不可及的金色沙发椅，夏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因为她最终拒绝了郑PD的暗示。 和安陶谈心的那天，安陶劝她不要那样做，而夏檬自己其实也下定了决心。 因为爸爸妈妈说过，以后不准她再做委屈自己的事了。 夏檬转头望向观众席，只是今晚，又没法让他们看到女儿走过花路，登上金字塔的样子了。 哀伤地收回视线时，夏檬的余光瞥见站在她斜后面的贝蕊。 贝蕊看上去好像很紧张，夏檬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已经胸有成竹了吗？ 不过说起来，这两天好像一直没看到郑PD，决赛彩排一直是副PD在统筹，哪怕今天决赛现场，郑PD也没在。 有点奇怪。 钟妍站在金字塔一侧的舞台上，看了眼手中成团名单上第四名的名字，又看向对面舞台，她露出微笑，举起了话题。 “现在公布《Best girls》第二季，以第四名成绩成团出道的练习生——” 听到这句话，夏檬的心还是漏跳了一拍，然后又更加沉重地线下坠下去。 她低下了头，不敢听，也不敢看向屏幕。 这时大屏幕镜头切换，钟妍的声音也随之响彻全场： “恭喜练习生夏檬，以9912806的票数，顺利成为《Best girls》第二季出道9人女团成员！” 夏檬没反应过来，直到身边的选手们来拥抱祝贺她的时候，她才愣愣地抬头，看见大屏幕切到的镜头，就是她。 心脏砰砰直跳，大脑混乱一片，五味杂陈的情绪堵塞在心房，夏檬的眼前很快模糊起来。 她流着泪望向观众席，全场的灯光在泪水中都变成漫天闪烁的繁星，但她还是找到了其中最独特的那一颗。 夏檬面朝那颗星星的方向，泪眼朦胧地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爸爸妈妈，她终于做到了。 接近凌晨，决赛在礼炮声和漫天彩带中圆满落下帷幕。 导师和练习生们此时都汇聚到舞台上，彼此拥抱，感恩，庆贺，道别。 夏檬找到安陶，拉着她的手感激道： “安陶姐，谢谢你，郑PD的事，是你帮我的吧？” 郑PD从节目组消失，她今天顺利出道，除了有人相助，夏檬想不到别的原因。 而郑PD的事，她只和安陶说过，所以相助之人，她想，也只能是安陶。 安陶瞧着她，却笑了。 “我哪有那个本事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钟妍，“钟老师才有那个本事。” 夏檬神色一滞，转头愣愣地看向站在金色灯光和漫天华彩中的那个身影。 钟妍听到有人叫她，便循声转身，一见是夏檬，钟妍莞尔，对她道： “祝贺你，这次真的如愿以偿了。” 夏檬捏着衣角走上前，脸红红地抬起头，圆圆的杏眸中是满满的真诚和感激。 “钟老师，谢谢你。” 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钟妍轻轻一笑。 “不用谢我，谢你自己。这是你靠自己的努力挣来的，是你应得的。” 真诚和感激的背后又生出些惭愧和后悔，让夏檬眸中泛起点点泪光。 她磕磕绊绊道，“那个……我以前……做了很多傻事，还有钟家的事……对不起……我——” 钟妍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那些都不重要了，往前看吧。” 这时旁边传来摄像老师的声音，呼唤大家来到舞台中央拍摄最后的大合照。 钟妍笑着拍了拍夏檬的肩膀，便转身朝舞台中央走去了。 望着她纤细又坚挺的背影，像获得鼓舞一般，夏檬擦干了眼泪，脚步坚定地追随着她的身影而去。 嗯，往前看。 那张纯净可爱的脸庞重新绽开阳光明媚的笑颜，一如桃花本来的样子。 只是这次盛放，不只在惠风和畅的春日。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深秋时节, 《恶童》如期开机。 当日，开机仪式之前，钟妍去化妆间做妆造, 颜时也在那里。 《恶童》是现代背景, 故事主角又都是未成年人，不适合浓妆艳抹，所以角色造型都比较简单。 故事中，曲静和的外形设定是黑长直发，白净美丽的容貌, 来到审判法庭时身穿私立女子高中西装短裙制式的校服，典型的文静富家乖乖女的形象。 钟妍原本的头发条件就很好，又直又顺, 乌黑发亮, 很贴合曲静和的形象，不太需要额外打理，所以造型师只给她上了淡妆, 类似于网络上流行的白开水妆, 自然清透，白里透红, 减弱钟妍本身长相的美艳感, 突出少女的清纯娇嫩。 吴明的外形设定也很简单, 凌乱不羁的短发，面相冷硬，眼神锋利，看起来不好招惹, 身穿普通公立高中运动款式的校服。 故事中，吴明身上的校服是捡来的, 他没上过学，但心中很羡慕那些校园里的同龄人，所以才在高中附近的旧物回收处里捡了一件毕业生丢弃的校服，一直穿在身上。 在造型处理上，和钟妍相反，造型师只给颜时弄了弄头发，弄得凌乱随意些，妆容上则几乎素颜上阵。 做完造型后，钟妍盯着颜时直看，然后忍不住问道：“颜时，你会法术吗？” 颜时原本就被她盯的脸红心跳，听她这么问，就更呆住了。 “……什么？” “返老还童，永葆青春的法术。”钟妍疑惑道，“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明明是个熟男啊？” 钟妍上次见他，大概是在三周前，那时候他上部戏刚杀青，回公司来签《恶童》的合同。 时隔一年见到颜时，钟妍当时还挺惊讶。 和一年前相比，他看起来变化不少，气质变得成熟稳重，脸部线条硬朗起来，身材也更加结实健壮。 签合同时，他挽起衬衫袖子，露出一截手臂，肌肉线条和皮肤上凸起的青筋，男性荷尔蒙十足。 钟妍想起他这一年接的戏，要么是古代征战沙场的将军，要么是谍战片里的军人，大概为了角色需要，他有特意去健身练肌肉，改变形象。 她当时还在感慨，拍戏还真是历练人，才一年没见，人成熟了这么多。 结果现在再一看他，身材明显薄了一圈，体态像少年一样纤薄挺拔，脸部线条恢复了从前的柔和流畅，眼眸都好像格外清亮起来。 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神态，现在的颜时整个人都充满着少年人朝气蓬勃、张扬不羁又单纯冲动的青涩感。 明明是二十七八的人，却和十七八的男高中生完全没差。 才三周，看着却年轻了十岁，这是怎么做到的？ 钟妍真的很想学习一下这种法术。 颜时愣了一下，然后摸摸自己红透的耳尖，不好意思地笑了。 “为角色保持可塑性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怎么会？明明很了不起，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钟妍凑近两步。 “钟老师无论什么角色，什么打扮，都很好……咳，不用我教。”颜时轻咳一声，红着脸把“看”字吞了回去。 “哼，你就是不想教我。”钟妍故意撇嘴，抱胸瞥了他一眼。 很管用，颜时脸更红了，立刻慌忙摆手。 “不、不是的！我的办法其实就是饮食运动的调整，钟老师如果想学，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吃饭、锻炼。” “好哦，那说好了！你不准抵赖。”钟妍露出得逞的笑容。 “嗯。”颜时稍稍垂眸，唇角也轻轻上扬起来。 钟妍又盯着他看起来，没办法，颜时这张脸，实在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她心中暗暗感叹，这人好伟大一张脸，素颜怎么好像比上妆还好看？有一种特别清纯干净的帅气，很纯情，让人忍不住想调戏。 钟妍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半晌，又微微下移，他已经换上了戏服，外面是蓝白相间的校服校裤，上身校服外套敞开着，里面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背心。 校服外套的衣袖被撸了起来，露出半截手臂，手臂比三周前瘦了一些，保持了肌肉线条的力量感，但又没有过于健硕的大肌肉，在钟妍对于男性的审美标准中，是刚刚好的程度。 敞开的校服外套里头，黑色背心比较修身，柔软的布料贴在身上，隐约勾勒出腹肌的轮廓。 嗯……钟妍细细品味着，也很好，线条明显，但不壮硕，性感，但不粗野，这样的身材，简直仙品，她很满意。 钟妍盯着颜时，脑海中正五光十色、浮想联翩的时候，她听见颜时问她： “钟老师，你……还满意吗？” 钟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脸上心虚地泛起红晕。 “我、我满意什么？” “我和吴明的角色契合度，你还满意吗？” 颜时红着脸，眼神单纯地问道。 刚刚钟妍盯着他看，一边看还一边笑，颜时虽然私心希望她是因为……才看着他笑，但他还没自作多情到这种程度。 他想，钟妍拍戏时向来一心都在人物和故事上，她看他，大概只是在考察他和角色之间的契合度吧。 听他说的“满意”是指这个，钟妍松了一口气。 “满、满意，很满意！” 她僵硬地讪笑起来，一边讪笑一边暗骂自己是个变态，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转开发烫的脸颊，眼神闪躲着，抬腿就往化妆间外溜。 “那个……开机仪式快开始了，我造型已经弄好了，就先过去了！” 颜时伸出手臂想叫住她，可还没开口钟妍就已经飞速溜出门前，一溜烟跑远了。 他垂下手，无奈地轻叹一声。 “……我也好了，我们可以一起过去的。” 来到开机仪式的室外场地，钟妍远远地就看见冲她打招呼的周监制，和站在他身边的陆廷深。 监制周雄是鼎鸣的人，鼎鸣娱乐作为电影《恶童》的联合出品方，派一个监制进片组监督是很正常的事，陆廷深作为鼎鸣的总裁，和周监制站在一起也不奇怪。 唯一稍微奇怪的事，就是开机仪式，其实联合出品方的金主本人不用亲自到场，但陆廷深硬要亲自到场。 不过金主这么热情主动，在绝大多数剧组片组眼里都是好事，表明联合出品方对项目十分重视。 陆廷深亲自到场，说明鼎鸣对《恶童》项目很重视，钟妍高兴，自然笑脸相迎。 “陆总辛苦，百忙之中还亲自到场开机仪式，我实在荣幸。其实有周监制在，片组的一切您都可以放心的。” 周监制热情道：“哈哈，钟老师，我也是这么和陆总说的，片组的事情交给我，您和陆总都可以放心！但陆总始终坚持要亲自出席开机仪式，可见陆总对咱们这次合作的重视！” “《恶童》是鼎鸣和钟老师的首次合作，我自当上心，以示诚意。”陆廷深看着钟妍道。 说到诚意，陆廷深这次的合作诚意确实不错，无论是签合作协议之前还是之后，他都没折腾什么幺蛾子，商谈很顺利，合作很愉快，钟妍很满意。 对合作满意，钟妍对他露出的微笑就更加亲切友好了。 陆廷深的目光一刻不离地落在钟妍身上，在他眼里，今天的钟妍格外好看。 她穿着淡蓝色的衬衣和藏蓝色的西装外套，下身是和外套同色系的百褶短裙，乌黑柔顺的长发披肩，额前随风微微扬起的碎发下，是同样乌黑的眼眸，没有了粉黛的矫饰，反而格外楚楚动人，眼眸之下，她白皙的脸蛋透着淡淡的柔粉色，嘴唇也是同样的颜色，像春日的花瓣一样，引人采撷。 这样的她，清纯，又美好。 恍惚间，陆廷深仿佛回到少年时代，那时的钟妍就是这般模样，也是这般冲他笑着。 奇怪的是，那时的陆廷深觉得她丑得要死，可现在，他却觉得她美得要命。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就好了，倒流回她还在他身边的时候，这次他一定好好珍惜，那么或许现在，他们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沉浸在幻梦之中，陆廷深不禁露出了笑容。 颜时来到开机仪式场地时，入目便是这样的画面。 看到陆廷深，颜时的脸色沉了沉，眼神旋即锋利起来。 这次电影，钟妍和鼎鸣合作，颜时之前就知道了。 她选择鼎鸣，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的，他在理智上是明白，所以一句都没有多问。 可理智归理智，当他现场看到陆廷深的时候，心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升腾起烦躁和不快。 尤其是陆廷深现在这幅模样，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在笑。 颜时真的，十分不爽。 他攥紧拳头，大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梦很美，陆廷深出神地凝视着眼前的钟妍，还想再梦一会儿，就听到周监制喊了一句“颜老师”。 陆廷深的梦，“啪叽”一声，碎了。 碍眼的家伙出现了。 他皱眉抬眼，只见颜时走了过来，在钟妍身边站定，颜时冲周监制问候了一声，然后又冷冷地丢过来一个眼神，冲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算是问候？什么态度！ 这样又丑又无礼又出身低贱的男人，钟妍却三番五次找他当男主角，她真是没眼光。 陆廷深嗤之以鼻。 陆廷深不准备搭理颜时，他把目光重新转回钟妍身上，和她见面的机会宝贵，他要抓紧时间多和她说说话，多促进促进感情。 可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因为颜时比他想象中还要碍眼。 陆廷深一看向钟妍，颜时就看向他，眼神冷冷地盯着他，像刀子一样，要活剐了他似的。 陆廷深一要和钟妍说话，颜时就先一步开口，把话题引走，故意要堵他的嘴一样。 陆廷深一想走近钟妍，颜时就更加紧密地靠近她一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身边的一亩三分地，他那破烂的蓝白校服几乎要蹭到她崭新干净的西装制服上了！ 陆廷深看得眼睛直冒火星，拳头都攥了起来。 他体面地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产生想要揪人衣领和人打架的冲动。 不是说颜时这人内向低调话很少吗？根本是胡说八道！这世上没有比他还烦人聒噪的家伙了！ 更令他生气的是，颜时没来之前，钟妍的笑脸都是冲他的，可颜时来了之后，她的笑脸就都冲颜时而去了。 陆廷深忍不了了。 他死死地盯着颜时，然后对周雄道：“周监制，你刚才不是说导演在找颜时吗？” “啊？” 他说了吗？周雄一头雾水。 他转头一看陆廷深，脸色阴沉的吓人。 周雄立刻绷直脊背，冲颜时笑道：“啊……啊是是！颜老师，何导在找您呢，想要在开机仪式之前和您打个招呼，我陪您过去吧！” 颜时的目光在周雄和陆廷深之间瞥了一个来回，最后转向钟妍，他柔声道： “钟老师，你也还没和何导打招呼吧，要不我们一起？” “嗯，开机仪式之前是该去问候一下何导。” 钟妍觉得颜时说得有道理，于是她对陆廷深笑道，“陆总，我们失陪一会儿，您自便。” 她又对周监制道，“周监制，麻烦你多陪陪陆总了。” “应该的，应该的。” 周监制笑着应声，应完，又感觉哪里不对，他转头看向陆廷深，自家总裁的脸更阴沉了。 陆廷深看着钟妍和颜时有说有笑一起走远的背影，拳头几乎要捏碎。 陆廷深算是看透了，颜时就是个心机绿茶男。 看他的时候，颜时的眼睛像狼一样凶狠。 看她的时候，颜时的目光又变得像兔子一样单纯温顺。 装模作样，臭不要脸。 钟妍就是被他狐媚的样子给蛊惑了！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开机仪式结束后, 《恶童》正式开拍。 《恶童》的故事内容大致是：十名少年犯被囚禁在一处废弃工厂，他们被要求参加五轮审判游戏，每轮被判定有罪的人, 会被杀死淘汰, 直到最后活下来的唯一一人，将获得无罪释放的资格。 第一轮游戏的时候，大家都还懵懵懂懂，游戏还没怎么进行，就有两名少年因为违反游戏规则而被直接击毙, 第一轮游戏即刻结束。 两名少年的死，让剩下的人真切地意识到游戏的残酷和自己命悬一线的事实，大家不得不开始认真对待接下来的游戏。 第二轮是考验智力和谋略的游戏, 吴明知道自己不聪明, 还是个哑巴，如果自己单打独斗，估计是活不过第二轮的, 他需要盟友。 而他发现, 第一轮游戏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呆傻懵懂, 有两个人表现出与众不同冷静和智慧。 两个人中, 一个是身材矮小、看上去非常阴郁内向的眼镜男冯凡, 另一个，就是吴明一早就注意到的那个品学兼优的乖乖女曲静和。 每个人犯过什么罪，如果自己不说，就只有在被杀死淘汰的时候, 罪名才会被广播公告，所以此时, 吴明并不知道这两个人犯了什么罪。 吴明没有犹豫，他走向了曲静和。 选择她的原因，吴明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是觉得，像曲静和这样美好纯洁的存在，不可能和罪恶沾染吧。 他接近曲静和，曲静和似乎并不反感，在她的帮助下，吴明也顺利地从第二轮游戏中活了下来。 吴明很高兴，不知是为自己活下来而高兴，还是为曲静和不嫌弃他是个哑巴，愿意接纳他而高兴。 进入第三轮游戏时，只剩下6个人了。 第三轮游戏是团队战，三人一组，分成两组，输掉的一组全员淘汰，游戏规则看起来以考验体力和战斗力为主。 吴明主动去找曲静和，想要和她一组，他体力好，也擅长打架，而曲静和是个柔弱的女孩，这一轮，他保护她。 曲静和同意了。 吴明高兴地想，他一定会让她在这一轮活下去，也一定要和她一起，从这里活着逃出去。 这一轮，他们的队友还有冯凡，因为对面小组满员，冯凡只能加入他们组。经过激烈且漫长的过程，他们小组获胜了。 三声枪响之后，对面小组的三人一齐倒在血泊中，十人中，就剩下最后的三人了。 第四轮游戏之前的夜晚，吴明向曲静和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吴明用捡来的粉笔在水泥地上写字，曲静和看他写道，他要和她一起逃出去，她头脑好，他体力好，只要他们俩在一起，一定能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他还写道，他知道，她是很好很好的人，像她这样的好人，应该被无罪释放，应该过平静幸福的生活。 看着他写得歪歪扭扭却很认真的字，曲静和静静地想，他真是个蠢货。 她接纳他，不过是看他有一身蛮力，脑子又不聪明，这样的人，可以被她操控，成为她取胜的工具。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他，他却信任她，还天真地想着要和她一起逃出去。 她是个亲手杀死父母的杀人犯，他却觉得她是个好人。 真是可笑，可笑的蠢货。 如果他知道她的过往，她的一切，他还会觉得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吗？ 呵。 不过有句话他说对了。 她应该被无罪释放，应该过平静幸福的生活。 她好不容易才要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被无罪释放的人必须是她，只能是她。 明天是第四轮游戏了，冯凡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但只要冯凡死了，她就等于成为了最终赢家。 她需要吴明的帮助，杀死冯凡。 所以曲静和微笑着看向吴明，对他说，好。 吴明高兴地笑了。 第四轮游戏虽然只剩三人，但对于曲静和而言，却是最为艰难的一轮。 因为新的游戏规则，在游戏一开始，三人的罪名就被公开：吴明——盗窃罪，冯凡——强/奸罪，曲静和——杀人罪。 杀人的事情被吴明得知，曲静和觉得吴明不会再信任她，她也就无法再利用他，所以曲静和决定丢弃吴明，独自为战。 但是冯凡的强/奸前科又勾起曲静和曾经的黑暗回忆，她努力保持镇定，可面对冯凡时，她的内心还是会感到深深的恐惧。 冯凡异常狡猾敏锐，他察觉到曲静和怪异的恐惧，由此猜到她杀死父母的原因，他决定利用她的弱点击败她。 当天夜里，冯凡欲偷袭强/奸曲静和，曲静和因为强烈的恐惧失去冷静和理智，又因为男女力量差距，她一时未能挣脱冯凡的钳制，就在冯凡差点得逞的时候，吴明赶来救下了曲静和，愤怒地暴揍冯凡。 在吴明的蛮力面前，冯凡不是对手，但冯凡看得出吴明之所以这么愤怒，是因为他暗恋曲静和，冯凡为了自保，就告诉了吴明曲静和隐藏的秘密。 冯凡觉得，吴明如果知道曲静和是一个从身体到心灵都肮脏不堪的女孩，就不会再喜欢了，或许也就能停手了。 但吴明听完他的话，只下手得更重，直到把他揍得奄奄一息。 奄奄一息的冯凡最终输掉了第四轮游戏，吴明和曲静和成为进入决赛轮的最后两人。 第五轮游戏开始之前，曲静和始终独自蜷缩在角落，沉默不语。 吴明慢慢地靠近她，一点一点挪到她身边坐下，他又拿起那支捡来的粉笔，在水泥地上写写画画。 曲静和看着他写道，她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曲静和的眼珠动了动，稍稍转头看向他，吴明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曲静和在他的眼眸里，见到了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的，纯洁真诚的爱意。 久久地对视之后，吴明小心翼翼地凑近她，在她的唇上留下了一个极轻的吻。 一个不掺杂“欲”，只有“爱”的吻。 漫长又短暂的黑夜在二人默默无言的依偎下结束，黎明降临的时候，废弃工厂的广播里再次传来诡异的机械人声，最后一轮游戏开始了。 电影《恶童》的拍摄顺序，本来预定是按照故事的发展进程来的，但是饰演冯凡的演员因为行程原因，要晚一周才能进组，又因为故事前期都是群戏，少一个人都没法拍，所以拍摄顺序不得不打乱，许多单人或男女主角的双人戏份被提前。 今天开机后的第一场戏，就是男女主角在整部电影中最重要的双人对手戏——最后的游戏。 最后一轮游戏的规则非常简单，两把匕首被机器运送到吴明和曲静和面前，限时一个小时之内，成功杀死对方的人，就是最终赢家。 如果一小时之内，谁都没有死，那这场游戏没有赢家，两个人都将被淘汰，一起死。 片场之中，开拍打板声响起。 “Action！” 画面中，吴明和曲静和站在废弃厂房中央，不远处的倒计时面板上，数字已经开始跳动。 二人面前的台子上各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曲静和看向自己面前的匕首，又看向吴明和他面前的匕首，她缓缓拿起自己的匕首，警惕地盯着吴明，不做动作。 这时吴明拿起了匕首，曲静和像受惊的猫儿一样，顿时浑身紧绷，将匕首举到身前，警戒地退后几步。 然而退后之后，她却看见吴明用力将匕首往远处一扔，“哐当”一声，随着金属撞见水泥地的声音，那把匕首不知掉到何处，再看不见了。 曲静和愣了一下。 吴明试着朝她走近两步，但是曲静和还是后退。 吴明不动了，二人间相隔的距离不近不远，吴明深深地望着曲静和，露出一个平和又温暖的笑容，他张张嘴，手脚并用地朝她比划起来。 曲静和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在说，她应该被无罪释放，她应该去迎接平静幸福的新生活。 他希望如此，所以，他不会反抗。 吴明最后指了指曲静和手中的匕首。 此时的曲静和……哦不，是此时的钟妍愣了一下，望着对面的颜时，一时忘记了下面的动作。 面对面和颜时搭戏，她不得不感叹，颜时的演技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到让她感觉到自己有点接不住戏了。 吴明没有台词，心理活动和情感表达全靠动作和神态，尤其是眼神。 他刚刚望着曲静和的眼神，爱与憾，悲伤与幸福，无悔与希翼，太多种感情交织其中，但又并不混乱矛盾，而是被一团纯洁又深沉的爱意包裹着，呈现出清晰而坚定的决心。 所以他的眼睛，是干净的，清亮的，温暖的。 钟妍与那样一双眼睛对视的时候，胸腔发颤，好像心都要碎了，气势和状态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去年拍《出淤泥而染》的时候，钟妍虽然也觉得颜时演技好，但和他对戏时，她并没有接不住戏的感觉。 现在只时隔一年，他的演技又精进了这么多，远在她之上了。 钟妍这一愣，何导就喊了卡，只能重来一条。 重来的时候，钟妍虽然不发愣了，但与颜时相比，她的状态明显要弱，何导也感觉到了，于是又喊了卡。 “钟老师，你这个状态不对。” 何导从监视器后起身，朝他们走过去说戏。 “曲静和明白了吴明的意思之后，她的气势不能掉下去，她虽然有心痛不舍和迟疑不决，但同时也有警惕怀疑和冷酷无情，毕竟她是个长久生长在黑暗环境中的人，她性格中已经形成的冷酷与不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消融的。” 何导皱眉对钟妍直言道，“钟老师你刚刚表现的太心软了，感觉已经完全沦陷了，匕首都快要扔了。” 何导说完，又不解地挠了挠下巴，“钟老师自己就是原作者，应该比我更懂曲静和的人物心理才对，怎么演不对呢？” 钟妍尴尬地讪笑两声，何导这人还真是直人直语，说话一点都不委婉。 但她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何导，是因为对面是颜时的脸，所以她才总是冷酷不起来。 她真是贱，非要把剧情写得你死我活。 写得你死我活就算了，还非要找颜时来演吴明。 他那样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她很难不心软，更不用说还要让他去死了。 她纯属给自己挖坑。 这个隐情没法解释，钟妍正想着找个理由含糊过去。 这时，她听到一旁的颜时对何导道：“何导，开机第一场戏就是情感爆发的生死对峙，对演员而言难度很大。” “是，这个我理解。” 没有前期剧情和情感的铺垫，演员入戏确实会困难许多。 颜时的目光从何导转向钟妍，“而且曲静和这个人物演起来要比吴明难上许多，是我在对手戏上应该配合得更好才对。” 钟妍一听，旋即摆手，“颜老师你这样说我就太惭愧了，是吴明比曲静和难演，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谁都知道一个哑巴角色有多考验演技，而且他情感表现充沛，按常理讲，其实非常带动对手演员入戏。 只不过她和他之间，不能按常理讲罢了。 颜时笑着摇了摇头，他道：“我在读原著小说的时候就觉得我和吴明是同类人，如果处于相同境地，我的选择和他一样，所以我觉得吴明不难演，因为许多时候，我只需要演我自己。” “但是钟老师和曲静和不一样，正如何导所说，曲静和的底色是冷酷的，但钟老师是个温柔的人，用温柔饰演冷酷，是很难的。” 钟妍微微一愣，又垂眸轻轻失笑。 很少有人会用“温柔”这个词形容她。 听颜时说完，何导摸着下巴点点头。 “嗯……颜老师说得也有道理，曲静和这个角色确实不好演。” 何导的态度舒缓放松了许多，他笑着对钟妍道，“行，钟老师咱们不着急，先休息一会儿吧，你和颜老师再一起找找感觉，感觉对了咱们再拍。” 第90章 第九十章 场边休息区, 二人坐在椅子上，颜时对钟妍道：“钟老师，有困难就和我说, 我和你一起解决。” 钟妍若有所思, 然后像闲聊般问他道：“你刚才说，如果处于相同境地，你的选择和吴明一样？” 她突然问这个，颜时有些意外，但很快点了点头。 “嗯。” “不准这么想。”钟妍立马道, “如果真的性命攸关，你要努力自保，让自己活下去。” 颜时微微一愣,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但钟妍的神情很认真，他看向她的目光也认真起来。 “我要保护我所爱之人，让她活下去。” 钟妍有些无奈, “那你考虑过你所爱之人的感受吗？她也想让你活下去。” 钟妍心想, 如果真的在现实中遇到紧急，她对自己足够自信, 她总有办法自保。 但对于颜时, 她就没什么信心了。 像他这样的傻子, 她很怕他为了保护她，感性用事，把他自己的小命搞丢。 听了钟妍的话，颜时有一瞬间的愣怔和迟疑, 但旋即又蹙起眉来。 “可是……” “没有可是。”钟妍打断他的话，她抱胸佯作任性道,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你不答应，这戏我就演不好。” 演戏的时候，她总是把吴明当成颜时，就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如果处于相同境地，颜时会和吴明一样，而她潜意识里又非常抗拒所爱之人为救她而牺牲，所以她就无法成为曲静和。 钟妍想，她必须得把颜时和吴明区分开，她才能专心成为曲静和。 钟妍看向颜时，等待他的答复。 颜时被她盯的无处可逃，只能垂眸道，“……咳，好，我答应。” 瞧着他漏洞百出的神情，钟妍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人明明演技那么好，怎么撒起谎来这么拙劣？ 钟妍撇撇嘴，唉，算了。 颜时也是犟种一个，固执起来，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钟妍望天再叹，看来以后只能她辛苦一点了，又要自保，又要保护这个傻子犟种。 不过好在，她足够强大，她觉得，她可以保护她想保护的一切。 钟妍微笑起来。 所以即便他是吴明也没关系，因为现实中的她，不是曲静和。 想通了这个道理，钟妍心里轻松起来，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冲颜时笑道： “走吧，我找到感觉了，可以重新开拍了。” 颜时看着她，有些困惑。 他答应她自保，她就找到感觉了？ 他有些搞不清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不过，她刚刚对他说得那些奇怪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说…… 颜时的脸红了红，又摇了摇头。 唉，应该是他自作多情了吧。 钟妍已经去找何导了，颜时望着她的背影，跟上了她的脚步。 调整好状态后，拍摄变得顺利起来，刚才那镜戏很快过了，下一镜戏接着刚才的剧情继续，也是最后的结局。 “Action！” 画面中，曲静和明白了吴明的意思，但却迟迟没有动作，她只是防备地握着匕首，与他保持距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倒计时面板上的数字，已经只剩下不到5分钟了。 吴明着急起来，他迈开脚步向曲静和走去，曲静和依旧在躲他，可吴明管不了那么多，他加快脚步，很快追到了曲静和面前。 吴明指指倒计时面板上的时间，又指指她手中的匕首，脸上呈现出焦急的颜色。 没时间了，在这样下去，她也会死。 曲静和看了一眼倒计时面板，匕首被她防备地举在胸前，对准吴明的方向，可她握紧匕首的双手却颤抖起来，依旧没有下一步动作。 终于，分钟的数字归零，秒钟进入了最后一轮的倒计时。 曲静和的双手颤抖地愈加剧烈，她微微垂下眼眸，脸上流露出纠结又痛苦的神色。 就在她稍稍分神的这一瞬间，吴明大步上前拥抱住了她。 在相拥的瞬间，曲静和举在胸前的匕首也刺入吴明的胸口。 曲静和惊慌恐惧，立刻松开匕首想推开吴明，吴明却更加用力地拥住她，胸膛紧紧相贴，匕首也深深地刺入心脏。 鲜血湿透彼此衣裳的时候，倒计时面板上的最后一个数字也归零了。 游戏结束，广播里又响起机械人声： “嫌疑人曲静和，无罪。” 声音落下的瞬间，吴明露出了笑容，然后那双拥住曲静和的手，从她身上滑落，沉沉坠去。 紧紧抱住吴明沉重无力的身体，曲静和跪坐在地上，放声痛哭。 监视器画面中，空旷的废旧厂房里，一对有情人跪坐在清晨的曦光里，紧紧相拥，镜头逐渐拉远…… 何导满意地喊了卡。 颜时正趴在钟妍的肩头装死，听到何导喊卡之后，按道理，他该起身的，但是他听到钟妍的哭声并没有随着何导喊卡而停止。 她紧紧抱着他，还在哭，看起来还沉浸在戏里。 这样被她抱着，他能感受到她搂在他腰间柔软的手，他能感受到她怀抱中的温暖的体温，他能感受到她因为哭泣而起伏的胸膛，与他呼吸相贴，他的脑袋垂在她的肩头，鼻尖还能嗅到她脖颈处淡淡的清香。 颜时心想，要不，他再装一会儿死吧。 听到何导喊卡之后，钟妍一开始确实没出戏，毕竟痛哭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止住的。 但哭了一会儿，钟妍就已经从戏里走出来了，她原本是准备起身的，可是她发现，颜时竟然还趴在她身上装死，装死还装得不敬业，心跳和打鼓似的，手也悄悄抬起来了，安抚般的轻轻拍着她的背。 感受着他热烈的心跳和温柔的轻拍，钟妍把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 要不，她再哭一会儿吧。 何导和周监制说完话后，转身一看，“有情人”还跪坐在清晨的曦光里，紧紧相拥。 他不禁啧啧感叹，转头对周监制说：“两位演员真敬业，看，入戏多深。” 周监制一看，也连连称叹起来。 ———— ———— 一周后，饰演冯凡的演员进组，群戏拍摄正式开始了。 群戏对钟妍来说更加轻松，因为群戏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主，吴明和曲静和情感互动占比较少，所以钟妍得心应手不紧张。 不过，一堆人一起拍戏，钟妍作为主演又作为制片人，无论戏内戏外，她都要上心照应，和颜时单独相处的时间就几乎没有了，所以钟妍有时候又会怀念拍双人戏的那几天，可以两个人一直待在一起。 拍摄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这日下午，当天的拍摄全部结束后，钟妍找周监制确认她明天的拍摄安排。 “明天大家都各自拍摄单人部分，不过钟老师的话，明天上午还有一场双人戏。”周监制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旁边桌上的拍摄通告单递给了钟妍。 片组演员多，大家的行程各有变化，总有请假的时候，为了协调不同演员的档期，全员无法凑齐的时候，就会穿插安排单双人戏份的拍摄。 开机最初那一周，钟妍拍了不少单双人戏份，但还有少部分没有拍完。 听到周监制说明天有一场双人戏……钟妍的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期待。 她马上接过了通告单，低头一看—— 周监制只见钟妍看了一眼通告单后立刻还给了他，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脸颊泛起了可疑红晕，然后神色慌张地走掉了。 周监制一头雾水。 没过两分钟，颜时也来找他确认明天的拍摄安排，周监制又把通告单递了出去。 颜时看完通告单后，脸颊也泛起了可疑红晕，然后神色慌张地走掉了。 周监制两头雾水。 这张通告单是有毒吗？ 周监制拿起通告单低头一看—— 哦，明天的双人戏份，是吴明和曲静和的吻戏。 第二天一早，钟妍顶着黑眼圈走进化妆间的时候，颜时也在，造型师已经在给他打理发型了。 造型师看向钟妍打了声招呼，又看回面前镜子里的颜时，他笑了，随口打趣道：“钟老师和颜老师真是心有灵犀，昨晚一起失眠了？” 钟妍和颜时一愣，又同时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下的同款黑眼圈，两个人的脸心照不宣般红起来，目光也不约而同地各自躲闪开去。 片场，工作人员们都在为下一场吻戏的开拍做最后准备。 钟妍和颜时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各自站在一边，等待开拍。 颜时心中紧张，他不敢与她对视，却又总是忍不住偷看她。 无论是早上在化妆间，还是现在等待拍摄，今天的钟妍都不太爱和他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他。 颜时不敢与她对视，是因为他紧张又期待，又为自己的这份期待而感到羞涩。但颜时不确定，她不看他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她和他一样，也感到羞涩吗？ 还是因为，她和他不一样，她讨厌这场吻戏。 颜时抿紧唇角，微微垂眸，躁动的内心泛起一丝淡淡的忧愁和不安。 一切准备就绪，颜时看到何导冲他们招了招手，演员该登场了。 90-98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这场吻戏拍的就是剧情中, 第五轮游戏开始之前的夜晚，吴明再次用铅笔写字告诉曲静和心意，二人长久的对视之后, 吴明在曲静和的唇上留下一个极轻的吻。 这场戏, 两个人都没有台词，全靠神情和动作来表现人物情感。 拍摄开始，写字和对视完成后，颜时小心翼翼地凑近钟妍，近到气息相接, 颜时努力克制住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闭上眼，在她的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温热又柔软, 还香香的, 只是短暂的触碰，就已经让他浑身战栗，微微发热。 他睁眼离开的时候, 感觉到彼此的睫毛轻轻地扫过了对方的皮肤。 “Cut！” 颜时还没来得及吻后对视, 何导就中途喊了卡。 厂房空间大，导演和演员位置相隔较远, 于是何导举着扩音器从监视器前站起来, 全场广播道： “钟老师, 亲吻的时候，吴明闭眼，曲静和不要闭眼，你刚刚闭着眼那个表情不对, 太……” 何导在脑海中搜寻合适的形容词，很快他眼睛一亮, 张口就来。 “太陶醉了！” 钟妍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 何大哥，你拿着扩音器全场广播她吻得太陶醉，这合适吗？ 她不要脸面吗？ 何导这个人说话太直的毛病真的得改改！ 再说她真的有那么明显吗？她明明已经努力克制了！ 钟妍立马偷眼瞥向身边的颜时，结果颜时也在偷眼看她，钟妍老脸一红，匆忙转开了目光。 要命，真希望颜时现在是个聋子！ 颜时也红着脸转开了目光，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好像，不讨厌这场吻戏。 见钟妍没回应，远处的何导又举着扩音器强调了一遍。 “钟老师注意，要冷酷！冷酷之中带一点动摇就足够了！千万不能陶醉！” 中气十足的声音再次响彻全场，钟妍急忙冲何导比了个OK。 大哥，别重复了！给她留条裤衩吧！ 何导放心了，终于放下了扩音器，重新坐回监视器前。 “咱们重来一条！” 拍摄开始，颜时又凑近了钟妍，这次的动作却急了一些，她的气息再次萦绕在他的鼻间，他闭上眼，有些贪心地贴上了她的唇。 “Cut！” 何导又举着扩音器站了起来。 “不对不对！颜老师，这次是你不对！你动作太着急了，吻的也太得寸进尺了，吴明是个清纯男孩，你刚刚一点都不清纯！” 钟妍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何导，你说话太直的毛病其实不用全改，间歇性发作就挺好。 她憋笑转头，不出所料，颜时浑身僵硬地坐在她旁边，想看她又不敢看她，碎发下露出的耳朵比剧组的血包还红。 何导挠挠头，心中叹气。 开机也一个多月了，钟妍和颜时拍摄中同时出错的时候非常少见，特别是颜时，开机到现在，拍摄中他从没出过错，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这场吻戏也不是很难，至少比大结局那场戏简单。 何导思来想去，可能是两位演员恰巧今天状态都不好吧。 倒是挺有默契。 演员偶有状态不佳也属正常，何导看看表，距离午休还有一会儿，再拍几条的时间还是有的。 于是他招呼钟妍和颜时道：“两位老师，咱们再重来一条吧！” ———— ———— 日上中天，已经到了午休时间，但片场内的拍摄仍然还在进行。 周监制这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一看来电号码，立马朝片场大门小跑而去。 门外，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已经停下了，陆廷深从车上下来，周监制急忙上前迎接。 “陆总，您来了！” 对陆廷深亲临片组这件事，周监制已经见怪不怪了。 因为从开机到现在，陆廷深隔三差五地来，周监制搞不清楚，陆总是对他工作不放心呢，还是陆总就是喜欢来片组玩，特殊爱好。 不过鼎鸣投资的电视剧电影多了去了，以前也没听说陆总特别爱往剧组跑。 周监制这么一琢磨，果然陆总还是对他工作不放心。 那他更得好好表现。 陆廷深冲周监制道，“我订了甜品，一会儿有人送来，你接一下，发给大家当餐后甜点吧。” “好嘞！交给我吧。” 对此，周监制也见怪不怪了。 陆总每次来，都要捎点小礼物，演员和工作人员人人都有份，说是给片组送福利。 有福利，大家当然高兴了，不过，片组的性别比例男女参半，但陆总送来的小礼物却每次都是女生比较喜欢的东西。 周监制揣摩不透陆总挑选礼物的标准，他只能猜，大概陆总有一颗少女心吧。 陆廷深见片场大门虚掩，听动静里面似乎还在拍摄。 他看看腕表，问周监制：“不是到午休时间了吗，怎么还在拍摄？” 周监制解释道：“今天拍摄不太顺利，还没拍完。” 说到今天的拍摄，周监制也还纳闷着呢。 一场吻戏，拍十条了，还没过。 平时拍摄，钟妍和颜时多数情况都是一条过的，不顺利的话，一般两条，最多三条，也就完事了。 今天，竟然已经拍了十条了。 两位演员老师也是辛苦，亲一上午了。 周监制看向陆廷深，人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他在外面干站着等吧？ 于是周监制对陆廷深道：“陆总，要不您先进来看看？我估计拍摄也快结束了。” 毕竟拍十条了再不结束，多少有点离谱了。 看钟妍拍戏，陆廷深自然是愿意的，不仅愿意，还有些期待。 陆廷深唇角微微上扬，他没有多想，立刻抬腿往片场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随口问了周监制一句，“今天拍什么？” “吻戏，男女主角的。”周监制及时回道。 陆廷深脚步一滞，唇角的笑容立刻僵住，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掉头就走。 周监制一愣，望着陆廷深大步走回车上的背影，他诧异问道： “陆总，您、您不进去了吗？” “有事，走了。” 陆廷深板着脸甩上车门，紧接着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就在周监制面前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尘埃。 经过了十一条拍摄之后，吻戏终于拍完了。 午休的时候，大家都在片场休息区吃晚饭，钟妍看到周监制领人往休息区搬了几大箱子的甜点。 “这是？”钟妍问道。 “陆总给大家送的福利。” 周监制一边说，一边从箱子里拿出两盒甜点，先放到了两位主演和导演的桌上。 听到“陆总”二字，颜时神色一顿，他瞥了一眼桌上的甜点，眸中划过不快。 又是陆廷深，他又来片组了。 他隔三差五地出现，颜时真的很烦。 陆廷深每次一来，钟妍就得和他说话。 颜时不喜欢她和他说话，可他是合作方金主，她是制片人，颜时好像没有立场和资格去阻止他们说话。 颜时只能忍耐，独自烦闷，警觉不安。 想到这里，颜时忍不住看向钟妍，钟妍则望向周监制身后。 她问道：“陆总来了吗？” “来是来了，但是又走了。”周监制道。 听到陆廷深走了，颜时神色一松，心里顿时舒畅起来。 钟妍则微讶，“走了？” 周监制点点头，“陆总来的时候，你们拍摄还没结束，他本来要进来看看的，但突然又说有事，然后就走了。” 周监制依然迷惑，他还没搞明白陆总来了又走的原因。 听完他的话，钟妍倒是神色微变，然后又问了周监制一句。 “陆总知道今天拍什么吗？” “知道，我告诉他了。” 钟妍没再说话了，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甜点，是她之前在微博和粉丝们分享生活时发过的一款新口味蛋糕，她说她很喜欢。 钟妍低头吃饭，陷入了沉思。 ———— ———— 经过几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陆廷深终于说服了自己。 她是演员，那是她的工作，她不得不，他该尊重她的工作，接受她的全部。 如果他不能接受，那他就永远无法真的拥有她。 和失去她相比，陆廷深觉得吻戏也勉强能接受了。 于是一周后，陆廷深又去了片组。 去片组的路上，他告诫自己，要既往不咎，视而不见，尊重，接受。 可当真的到了片组，看到钟妍和那个心机绿茶男在水池中湿身搂抱的时候，陆廷深发现要视而不见，实在是……太难了！ 今天拍摄的是第三轮游戏中，曲静和落水，吴明去救的一段剧情。 12月的冬天拍落水戏，哪怕水池里道具组放的是温水，演员还是会很冷。 好在这段戏的多数时间里，钟妍都被颜时抱在怀里，他怀里很暖，帮钟妍阻挡了掉许多寒意。 剧情里，曲静和是穿着整套校服落水的，而吴明跳下来救她的时候，脱掉了校服外套，只穿着黑色背心。 被颜时抱着怀里时，钟妍瞧了瞧他单薄的背心和赤裸的臂膀，心里觉得蛮奇怪的，他明明穿得比她少多了，怎么身体这么热乎？ 不过抱着真暖和啊，钟妍不禁又往他的怀里贴了贴。 拍摄结束后，钟妍从水池中上来，脱离了颜时这个暖宝宝，又冷风一吹，哪怕守在水池边的工作人员立刻给她披上了厚厚的浴巾，钟妍还是打了个哆嗦，瑟缩着裹紧浴巾。 她觉得冷，准备问工作人员再要一条浴巾，结果还没开口，一条浴巾就被递到她面前。 顺着递来毛巾的手，钟妍抬头看向面前西装革履的人。 她微讶道，“陆总，您什么来的？”她一直没看到他。 “先披上。” 陆廷深又把浴巾往她面前送了送，钟妍刚要接过，身上突然一暖，不知从哪又来一条浴巾，已经快人一步地披到了她的身上。 钟妍转头，颜时正伸手将她身上的浴巾裹紧。 “别冻着。” 钟妍看看面前不容拒绝的颜时，又看了一眼陆廷深和他的毛巾，她只能讪讪地缩回了手。 陆廷深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对准颜时。 颜时只是冷淡地睨了陆廷深一眼，然后垂眸看向钟妍，看到钟妍伸手将他披来的毛巾在身上裹紧，颜时眸中的冷淡顿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脉脉温柔和有些孩子气的开心喜悦。 钟妍夹在他俩中间，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火星子，旋转跳跃在两根引线之间。 钟妍轻咳一声，“……那个，我先去换套干净衣服。” 火星子再不离开，迟早得点燃其中一根引线。 换完衣服再回到片场，钟妍远远就看见休息区里站着的陆廷深和颜时。 颜时看上去也换过衣服了，重新穿上了校服外套，两个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蓝白校服，一左一右，各站一边，互不搭理，像磁场互斥似的。 钟妍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陆廷深三天两头往片组跑，还借着给片组送福利的由头，给她送这送那，他什么意思，钟妍总算看出来了。 她很惊讶陆廷深竟然真的对她有意思，但这份心意，她觉得还是早点理清为好。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远远看见钟妍走来, 颜时冷漠的眸子里旋即有了颜色，他正要拔步迎去，却见钟妍没有走向他的方向, 而是拐去了右边, 陆廷深的方向。 颜时愣了一下，心也坠了一下。 颜时看到钟妍走到陆廷深面前，对他说了什么，陆廷深微讶，但又似乎挺高兴的。 相隔一段距离, 片场又声音嘈杂，颜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陆廷深的表情让他心里不安, 他的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朝他们走去。 但他刚迈步, 那两人就一起转身往片场外走去，似乎想要单独说话。 颜时的脚步踌躇一瞬，还是滞住了。 他沉默地望着二人渐渐走远的背影, 这期间, 钟妍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向他。 片场外，静谧无人的草地, 午后的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 温暖的金色洒了下来, 好似让冬日枯败的草地都焕发了生机。 陆廷深和钟妍并肩走在草地上，陆廷深微微侧脸看向身边的人，这样平和美好、没有争吵地和她一起散步，在他的记忆中是第一次。 陆廷深的唇角不禁上扬起来。 “难得, 你会单独找我聊天。” “……其实我们可以经常聊天的。” 钟妍看向他，稍稍加重咬字, “如果是以朋友的关系。” 陆廷深唇边的笑意一僵，旋即沉了下去。 他撇开脸不再看她，也不说话，只是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加快脚步往前走。 钟妍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陆廷深，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们的关系只能是朋友。” 一走一停，两人之间有了距离，不再并肩了。 陆廷深终于停下了脚步。 钟妍望着他的背影，他不转身，就那样静默地伫立着，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 良久，她听到他背着身对她道，“你还在为以前的事怪我。” “过去那些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钟妍平和道。 “既然如此，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吗？” 陆廷深转身看向她，脸上有些急迫的愠色，“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我都可以试着改变。” 吻戏也好，拥抱也罢，他都可以忍让，可以妥协，只把它们当成工作。 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也努力去了解，去学着以她开心的方式和她相处。 他究竟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陆廷深真的束手无策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云层涌动，将太阳吞噬，草地上金色的阳光也被阴影取代了。 他终是听见了，他最不愿听到、也不想相信的话。 陆廷深望着钟妍，她的神情平静坚定，陆廷深看在眼里，只觉得冷漠至极，一点希望都不给他。 他感到恼怒，却不知该对谁恼怒，他感到嘲讽，却只能嘲讽自己。 陆廷深望向天空，以为雨过天晴，结果一片云来，轻易就没了阳光。 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的假象罢了。 钟妍以为他还会再追问她，但陆廷深什么都没再问，他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望着远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绝尘而去，钟妍说不出心中是轻松还是沉重。 她垂眸看着脚下枯黄的冬草，轻轻叹了口气。 凋败就是凋败，没有春风，也没有吹又生。 颜时看到钟妍是一个人回来的。 可是她一个人回来后，一整个下午，她都好像有心事似的，拍摄间隙休息的时候，她偶然还会坐在那里出神，然后叹气。 颜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试着问她，她也只是笑笑，说没什么。 颜时心中不禁猜想是和陆廷深有关。 两个人一起出去，却只有她一个人回来，是因为他走了，她才没精神吗…… 颜时的心微微下坠。 这日夜里，因为白天的猜想，颜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他感到混乱不堪，有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发芽生长，同时催生出些愠恼来。 这让颜时更加焦虑不安，他不该对她产生这种罪恶扭曲的情绪。 颜时从床上起身，从吧台上抓起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大口往嘴里灌着，一瓶冰凉的水灌下肚，他烦躁的身体和心绪渐渐冷静下来。 他想，大概是这段日子，他假戏真做，把戏当真了。 拥抱，亲吻，爱恋，这些只是吴明和曲静和的故事。 不是他和她的。 她从来没说过喜欢他，他不是她的谁，他没资格觉得嫉妒，感到生气。 是他沉浸在幸福的幻梦中，自以为是地忘记了分寸，才变得放肆而贪婪。 都是他的错。 将空掉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颜时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他回想起一年多前的那个夏夜。 他不能再一次，因为自私和贪婪，让她为难了。 ———— ———— 那天之后，陆廷深再也没来过片场。 另外，钟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那天之后，颜时好像也变得话少。 日子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这日，钟妍上午没有拍摄安排，休息半天。 和文盛的高层们开完线上会议，又回复完李星发来的工作消息，钟妍看看表，时间还来得及。 今天上午颜时有拍摄安排，拍的是一场室外的高空追逐打斗戏。 《恶童》的第三轮团队游戏规则是，两组队伍共同寻找争夺藏在废旧工厂各处的积分牌，限定时间结束时，累积积分高的队伍获胜。 游戏中，吴明和对方组的成员同时在厂房屋顶找到一张大额积分牌，吴明眼疾手快先拿到手，对方成员立刻来抢，由此在屋顶展开追逐打斗。 今天上午的最后一场拍摄就是这出戏，由于拍摄涉及到屋顶之间的奔跑跨越，所以演员需要吊威亚。 拍摄有危险性，于理，制片人应该在场监督，于情，她也确实要亲自到场才放心。 赶到拍摄场地外的时候，钟妍又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文盛的CEO打来的。 钟妍接起来，关于刚刚会上讨论的方案，因为突发情况产生了些变动，CEO要及时和她商量确认，于是钟妍又在外面讲了一会儿电话。 终于把事情处理完了，钟妍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发现耽搁了许久，里面估计已经开拍，她匆匆收起手机往拍摄场地里面去。 一只脚刚要迈进大门，她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沉沉的闷响，像是重物坠落的声音，紧接着里面惊呼声四起。 “颜老师！” 钟妍一惊，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急忙往大门里奔去。 钟妍跑进拍摄场地里面，一堆人围着事发中心，她根本看不见里头的情况，只能听到周围乱七八糟的声音里，夹杂着“颜老师摔下去了”之类的字眼。 钟妍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原剧本的剧情——颜时拍摄时从高空坠落，重伤身亡。 她的瞳孔骤缩，心脏像被狠狠扼住，喘不上气来。 顾不得其他，钟妍疯狂地冲进人堆之中。 挤到人群中心，钟妍看到了颜时。 他跌坐在保护垫上，右肩斜倚着水泥墙壁，墙壁上有血，他的衣服上也有血，但人是清醒的，脸色虽有苍白，神态还算如常。 钟妍被扼住的心脏稍稍松开一点，总算能呼吸了。 颜时也看到了钟妍，她气喘吁吁，秀眉紧促，一双美目失了从容，而是被慌乱、恐惧和紧张担忧占满，她的脸颊也失去了血色，甚至看起来比他还要苍白几分。 颜时感到惊讶，不是惊讶她出现在这里，而是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现在这幅模样。 在他印象里，她总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 她是因为他，才露出这样的神情吗？ 颜时看着她，一时忘了说话，只是觉得身上的疼痛好像瞬间消失了。 钟妍在他身边蹲下，顺着他衣服上的血迹紧张地四处打量他的身体，嘴上也语无伦次起来。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疼吗？感觉难受吗？能动吗？” 颜时摇摇头，发白的嘴唇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没事，只是破了一个小口子而已，别担心。” 钟妍看看他衣服上成片的血迹，什么小口子能那么多血？ 这人嘴里的话看来是不能信，钟妍转头看向正在为他处理伤势的跟组医生。 “医生，他怎么样？” “左肩靠近后背这里，摔下来时被墙上的铁钉划破了一道口子，虽然伤得不算深，但伤口有点长，所以出血稍多，我已经做了消毒止血处理，但是还是得赶快去医院缝一下针，打破伤风。” 跟组医生又轻轻碰了碰颜时的左臂，颜时旋即皱了皱眉，看见钟妍在看他，他又把眉头舒展开，把疼痛忍了回去。 跟组医生问：“你刚才说，这个胳膊不太敢动是吧？” “嗯。” “这得去医院拍片子看了，可能是骨头问题，我先给你简单固定一下，这个胳膊千万不要乱动了。” “好。”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了。” 跟组医生看向钟妍，“其他地方我也简单检查过了，幸好是摔在保护垫上，没有造成更严重的损伤。不过保险起见，去医院的时候还是做一套全面检查吧。” 钟妍点点头，然后急忙掏出手机，“那赶紧叫救护车。” 守在一旁的周监制上前一步，“钟老师，已经打120了，救护车马上就到。” 钟妍放下手机，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后，她转头问周监制道：“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会摔下来？” 周监制惭愧道，“……威亚设备出了点问题，颜老师奔跑跨越屋顶的时候，锁扣开了，就撞到墙摔了下来。” “拍摄前没检查设备吗？！”钟妍皱眉，音量也不由提高。 “我是提醒他们检查了，但是他们……” 周监制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惶恐不安的设备员。 “对、对不起，我不小心忘了……”设备员低头认错道。 钟妍稍稍恢复的理智旋即被直冲头顶的愤怒冲散了。 “这种事能不小心忘了？！你差点过失杀人明白吗！” 钟妍冲设备员怒声喝斥，射过来的目光更是冰冷得刺骨，设备员吓得一个哆嗦，不敢说话了。 不仅设备员，在场其他工作人员也噤若寒蝉，甚至周监制心里也七上八下起来。 钟妍平日待人接物向来和颜悦色、平易近人，大家熟悉她那副样子，头一次见她生气发火，不禁都感到忐忑惶恐。 周监制看向钟妍和颜时，搓手愧歉道，“也怪我，我拍摄前应该亲自检查一遍的。” 钟妍心中怒火未消，张口还想骂，颜时的手却轻轻覆到她的手上，安抚地拍了拍。 钟妍到嘴边的话顿住了，他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的手上，也不知为什么，钟妍的愤怒消了大半，但是另一种酸楚郁闷的情绪却开始在心头蔓延。 这时外面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钟妍压抑住心头的情绪，她搀扶住颜时的右手。 “走，我先陪你去医院。”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颜时在医院做完全套检查后, 主任大夫给出的诊断和跟组医生类似，左肩背划伤加左臂骨裂。 伤口缝了针，左臂打了石膏固定, 治疗处理完后, 大夫又给他讲了讲回家之后的注意事项。 钟妍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大夫讲注意事项，钟妍听得很专心，颜时却在走神。 他不是故意不认真听，只是他的脑海中, 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刚刚在片场时，她紧张担忧的样子，她生气发火的样子。 而她的这些模样, 都是因为他。 颜时的心绪波澜摇曳, 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 可下一秒，他又拼命把自己拽回现实。 她只是善良罢了，无论受伤的是谁, 她都会如此。 他不是特殊的, 他不该自作多情。 在幸福和失落间来回摇摆折磨，大夫讲些什么, 颜时一句都没听进去, 直到大夫说到“在家静养两个月, 不能剧烈活动”时，他才惊然回神。 “两个月，这么久？” 《恶童》目前只拍完三分之二，他要休两个月, 片组就要停摆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太久了，无论是场地人员的费用空耗, 还是一众演员的档期协调，都是很棘手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最后都会落到钟妍头上。 颜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于是他着急问道：“大夫，有快一点的办法吗？” 年近六十的老大夫看了他一眼，“伤筋动骨一百天，只让你养两个月已经很快了，小伙子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颜时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钟妍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冲大夫笑道，“大夫放心，我一定让他养够两个月。” 老大夫又瞅了他俩一眼，随口冲颜时道，“幸好你女朋友疼你，小伙子有福气。” 颜时一滞，耳朵立刻红了。 大夫误会了，他觉得他好像该解释，免得让她尴尬，但他的嘴还被她捂着，他没法开口。 颜时抬眸看向钟妍，钟妍显然也听见了，但她似乎不觉得尴尬，也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只是继续问大夫养伤的注意事项。 颜时垂眸，耳朵已然红透。 ———— ———— 从医院出来，钟妍将颜时送回了家。 他没有换住处，还是原来那个两层小复式的公寓。 颜时需要休养，拍摄暂时无法继续，在医院的时候钟妍就通知了片组，颜时的助理王力就把颜时留在片组的行李收拾好，送回了他的公寓。 钟妍和颜时回到公寓时，王力正好也刚到。 王力将行李拿进卧室，帮颜时整理衣物用品去了，客厅里，钟妍扶颜时到沙发上坐下。 “身上还疼吗？”钟妍问他。 “不疼了。” “那你怎么一路上都不说话？”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颜时一直在走神，有心事似的，钟妍有点担心。 颜时微微低头，又不说话了，耳朵却红起来。 他怎么好意思告诉她，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女朋友”三个字。 颜时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那个，片组的事——” 他刚提了个话头，钟妍立马打断了他。 “那些不用你操心，你现在就给我好好养伤，禁止胡思乱想。” 原来他一路上不说话，是在担心这件事，钟妍心想。 紧接着，她又想到他在医院不听医嘱的样子，钟妍不由皱起眉头。 这人只知道担心别人，对自己身体却不懂得爱惜，让他自己在家养伤，钟妍实在放心不下。 她思量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餐厅旁边一扇关着的房门，她指着那扇房门问颜时道： “那个房间，是客房吗？” 颜时愣了一下，“是。”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里面有床吗？” “有……”颜时心中渐渐预感到什么。 钟妍走到客房门口推门看了一眼，“那就行。” “……钟老师，你是要住下吗？” 话问出口，颜时的脸也红了起来。 钟妍回头看向他，“你需要人照顾。” “我可以自理的，再说还有王力，他也可以帮我。” 钟妍立刻摇头，“王力听你的话，你要是不老实养伤，他哪能管得住你。” 颜时支支吾吾地还想说什么，钟妍皱眉看向他，抢先一步开口道： “怎么，你不欢迎我？” “不、不是！当然不是……”颜时的脸更红了，心脏也快蹦出胸腔。 钟妍的眉眼则舒展开，微微笑起来，“不是就行，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她拍拍手，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夕阳西下了，她又往楼上卧室的方向看了眼，现在有王力在，应该可以暂时帮她照顾一会儿颜时。 于是钟妍对他道，“我现在回家收拾一下行李，晚上再过来。” 颜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胡乱点点头。 把王力叫下来交代嘱咐几句之后，钟妍穿上大衣准备出门。 她现在已经不住在原来那套公寓了，接手文盛之后没多久，她就买了套新房，位于富人区的一套现代庭院别墅。 毕竟她钱太多了，有钱不花也是一种浪费。 那套别墅离颜时的公寓不算近，因为是私人行程，钟妍不想叫保姆车来接送，她自己的车又停在别墅车库，于是她就问颜时借了车。 颜时的车停在地下车库，是他平时私人开的一辆保时捷SUV。 钟妍上车，正把驾驶座的座椅位置往前调，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是陆廷深的电话。 这是她上次拒绝他之后，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他大概是来问今天的事吧。 坐在颜时的车上，钟妍接起了电话。 “片组的事，我已经听周雄说了。” 电话里传来陆廷深的声音，和钟妍预想的不同，他的语气虽然有一点生硬，但并没有对她的不满或不快。 他继续道，“发生这种事，是周雄现场管理工作失职，鼎鸣负有责任，拍摄延期导致的后续问题我会帮你处理。” 说到后面，钟妍甚至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一丝关切。 钟妍暗自轻叹。 她道：“不怪周监制，我才是制片人，危险性拍摄制片人应该到场监督，我却耽误了，是我工作失职。十分感谢陆总的好意，但片组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 陆廷深沉默片刻，有点生气道：“你又不是超人，事事都要逞强。” 钟妍怔了一下，眸中神色黯然了几分。 之前那种酸楚郁闷的心情又涌上心头。 是啊，她又不是超人，却天真自大地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好一切。 钟妍有些无力地倚靠在椅背上，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陷入了沉默。 半天听不到她说话，陆廷深有些担心。 “你现在在哪，回家了？”他问。 “……还没。” “吃饭了吗？” “没有。” 陆廷深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心。 他道，“我约家餐厅，晚上一起吃饭，片组的问题饭桌上商量。” “不用了，我要赶回家收拾行李，而且我也不饿。”她现在没心情吃饭。 陆廷深却警觉起来：“收拾行李，你要去哪？” 钟妍一顿，才道，“颜时需要人照顾，我要在他家住一阵。” 电话对面的语气顿时冲起来，“他没有助理吗？！就非得你去照顾？！” 钟妍垂眸，“嗯，非得是我。” 她声音很轻，但语气很重，心如磐石，不可更改。 电话对面不说话了，没过几秒，电话就被他挂断了。 车厢里复归寂静，钟妍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界面，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不算好受。 但现在让她心里不好受的事情太多了，她无暇他顾。 钟妍旋即收起了手机，看向前方，发动了汽车。 ———— ———— 钟妍晚上回到颜时家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 进门后，她没看到颜时，也没看到王力，她轻轻唤了一声，才看见颜时从那间客房探出头来。 “你回来了。”颜时笑着迎过来，伸手就要帮她拿行李。 钟妍立刻把行李躲到自己身后，问他道，“王力呢？” “时间不早了，我也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了，就让他先回去了。” “那你在干嘛？” 钟妍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客房的方向，一台吸尘器正倚靠在客房门口的墙边。 “客房一直没人住，有点灰尘，我打扫一下。” 颜时笑着说完，见钟妍盯着他的眼神逐渐不善，颜时笑容一僵，解释道，“……我右手是好的，可以打扫。” 钟妍现在只想感叹，她住过来监督他养伤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 否则这个不省心的家伙迟早把他自己作死。 钟妍板着脸，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楼上卧室，盯住他道： “颜时，上楼，睡觉，现在，立刻。” “这才9点多，我还不困……” “那你就上床躺着休息，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乱动，你没听见吗？” 颜时心虚地低头轻咳一声，他真没听见，那时候他正在开小差。 “那个……我不乱动了，我陪你一会就上楼……”颜时小心翼翼道。 钟妍脸色黑了黑，他还和她谈起条件来了？ 看来说话不管用，只能动手了。 钟妍拉起颜时的右手，不容置喙地把他拽上楼，一直拽到床边。 颜时的脸颊已经开始发热了，也终于学乖了。 “听你的，我睡觉就是了。” 他说完，钟妍却没有要离开他卧室的意思，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看看叠在床头的睡衣睡裤，钟妍拿起他的睡衣睡裤，又指指他身上的衣服。 “脱了。”她发号施令道。 “……哦、哦。” 颜时慌张又听话地开始脱上身的毛衣外套。因为左臂打着石膏不方便，他脱了几下没脱下来，钟妍立刻上手帮他。 把毛衣外套脱掉后，他里面还穿了一件薄背心，眼见钟妍又有来脱他的背心，颜时忙抓起睡衣对她道： “那个就不用脱了，穿上睡衣就好。” “……好吧。” 钟妍也担心脱背心会牵扯到他背上的伤口，于是就直接帮他穿上了对襟睡衣。 钟妍一颗颗给他仔细扣好睡衣扣子后，此时的颜时已经面红耳赤，但紧接着他就看见钟妍的目光向下，虎视眈眈地落到了他的裤子上。 颜时立刻抓紧自己的裤腰，“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钟妍抬眸瞅了一眼他那紧张的样子和快滴血的耳朵，她的唇角忍不住好笑地抽搐了一下。 “哦，那好吧。”不吓唬他了。 钟妍转身出门，将卧室门给他关上，然后背身倚靠着房门，冲里面道，“换好衣服就上床躺下，听到没？” “嗯。” 钟妍倚靠着房门等了一会，冲里面问道，“躺下了吗？” “躺下了。” 钟妍转身打开房门检查，卧室里，颜时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只露出红彤彤的脸来，和一双亮晶晶望着她的黑眸。 钟妍满意地点点头，冲他露出笑容。 “闭眼，晚安。”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 颜时起床洗漱完后下楼，却没看到钟妍。 客房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人, 客厅餐厅里也没人, 颜时走到玄关，看到她的鞋子不见。 她出门了？ 颜时回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才8点半。 他记得钟妍并不是喜欢早起的人，如果休息日，她会睡懒觉。 今天这么早出门, 是有什么急事？ 颜时正担心着，就听见门口传来密码解锁的声音，他转头, 看见钟妍回来了, 手上还拎着一堆东西。 看着她手中沉重的塑料袋，颜时下意识就走过去接，钟妍避开了他的手, 将东西拎到餐厅桌上放下。 “你起来了, 正好，我买了早点, 你趁热吃。” 钟妍将一个袋子留在餐桌上, 然后将其他袋子拎去了厨房。 颜时跟着她来到厨房, 看到她大包小包的塑料袋里有蔬菜有鲜肉。 他微讶道，“你去买菜了？” 这么早，超市都没开门吧？ “早市。”钟妍回道，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 说起来, 这还是钟妍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去早市买菜，早市里的客人全是早起的大爷大妈, 她一个带着帽子眼镜口罩的年轻人大清早溜达在里头，像是什么怪物一样，一路被大爷大妈围观，搞得她怪尴尬的。 不过早市里的菜肉是比超市里更新鲜一点，她将一个红色的塑料袋拎到颜时面前，里面是肉摊大叔给她现杀的鸽子。 “中午给你炖鸽子汤。” 钟妍在网上看到说，鸽子汤有利于伤口恢复。 她又拍了拍灶台上另一个白色塑料袋，“还有排骨，明天炖。” 网上说排骨汤有利于骨头恢复。 “钟老师……” 钟妍抬头，见颜时一脸感动，又嘴笨不会表达，急切之下，他只能靠行动说话。 颜时立刻拎起红色塑料袋，将剁好的鸽子倒进不锈钢盆。 “汤我来炖，钟老师去吃早饭。” “我是要去吃早饭，但是你放下我的鸽子。” 钟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盆，护在身后瞪他一眼。 “再动我的鸽子，我对你不客气。” 不省心的家伙，就是对他要凶一点才听话。 钟妍把盆放进水槽，然后拉着颜时往餐厅去。 “走，陪我吃早饭。” 餐桌上，颜时一边吃饭，一边仔细打量着钟妍，他发现她眼下有一点青黑。 她因为早起去给他买鸽子，所以睡眠不足？还是昨晚就没睡好觉？ 颜时担心道，“钟老师，客房的床不舒服的话，我们换一下房间，你睡卧室。” “不用，客房挺好。” 钟妍喝了口豆浆，抬眼见他一直看她，面有忧思，她寻思她的黑眼圈大概没逃过他的眼睛。 她昨晚确实没睡好觉，但不是因为床不舒服，而是脑子里总翻来覆去地想白天发生的事，大概夜晚本来就情绪敏感吧，那挥之不去的酸楚郁闷在她的心头愈加深重。 她原本是计划上午去超市买菜的，但因为失眠，才索性早起去了早市。 钟妍见颜时似乎又要开口询问，但她不想解释，免得让他更加担心，于是她抢在他开口之前拿起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 “我没事，有那么多精力，多关心你自己的身体，省得让我担心。” 颜时被包子堵住嘴，一时说不出话来，等他把包子咽下去，钟妍已经起身了。 她一边低头收拾自己的碗筷一边对他道，“吃完了就去躺着休息，中午吃饭再叫你。” 说罢，她就转身走进厨房忙活她的鸽子去了，独留下颜时傻坐在餐厅，对她的养猪式治疗法感到无奈，又不敢违抗。 临近中午，鸽子汤的香气已经从厨房飘了出来，一同传出的还有并不熟练的切菜声。 颜时在厨房门口打转一上午，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溜进了厨房，磨蹭到她身边。 她正在切萝卜，看到有些笨拙的刀工，颜时害怕她会切到手，就不由自主地伸手过去，想去拿她手中的菜刀。 “钟老师，我来切吧。” 钟妍拍开他的手，切菜声也停了。 “颜时，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好好去休息，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钟妍瞪眼看着他，“你再不听话，我可就走了，不管你了。” 颜时缩回手去，不敢再插手了。 见他暂时老实了，钟妍低下头去继续切萝卜。 颜时也没离开厨房，就这样在一旁守着她，看她。 她今天没有化妆，身上穿了件宽松休闲的毛衣，头发也只用鲨鱼夹随手一盘，有些松散，却有一种温柔纯朴的美。 眼前是她专心切菜笨拙又可爱的样子，鼻尖是热汤氤氲的香气，此刻这间小小厨房里，他和她就像平常夫妻一样。 颜时像在梦里，他舍不得离开，不想醒来。 终于把难切的萝卜丝粗细不一的切完了，钟妍放下菜刀，松了口气。 她转头一看，这才发现颜时还在厨房。 “你还在这儿干嘛？去餐厅等着吧，汤差不多了，我把萝卜炒了就开饭。” 颜时不想走，就磨蹭到碗柜边上，“那我先把盘子和汤碗准备一下吧。” 钟妍累了，懒得教训他了，她直接举起了砧板上菜刀，冲他挑眉。 在菜刀威胁下，颜时无奈，只能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厨房。 午饭饭桌上，钟妍喝了一口鸽子汤，又尝了尝炒的两道菜，稍稍皱起眉头。 明明都是按照网上的食谱做的，连调料都是拿电子秤称重，严格按克数放的，怎么味道这么平平无奇，甚至有点难吃。 她抬眼看向对面，颜时倒吃得挺欢，喝两碗汤了。 钟妍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营养补进去了。 吃完饭，钟妍看看墙上挂表，对颜时道，“时间差不多了，你的伤口该换药了。” 她从客厅柜子里翻出药箱，里面有今早顺道去药店买好的碘伏和棉球，颜时刚要接过药箱，钟妍却没给他，而是抱进了自己怀里。 “伤口靠近后背，你自己怎么方便？我给你换。” 她指指楼上，“去卧室吧，得脱衣服。” 颜时现在彻底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她的，就老老实实上了楼。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明亮地洒进卧室，颜时坐在床上靠近窗口的那一侧，将后背对着阳光。 钟妍站在床边，帮他脱掉外衣，又小心翼翼地脱掉了内里的背心。 要换药，不得不把上身的衣服全脱干净。 她轻轻将他伤口上的纱布揭开，触目惊心的伤疤便全部坦于阳光之下。 血色的伤痕从左肩头一直蔓延到左背肩胛骨之下，黑色的缝线扯住他的皮肉，显得伤疤更加狰狞可怖。 钟妍是害怕看到伤口的，昨天他缝针的时候，她守住他身边，却不敢看，所以现在才是她第一次正视他的伤口。 那种酸楚郁闷的情绪再一次向她袭来，像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拧住她的心，拧得生疼，她拿着碘伏和镊子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用镊子夹起浸透碘伏的棉球，轻轻地擦沾他的伤口。 因为颤抖，手有些不稳，钟妍害怕弄疼他，又害怕擦不干净伤口，就将小指落在他后背上作为支撑，让手上的动作稳一些，也擦得干净一些。 但她擦了几下之后，她就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明显紧绷起来。 钟妍紧张地问道，“我弄疼你了吗？” 颜时摇摇头，“没有，不疼的。” “那你后背怎么这么紧绷？” “……” 颜时哑然，脸却红起来。 他确实不疼，后背紧绷只是因为她的小指一直随着擦药的动作，在他后背上磨蹭，温温软软又痒痒的，他不由自主地就紧绷了起来。 他背对着她，钟妍看不见他的脸红，只是见他不说话了，就以为他是在骗她。 他一定很疼，只是怕她担心，才说不疼。 酸楚的滋味盈满钟妍的心头，直往眼眶窜。 她不说话了，又将动作放轻一些，沉默着给他擦完药，贴上新的纱布，然后帮他穿上衣服。 颜时穿好衣服转过身来，见她眼眶红红的，情绪也不高，他刚要问她怎么了，钟妍就抢先开口让他躺下午睡。 但她也没像昨晚那样等他真的躺下，她只是扔下命令，就抱着药箱匆匆下楼了。 很快，颜时听见楼下客房传来关门声，她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关门声让颜时心中一沉，脸上原本的羞涩渐渐被担忧取代。 她那样子，分明是有心事。 仔细回想这两天，她虽然没有明显表露出情绪低落，但早上的时候，她失眠，却不许他问原因，午饭的时候，她心不在焉，像是没胃口一样，这些都是蛛丝马迹。 还有，她这两天对他的生活监管格外严格，严格到有些较真，颜时当然明白她是关心他的伤情，但除了关心之外，他又隐隐感觉，那背后好像还隐藏着别的情绪。 那被她隐藏起来的情绪，或许就是她的心事。 颜时的眉头皱了起来。 钟妍将自己关进屋里后，她深呼吸，想让自己静下心来。 片组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她不能耽于情绪之中。 钟妍坐到书桌前，开始思考片组之后的计划安排。 然而她越思考，那天的事就会越频繁地在她脑中回放，然后她就会陷入反复的自我追问、自我折磨。 那天，她既然知道上午有危险性拍摄，就该把文盛的会议改期，早早赶到片场，亲自盯着设备员检查设备。 就算会议不能改期，她也可以提前发消息给周监制，让他盯着设备员检查设备。 总之，那天明明有很多种办法可以避免事情发生，可是她一种都没有做到，还是让事情发生了。 钟妍对自己感到生气和失望，心头郁闷。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想喘口气，眼前又会浮现出颜时背上狰狞的伤疤。 酸楚又涌上心头，此刻是独自一人，便又肆无忌惮地漫出了眼眶。 她明明说要保护那个傻子的，到头来，她自己才是那个天真自大的傻子。 泪水滑过下巴，滴落在衣服上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钟老师，我方便进来吗？”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听到颜时的声音, 钟妍急忙用手把眼泪抹掉，将情绪隐藏起来之后，她打开了房门。 “不是叫你午睡吗, 你怎么跑下来了？” 颜时站在门口没说话, 只是低头仔细注视着她的脸，钟妍害怕他看出异样，不由眼神闪躲，但颜时还是看出来。 “为什么哭了？”他轻声问道。 “我没有啊。” 钟妍逞强般地笑笑，然后拽起他的手就往屋外走, “好啦，你赶快去睡觉吧，我忙呢。” 之前她拽他, 明明轻轻松松就拽上了楼, 但现在，无论钟妍怎么使劲，颜时都纹丝不动。 不仅纹丝不动, 他还借机回握住她的手, 稍一用力，就把她拉回到他的面前。 颜时用宽阔的肩膀挡住房门, 让她无处可逃, 不得不面对他。 “你不说, 我不睡。” 他语气依旧轻柔，但表情却固执得像块顽石。 钟妍拗不过他，泄气了。 她沉默了一会，对他道, “……对不起，你受伤, 我也有责任，是我没保护好你。” 钟妍自始至终低着头，她不知道颜时听完她的话是什么表情，他只听到他低低地叹了一声。 “钟老师真狡猾。” 钟妍微愣，不明所以，这才抬起头来。 颜时注视着她，目光温柔又无奈。 “你让我向你保证，遇到危险，我要自保，但是你却把保护我的责任独自揽下，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钟妍哑然一瞬，又使劲摇摇头。 “这不是一回事。这次就是我的工作没做好——” “是一回事。” 颜时头一次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认真对她道，“以后不准这样想，你已经做的很好很好了，在我心里，这世上没有比你做的更好的人，钟老师已经是超人了。” 钟妍心口一滞，怔怔地对上他的目光。 那双黑色的眼眸中盛满柔和的光芒，像夜晚的月色，却又如太阳一般，给她温暖和力量。 至少在他的眼睛里，钟妍确确实实感觉自己，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人。 钟妍的心口轻盈起来，她垂眸，唇角轻轻翘起。 这就够了。 见她笑了，颜时也微微笑了，心放松下来。 他对她道：“我答应你，以后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爱惜身体，不让你担心。” “你知道就好。”钟妍稍稍噘嘴，丢给他一个不省心的眼神。 “那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准再觉得自己没做好，不准再为难自己，苛责自己，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果出错，你就记得，那都是别人的错。” 钟妍眉头微蹙，“这也太任性了吧……” 颜时却展眉笑了，“对，你就要做任性的人。” 任性的人。 钟妍突然愣住了，遥远的记忆被唤起。 是啊，她来到这个世界，不停努力，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任性的活吗。 现在，她终于可以做一个任性的人。 终于，有人希望她做一个任性的人。 见她不说话，颜时以为她不答应，就假装板脸道：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你不答应，我的伤口就一直疼。” 钟妍回神，听着这话怎么有点觉得耳熟呢？ 她一撇嘴，伸手捣他胸口一拳。 “你学我！” “嘶——”颜时闭了闭眼，面露痛色地捂住左臂。 钟妍吓了一跳，慌忙搀扶住他，“疼吗？” 颜时睁开清亮带笑的眼睛，“你答不答应？” 钟妍一愣，旋即松开搀扶他的手，瞪他一眼。 这傻子什么时候心眼变多了？还会骗她了！ 她把头扭到一边，“哼……我答应就是了。” 颜时的唇角上扬起来，他将右手伸到她面前，伸出小指，眼睛亮亮地注视着她。 “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钟妍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你好幼稚。”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她还是伸出小指勾住了他的手。 “幼稚吗，这是我一次和别人拉钩约定。”颜时轻轻笑了。 看着紧紧相缠的手指，颜时耳尖红了起来，眸中流露出隽永的眷恋。 他想，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紧紧相缠，永不分离就好了。 想到这里，颜时忍不住垂眸思量起另一件事。 这两天，她对他的好，他深深体会。 他想，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会错意了吧？ 而且这种事，他是男人，应该主动。 颜时的心急切起来，等她的心意，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眼看现在气氛正好，勾起的小指也还没有松开，颜时鼓起勇气，红着脸看向钟妍。 “钟老师……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 “我——” 颜时刚要开口，钟妍的手机就不凑巧的铃声大作。 钟妍从书桌上拿起一看，是周监制的电话。 他大概是为片组的事打来的，钟妍对颜时道，“你稍等，我接个电话。” “嗯。” 颜时只能按捺住急切躁动的心情，看着她松开了勾住他小指的手，走到窗边接电话去了。 “钟老师，颜老师的伤势好一点了吗？”电话里，周监制关切问道。 “好一点了，但还是需要静养。” “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得好好养。” 周监制顿了一下，有些惭愧，“说起来，我还是要再同您和颜老师道歉，是我工作疏忽才导致这种事情发生，实在太对不起了。” “周监制，这件事不能怪您，那天我太着急，说话有些冲，您别往心里去，片组之后大大小小的事情，还得拜托您多帮忙。” “钟老师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工作。这些天您就安心照顾颜老师养伤，片组的事情就暂时交给我来负责！陆总也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把事情都处理好，不让您操心。” 陆廷深？ 钟妍愣了一下，她以为昨天他挂断了电话，是不会愿意再帮她了。 钟妍垂眸，“周监制，谢谢您，也麻烦您替我谢谢陆总。” 听到她口中说出“陆总”两个字，颜时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他看向她，留意着她的神色，她在微笑，笑容中好像有些忧伤，有些怅然，又有些欣慰和感动。 颜时微微一怔，心里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点浸湿冷却他滚烫躁动的心情。 他低下头去，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眸。 钟妍专心听着电话，没有察觉颜时的变化。 周监制：“关于片组之后的拍摄安排，我和陆总也商量了一下。陆总的意思是，现在片组不用完全停工，可以先把不涉及男女主的戏份拍完，然后等到颜老师休养好了，再补拍剩下的戏份。我觉得这个方案挺好，不知道钟老师的意思呢？”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钟妍高兴道，“这样的话，对其他演员档期行程影响小，拍摄效率也高，还能节省一些场地租金费用。” 周监制笑道：“既然意见一致，我马上着手安排。” 片组的事有了解决方案，钟妍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通话结束后，钟妍走回颜时身边高兴道： “片组的事有着落了，这段日子呢，你就安心养伤，我陪着你，权当放寒假了，正好《出淤泥而染》也在寒假档播出，咱们可以一起追剧了！” 颜时微笑，“好。” “对了，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事？”钟妍问他。 “……没什么。”颜时垂眸，掩藏起眸中黯色，“我想说的也是《出淤泥而染》的事情，就快播出了，我们一起看吧。” “嗯！”钟妍开心地点点头。 ———— ———— 周末，陆廷深像往常一样回到陆家别墅陪父母吃饭。 饭桌上，母亲又向他提起了那个话题。 房慧：“廷深，前两天你钱伯母带着侄女来家里做客，我看她那小侄女生的温柔可爱，也是海外留学归来，和你算有共同话题，等过年放假的时候，你和她出去吃顿饭，聊聊天。” 房慧说完，看了一眼儿子，他没有反应，只是低头吃饭。 房慧叹了口气。 自从和钟家退婚之后，她时常和儿子提相亲的事，但是儿子总是不搭理，不愿意。 她也是说累了，近半年便说得少一些，只是最近快过年了，亲戚旧友走动频繁，难免有来介绍对象的，房慧这才又对他提了这事。 而且他也年过而立了，结婚成家，不能一拖再拖了。 房慧见他没反应，以为他还是不同意，她正琢磨着怎么劝他，就听到陆廷深淡淡道： “母亲看着安排吧。”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半个月后, 年度最受期待的古偶剧《出淤泥而染》如期在观可平台/独家播出。 之前，各大视频平台都在争抢购买《出淤泥而染》的电视剧网络播放权，个个开出几亿高价, 但钟妍最后还是卖给了观可。 一是因为她和张竟的老交情, 上次夏檬的事，也算欠他一个人情。 二是观可也诚意十足地开出了6亿高价，在一众平台报价中算数一数二，对方心诚，钟妍也就痛快握手合作。 虽然花费6亿高价, 但观可这趟买卖绝对超值。 《出淤泥而染》播出首日热度即破万，播放量破亿，之后随着好口碑的发酵, 播出一周, 热度和播放量仍旧直线爬升，可谓观可新年开门红，年初第一部剧就是口碑热度双丰收的大爆剧。 网络上关于剧版《出淤泥而染》的话题讨论层出不穷, 霸占各大平台热搜和影视娱乐小组首页： “钟老师的剧本, 颜时的男主，许制片的监制, 三大法宝加持, 想不爆都难！更不用说这次还是钟老师作为演员的电视剧首秀, 爆上加爆！” “女主角那个新人演员长得好可爱，演得也不错，我看她微博粉丝之前才十几万，现在剧才播一周, 粉丝数已经翻十倍了，估计等剧播完, 又有一个新晋小花要诞生了。” “男二的演员之前竟然是个偶像？演技还挺好的，刷新我对偶像的认知了……” “呜呜颜时以后能不能继续演古偶，他就是古偶的神！！我不想再在古偶里看演技稀烂的丑男了！！” “不行，颜老师给我演正剧，我爱看！正剧需要演技好的年轻帅哥！！” “请颜时以后正剧和古偶交替轮换着演，满足全体观众的口味！” “笑死，头一次看见正剧圈和偶像剧圈抢人的。” “那楼上还是见识少了，还有书粉爱豆粉演员粉三圈混战抢人的呢。” “钟老师，新书，饭饭！” “钟老师，新歌，饭饭！！” “钟老师，新剧，饭饭！！！” 剧播出后，因为火爆，又有一线卫视伸来橄榄枝，想要购买版权上星播出，先网后台，这样的话版权收益估计又要翻倍。 仅靠卖版权，《出淤泥而染》净利润就超10亿，钟妍开心数钱中。 《出淤泥而染》每天晚上8点更新，这天晚上吃完饭，钟妍和颜时像往常一样来到客厅打开电视，准时追更新。 追自己出演的电视剧，对钟妍而言是一种新奇有趣的体验，同时又可以欣赏颜时演戏，更是一种享受，所以每天晚上追剧，对钟妍来说是一件很期待的事情。 对颜时而言，和钟妍一种看电视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幸福了。 但是看到今天晚上播出的新剧情，两人都沉默了。 今天演得是，莲醉酒，魏明夜来寻的那段剧情，也就是钟妍临时兴起，加了一个吻的那场戏。 颜时沉默是因为他难为情，让喜欢的人看到他和别人搂抱亲吻，哪怕只是表演，他也是不愿意的。 如果是他，只是看到她和其他男人稍有亲近，他都不开心，更不用说搂抱亲吻了。 他不想她也不开心。 但再一想，颜时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那个吻本来就是她添加的，她又怎么会不开心？她一向把工作和感情分得很清。 再说，她对他究竟有没有那种感情，都不一定…… 颜时微微垂眸，心里有些酸涩。 钟妍沉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有病。 当时有病，非要加个吻戏。 现在更有病，看到吻戏她心里还别别扭扭。 明明只是演戏罢了，她心里酸个什么劲啊…… 她真是有病。 电视里，魏明夜正横腰抱起莲，两人马上就要亲亲。 钟妍不想看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当着颜时的面起身就走，显得她小气吧啦，小肚鸡肠，不可理喻，荒谬至极。 正如坐针毡的时候，她手机响了。 她手机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所以她和颜时同时被铃声吸引注意力，然后一齐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 陆廷深。 颜时眸中立刻闪过一丝阴郁，钟妍则大喜过望。 她大喜，不是因为来电人是陆廷深，而是因为这个电话来的太是时候了！救她于针毡之上！ 终于找到理由逃离电视机了！ “我接个电话哈。” 钟妍唰地站起身，抓起电话就闪回客房，完美地避开了吻戏。 望着她抓起电话就跑的背影，颜时眸中的阴郁又深了一分。 他的电话，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房间里，钟妍喘匀气，接起了陆廷深的电话。 距离周监制上次给她打来电话，已经三周了，这三周，片组的拍摄工作在周监制的安排下有条不絮地进行。 期间，陆廷深也给她打过两次电话，都只说工作的事，其他的，他再也没提。 他今天打来电话，说得也是工作。 片组目前能拍摄的部分都已经拍摄完成，又临近农历新年，片组就准备停工放假了，再开工，就等年后颜时恢复之后了。 商定好停工期间的一些事宜后，该谈的工作就谈完了。 按照前两次的经验，钟妍以为陆廷深会一句话都不多说的挂断电话，但是这次，他却没有立刻挂断。 没有挂断，但也没有开口说话。 面对电话对面的沉默，钟妍只能开口问道：“陆总，您还有什么事吗？” 陆廷深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静静道：“家里介绍了一个女孩，我要去相亲了。” 他的语气毫无喜怒，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陆廷深心里清楚，那不是陈述句，而是疑问句，是他挣扎着的，不死心的，问她的最后一个问题。 钟妍愣了一下，又很快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陆廷深，祝你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问之前，陆廷深心想，只要她的回答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他都可以不在乎一切，继续追求她。 但是果然，她的回答，意料之中的真诚，又残酷。 陆廷深失笑，苦涩难言。 “谢谢。”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这通电话之后，钟妍心情颇好。 一是因为她为陆廷深高兴，他这人其实挺好的，钟妍真心希望他可以幸福。 二是，她走出房间的时候，电视里的吻戏也演完了，已经在播放片尾曲了。 钟妍脚步轻快地走到颜时身边，兴致正好地对他道，“剧演完了，现在时间还早，要不咱们找部电影看看吧？” 看着她满面笑容的样子，颜时微怔。 和陆廷深说话，就这么让她高兴吗…… 颜时垂下眼帘遮住眸中阴郁，然后努力露出笑容。 “……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钟妍一听，不由担心道：“怎么，你胳膊又疼了吗？” 他的伤口上周就已经拆线了，左臂恢复的也不错，按理说，应该不太会疼了。 颜时笑着摇摇头，“不疼，我只是困了，先去睡了。” 说完，他便起身上楼了。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钟妍转头看看墙上的挂表，才9点。 以往让他早睡他不听，非要等她回屋休息了他才肯上楼，今天倒主动早睡了。 钟妍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再多想。 时间还这么早，她是睡不着的，不如就自己找部电影看吧。 钟妍兴致勃勃地在视频软件里搜索颜时的电影。 嘿嘿，就看宫林导演那部吧，颜时没有爱情戏，可以放心食用。 卧室里，颜时沉默地坐在床边。 一通电话而已，只是为了工作，片组那么多事情，她需要有人帮她分担。 颜时低头看向自己仍旧打着石膏的左臂，眸色黯淡。 他该恨自己这幅模样才对，恨自己不能为她分担。 颜时躺到床上，闭上眼，努力平息自己混乱的心。 可一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她刚刚满面笑容的样子。 那样的笑容，不是为他，而是为别的男人。 颜时的呼吸变的急促，好不容易平复一点的情绪又澎湃地翻涌起来。 嫉妒在兴风作浪。 颜时攥紧被子，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对谁笑，是她的自由，他没资格干涉。 他不该嫉妒，不该奢求，只要她开心就好，只要她开心，他就该心满意足。 默默守护，不求回报，这是他早就下定的决心，他怎么能想要反悔？ 他不该这样。 颜时关掉卧室的灯，房间里彻底漆黑一片。 漆黑之中，忍耐和克制在奋力吞噬贪婪与欲望。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年后, 随着天气的回暖，颜时的身体终于彻底恢复。 三月，《恶童》片组重新开工。 因为年前已经完成部分拍摄, 所以年后的复工拍摄并有花费很多时间, 大约半个月后，《恶童》就正式杀青了。 人间芳菲的时节，钟妍举办盛大的杀青宴，来犒劳和庆祝这场历经波折又顺利渡关的胜利。 杀青宴上，颜时坐在席间, 望着钟妍穿梭往来于宾客间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的简约礼裙，黑色的长发烫成慵懒的大卷，明眸红唇, 神采奕奕。 身为女主演、制片人、出品方和原著作者, 今天这场杀青宴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主角，所以一晚上的时间，她要么在台上讲话发言, 要么在台下被宾客热情围绕, 周旋应酬，颜时想和她说话, 都找不到空档。 不过他也没什么要紧事, 纯粹只是想和她说说话, 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大概是因为这几个月，他们朝夕相处，他养成了习惯，现在只是分开一会儿, 都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当然，她的正事要紧, 所以颜时就一直安静地等，等她忙完。 宴会后半程，大家逐渐放松，开始吃吃喝喝，围着钟妍攀谈的人终于少了。 见她送走了身边最后一个宾客，颜时立刻起身向她走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不远处的另一个人也起身向她走去。 两人是照面方向，同时注意到了对方。 颜时眸色沉了沉，是陆廷深。 颜时加快脚步想抢在陆廷深之前，但钟妍背对着颜时，正对着陆廷深，所以她看见了陆廷深，毫不迟疑地举杯向他走去。 颜时停下脚步，望着她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黯然低头。 这时何导来找他说话，颜时只能先打起精神同何导寒暄。 送走何导后，颜时又望向钟妍的方向，她还在和陆廷深说话，笑逐颜开。 这时周监制又来找他了，颜时收回目光，同周监制交谈客套。 等周监制也离开后，颜时再次望向钟妍，她仍旧在和陆廷深说话，不仅笑逐颜开，还举杯对饮。 颜时攥紧手心，心里翻江倒海。 “陆廷深，这次真的谢谢你，帮了我很多。”钟妍对陆廷深笑道。 他是合作方金主，甩手掌柜，其实片组的很多事情根本不用他亲力亲为，但片组变故发生后这两三个月，钟妍知道，他费了很多本不需要他费的心。 这份人情，她会记得的。 “我们不是朋友吗，何必客气。”陆廷深淡淡道。 “是朋友更要客气，因为我珍视你这个朋友，我希望我们的友谊可以长久。” 陆廷深对上钟妍的目光，她的目光认真真诚，陆廷深看进眼里，心中不知是苦是甜。 是苦是甜，也不重要了，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就这样吧。 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了。 “好。”陆廷深轻轻笑了，“你的希望会如愿的。” 钟妍笑着冲他举杯。 “那就期待，未来能与鼎鸣有更多合作了。” “一定。” 玻璃相碰的清脆声之后，钟妍将酒杯举到唇边正欲饮，余光之中感觉有一道强烈的目光好像在注视自己。 她微微转头，正对上了那道目光，颜时在看她。 钟妍愣了一下，因为那道目光好像不属于颜时一般，充满着她从未见过的嫉妒、懊恼、不甘和忧伤。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钟妍莫名有一种红杏出墙的感觉。 但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颜时旋即低下头去，所以这样的感觉也只有一瞬间，钟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察觉到钟妍异样，陆廷深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他看了颜时几眼，收回目光看向钟妍，钟妍低头抿了口酒，神色若有所思，有些困惑。 她咽下酒，又转头向刚才那个方向望去，颜时却不在那里了。 钟妍心里突然有些慌张，她的眼睛四处扫视，着急寻找，最后只在宴会厅侧门处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陆廷深也看到了颜时离开的背影，他留心钟妍，只见她的神情好像更加慌张了。 陆廷深沉默一瞬，喝了口酒，他垂眸道：“他可能误会了。” 钟妍闻声回神，愣愣地看着陆廷深，似乎不是很明白。 陆廷深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陆廷深不了解颜时，但一个男人看到喜欢的女人和其他男人说笑亲近时会有什么心思，他太了解了。 听了他提醒，钟妍渐渐反应过来。 又想起颜时这几个月情绪偶有异常，好像都在她和陆廷深见面或通话的时候，但她当时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大概是因为她深知他喜欢她，又知道他脾气好，迁就她，所以钟妍便有恃无恐，忽略了他的感受。 见她还傻站着若有所思，陆廷深将目光转开，淡淡道： “喜欢，就抓紧。有些人错过了，会追悔莫及的。” 钟妍一怔，眸中很快清朗坚定。 “谢谢你，陆廷深。” 说罢，她放下酒杯，旋即拎着裙子跑出了宴会厅。 站在酒店的走廊上，钟妍四处张望，没有颜时的身影。 她跑到酒店大堂找寻一圈，也没有颜时的身影。 她又去到酒店露台，还是没有颜时的身影。 钟妍站在露台原地打转，正要从手包里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余光之间，就在露台之下的花园凉亭里，她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钟妍露出笑容，立刻下楼朝花园奔去。 ———— ———— 宁静的春夜，繁花在夜色中吐露芬芳，白色的欧式凉亭静立在百花之中，勾勒出如同童话般的国度。 颜时独自坐在凉亭的栏杆上，望着夜色，沉默地出神。 微凉的晚风吹拂着他，却拂不去他心中的躁动和混乱。 刚刚在宴会厅，如果不立刻逃离，他害怕自己会做出让她为难的事。 颜时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擅长忍耐的人，可现在，他好像越来越无法忍耐了。 看来这些日子，他真的被惯坏了。 因为相见，就想牵手。 因为牵手，就想拥抱。 因为拥抱，就想亲吻。 因为亲吻，就想占有。 他变得越来越贪得无厌，越来越小肚鸡肠，嫉妒，不甘，懊恼，伤心，在患得患失之间，他被折磨得快要发疯。 他想要克制，拼命克制，可换来的却是更加猛烈的波涛汹涌。 他好像，真的无法克制了。 当初他明明说过，无论她何时回头，他都在她的一步之外。 可现在，这一步之遥，真的太遥远了。 钟妍来到花园的时候，远远看见颜时背身坐在凉亭的栏杆上，双手苦恼地撑住额头。 钟妍没良心地想笑。 他穿着白色的西装，坐在百花簇拥的凉亭中，明明像个王子，王子也有这样苦恼发愁的时候吗？ 钟妍眼珠转了转，露出狡黠的笑容，然后拎着裙角悄悄走近，快要靠近凉亭的时候，她弯腰“哎呦”一声。 听见声音，颜时回头，看见钟妍，他先是一愣，又看见她弯腰捂着脚腕，面上露出痛意，颜时心里立马一紧，他急忙起身跑过去，搀扶住她。 “怎么了，扭到脚腕吗？” 颜时看看她脚上的高跟鞋，又看看她捂住脚腕的手，她伸手就要拿开她的手查看伤情。 钟妍忙挡住他的手，然后一边装疼，一边指指凉亭。 “你先扶我过去坐一下吧。” “好。” 颜时小心地搀扶她来到凉亭，等她在栏杆上坐下，颜时单膝跪在她面前，抬起她的小腿放到他的膝上，低头就要查看她受伤的脚腕。 钟妍却立刻灵活麻利地将“伤脚”从他膝上拿下来。 颜时一愣，不待反应，他的下巴就被她的手指轻轻抬起。 钟妍低头，飞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再抬头，对上他震动的眼眸，钟妍眉眼弯弯，满目是晶莹的笑意。 “我喜欢你，不生气了吧？” 静谧的夜，连落花的声音都能听见。 颜时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呼吸声渐渐加重。 半晌，他道：“再说一遍。” 钟妍歪头，“不生气了吧？” “前一句。” 钟妍脸颊稍稍泛红，“……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她的唇就被他的唇堵住。 他一手将她的脑袋摁向他，一手捧住她的脸，一个温柔缱绻又绵长的吻之后，滚烫湿润的嘴唇稍稍分离，晚风携着花香轻轻拂来，吹起钟妍红色的裙角，吹动颜时眸中摇曳清亮的光。 他依旧单膝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她的黑眸中，溢满涓涓的喜悦，脉脉的柔情，和深沉隽永的爱意。 “钟妍，我爱你。” ———— ———— 宴会厅外的走廊角落，钟妍好笑地看着颜时像偷吃的花猫一般的红嘴巴，拿着纸巾给他擦拭。 刚刚在花园，钟妍以为他亲也亲了，告白也告白了，差不多就完事了，谁知道说完“我爱你”之后，他坐到她身边，又倾身吻了上来。 和第一个温柔缱绻的吻不同，第二个吻像是报复性发泄一般，吻的强势又汹涌，钟妍的腰身被他一只手臂钳制着，脑袋被他另一只手摁住，她整个人在他怀里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唇齿相缠，差点被他吻到断气。 他吻得那么用力那么凶，一个吻下来，她唇上的口红全没了，一半被他吃了，一半沾到了他嘴上。 给他把嘴上的口红擦干净，钟妍又从手包里掏出她平时润唇打底用的唇膏，轻轻涂抹着他嘴唇。 颜色听话的把脸伸给她，任由她擦拭涂抹。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唇，他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从秀丽的眉，到妩媚的眸，再到翘挺的鼻，颜时的目光最后落到那片柔嫩的唇上。 颜时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好了。” 钟妍满意地看看他恢复正常的嘴唇，正要收起唇膏，颜时又倾身凑过来，嘴唇贴近她的唇。 钟妍立马用指尖推了一下他的胸口，嗔怪地瞪他一眼。 “刚给你涂好的，不准亲了。” 颜时耳朵红红，不舍但听话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见他老实了，钟妍翻出手机看看时间，耽搁了挺久，杀青宴都快结束了。 她和他作为宴会主角，不能一直离席，还是得抓紧回去。 于是钟妍对颜时道：“你先回宴会厅吧，我去洗手间补个妆就回去。” 毕竟她嘴上的口红全被他亲没了。 说罢，钟妍冲颜时摆摆手，示意他赶快回去，然后她就转身往洗手间去了。 迅速地补完妆，钟妍推门走出洗手间，一出来，却惊讶地看到颜时就站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上，正等着她。 “不是叫你先回去吗？”钟妍朝他走去。 颜时微微一笑，冲她伸出手。 “一起。” 钟妍无奈地看着他，唇角却禁不住上扬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 她将手放到他的手心，立刻被他紧紧攥住。 “好吧，一起。” 第98章 终章（上） 9个月后。 最近, 娱乐圈热闹非凡，因为两部倍受期待的电影撞档上映了。一部是著名作家钟言的首部IP电影《恶童》，一部是业界泰斗蔡云青导演的最新力作《无人知晓》。 两部电影上映后, 立即形成对打局面。 票房上你追我赶, 难分高下，上映10天后都取得了50亿+票房的好成绩，有望一同刷新内地最高票房记录。 除此之外，新一届电影金松奖的提名名单已经公布，两部电影又同时获得了多项提名, 即将角逐新的赛场。 这样势均力敌的佳作对打，可谓难得一见的电影界和娱乐圈盛况，网络上因此热议芸芸。 “强烈推荐《恶童》, 同时强烈建议带够纸巾观影, 我不信有人能滴泪不流的走出影院……” “《恶童》小说就够虐了，怎么感觉电影比小说还虐！？虐得我看完电影后emo了三天三夜，每晚醒来, 枕头都给我哭透了……但是真的很好看, 我心中今年的最佳影片！” “《无人知晓》才是今年最佳，蔡导不愧是蔡导, 宝刀未老！我已经电影院三刷了！” “两部电影哪个最佳我选不出来, 但是今年最佳男主角必须是颜时！！这个男人太要命了！演得太太太太太好了！谁看了吴明的眼神能不沦陷！？他把小说里的吴明演活了, 又升华了，堪称完美的演绎！” “话说，金松奖提名不是已经公布了吗？《恶童》和《无人知晓》都提名了最佳影片和最佳男主角，网络上都争得这么凶, 金松奖竞争肯定很激烈。” “嘿嘿，今年我要蹲颁奖礼直播, 有热闹看喽！” 除了关于电影本身的讨论，《恶童》的热映，还引发了两个有些怪异的题外话，且讨论热度不低于前者。 这日，某娱乐论坛小组的首页，飘着一个高楼帖。 一个帖子是：“他俩又被狗仔拍到了。” 点开帖子，主楼配了一张照片，照片拍得是一男一女去饭店吃饭，从不清晰的照片中隐约能看出那一男一女是颜时和钟妍。 这种帖子，一看就是绯闻八卦帖。 多数情况下，明星如果被开这种帖子，路人会进来看热闹挑刺两句，粉丝会赶来辟谣澄清、抱走独美。 总之，绯闻八卦不算是好帖。 但这条帖子下面的评论却十分与众不同： “多拍点，爱看。” “他俩是真的吗，这对我很重要！” “之前被拍到好几次了，一定是真的，我不管，我信了，我大嗑特嗑。” “颜时钟妍你们听好，我被吴明和曲静和深深伤害，你们是有责任的，请你们立刻谈恋爱，助我疗伤。” “戏内生离死别，戏外给我甜甜蜜蜜，否则我受不了，我每天哭给你们看！” “没错，狗仔也努力点，别光拍吃饭，不能钻床底拍点我更爱看的吗？” “这楼笑死了，没有黑子来挑事吗？” “《恶童》上映之前，恋情帖里还能看到黑子冷嘲热讽说他俩偷摸谈恋爱，《恶童》上映之后，黑子再挑事，回复全是‘太好了快谈’，黑子自闭了，从此销声匿迹。” 如果说《恶童》的热映带动恋情话题还算正常，那另一个高楼帖涉及的话题，就真的很怪异了。 另一个高楼帖的标题是：“某人面粉精实锤了吧？” 主楼里是一张动图，是从昨天观可年终盛典的直播视频中截出来的，动图中可以看到钟妍穿着露背的礼服坐在椅子上，倚靠着椅背，而后她被叫到名字上台领奖，她起身后，黑色的椅背上露出一块淡淡的白色印记。 所谓人红是非多，娱乐圈的明星，但凡红火的，在网友嘴里都难逃一劫。 如果有黑料，会被体无完肤地痛骂，如果没有黑料，闲得无聊的网友们也会挑挑刺，嘲几句。 钟妍没有黑点，骂是没的骂。 她又是资本财团的掌权人，没有对家敢下黑通稿抹黑她。 所以她在娱乐圈干净的像一朵出水芙蓉，几乎没有任何负面舆论。 但人太完美，总会引来嫉妒，一些看不惯的好事者就拿着放大镜审视钟妍的一举一动，找她的不完美之处。 嘲点嘛，硬找总能找到。 这不，在黑子们的“努力”下，嘲点不就找到了吗？ “面粉精”这个嘲点，其实最早在年中的时候就出现了。 年中有一次盛典，钟妍穿礼服出席，那时她就被黑子截图，质疑她粉底涂的多，脖子肩膀胸口后背都涂粉了。 之后几个月，钟妍鲜少穿礼服出现在公众视野，这种帖子便少了。 现在到了年末，《恶童》上映前后宣传活动众多，各种盛典晚会的邀请也多起来，钟妍最近又频繁穿礼服出席各种公开场合，于是这种帖子也随之重现江湖。 尤其现在绯闻嘲不动了，黑子们就都跑到这种帖子里蹦跶。 帖子里，一部分黑子在嘲笑钟妍是面粉精，一部分粉丝在怒骂黑子无事生非、脑子有病，还有一部分路人在疑惑，钟妍前两年从来没出现过身上涂粉的现象，今年是怎么回事，晒黑了？ 而聪明的磕学家们，则满地捡糖。 ———— ———— 早上，闹铃声将钟妍从睡梦中唤醒，她迷迷糊糊地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将闹铃关掉，然后又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坐起来。 从被窝里出来的那一刻，钟妍感到一丝凉意。 虽然是冬天的早晨，但屋里暖气十足，按理说不该觉得凉才对。 她睡眼惺忪地摸摸身上，哦，光溜溜的。 卧室窗帘没有拉开，屋里暗暗的，钟妍伸手在床上随便摸了一把，摸到一件宽大的睡衣。 她拽过来闻了闻，嗯，干净的清香，是他的味道。 钟妍安心地将睡衣披到身上，立刻便暖和了。 睡衣穿在她身上像个袍子，可以盖到她的大腿，钟妍闭着眼歪歪扭扭系上扣子，也懒得再穿裤子，就这样下了床。 走到窗户前，她拉开窗帘，明亮温暖的阳光洒进来，钟妍眯起眼睛看向窗外，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是个美好的晴天。 钟妍在阳光下伸个懒腰，露出了笑容。 今天是金松奖颁奖的日子，在这样的晴天，正合适。 阳光将卧室照亮，这里不是她家，而是颜时家。 这9个月，他们见面约会的地方不定，因为各自工作地点不定。 9个月里，她接了一部感兴趣的戏，出了首张个人专辑，又完成了去年的约定，和穆滨合作了电影《恶童》的主题曲，剩下的时间，她一半在为电影《恶童》的制作发行忙碌，一半在筹备新书。 而颜时，则在各种剧组片组中辗转拍摄，大大小小的新作播出或上映，大大小小的奖项拿到手软。 两人工作行程繁忙，各自天涯海角，见面地点也就怎么方便什么来，有时候在钟妍的别墅，有时候在颜时的公寓，她空闲时，会去他的剧组探班，他休息时，会粘在她身边陪她做工作，若是遇上两人都有空的宝贵机会，就飞去国外，找没人认识的地方度假休闲。 只要想念，总能相见。 因为今天是金松奖的颁奖典礼，他俩要一同出席，颜时的公寓离会场地点也近一些，所以钟妍昨晚就住在了他家。 颁奖典礼晚上开始，助理中午的时候会来接他们去会场附近的酒店做妆造，现在早上9点半，离助理过来还有一会儿。 钟妍转身走回床边，昨晚脱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已经被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尾的沙发凳上，叠衣服的人在卧室里不见踪影，与钟妍身上宽大睡衣配套的睡裤也不见踪影。 听到卫生间传来声响，钟妍趿着拖鞋朝那里走去。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钟妍推开门，颜时正站在镜前，拿着电动剃须刀清理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茬。 他下身穿着那条睡裤，上身赤/裸着，他像是刚冲完澡，发梢还湿漉漉的。 钟妍走到他身后，双手抱住他的腰，懒散地趴在他赤/裸的背上。 卫生间里有湿润的水雾环绕，电动剃须刀发出低低的白噪音，让人放松困倦，他宽阔的脊背温暖又坚实，肥皂香混合着他干净清爽的气味，一起传入钟妍的鼻息。 她贴在他背上闭上眼睛，感到安心又惬意。 刮好胡子，颜时拿湿毛巾擦擦下巴，然后在她怀里转了个身，一手将她揽进怀中，一手捧起她的脸亲了亲，从她闭着的眼睛，到红润的脸蛋，再到柔软的嘴唇。 他刚刚刮过胡子的下巴蹭在她脸上有点痒，钟妍咯咯地笑出声来，睁开了眼睛。 眼前，颜时温柔地看着她，问道，“早餐想吃什么，我去做。” “嗯……你上次做的甜粥，加红糖那个。” “好。”颜时又亲了亲她的脸蛋，笑道，“我去做饭，你先洗漱，等你洗好了我们就开饭。” 颜时下楼后，钟妍刷完牙，哼着小曲脱掉睡衣走进淋浴间冲澡。 虽说昨天睡前已经洗过了，但晚上又出了不少汗，今天要出席重要场合，还是得再洗洗。 闭着眼洗完头发后，钟妍睁开眼睛低头冲洗身体。 这一低头，钟妍看着自己的身体，愣在原地。 楼下，颜时正在煮粥，突然听到楼上卫生间传来惊声尖叫。 颜时一惊，急忙放下红糖罐，大步跑上楼去。 担心钟妍是在淋浴间里滑倒受伤，颜时推开卫生间的门就冲了进去，一冲进去，却见钟妍披着浴巾手脚利索地从淋浴间里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完好无损，没有受伤，只是表情不对。 看到他，钟妍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一双美目中愤怒又幽怨。 颜时愣了一下，不明所以，还没待开口问她，钟妍已经一把将裹住身体浴巾扯开，冲他怒道： “颜时！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她赤/裸的身体映入他的眼帘，身段曼妙，皮肤白皙，而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是几乎遍布她全身的红色印记。 颜时的脸唰地红了起来。 “……对不起！” 他一边道歉，一边上前拿过她手中的浴巾，红着脸将她的身体重新裹起来。 瞧着他那样子，钟妍眉头紧紧皱起，难以理解。 他倒害羞起来了？！ 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抱着她又亲又蹭的，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 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答应她只做一下，结果折腾两小时把她累得半死才结束。 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狗性大发，把她从头啃到脚，给她搞了一身红印子。 他有什么脸害羞？！搞得好像她才是那个欲求不满的人似的！ 想到这里，钟妍又一把扯开浴巾，质问他道：“今天要出席颁奖典礼，你这样叫我怎么穿礼服！？” “我、我给你拿粉底遮一遮。” 一提这个钟妍更来气了。 “你知不道现在网上给我起的绰号是什么？面粉精！” 钟妍举起拳头狠锤了他胸口两下，“颜时，这都怪你！！” 她天生肤白胜雪，要不是他老啃她，她用得着浑身涂粉底吗？！ 颜时任由她锤着，又一次把她身上的浴巾裹好，然后又拿了一条干净毛巾给她擦干头发。 他一边擦，一边红着脸保证，“我下次不这样了。” “你和我保证800遍了。”钟妍冷哼一声，她信他才有鬼。 说来也是奇怪，他平时看着明明挺清纯挺有分寸一男的，怎么一到床上就和饿狼扑食似的，分寸尽失。 第一次的时候，钟妍本来还想着调戏勾引一下他，点点火，然而点火的后果就是做了一整夜他才满足，累得她第二天一天没下来床。 从那以后，她学乖了，再也不点火了，他可以全自动着火，一抱着她就着火。 颜时给她擦干头发，换上衣服，又牵她到镜前坐下，拿起护肤品轻轻给她涂到脸上。 钟妍一边让他摆弄，一边在心里琢磨，鉴于他的德行，这次光让他保证肯定不行了，得有点惩罚措施。 她盯着他道，“颜时，我警告你，你下次还这样的话，一个月不准上我的床。” 颜时涂抹乳液的手顿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眸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只抱着睡觉也不行吗？” 钟妍瞪大双眼，又锤了他一下，“你还会讨价还价了？！” “……不是。”颜时眼神闪躲一下，顾左右而言他，“那个……甜粥应该煮好了，咱们去吃饭吧。” “你少拿吃的贿赂我。我郑重警告你，你下次还这样的话，一个月不准进我卧室，听到没有？” “……嗯。” 见他有点委屈地点了头，甜粥的香气也飘了上来，钟妍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拿着他的手快速把自己脸上的乳液抹匀，然后拉着他下了楼。 “行了，开饭吧，饿死我了。” 饭桌上，香甜的热粥入口，钟妍愉悦地眯了眯眼，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低头安静喝粥，心里琢磨着事情。 见她不说话，颜时以为她还为红印子的事情不开心，他正想再向她老实保证，却听她道：“颜时，今晚颁奖典礼之后，咱们就公开吧。” 颜时一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公开”是指什么。 惊喜立刻无法掩饰地从他的眉梢眼角流露出来，他一直在等这一天。 之前不对外公开恋爱关系，是钟妍的决定，颜时没有异议。 他知道她有她的考量，颜时尊重她的一切决定，但他心里是期盼着可以公开关系的。 公开关系就好像代表着，她真正认可他成为她的爱人，而他也终于可以向全世界宣告，他爱她，只爱她，至死不渝。 钟妍当初没有立刻公开关系，是因为她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当红的男女顶流公开恋情，势必会造成舆论轰动，有正面影响，也会有负面影响。 钟妍想挑选一个对他们二人负面影响最小、粉丝也更好接受的时机。 现在，钟妍觉得时机到了。 电影《恶童》的上映，让她和颜时的CP迅速起势，大家想从她和颜时身上找到吴明和曲静和悲剧的安慰，这是人之常情。 趁着大家的人之常情，满足他们二人的人之常情，是双赢的时机。 再有就是，今晚的颁奖典礼，钟妍不知道颜时能不能拿到影帝的殊荣，如果不能，她希望至少能给他一个安慰。 她知道，他一直默默盼望着可以公开关系。 可是傍晚，等她和他衣冠楚楚地坐上去往颁奖典礼红毯现场的车的时候，钟妍觉得她给他这个安慰，好像给大了。 【全文完结】 第99章 终章（下） 红毯现场外, 一辆辆载着明星大腕们的车子排队缓慢向前，朝着华光璀璨、媒体簇拥的红毯入口移动。 钟妍朝窗外看了一眼，前面还有三四辆车就轮到他们了。 作为入围电影《恶童》的制片人和主演, 她和颜时一同走红毯入场。 她转头看向一路上都洋溢着幸福傻笑的颜时, 无奈提醒道： “你收敛一点，一会儿走红毯的时候，你笑得这么欢，媒体们还以为你拿影帝胜券在握了呢。” 显得他怪不谦虚的。 颜时听话地点点头，努力克制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但是好像很难克制住，因为他满脑子都今晚要公开关系，已经想不了其他事了。 瞧他那样子, 钟妍扶额地叹了口气。 马上要角逐影帝了, 他就不能上上心，紧张一下吗？ 她感觉现在全是她一个人在紧张。 几分钟后，他们的车缓缓地停在了红毯入口出, 身穿黑色西装的侍应生立刻上前为他们打开车门。 车门一开, 灯光和镜头立刻齐刷刷的对准而来，万众瞩目之下, 身穿墨蓝色高定西装的颜时先从车上下来, 而后他稍稍弯腰, 彬彬有礼地向车内伸出一只手，将身穿红色晚礼服的钟妍牵下车。 快门声汹涌响起，定格这一对金童玉女挽臂走过红毯的身影。 钟妍的红色礼服热烈张扬，将她美艳动人的容貌和自信从容的气度衬托的恰到好处。 颜时的墨蓝色西装清冷优雅, 完美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好身材，又与他清冷的容颜气质相得益彰。 两人挥手走过, 一切都和谐又养眼，唯一一点在画面中稍显突兀的，就是颜时的神情。 媒体们一贯知道颜时是个清冷沉默的人，但他今日，唇边的笑意都快扬到耳朵根了，与往日那个不苟言笑的人，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人。 今天的颜时，有些过于雀跃了。 在红毯尽头等待着他们的主持人显然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在对二人采访提问的时候，主持人便向颜时问道： “颜老师今晚似乎格外开心，是否是对拿下最佳男主角的大奖胜券在握了呢？” 钟妍瞥了一眼颜时，满眼写着：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叫你收敛点你不听。 接收到她的信号，颜时轻咳一声笑了笑，然后看向主持人回答道： “能够出演《恶童》这部电影，为观众带来好的作品，有资格和各位前辈老师同台比较，我已经倍感荣幸，至于能否拿到奖项，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一切顺其自然，交给天意。” 这是他对主持人的回答，也是他想告诉钟妍的话。 她虽然不说，但他知道，她一直在为他能否拿到影帝担心紧张。 他想告诉她，让他感到幸福的，是和她在一起完成作品的过程，不是最后那一座奖杯。 他已经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他没有遗憾。 ———— ———— 晚上8点，如殿堂般灯火辉煌的剧院大厅中，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今年佳片云集，但最受观众期待、最有看点的环节，当属《恶童》和《无人知晓》的角逐。 本届金松奖，《无人知晓》共提名了三项奖项，分别是：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影片。 而《恶童》一共提名了两项奖项，分别是：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影片。 所以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影片两个奖项花落谁家，无疑成了现场众人和直播观众们心中最翘首以盼的事。 两个小时之后，颁奖典礼进入高潮部分，只剩下最佳男女主角、最佳影片三个奖项的颁布了。 首先从最佳男主角奖开始颁布。 主持人引导词结束后，大屏幕上开始轮流播放四位入围男演员的提名短片，当看到颜时和《无人知晓》的男主演文秋接连出现在大屏幕上时，钟妍攥紧了手心。 红毯采访的时候，钟妍读懂了颜时话里的意思，但她还是没法不紧张。 因为她知道，这个奖项本该是属于他的。 如果因为她，让他最终错失了本该属于他的荣誉，他不遗憾，但她很遗憾。 她就是这么贪心，她既要过程的美好，也要结果的完美。 就在刚刚，在最佳男主角奖之前，最佳导演奖已经颁布。 就如初版原剧本中一样，蔡云青导演凭借电影《无人知晓》拿下了本届最佳导演奖。 这让钟妍更加担忧，如果按照原剧本，《无人知晓》将继续斩获本届最佳男主角奖。 可是现在《无人知晓》的男主演，不是颜时了。 她不愿看到别人拿走属于他的奖杯。 会场座位，钟妍与颜时不坐在一起，她坐在制片人区域，他坐在男演员区域。即便相隔许多人，此时钟妍依然能感受他看向她的目光。 她知道，他在安慰她不要紧张，可钟妍不敢转头对上他的目光，一看他，她会更加紧张。 想想也是搞笑，皇上不急太监急。 短片播放结束，手拿获奖名单的颁奖嘉宾已经登台。 大屏幕分别切到四位入围男演员，直到镜头照过来，颜时才收回看向钟妍的目光，看向前方。 在大屏幕上看到颜时平静微笑的脸，钟妍攥紧的手心开始冒汗。 颁奖嘉宾走到话筒前，打开对折的获奖名单，钟妍咽了口唾沫，屏住了呼吸—— “获得第20届华语电影金松奖，最佳男主角奖的男演员是——” 激动人心的鼓点在全场响起，最后一锤定音。 大屏幕镜头一切，从四人变成唯一的一人。 “恭喜演员颜时，凭借电影《恶童》中震撼人心的出色演绎，成为本届华语电影金松奖的最佳男主角得主！也成为金松奖历史上，最年轻的最佳男主角得主！” 话音落下，钟妍鼻尖一酸，激动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 颜时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领奖台，接过沉甸甸的小金松之后，他转身面向台下，第一眼就看向了人群中的钟妍。 与他目光相接，钟妍流着泪，又不禁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全场掌声渐渐停息，颜时站在话筒前，发表获奖感言： “非常荣幸能获此殊荣，感谢金松奖评委老师们对我的认可，感谢何导，感谢电影《恶童》的全体演职人员，感谢所有喜欢《恶童》的影迷观众，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粉丝朋友们。” “最后，也是我最要感谢的，电影《恶童》原著作者、制片人、女主角，钟妍老师。” 说到这里，颜时目光深深地看向台下钟妍，“一路走来，如果没有你，我不会站在这里。” 他朝她举起手中的小金松，“这座奖杯，一半属于你。” 此时，现场导播立马将镜头切到台下的钟妍，大屏幕中，制片人座位区，只见她一袭红裙坐在一群西装革履大老爷们中间，望着台上又哭又笑。 自己的失态正被全场人观看，钟妍想收敛一下，但是却收敛不住，泪水还是会流，唇角还是会忍不住上扬。 她现在似乎可以理解颜时红毯时的“得意忘形”了。 沉浸在颜时拿到影帝的喜悦中，直到今夜最后一项大奖——最佳影片奖开始颁布，钟妍还在“得意忘形”。 以至于她与其他三位入围影片制片人的镜头画面一同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她欢欣雀跃荣光满面的样子与其他三位紧张严肃的男士格格不入。 制片人座位区，全是男性制片人，只有她一位女性制片人。 从概率学和社会传统上来说，她身为女性制片人，拿到奖项的概率不大。 她如此“得意忘形”，显得好像胜券在握，格外骄傲似的，一点都不谦虚。 不过此时，钟妍不准备收敛了。 在不甚公平的社会规则中，她能以女性身份站在这里，与男性同台角逐，她就应该为自己感到格外骄傲。 所以钟妍此刻并不紧张，无论是否拿奖，她都是她心目中的赢家。 她稍稍转头看向颜时的方向，这一次颜时却没有看她，他此时正紧盯着台上颁奖嘉宾打开获奖名单的动作，双手紧握，满脸紧张。 钟妍抿唇失笑，该他紧张的时候不紧张，不该他紧张的时候瞎紧张。 “获得第20届华语电影金松奖，最佳影片奖的影片是——” “恭喜电影《恶童》，获得本届华语电影金松奖的最佳影片奖！也恭喜制片人钟妍，成为金松奖历史上，首位获得最佳影片奖的女性制作人！” 在雷动的掌声中，钟妍走上台，接过奖杯在话筒前站定，她望向金碧辉煌的剧院大厅，望向台下注目着她的芸芸众人，钟妍露出从容自信的笑容。 “感谢金松奖评委老师们对电影《恶童》的肯定。感谢何导，感谢参演演员们，感谢所有为电影《恶童》的面世付出努力的人，能与你们合作，是我的幸运。” “还要感谢影迷和粉丝朋友们对电影《恶童》的支持和喜爱，对我的支持和喜爱，我们或许素未谋面，但通过作品这个媒介，我们心意相通，互相选中，我相信，我们堪称彼此的灵魂挚友了。” 钟妍掂了掂手中的金松奖杯，“能成为金松奖历史上首位获奖的女性制作人，我很荣幸，也很高兴，更相信这份沉甸甸的荣誉，未来会去到更多优秀的女性制作人手中，百花绽放的时代，一定不远了。” “最后的最后，我还要对我的男主角说一句。” 钟妍微笑着看向台下一直紧紧注目着她的那个人。 “颜时，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信任，和坚定的选择。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将是。” 她向他举起手中的金松奖杯。 “这座奖杯，一半属于你。” ———— ———— 金松奖的颁奖典礼是娱乐圈的大事件，再加上本届金松奖又看点众多，一整晚，伴随着颁奖典礼直播进行，网络各平台上热搜爆词不断。 #颜时最佳男主角# #史上最年轻的影帝# #《恶童》 最佳影片# #钟妍金松奖首位获奖女性制片人# 一堆热搜词条已经让网友们目不暇接，热议不断，随着颁奖典礼在万众瞩目中落下帷幕，大家原以为热闹差不多也到此为止了。 然而，娱乐圈的惊天大瓜向来都毫无预告、出其不意的降临。 接近凌晨，就在大家从互联网热闹中退场，准备洗洗睡觉的时候，一个爆词突然空降热搜榜一，大家一看，瞬间觉得今晚不用睡了。 那条热搜是——#钟妍颜时恋情官宣#。 5分钟之前，钟妍和颜时的微博账号同时发布了两条微博。 两条微博都发了同一张照片： 身穿红色礼服的钟妍和身穿蓝色西装的颜时并肩而立，背身站在夜色中，他们一只手十指相扣，一只手举起对方的金松奖杯，相机定格的瞬间，两人微微侧脸，四目相对，心照不宣的露出了笑容。 “我未来的人生，一半属于你。@颜时。” “我未来的人生，一半属于你。@钟妍。” ———— ———— 三个月后，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在万千粉丝们心中，比春天更令人期待的，是钟妍首次个人全国巡回演唱会的到来。 一个月前，钟妍第二张个人专辑正式发售，即将开展个人巡回演唱会的消息也同时发布，歌迷舞台粉们立刻沸腾了。 虽然钟老师的书很好看，剧很好看，电影很好看，但是作为歌迷和舞台粉，他们最喜欢的当然是舞台上闪闪发光的钟妍。 SHESONE解散之后这两年，钟妍虽然出过不少单曲，也出了专辑，但她的工作重心在影视剧和小说上，上舞台的次数就变少了。 之前看着书粉剧粉们美滋滋地吃新鲜饭饭，舞台粉们只能流着哈喇子可怜巴巴翻以前的旧粮。 好在，钟老师是个雨露均沾的女人，现在，终于轮到他们舞台粉开饭啦！ 于是，粉丝们摩拳擦掌，等待着开票日。 首场演唱会开票当日，5万人的体育场，开票不到1分钟，各档位全部售罄。 网上瞬间充满抢不到票的粉丝们哭天抢地的声音，只能一边哭，一边磨刀霍霍地等待下一场。 首场演唱会当日。 演唱会晚上7点开始，现在是下午5点。 化妆间里，造型师已经给她化好了舞台妆，现在正在给她弄发型。 钟妍任由造型师摆弄着，一边拿着手机，看李星和纪惜刚刚发到她们三人微信小群里的视频，是她们刚刚在演唱会内外场拍摄的应援视频。 李星拍的是内场后台的应援花篮。 应援花篮是从四面八方送来的祝贺，每个花篮上都插着祝贺卡片。 钟妍在其中看到很多熟悉的名字，有朋友，有同行，有旗下艺人，有合作方……数不胜数的花篮摆满了后台走廊，都快溢出去了。 纪惜拍的则是外场的粉丝应援。 粉丝应援形式多种多样，更加蔚为壮观。 纪惜拍的视频一条接一条，一直在往群里发，钟妍每一条都点开看，面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粉丝的爱意和热情让她愈加期待晚上7点的到来。 她放下手机的时候，化妆间外传来敲门声，钟妍喊了声“进”。 门打开，钟妍通过面前的化妆镜，看到颜时走了进来。 钟妍微讶，“你来挺早。” 颜时上个月进了新的剧组，最近一直外地拍戏，他今天是请假过来的。 钟妍记得他昨天说，今天上午的戏份拍完了他才能从剧组走，再坐飞机过来，钟妍原以为他要接近7点才能赶来呢。 颜时走过来，从旁边拿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上午拍完，赶中午最近的一班飞机来的。” 钟妍一听，一拍完就赶飞机，估计他午饭也没好好吃。 她轻叹道：“其实你不用非请假来的。” 颜时的新剧组拍摄安排很紧张，钟妍知道他不好请假，费劲请了假还要紧赶慢赶地坐好几个小时飞机从外地飞过来，明天再飞回去，实在太折腾人了。 “你的首场演唱会，我怎么可能不来？” 颜时唇边噙笑，目光缠绵于她，他原本想把椅子挪的离她再近一点，但碍于造型师还在一旁，他不好太过放肆。 造型师也是有眼力见的，正好钟妍的发型也弄好了，现在时间还早，也不着急穿戴舞台服装，于是造型师不动声色地离开的化妆间，不在屋里当电灯泡。 造型师走后，颜时立刻搬着椅子蹭到她身边来了，摸起她手就握进了手心。 “再说，咱们一个月没见了。” 这一个月，他在组里，钟妍忙着演唱会的排练，没空来剧组探班，他们就这样天各一方，颜时快要思念成疾了。 钟妍好笑地瞥着他，任由他摩挲着她的手。 她道：“咱们不是每天晚上都打视频吗？” “那不一样。” 隔着屏幕的见面，只是隔靴搔痒，越见越想。 颜时手上动作一变，与她十指相扣。 只有这样肌肤相接，才叫见面。 “而且，明天不用飞回去，我这次请了两天假。” 虽然请假不易，颜时最近半个月无休才换了剧组两天假，但是请两天假就可以—— 颜时舔了舔有些干渴的嘴唇，“明天你休息，我好好陪陪你。” 钟妍狐疑又好笑地瞥他一眼，“谁陪谁？是你想让我好好陪陪你吧。” 他那点小心思，她清楚的很。 颜时耳尖红了红，反正他的心思也藏不住，索性不藏了。 他凑近她，凑近她的唇。 钟妍伸出手指挡住他的唇，嗔怪地看着他。 “我涂好口红了。”这人怎么猴急猴急的？ “我轻轻的，就一下。”颜时睫毛忽闪，一双黑眸纯洁又虔诚。 钟妍被他黑眸蛊惑了一小下，挡住他嘴唇的手指就放了下来。 颜时立刻凑了上来—— “钟老师！！！” 伴随着一声兴奋呼喊，化妆间的门在此刻“嘭”地被从外面推开了，两个欢快的身影窜了进来。 钟妍和颜时还差一毫米的就要碰上的唇立马分开了。 金璃和安陶站在门口，看着屋里满脸通红、目光闪躲、神色怪异的两人，她们二人脸上的笑容呆住了。 金璃：“……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安陶在金璃身后哀叹着嘟囔了一句，“我说了要先敲门的……” 钟妍回神，立马从座位上起身，一边把颜时推出门去，一边将安陶和金璃拉进屋里，她冲她们伸开双臂，露出大大的笑容。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陶儿，大璃，啊啊啊想死你们啦！” 房门被钟妍一脚踹上的房门，被关在屋外的颜时，听着屋里头三个女孩激动拥抱的声音，他无奈地一笑，只能舔舔比刚才更加干渴的嘴唇，孤独地转身离开。 算了，等晚上吧。 化妆间里，三人搂在一起开心地蹦蹦跳跳着。 SHESONE解散之后，大家的微信群一直保留，群里大家分享近况，闲聊趣事，两年来始终保持着联系。 但网络之外，钟妍忙于工作，就鲜少有和大家重聚的机会了。 安陶还好，钟妍在言星娱乐和她时有相见，像金璃她们，钟妍着实许久未见了。 这次她开演唱会，群里的大家说都要来现场，钟妍真的很高兴，早早地期待着和大家重聚的日子。 三人激情拥抱完，叽叽喳喳地聊着彼此近况。 因为同公司，安陶的近况钟妍了解，她这两年专注于做歌和舞台，发行了5张专辑，出圈歌曲和舞台越来越多，人气已经跻身国内唱跳歌手的top行列，一个月前刚结束的巡回演唱会也是场场爆满。 金璃的话，钟妍最近常在各大综艺上见到她的身影。 她这两年，除了出歌和跑音乐节，其他时间基本都在上综艺，她性格跳脱，搞笑有梗，很受综艺圈欢迎，现在是几大娱乐综艺的常驻嘉宾。 聊了一会儿，钟妍看着她俩想起什么，便问道，“对了，其他人呢？” SHESONE的大家今天都来，她原以为她们会一起过来找她。 安陶道：“她们还在路上，就快到了。我本来想等大家人齐了，再一起来找你的，但是大璃她等不及，就拽着我先来了。” “哎呦她们太慢了！”金璃嫌弃道，“等她们来了演唱会都要开始了，根本没时间来找钟老师！” 安陶无奈：“大家都是从外地过来，你就在本地，过来当然快了。” “不管不管，反正我先到先得！” 金璃任性地嘻嘻一笑，拉着钟妍的手，期待道：“钟老师终于开演唱会了，我在五指山下苦等了500年，太久没看到钟老师的舞台了！” 说到这个，安陶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们都是选秀出身，当然更偏向是钟妍的舞台粉。 安陶有些怀念道，“我现在还时常回想《Best girls》的时候我们一起的公演舞台，还有成团后每一次的演唱会……唉，虽然solo的感觉也挺好的，但还是很想念那些大家一起上舞台的日子。” “英雄所想略同！”金璃伸手就要和安陶击掌。 回想起曾经那些携手并肩追逐梦想的日子，钟妍也蛮怀念的。 她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趁咱们出道4周年之际，SHESONE重聚一次，来一张回归专辑？” 安陶和金璃愣了一瞬，然后双双瞠大惊喜的双眸，期待地看向钟妍。 “真的吗！能行吗？” 毕竟涉及9个人，好几家公司，要重聚合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钟妍得意地勾起唇角，“哼哼，我出马，有不行的事吗？” “啊啊啊啊啊——” 安陶和金璃立刻兴高采烈地满地蹦高。 钟妍看着她们笑起来，“今晚演唱会结束之后，我请客吃饭，大家都来，正好一起商量这事。” “哈哈哈好！”金璃鼓掌道，“今天这么大好的日子，咱们晚上必须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钟妍高兴应道。 见她们都高兴上头，安陶的笑容里不禁添了两分无奈。 “你们少喝点酒，有害健康。”她提醒道。 “哎呦，陶儿妈咪还是一贯的爱唠叨。”金璃坏笑着捏捏她的脸，“操那么多心，小心长皱纹。” 金璃这个酒鬼，安陶觉得她劝不动，她只能鼓鼓嘴，气呼呼地转向钟妍道： “钟老师，你忘了你以前发誓再也不和大璃一起喝酒了？就咱们成团庆功宴那时候。” “呃……” 经安陶提醒，久远但清晰的耍酒疯记忆向钟妍的袭来。 和颜时在一起之后，她问过他好几次，那天晚上她究竟在他面前出了什么洋相。 她每次问，他每次都不说，只是红着耳朵傻笑，搞得钟妍更加惶恐。 要命，那天晚上她到底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钟妍讪笑着对金璃道：“……陶儿说的对，咱们适度饮酒哈。” 金璃脸垮下来，不情不愿地哼哼唧唧。 “但是陪聊管够，聊他个通宵！”钟妍冲她保证道。 金璃听完，像是想到什么，眸中泛上了不怀好意的奸笑。 “陪我们聊通宵，你家颜老师不介意吧？不会耽误你们——”金璃撅起嘴来，发出“啵啵”两声，“——那个吧？” 说罢，她“嘿嘿嘿”地奸笑出声。 瞧她那坏样儿，钟妍笑眯眯地咬牙对安陶道： “陶儿，我看大璃已经醉的不轻，晚上你帮我盯住她，一滴酒都不准让她碰。” 安陶郑重点头，“收到。” 金璃的奸笑声戛然而止，化妆间里转而充斥着她崩溃求饶的喊叫声。 “啊啊啊啊啊钟老师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 ———— 后台走廊，许尤手抄裤兜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往钟妍化妆间走去。 走到岔路口，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正从岔路走来，是陆廷深。 陆廷深会出现在这里，显然也是来找钟妍的。 许尤不爽地在心里轻哼一声，立刻加快脚步先抢到陆廷深前面去，结果好巧不巧，走廊前方，颜时正从化妆间的方向迎面走过来。 就这样，三个男人在岔路口狭路相逢。 大家为这样的巧合愣怔一瞬后，许尤无视掉陆廷深，率先冲颜时打了声招呼。 “颜老师，好久不见，你拿了影帝，我还没来得及当面祝贺你呢！” “是我该祝贺许制片才对，许制片的新剧又拿收视冠军了。” 那部以郑和下西洋为主题的历史大剧，历经近两年的精心筹备、拍摄、制作，终于在今年春节档顺利上星播出，收视率刷新历年最高，成为难得的全年龄向爆款出圈历史剧。 颜时拿到影帝，许尤没来得及约他见面庆祝，也是因为从年初到现在，他一直在忙新剧的宣传工作，现在才刚刚腾出工夫。 耗费心血的作品反响好，许尤当然高兴，颜时祝贺他，他直接咧开嘴笑的得意。 “害，你哥我那么牛，这点小成绩，手到擒来！” 说到这里，许尤更加迫不及待地要去找钟妍了，他要问她看他的新剧没，向她嘚瑟嘚瑟，让姐姐好好夸夸他！嘿嘿！ 于是，许尤兴致冲冲地问颜时：“钟老师在化妆间吧？我正想在开场前去探望一下我亲爱的姐！” “她是在化妆间，不过她现在和朋友们在一起，她们好久没见了，正聊天，还是别打扰她们了。” “啊……”许尤有点泄气，遗憾道：“唉，晚来一步，还是被抢先了。” 颜时笑道：“钟老师说，晚上演唱会结束之后要请客吃饭，许制片一起来，那时候再找她说话也不迟。” 许尤又高兴起来，“那也行！” 颜时转头看向一旁显然也听到他们对话的陆廷深。 “陆总裁也是来问候钟老师的吧？” 陆廷深原本板着脸独自站在一边，大概没料到颜时会主动招呼他，所以他稍微愣了一下，才“嗯”了一声。 颜时微微一笑，“如果有空，晚上也一起来吧。” 陆廷深又愣了一下，神情稍稍松动。 他垂眸，又“嗯”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没走出几步，他停下了脚步，背身说了一句。 “祝贺你，拿到影帝。” “谢谢。” 陆廷深走远了。 瞅瞅陆廷深走远的背影，又瞧瞧身边神色淡定的颜时，许尤用胳膊肘顶了颜时一下，戏谑道： “哟，你挺大度？” 颜时微笑，“是她给的自信。” 瞅着颜时气定神闲、有恃无恐、恃宠而骄的笑脸，许尤皱眉，突然觉得这家伙格外欠揍。 ———— ———— 晚上6点50分，五万人的体育场里已座无虚席。 钟妍的演唱会还未正式开始，但热搜榜上就已经出现许多相关热词，热议纷纷了。 “震撼，五万人的体育场坐的满满当当，外头还有一堆抢不到票听漏音的。” “我座位旁边就是VIP看台区，我去……好多明星，颜时，程纤，楚驰，夏檬，SHESONE全员，还有几个不知道是不是明星的帅哥……钟老师的演唱会简直和明星见面会似的！” “啊啊啊羡慕死了能去现场的人了！钟老师第二场能不能开在十万人的体育场，求求了，要不我怕我还是抢不到票！” 晚上6点59分，体育场的灯光暗下去，全场的中控应援棒亮起来。 与此同时，一条条竖幅屏幕从中央舞台上方降下，犹如一幅幅空白画卷，将中央舞台环绕其中。 这时，伴随着响亮的鼓点，所有屏幕同时亮起。 59，58，57，56，55……倒计时开始。 偌大的体育场立刻沸腾了，全场疯狂摇动着应援棒，一齐呼喊着共同的名字。 5，4，3，2，1！ 倒计时结束的时刻，中央舞台周围的“空白画卷”，逐一开始绘上了画面。 初舞台亮相，白色旗袍，初露玫瑰的她。 主题曲舞台中心，紫色制服，甜美活力的她。 一公舞台，红色烈焰，性感火辣的她。 二公舞台，水蓝仙裙，琵琶轻歌的她。 三公舞台，黑色蕾丝，暗黑/童话的她。 决赛舞台，金色王冠，睥睨众生的她。 …… 选秀，成团，毕业……无数画卷被无数的她填满，一路走来，早已自成神话。 这时，音乐起，一幅幅画卷徐徐收起，舞台中央的钟妍缓缓升起。 白金的长裙，白金的圣冠，神话中的主角终于降临世间。 全场的尖叫声响彻天地。 钟妍仰头望向广阔无垠的星海，这里有鲜花，有掌事，有朋友，有爱人，有敬慕，有无尽的爱与梦。 28岁的钟妍，不必再孤独的死去。 28岁的钟妍，要闪耀的活着。 钟妍的眼眶微微湿润，她微笑着举起话筒。 “《Be yourself》，送给你们。” “祝你们，做最好的自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