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首辅夫君黑化前》
1. 第 1 章
细雨如丝,泛着春寒,暮春时节,河水仍然带着刺骨的寒意。
弯弯曲曲的小溪曲折绵延,河岸上走过两个行色匆匆的人,前头的男子眉目如画,俊美斯文,眸色温柔似月光,平添几分清愁,他低低的催了一声:“柳郎中,快些,再快些。”
柳郎中有些无奈,他这把老骨头都快折腾散架了,不过,林夫子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夫子,大家伙都靠着他教孩子读书,他愣是一句话都没反驳,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河岸上正在浣衣的大娘小媳妇悄悄的看了几眼,有人问道:“林夫子生病了?”
离得不远的王大娘开口:“你不知道?”
“昨天陆家的遇见知意,也不知说了什么,几句话的功夫,她就跳河了!若非有旁人在,林……陆家的怕是有嘴都说不清。”
王大娘说话有些遮掩,不敢得罪林南风,他虽然和陆家一样是个外来户,但他是少有的秀才,可不能得罪。
顿时一片唏嘘,大家不说,但也明白,依林知意的性子,嫁进陆家,赵秀琴也管不了她这个儿媳妇儿。
“谁说不是呢,林知意向来任性……哎,别说了,陆家的来了!”
赵秀琴抱着木盆,有些心虚的看着林南风走远,这才敢出来。
昨日收到书院夫子的书信,她的儿子陆秉安中了案首,又生的俊俏,知县大人对他颇为称赞,更是打算把小女儿许配给陆秉安,他来做个说客。赵秀琴高兴坏了,又有些担忧,她知道,陆秉安可能不会答应,他心心念念都是林知意,只等着考中秀才,在林南风跟前多得几分颜面,高高兴兴的娶林知意进门。
赵秀琴撇撇嘴,秉安就是死脑筋,林知意以前还能勉强配得上陆秉安,可哪能和县令千金比!
她想让林知意松口解除婚约,可那个死丫头不答应,两人争执不下,林知意不慎掉进了河里!
三月的河水冰凉刺骨,林知意救上来后昏迷不醒,赵秀琴不安之余在暗暗祈祷,只希望林知意一死了之,免得扯她儿子的后腿。
林家
“景蕴!”
苏景蕴磕磕绊绊的站起身,双腿不便,却身姿笔挺,丰神如玉,宛如青松翠柏:“夫子,您回来了。”
林南风上前扶着他坐下:“快坐,劳烦你带着伤帮我照看知意,你好好歇着,我带郎中看看。”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林知意有些难耐的蹙了蹙眉,她仿佛置身火炉,热的厉害,她昨天熬了个通宵,心脏一阵皱缩,她觉得她快要死了。
“不是快要死了,你已经死了。”
身旁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谁?谁在说话!”
林知意动不了,耳畔依旧传来那个声音:“你想活着吗?”
“那你可以代替我活下去。”
“只要你奉养我爹百年,让负心人付出代价!”
她行事鲁莽,风风火火,大大咧咧,她若是自己来,这辈子都报不了仇。
林知意想活,可不愿踏着别人的骨血苟且偷生:“我不愿意!”
黑暗中的声音安静了一瞬,她道:“你!你——”她不敢放狠话,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我也要死了,我真的放心不下我爹……”
她想起上辈子一意孤行,连累爹爹,最后父女两人惨死,林知意委实不敢再来一次,所以,她千求万盼才盼来另一个时空的林知意,她不敢,也不能放弃。
她嚎啕大哭,哭自己错信,哭自己窝囊,哭她可怜的爹。
“你代替我活吧,求你了。”
昏昏沉沉间,林知意眼睑重如千金,耳畔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柳郎中,怎么会治不好呢!我求求你,求求你再看看。”
“哪怕倾家荡产,南风甘之如饴。”
“哎!你怎么那么死心眼!”
“我可以赊给你一些药,可我也负担不起啊!”
“这么严重的高热,你就算拉到州府都来不及,何必呢!”
“只不过人财两空!”
“求柳郎中开药。”
一碗碗苦药灌下去,床上的林知意依然无知无觉,褐色的药汁顺着嘴角落下。
林南风颤抖着祈求:“知意,喝药,求求你,喝下去……不要抛下爹,女儿……”
他一遍一遍的喂药,手指僵硬,红着眼眶。
良久,他放下碗,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家门,敲开隔壁苏景蕴的房门,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夫子……”
“景蕴,你去看着知意,我,我去借钱。”
苏景蕴抓着门扉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半边脸隐没在黑暗中,长睫微垂,手指摩挲了一下腰间破旧褪色的荷包,又缓缓垂落。
他站在外间,不远不近的看着昏迷不醒,脸色通红的林知意。
暮色深深,林南风踌躇的停在陆家门前,顿了一下,敲了敲门。
赵秀琴扬声一嗓子:“谁啊!”
“陆家嫂子,是我,南风。”
赵秀琴唇角一抽,翻了个白眼,真让老头子说准了,林秀才铁定得过来借钱!哼哼!她倒要看看,拿了陆家的钱,林南风有没有脸再让女儿缠着他家秉安。
她一把拉开门,不阴不阳的开口:“哟,这都快晚上了,哪阵风把秀才公吹来了。”
林南风羞赧一笑,面皮发烫:“嫂子。”
“进来吧。”赵秀琴撇撇嘴,以前她当林知意是儿媳妇儿,自然怎么看怎么好,如今瞧不上林知意了,着实看不上林南风那副作派!一个女娃子有什么好疼的!至于下那么多心血?!
林知意是林南风唯一的女儿,十分娇惯,就如今日浣衣,大家伙都在河边浣衣,可林南风日日挑水回去,天冷了还会给林知意烧热水,他的衣服更是不让林知意沾手,若不是他这个当爹的不好碰女儿的衣服,恐怕衣服都不会让林知意洗。活他干,饭他做,谁见了都得唏嘘两声,林南风那相貌学识,找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为了不让女儿受委屈,硬生生单到现在,白瞎了他那张俊脸!
陆老头看见林南风过来,和赵秀琴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热情的招呼:“南风,你来了!知意那孩子怎么样?你瞧瞧,这两天太忙,也没抽出时间去看她!”
林南风扯了扯唇角:“陆大哥……”
陆老头见他要哭不哭,立刻担心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知意落水,高烧不退,我……我去给她抓药,可手中的银子用完了,不知,不知陆大哥可否借一些……”
林南风实在难以开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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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高了一辈子,更是受人尊敬的夫子,何时为银钱发过愁。
但是,穷人不能生病,病一场,就倾家荡产。
陆老头沉吟片刻:“你也知道,我供着幺儿上学,家中实在没有余钱……”
“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知意生病,老婆子,你去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银子,都给林老弟拿着。”
赵秀琴低头应了一声,然后走进房间,拿出了一个铁盒:“家中只有二两……这恐怕也不够。”
林南风唇角微微一动,陆家……
“你怎么当家的!怎么只有这一点!林老弟……”
林南风长睫轻颤,看着她递过来的二两银子,心头一阵阵发涩,陆秉安在他门下读书时,他根本没收过多少银子,林南风拿他当亲儿子看,陆家几个壮劳力,只供着陆秉安上一年学,哪里只会有这一点银子。
林南风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眼见着他们两个要成亲了,这二两银子还是我为他们成亲备下的。”赵秀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林南风更难伸手。
“你胡咧咧什么!”陆老头一皱眉。
林南风道:“不不不,是我给老哥添麻烦了。”
陆老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拿着吧,只不过婚期可能要往后推一推了,家里也没有银子,总不能让知意不明不白的进门。”
林南风咬咬牙,道:“我去别家看看吧,他们的婚事最重要。”
林知意早已过了十六岁的生辰,眼瞅着又过了半年,再不成亲就迟了。
“唉……”陆老头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我陪你一起去吧。”
林南风直接红了双眼:“麻烦老哥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两人走了一圈,零零碎碎的借了五两银子,林南风早在心中算过千遍万遍,偌大的男儿,捧着这些铜板碎银低低的哭出声,心痛如绞。
陆老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唉呀——”
林南风这才收住声音,抹了抹眼泪,红着眼道:“麻烦陆老哥了。”
陆老头道:“别那么生分。这些银子,平时花销还好,要是吃药,恐怕不够。你,你要怎么办?”
林南风攥紧了手中的碎银,咬咬牙,硬挺着道:“我就算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地,也要救我女儿!”
陆老头语重心长道:“我有一事,本不打算与你说,如今看来,唉……”
林南风道:“你但说无妨。”
他还有何事难以接受。
“我儿考中了案首,得了贵人青眼,想将女儿嫁给他,可是我们两家有婚约,我们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儿……如今,实在是逼急了,唉……贵人说,贵人说……”
林南风的心一片冰凉,看着欲言又止的陆老头,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唇边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说什么!”
陆老头一噎,没想到他这么不上道!果然是读书读傻了,榆木脑袋!
“你们若是愿意退婚,可以给你们三十两银子,也能给知意看病!”
林南风没接话,反倒问道:“陆秉安也是这个意思?”
陆老头道:“我们全家都不愿意退婚!这不是为了救知意?你可千万别误会!”
误会不了一点!
2. 第 2 章
墨色沉沉,漆黑的夜色看不见一点光,林南风踉踉跄跄的推开门,“吱呀——”一声敲碎了夜色。
苏景蕴冲着夜色喊了一声:“夫子?”
林南风想回答,可是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他垂头丧气的走进门,借着细微的烛光,苏景蕴才看清来人。
他心头蓦然一沉:“夫子……”
林南风平日最为讲究,如今却非常狼狈,发丝凌乱,衣襟也有一些松散,他神情惶然,语带哽咽,艰涩的开口:“你先回去吧……”
苏景蕴的手蓦然一紧,他下意识的摸上腰间的荷包,紧紧的握住里面坚硬的东西,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回头,往日温柔细致,耐心和蔼的林南风,正拿起林知意额头上的打湿的棉布洗,两颊的泪顺着下巴不断滑落,一滴一滴如同断线的珍珠,在水中溅起水洼。
苏景蕴心脏一阵骤缩,不敢再看,僵硬的转过头,捏紧荷包中的玉佩,好像只有如此,才能给他一丝力气,让他不至于当场开口。
苏景蕴走出门,便听见里面传来林南风低低的啜泣声。
他迈开步伐,一步一步,重若千斤的走出去。
林南风低低的开口:“女儿,没想到咱们都看错了人,世上怎会有如此恬不知耻之人!他怎么说得出那样的话!”
“若不是我收下陆秉安,他这辈子都只是一个泥腿子,他怎么能卸磨杀驴,怎么能半分情分都不顾!”
“你快好起来吧!”
“爹真的好想你,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爹可怎么活呀!”
“只要你能醒,让爹做什么都愿意!”
“实在不行,我明日就去……”
林南风哭着说了一通,最后却闭上了嘴,他怎么可以这样想,就算他们父女俩一起死,他都不该那样想!他怎么对得起他的妻子!
可是他真的没法子了……他该怎么办……
陆家的婚约自然作罢,实在不行,他就舔着脸,折了腰,去接陆家那三十两买断的银子!
林南风一眨不眨的看着女儿,他低低的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会有法子的。”
床上的人呼吸却越来越微弱,最后竟然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林南风眼睁睁的看着,等察觉到有些奇怪,他摇了摇床上的女儿:“知意,知意……你应应爹!”
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声息。
林南风身子一僵,缓缓的抬起手,放在她的人中处。
“知意,知意,不要和爹爹开玩笑好不好……”
“知意,你应爹一声,爹以后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你醒一醒,回爹一声。”
“女儿……你说话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娘去哪里了吗,你醒醒,你醒来了我就告诉你!”
原来,难受到极致人会哭不出来,林南风张大了嘴,却依然觉得透不过气来,想要抱抱女儿,又怕惊扰了她。
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他还记得,他当年抱着小萝卜头来到王家村时,女儿虽然神色狼狈,但是眼睛却格外亮,十分心疼他,拿着她的小帕子给他擦额头,看到他脸上有些擦伤,还会小心翼翼的呼一呼。
“风儿吹吹,痛儿飞飞!”
“爹爹不用抱着我了,我可以自己走。”
“我紧紧的拽着爹爹的袖子,就不会走散啦!”
“不过爹爹要走慢一点哦,知意的腿有些短。”
“爹爹,爹爹!”
“爹爹,爹爹!”
言犹在耳,怀中人却没有一丝气息,林南风抱着女儿,轻轻的拍着,好像她睡熟了一般,眼泪不断的滑落,却没有一丝生息。
“女儿走慢些,爹很快就来找你了。”
林南风拍抚着乖巧的女儿,眼神慈爱的看着她。
如今,世上再无牵挂。
老天待我何其薄!!!
林南风胸口一痛,喉头一阵腥甜,一时控制不住,鲜血顺着唇角滑下。他听之任之,没有丝毫动作,只死死的抱住她。宛如一尊雕像。
良久,他才放开怀中人。
然后拿起棉布细细的替她擦着手脸:“我的知意,该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
左右收拾了一通,把眼前的活都干了,林南风绷紧的弦断了,他蹲坐在床前,拉着她的手痛哭流涕:“老天爷!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你要收就收我,别动我的女儿啊!我的意儿她还那么小!她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啊!”
林南风痛得撕心裂肺,涕泗横流,简直痛杀了。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只要能让她活,哪怕让我马上去死,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连一个亲人都不愿意留给我!”
林南风跪在床前,人都快碎了。
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床上的人长睫颤了颤。
林知意又一次尝试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张不开,手指无意识的轻轻颤动了两下。
林南风身子一僵,他眼中的泪蓦然止住,眨了眨眼睛,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等手中的手指又动了动,林南风顿时狂喜!
他跪在床前,对着漆黑的天不住的磕头:“老天爷,只要我的女儿能活,让我怎么样都可以!求求你!求求你!”
林南风磕头磕的额头乌青,可是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盯着林知意。
林知意觉得自己好像在火炉中一样,她声音沙哑地低喃出声:“水……”
林南风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水水水……”
他慌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的把床上的林知意扶起来,给紧闭双眼的女儿喂水,一杯水喝了一半。林南风的心又活了。
他喜极而泣,泪珠落在被子上,惊醒了林南风,他立刻擦了擦脸,将炉子上煨着的药端过来,一勺一勺的喂给她。
林知意无意识的吃了下去。
林南风心软的一塌糊涂:“真乖!改日你想要什么,爹爹都买给你!”
柳郎中留下的药还够吃两天。
林南风收拾完,站在柜子前,呆呆的看了半晌,然后转身又坐回床前的椅子上,爱怜地看着女儿。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噩梦般的一夜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林南风不知不觉睡着,又被鸡鸣的声音吵醒,他一惊醒,就去摸林知意的额头,谢天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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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热度已经降下来了。虽然还有些烫,但已经好了许多。
柳郎中来时便说,热度降下来,林知意就没事了。
林南风欢喜的站起身,去厨房熬清粥。
家中的大米已经见底了,只剩一点,将将够煮两回粥。林南风一点儿也不心疼的抓了一把,然后又取了一点黄黄的苞米面,倒不像抓大米那般丝毫不心疼,来回放回去两次,只留下少少的一撮,配上野菜,煮了一碗苞米碴子野菜粥。
“叩叩叩——”
林南风打开门:“景蕴,你来了,刚好我煮了粥。”
苏景蕴摇摇头:“不用了,夫子今日起得早。”
他昨夜辗转了一夜没睡,天将将亮就听见隔壁开门的声音,他就过来了。
林南风道:“我睡不着,想给她煮一点粥。”
苏景蕴淡淡的开口:“林姑娘……”
林南风意识到他想问什么,点点头道:“她好一些了,我今日再去借些银子……去给她抓药,请柳郎中再来看一看。”
苏景蕴手指微微一僵:“夫子往何处借钱?”
林南风苦笑一声,昨日已经把人借遍了,哪里还有余钱借给他,他不想学生担心,笑着道:“无妨,自有能借之处……”
苏景蕴眸色深深的看着他。好像能看进他的心底。
林南风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连勉强的笑意都勾不出了,他嘴唇微微一动,垂下眸子:“昨日我去了陆家,他们说,只要同意解除婚约,他愿意给三十两银子。”
苏景蕴眉头微微一动,眼神中闪过一丝戾气:“陆秉安名次不错?”
林南风苦涩一笑:“同你去年一般。”
苏景蕴道:“鼠目寸光之辈,区区一个案首,就背信弃义,该娶她人!”
林知意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该如此狠毒。
苏景蕴向来看不惯夫子的女儿,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刁蛮任性!肆意妄为!夫子拿她当掌中明珠,可她却连半点夫子的风骨长处都没学到。只是不论如何,陆秉安既然已经许下白首之约,就不该毁诺,平白做这些小人行径。
林南风道:“福祸相依,经此一事也算看清了他的为人。”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眉目间染上几分愁思,带着痛苦:“这钱只当是我借他的,等我能周转,自然如数奉还,绝不留人话柄。”
若有半分法子,他也不会伸手要陆家这个钱,简直就把他们家的人往脚底下踩。当他女儿是什么人,随随便便用银子便能买的吗?!
苏景蕴闭了闭眼,他低声道:“夫子,何必如此折辱自己。”
林南风道:“只要知意能活着,什么都不重要。”
面子,风骨,那些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
苏景蕴的手死死的握住了腰间的荷包,安静了半晌,才颤抖着手解下了腰间破旧发白的荷包,上面绣着一株新荷,两片荷叶,亭亭玉立,香远益清。只是年代久远,往日鲜艳的绣线早已褪色,纵使主人再怎么爱护,也不免添上几分破旧。
苏景蕴解开荷包,双手奉上:“夫子救景于水火之中,景不能不报,更不能看着夫子被人折辱,景有一家传玉佩,夫子可解燃眉之急。”
3. 第 3 章
林南风是王家村的外来户,苏景蕴更是一个流浪过来的乞儿,险些饿死,林南风在王家村做夫子,手中并不困乏,见他可怜,便收留他,给他吃食衣物,为他传道授业解惑,最后更是请人在自家隔壁给他建了一座院子,算是有个家。
苏景蕴心中自然万分感谢,所以,才愿意将陪着他辗转流浪,饿死都不愿意出手的玉佩拿出来,玉佩可以再赎回来,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夫子被人折辱,跌落尘埃。
林南风显然也想到了,他推拒道:“不行,你困顿至极也未曾打玉佩的主意,我又怎可动它!”
苏景蕴道:“学生无余力赎回,自然不敢动,可夫子不一样,夫子就收下,我相信您定会完璧归赵!”
林南风坚决拒绝:“不——”
苏景蕴反问道:“我向来拿夫子当一家人,家人有难,景怎可坐视不理,还是夫子不愿意,觉得景不配?”
林南风道:“还未曾走到绝路……”
苏景蕴一笑,皎若春花,美若秋月:“景知,夫子先收着,若是用到了,直接拿去用便是。”
“只是,陆家之事,万不可为,哪怕穷困潦倒,也不可授人以柄,让林姑娘见不得人。”
林南风忍不住落泪,苏景蕴将荷包塞进他手里。
苏景蕴笑道:“夫子日后记得将荷包还我。”
这是他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
苏景蕴实在不得已,恩人有难,他不能不管。
林南风重重的点头,等苏景蕴离开,他虔诚的将东西放在柜子深处,他怎么能动用苏景蕴如此看重的东西。
林南风咬咬牙,让苏景蕴帮忙看着,带着五两银子出了门。
房间内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味,林知意鼻子动了动,缓缓的睁开眼睛,她艰难的转动了一下酸软的脖子,轻纱的床帐上绣着几朵稀稀拉拉的花,在网上便是房梁,房间内并无什么摆设,只有一桌一椅一茶具,斑驳的墙壁上挂着两幅山水画,中间又有梅兰竹菊四君子,为简陋的房间添上几分雅致。
斑驳的墙壁带着岁月的痕迹,上面装饰漂亮的纸已经有些褪色,虽然简陋,但是能看得出原主是多么受宠,哪怕是在情况如此恶劣下,也想尽办法为她修缮出一个漂亮的房间。
林知意眉头微微一动,想来,昨夜不是梦。
我会带你好好活,会奉养爹爹百年,也会收拾负心人。林知意,你放心吧。
她撑着床柱,缓缓起身,只是之前病的太重,哪怕再小心,也有些支撑不住,她“哎哟”一声,头晕眼花的倒在床上。
苏景蕴一瘸一拐的走进房间,对上林知意惊慌失措的眼神,他顿了一下,一步一步走过去,因为腿脚有些跛,所以他走的很慢,免得林知意又嘲笑他是个小瘸子。
从来不干好事!
林知意犹豫了半晌,张了张嘴,有些喊不出口,最后,忍了又忍,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爹?”
都说古人结婚早,可这看着也太年轻了吧!!!说他十七岁都有人信!
苏景蕴脚下一跛,踉跄了一下:“什么?!你脑子烧坏了?!”
林知意眨了眨眼,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接话,原主不是说,家中只有她和爹爹相依为命吗?那面前这个人,不是她爹还有谁!
只是,林知意被他反驳了一下,再也叫不出口了,索性不说话,艰难的坐起身。
苏景蕴道:“林姑娘可要喝水?”
林姑娘。
哦,她死了。
林知意脸上迅速蒸腾起热气,刚刚她对着这小子喊什么!啊!不存在,她刚刚什么都没说。
林南风淡定的朝他一笑:“多谢。”
苏景蕴手微微一僵,漫不经心的倒了一盏茶递过去。
林南风带着柳郎中进来的时候并未看见坐在外间的苏景蕴,还奇怪的喊了一声:“景蕴!”
苏景蕴缓缓走出来,道:“夫子,林姑娘醒了。”
林南风眼睛一亮:“真的吗?柳郎中,快,快看看我的女儿!”
柳郎中诊过脉,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笑道:“好了,既然醒过来了,日后就好了,家里的药不要再吃了,我再给她开两副。”
柳郎中也知道林南风囊中羞涩,特意加了一句:“放心,就是些平常的药,吃一些,过两日就好了。”
林南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多谢柳郎中!”
林知意中途一个字儿没敢说。
林南风送走了人,又去将苏景蕴的玉佩拿出来:“近日多亏你,知意既然好了,这东西就用不上了,你好好放着,日后千万不要再拿出来了。”
林南风心中万分感动,患难见真情,景蕴果真不错。他即便没有打开看,也知道苏景蕴对那块玉佩的珍视,病了这一遭,是人是鬼倒是都看清楚了。
苏景蕴轻轻一笑,将玉佩收拢回来:“夫子若有需要,再来寻我。”
林南风拍了拍他的手:“好!等这次束脩收了,多攒些银子,我就陪你一起去州府看看,有没有好一些的郎中,把你的腿治一治,若是因此耽搁了,也太可惜了。”
苏景蕴长睫低垂,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然后低声道:“万般皆是命,强求不得。”
“虽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但我相信,人生一定不会一直是那么悲苦无望,老天总会有那么一丝悲悯,咱们好好治,说不得那日就好了呢!陆家有案首,咱们也有,你比他更出色。”
苏景蕴一笑:“好。”
命,他其实从来不信,他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却从不敢和夫子说这些,有些事,他要做,也不得不做,只是不能把夫子牵涉进来,夫子是除娘亲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他不能让夫子有丝毫危险。
林知意醒了,喝了一碗粥就能起来了,苏景蕴也在,她低低的喊了一声:“爹。”
苏景蕴直直的看过去,林南风也一顿,眨了眨眼,道:“哎,知意,你想吃什么,爹一会去买,明日景蕴也留下来用膳!”
林知意道:“只要是爹爹准备的,我都爱吃。”
林南风缓缓勾了勾唇:“好。”
他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隐约有泪光闪过:“乖意儿。”
苏景蕴缓缓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林知意。
门外突然响起砸门声:“林南风!林南风你出来!”
林知意微微皱眉,正要起身,林南风连忙道:“我去!你刚刚病愈,先回去歇着,不要出门。”
可是门外的人显然来者不善。
林南风看她不懂,连忙道:“快去,听话!”
苏景蕴道:“林姑娘,你还是先进去吧,有我在。”
林知意点点头:“好。”
林南风打开门,赵秀琴冲了进来:“我听郎中说你家知意泡坏了身子,林南风你亏不亏心啊!夜里去找我们借钱,愣是没提一嘴!”
林南风脸色一变:“你少在这里造谣!我家知意好着呢!我虽去找你们借钱,可没从你们口袋中拿走一文钱,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哎哟哟!这就空口白牙说谎话了!我给你拿了钱,我家老陆头又陪着你去借,想着亲家一场,没让你写条子,没想到你干脆就不认了!”
林南风涨红着脸,张口结舌的看着赵秀琴大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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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词,真真是秀才遇见兵,他讷讷道:“我没拿,是你们另攀高枝,想要毁了婚约!”
他读了许多书,却不会吵架。
赵秀琴道:“真不要脸啊,你好歹还是夫子呢!竟做些鸡鸣狗盗之事……”
苏景蕴道:“凡事都要讲求个证据,你说你借给夫子银子,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就算闹到县衙,也不能由着你们胡来。”
赵秀琴嘴儿一翘,这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进县衙,好啊,她让他们有去无回。
“好,去就去!”
林知意一听县衙,直接推门出来了。
林南风道:“意儿,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
林知意:“顺道一起去县衙,免得县老爷升两回堂。”
赵秀琴皱皱眉,有些不安:“你去做什么!”
林知意粲然一笑:“我?我当然让县老爷断一断你推我下水之事。我倒要看看,谁爹会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有杀人倾向的家。”
别人听的云里雾里,林南风心里门清,原来如此,那个贵人就是县令大人!
赵秀琴外强中干,瞪着眼睛道:“你胡咧咧什么!谁推你下水了!河边上的人都看着呢!”
林知意上前两步,浅浅一笑,清凌凌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声音低到只有她们能听见:“瞧您这话说的,真相从来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你不是比我更明白?”
赵秀琴脸色一变:“你——”
林知意道:“区区案首,年年都有,你们能搭上县太爷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你确定,要去县衙?”
苏景蕴低低的笑出声。
赵秀琴看了苏景蕴一眼,张了张嘴,不得不承认林知意说的对,旁人不说,就只说面前这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少年天才!他儿子日日夸赞苏景蕴惊才绝艳,出类拔萃!连她这个没什么学问的都会说了!
可就是这样的苏景蕴,硬生生被人打断了腿,毁了前程,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赵秀琴有些退缩。
苏景蕴淡淡的道:“陆大娘要不要回去找找,说不定夫子昨个已经还给你了。”
赵秀琴咬咬牙:“不说银子的事!你女儿泡坏了身体,总不能……”
林知意道:“要不要论一论,我是怎么落水的?”
赵秀琴一噎:“你,你,你……”
“你你你,我我我,怎么坏事你们做,罪名却要我们背!够黑的啊!你直说你儿子中了,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我还高看你一眼,偏偏你要把罪名扔到我头上,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觉得我会怕你!”
门口的大娘们都笑了:“陆家的,你和一个小辈争什么,你也不瞧瞧,知意是个好惹的不。”
“是啊!你吃她的亏还没吃够?”
“趁着她还没和你动手,你赶快跑吧!林夫子那里像是欠债不还的!说不定还给你家人了,他们没给你!”
“你快回去看看吧!”
“是啊!昨天林夫子去我家借钱,还自带笔墨写了欠条,拦都拦不住!我们当然放心林夫子,可他偏偏要让我们更安心!”
“可不是,陆家的一说林夫子欠钱不还我就奇怪了!”
“怕不是她家里人昧下了吧!”
顿时哄笑一片,林南风的人品有目共睹,周围都是站林南风的,林知意都有些出神,看不出来啊!她爹人气这么高?!
赵秀琴哼哼两声:“钱的事我会问清楚,只是这婚事确实不合适,我家可不会要一个坏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林知意猛然上前一步,阴测测的笑开了:“怎么,吃泔水了,嘴那么臭?你敢造谣,我把你牙打掉!”
4. 第 4 章
“你!你这么彪悍,我倒要看看以后谁敢娶你回家!”
林知意嗤笑一声:“那就不劳烦你老人家费心了,不管我今后嫁给谁,都和你们陆家没有关系!”
赵秀琴立刻高声应了:“好!你记着,是你不要嫁给我儿子,不是他不愿意娶你!你以后不要哭着闹着求他娶你才是!”
林知意道:“做什么春秋大梦,我倒要谢谢他的不娶之恩,有你这个婆婆在,他就算娶回来一个天仙,也得被你闹散了!”
林知意小嘴叭叭叭,说起话来半分不留情,林南风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赵秀琴道:“好,乡亲们都听着呢!你以后可不要反悔!”她几乎咬碎了牙,她儿子在十里八乡都是数得着的,林知意一个村姑竟然敢先嫌弃她的儿子,什么东西,仗着自己的爹是秀才,就看不起她儿子,她倒要看看,林知意能不能在半个月之内找人嫁出去!
赵秀琴抿唇一笑,不行,她要赶快回家告诉老头子这个好消息!
两家的婚事彻底告吹,有人为林知意鸣不平,也有人暗中幸灾乐祸。
林知意哎!
她竟然被人退婚了!
有大娘开口:“陆秀才不愿意娶,就给我做儿媳妇儿吧!我保证不欺负知意!”
林南风脸色一变。
旁边的人见林南风生气,连忙找补:“好了,王大娘,谁不知道你儿子天天没个正形,知意自然要挑一个可心的人。”
林南风脸色苍白,他勉强一笑:“有劳各位嫂子了,眼看着晌午了,大家都回去吧,回去吧。”
人群不一会儿就散了,走远的人偶尔有几个回头看,林南风一把关上房门,顾不得苏景蕴还在,无奈的道:“知意,你怎么能答应她放弃婚事!她虽然不怎么样,但是陆秉安对你一心一意,离开陆秉安,你怕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
林知意不以为意,她从来不觉得女子只有成亲一条路,可林南风显然不这么觉得,她不敢多言,只是道:“爹,他娘不喜欢我,我以后就算嫁给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他娘从中挑拨,一时半会还好,但是一年半载呢!三年五年!终会有失去耐心的那一刻,到时候千般好万般好都抵不过日复一日的挑拨,他天高任鸟飞,我在家被他娘磋磨,哪有这个道理!”
林南风道:“世道如此……只可惜知意是个女娃儿,是爹不好,给不了你过人的家世,没法子给你撑腰。”
强者从来不会抱怨环境,只会改变环境,她答应过原身,要好好奉养父亲,惩治渣男。
林知意半点不在意艰苦的环境,她认真的道:“不,爹爹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走了她儿子,还会有别人,咱们好好过,日子总不会差,日后遇见合适的便成亲,若是遇不到,我在爹膝下一辈子。”
林南风无奈又着急:“不,来不及了!你糊涂啊!半个月的时间,你去哪里找人嫁!翻遍周围的人,都比不上一个陆秉安!”
林知意微微一愣,好耳熟的三个字,她想了想,却没发现在那里见过,难道,原身曾经说过?她记不清了。
“这……”
林知意有些疑惑,却不敢开口,只怕问出什么常识性问题,惹他们怀疑,毕竟一个是真爹,一个是“假爹。”
林南风道:“女儿,你别犟了,咱们去道歉,你好好说,就说今日你在胡说,请他们不要介意,把腰弯一弯——”
林知意没有说话,清凌凌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南风,没有半分妥协。
“你跟我犟个什么劲!”林南风眼窝子浅,又落泪了。
林知意顿时慌了,她手忙脚乱的道:“好好好,爹,爹你别哭,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只是陆秉安那厮不是良人,我如果嫁给他,我这辈子就完了!”
“你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去送死吧!”
林南风“呸呸呸”几声:“傻丫头说什么胡话,你不愿意嫁就算了,何苦说这些死了活了的诛我的心!”
林知意一笑:“我就知道爹爹舍不得我进狼窝!咱不嫁了。”
林南风无奈的戳了一下林知意的额头,宠溺之情溢于言表:“你呀!惯会拿捏我!不过,不嫁陆秉安,你该怎么办?还有半个月你就十六岁半了,届时官媒上门催婚,连催三次,第三次你就要选一个他们带过来的歪瓜裂枣成亲了!”
林南风真愁。
林知意:“……”
还有这一茬?!
林南风道:“我教过不少学生,看的过去的也有许多,但时间久远,他们大多都早早成亲,余下几个未婚,要不就是家境不好,要不就是家人凶悍,无人敢嫁,要不就是眼光高,为人挑剔……罢了,我舍出这张老脸,写几封信,不过匆匆成亲,难免有些为难,也委屈了你……”
林知意想的更多,赵秀琴既然搭上了县衙,难免会使坏,说不定他们带来的歪瓜裂枣更歪瓜裂枣,林知意顿时觉得任重而道远。
她抓住林南风的胳膊,郑重的道:“爹,一定要好好找!哪怕日后在行大礼呢!先把县衙那边搞定了!”
林南风点点头:“是这个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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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乖乖听话,从后天开始,就去见人,争取早早把婚事定下!”
古代催婚这么猛嘛!
林家没有铜镜,林知意打了一盆水,看到水中的倒影有些惊讶,原身比她长的好看几分,只是额头上厚重的刘海仿佛贴在上面一般,她低着头还能看清几分,旁人一见她,便只会看见她厚如城墙的刘海!
林知意回到房间翻出一把精致的木梳,将厚厚的刘海梳起,只留下薄薄的一层,她伸出一根手指感受了一下睫毛的长度,然后她震惊了!这又长又翘的是妈生睫?!
林知意用手感受了一下她的脸,激动的不能自已,大眼睛,长睫毛,瓜子脸,樱桃小口,还是个双眼皮!这是什么人间绝色!
林南风做了几道菜,请苏景蕴一起来用膳,见林知意久久不出来,喊了一声:“意儿,用膳了!”
林知意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度,她特意将额前的刘海打薄,明亮有神的眼睛好像含了一汪水似的,格外动人。粉面生辉,精妙无双。
苏景蕴眸中闪过一丝流光,他的手微微收紧,愣神片刻,才缓缓垂下头。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抽象的诗句在这一刻具象化了。苏景蕴得见佳人,甚至有一瞬间忘记了眼前人的粗俗无礼,刁蛮任性。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纵然外表收拾的再怎么美轮美奂,内里仍旧是一团杂草,绣花枕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林南风一抬头,脸色猛然一变:“谁准你收拾自己的!”
他神色苍白,慌乱起身,不由分说的把林知意推进房间:“你还做以前的打扮!不,把你的眼睛盖起来!快,快收拾!以后不允许打扮的和今日一样!”
林知意莫名其妙:“爹,你怎么这样!我好看一些,不是就能更快嫁出去吗?”
林南风急道:“不可以!嫁人要看对方的秉性!贪图美色之辈,怎能娶你?!”
林知意张了张嘴:“这明明就不对……”
“你换不换!”林南风头一次冷脸了,他冷冷的道:“你不换,以后就不要认我这个爹了!”
林知意急了,轻轻的晃着林南风的手臂:“好,我换,我换还不成吗?爹,你不要生我的气。”
林知意着实没想到,林南风竟然是个老古板。
林南风走出门,立刻站不住了,他一把抓住门扉,手指的骨节泛白,身体颤抖,一双和林知意如出一辙的丹凤眼溢出满满的痛苦。几乎要将林南风压垮。
5. 第 5 章
苏景蕴走上前,一把扶住林南风的胳膊,防止他摔倒:“夫子……”
林南风转头看过去,痛苦的眼神有了一丝焦距,看到苏景蕴担忧的眼神,林南风才缓缓的从痛苦中抽离。
林南风眼中熄灭的光缓缓亮了起来,看着自己当着半个儿子在养的苏景蕴,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景蕴,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向他人提起,请你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只当从来没有见过今日的知意,好不好?”
美貌在一个贫家女身上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空有美貌,而没有保护的能力,只会带来一场滔天的灾难。
苏景蕴点头。
“好孩子,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苏景蕴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眉目间添上一抹沉思,不过,这并非他的家事,他无需置喙。
草草用过午膳,苏景蕴便起身告辞:“家中还有些许书未抄完,我便不打扰夫子了。”
林南风点点头:“好。”
他对苏景蕴这个学生格外满意,虽然残了一条腿,但从未自暴自弃,习得一手好字,更是日复一日的为书肆抄书,未曾有一日停歇,哪怕寒冷的冬日,手冻的跟萝卜头一样,仍旧不肯懈怠,若是有一日未完,宁可点上蜡烛也要按时完成,不曾失约一次。
冬日的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凿冰取水,用来研磨,洗砚台,林南风去看过,偶尔还会有淡淡的墨迹凝结成冰。
如今冷意渐消,他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林知意见林南风不理她,也不看她,问道:“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林南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怎会生你的气,我只是怪自己无能,甚至不敢让你漂漂亮亮的出门。委屈你了。”
林知意有些不解:“爹,我也没打扮的花枝招展,您为什么……”
林南风道:“天生丽质难自弃,你生的好看,甚至比我见过的……许多人都要好看,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敢让你大大方方的出门去,即便出门,也要交代你用厚重的刘海遮住自己的样貌。你要知道,如果没有能力,美貌不是一件好事,更是一场灭顶的灾祸。”
林知意的心微微一动,她仰起头,有些不解:“可在家时尚能掩盖,日后成亲了该如何是好?若寻得一位喜欢炫耀自己妻子的男子嫁了,岂不更为难?”
譬如曹操好人妇。
林知意听了他的话,可不觉得旁人若动了歪心思,会因为她已婚的身份有所收敛。
一句话,让林南风哑口无言,枯坐半夜。
他打开柜子,拿出一方手帕,这手帕也旧的厉害,和苏景蕴的荷包不相上下。
林南风小心翼翼的捧着帕子,轻轻的摩挲着,破旧的帕子已经有些卷边了,他小心翼翼的抻平,暗自垂泪:“梦娘……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知意说的对,若真换了其他人,不仅不替她掩盖,反而用她谋划些什么,拿她换前程,我们的意儿这辈子就完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呀……”
“为什么她要生的一副好样貌?”
林南风满目绝望。
他的妻子梦娘和他同乡,少时便是出了名的美人坯子,早时便有富家少爷想上门提亲,许以妻位,可她偏偏不爱钱财爱美色,眼中只看得到林南风。
梦娘也算小富人家,爹娘宠得紧,所以就同意了两人的婚事,两人倒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甜蜜小日子,可好景不长,梦娘招人觊觎,他无法得手,便引来知府大人的公子,那个出了名的色胚!
趁着林南风出门之时,直接把人掳走了。林南风怎么也找不到,哭天抢地,求救无门,几乎没死过去。
还是有人看不过眼,偷偷写信告诉他,让他不要再找他妻子了。
林南风怎么能接受!最后闹到了知府大人面前,他狠狠惩罚了自己的儿子,又赠林南风金银珠宝,让他离开故居。
岳父大人也得到消息,不知她在何处,可也知道她还活着,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他也认同了知府大人的做法,把他们驱逐出境。
如今已过十六年。
可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一切仿佛发生在昨日。
天,缓缓亮了。
林知意推开房门,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假装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只剩下一把大米,还有一小把苞米面。房梁上悬挂的小编框中放着一把蔫蔫的野菜,还有一小块肉,昨日为了招待苏景蕴,特意买的。
她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把摘好的野菜放在里面浸泡,刚刚把大米淘了一遍,林南风就进来了。
他一看分量,眼中掠过一丝可惜:“这……意儿,你不会煮饭,还是爹爹来吧。”
林知意一愣,下意识的瞄了一眼香肠白皙的十根手指头,和她记忆中田野女孩的手不一样,没有半分粗糙,堪比千金小姐家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约摸便是如此。
林知意心头微微一动,看到林南风包容慈爱的眼神,有一瞬间想要说出实情,她张了张嘴,竭力才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罢了,等时机成熟,她再说吧,不然她怕林南风直接把她当妖怪烧死了。
“好。”
林知意眉眼低垂,格外小心。
林南风顿了一下,开玩笑一般说道:“病了一场,反倒文静了许多,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忽然如此,我还有些不习惯。”
林知意道:“我想通了许多。”
“今后我不能嫁给陆秉安,换了旁人,说不定会离爹爹很远,我还是乖巧的些好,免得日后受人欺辱。”
林南风没有接话,眼中的泪不住的往下落。
林知意:“……”
她爹有点子哭包体质在身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她爹就像水里泡大的一样!
不过,美人垂泪,也别有一番风情。
她在影视剧中见过不少俊俏的男人,林南风俊逸温雅,美人如画,比上他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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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差什么。
林知意摆摆手,不在意的道:“好啦!我骗你的,爹爹信我这些话吗?也不瞧瞧我是谁,想欺负我,还得多修炼几年!我向爹爹保证,以后的日子我一定好好过,而且一定会越过越好!绝不遭人磋磨。”
林南风破涕为笑:“好!爹爹信你,不过你放心,爹爹就算豁出这条命,也绝不让你受苦!”
林知意笑道:“我相信爹!对了,爹,家里的粮食都用完了,今日再去买一些回来吧。”
林南风脸上微微一红,重重的点头:“好!我会想办法!”
林知意满脑门问号,想办法?不是买回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家徒四壁,老鼠来了都得饿死!
远处的青山巍峨,仿佛笼罩在烟雾之中,云雾缭绕,如诗如画,林知意定定的看着远方:“爹,咱们能去山里找东西吃吗?”
林南风急得红了脸:“不用,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饿着你!我今日就想法子买些米回来。”
林知意拉着他的袖子撒娇:“我不想吃米,我想去看看山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如今正是春天,山上的好东西都是应季儿的,过了这时间可就没了。”
林南风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勉强,点点头道:“好,那我一会儿去请隔壁的王大婶带你一起去山上走走,只有一条,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食物什么的无所谓,切莫伤到自己。”
靠山吃山,其实王家村的村民大多都会上山寻谋些吃的,就连苏景蕴,以前都会去山上挖一些野菜,可他们不一样,林南风很少上山,更舍不得让宝贝女儿上山,学生偶尔会送一些吃食,自家也有一个小菜园,实在不够吃,就去买。所以一年到头手里也没存下什么银子,离家时岳父给的银子,几乎都花在嚼用上了。
林知意把米都泡了,不得已两人吃了一顿白白的米饭,林南风一边吃一边心疼,若是只给林知意,恐怕还能吃上两天。
用完膳,林南风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欲言又止的看着林知意。
林知意困惑的喊了一声:“爹?”
林南风道:“额……昨日我写信出去,想为你寻一位好夫君,方才在门外,我便遇到了前来的学生,我让他在邻居家坐坐,正巧你也要出门采野菜,就让他随你一起去吧,也可看看他的为人,若是合眼缘,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预想中的火爆脾气也没有点燃,林知意反倒很好性的“嗯。”了一声。
林南风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女儿,委屈你了!”
林知意打开门,一出门便看到隔壁院子里身姿笔挺美若谪仙的苏景蕴。
粗布衣衫也掩不住他俊美的眉眼,在书桌后提笔,神色沉静,一笔一画勾勒着,旁边并无参考的书籍,想来写的多了,全部记在了脑海之中。
她正看着,冷不防对上他缓缓抬起的眼睛,林知意一愣,看着他如冰似雪的神情,勾起一抹礼貌的笑,微微首颌。
苏景蕴漫不经心的垂下头,只作未见。
6. 第 6 章
另一边的书生坐不住了,说是书生也算不上,只随着林南风上了几年学,刚刚过了童生试,识得几个字。
他穿着一套最好的棉布长衫,时不时摸一摸,眼中的喜悦压制不住。
王大婶道:“你瞧,门外站着的就是知意,她是个好姑娘。”
两家多年邻居,林南风更是个好人,林知意虽然有些出格,但娶媳妇儿的不是她儿子,她不好多言,只能尽量挑着好的说:“她是个有本事的,能撑得起家。”
那书生抿唇一笑,撑得起家就好,他家中就他一个独苗,老子娘常年体弱,卧病在床,底下三个妹妹,大妹妹眼看着就到了出嫁的年纪,底下两个小妹妹却嗷嗷待哺,他在镇上找了一个轻松的活计,娶个能干的媳妇儿,家也能撑得起来。
其实,同他说亲的人也不少,可他都看不上,想找一个貌美一些的。看着也赏心悦目。
他上学时,便知道夫子生了一副好相貌,想来她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林姑娘!”
林知意寻声看过去,顿时顿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你是?”
“小生王俊!”
相貌和名字倒是一点都不沾边!
林知意轻轻勾唇:“王公子好。”
王俊故作文雅的介绍完自己,然后缓缓抬起眸,一眼便看见了……一个丑八怪!
王俊顿了一下,没想到这姑娘竟如此不修边幅!林夫子这么俊俏的人,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女儿!他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唇边的笑也没了。
王大婶悄悄看着,等实在没声了,才拎着篮子走出来:“知意,你今儿出来的挺早……”她抿了抿唇,目光有些尴尬,这话倒显得她往日多不勤快,她咳嗽一声,道:“咱们快去吧,去晚了就没了!”
林知意点点头,她不太喜欢这人。她在心中悄悄安慰自己,看人不能只看脸……吧,也许人好呢!
林知意唇边的笑意比蜜糖还甜,三个人说这话逐渐走远了。
等到了山脚下,王大婶和他们分开:“我往这边去看看,你们两个年轻人就别跟着我了,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在山脚下汇合。”
林知意笑道:“好,我一定准时等着。”
山上果然是一座大宝库,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蘑菇看的林知意眼花缭乱,她虽然不认识哪种蘑菇能吃,但有最基本的常识,没敢选那种特别鲜艳的蘑菇,只捡着一些长得不太好看的放进篮子里,她远远的便看见一棵香椿树,走过去闻了闻,正是香椿的味道,她眼睛一亮,撸起袖子……顿了一下。
实在是背后的目光太刺眼。
“林夫子最讲规矩,你怎么能在外男面前露出胳膊?!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娶你了?”
林知意道:“我没这样觉得!”
是她没有习惯古代的生活,不摘了,等回家做个钩子,再来取也不迟。
“算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王俊下颌绷紧,他也不好直白的拒绝林知意,林夫子的学生有许多,若是惹恼了他,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林知意没有搭话,安静的走在他身旁。
王俊看见一大片野菜,便停下来,林知意没有丝毫动作,他不耐烦的皱皱眉:“你不是要去摘野菜吗?!还等着我替你摘不成!”
林知意那小暴脾气——一忍再忍!她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我摘够了!明日再来!”
“一个女子,怎生如此懒惰!”
林知意暗暗腹诽:“我懒你妈!”
叔叔能忍,婶婶也能忍!她忍!
不知道老爹从哪里找出来的这个活宝!什么玩意儿!!!林知意心里骂的震翻天,脸上不动声色。
“以后如果把你娶进家门,可不能这么懒!家里一共7个人,你每天都要摘很多野菜回家!”
林知意实在忍不了了:“只吃野菜?!”
王俊哼了一声:“不吃你就饿着!”
林知意气得心肝肺疼:“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吃野菜只是调剂,王公子还是寻一个喜欢吃野菜的陪着你吧,咱俩不合适!”
王俊眸光微微一闪,林知意生气了,他却听到了别的意思:“夫子有很多银子吗?”
林知意气笑了,不过荒山野岭,不敢和一个大男人闹得太难堪,她毫不在意的道:“银子,以前有吧,我前些日子生了一场病,把能借的的都借了,就等着下次收了束脩,多少还一些,对了,还有娶我的聘礼——”
王俊皱眉:“你还要聘礼?!”
林知意似讥似讽的一笑:“多新鲜呢!自古以来,哪有娶媳妇不给聘礼的?入赘吗?也行,左右我爹就我一个女儿,若是入赘他更喜欢!”
王俊脸都绿了,简直痴心妄想!
他脸色难看的道:“我们下山吧!”
林知意故作不知,诧异的瞪大眼:“啊?可是我还要找些野菜,不然就要饿肚子了,要不你先走?”
王俊痛快的点头:“好!”
话音一落,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林知意对着他的背盈勾起一抹讽笑:“什么玩意!”
林知意也不在意,她循着方才的路去找之前的香椿树,香椿芽炒鸡蛋最好吃了!她外公以前最喜欢做这道菜!
不过,家里好像没鸡蛋……
唔,用水焯一下也挺好吃。她都有些期待了!
天边墨色沉沉,大片的乌云从天边缓缓飞过来,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下一场雨。
林知意爬上去摘了一大把香椿芽,又去王俊指出的那一片野菜地摘了许多野菜,还有一些蘑菇,小篮子都放满了。
她琢磨着,明日一定要带一个大一点的篮子过来。
天色已经暗了。
“坏了!要下雨了!我不会这么倒霉吧!”林知意惊叫一声,仓皇失措的看了看四周,哪有躲雨的地方!林知意急死了,淋了一些雨,才找到一个山洞,她狼狈逃窜进去。
林南风看天色不对,就带着蓑衣出门,可他刚刚走出门,王婶子和王俊两个人就回来了,林南风放心了,他左右看了看,微微皱眉:“嫂子,知意呢?”
王婶子诧异:“她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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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南风脸色难看的道:“你们把她自己留在山上了?!”
王婶子惊叫一声:“哎呦!”
林南风没再听,拿着蓑衣冲了出去,几息,消失在雨幕之中。
王婶子嫌弃的看了一眼王俊:“你这小子,把知意自己留下了?!还告诉我她可能已经回家了!丧良心玩意儿!”
说完也不管他,回家喊了自己老头,不一会儿,他出门挨家挨户敲门喊人!一个姑娘留在山里,那不是要命吗?!
王大婶看见可怜巴巴在自家门前躲雨的王俊,晦气的“呸”了一声。
这么大的动静,苏景蕴自然也听见了,他看着不断下落的雨幕,找出蓑衣,一瘸一拐的踏进雨幕。
“知意——”
“知意——”
声音淹没在雨幕中,很难传到远处可林南风丝毫不敢停下,他脸上的水不断往下落,随便糊了一下,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走。
很快追上来的村民安慰他:“林夫子,你别太担心,说不定知意正在哪里躲雨呢!她打小就聪明!”
“雨天走山路可要小心一些,知意以后还得靠你!”
林南风仓皇的脚步微微一滞,他抬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顿时起了五个手指印。
“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怪你!”
“都是我不好,我——”林南风那口气憋在心里,什么话都没再说。
他怎么舍得,早知道就这样,他觉得不会把女儿交到别人手上,也是他识人不清,不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冒冒然把女儿交给他!老天爷把知意再一次还给他已经天恩浩荡,他还没有好好的保护他的女儿!
他真是不该啊!
雨势太大,难以行走,身边的人一把拉住林南风:“林夫子,不能在走了!这座山那么大,咱们这样怎么可能找得到!”
“我的知意还在等着我……”林南风声音沙哑,眼含热泪,对着同行的村民深深一礼:“各位止步吧,今日大恩,林某没齿难忘。接下来的路,我自己慢慢走。”
“夫子……”
“林夫子……”
“不是我们不让你去,实在是雨太大了,你倘若有什么万一,以后知意怎么办!你听哥哥的,别那么死心眼,知意是个大孩子,她自己知道躲雨!”
话虽如此,但每年死在山里的人也不少,大家都知道,这些不过是安慰之语。
林南风摇头道:“诸位不用再劝,我们父女,生死都在一块,放心,我会小心,我还要看着我的知意成亲呐!”
周围的人暗暗垂泪。看着林南风一步一步走进深山。
苏景蕴走的很慢,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意思,也是,找到与否,的确没有太大干系。
他唇边含笑,却无端带着几分凉薄之意。
手中一根粗长的登山棍,跟随着他的脚步一下一下的敲在地上,走了好一会儿,眼前出现一个山洞,苏景蕴顿了一下,缓缓走过去,停在山洞外问:“有人吗?可有人在?”
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苏景蕴直接转身。
7. 第 7 章
苏景蕴眼角的余光瞥见洞口处两根粗粗的树枝,并非出自同一种木材,自幼在山野间长大,苏景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格外熟悉,另一种树的枝干不应该在这里出现,是……谁带来的?
苏景蕴脚步微微一顿,缓缓走进山洞:“有人吗?林姑娘?”
林知意听见熟悉的称呼,连忙跑出来,她身上的外衫早已被水浇透,拧出水才搭在树枝上晾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来了,她吓得连忙穿上湿哒哒的外衫,衣衫不整。
“苏景蕴……”林知意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坏人!”
她浇的像一只落汤鸡,苏景蕴只看了一眼,就迅速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将怀中简易的蓑衣往林知意处递过去:“林姑娘先穿上吧。”
他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非礼勿视,他却看到了林知意衣衫不整的样子,按着规矩,他应该娶林知意过门。可苏景蕴……
他眨了眨眼睛,神色冰冷。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来寻人!
林知意看着苏景蕴,就好像看着一个救人于水火大英雄!整个人都发着光!风里雨里的找她,真真是辛苦了!她虔诚的道谢:“麻烦你了。”她微微抽了抽鼻子,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感冒了。
苏景蕴淡淡的道:“下山吧。”
她此时距离山脚并不太远,山脚下就有一处凉亭,不知林知意为何在山洞中躲了这么久。
林知意顿了一下,苏景蕴真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外面这么大的雨她怎么走!!!虽然有蓑衣,可之前早已湿透了,古人不都喜欢在身上带火折子吗?不能烤烤衣服再走?!
林知意道:“你有火折子吗?”
苏景蕴顿了一下,回道:“有。”
林知意娇嗔道:“我好冷,就这么冲出去,可能又生病!苏大哥,能不能烤烤衣服再走?拜托了!”
苏景蕴漫不经心的看着她,淡淡的道:“于礼不合。”
林知意道:“不合的是那方的礼,难道要看着一个弱女子再生生病上一场才合乎礼数不成?这是哪门子的礼!”
苏景蕴眼神极清极淡,没有丝毫暖意,仿佛雪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积雪,说出来的话也仿佛透着冰雪的寒意:“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是不合礼数,衣衫不整跑到外男目前,也是不合礼数。不恤……”
林知意抬眸,直勾勾的盯着苏景蕴,看他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说得出这么冰凉刺骨的话!
“首先,我没惹任何人。”
“我这是无妄之灾懂不懂!衣衫不整……我也不想啊!可我刚好没两天,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还有命吗?”
“苏景蕴……”林知意喊着他的名字,觉得有些微过分,又好声好气的改了称呼:“你不能这么武断!统一的教条并不是放在任何地方都适用!总得因地制宜吧!”
“火折子借我用用行不?我真的不想生病了!”
苏景蕴没说话,直接从怀里摸出来给她,林知意哪会用这东西,最后还是苏景蕴看不过去,替她点燃的火堆,甩了一下火折子,收入怀中,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到洞口,淡淡的提醒道:“你要快一些,夫子还在外面寻你。”
林知意一惊:“什么!走走走!咱们快走!不对先把火灭了——你怎么不早说,风大雨大路这么滑,我爹怎么跑到山上来了!”
她把脱掉的衣衫又披上,整的七零八落,然后穿上蓑衣,倒不显得里面是惨不忍睹了。林知意小心的注意脚下,可毕竟是下雨天,没走过山路,她脚下一滑,苏景蕴眼疾手快的一把捞住林知意的蓑衣,好悬没有把两个人都带下山崖。
空有其表,内里稻草,七分孝心,十分潦草!
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不剩!
夫子太过娇惯林知意,可惜,养成了废物!
一无是处的绣花枕头!
林知意还不知道某人在心里把她贬的一文不值,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敢怎么样,毕竟人家苏景蕴这么不方便还上山找她,不管是看着谁的面子,这份情得领。
刚刚更是差点把人带下去,林知意有些心虚,对着苏景蕴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苏大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雨势渐渐小了!林知意的声音格外响亮。
苏景蕴一愣,没有搭话。
山脚下的亭子里站着许多人,林南风坐在人群中,双目猩红,他真没用,平时山路也没少走,偏偏今个儿崴了脚。
他的脚踝肿的跟馒头一样大,天知道和他一起上山的王大哥看见了有多紧张,死命的把他拖回来,不然等他这个死心眼回来,脚都要废了!
林知意远远的看见林南风,喊了一声:“爹!”
林南风红眼睛,脸上却猝然笑开:“知意!知意你回来了!”
“丫头没伤着吧!”
“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好!”
帮忙找人的村民围了一圈,见林知意的确没什么事,大家很快就散了,王大哥帮忙把人扶回去便回家了。
林南风道:“乖女儿,饿了吧,爹爹给你做晚膳。”
天空早已暮色沉沉,眼看着还有一场暴雨。
林知意连忙摇头:“我去吧!”
“你哪会这些……我去——”
苏景蕴眸色一暗,真是无用!
他站起身,淡淡的道:“夫子不便,今日两家一起用膳吧,我也蹭一蹭夫子的饭。”
林知意道:“今日多亏你带我下来,别说吃一顿,以后都包了也应该,我去换衣服,马上就去做饭。”
林南风这才注意到女儿还穿着蓑衣,他没留意到林知意蓑衣包裹下凌乱的衣衫,他看着林知意的身影消失,略有些忧愁:“经此一事,我都有些怕了,画皮画肉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怕极了。”
他神色郁郁,纵有担忧,也不敢在林知意面前表现出来。
苏景蕴薄唇轻抿,微微动了一下。
“长此以往,我怕知意还是逃不过嫁给陆秉安,左右他对知意死心塌地,比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好一些。”
“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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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你说,这周围真没有可以托付的人吗?”林南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苏景蕴道:“婚姻之事最为艰难,一时半刻,不好结论。”
林南风道:“时间不等人。”
他把周围的人想了一圈,却从未想过苏景蕴,非是因为家贫如洗,也非不良于行。
苏景蕴心思太深,他都琢磨不透,他那个傻女儿更不用说了,被人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
他虽疼爱女儿入骨,可自家人知道自己事,知意她虚荣,挥霍,娇惯成性,稍有不顺意就发脾气。全身上下都是缺点,只貌美如花,抵消不了那么多的缺点。
陆秉安和旁人不一样,他从小到大都跟在知意身后收拾烂摊子,爱护知意早已成了习惯。
若真无计可施,就等陆秉安归来。
林知意出来时,苏景蕴已经进了厨房,她不好意思的跑过去,红着脸道:“我来煮饭吧。”
苏景蕴看也没看她:“我还想多活两日。”
林知意唇角一抽,看来原主是一点都不会啊!她只能乖乖蹲下烧火,她还没烧过土灶,不过柴火已经点着了,只放柴火很简单。
林知意塞进去几根木柴,把火烧的旺旺的!
苏景蕴转身切菜,等闻到糊味,苏景蕴连忙加了一些水,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苏景蕴眉头都没动一下:“你出去吧。”
明明平淡至极的语气,林知意却听出一股子无奈。
林知意从来没用过土灶,连忙道:“我可以解释——”
“出去吧。”
林知意眼中的光熄灭了,失落的“哦”了一声,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林南风看见烧糊的菜没有责怪,反倒很惊喜:“这是你第一次烧火,我可得好好尝尝!”
林知意怎么劝林南风都不听,她喝完野菜粥,就发现烧糊的菜已经没了。一半进了林南风的肚子,一半……被苏景蕴默默吃掉。
……真难吃!
林知意饱含歉意的看着两人,信誓旦旦的保证:“我来洗碗!”
林南风倒没有拒绝,苏景蕴在,他已经煮了饭,林知意洗个碗也算说的过去。
林南风不放心的交代:“你小心一点,若洗不干净就放在那里!我一会儿去洗。”
林知意无奈,看不起谁呢!她能连个碗都洗不好?!开玩笑!
林知意把洗好的碗放在旁边,不太喜欢广袖的小姑娘一袖子将灶台上的碗带了下了。
两只碗,碎成渣渣。
林南风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乖乖,没伤着吧!”
碗筷也算家里不多的财富,林南风不仅不怪罪,还殷切的喊她:“乖乖?!”
苏景蕴头一次知道无语是多么的无语凝噎。
他脑子中乍起一个念头,谁娶了林知意谁倒霉!
林知意无措又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没有留意到袖子会把碗甩下来!
林南风连忙道:“爹爹知道!只要你没事就好,全碎了都没事,咱们重新买!”
8. 第 8 章
时间一天天逼近,林南风深感急迫,林知意日日都要和着不认识的人偶遇,看山看水看风景,只是,她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身旁的人,怎么都不是个人!
“我来替我儿子把把关,林姑娘不介意吧。”
“听说你是被旁人退婚的,时间紧迫才不得不来,唉,这么说起来,还是我家幺儿吃了亏,他相貌堂堂,要什么女子娶不回来,若不是你父亲是他的夫子,我是说什么都不让他来的!娶一个相熟的女孩多好!”
“你一个女儿家,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自己,怎么邋里邋遢,你这样可是不行的!进了我家的门,你要勤快一点!”
“还有一点,你爹就你一个女儿,可得说好了,日后我儿子替他养老,他可别临死又过继一个儿子回来,那我儿子可不亏大了!”
“我们是正经人家,你们可别骗人,把女儿嫁出去之后就立刻过继一个回来!”
林南风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他的学生的确相貌堂堂,家境也不差,这几天林知意拒绝了那么多人,他也看出来了,他女儿随娘,喜欢长的俊俏的。
林南风不敢翻脸,连连保证:“你放心,我这辈子只有知意一个女儿,绝不会再有旁的子女,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立个字据,但凡我做不到,你们家有权利让知意和我断绝关系!”
老妇人眼睛一亮:“好!就按你说的办!”
林知意眉头微微一蹙:“爹!”
她转向那一对母子,直接开怼:“好什么好,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癞蛤蟆装青蛙,长的丑玩的花!还没怎么样就惦记着我家里这点薄产,咋,穷疯了!也不瞅瞅你那儿子,长的人模人样,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纯纯的妈宝男,读书都把脑子读傻了!难怪这么大都娶不到媳妇!可算知道原因了!”
林知意叽哩啪啦说了一通,那俊俏的后生红了脸,但是看着她的眼神都在发光:“娘!我要她!”
老妇人呼天抢地:“你脑子糊涂了!你听听她骂的多难听!这祖宗我们家要不起了!我倒要看看她最后会嫁给瞎子还是瘸子!”
林知意杀人诛心:“瞎子瘸子又怎么样!瘸子也比你那个没断奶的好大儿强!什么东西!”
林南风吃惊的看着林知意吧嗒吧嗒一通,又把人骂了一通。
那后生道:“娘!就要娶她!娘年纪大了,她可以把家撑起来!”
林知意气笑了:“滚蛋,我才没有给大男人当娘的癖好!”
“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开染房了,蹬鼻子上脸,看老娘不打死你——”
林知意一马当先的从过去,拿起门口的扫帚开始扑:“滚滚滚,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老妇人正准备活力全开,她儿子一把抓住他娘的胳膊,懦弱无能的道:“娘,娘,好了,咱们回家,回家!”
林知意一把将扫帚掉了个头,用力的插在地上,威风凛凛的好像一个女将军,语气冰冷:“慢走不送!”
老妇人气不过,却不敌儿子力气大,被他拽出林家。她站在门口指指点点的骂:“人丑就该有自知之明,挑挑挑,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找一个天仙!丑人多作怪!”
林知意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你再说一遍?!”
她刻薄一笑:“说多少遍都一样,嫁不出去的货色,倒贴都没人要,你老子爹认识再多人都白搭,谁看得上你!”
林南风冲出来:“方元,管好你娘的嘴!但凡再说一句,以后方家村的孩子我一个不教!”
一句话,老太婆就像按了暂停键一样,憋红了脸,再也没敢说一个字。
她若是惹恼了林南风,真断了方家村所有孩子的路,这辈子都落不到好,但是要她道歉也是不可能!
哼哼,一个嫁不出去的姑娘,以后就是嫁给他们村二赖子的命!
难听的话传遍了周围,在树下说话的人,看着林知意的眼神有些异样,间或低低的说着什么,偶尔还会若无其事的看她几眼。
林南风泄气了。
“原本看着是个好的,一个个都怎么不干人事!”
林知意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官府都在强迫女子嫁人了,这种情况下还娶不到媳妇儿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好的?
不排除有些不错,但凤毛麟角。
林知意看林南风气不顺,乖巧的给他倒了一盏茶:“好了,爹爹不要生气,船到桥头自然直,若真遇不见合适的,随便嫁一个就是了。”
林南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说什么啥话,那是你一辈子啊!”
林知意顿了一下,不能和离?
算了,她也别问这个傻问题了。
官府若真在意女子,就不会做出逼婚之举。
合着女子就不是个人!
“好了!”林知意拉着林南风的衣袖晃了晃,俏皮的眨眨眼:“爹爹要相信我,不论是任何情况,我都能好好活着!你瞧瞧我多厉害,方才都不怕方元的娘……”
林南风神思恍惚,听不进女儿的声音,只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说着宽慰他的话,林南风的心沉了沉。
**
“叩叩叩——”
林南风打开门,官府的衙役带着佩刀站在门前:“你是林南风吗?”
林南风勉强一笑:“正是,几位差爷来是……”
“你女儿林知意可有许配人家,为何还未去官府登记造册?”
林南风道:“这两日正要下聘,过几日就成亲了……”
衙役皱眉,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林南风:“怎么赶的那么急!做父母的一点也不知道关心!”
“是我们的错……差爷进来喝杯茶吧……”
“不去了!你可得快着点!我们过两日再来。”
“这么急吗?”
衙役一脸不耐烦:“还急!真急我就带着人过来了!我告诉你,你快着点!到了时间,就算有天王老子给你讲情,我也得把你女儿拉走婚配!张三李四二赖子,他们可都没媳妇!就等着这些鲜嫩的小娘子去充数!”
林南风还想再说什么,衙役一脸不耐烦的推了一把:“离远点!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赶紧把她处理了!”
好像是一个物件,浑然不像是说人。
林知意跑过来扶住林南风。
衙役上下打量了一番:“难怪没人娶,不过你放心,他们不嫌弃丑八怪,有总比没有强!”
同行的衙役直接笑出了声。
林知意一动,林南风立刻抓住她的胳膊:“你先回去。”
林知意犹豫了一下,见林南风目光坚定,这才犹犹豫豫的走开了。
林南风好声好气的把人送走。
童鞋的衙役交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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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眼神,哪怕说再难听的话,林南风都没有还嘴,他们不好无故发难,直接走了。
不过他是真抠,好话说了一箩筐,买酒水的钱却连一文都没有。衙役有些晦气的走了,回去禀报了一番,他们的老大直接开口:“改日再去!记住,一定要准时准点儿看着她出嫁!上头可是交代过,一时一刻都不能迟!”
“老大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留情!”
此时的云州城依旧一派祥和,歌舞升平。
灯火璀璨的碧清湖上,一艘艘画舫传来一阵阵歌声,乐声,调笑声,中间几艘摇曳的乌篷小船,船上的灯笼也在暗夜中明明灭灭,随波摇动。
陆秉安并不喜欢这种氛围,看着摇曳的乌篷船,心中更平添几分厌恶。不过,同窗之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他不好直接告辞。
若一早便知晓来这种地方,他怎么都不会来。
同窗好友见旁边飘过来一盏亮着红灯的乌篷船,别有深意的冲他眨眨眼:“陆秉安,咱们好不容易来这儿一趟,要不要去放松一番?听说,乌篷船上的女娘,别有一番滋味呢!”
陆秉安脸上笑容不变,温柔的道:“不了,我过些日子便要成亲,不好如此。”
“你怕什么?就算知道你在外逍遥自在,夫子也再没办法对你做什么,要我说,你那个未婚妻模样也不出挑,性子嘛……”
陆秉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定定的看着他:“王兄,你喝醉了!背后不要论人是非,方才是君子所为。”
那个姓王的学子嘁了一声:“好好好,你清高,你不去就算了,我们几个熟人去享受一番!”
“王逑,你自去吧!我陪着秉安兄多喝两杯!”
“行!那等我玩完了,再回来找你们!”他丝毫不在意的挥了挥衣袖,花房变潮热一艘乌篷船缓缓划去,他一脚踏上去,然后船头上的红灯灭了,只留下几盏小灯,在水波荡漾中不停地摇曳。
陆秉安看也不看,正人君子的紧。
同行的人眸光闪了闪,浅浅一笑:“陆兄向来不爱这些胭脂俗粉,真真君子也。日后成了亲,定也是一位顶好的郎君。”
陆秉安脸上染上一抹薄红,成亲……
他似水的眸光温暖了几分,带着不可言说的温柔:“不敢,只是娶了她,便要对她负责。不过是为人夫君该做的本分罢了。”
“陆兄惯会谦虚。”
他眼中带着羡慕,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妒忌,陆秉安真真是好命啊!一举中了案首不说,还被上面那位瞧上,搭上他的船,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他受命来暗中打探几句,没想到,陆秉安果真是人中君子,表里如一。
“林姑娘性子虽然不太好,你却很包容,想来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位林姑娘啊。”
陆秉安眸光颤了颤,脸上却正色道:“背后莫论人是非,林姑娘是位姑娘,我们更不该在背后说三道四。”
他们两个还没有成亲,若是被人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就不好了,什么都比不上知意的名声。
陆秉安对眼神柔成了一汪水,对面的人在烛火摇曳下看的不分明,还以为这些不过是陆秉安的推辞之语,他们都知道,林知意相貌平平,性格也不好,若不是林南风的女儿,恐怕没人对她高看一眼。
说喜欢,应该也没有,陆秉安怕是被两人的婚约束缚了。
9. 第 9 章
林南风几乎愁白了头,衙役第二次上门,带着各个村里的名册,那小册子上满满的人物介绍,林南风打眼一看,便知道假的不能再假。
衙役冲着父女两人招招手:“你们赶紧看看!若有喜欢的,下次给你们带过来,若是没有,我就随便带来几个!”
林知意脚下好像灌了铅一样,没想到这世道真tnd令人恶心,她是女子,又不是罪犯!至于这般对她吗?
林南风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只有六天了!我们下次再来,就直接摁头成亲了!”
林南风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只能如此?我家少有薄产,还有几块地,若是能……”
衙役嘲讽的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谁能贪图你那点银子,都像你这样,以后我们的工作还做不做了!老老实实的让你女儿成亲,等我们带人来,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红布一盖,直接拉走——”
林知意道:“这天下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
“讲理?!金科玉律写得很清楚,律法写明了,十六过半未婚者,朝廷有权婚配!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按律法走!”
“如果我非要不成亲呢?”
衙役笑了:“那也好说!家中的男丁充军,流放,你嘛……实在不行去乌篷船上……”
林南风眼睛猛然红,他死死的攥紧手,指甲陷入肉里而不自知,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你们放心……我们嫁!很快就嫁……”
衙役哼了一声,直接离开了。
林南风再也控制不住,喉头一阵腥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染红了面前的土地。
林知意失声惊叫:“爹!”
“竖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林南风嘴角不住的流血,衣襟染红了大半。
林知意手足无措:“我去请郎中……爹爹你坚持住——”
林南风眼中的光渐渐熄灭,耳边轰鸣一片,看着林知意走远,又看着苏景蕴着急忙慌的来到家里。
“夫子……”
苏景蕴深深的眸色中闪过一丝狠厉:“这是怎么了!谁伤了你!”
林南风恍惚间攥住他的手,眼睛死死的盯着虚无,仿佛在看仇人一般:“竖子……欺人太甚……”
苏景蕴掐他的人中,好一会儿人才清醒。
未语泪先流。
林南风一闭眼,落下四行泪,泪落如雨。
“夫子,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你如此。”
苏景蕴语气温柔,轻轻的替林南风掖了掖被角,只是林南风闭着眼,看不见苏景蕴的冷冽如刀的眼神。
他初来到王家村,便是林南风一顿一顿喂大的,林知意虽然时常作弄他,可也没太过火,他们一家,是他这辈子都恩人,没有林南风,就没有他苏景蕴。
夫子待他如子,比那个畜生更像他的父亲,他岂能看着旁人欺辱林南风。
“是谁,告诉我,我去帮夫子讨回来。”
林南风缓缓睁开眼睛,他想起那衙役下流的话,就恨不能把人千刀万剐,可是,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甚至再过几日他要看着女儿活生生的被人拉走。
林南风在心中思索片刻,转头看向苏景蕴:“景蕴……”
“林夫子在家吗?”
外面响起一个大嗓门,听声音像是王二他娘。
苏景蕴道:“夫子,我去看看。”
林南风点点头:“好。”
王二娘见到苏景蕴,有些奇怪的看着周围:“林夫子呢!”
“大娘找夫子何事?”
王二娘眼睛一亮:“当然是天大的喜事!我和王二他爹商量过了,知意既然嫁不出去,就给我儿子当婆娘!我们不嫌弃,还愿意出二两银子的聘礼,不过……”
苏景蕴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声音不辨喜怒:“不过什么?”
“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家不富裕,这二两银子,知意以后还要带回来的,反正林夫子一人也用不了多少银子,反倒能存不少,日后他们小两口有了孩子,林夫子的钱不是都花在孩子身上吗?早晚都要给他们的。”
王二娘算盘珠子都快崩人脸上了,林南风在里面听的真真的,他气极生悲,无能为力的怒吼着:“滚!都给我滚!”
什么东西,都来惦记他女儿!
林南风怒极生悲,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王二娘讪讪道:“林夫子在家啊,不过,景蕴你帮我劝劝林夫子,别好人坏人分不清,我也是看知意可怜一直没人愿意娶也不是个事,你说说她,长的不好还不会干活,脾气又大的吓死人,我若不是可怜她,才不会走这一趟。”
苏景蕴微微皱眉:“夫子已然拒绝,大娘就口下留德吧,林家再怎么也和王大娘没关系。”
“什么叫没关系,王二娶了她,不就是一家人了!”
苏景蕴浅浅一笑,清凌凌的凤眸中仿佛夹杂着冰粒子,含笑开口:“直白些讲,林家看不上,王大娘还想听更多吗?”
村里有名的二赖子,谁家好人家的姑娘会看上他!
王大娘有些臊得慌,但更生气:“看不看得是,不是他说的算,我就不信,林夫子五天只能能把林知意嫁出去!到时候不还是嫁给我家王二!”
杀人诛心!
里间的林南风碎了。
苏景蕴冷了脸:“此事夫子自有计较,不劳你废心了,时辰不早了,请回。”
王二娘呸了一声。
王二道:“早说了我不喜欢丑八怪,你非要过来!我今天话撂在这里,林知意哭着喊着求我娶她,我也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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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娘气急败坏:“还不是看她有个好爹,不然谁稀罕!”
苏景蕴冷冷的道:“滚!”
等人走了,他回了里间,林南风拉着他的手不断落泪:“我的女儿……可怎么办啊!”
他泪眼朦胧的看着出尘脱俗,眸光潋滟,神色清冷的苏景蕴,微微停住了哭泣:“景蕴……当我拜托你,你娶她好不好?”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火坑,她虽然虚荣,娇蛮,胸无点墨,无理取闹……可她长的好看啊!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你娶了她……”
“好。”
“哪怕日后立刻休了她……你先别急着拒绝,她还算有些可取之处……”
“你说啥?!”林南风诧异的瞪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景蕴,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
苏景蕴神色淡淡,没有半分波动,完美的好像一尊玉像:“我应了,夫子放心,您要保重。”
林南风心气顿时顺了,胸口郁结的那口恶气都散了!不得不说,这样是目前的最优解。
林南风连忙保证:“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知意翻不了天!我肯定会好好教导她,只盼你……”
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对她。
但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景蕴已经看在他的面子上娶了知意,他怎么好再奢求更多。
“只盼你记着,她今后犯了错,有我这个当爹的教导她,实在不行,你可以休了她,只求你万万不要伤害她,也不要利用她。”
苏景蕴眸色深深,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沉默了一瞬,郑重其事的答应:“好。”
林南风放心了,眉眼柔和,笑道:“好孩子,只盼你们夫妻同心,好日子还在后面呢!你放心,我也绝不让知意给你一点委屈!”
林知意带着柳郎中过来时,林南风已经大好了,林知意仍然不放心,又让柳郎中看看,开了药,这才让人走了!
林南风喜笑颜开:“女儿,我给你找到夫君了!”
林知意轻轻挑眉,看向林南风。
“别瞧我!你瞧瞧景蕴长相出挑,又有才华,爹以前没想着撮合你们,也是因为差距太大,此时实在没法子了,景蕴又愿意娶你,乖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林南风欢喜极了,好像一个得了珍贵的玩具,急于向她炫耀小孩子。
林知意直直的看了一眼苏景蕴,也不回避,直接问道:“苏公子愿意?”
苏景蕴唇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下,说是愿意,倒像是被强迫一样,眼尾一挑,清冷如月,波澜不惊:“愿意。”
林知意道:“苏公子愿意,那我也愿意。”
苏景蕴毫不在意的目光微微一顿,两人的目光交织,只有掂量刺探,没有半分温情。
10. 第 10 章
敲定了婚事,其他都快了,林南风性子淡然,既然已经决定把女儿嫁给他了,也不会再想太多,反而一直再女儿面前说苏景蕴的好话,恨不能把苏景蕴夸成一朵花。
林知意便笑着迎合,苏景蕴心思深沉,话也不多,哪像林南风口中那么无害!
不过,既然已经成为夫妻,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苏景蕴这次帮了她大忙,只要日后不碰触她的底线,她都能记着今日的大恩,好好同他过日子。
翌日一早,天色蒙蒙亮,林南风便把林知意拉起来,和苏景蕴一道去州府,把两人的婚书登记造册。
这婚书还是林南风连夜写的。
两人坐上牛车,大娘们好奇的看着苏景蕴,不过没有搭话,苏景蕴性子冷淡出了名,她们不想自找没趣,反倒看着林知意问:“少见你那么早起来,知意啊,你又去县城买吃食?”
林知意“嗯。”了一声。
“有些人,有钱给女儿买东西,没钱还!啧。”
林知意眉头微微一动,没和以前一样,一言不合就翻脸,反而含笑开口:“大娘说的这是哪里话,我爹借各家的钱都记着呢,手中但凡有些余钱就会还给各位婶子大娘,这不是事儿都挤到一起去了,也是我不孝,这种情况下,还要爹帮我操持婚事……哎,家中实在没有余钱,但各位放心,我们定会按着钱庄的利息归还,只会多,不会少,诸位借钱的恩情,我们记着呢!”
邻居王大娘看不过去了,直接道:“知意,你这是哪里的话!王礼家的!你好像没有借给林夫子钱吧!”
“我……我是没借,我这不是为你们担心吗?”
“用得着你!我们愿意借,就是看中了林夫子的信用,就不用你管了!知意啊,你别听王礼家的胡咧咧,乡里乡亲的谁没个难处,要什么利钱!”
林知意甜甜一笑,声音娇柔甜美:“谢谢大娘,不过我们会尽快还钱,自家的钱,还是放在自己手里更安心。”
周围的人都笑出了声,有个大娘感叹:“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知意经了事,看着也像是个大孩子了。”
这话说的林知意脸红,“林知意”的年岁虽然不大,他放在这个时代,早已经是当娘的年纪了,周围的人还拿她当小孩子看,不得不说,是沾了林南风的光。
苏景蕴神色淡淡,下了牛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大步流星,完全不像一个弱书生。
“苏景蕴,你等等我……”
林知意个子足有一米六几,放在女子中也算高挑,但是比这一米八几的苏景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她完全追不上大长腿的苏景蕴。
苏景蕴头也不回,一如既往。
林知意小跑两步追上去:“喂……”
她一手扶着腰喘气,一手拉着苏景蕴,气喘吁吁的看着他:“你……你怎么走那么快!”
苏景蕴也不看她,眼神望着虚无,冷冷的道:“你后悔还来得及,陆秉安就在云州城,我带你去找他!”
林知意微微皱眉:“你后悔了?”
苏景蕴道:“难道不是你?”
林知意无辜极了,她何时说过后悔了?
“如果是我,你可以放心,我肯定不会后悔,至于你说的陆秉安,我就算嫁一万次,也和他没关系!”
苏景蕴脸色沉沉,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怀疑。
“我发誓!”林知意立刻竖起三根手指,古代人都信这个。
苏景蕴一把将她的手指按下去,信不信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知意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说我会后悔啊?”
苏景蕴没回答:“走了!”
“喂喂……”
林知意担心跟不上,可苏景蕴明明和刚刚一样的步伐,林知意走起来一点都不吃力,她轻轻挑眉,没想到苏景蕴也是口嫌体正直的人,嘴上没发话,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刚刚,她究竟是那里惹到苏景蕴了?林知意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来。
片刻,两人到了府衙,找到登记的主簿。
可巧,是苏景蕴之前的同窗。
他见到苏景蕴眼睛一亮:“苏兄!苏兄,哪股风把你吹来了!”
苏景蕴看了林知意一眼,林知意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还没说话,就听苏景蕴不阴不阳的问:“还是来买东西?”
林知意嘴比脑子快:“买什么东西,不是来登记吗?”
苏景蕴“哦。”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同窗:“来登记成婚,王家村苏景蕴,王家村林知意。”
短短两句话,震惊同窗两次:“成亲?!你和谁?林知意?!”
苏景蕴眼神飘过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行?”
他目瞪口呆,手指止不住的哆嗦,他们都在林夫子处读书,他年岁大一些,一年前中了童生,不如苏景蕴和陆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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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比那些泥腿子强得多,家里走关系给他在县衙谋了个缺,没想到今日竟然遇见了这两位!
他吞了一口口水,他记得林知意不是和陆秉安打得火热吗?林知意和苏景蕴怎么搅和到一起了!
“行行行,怎么不行。”他记得陆秉安考中了案首,应该回来了吧!
“你们……真成婚?景蕴……”
林知意一把按在桌子上:“怎得!不能登记?县衙的人催婚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连忙笑道:“嫂子这是哪里话,自然可以,我这就给你们办!”
大红的印章一盖,从此之后,林知意和他正式成为夫妻。
“改日成亲了,可得请我喝酒!”赵安盖了章,也只能放下心头的石头,转而向两位熟人调笑着喝喜酒。
苏景蕴道:“自然少不了,三日后成婚,届时过来就是。”
赵安在心中暗暗咋舌,时间赶的这么紧,怕不是担心节外生枝?三日后林知意正满十六岁半,陆秉安恐怕天上下刀子也会赶回来。
他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陆秉安一颗心,都放在了其貌不扬的林知意身上。
两人离开,有个小衙役过来,好奇的问道:“他们两个是来成亲的吗?”
赵安道:“当然。”
不然还是来喝茶不成?赵安暗暗的翻了一下白眼,他们去催婚,他们自己心里没数?
不过,林知意还真是好命,尽得夫子疼宠不说,还能陆秉安、苏景蕴挨个上,走了青梅竹马的陆秉安,来了天之骄子苏景蕴。真真好命!
衙役没在意赵安,得了准信就去回禀头儿。
“林知意嫁给了一个貌美的小瘸子!”
他顿时笑了:“一个瘸子,美不美的成什么气候!”
不过,他给知府大人回禀时,自动省略了貌美两个字,免得节外生枝。
“林知意嫁给个瘸子!已经登记造册!”
“好好好!”知府摸着花白的胡子,笑的跟朵花一样:“何时成亲?”
“三日后。”
“行!那就再留陆秉安三日!”
衙役班头道:“这……陆秉安怕是归心似箭。”
“那就想办法留下!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是是是!小的这就想办法!”
软的不行来硬的,他就不信,陆秉安能踏出云州的门!
11. 第 11 章
眼看时间又过了两天,陆秉安也有些着急了,他推辞了几次夫子同窗的挽留。
同窗笑道:“你这是急着回去见佳人?云州城那么好玩,不多些日子,下次来也不知道何时了。自然,咱们也不知何时再见了。”
陆秉安浅浅一笑,温柔入骨,他微勾的唇角压都压不下去,笑道:“咱们想必不久之后就能见了。我定下成亲的日子,就写信邀你参加我的婚礼。”
“那感情好。”他脸上的笑容浅了,眼中略过一丝忧虑,欲言又止,右手的扇子一敲手心,咬了咬牙问道:“陆秉安,你实话告诉我,你一心盼着回去成亲,是因为你们有婚约在身,还是因为你喜欢林知意?”
陆秉安脸一热,但他熟读诗书,那里说得出坏人名节的话,自然是不能承认,他眼神澄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好奇心那么重?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若不是心悦知意,他怎么可能愿意定下婚约。
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就不一样了,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陆秉安最是知恩图报,想来也是因为林知意是林夫子的女儿才愿意答应,这样一来,毁了两人的亲事,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嚣张跋扈的林知意配不上温润如玉的陆秉安。
他一笑,施了一礼:“那就好!陆兄,一路顺风。”
陆秉安还了一礼:“祝兄留步,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陆秉安背着包裹走在街上,丰神如玉的少年郎格外引人注目,偶尔还有大姑娘小媳妇红了脸,正走到一家店门,一盆水从旁边泼过来。
被满满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陆秉安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冰凉的水顺着下巴不断的往下流,好好的一个美公子,变成了落汤鸡。
“哎呀!”大嫂子着急的走上前:“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见你过来了!你没事吧!”
陆秉安见她自责的快哭了,用水哒哒的袖子擦了一把脸,道:“无妨。”
那大嫂子风风火火的道:“对不住你了!这样吧,我店里还有一件我丈夫的衣服,你若不嫌弃就先换上,都是洗干净的,总比顶着湿哒哒的衣服生病了强!”
陆秉安也着实冻的厉害,他牙齿微微打颤,不好意思的一笑:“那就打搅了。”
“不客气,不客气的,是我对不住您!”
她眸子一闪,在前面引路。
店里还有几个客人,正在选东西,看到这幅情形,还有些好奇,老板娘怎么带回来一个如此俊俏的书生!
“都看什么!我带这位小公子去换身衣服!你们好好招待客人!”
她豪爽的甩了甩袖子,一看就是一个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性格,陆秉安看着微微一晃神,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知意的性格和她好像,不过他看着知意,那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他路过柜台,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满目金玉,可这些东西他都买不起,不过,角落里的那个银钗还能问问价,爹娘给他带的银子他没舍得用完,想给林知意打一个银镯子,二两银子在怀中都捂热了。
老板娘看见他飘去的眼神,微微一顿:“小公子可是想买些金钗玉佩?”
她知道知道陆秉安,知府大人未来的乘龙快婿,所以就算他穿着不怎么好,老板娘也不敢小看,只想结个善缘,免得日后东窗事发,这位公子疑心到她身上。
她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她着实不想掺乎这件事,可是她丈夫不乐意,任凭她磨破嘴皮子,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搭上衙役们的好差事。
陆秉安脸色微微一红,微微摇头:“没有。”
他都嘴轻轻抿着,有些羞赧,金石玉器自然更能配得上林知意,可是他没有那么多银子,买不起那些东西,不过,陆秉安相信,这些都是一时的,总有一日,他可以给林知意买她喜欢的首饰。
原本打算在此处给林知意买一个或者打一个银钗,此时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囊中羞涩,羞赧至极。
他没再说什么,老板娘也不好上赶着去问,心虚的没敢多搭话。
陆秉安接过老板娘带来的衣服,又道了谢,这才走进里间,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上店主人的衣服。
陆秉安走出门,就听小伙计喊道:“掌柜的!不好了,有一枚金钗丢了!过几日客人要来取的!”
老板娘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
小伙计急哭了:“我也不知道啊!就一转眼的功夫,方才这位公子进来时,金钗还在,怎么这会儿就没了!”
小伙计话音一落,大家都看向陆秉安。
陆秉安眉头微微一动:“陆某没有动你们的东西,若是不信,大可来搜。”
女掌柜连忙笑道:“使不得,我相信公子,自然相信公子!当然,我也相信店里的每一个人,可东西丢了就得找出来,价值二百两的金钗,小店也着实赔不起,只能请诸位原谅则个,你,去报官,看看官老爷怎么说!”
陆秉安眉眼低垂,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本以为今日就能回去见知意,没想到中间横生波折,倒是让他滞留在此,若是有银子,直接拿出二百两放在这里,等找回了再给他送回去,可他偏偏没有,他没有银子,别说二百两,就算二十两,都要回家把家底掏空了。
女掌柜倒也没怠慢,给一行人上了茶水糕点,只是眉目焦急,颇为难捱。
倒不像是假的。
陆秉安按耐住心中的焦躁,眉眼温润,温柔至极:“掌柜的可还记得方才金钗在何处,可曾细细找过,可问过谁最后见过金钗,中间又有什么人路过,碰过那根金钗?”
掌柜的摇摇头,眉头轻蹙,道:“我也是吓坏了,六神无主,竟让忘记问这些了!等一等,伙计报案回来,好好问问他。”
陆秉安的话被堵回来,只能无奈的坐在那里等着衙役过来。
当值的衙役一看就陆秉安,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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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还的说是头儿呢!略施小计就把人留下来了!他可不能让陆秉安跑了!
他有模有样的咳了一声:“是你们报的案?什么东西丢了!”
掌柜的着急的道:“正是,店里丢了一根金钗。价值二百两银子,方才还在,可是此时怎么也找不到了。”
衙役上下打量了一番,手一挥,身后的兄弟四处盘查了一番,可就是找不到。
衙役皱紧眉头,摸着下巴,很是为难:“这可不好弄啊!二百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这样吧,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让他们在这里留一段时间,免得贼人和外面连系,偷天换日。”
陆秉安急了:“官爷,你们无凭无据,怎么能直接扣人?!”
衙役挑眉:“扣人?陆公子,你这是哪里话,我们又没把人抓紧大牢,只是让你们等上几日,给我们时间查出真相,怎么就扣人了?还是说陆公子不愿意呆在这里,怕是有什么……不可说吧!”
陆秉安被他的眼神一刺,直接站起身,身姿笔挺不卑不亢,不卑不亢:“身正不怕影子斜,陆某没做过就是没过过,即便到了县衙也是这么说,你们若是不信,直接搜身便是,也好还陆某清白,早日归家。”
就是不让你归家才搞了怎么一出!衙役怎么可能答应,但对面是陆秉安,知府大人内定的女婿,他连忙含笑道:“陆公子,若是大家都要求这么做,这金钗十有八九是找不回来了,那就算不体谅我们,也得体谅一下掌柜的吧,二百两不是一个小数字,若真找不回来,他们家的店也开不成了。”
掌柜的一听,听懂了他的威胁,手脚冰凉,头晕目眩,早就说不要掺合,不要掺合,他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若是留不下陆秉安,她们恐怕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掌柜的直接跪下,拉着陆秉安的下袍眼泪涟涟:“还请陆公子帮帮忙,求求你了,找不到金钗,我们就完了!请陆公子和诸位留下几天,等抓住真凶,金玉楼愿意赔诸位五两银子!”
她牙关紧咬,店里一共有三位客人,加上陆秉安,几乎要花掉二十两,几乎是他们一个月赚的银子。
可是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果然,五两银子许出去,大家的脸色顿时不一样了。
“掌柜的客气了,这事我们义不容辞!”
“正是,一定要抓住那个贼,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不过留几天,我们愿意!”
一共四个人,三个人都愿意,陆秉安就算有异议,也不好多说,说多了,恐怕大家都以为他是贼了。
陆秉安道:“留下可以,只是我要修书一封,还请差爷行个方便,给我寄回家。”
“自然可以!”衙役满口答应,欢天喜地,嘻嘻!
陆秉安淡淡的道:“另外,明日请差爷跟着我去府衙,我要和我未来的夫人登记造册,择日成亲。”
下一刻,不嘻嘻!
12. 第 12 章
衙役愁眉苦脸的回禀此事:“头儿,那陆秉安也太不识好歹了!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回去吧!”
“怎么可能!你,去郎中那里抓点猛药,今儿个一早被泼上了一盆水,今晚怎么也得高烧一场,这才像话!”他摸了摸无须的下巴,笑的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衙役顿时也笑了,竖起一个大拇指:“高!还得是头儿!我这就去!不过他的信,送还是不送啊……”
“当然要送!你亲自送到他娘手上,让他娘自己处置!”
他可打听了,陆秉安的家人很想攀这根高枝!不过也是,像陆秉安那么死心眼儿的读书人,的确没几个。
随信件一起带回去的,还有陆秉安高烧不退的消息。
陆老头急了:“他怎么会发高烧呢?不行,我得去看看,赶快给他请个郎中!”
“老爷子稍慢!咱们会好好照顾陆公子,只听闻隔壁那小娘子,还有两日就要成亲了,若是陆公子多留两日,就算回来,一切也已成定局,病上两日就病两日吧,总比闹出笑话强。”
陆老头听懂了,他来回踱步,最终狠了狠心:“好!你说的不错!”
“还请务必将他多留两日!不,明天老婆子你和他一起过去,等秉安醒了,你就告诉他,你已经拿了他的户籍,和林知意定下了,就让他好好在云州养着,最近别让他回来!”
赵秀琴急了:“可那样的话,幺儿不得恨死我!”
陆老头缓缓笑了,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以为,你不骗他,他就不怨你了?之前你找到林家,所有人都看着呢,他回来随便问上两句,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母子哪有隔夜仇,就算真的怨你了,不还有我吗?”
赵秀琴咬咬牙,成!债多了不愁,秉安毕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幺儿会体谅!
衙役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这家人的心真狠!又黑又狠!亲儿子都这么算计,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都有些可怜陆秉安了。
不过正好,也省得脏了他的手。
翌日
赵秀琴坐着牛车来到云州,屁股都快跌成四半了,紧赶慢赶到了金银楼,看见昏迷不醒的陆秉安,就坐在他旁边哭,等陆秉安缓缓醒过来,早已日薄西山,赵秀琴也哭肿了双眼。
“娘……你来了?户籍带过来没有?知意呢?她在哪?”陆秉安声音沙哑,高烧一日,顾不得喝上一口水,就左右找寻心心念念的人。
赵秀琴心虚的低垂眼睛,她轻轻的道:“你一直不醒,我就让她回去了,生怕错过的时间,就拿着你的户籍,带着衙役和她一起去登记造册,已经整好了。”
陆秉安眼睛微微一亮,脸色越发红润,一双桃花眼水水的,带着点点星光,格外好看,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干渴:“水……”
赵秀琴连忙喂了他一杯温水,陆秉安昏昏沉沉的脑子才好了一些:“她独自回去我也不放心,娘,你也先回吧,顺便看看她可曾安全回家。还有,既然已经敲定了婚事,娘回去就看一个好日子,越近越好,早些把婚事办了,也算安心。”
可不就越快越好吗?
林知意还有两天就要成亲了!
三月十六,多好的日子。
赵秀琴有些心虚,张了张嘴,却没敢告诉他实情!若是陆秉安回去了,估摸着他们两人的婚事得吹。
比起一个乡下的村姑,她更喜欢县令家的千金做儿媳妇儿!
“好,你好好在这养着,既然已经敲定了,也不必急着回去了,在这儿多看看,能赚上几两银子也是好的,知意最喜欢钱……”
赵秀琴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儿子的脸色,见陆秉安听了这话,仍然没有一丝厌恶之色,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林知意那丫头,要才没才,要貌没貌,性格又不好,也不知道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这么死心塌地。
陆秉安眼神柔了柔,娘说的对,他想给林知意打一支好钗子,若能重一些,就更好了。只是他此时难免困顿,不能给林知意更好的,等日后,他必定补上一只金钗。
**
林家
林南风将柜子后的墙壁里深深藏着的那一个檀木盒子取出来,打开之后,满目皆是金玉之色。这是县令给他们的赔偿,林南风带着这个盒子辗转了一处又一处,从来不曾动过半分,也从未有动过的念头。可如今……他犹豫了一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将盒子推回去。
此时家中无余钱,景蕴也穷的叮当响,想要办一场拿得出手的婚事,实在有些艰难。
好在之前被子已经准备好了,有两床新被子,也算是他这个当爹的略尽一点心意。日后赚了银子,再给他们补上便是。
只是待客的宴席……
林南风着实有些烦躁。
“林夫子,林夫子在家吗?”
林南风看见院子里来了几位乡亲,连忙出去:“几位大嫂怎的过来了。”
她们一个个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不是知意丫头要成亲了吗,我们就合计着把今年的束脩先交一交,也不在乎这几日了,至于这一百个大钱,是给知意添妆的!”
林南风眼眶微微湿润:“这,这怎么好……”
王大婶顿时笑了:“这有什么不好,都是乡里乡亲!应该照顾着一些,快快收着吧,过两日也好办宴席。”
林南风一颗心好像泡进了坛子里,酸酸涩涩又觉得微甜,抬手深深施了一礼:“诸位的大恩大德,林南风没齿难忘!”
说是交束脩,可是又比束脩厚上几分,肉都比平时的大!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林南风方才被逼的几乎要去动那笔不义之财,这下好了,可以摆几桌不算太差的席面。
“说什么恩不恩的就客气了,过两日我们来帮忙。”
林知意从山上下来,就看到院子里放着许多肉菜,林知意道:“爹,家中不是没有多少银子了吗?”
怎么会置办这么多东西。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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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内心感动,一时感慨万千:“乡民们都是好人呢!他们提前交上了今年的束脩,日后要多赚一些钱,早早还给他们才是。”
林知意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你累了吧,赶紧进去歇着,我把这些肉菜放好,免得过两日坏掉了。”
林知意道:“我来帮你!”
林南风本想拒绝,可想着再有两日她就嫁为人妇,日后免不了要做一些活计,林南风便没再拒绝:“若是累了就告诉我,不必逞强。”
“好!”
“景蕴性子有些冷,但也算是个好孩子,我之前一直没有说让你嫁给他,是因为你性子不好,而他又心思深沉,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
林知意轻轻摇头:“好了,爹,事已至此,就别说这些了,免得伤感情,我既然答应了嫁给苏景蕴,就绝对不会反悔,更何况,我们两个人成亲我还觉得他吃亏了呢!别的不说,他那张脸完全可以弥补他性格上的缺陷!长得也太俊了!”
林南风忍不住笑出声:“你啊你,怎么和你娘一样,挑人只挑长得俊的!”
梦娘之所以一直未曾嫁人,不就是没看中那张脸吗?
林知意顿了一下:“我娘?”
林南风脸上的笑容微敛,他垂下头,不住的摆弄着手中的菜,声音有些低:“你娘,她一早就没了,她若是知道你成亲了,该会有多高兴。”
林南风瓮声瓮气,再也不敢张嘴说一句。
林知意心中微微一突,她低低的道:“那改日,咱们去给娘上柱香,告诉她成亲的事。说不定她正在天上看着我呢!看着咱们父女两个,好好的把日子过好。”
林南风心中略微有些压抑,他这段时间总是忍不住的想起梦娘,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是他无用。
他的娘子和他的知意……也不知此处身在何方。
林南风长睫微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抽噎了一下,道:“等你成亲之后,我想回故土一趟,给你娘上柱香。”
也给他的女儿,立一块碑。
和林知意朝夕相处,林南风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女儿的身体中已经换了一个芯子,可是他不敢说,也不敢问,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眼睁睁的看着女儿一点一点的断了气息有多痛苦,比起死亡,他更愿意看着眼前人顶着一张活生生的脸对着他笑靥如花,而不是苍白青紫,满脸死气。
他本就是个懦弱的人,懦弱到,到了这种程度,他也不敢做什么。
何况,眼前的人从来不曾伤害过他,反倒处处维护他,他虽不明白,却也做不到武断的讨厌她,憎恶她。
林知意还不知道林南风早已知晓她的女儿已经换了个人,她既然已经答应了林知意,就会做一个好女儿,用了她的身体,她就会替林知意好好照顾父亲。自然,那也是她的父亲。
如今家中一贫如洗,她也需要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多赚一些银子,让日子好过一些。
13. 第 13 章
天刚刚亮,周围的婶子大娘都来帮忙了,就算是吵过一架的赵秀琴,也灰溜溜的过来了。王家村村子不大,邻里相处很是和睦,吵过便算了。
见她过来,周围的人心里虽然犯嘀咕,但也没说什么,只当没有那回事,毕竟连那么难搞的林知意都能包容,案首的娘,自然也能。
喜鹊枝头叫,林家周围也响起鞭炮声。
这个小地方,也没什么讲究,林知意穿上一身红色的新衣,已经很出挑了,在别的村子,直接旧衣服一裹就被人拉走的也不是没有。给她梳头的婶子,是他爹特意请来的,儿女双全,婆贤妻孝,家庭和睦。
她看着林知意雪白如玉的脖颈,稀奇的咦了一声:“知意,你这身子倒是比脸还白!日后少晒太阳,说不定还能捂白呢!我帮你把前面的发也都梳上来,显得精神——”
林知意连忙阻止:“不,不用了,我习惯了,这样就好,有劳婶子了。”
她今个儿敢打扮的漂漂亮亮,她爹估计要疯。
虽不知前因后果,但林知意选择尊重。
两人的婚礼倒也简约,苏景蕴驾着牛车,把她从家里接出来,绕着王家村走了一圈,又回到隔壁,林知意顶着红盖头,被送进新房。耳边传来乡亲们的调笑。
“知意一嫁,林夫子的心事也算没了,他们两家本就要好,如今两家合一家,以后的日子更有盼头了。”
“是啊!林夫子哪日抽出时间教学生,苏景蕴也能补上,方便!”
“这怎么可能!景蕴他日日抄书赚钱,比林夫子还要忙,那里有时间!”
“且瞧着吧,还要照顾媳妇儿呢,日后有得忙。”
这话一出,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不过一个个也在心里犯嘀咕,林知意娇生惯养,怕真的什么活都不会做。
王大婶端了满满一碗肉菜进来,满满当当的肉,让她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笑着道:“知意,快吃点东西吧,也累了半天了。”
林知意看着满满一碗饭有些沉默,她眨了眨眼睛:“好,谢谢婶儿。”
不知过了多久,苏景蕴才将客人都送走了,嘈杂了一日,周围安静下来,林知意也忍不住有些紧张。
苏景蕴推门而入,神色平静,道:“我去还街坊的东西,你待在此处,不要走动。”
林知意道:“我可以帮你!”
苏景蕴安静了一瞬,视线微微一飘,眼前的女子十指尖尖,一丝薄茧都没有,那手和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小姐一样,甚至比她们的更好看。
“不用了。”
林知意连忙道:“自然是要的!你答应娶我,已是大恩,我怎么能看着你干活!走吧!咱们早早的收拾完。”
苏景蕴薄唇紧抿,手指微微一动,家中的碗碟委实摔不起,他退而求其次:“好,你将房间打扫干净,剩下的我来。”
不等林知意回答,苏景蕴便转身离开,只是他的步子迈的快了,难□□露出几分跛相。
苏景蕴顿了一下,原本有几分温度的眼神,一寸寸冷下来,凝结成冰。
林知意哪里好意思,她大约猜到了苏景蕴为何如此,她亦步亦趋的跟过去,小心翼翼的开口:“我保证,一定不会把东西打破,好不好?都成亲了,当家的这点信任得给我吧!”
苏景蕴被口水呛到了,咳嗽了一阵,才凉飕飕的看了林知意一眼,林知意很无辜,周围都喊当家的,她不这么喊,还能喊夫君?相公?
也太与众不同了。
苏景蕴一看便知林知意在想什么,无奈叹了一口气:“你和夫子……岳父一样,喊我景蕴便好。”
正合她意。
林知意笑着喊了一声:“景蕴!”
女子娇柔的声音和往日大大咧咧的大嗓门不同,温柔似水,撩动心弦。苏景蕴微微一怔,装乖的林知意,看起来也不像以前那么碍眼。
自从他受伤之后,林知意口口声声喊他小瘸子,他本不在意,可也不喜欢被人这样喊着,所以,他在林知意面前从不疾走,也不愿露出残破不堪的一面让她肆意攻击。他记忆中最深刻的,便是林知意的刻薄。
但自从林知意落水之后,态度不复从前骄纵,他虽不知缘由,但也能猜得出,怕是赵秀琴和她说了什么,逼的她愤而跳河,甚至改了以前嚣张跋扈的性子。
苏景蕴之前还以为林知意中邪了,但仔细观察过夫子,他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想来林知意还是原来的林知意,只是性子稍稍有点转变,无伤大雅。
某人还不知道,她的老底早已被两人识破了,不过,就算知道了有什么不一样,也不是谁都会往借尸还魂上想。
苏景蕴忙前忙后,林知意也寸步不离,忙来忙去。
“这个是谁家的?我去送!你看这样行不?我先送一家,等我安全无虞的回来,再接着送!你也不用怕我又摔了打了。”
林知意漂亮的眸子在黑发后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不过唇边勾起的一抹浅笑却让人如沐春风,一眼便知温婉。
苏景蕴终是应了,看着林知意一次次不停的来回,想帮忙却被林知意拒绝了:“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还是我这个小女子去做吧!你好好歇着!”
苏景蕴直勾勾的看过去,虽然一个字没说,但林知意看懂了。
“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林知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话说直白点也好:“我们夫妻一体,今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你不良于行,我就替你多走两步,我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方才说过了,你能娶我,给我一条活路,我已经很感激了,不管之前的林知意如何,之后的我,会好好做你的妻子,互相包容,风雨同舟。”
苏景蕴淡淡的“嗯。”了一声。
林知意也没有泄气,说实话,她也知道之前的林知意战果累累,她也没想靠两句话就让苏景蕴改观,日子是一天天过的,她只要今日比昨日好,就已经成功了。
等林知意收拾好,才有时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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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新家,苏景蕴把小院打理的很好,林知意以前从外面看到小院中鲜花盛开,没想到里面竟然有那么多花。
本就是花开的季节,一丛丛五颜六色的话更是开的艳烈。没想到,表面冷清的苏景蕴竟然是个爱花之人。
林知意见苏景蕴沉下心抄书,她也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休息,眼角的余光瞥见苏景蕴笔走龙蛇,隽秀整洁的字迹,轻轻的挑了挑眉,他一出手,几乎一排排整齐的印刷体!也难怪苏景蕴吃的了这碗饭。
她曾经看过林南风的字,还颇有几分几分自己的风骨,没想到到了苏景蕴这儿,就直接拓印了书上的字迹,连弧度都分毫不差。
林知意看的出神,连苏景蕴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
苏景蕴微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要看书吗?”
他记得,林知意识得字不多,平素最不喜欢看书。
苏景蕴又加了一句:“若是无聊的话。”
林知意不动声色的把话在心里琢磨了一通,看样子原主不仅仅只是一个秀才的女儿,还是一个文化人啊!既然认字,那就好说了,这里的日子太过枯燥,她有赚钱的法子也无法拿出来,能读书识字,以后就都能说得通了。
林知意矜持的点点头:“方便的话,可以借我看看吗?”
苏景蕴眉头微微一动,他说这话,只是想让林知意走远些,本来没想真的拿书给她。
书本何其珍贵,他保留下来的书籍,几乎每一本都是他亲手所制,凝结着他的心血,若是被林知意不小心弄坏了……
他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耳边不其然响起林知意方才说的话。
“我们夫妻一体,今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苏景蕴只犹豫了一瞬,便道:“你自去瞧瞧,只书架上的书是我的,其他的,不要动,我还要还回去。”
林知意连忙答应,取出一本书,似真似假的读了起来。
她对这些国学经典兴趣不大,只是为后面的路打打基础,安安静静的陪着苏景蕴消磨了半下午的时间,等暮色四合时,林知意站起身,抻了抻胳膊,就要往厨房去。
沉浸其中的苏景蕴被声音惊醒:“你做什么?”
林知意道:“做饭啊,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做饭了。”
可不是,不远处早已升起了炊烟。
苏景蕴站起身,定定的道:“我去!我很快收拾好。”
他小心翼翼的将书本收拢,手上那本墨迹未干,就仍然摊在原处,起身离开,想起旁边还有一个破坏小能手,转过身道:“你离书桌远一些,别动它们!也别进灶房。”
林知意啼笑皆非,不是,合着她这一下午白忙了呗,一朝回到解放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不过,她认了!这样也好,活苏景蕴都干了,她也乐得清闲!不让干就不干吧,也不是没躺平过!
她很想知道,有朝一日苏景蕴知道了她会做饭,并且做的很好吃,会是什么表情!
14. 第 14 章
苏家的房子并不大,只有两间住所,其中一间是卧房,一间是书房,还有一个小厨房。
和林知意尚且有几分意趣的房间相比,苏景蕴的住处简陋,倒也符合他万事不挂心的形象。
用完膳,两人之间弥漫开淡淡陌生的尴尬。
苏景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眼神中略过一丝异色,淡淡的道:“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林知意微微一颤,她唇角带着浅浅的笑,低低的应了一声。
今日,苏景蕴动她也好,不动她更好,她不想置喙。若是说她不在意,倒不如说她想赌一赌。
赌苏景蕴不会强迫她,毕竟,林知意和陆秉安有不可不说的二三事,苏景蕴怎么可能不介意。不过,唯一的变数就是这张脸,她不知苏景蕴会不会因为美色,而将之前的事抛之脑后。
林知意乖乖的褪了外衫,只留下一件里衣,披散的青丝映衬着雪肤花颜,洗去了脸上的脂粉,林知意在烛光摇曳中白的惑人。只是眉眼低垂,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如水的眸子,倒不会丽色逼人,让苏景蕴乱了分寸。
他微微移开视线,一言不发的躺上床,哪怕身边传来幽幽的女儿香,苏景蕴岿然不动。
半晌,他淡淡的开口:“不管你这几日装乖图谋什么,只要你老老实实的,看在夫子面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日后陆秉安归来,若你愿嫁,他愿娶,我也不会干涉。”
谁要嫁给陆秉安!
那个渣男!
林知意转身,直勾勾的盯着苏景蕴:“我眼神那么不好吗!放在你不要,去选那个陆秉安?我可以开诚布公的告诉你,我不喜欢陆秉安,不管以前如何,以后是觉得不会喜欢,我们之间,只有恨,没有爱!你可以完全放心!当然,就如你所言,你日后若是喜欢上谁,我也不会干涉,只请你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别让我在中间难做,给我一纸和离书,我自会心甘情愿远离你,我此生没有其他心愿,只求奉养爹爹百年。”
当然,其他事再另说。
苏景蕴安安静静的躺着,低低的说了一声:“好。”
她果然放不下陆秉安,也果然不愿意嫁给他。
苏景蕴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光,方才他被猪油蒙心了,才会被她之前那番家人的言论蒙蔽。
林知意果然还是林知意,就算不再口口声声说他是瘸子,也只是因为欠了他的恩,把所有的恶意都埋在心底罢了。
也许他天生孤寡,合该无亲无友,无故无交。
夜色渐渐沉了。林知意也在烛光摇曳中缓缓睡去,等耳畔传来悠长的呼吸声,沉睡中的苏景蕴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披衣而起,将今日落下的书籍抄完,成亲本就是意外,为此忙碌了太长时间,明日便要送过去,着实来不及了。
苏景蕴看了一眼桌上燃烧的龙凤烛,直接将书拿进来,省些蜡烛。
他抄书赚的银子虽然不薄,可是都变成了一本本书,笔墨纸砚,那个不需要银子。一本书一两银子,他家的书籍早已摆了一书架。
窗外响起不知名的小虫此起彼伏的叫声,苏景蕴伴着虫鸣之声,安安静静的伏案书写。
今日的烛火比以前亮了许多,窗边的剪影到了烛火熄灭时也未曾挪动半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洒满了室内,林知意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轻轻的蹭了蹭被子,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本以为会睡不习惯,没想到一觉睡到自然醒。她的睡眠质量看来不错!
林知意掀开被子,眼角的余光瞥见苏景蕴趴在书桌上睡的香甜,睡着的苏景蕴倒不像清醒的他那么冰冷无趣,拒人千里,他的眉目间带着淡淡的青涩,眉目沉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肤质细腻,带着读书人特有的白皙,只是脸上明显是更健康的小麦色,低垂下来的手上带着茧子,一看便知平日里也事农桑。
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放轻了步子,唯恐把他吵醒,拎起他几乎要垂落在地上的长袍,为他搭在身上,乱中有序的纸张被他压着,林知意没动,她踮起脚,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平日苏景蕴也算警醒,可昨夜实在熬的太晚,他愣是没醒。
林知意一推开门,就看到篱笆外的林南风,她小碎步跑过去,打开门,欣喜的喊道:“爹!”
林南风笑的嘴合不拢了:“哎!乖女儿,别开门,我不进去了,景蕴人呢?他……还没起来?”
林南风说着,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了。
林知意连忙道:“他昨日……”
林知意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告诉林南风,苏景蕴抄了一夜的书吧,林南风怕不是要疯。
林知意索性不说了,唇边挂着羞怯的笑意,任林南风自己脑补。
林南风果然道:“好了,爹不问了!爹爹煮了粥,你等等,我去端两碗过来,你就不用下厨了。”
林知意道:“这怎么行——”
林南风瞪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不行!难道成亲了你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林知意连忙告罪:“不不不,爹误会了!”
林南风道:“等着!”
林知意看着林南风匆匆忙忙的转身离开,眼眶湿润,她爸妈离婚,都有各自的家庭,只有外公独自拉扯她长大,等外公也抛下她走了,林知意便只剩下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她本以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毫无保留的爱她了,没想到,来到异世,反倒知道父爱是怎么一回事了。
林知意就像是一个极为听话的小朋友,果然一动不动,等林南风回来,林知意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苏景蕴醒来时,林知意刚刚喝完粥。
“你醒了!”
苏景蕴“嗯。”了一声,看了看粥,又看了看林知意:“这是你煮的粥?”
林知意:“我爹煮的!”
苏景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他淡淡的道:“我今日要去云州的书斋,你在家。”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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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意一听能出去,哪能坐的住,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景蕴:“可是我们刚刚成亲,你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不好吧!我们一起出去岂不是更好?何况难得到外面去一次……景蕴,你就带我一起,好不好呀?”
她眼巴巴的看着苏景蕴,虽然看不清眼中的神色,但从语气中就能听得出来有多娇!
苏景蕴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最不爱舟车劳顿?”
林知意道:“额……是吗?可是我跟你在一起,就是舟车劳顿,也不觉得辛苦了,我还能帮你拿东西,带着我可有用了!”
苏景蕴心中升起一股陌生感。
难道,成亲的打击真的这么大,让林知意几乎换了一个人?她何曾这么卑躬屈膝的谄媚旁人,若是不达目的,林知意会哭会闹会动手,但绝不会温言软语的求人。
“你究竟是谁?!”
苏景蕴险些把不能问的话问出口,他压制住内心的冲动,淡淡的点头:“好,那你收拾收拾,我去和夫子……岳父说一声。”
林知意笑着看苏景蕴转身,不过没一会儿,苏景蕴的身影又出现在林知意的视野之中。
苏景蕴压低声音,看着林南风道:“夫子,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林南风好奇道:“什么?”
苏景蕴没有直言,反而道:“关于知意姑娘……”
林南风唇边勾起的一抹浅笑微微僵住,他一把抓住苏景蕴的手臂,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景蕴,不过下一刻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眼睛,低声道:“你们已经成亲了,日后她就是你的妻子,喊她姑娘,景蕴,不太合适吧。”
苏景蕴道:“是,小婿知道了,只是夫子,我总觉得林……娘子好像有些变了,她的性格,和以前不太一样。”
林南风洒脱一笑:“你啊,看的到仔细,吃一堑长一智,受了委屈,性格自然变了一些,没什么打紧,都不重要!知意是我唯一的亲人,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可是夫子——”
林南风不想听那么多,他也没有办法承担的起这些话带来的变故,他不愿意苏景蕴提起这个问题,说他懦弱,逃避都没关系:“没有可是!景蕴,你既然娶了她,就要好好的对待她,你懂吗?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唯一的请求。”
“无论如何,林知意就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莫说她只是乖了一点,就算变得脾气更差了,她也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
苏景蕴心中涌起一阵无奈,夫子将林知意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他恐怕比他还早发现林知意变了。
不过,苏景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夫子的选择了。日后林知意不闹什么幺蛾子,他愿意好好的养着她。
“景蕴明白了。”
既然林南风不介意,他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于他而言,林知意性子有所收敛,倒是更好,不指望她做什么,只要不闹腾,当个吉祥物摆着,倒也没什么,日后再也不提了。
15. 第 15 章
苏景蕴拎起背篓背上,因背上多了重量,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格外明显,林知意张了张嘴,又担心苏景蕴误会,所以并未开口,脚步缓慢,跟随着苏景蕴的步子,慢条斯理的来到村口。
“苏大哥!”远远的看着苏景蕴走过来,赶牛车的小伙子就喊了起来,等看到他身边的林知意,有些发愣。苏大哥怎么带着她出来了!
林知意快走两步跳车牛车,一把抓住苏景蕴的背篓,放在车上,微微有些吃力,没看出来,苏景蕴一个弱书生的力气也不小。
赶牛车的少年嘀咕:“她怎么也来了。”
苏景蕴拍了他一下:“行了!柱子!快赶车。”
柱子撇撇嘴,实在不喜欢林知意。
她一直在门缝里看人,对苏大哥更坏,柱子看的眼睛直抽抽,他手中的缰绳乱飞,那里有坑走那里,恨不得把林知意颠的隔夜饭都吐出来才好!
她对着苏大哥一口一个小瘸子,也忒没有教养!看他不给林知意点颜色瞧瞧!
牛车一晃一晃,饶是林知意早有准备,身子也忍不住往旁边靠,再猛的一颠簸,林知意直接歪倒在苏景蕴怀里,砰的一声,林知意直接撞上了他的下巴。“碰——”的一声,听着都疼。
林知意着急,伸出手指摸过去,却一不小心戳上他的喉结,手指划过他的脖颈,动作有些轻佻,不像看他有没有事,倒像是占他便宜,吃他豆腐:“清衡,你没事儿吧!我不是故意!疼不疼?”
苏景蕴一把攥住她的手,眉目间带着一丝隐忍,低头看她,却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苏景蕴拨开她的手,微微侧头:“无妨!你……罢了!柱子,驾不好牛车就我来。”
柱子讪笑着开口:“哪能啊!苏大哥你就擎好吧,我好好看路!”
他被训了一声,就老实了,不敢再做小动作,他很怕苏景蕴,别瞧他只是一个弱书生,可是上树掏鸟,下河摸鱼,苏景蕴玩的比他还溜,打架更是个顶个的狠,柱子以前和别的小男孩一起欺负他,才几岁的小娃,只抓着他一个人狠揍,下手一点都不留情,差点没要了他半条命!
这一下就把柱子打怕了,再也不敢跟着别人胡来,反倒整天跟在他后面一口一个哥,不过他这声哥也喊得心甘情愿!
苏景蕴虽然是个外来人,从小被人欺负,但却好像一株蒲草,坚韧不拔,怎么都伤不了!到了后来,苏景蕴跟在林夫子手下读书,更成了他们高不可攀的存在。柱子不止一次感慨自己运道好,有多少人想搭上苏景蕴,可是已经晚了。
后来,更是再也没有人敢欺负苏景蕴。
除了林知意!!!
自从月前苏大哥不小心伤了腿,林知意那丫头就一口一个小瘸子喊他!柱子听着都快气死了,偏偏苏景蕴就像没事儿人一样,丝毫不放在心上,反倒端着一张笑脸,照旧在林家跑来跑去,没说半个不字。
啧,苏大哥那点子好脾气,都用在林氏父女身上了。
刚才林知意喊他什么?柱子有点没听清。不过铁定不是什么好话!
到了县城门口,苏景蕴道:“柱子,就在这里停下吧。”
柱子手中扬起的鞭子顿了一下:“我再往前走走呗,没几步路就到了!”
苏景蕴摇头:“里面不好走,就在这儿停吧。”
柱子看了一眼苏景蕴的腿,还想说什么,不防林知意直接跳了下来,一把捞起牛车上的背篓往身上一背,扭头朝后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走着去,就不耽搁你办事儿了,清衡,往哪边走,你给我指指路。”
苏景蕴下了牛车,搭上她肩上的背篓:“给我——”
林知意微微侧身:“不用!我来!赚钱本来就是一家人的事,我总也得出点力不是!”
苏景蕴看不清她的神色,但知道她最吃不了苦,夫子被她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几时干过活。
“我来就好,你若想要什么,我买给你就是。”苏景蕴轻轻眨了眨眼睛,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他娶她回来的时候便早已做好了准备,要娶一个小祖宗回家。
林知意无奈,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好了!清衡,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什么图谋,才愿意搭把手。”
苏景蕴轻轻挑眉:“难道不是?”
林知意气笑了:“你能不能别老用有色眼镜看人!”
她也不好多解释,索性又把林南风搬出来,反正只要提林南风,一切都好使:“出嫁之前,我爹交代过,要好好跟你过日子!我觉得挺有道理,正在慢慢改变,你能不能别做我成长路上的绊脚石,要多鼓励我,不然以后就按你说的,我日日让你给我买东西,花光你所有的钱!”
苏景蕴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你能成长,自是极好,若是不能,也不必为难自己,我既答应夫子娶你,照顾你,便不会反悔,即便花光所有的钱,倒也无妨,谁让你是我的妻子呢。”
林知意耳根一热,心中也涌起一阵一股暖流,她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看他,这一刻的苏景蕴,在她眼中仿佛发着光:“你这么说,不能反悔哦,以后要好好对我!当然,我也会好好对你!咱们一起把日子过好!”
她竟然有一种错觉,也许剧情中杀人如麻的萧清衡,是被他们一步一步逼出来的,苏景蕴本性并不坏,反倒对他们极好。
苏景蕴“嗯。”了一声。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他如今腿已废,是走不上科举的道路了,不过,他真的要放弃吗,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隐姓埋名,连母亲的仇都不能报?
苏景蕴有些茫然。
“清衡?”
林知意看他没回神,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清衡?你怎么了?”
苏景蕴缓缓勾唇:“没事。”
耳畔突然传来路人低低的说话声:“你说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啊?拉拉扯扯的?”
苏景蕴耳朵灵光听的清楚,他低头一看,耳根红了一片,轻轻挣脱她的手。
“总不能是夫妻吧!那么俊俏的郎君,能娶一个土的掉渣的媳妇儿?”
林知意听的嘴角直抽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转向在那里说悄悄话的两个人:“他,我的!成过亲的!”
那两个小媳妇儿没想到林知意会回话,在背后说人小话被直接抓包,臊的脸皮通红,有个人红着脸啐了她一口:“你也太不矜持了……”
苏景蕴脸上也爬满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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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剽悍,没想到还这么不知羞:“咱们快走吧!”
再待一会儿他就变成双红的虾子了!
林知意碎碎念:“我再不矜持,也是拉我自己的相公,又没拉她们的……”
苏景蕴轻咳一声,脸上的热气都没下去过:“好了,不要在意她们说什么,你看,前面就到了,快走……知意妹妹。”
最后四个字,声若蚊蝇,林知意都没听见。
到了书斋门口,苏景蕴脸上的热气也没消散。
书斋老板见苏景蕴过来,立刻笑逐颜开的迎上来:“景蕴,你来了!”
苏景蕴应了一声,然后帮林知意把肩上的背篓卸下来:“掌柜的你看看。”
掌柜的翻了两页,嘴角笑开了花:“我能不相信你吗,不错,你今儿来的巧,这里还有十本,每一本誊抄三份,不过要的急,你可能得熬夜,价钱嘛,一本再给你加十文钱,半个月之内抄完,你接吗?”
苏景蕴点点头:“自然是接的,不过,掌柜的,前段时间说的那本九章算术,可在店里,能不能借我一观?我到时还你。”
掌柜的有些犹豫:“可是……半个月太久了。”
苏景蕴连忙笑道:“不用那么久,我明日便给你送来。”
掌柜的立刻爽快的点头:“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抠门儿,借你看上两天,明日天黑之前,记得还回来。”
苏景蕴施了一礼:“多谢!”
珠算之类的学科向来在书院不受重视,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在尽力学着每一项,但终究和高门大户比不得,可没有相对应的资源,学习起来颇为吃力。
自然,有些东西,并非努力便能学会。
就如对数字的运算,苏景蕴看过许多书籍,但是数学这方面的书籍不多,苏景蕴并未几本见过侧重这方面的书。所以这方面比较薄弱。
《九章算术》算是在学子中极为出名了。一时学不会也没什么,回家拓印一份,好生钻研,总会有会的一日。
掌柜的收拾好书,见苏景蕴身旁的女子帮着他收拾,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位是?”
苏景蕴长睫轻颤,耳根上蔓延出一丝热意:“这位是内子。”
林知意也笑道:“掌柜的好,多谢掌柜的对我相公的照顾。”
掌柜的阅历不少,可也好悬没露出诧异的表情,惊奇的道:“你何时成亲了?为何从未听你说过?”
苏景蕴也未回避,淡淡的道:“成亲比较匆忙,昨日刚行完大礼。”
那也确实够匆忙的!
想他们上次见,还是在七日前,也未曾听闻他提及此事。
可惜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掌柜的不想吐槽,可是他实在忍不住。苏景蕴的腿若是没有受伤,还在隔壁书院上学呢!他离书院不远,所以也知晓,苏景蕴的学识非比寻常,夸一句才高八斗也不为过,许多夫子都称赞他,说他日后必成大器,就连山长的女儿都对他有意,就算是伤了腿,也不该如此轻慢自己的婚事!若是想娶,山长的女儿也娶得!怎么会娶一个无才无貌无德的村姑!
可怜!可怜!
不知要碎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16. 第 16 章
这时,有两位穿着学子服的少年走过来,一人笑道:“呦!这不是苏景蕴吗?你腿受伤了不好好在家养着,跑出来做什么?”
同行的学子晋裕安笑道:“子恒兄,这你就不知道了,苏景蕴一贫如洗,连看大夫道钱都没有,又哪有钱在家养着,怕是他想破脑袋,都在想怎么赚钱吧!”
周子恒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书斋的掌柜:“你们书斋找他抄书,也不怕学子觉得晦气!依我说啊,还是赶紧换人,免得到时候书都没人买。”
苏景蕴忍不住笑出声:“换人?换谁?你周子恒?”
周子恒胀红了脸,的确,他就是眼红苏景蕴抄书的差事!他同样家境贫寒,但比这苏景蕴又强了许多,举全家之力供他一个学子,比三餐不济的苏景蕴好了许多,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抢走了他原本抄书的活计!
自打苏景蕴出现,他能接到的活儿越来越少,到了后来,有的老爷夫子宁可等苏景蕴空闲下来,也不愿意再找他抄书!
周子恒恨毒了苏景蕴。
周子恒道:“你别得意!你的腿恐怕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只能做一辈子瘸子!”
苏景蕴道:“无妨,我抄书养活自己。”
周子恒一口气没上来,堵的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又道:“就你这样,这辈子算是废了,一辈子都能看到头,若我是你,就早死早超生,免得祸害别人。”
林知意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有废物才会受了点伤就要死要活,当然,像这种废物,就算活着,也难成大器,最后也不过一介末流。”
周子恒怒了,手指指着林知意,差点没戳到她脸上:“你!你是什么人?!”
林知意后退了一步:“四岁孩童都知道,但凡有点教养,都不会用手指着别人,看来你家也不过尔尔,教导出来的孩子,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苏景蕴看着她小嘴吧嗒吧嗒,唇角带上了浅浅的笑,之前他就留意到了,林知意好像特别能怼人。
周子恒气的嘴唇发颤,恶狠狠的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善与人相处,谁都难养!你这话奉给你老娘听,不知汝母作何感想?”
“你,你,你,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
林知意哼笑一声:“过奖过奖,不与傻B论长短,倒是我的过错了!走走走,瞎耽误功夫!”
苏景蕴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子恒,虽然不明白傻B是什么意思,但是无端觉得和他很配。
苏景蕴冲着掌柜的微微首颌:“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周子恒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火急火燎的追出去:“你,你给我站住!”
林知意回头,粲然一笑:“怎么,我一个弱女子可以不要自己的颜面,你一介书生,也不在意,非要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你骂的体无完肤?”
她轻轻挑眉,灵动的眉眼掩映在墨色的刘海之下,倒显得有几分土气,可周子恒却早已领略过林知意的厉害,他听了这话,顿时涨红了脸站在远处,没敢上前。
不过,他看着走过去的苏景蕴,眼神像淬了毒一样,嘴皮子利索,他就不和那女子争论,他倒要看看,苏景蕴废了,她还能不能好!
林知意随着苏景蕴的步伐走的很慢,如芒在背的感觉,让林知意有些不是,她笑道:“你这同窗,可不像个好人呐!”
苏景蕴淡淡的道:“浮夸,虚荣,不能静心,走不远。”
林知意道:“话虽如此,你也要小心一些,唔……我今天说的那些话,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就算有,她也相信苏景蕴,肯定能摆平,一个无名小卒,没什么打紧,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
苏景蕴道:“无妨。”
走到金玉楼外,苏景蕴停了下来,他摸了摸荷包里的二两银子,看向林知意道:“咱们去打只钗吧,成亲时都没来得及准备。”
林知意连忙摇头:“可别,我爹最不喜欢我花枝招展的,这二两银子还是留着给你看腿吧。”
苏景蕴顿了一下,没说话,林知意不是最喜欢这些东西?为何会拒绝?
再说,二两银子,看病不过杯水车薪。
“不用了,好生养些时候早说。”
他多抄些书,总归有攒够的时候。
“可不用药怎么会好——”
“无妨,会好的,进去瞧瞧吧,二两银子虽不多,也能打一只钗了。”
林知意一把抓住苏景蕴的手腕:“真不用!你真想给我买,还不如把银子交给我攒着。”
日后读书,看腿都需要银子。
苏景蕴微微顿了一下,将荷包中的银子翻出来给她。
林知意道:“就这么给了?你不怕我全部花光?”
毕竟,她的风评可不太好。
“这本就是给你的银子,你要怎么花,我便不置喙了。”
真别说,林知意的确想好了怎么花,古代最缺的就是冰,眼见着进了四月,天气一天天暖和,用不了几天,一个个都得热的哭爹喊娘。
“好!走吧!”林知意含笑拉着苏景蕴的手腕,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金玉楼中,有人不期然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感叹:“世风日下啊!怎会有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果真是世风日下!”
陆秉安翻看着手中的书籍,闻言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映入眼帘,让他一时间有些怔然,知意也和那个女子一般,热情似火,从不畏惧别人的目光,她会牵着他的手,漫山遍野的跑,灵动活泼。
不过,他向来克己复礼,拉拉手,已是极度纵容了。他们成亲之后,便不用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若是知意同这位女子一般,在大街上和他拉拉扯扯,他该如何拒绝,才不会让知意伤心?
哎,真是甜蜜的负担。
陆秉安唇角带着浅浅的笑,眸中的温柔几乎将人溺毙,再过两日是知意的生辰,他必须要回去一趟。不然,知意铁定要生气了。
林知意跟着苏景蕴走,不一会儿来到了点心铺,名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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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斋。
苏景蕴道:“明天三朝回门,需得好好准备。”
林知意下意识的去掏二两银,苏景蕴道:“那是单给你的,礼钱我早已备。”
林知意明白了,原来,这二两银子是苏景蕴给她打首饰钱。
林知意心中微甜,没想到苏景蕴看着冷淡,却这么有心。
“好,我不动。”
苏景蕴对林南风甚至比林知意还上心,他买了荷花酥,桂花酥,马蹄糕,云片糕,蜜饯,果煎,满满六包,又买了一斤糖,一大块五花肉,林林总总得有二两银子。
林知意不知此处的风土人情,直到听六合斋的小二笑的合不拢嘴的问道:“您这是去下聘?姑娘有福了!”
苏景蕴淡淡的道:“不是下聘,是回门。”
小二愣了一下,不过好听的话依旧一摞串的冒出来,甭管是什么,把东西卖出去就行!不过谁家回个门,搞的跟下聘一样!
他也认识这位苏公子,他家境不好,日日靠抄书为生,曾听闻他们东家有一本什么书,来借了三次,在这里帮忙半个月,东家看他心诚,这才借给他。
不过,他听东家夸过苏景蕴好多次,学问好,字也好,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可偏偏不小心伤了腿,为了瞧病花了不少银子,几乎把家底掏干了。
东家还扼腕了一阵,偏生苏景蕴骨头硬,东家要接济他,他都不愿意。生怕欠人情,很有点子读书人的清高在身上。
苏景蕴拿上糕点,便带着林知意一起回去了。
回去之后,林知意站在门前看自己家,家门紧锁,老爹不在家。
林知意一边收拾一边问道:“我爹也不知去哪里了?”
苏景蕴正将书摆放整齐,他手中的动作微微一停,略探究的看了林知意一眼:“此时,岳父不该在私塾?”
林知意心中一跳,对上他的眼神,强撑着没有变脸色,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这么较真做什么!我就是饿了而已!”
苏景蕴点点头:“好,我去准备晚膳。”
林知意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苏景蕴怎么那么敏感,她还没做什么呢!真做了什么,岂不是在苏景蕴被扒的一干二净?她本来想制冰赚钱,如今看来,倒需要想个法子了。
林知意沉默的跟上去。
苏景蕴道:“你来做什么?”
林知意道:“我可以烧火啊。”
闻言,苏景蕴低头看了一眼林知意白皙无暇的手指,十指纤纤,修剪的圆润漂亮,指甲盖上透着淡淡的粉色,苏景蕴曾见过贵族小姐的手也不过如此,真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夫子把这么宝贝的女儿交给他,可不是看着她来干活的。
苏景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用了,我自己来便是。”
林知意可怜巴巴:“你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人,再说了,我总得会做不是,真让你独自操劳一世,你愿意?”
苏景蕴眼睛也不眨:“我愿意。”
她生就不是做这些的人。
17. 第 17 章
回门当天,林南风笑的跟朵花似的,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个人,怎么看怎么顺眼,只是眸色怅然若失,知意生的俊俏,若是能漂漂亮亮的站在景蕴身旁,会更匹配,只可惜……
林南风双手微颤,不期然想起多年前的噩梦,他扯了扯唇角,接过苏景蕴手中的礼物。
“怎生买了这么多,日子还长,要省着点用。”
苏景蕴的眼睛都在笑:“不多,夫子……爹爹吃完了再买。”
一声爹,喊的两个人都通体舒畅,林南风更是直接笑开了花,眼角闪着点点泪光:“好孩子,快进来!”
他们倒像是亲父子,林知意走在两人后面,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等用过膳,林南风把肉切了,分了一半给他们带回去,林知意道:“天气热,也放不住,今儿烧红烧肉吧。”
苏景蕴看了一眼手中的肉,又看了一眼林知意,应了一声,直接切了大半,那量也够烧一碗了,然后把剩下的一些放在井里凉着,他本打算用盐腌起来,如今看来却不能了,说不得明日她又要吃肉,还是莫浪费盐了。
林知意见他把肉放进井里,略微有一些疑惑,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古代没有冰箱,寻常人家可不就得如此保存,不过这也放不了多久,如果有冰就好了。
她得去打探打探,看能用什么法子名正言顺的把硝石制冰法说出来。
林知意道:“我回家一趟。”
“嗯?”
“回去看我爹!”
两家相距不到十米,林知意话音刚落,片刻就走到了隔壁:“爹!”
林知意一抬头:“你怎么回来了?”
“清衡在抄书,我闲着无聊,回来多陪爹说句话!”林知意眼角的余光瞥向林南风放在桌边的书,也许年头有些久了,书页有些泛黄。
林知意随手翻了两页,还好,十之八九的字都认识,算不得文盲。
林知意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林南风的神色,她故作不在意的道:“他日日抄书,我看这书也没什么好玩。这字儿吧……”
林南风失笑道:“你向来不爱读书,这字儿虽然识得几分,但比不得清衡,不过,你往日有空闲可以多多读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多读书,对你有好处。”
林知意眸光微微一动,佯装天真:“有什么好处,能赚钱吗?”
林南风忍不住一笑:“你啊!怎么就喜欢那些金银之物。”
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多年,前的一场意外,他也不至于躲在这个小山村,他的女儿也应该金尊玉贵的养着,怎么也不会被这些东西分了心神。
“自然会,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多多读书有益无害。”
也许,他“这个女儿”,是个耐得住寂寞的性子,看得进书,习的进字的。
林南风目光柔和:“丫头,你觉得,景蕴此人如何?日后可会有作为?”
那还用说!那可是萧清衡,怎么可能一辈子籍籍无名!不过,林知意不敢直接答,反倒道:“旁人都说,清衡伤了腿,这辈子便只能这样了,所以我不觉得,他日后会如何了不起,说不得以后还要靠我养家糊口。”
林南风看着她认真的神色,略有些沉默,道:“你们竟然成为夫妻,此后便是一体,不管旁人如何说景蕴,你都要相信他,爱护他,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只要你好好对他,以真心换真心,小明日后他也会好好对你,你懂吗?”
不等她回答,林南风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向来最听我的话,你今日便再听我一次,同他好好过,一定要相信他,日后能给你撑起一片天。”
林知意没留意到林南风略微有些异样的神色,原主原来是一个这样的人吗?林知意明白了,原来她是一个听爹爹话的乖宝宝,就算是有些张扬跋扈,脾气不好,但是她听话呀!
林知意重重的点头:“好!我相信爹爹!”
林南风点点头:“好。”
林南风心中五味陈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过唇角还是缓缓勾起一抹笑,老天对他已然不薄,他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你平日无事也可多读些书,日后景蕴若是有了出息,你也好有立足之地。”
林南风对女儿丝毫不吝啬,恨不得把自己的书都找出来给林知意。
父女俩正在说话,隔壁传来一股肉香,那香味浓郁,他们在隔壁的闻见了。
林南风道:“景蕴的手艺见长,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用膳吧。”
林知意点点头:“好,爹爹你那块肉也赶快吃,时间长了,就不好吃了。”
主要怕坏。
林知意刚刚回来,苏景蕴道:“还需等一会儿,今日和爹一起用膳可好?”
林知意刚才没有直接请林南风过来,此时仍处于缺衣少食的年代,她若是眼巴巴的喊林南风过来,又怕不好,苏景蕴开口了,她就没什么好顾虑的,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好!我这就去喊爹爹!”
“不用了,等饭煮好,直接端过去就是。”
和他一比,倒不知谁才是林南风的孩子。
林知意乐颠颠的跟前跟后,只不过,苏景蕴没敢让她接手一点,倒是自己跑了两次,林知意这几天倒是想通了,就像苏景蕴说的:“未成亲之前我也要做饭,如今只是多添了一双筷子罢了,你不必有负担。”
她也乐得清闲。
不得不说,苏景蕴对她委实不错,即便是在现代,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了。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这一刻的苏景蕴是真心的。
她回忆之前看过的情节,萧清衡认祖归宗之后,亲手倾覆了自己的家族,在原配之后,一世未娶。
书中描写的并不详细,那个萧景怕是对原著中的林知意一样无感,不成亲也许是怕成亲麻烦。既然没有cp,林知意也不担心抢了别人的姻缘,很是心安理得。
林南风心中感动,他笑道:“景蕴,不必事事想着我,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景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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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这是哪里话,其实我心中早已当您是亲人,如今有幸娶了知意,咱们就是一家人,您多了一个女婿,但您愿意的话,我也是您的儿子,儿子孝敬爹,自然天经地义。”
“好,好孩子啊。”林南风的眼泪啪嗒掉在桌子上,不过苏景蕴和林知意早已司空见惯。
林南风好像有流不尽的眼泪。
林知意道:“爹,仔细你的眼睛,快别哭了。”
林南风眨了眨眼,这才泪眼蒙眬的破涕为笑,大好的日子,他不该哭。
五花肉的香气扑鼻而来,林知意夹了一块,色泽纯正,汤汁浓稠,咬上一口,肥而不腻,咸中带鲜的滋味让人回味无穷,没想到苏景蕴的手艺还挺不错。
不过,她只夹了一块,就不再动了,家中两个男人,更没动一下。
林知意过了半晌才看出来:“你们怎么不吃肉?”
林南风看也不看,只闻着味便能多吃两口:“爹不爱吃,你们吃吧,景蕴,快吃。”
苏景蕴头也不抬,夹着野菜,慢条斯理的吃着:“我也不爱吃。”
林知意道:“可惜了,那就放着吧,不过照我一天一块的速度,恐怕长毛了都吃不完,最后都得扔,可怜了清衡的手艺。”
和健康的杂粮相比,林知意还是更愿意吃清脆爽口的野菜,林南风沉默的看着她吃掉这些以前叫嚣着杂草的野菜,心中有些酸涩,女儿不懂事的时候,总希望她懂事一些,免得日后受欺负,可她真的懂事了,林南风又有些不落忍。
林南风暗戳戳的给林知意夹了一块:“你吃。”
林知意无奈的一笑:“这东西吃多了腻得慌,我真吃不下了。”
不过,东西到了碗里,林知意还是慢条斯理的吃了,这里的猪油水太足,比她以前吃的纯正多了。
看出林知意是真不吃了,苏景蕴和林南风这才把东西吃了,如今天气渐渐热了,放不到明日。
不过,苏景蕴眼角微微一动,见林南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神色,他在心中暗暗思忖,被打击了一次,一个人的变化真的会这么大吗?
以前苏景蕴也和林知意同桌吃过不少次饭,林知意向来只管自己,有什么好吃的那里会记得分给旁人,遇见肉更像是饿狼一样,恨不能全部进自己嘴里才好。
苏景蕴从来不相信改邪归正,他更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可是,林知意的改变的的确确存在,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连他一个旁观者都能看得出来的问题,夫子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若是看出来了,又为何置之不理?
苏景蕴吃饭的速度越发慢了,这些事情在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一直没有结论,直到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林夫子,林夫子在家吗?”
林南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肉汤……还好,已经吃完了。
林知意打开门,一个鬓发散乱,眼角带着淤青的女子冲进来,跑到林南风面前直接跪下磕头:“夫子救救我,夫子!我当家要把我卖去给别人生孩子——”
18. 第 18 章
女子容貌俏丽,身段婀娜,在一众黯然失色的大姑娘小媳妇中算是很出挑了。不过,她的话林知意有些听不懂了,什么叫她当家的要把她卖去给别人生孩子!
林南风也惊住了,连忙道:“你快起,究竟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女子捂着脸哭了一阵儿:“今个儿我去街上,遇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乡绅,他调戏我不说,更是直接派人来我家,要买我回去生孩子!”
林知意不敢置信的盯着她:“荒谬!你是活生生的人,谁有权利买卖!还有没有王法了。”
苏景蕴眉眼清冷,没有丝毫诧异之色,只是眼神中的冷意更深,仿佛冰雪落入眼底,他脚底板发凉,沉沉的道:“本朝不禁止典妻。且有人偏爱强夺人妻。”
上面那些人,强取豪夺的人妻不在少数,他那个畜生爹,以前也有一个典当来的小妾。
林南风好像被狠狠的扎了一刀。
林知意气的骂了一顿:“上行下效,一个个从根上都烂透了!”
林南风沉默了一瞬,低低的说了一声:“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夫子你写封信,我大哥最敬佩的人就是你了,他一直气我不顾一切的嫁给王林虎,你帮我说说情,让我大哥来救救我!”
女子是隔壁村的,她的哥哥赵斓曾跟着林南风读书,女子叫赵茵,家中也算有些家底,可偏偏看上王林虎,要死要活的非要和他在一起,可是王家穷的叮当响,她家里人不愿意,闹到最后,竟然和家里断绝关系了,赵家再也不管她。
起初还好,最后王林虎见赵家真的不管赵茵了,对她就没那么好了。生孩子的前一天还在地里干活,村里有人看不过去,说了两句,结果被王家人骂的狗血喷头。
林南风有些沉默,有些不忍,他不想淌这趟浑水,但,眼睁睁的看着她跳火坑?
林知意直接拉着林南风:“救人如救火,快。”
林南风有些迟疑,微微挣扎了一下,道:“知意,此事还需多加考量。”
林知意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南风:“为什么?”
她又看向苏景蕴,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同样摇摇头,林知意静默了一瞬,赵茵直接跪下,痛哭流涕:“夫子,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我这次绝不会出尔反尔,王林虎要把我卖了啊!我这次真的清醒了!”
“开门!快开门!”
木门被外面的人拍的震天响!
林南风看了一眼赵茵:“他来了。”
不用林南风说,赵茵已经已经瘫倒在地她会听不出枕边人的声音。
林知意借着林南风去开门的时间,低声道:“那个买家,要买的是一个美人,你可明白?”
赵茵彷徨的看着林知意:“可没了美貌,林虎也不会喜欢我了!”
林知意眼角一抽,她看向苏景蕴,虽然一个字没说,苏景蕴却觉得,她的沉默震耳欲聋,不错,赵茵就是一个这么不清醒的一个人。
起初,她也来找夫子帮过忙,夫子好心收留她,可王林虎刚说两句好话,就把人哄好了,乐颠颠的跟人走了不说,连句谢谢都没有。
偏偏下次再闹,她又来求救!
循环往复!
不过,以前都是小打小闹,这次,好像严重了。
苏景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事,暂且看看再说。”
林知意点点头:“好。”
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跟着林南风走进来,他腆着脸笑:“茵娘,跟我回去吧!咱们凡事好商量,我都听你的,再也不动歪心思了,好不好?”
林知意看着他心虚的眼神,就知道这人没憋什么好屁。
偏偏地上的赵茵眼角挤出泪花:“真的?你没骗我?”
林知意手指动了动,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王林虎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还打我!”
“我让你打回来好不好!我疼你爱你都来不及,刚刚是我失控了,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动你一根手指头!好不好?”
赵茵一味的哭,王林虎那一大坨肉也蹲下来,拿着赵茵的手往自己脸上打:“我该死!都怪我,我不该让你伤心!我该死!”
没几句话,赵茵破涕为笑,缠缠绵绵的和王林虎一起离开了。
林知意头顶好像飞过去几只乌鸦:“嘎嘎嘎……”
“不是,她有病吧!”林知意实在忍不住了:“我一直以为,被人买了还帮人数钱是假的,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单蠢??她,该不会回去就被卖了吧!这里流行卖媳妇儿吗?”
林南风有些难以启齿,他无奈的道:“有,有些人,喜欢典当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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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意遍体生寒。
林南风连忙安抚:“你放心,景蕴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苏景蕴垂眸看她:“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保护你。”
林知意理所当然,没有丝毫怀疑:“我相信你啊!只是,咱们要不要送信?我觉得,他不可能善罢甘休,恐怕,把她哄回去之后,他会想方设法给她洗脑,让她“自愿”献身。”
苏景蕴被她理所当然的相信镇住了,不过,听完林知意接下来的话,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涟漪,不是也许,而是必然,她必定会被王林虎送出去。
“此事……”林南风沉吟片刻:“咱们写信告知吧,至于其他,不宜多管。”
“好。”
赵家村
林知意和苏景蕴到了赵家,将林南风的信拿出来,赵老爹连忙道:“我儿在赶制炮仗,你们等一等,我这就去后面找他回来。”
苏景蕴道:“不用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赵老爹道:“要的要的!我家有牛车,一会儿送你们回去,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赵家的家境的确不错,青砖大瓦房,别说在赵家村,就算是周围几个村子也数得着。
苏景蕴道:“不……”
“清衡,老伯一片心意,还是喝点茶吧!”林知意什么都没听到,就只听见炮仗两个字!
鞭炮都有了,硝石还会远吗?
苏景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坐下来了:“那就麻烦了。”
赵大娘眼泪汪汪的看着林知意:“我那女儿糊涂啊!多少青年才俊都看不上,她哥给她找了多少俊小伙,那个不必王林虎强!偏偏她就是死心眼!”
“闺女,你瞧着,他对我女儿好吗?”
他们还没拆信。
林知意道:“这个……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作为旁观者,那里说得清。”
尤其赵茵还是一个超级恋爱脑!林知意都不知道她脑子里究竟有多少水!
赵大娘一听,就知道不太好,嘴里骂骂咧咧的道:“当初王林虎怎么说怎么好,恨不能把一颗心掏出来给我们看,怎么就这样了?难道都是假的吗?”
林知意劝了劝:“也许当时不假,可真心易变,谁又能说得清。以前喜欢是真,此时不喜欢,也做不得假。”
19. 第 19 章
赵大娘的心拔凉拔凉的,但等赵斓神色阴沉的看完信,又滚烫起来,怒火中烧,都快把她烧成灰烬了。
赵斓直接气笑了:“我当时就说,门不当户不对,必出问题,你们舍不得让她伤心,不愿意狠管,这下好了,再晚几天,我那有缺心眼的妹妹就要被他哄到别人床上去了!”
这话可够糙的。
苏景蕴冷冷的道:“赵公子慎言,我夫人还在这儿。”
赵斓连忙道:“不好意思,瞧我这张嘴!多谢两位来送信。”
林知意道:“无妨,不过我瞧着,你妹妹对他太过死心塌地,恐怕也不会听你们说什么。”
赵斓也想到了,他脸色阴沉,又看了一眼眼巴巴的爹娘:“我只回去带她这一次,她若是不愿意回来,以后就算死在王家村我也绝不多说一个字!日后再要去找她,就换别人去!”
赵大娘也知道儿子心里烦,说实话,她也觉得女儿这样不好,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王家村的人不让她回来怎么办?”
“这你就别管了!只要她愿意回来,我就会全须全尾的把她带回来,她不愿意回来,那就不能怪我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听大儿子的。
赵斓是个有本事的,如今家里的家业都是他挣的,若不是靠着他,恐怕还只有那三间泥土房,刮风下雨就漏天,哪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好好好,那你快去吧!你那妹妹是个不争气的,哎,我怎么有一个这样的女儿!”
赵斓驾着牛车,并未直接去王家村,反倒拐了个弯儿,去了另一个村子。
“陆婶!陆婶在家吗?”
“在,小斓来了!快下来!”
赵斓连忙笑道:“不了!陆婶,我找陆寻有点事儿,他今天休沐,在家不,有没有出去喝酒!”
话音刚路,陆寻就直接窜出来了:“赵——林知意,你们怎么搅和到一块儿了?”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衙役陆寻。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林知意,嘴里嘀嘀咕咕,拉着赵斓走到一边:“赵哥,你认识她?”
赵斓当然认识,谁能不认识林南风的掌上明珠,张扬跋扈到在几个村子里都出名。
“怎么?”
陆寻挠了挠头:“早知道你们有故交,嗨……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这是到哪去。”
赵斓冷笑一声:“还不是我那个倒霉妹子,不争气的东西,能不能换上你的官服,随我走一趟。”
陆寻也没多问,直接坐上就走了,赵斓和他交情颇深,所以他此时对着林知意都有些心虚。
林知意微微首颌了一下。也没搭话。
此时的天已经渐渐黑了,再过不了一会儿,恐怕就看不见路了,幸好离的不远,林知意和苏景蕴到家时,还有一丝余光。
林知意问道:“你想不想去看看?”
苏景蕴道:“不了,你也不要出门了,今儿怕是不安生,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我把今儿个借来的九章算术看看。”
林知意眉头微微一动:“你不休息?”
苏景蕴道:“我怕来不及,你先睡吧。”
林知意点点头,坐在桌旁不声不响的看着他,苏景蕴神情专注,神色淡然,只是眼眸中时不时闪过思索,偶尔还会蹙起眉头,手中的笔低落了点点墨迹,也未曾惊醒他。
自学着实有些艰难,苏景蕴算是极为聪明的那一批,可实在想象不出其中的因果关系,算学之类,着实有些费脑筋。
苏景蕴略有些烦躁,闭上眼睛按了按鬓角,手中的书也放在桌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林知意瞥了一眼,是一个极为常规的鸡兔同笼问题。
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林知意眨了眨眼睛:“这问题好有意思。”
苏景蕴缓缓睁开眼睛,鬓角的青筋一下下直跳,他漫不经心的道:“如何有意思?”
林知意非常无辜的看着他道:“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在书上着重问出来吗?”
苏景蕴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轻:“简单?”
林知意故作不知他的小心思,狠狠的点头:“是啊!很简单!你瞧。”
林知意将他手边的毛笔拿过来,然后抽过一张草纸,在上面写写画画,画了一个三角形和圆形。
“这个三角形代表鸡,圆形代表兔子,三角形加圆形等于三十五……”
林知意三言两语就把这道题解出来了,苏景蕴愣是被震的半晌没有说话。
林知意有些纠结:“你没听懂吗,那我换个说法……”
苏景蕴轻轻的道:“懂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他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人。
一直只知道林知意张扬跋扈,胸无点墨,没想到她的长处根本不在看书识字上,而在于数字之上。
苏景蕴修长的手指搭在书上,轻轻随便掀了一页,恰巧是百钱买百鸡的问题。
“这个呢?”
“这个和上一题有异曲同工之妙,你看……”
苏景蕴不是个蠢人,相同的题型,林知意讲过,便会举一反三,屋内的烛光摇曳不停,苏景蕴没有半分睡意,甚至也完全不想让林知意休息!
他的书页翻个不停,林知意嘴巴也没闲着,小小九章算术,轻松拿捏。
不过,两人并没有安静多久,巷子深处就传来一声惊叫:“我不跟你走!我要留下来!哥!我相信林虎,他只是给我开玩笑罢了,绝对不舍得用我去做坏事儿!我不回去,我就要待在这里!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死人!要走你走!”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转而又响起尖利的声音:“我不走!不论我以后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你们不是早就不要我了吗,那我就和林狐在一起一辈子!”
林知意听着耳边尖锐的爆鸣声,有些无奈:“哎,她脑子真是进水了,喜欢什么样的人不好偏偏喜欢一个那样的人!开什么玩笑,王林虎不过是试探她的底线罢了,说不定过两天就直接把他抓走送到别人那里,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苏景蕴经过一场算术的洗礼,对林知意的观感好了很多,他倒是看得清楚,淡淡的道:“所托非人罢了,她爱错了人,又不撞南墙不回头,旁人也不好置喙。”
林知意道:“错与对倒没那么清楚,也许,最初他也是真心,不过时间久了,真心也变成了假意。”
苏景蕴不置可否,林知意和陆秉安之间的纠葛他从未问过,但离得太近,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也许,林知意也是想到了自己和陆秉安,才会感慨那么深。
以前的陆秉安对林知意不可谓不好,他时常来隔壁,看着林知意的眼神不像作假,他大约是真的喜欢林知意,只是那喜欢……委实浅薄了些。
只一个案首,便让他轻易放弃了林知意。
他大约未曾见过林知意的脸,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只是,林知意倒似未曾放下。
苏景蕴在心中暗暗思忖,若是林知意真的喜欢陆秉安,日后若是有机会,她会和陆秉安一起走吗?
苏景蕴安安静静的看了她一眼:“你,还恨他吗?”
“谁?”林知意有些茫然。
“陆秉安。”
林知意恍然大悟:“你说他啊!我不恨他。”
陆秉安辜负的不是她,她没有资格怪与不怪,只是她答应过林知意,一定会让陆秉安付出代价,怪与不怪也没什么打紧了,左右他们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我只是见不得他好。”林知意笑容灿烂,说出的话却很邪恶:“只要他不好,我就好,他好,我便难受。”
至于恨与不恨……
没有爱,哪来的恨。
“因爱生恨。”
苏景蕴直接用四个字概括。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
外面的声响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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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了,听话音,赵斓和陆寻并没有带走赵茵。
两人借着月色回了家。
苏景蕴看着手中的《九章算术》问道:“你困吗?”
林知意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道:“我不困,但是夜里看书伤眼,我觉得你可以明天再看。”
苏景蕴道:“可明日还有明日之事,白日我该抄书了。”
林知意着实有些好奇:“抄书的这么慢,为何不印刷?”
苏景蕴诧异的看了林知意一眼,不过,大约是夫子在她面前提及的印刷一词,所以她一知半解,苏景蕴道:“印刷虽快,可刻字极慢,若非是《三字经》、《千字文》、《论语》之流,刻字的花费道不如找人誊抄。”
林知意道:“可活字印刷只用排版而已,比抄书方便多了。”
苏景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声音轻而又轻,低声问道:“何为活字印刷?”
字面上的意思倒是理解,可具体的,便不知道了。
林知意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睛滴溜溜乱转,完了完了,肯定是今天忙的脑子都成一团浆糊了,才会说出这么不过脑子的话!
活字印刷术不是这个朝代该有的东西,她捣什么乱!
林知意半晌没说话。
苏景蕴道:“知意妹妹直说便是,此时只有你我二人,你若是不想让我告诉其他人,我便说也不说,过耳便忘。”
林知意打量了他一眼,微微侧身,认真的道:“那你发誓,日后绝不会我爹替一个字!”
“这……”苏景蕴顿了一下:“好!”
他应了。
林知意摆弄着手中的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草图:“传统的印刷方法,一版对一版,所以需要屡次刻印,若是把那些刻好的字,一个个制成大小相同的小方块……就是这样!”
苏景蕴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也许,他真的要重新审视一下林知意了,她虽然依旧和以前一样,但她也有自己的长处。
她对数字天然敏感,可以在瞬间想出巧妙的方法解答疑惑,甚至还有一些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林知意没说之前,他从未想过会有活字印刷这种东西,林知意提起了,他思索了一番,有十之八九的可行性,若是稍加改良,说不定活字印刷的确能成为现实!
苏景蕴从不怀疑天赋。他也知道,一个有天赋的人是多么与众不同。他自幼天资聪颖,不说过目不忘,也可过目成诵,三遍记住,并且温习的次数多了,还会有不同的感悟。
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夫子曾不止一次夸过他是读书的好苗子。
如今,他觉得,林知意对数字,也有自己的领悟!夫子以前竟然没有发现,简直埋没了!
苏景蕴的语气温柔:“知意妹妹说的很有道理,我可以找相熟的人尝试一番,若是能成,日后……”
苏景蕴眼中闪过一丝向往,若是能行,恐怕能节省不少人力物力。不过,若是把林知意摆在明面上,她怕是会吃亏。
林知意也想到了这一层:“若是能行,你只说是你的主意便是。不要牵扯到我。”
若是能行……那是肯定能行,老祖宗不知道流传了多久了,怎么可能不行。
苏景蕴严词拒绝道:“不可!那不是让我枉做小人!”
林知意对这个朝代对女子的态度没有一点好感,她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她还长了一张绝色的脸。
林知意开玩笑道:“夫妻一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还是你想把我推出去,到时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怎会——”苏景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因为,他也了解这个世界,甚至比林知意更加了解。
“我和爹都需要你来保护,你好,我们才能好。”林知意不想承认,可这是实情,这个社会实在太糟糕了。林知意短短几天就被刷新了认知。
“我也是为了咱们能好好活下去,所以,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20. 第 20 章
夜色深深,苏景蕴侧躺在床上,单手支颐,借着月色模糊不清的看着身旁陷入睡梦的女子。
他总觉得恍如隔世,以前的林知意,在他的脑海中已然有些模糊,他们离得虽然很近,但苏景蕴很少同她有什么交集,便是因为夫子有什么牵扯,他们也是很陌生。苏景蕴打心眼里不喜欢林知意。
可是,最近的林知意,变化真的很大,让苏景蕴不得不疑虑,以前的林知意也是这般聪颖过人吗?
可他记忆中的人,明明是一个草包……勉强算一个极为美貌的草包。
苏景蕴盯着林知意的脸,过了很久才缓缓地闭上眼睛。
翌日一早
林南风还未出门,苏景蕴就早早过来了。
“爹。”苏景蕴粲然一笑,向林南风道:“我今日要去云州城,您中午多煮一碗饭吧。”
林南风道:“好,你怎得又去云州,还有没有银子,我给你拿一些……”
苏景蕴抓住林南风的胳膊:“不用!我又不买什么,只是过去瞧瞧,对了,爹可知,知意妹妹她对算学颇有天赋?”
林南风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僵,不置可否:“怎么突然想起这茬。”
苏景蕴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全盘托出,在他心中,林知意从来不能和林南风相提并论:“我昨日在书斋借了一本《九章算术》回来,其中颇为冗杂,难以理解,可放在知意妹妹眼中却算不得什么,她能用很巧妙很简洁的方法将题解出来,怕是于数字一道上颇有天赋,不吃爹可知道?”
林南风脸上的笑意未不变,笑道:“这丫头,没想到还难得你夸奖,想来是真的不错了。不过,女子不可太过出挑,你在外面,万万不可提及此事。知道吗?”
苏景蕴应了一声:“好,清衡知道轻重,劳烦爹了。”
林南风看着苏景蕴一深一浅的走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浅了,他在苏家门外站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这才离开,赶去私塾。
到了午时才回来,林知意正在院子中。
林南风喊道:“知意!”
林知意急忙走过来。
“慢点!景蕴今儿不在,便和爹爹一起用膳吧,我给你煮饭。”
他手中还拎着一个小口袋,是他特意买回来的白米。
林知意道:“我来给爹爹烧火!”
林南风满眼慈爱:“不用,你和爹说说话就好。”
“知意啊,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但是,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在这儿,有爹爹和景蕴在,我们会好好保护你,但是到了外面,人心难测啊,爹不期望你如何出色,只求你能安稳一生,爹这辈子就知足了,你能明白吗?”
林知意一听,便知道苏景蕴在背后告状了,她咬牙切齿,小白牙磨了磨:“苏景蕴那厮在您这儿说什么了!”
林南风无奈的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这丫头!怎么不理解景蕴的苦心!”
林知意撇了下唇:“我看他就算故意的,好在你面前献媚!”
林南风气道:“你怎么越说越不像话!”
林知意动了动唇,有些委屈:“他不识好人心,你还站在他那边!”
林南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傻孩子,这世上,除了我,便只有景蕴是真心对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平白让人伤心,他只是担心你,才来试探试探,爹很高兴,我的意儿能活蹦乱跳,还那么聪明,但是,为了你的安危,切记日后不要挑尖出头,不要光彩照人。咱们只是普通人家,无权无势,自然护不住一个出色的女子,你懂吗?”
林知意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毫不犹豫的将活字印刷术挂到苏景蕴头上,可是,她今日的确有些憋屈:“难道,女子的身份便是天生的枷锁吗?女子就不能出色?这是什么道理。”
林南风眼神有些飘忽,他仍然记得多年前红衣灼灼的妻子,她温婉贤淑,娇媚可人,相貌绝色,对数字更是有绝对的敏感度,家里家外全靠她主持,更是名动一时,引得无数人求娶,家里的门槛都要踏没了……
可就是这样的她,消失的无影无踪,无人敢问。
连带着他也带着女儿不断流浪,才留的一条命。
林南风眸中隐隐有泪光闪过,他低低的说了一声:“世情如此,怪不得旁人。女儿,就当爹求你,你安安稳稳过日子,好不好?”
“若有朝一日,天亮了……爹就再也不拦你。”
林知意心头有些沉,重重的点头:“好!我一定在外人面前低调做人。”
林南风看着她,满眼伤怀:“你别怪我。”
林知意道:“我永远不会怪爹,我这辈子,只想好好和爹过日子,做爹的乖女儿。”
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在乡间小道,就算牛车都很少见,更何况是马儿,林南风道:“你先进屋,我去瞧瞧。”
林知意不敢多话,林南风简直当她是宝玉一般,时时刻刻都想着藏起来,若是能把她变小,林知意估摸着林南风天天把她揣口袋。
林南风一出门就看见王林虎从马车上下来,王林虎凶神恶煞的冲林南风喊:“你瞧什么?”
林南风道:“没瞧什么,只是没有见过马车,来看个新鲜,你这是……”
王林虎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你怎么那么多话!走了走了!”
马车来去匆匆,王林虎下了马车,马车就匆匆走远了,他捂着胸口,悄么声的回家。
隔壁的秀云婶出来的比林南风早,她冲着林南风挤眉弄眼,林南风悄悄走过去了。
“我刚才瞧着,林虎把什么东西抬上车了,好大的一个布袋,我没瞧见是什么!”
林南风心中一跳:“你说啥!”
他急的来回踱步,然后狠狠的锤了一下手:“弟妹,你帮我看着知意,我灶里的火帮我灭了,我去看看!”
说完,不等秀云婶儿回答,立刻马不停蹄的追着马车跑远了。
“哎——”秀云婶儿瞠目结舌:“还真是个书呆子,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
林南风是一个弱书生,他没跑多远,心脏就在猛烈的跳动,五脏六腑都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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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乡下的路不好走,所以,林南风跑了小半刻,就看见了马车的影子:“等……等一等……”
林南风气喘吁吁,话都说不清楚,可是他直接伸直双手,拦住慢悠悠的马车。
车夫不解:“呔,你是何人,为何拦车?”
林南风扶着腰,弯下身子直喘气:“你,你马车里……”
车夫皱眉:“怎么,你们要反悔,钱都给了,我当然要带小娘子回去!”
林南风道:“不……她自己没同意,你……你不能把她带走!”
马夫手中的鞭子一指他:“我劝你离远一点!钱都收了,不可能把人还回去,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我的鞭子可不认人!”
林南风一动不动的站在马车前:“你非要走,就从我的尸体上爬过去!”
十六年前他没来得及救下妻子,十六年后,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一个女子陷入险境。
车夫气笑了:“嗨,我可告诉你,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已经把他媳妇儿卖了给我们老爷了,你再拦着我,我打死你你都没地儿说理去!”
林南风道:“她并非自愿和你们走,所以我不能让——”
话音未落,马夫一鞭子抽上来,此时的天有些热了,林南风穿的衣服不多,一鞭子下去,直接带出一道血痕,林南风也被一鞭子抽到地上。
他艰难的抬起头:“多少银子,我会让他还给你们。”
车夫笑:“我们老爷才不在乎那二三十两银子,他就想要这个小娘子,我告诉你,识相的就给我滚开,不然——”
他手里的鞭子捏的啪啪响。林南风爬起来,依旧伸直双手挡住他的前路:“我相信,总会有王法!他和你签了契约不假,但你若离真让我伤筋动骨,我就去告你!”
他神色淡然,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脸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车夫气极,拿着鞭子指着他骂,人在中间挡着,他也确实过不去,别看他嘴硬,真让他从人身上压过去,他也不敢,他又抽了两鞭子,林南风仍旧不声不响的站着。
“你给我等着!我非让我们老爷给你点颜色瞧瞧!”
林南风嘴唇颤抖,他微微垂下眼帘,他好像要惹火上身了。林南风闭了闭眼。
那边,赵斓正在吃午饭,被他昨天安排的人喊出来了,一听到妹妹被卖了,赵斓立刻招呼了村里的人,一个个拿着棍棒气势汹汹的往王家村赶。
走到半路,就遇见了和车夫对峙的林南风。
赵斓一惊:“夫子这是怎么了!”
林南风卸了一口气:“快,赵斓,你妹子在马车上!她被林虎卖了!”
车夫一听,顿时傻了,看着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外强中干:“我们是白纸黑字正常交易,就算是的大堂上也是我们有理!我告诉你,我家老爷可不是吃素的——”
赵斓直接一棍子敲上去,马夫被打下马车,在地上滚了两圈。
赵斓掀开车帘,打开里面的布袋,昏迷不醒的女子,正是赵茵。
“我艹你娘!”
21. 第 21 章
林南风回来时,有气无力。身上更是透出一道道血痕,林知意被吓得魂飞魄散:“爹!这是怎么了!”
林南风声音有些虚弱,安抚道:“我没事。”
“是谁打了你!我找他去——”
“不要!”林南风拉着女儿,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他不后悔救了一个女子,可有些后悔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林南风眉头轻皱:“此事你不用再问,你好生在家就行。”
林知意道:“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爹受伤而无动于衷!”
林南风摇摇头:“此事你管不了。”
林知意实在问不出来,便道:“我来给爹上药!家中可有跌打损伤的药膏?”
林南风连忙后退了一步,一脸惊恐:“不不不,不用你!虽是父女,也得避讳,等景蕴回来,让他帮我。”
林知意蔫儿了吧唧的应了一声,林南风方才回去换了一套衣裳,外面就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王林虎!你给我滚出来!”
林知意正想出门去瞧,林南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女孩家家不要凑热闹,你先回屋,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赵斓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堵在王家门口,林南风出来时,王林虎被人揪住衣领狠狠地掼在地上,老少爷们一顿打,昏昏沉沉醒过来的赵茵迷迷糊糊的就看着当家的被打。
她疯了一样冲上去:“你能干什么!二大爷,三叔,大伯!你们干什么,要把他打死不成!”
赵斓简直被这个妹妹气的心肝肺疼,她真不配,不配父子为她挨了那么多下!
赵斓直接一棍子抽上去,从没挨过打的赵茵“嗷——”一嗓子:“你还叫!我就该不管你!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被人迷晕了,已经拖到马车上走了,如果不是……你就被人拉走了!我看你真是猪油蒙了心,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身边揽,他有什么好,让你这么拼命的对他!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妹妹!我今儿话就撂在这儿,我不会留一个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妹子,你若是被他卖了去给别人生孩子,我打断你的腿,把你沉塘!也绝对不会让你辱没赵家!”
赵斓算是极有本事的,他早已在镇上买了房子,虽然比不上那些乡绅富户,但是在十里八乡也算出了名的有出息,如果自己的妹子被人卖了,那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当初他们两个成亲他就不乐意,那个王林虎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偏偏她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非这个男人不嫁,这下好了,差点没被送上别人的床!
赵茵迷迷糊糊:“不可能……你在骗我,林虎不可能这么对我!”
赵斓气的心肝肺疼,恨不得一棍子敲死她:“我骗你,那你问问随我一块儿来的人,谁没亲眼看见!若不是我们把你从马车上拉下来,你这辈子都毁了!”
赵茵头晕目眩的看着眼前一堆人,往日熟悉的面孔上都带着一些可怜又可悲的神色,就那么看着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她不敢相信,所以她抬起头,看向平常最疼她的三爷爷:“我哥说的都是真的吗?”
“傻丫头!”三爷爷也很生气,更心疼:“你哥哪里会骗你,如果不是人多,那个马夫就带着你跑了,你以后可怎么做人啊!你听话,咱们和他断了,这样的人家不能待,他拿你当赚钱的工具啊!都没拿你当个人!”
赵茵转过头,看着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王林虎,不断的落泪:“你答应过我,不会拿我去换钱,你都是在哄我吗?你还是我的林虎吗?”
“茵娘!我怎么舍得害你,只是我在外面做工时不小心打碎了他家的一个花瓶,他让我赔三十两银子,我实在赔不起,然后他就说用你来抵债,我怎么可能会同意,但是他要抓我去见官,让我坐牢,我不能坐牢啊,如果我坐牢了,你以后靠谁,咱娘靠谁!我不想……呜呜呜,茵娘,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鬼迷心窍……”
王林虎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他捂着脸,好像不敢面对面前的人。
赵斓生气的一脚踹上去:“我艹你娘!你有那么多情非得已,怎么不把你妹妹卖了!凭什么动我妹妹!什么东西!”
“我没有卖了她!茵娘……茵娘,你相信我好不好!”王林虎拽着她的衣袖,满脸的血,哭着道:“我没打算卖了你,是他说,他说只要把你送过去给他生一个儿子他就放你回来,只要一年的时间,到时候咱们一家又可以高高兴兴的在一起!三十两银子,你只要去陪他一年,咱们就有出路了,我以后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不会嫌弃你脏,会和现在一样好好对你——”
赵斓一脚踹在他嘴上:“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怎么能那么不要脸!”
赵茵一把拽住哥哥,毫不犹豫的挡在王林虎身前:“你不要打他!不要打他!他实在是被逼的没法子了,都怪你,你能赚那么多银子,为什么对我那么吝啬,你但凡能给我三十两银子,也不会出今天这种事儿!是你嫌他穷……”
周围的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赵斓更是气的喘不过气,他扬起手,狠狠一巴掌落下来,可到了赵茵脸边,还是没忍心打下去,只停在半路不停的哆嗦着,显然被气的不轻:“我不知道你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就这么好,让你要死要活的非要跟着他不可!连老子娘和哥哥都不要了!你既然选择了他,那么有骨气的和他离家出走,又为什么要找我要钱,不管我能赚多少钱,都和你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我银子扔水里还能听个声,给你,就等于填了无底洞!”
赵斓以前也并没有那么绝对,王林虎娶了他妹妹,他不认也不行,早几年生他的气就不说了,但等他二十岁了,赵斓也认命了,让他去鞭炮工坊中做工,帮忙管两个人,可是他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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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摸摸捞油水,并且以次充好,后来炮仗爆炸,炸伤了好几个人,为此他也赔了一大笔钱,两年才缓过来劲儿。因为这个,他媳妇儿差点没跟他和离!家都要被搅散了!
赵斓这才明白,有些人真的带不动!
赵斓给了他几两银子把他打发回去了,若是省吃俭用,平日里做做活,一家人可以几年温饱,可是这家伙呢,他出去小赌一场,输得一干二净!
赵斓终于死心了,平日里也只当没有他这门亲戚,偶尔会悄悄的接济妹妹一些,他媳妇儿也睁只眼闭只眼,日子就一天天过去了,没想到,王林虎越来越混账,现在竟然想出典妻的法子!
赵斓看着一心护着王林虎的赵茵,心有些凉:“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我究竟做了什么孽,会有你这样是非不分,不知好歹的妹妹!”
赵茵有些倔强的看着赵斓:“是你冷血无情——”
三爷爷看不过去了,喝了一声:“赵茵!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你哥哥他也是好心,王林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给他万贯家财,也总有败光的那一天!你哥哥对他还不够好吗?是不是要把他的心肺掏出来给你们一家才算好!”
赵茵道:“我没有这样说……林虎他是有苦衷的……”
赵斓闭了闭眼,沉痛的开口:“我就问你一句,是不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哪怕他把你卖了,也绝不动摇!”
赵茵讷讷:“林虎不会这样做……”
“他是被逼的!”
赵斓气笑了:“我差人打听过,王林虎欠了赌债不假,不过只欠了三两银子,家里难道没有三两银子吗?还是把你卖了,换三十两银子,好去养他认识的相好?镇上的周寡妇,你问他认不认识。”
赵茵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林虎……”
王林虎脸色一变:“你敢调查我?!”
赵斓拿起手中的木棍,在他肿成猪头的脸上敲了敲:“我调查你?我朋友遍地,随口一问就知道,还用得着调查,王林虎,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妹妹,你就敢动歪脑筋,如果不是她护着你,你信不信你早死几百回了!”
“无才,无貌,无德,偷奸耍滑,懒惰成性,我不知道你图他什么!我就再问你一句,事到如今,你还要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边?哪怕他要把你卖了养他的相好!”
赵茵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不过还没等她说话,王林虎已经拽住了她的衣裳,低声下气的道:“都是假的!我做的那一切,都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好玩罢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和周寡妇有任何来往——”
赵斓脸色一变,手中的木棍猛然用力,狠狠的敲在他的手腕上“咔嚓——”一声,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嚎叫。
“啊,疼疼疼疼疼疼疼……”
赵茵道:“哥,你怎么能动手打他——”
22. 第 22 章
赵斓冷冷一笑:“我没敲断他的双腿,已经够对得起他了!”
“哦!”赵斓恍然大悟的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王林虎:“我断了你的双腿,这样你就不会把我妹子卖了吧!”
王林虎呲牙咧嘴,满目惊恐:“你,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恶毒?”赵斓笑的有些嗜血,看着赵茵:“你觉得我的法子怎么样,我断了他的双腿,他就再也不能出去胡来了,只能好好待在家里,你说,好不好啊?”
赵茵神色有一些挣扎,不过更多的却是欢喜:“真的吗?虽然有些不好……但是林虎没了双腿,就不能出去做坏事了。我觉得……”
赵斓的笑容微微一顿,攥了攥手中的木棍:“你真觉得好?那就这样吧!”
林南风目瞪口呆:“赵斓!你不能为了她,毁了你!她执迷不悟,日后自食苦果,你何苦搭上自己!你但凡有一点良心,就不要让你哥哥为你触犯法律!”
赵茵轻咬唇瓣,有些清醒过来:“哥哥,你不能这样做!我愿意相信林虎,他绝对不会——”
和赵斓一起来的乡亲,一个个瞪大眼睛,有人还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总怀疑听错了。
“赵斓,你妹子失心疯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子!”
林知意潜伏在人群中,听完赵茵死心塌地的话,唇角抽搐了一下,她直接走过去,道:“爹!咱们回家,不掺和他这些糟心事!”
林南风看了一眼林知意,惊道:“你怎么出门了!快回去!”
“爹和我一起走!”
林知意见林南风的目光飞过去,便知道他不忍心,林知意有些无奈:“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其实我也觉得王大哥是个好人,这中间肯定有误会,不信的话,赵大哥你给他三十两银子,让他们和离,你看看他答不答应!”
赵斓诧异的看过去,只能看见林知意面前厚重的刘海,和时下的女子一样,林知意身上的衣服有些偏大,看不清身形,只知道是个其貌不扬的乡下丫头。
可……赵斓不得不承认,林知意随口一说,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好好好!你们都觉得他是一个好人!那我问你……”赵斓缓缓走到王林虎面前,蹲下身子,对上他畏惧的眼神,赵斓浅浅一笑:“赵茵,他今日若是答应与你和离,你当如何?”
赵茵恶狠狠的看着赵斓:“不可能!林虎不可能这么对我,你少在中间挑拨离间,不要妄图用对付外人的法子对付我!”赵茵看着赵斓,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仇人。
他神色怔然,仿佛被针扎了一般,涌起一阵无力感,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不惜和自己的家人决裂?”
赵茵愣了一下,她向来受宠,哥哥也心疼她,就算她执意嫁给王林虎,哥哥也没说过多少重话,今日却说……决裂。
“哥……哥哥,我没有。”
赵斓神色郁郁:“那就和他和离!”
赵茵泪流满面:“不,我不要,林虎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三爷爷悲痛的看着她:“你怎么那么傻!真正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把她拱手让人!他算什么东西!又哪来的情深似海!小茵,你别被他蒙蔽了!”
赵茵看着王林虎,自虐一般的问:“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没想把我送人,只是手中没有银子,不得已才这样做对不对!你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对不对!你没有骗我,你也不会骗我,对不对?”
她看着王林虎,虽然样貌成熟了许多,但他依旧带着多年前熟悉感,一如那个破碎的午后,犹如天神降临的王林虎。
赵茵生在小富之家,爹娘对她从不吝啬,她有时候喜欢坐着牛车,去县城玩儿。
可是有一日,同村有人生了急病,牛车把她们带到县城,却没法子带她们回来。
赵茵娇生惯养,走的有些慢,路上也没有遇见同行的人,路过一片树林是,她被人打晕了。
再醒来,她已被蒙上眼睛,那一日,偏僻的林中一直环绕着她的求救声。到最后,她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了不知多久。
就是这一日,她遇见了她命中的天神,遇见了救她于水火的英雄。
王林虎温柔的安慰她,替她穿好衣裳,护送她回家。
他说,贞洁重要,但活着更重要,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他说,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了,不在乎你是不是处子,我会好好爱你一辈子。
他说,你嫁给我,我绝不对外说半个字,我一定把事情带进棺材。
他说,你家人不同意,咱们就先成亲,成亲了,就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他说,我此时穷,给不了你什么好东西,但是我保证,以后赚了钱,全部都交给你!
可是后来,他说,我也是被逼的没法子,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把你送给别人,那就像在剜我的肉。
赵茵的世界一片片碎掉,她崩溃的握着他的手,好像要抓住早已飞走的东西:“这些都是我哥哥骗人的!你没有和别人在一起,没有要把我卖了去养别的女人!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啊!你爱我,对不对!你只爱我!”
赵斓心中一阵钝痛,痴儿!痴儿!这王林虎有什么好,除了一身膀大腰圆的皮肉,再也没有其他,秉性更是白瞎,从根上就坏了。
赵斓一把将赵茵拉起来:“今天不管怎么说,和离,一定得和离!”
赵茵受到了惊吓,疯狂摇头:“不,我不要!我只要林虎!我只要他!”
她跪下来不停的朝赵斓磕头:“求求你!哥!求求你让我和他在一起。”
赵斓绷不住了,他黑沉着脸,道:“王林虎,我给你五十两,让她心甘情愿的和你和离,你能做到,我立刻给你!”
王林虎眼中迸发出一阵亮光:“当真!”
赵斓看了他半晌,最后哼笑一声:“自然当真!当然,你做不到让她心甘情愿,一文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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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意眼睛一亮,赵斓倒是不蠢,点了一句,就知道釜底抽薪了,不过,五十两银子也太多了,林知意觉得,王林虎不配!
王林虎喜气洋洋的看着赵茵,他道:“你放过我吧!咱们和离,其实我以前只是给你宽心,我娶不到媳妇,你又恰好出现,我才会娶你。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你。”
“你哥哥说的对,我只是为了钱才说那些好听话。”
“还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和你说。”
赵茵的天塌了,看着王林虎张张合合的嘴,赵茵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她只能看着王林虎眼中贪婪的光,浑身发颤。
五十两,区区五十两,抵不过他们多年的夫妻。
后来,赵茵明白了。
因为,他说:“其实那天在小树林的人是我!不然我怎么可能娶一个破鞋。我到此时还记得那天你身上的桃花香。真真是美死了。”
“能不花钱娶一个漂亮媳妇,多划算的买卖,不枉我等了那么久。”
“我本以为你爹娘会看着你的面子让我过上好日子,谁想到他们那么自私,只是赔了几十两银子,就急匆匆的把我赶走!真不要脸!”
“你也别想着告诉别人,不然,旁人知道了你是一个破鞋,你一家人都抬不起头。”
“别耽误我拿钱,你赶紧和你哥哥走……”
王林虎的话就像一根根针一样,扎的赵茵鲜血淋漓,她张了张嘴:“你,你就是个畜生!你不是人!”
赵茵看着王林虎,就好像看着一个畜生,眼睛都快滴血了,她扬手,王林虎一把抓住,极为轻侮的摩挲了一把,以后就不是他媳妇儿了,便宜能占一点是一点,别的不说,赵茵长的可真漂亮!
王林虎哈哈大笑:“那又怎么样,你给我乖乖听话,让我拿了五十两银子,至于和离,哼,和离书我会签,但是你……”
赵茵看见他恶心的眼神,就知道他再想什么,她对王林虎的滤镜已经碎的不能再碎了,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
赵茵一把拔下头上的木钗,狠狠一下扎上去,王林虎躲闪不及,直接被扎在了肩膀上。
王林虎狠狠一推,赵茵“碰——”的一声,狠狠的撞到门上:“你个贱货!你敢对我动手——”
“我恨不能杀了你!王林虎,你不得好死!”
在外面等候的赵斓一行人,听见声音就赶紧往里冲,就看见他们决裂的这一幕。
赵茵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婆子,王林虎鲜血淋漓,呲牙咧嘴。
赵斓一脚踹上去:“你敢动我妹妹!娘的——”
“哥!”赵茵喊了一声,她看也没看王林虎一眼:“不要动手了,我们回去!和离,我一定要和离。”
王林虎见他们都走了,连忙冲着他们都背影喊:“银子!五十两银子——”
赵茵目眦欲裂,转过头看着他:“你怎么还有脸要银子!”
王林虎道:“不给我?你敢吗?!”
赵茵身子一僵,心头在滴血。
23. 第 23 章
赵斓微微皱眉,他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见赵茵心神俱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放心,有哥哥在。”
赵茵泪眼蒙眬,看着赵斓,眼中的泪如断线的珍珠,不断往下落:“哥……”
赵斓安抚道拍了拍她的后背,看向王林虎道:“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你放心,我说了五十两,就是五十两,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但是,你也记着,以后离我家远一点,我见到了,会让你后悔出生,你可记下了?”
他神色淡淡的,没有半分疾声厉色,却让王林虎打了一个哆嗦,本来想借着之前的事勒索赵茵,心思也淡了,算了算了,赵斓,他惹不起,这人,骨子里都是狠的。
“自然,咱们的账清了,以后就两清了。”
两清……怎么会两清。
赵斓唇角带着浅浅的笑,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又走了。
林南风看看时间,实在是不能拖沓了,他细细的嘱咐:“知意,我去私塾,这几日有些不太平,你千万不要出门,我担心王林虎迁怒于你。”
林知意道:“好啦!我知道了爹爹,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去私塾吧,我保证,我一定会乖乖等你回来!”
林南风不放心,一步三回头:“你若实在呆不住,就和你秀云婶儿一起去山上,但是得按时回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林知意向来跳脱,他知道,这丫头十有八九呆不住。
林知意走过去,推着林南风的后背往前走:“好!我知道了!真的要晚了!我的好爹爹……”
林南风笑着被她推出去:“你这丫头……”
林知意看着林南风离开的背影,脸色都笑意淡了,她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微微侧头看过去,是王林虎的老娘。
林知意一愣,她恶狠狠的瞪了林知意一眼,就直接转身回家。
看来,这下是得罪了王林虎一家。
就是不知今日没能把赵茵带走的那个富户是不是一样记仇,日后恐怕要小心一些。
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林知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已经日薄西山。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跑出去一看隔壁,苏景蕴已经回来了。正神色淡然的抄书。
“你回来了?为什么没叫我?”
苏景蕴闻言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淡淡的道:“见你睡着了,便没再敲门。”
“我今日找了一个相熟的匠人,讨论了一番,活字印刷可行。”
林知意自然知道,她不太感兴趣,摆摆手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今日好像惹麻烦了。”
苏景蕴轻轻挑眉,有些不敢置信:“你,们?”
林知意道:“对,就是我们,我和爹爹。”
苏景蕴再也镇定不了,急急的问:“夫子没事吧,可曾受伤!”
林知意道:“没有!没人动手,也不对!没人动我爹!对,是王林虎,要把他媳妇儿卖了换银子,爹恰好遇上了,把赵茵救下……”
林知意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苏景蕴眉头轻蹙,淡淡的道:“爹仗义救人本无错,只怕有些人心眼太小,要报复爹。”
他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手,林南风心地善良,岂是那些小人的对手,他很担心。
林知意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如你去打听打听,和王林虎交易的是什么人,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动作。”
苏景蕴点点头:“好。明日一早我便出门。”
他本不打算将活字印刷术告知旁人,只想留在手里。他很明白活字印刷术会带来怎样的震动,说是惊涛骇浪也不为过,若真可行,不仅能改变文字传播的速度,更能使得?经典著作能够更广泛地传播和保存,日后寒门学子会有更多出头的机会!他走的越高,这东西带来的价值越大,说句不客气的话,若能将活字印刷术献给朝廷,他怕是连科举都不要参加,直接求个仕途都无妨。可如今看来,等不了了,他要尽快寻个庇护,他孤身一人倒是无妨,只怕有人伤害夫子。
还有她。
苏景蕴很勉为其难的加上了林知意。
翌日一早
苏景蕴又早早出门了,离开前又免不了去林南风处嘱咐一番,林知意听的满头黑线,活像没人做饭她能饿死。
苏景蕴直接找上了云州齐录斋的东家,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书斋掌柜,但爱书成痴,日日守着书斋,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读书,若说整个云州哪里的书籍最齐全,非齐录斋莫属。
平平无奇的齐明墨,有一位弟弟,名唤齐明英。对,和刺史同名同姓,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齐明英。
谁能想到,这位齐明墨,真是刺史齐明英的兄长呢?若不是亲眼所见,苏景蕴也不会相信。
不过,齐明墨心思单纯,苏景蕴意外撞见之后,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他尤其喜欢苏景蕴的字,见他出现,眼睛顿时一亮。
“景蕴!你来了!”
苏景蕴浅浅一笑:“明墨兄。”
齐明墨已经多日不见苏景蕴了,见他行动之间,腿脚不利索,惊诧的直接坐起身子:“你这是怎么了?你都脚受伤了?”
苏景蕴的笑容浅了,低低的说了一声:“不小心伤了腿。”
“可曾找郎中看过?怎么说?”
苏景蕴道:“郎中说不太好,还需攒些银子去别处瞧瞧。”
齐明墨道:“万万不可大意,我先借你些银子,你也好去看看腿。”
y他眸中闪过一丝可惜,苏景蕴有大才,只可惜出身不太好,不过他自身的优秀足以弥补这一点,日后参加科举,未尝没有出路,如今却不小心伤了腿,若是治好了倒无妨,若是治不好,这辈子都完了。
齐明墨沉吟片刻道:“我回去问问我弟弟,看他可有熟识的郎中,早早把腿治好才是,其他的都无妨。”
苏景蕴感动的道:“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多谢明墨兄!”
“不过,无功不受禄,我也不好白白占你便宜。这几日我去书局走了一遭,看了师傅们拓印书籍,偶然得了一点灵犀,本打算用这法子换些东西,今日得明墨兄如此关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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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如我就和你说说,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齐明墨轻轻挑眉,苏景蕴比他聪明的多,他都觉得是灵犀一闪,可见珍贵,齐明墨快速的将笔墨纸砚摆好,然后抬头看向苏景蕴:“你说,我记着。”
苏景蕴浅浅一笑:“不用,很简单……”
苏景蕴将林知意告知他的,以及昨日探索出来的东西都一一告知。
齐明墨听的目瞪口呆,最后更是直接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你的脑子怎么这么聪明!竟然能想出这个法子!这样的话,大大的节省了时间和材料,还能重复利用,日后我这书斋里的书,岂不是放不下了!我可以日日枕着墨香入眠!再也不怕不小心损坏了!”
齐明墨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景蕴就好像看着一颗宝珠:“你太厉害了!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我娘总说我没有弟弟半分聪明,可我瞧着,你比我弟弟还要聪明!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苏景蕴面上没有任何得意之色,这本就不是他的东西,他该羞愧难当。只恨世道不公,聪慧美丽的知意妹妹只能明珠蒙尘,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能出现,女子两个字,便是天然的罪过。
苏景蕴微微攥紧了手,今后不登高位便罢了,若是侥幸高居庙堂,便会尽力让天下的女子比如今过的更好一些。因为,苏景蕴看得见,有些女子,不比他差,也不比天下的男子差。
苏景蕴谦逊的敛眉,道:“不敢当,只是侥幸而已,不过,若是此法推广开来,想必能让天下多许机会,那些买不起书的学子,也许便能买的起了。”
齐明墨看着他,半晌没说话,苏景蕴也没有打扰他,需要让他好好想想才是。
齐明墨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他们家以前便买不起书,可他们兄弟天生爱读书,年幼时,他就带着弟弟爬私塾的墙头,那位夫子是个好人,虽然看见他们鬼鬼祟祟的身影,但是从来不会驱赶,甚至有时怕他们一时半会无法理解,还会放慢语速,细细解释。
当然,他从来没有发现夫子的小心思,还是弟弟告诉他的。
所以,齐明墨听到他要恩泽天下的学子,第一时间不是嘲笑他异想天开,而是有些伤怀,苏景蕴若是早生十年,该有多好!
齐明墨感叹,不过他很快愁眉苦脸:“不行啊……法子虽好,但是咱们也管不了旁人啊!他们不愿意,咱们也没法子啊!”
苏景蕴唇角一抽,齐明墨读书读傻了吧……
苏景蕴有些苦涩的开口:“是啊,咱们都是普通百姓,做不到也是应该的,只是可惜……”
齐明墨眼睛一亮:“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没法子,我弟弟有啊!我这就回去找他!”
把给苏景蕴银子的事儿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苏景蕴看着他转瞬跑没了,唇边的笑意淡了,然后跛着脚回到了县城门口,柱子刚要赶车,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柱子,等一等!”
苏景蕴被熟悉的声音惊醒,抬眼看过去,顿时,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笑意。
可巧,那人不是陆秉安吗?
24. 第 24 章
柱子别过脸,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他小心的喊了一声:“苏大哥,是陆秉安。”
苏景蕴应了一声。
柱子实在麻爪,不知道该怎么办,按理说苏大哥因陆秉安之故,被逼着娶了林知意心里肯定不待见他,不过柱子暗中瞧着苏大哥好像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也不知烦不烦他,他们两个坐一辆车,能行吗?
“要不要等他?”
苏景蕴道:“送上门的买卖,为何不等。”
陆秉安含笑过来,不期然看到苏景蕴,浅浅一笑,施了一礼道:“苏公子。”
苏景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一个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他躲在爹娘身后,等他们把林知意这个麻烦料理了,这才乐颠颠的回来,甚至连和林知意光明正大说清楚的勇气都没有。此时还好意思站在他面前喊一声苏公子!
他真好意思。
苏景蕴波澜不惊的勾起一抹假笑,算是打过招呼。
一路上安静的要命,连柱子都没有说一个字。陆秉安小心的摩挲着手中的银钗,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唇边也笑意盈盈,极为开心。
苏景蕴看的心中窝火,不管林知意怎么样,陆秉安这样做都极不地道,此时还笑意盈盈,看着一点都不亏心,苏景蕴却觉得有些扎心,淡淡的道:“柱子快点,我着急回家用膳。”
柱子一哆嗦,手中的鞭子都差点脱手:“好!坐稳了,咱们走快些!”
陆秉安正想借着苏景蕴说话的时候问上两句,他浅笑着开口:“苏公子……”
苏景蕴别过头,仿佛路边的田野看着格外顺眼,身旁的人,则格外不顺眼。
陆秉安心中有些奇怪,但苏景蕴这幅情态,他只好把话吞回去,也没好意思再开口,只是不知,他究竟何处得罪苏景蕴了,他好似看他不顺眼。
安安静静的走了半个时辰,回到了王家村,三人之间的诡异氛围才被打破。陆秉安放下包裹,顾不上和爹娘说太多,草草的打个招呼就直接出门了。
赵秀琴道:“这孩子!他急急忙忙去哪儿?”
陆松年轻哼一声:“还能去哪!也不知道林知意给秉安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心心念念都是她!”
这话他们两人已经吐槽过千千万万次,可总是想不明白。
苏景蕴脚步不快,刚刚走到家门外,陆秉安也同样走过来了,他朝着苏景蕴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林南风家敲了敲门,苏景蕴脚步一顿,手都没抬,站在他身后,神色不明的看着他。
林知意刚放下碗筷,听到敲门声,便快速站起来:“我去!”
她打开门,头都没抬:“你回来了!”
话音一落,陆秉安也极为欢喜的开口:“我回来了!知意妹妹——”
林知意一抬头,看见一张陌生而俊朗的脸,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她唇角微微一动,好悬没有问出“你是谁”三个字。
她唇角微微一动,看见他身后的人,快速扬起一抹笑。
陆秉安双眼发亮,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这一幕,永远定格在他午夜梦回之时,每每想起来,都鲜血淋漓,永不敢忘怀。
他心心念念的女子,笑靥如花,含笑走过来,却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他身后的人。
陆秉安唇边的笑意渐渐落了下去。他身子僵硬,但是听见心上人娇嗔的语气,自虐一般的转过身子。
林知意笑靥如花,抛下那个不认识的人,走到苏景蕴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往里带:“你今日回来的早,但是不巧,我已经用过膳了!不过我爹还在吃饭,你可以陪他吃一些!快进来吧!”
苏景蕴顿了一下,浅浅一笑:“好。”
陆秉安艰难的张开嘴,低低的唤了一声:“知意妹妹……”
林知意捏着他衣袖的手微微用力,往苏景蕴身边走了一步,低低的喊了一声:“清衡。”
她立场极为坚定,苏景蕴缓缓扬起一抹笑,只是难免多了一丝别的意味,他淡淡的道:“这声知意妹妹日后还是不要再叫了。让别人听到,对我妻子的名声不好,陆公子今日拜访,所为何事?”
陆秉安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落实,他拢在袖中的盒子猛然掉落在地上,一只精致的流苏银钗从盒子中滚落出来,粉嫩娇艳的颜色,在他的视野中模糊。
陆秉安洋气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的……妻子?”
苏景蕴漫不经心的道:“正是,不知陆公子有何指教?”
陆秉安心中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点点的泪隐隐在眸中闪烁,不过他强撑着不让泪珠滑落,唇角还扬起笑,只是那笑容太过哀痛,林知意微微垂下眼眸,不再看了。
“抱歉……是我打搅了……不知……何时……你们何时成了亲?”
明明才几日,却仿佛已经过了千年万年。
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娘告诉他,他们已经在官府登记了,为什么一转眼自己的妻子却变成了别人的妻子?再也没有一丝转圜的可能?
怎么可能呢!
知意妹妹喜欢的人是他啊!
苏景蕴虽然同样和她青梅竹马,但他们两人更像是冤家,哪有什么爱慕之意,怎么会突然……
陆秉安喉头梗塞,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周深弥漫着伤心欲绝的气息。
林知意微微勾唇,也琢磨出了对面人的身份,她浅浅一笑:“与你何干?难不成你还要补上贺礼?不过,就算补上了,也喝不到当日的喜酒了。”
陆秉安心中一痛,苏景蕴说千句万句,也抵不上林知意这一句话。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何会成亲?”
为何和他听到的天差地别。
林知意道:“和他成亲,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他,不嫁给他,难不成要嫁给背信弃义,朝三暮四,趁火打劫的人吗?”
陆秉安嘴唇颤抖,他不再开口,只看着她,唯恐说多了对她的名声有碍。
林知意在心中忍不住暗叹一声,陆秉安果然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渣男,做出这样的事,还眼巴巴的追过来,仿佛被辜负的人是他?林知意心中有些着恼,向苏景蕴笑道:“咱们回去。”
陆秉安的眼神没有错过她半分,看着她对自己如含冰雪,对着旁人却巧笑嫣然,他的心好像破了一个大窟窿,一双眸子,仿佛蕴藏了千言万语,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曾有半分回避。直到林知意拉着苏景蕴,又一次从他面前走过,陆秉安却没有了回头的勇气,他低垂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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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簪子,就好像看着被抛下的自己,零落在泥土中,尘埃满身,却只能远远的望着天边的云,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可他怎么舍得……那个人,是知意妹妹啊。
陆秉安心痛如绞,眸中的泪水在不经意间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水洼,不过片刻就消失在泥土中,好像从未出现过。他身形佝偻,好像一瞬间老了。
苏景蕴微微蹙眉,等进了院子,他才低声道:“你和他……”
林知意连忙道:“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我是你的媳妇儿啊!怎么,你还想让我和他畅叙幽情,破镜重圆?”
苏景蕴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他之前的确有这个打算,也知道林知意嫁给他实在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如今陆秉安回来了,他们就算要再续前缘,他也不会阻拦。
“你要吗?”
林知意顿了一下,苏景蕴问的不是她会不会,而是她要不要,这两个意思,差别可大了:“怎么,我就这么入不了你苏公子的眼,成了亲还想着把我推给旁人?占了便宜还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是吧!”
苏景蕴唇角微微一抽:“我何时占过你便宜?”
林知意一瞪他:“和我同床共枕的人不是你?”
苏景蕴被堵的没话说,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家中只有一张床,他若是睡地上,连被子都没有,迟早得生病。
不过,按林知意那么算,也挑不出错?
苏景蕴最后问了一句:“不后悔?”
林知意道:“我从不后悔。”
苏景蕴不置可否,也不曾回头看一眼那人。
门外的陆秉安宛如一尊雕像,良久,良久,他才僵硬的动了一下,弯下身将掉落在地上的银钗缓缓地捡起来,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擦了擦钗子上的灰尘,这迟到的礼物,和他一般,终究是迟到了。
陆秉安失魂落魄的往家去,偶尔有一滴滴红色的鲜血滴落在地上,一滴一滴,一直到了陆家。
赵秀琴看见陆秉安好像一具木偶,着急的问道:“秉安,你怎么了?”
“你跟娘说说话,好不好?”
赵秀琴一把拉住陆秉安,他回眸看了一眼,明明没有质问一个字,赵秀琴却无端心虚。
“你,你去了林家?”
陆秉安听见“林家”,脚步微微一顿,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不留情面的责问,陆秉安声音轻而又轻,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了:“娘……知意……林姑娘,成了苏景蕴的妻子?”
赵秀琴的心一颤,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儿子解释,只是嘴硬道:“是娘不好,林知意落水,被苏景蕴救了,所以就只能嫁给他了,我怕惹你伤心,就没告诉你,你,你想哭就哭出来,你们之间的缘分不够,怪不得旁人。”
陆秉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缘分不够……”
是啊,可不就是缘分不够。
“你应该一早告诉我,若我知道,我定会亲自告诉她,我非迂腐之人,我不在意。”
不在意她是否和苏景蕴有了肌肤之亲。
其实乡下人家,并不太讲究这些,知意妹妹是在何种情形下,才选择嫁给苏景蕴?
陆秉安不得而知。
25. 第 25 章
事情告一段落,苏景蕴便在家中安心抄书,林知意则拎着一个小篮子,走了出来:“我和秀云婶儿一起去山上看看。”
苏景蕴头也没抬,道:“好,护好自己,其他的不重要。”
林知意啼笑皆非,看来她在苏景蕴心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柴,什么都不会做。
对她的要求可真低。不过,她的最终目的也不是山上的植物,只想着去瞧瞧有没有硝石,就算没有,也得想个赚钱的法子才是。
林知意一出门,等了许久的陆秉眼下一片青黑,沉寂的目光深邃如夜色,透不出一点光,见到林知意的身影,他的眸子才微微一亮。
“……苏夫人。”
林知意浅浅一笑:“乡野人家,怎好意思称夫人,陆公子还是和旁人一样,唤我一声苏大嫂吧。”
陆秉安:“……”
他艰难的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喊她一声苏夫人,便已经是锥心之痛,又怎么喊的出大嫂两个字,他索性闭上嘴,见林知意迈步向前,陆秉安连忙道:“他对你好吗?”
“你开心吗?”
林知意顿了一下:“我觉得,站在陆公子的位置,问这些问题不合适。”
见陆秉安想说什么,她好心的道:“其实,你不该问,不管他对我如何,都是他在我穷途末路时伸出援手,救我于水火之中……哦,对了,我忘记了,是你让我陷入这种困境,那你就更不该问了。”
陆秉安看着她丝毫不回避的神态,听着她和风细雨却字字诛心的言论,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突然觉得,眼前人陌生的几乎像从未认识过一般,一个人的变化,会这么大吗?
陆秉安心中涌起一阵自责,几乎要被那种感觉淹没,俊俏的眉眼苍白一片,明明是五月的天,他却觉得彻骨的寒冷。
陆秉安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更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林知意轻笑一声:“为何来问我?你不觉得问你爹娘,会更快?”
陆秉安心中一凸,他以为只有娘做了什么,可听林知意这话,他爹好像也做了什么。
陆秉安捏紧手中的扇子,看着她认真的道:“我想从你口中听到原委。”
眼前的人,身姿笔挺,不卑不亢,哪怕满眼的哀伤,仍然没有半分弯折,只是唇边勾起一抹苦笑,怎么看怎么惆怅。
林知意收敛了神色,淡淡的道:“我不知你爹娘如何说,让你起了疑心,那我便站在我的角度和你说一说,不过,说完之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日后再见,只当不认识。”
陆秉安长睫轻颤,低低的说了一声:“好。”
林知意也不看他,风轻云淡的好像再说旁人的事:“你考中之后,你爹娘得到消息,说是云州有贵人意欲将女儿许配给你,你娘来找我,争执之下,我被她失手推进河里,她倒是没逃,喊人救我,我便被清衡捞了上来……”
陆秉安在一旁看着她风轻云淡的几句话就把这段时间的遭遇一笔带过,他悲喜交加,笑着笑着就哭了:“是我对不起你……也许,不嫁给我,你会更好。”
林知意抬眸,着实想不到陆秉安会这么说,不过,她微微勾唇:“你这么说也没错,只盼你高娶贵女,免得再让旁的女子受尽委屈。”
陆秉安没有搭话,看着林知意逐渐远去的背影,缓缓地从衣袖中掏出一支银钗,这支牡丹钗,这辈子恐怕都不见天日了。
“错误的东西,就该被抛弃。”陆秉安声音轻而又轻,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只是不知道是在说它,还是再说自己。他看了半晌,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收起,脚步好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走下山,失魂落魄的好似山中幽魂。
他回到家,没有质问爹娘为何要这样做。
他靠着爹娘给的银子上了书院,学了礼义廉耻,所以他无法责问。
陆秉安郁结于心,越是想起此事,越是觉得放不下,不过更无法打搅林知意平静的生活。
陆秉安本就病了一场,不出两天,又病倒了。
柳郎中来看过,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哎,年轻人想开些,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别把事情都放在心里,学会放过自己,不然,你这病,可不容易好。”
陆秉安微微勾唇:“劳驾了。”
柳郎中暗暗摇头,没想到陆秉安还是个痴情种子,只是有缘无分,强求不来,这陆家老两口,真是作孽。
柳郎中留下三副药就走了。
陆秉安的大哥陆平安看到直撇嘴,这么老大不小的个子,这么那么容易生病!当家里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还是以为他爹是林南风,砸锅卖铁也要给他看病?!
只是心里吐糟再多,陆平安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他的好弟弟眼睁睁的看着就起来了,这段时间得罪他,他得多不开眼。
陆平安等郎中走了,就屁颠屁颠的过去看他家的宝贝疙瘩了。
柱子听坐牛车的柳郎中说起陆秉安生病的事,好奇的问了一句:“他刚回来没两天,怎么就生病了?”
柳郎中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那点事,他爹娘真是害苦了他。”
柳郎中最后又感慨地低低说了一声:“有情人难成眷属啊。”
柱子听了想骂人,他都想把柳郎中赶下去了!什么有情人,那是他苏大嫂!嫂子被人惦记,他不能忍!
柱子说道:“柳郎中可不要乱说,到时候坏了苏大嫂的名声,陆秉安那厮可没什么损害。”
柳郎中不自然的抿了抿嘴,道:“嗨,我这不是话赶话赶出来了吗?你放心,我指定不能乱说。”
柱子没搭话,气咻咻的赶车送人,一回到家,就直奔苏家!
柱子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气都没喘匀,喊道:“苏大哥!苏大哥!”
苏景蕴放下手中的笔,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
柱子道:“我今个儿送柳郎中一趟,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了什么?陆秉安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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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还是相思病!”
苏景蕴缓缓抬眸。
柱子很无辜:“你看着我也没用!这是柳郎中说的,你也知道,他有两把刷子,既然这么说了,陆秉安的病就跑不了,你说,苏大嫂已经成亲了,陆秉安还想什么呢!他不会偷偷的和……”
苏景蕴没听完就冷冷的道:“不可能!你不要随意臆测了!”
柱子道:“你就这么放心?”
苏景蕴道:“是。”
旁的不说,陆秉安的迂腐劲倒是学了七八分,就算在心中惦念着,也不会做出有违常理之事。倒是林知意……
苏景蕴的眼神一寸寸凉下去。
柱子道:“那就好,苏大哥你心里有点数……”他顿了一下道:“不过你也别整日抄书,平日里也记得多关心关心嫂子。”
苏景蕴看过来。
柱子不自在的摸摸鼻子:“那啥,我说的也是实话啊!你不关心她,别人心里惦记着呢,有对比就会有伤害!我是为了你好,才会说这些!苏大哥你别不识好人心啊!”
苏景蕴冷冷一笑:“我还得谢谢你不成!”
柱子嬉皮笑脸:“不用谢!兄弟嘛!哪用得着这些!哎呦,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家做饭了!”
一看见苏景蕴那副表情,他就有些怂,想不明白,为什么苏大哥没有生气,表情却那么吓人。
林知意回来时,柱子刚刚跑远,她只看见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怎么跑这么快。”
苏景蕴道:“许是急着回去做饭。”
林知意道:“哦!我今日在山上看到一种奇怪的石头,发现把它泡在水里,周围的水就凉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苏景蕴“嗯。”了一声。
林知意继续道:“如果,那种奇怪的石头足够多,你说能不能把水变成冰啊?”
苏景蕴缓缓抬头,然后放下手中的笔,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他从未见过如此天马行空之人,把水变成冰??怎么可能!如今五月,转眼就到了六月份,正是最热的天气。
林知意故作不知道:“你想想啊,一小块石头能让水变凉,那更多的石头呢?会不会更凉,当水凉到一定程度,不就变成冰了?”
苏景蕴沉思一下。
林知意道:“理论上是可行的!”
苏景蕴点点头:“是。理论上是可行的。”
他不知道林知意说的理论是什么意思,分开来看,大约理解,也觉得她这话很是贴切,不过,这法子,是林知意能想的出来的吗?
苏景蕴有些不确定了。
失足落水,便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他看着林知意的眼神逐渐沉了下去:“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林知意干笑两声:“嗨,这不是突然想到了吗?你这人,怎么疑神疑鬼的?我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时间打发了,总比日日给你添乱好!我都这么乖巧懂事了,你还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不合适吧!”
林知意慌了,她慌了!
26. 第 26 章
苏景蕴定定的看着她,林知意不知在何时好像换了一副模样,他以前也帮富户抄写过妖精女鬼的书籍,此时不免多想,眼前的她,还是她吗?
林知意故作镇定,到旁边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的喝下去:“这天儿真是一天比一天热了。”
苏景蕴移开目光:“你方才不是说了能制冰?”
林知意道:“你相信啊?”
“自然。”
林知意将篮子中的硝石拿出来,那是一块无色透明棱柱晶体,有玻璃光泽,白色的一块,和石头没有太大的区别。
苏景蕴捡起一块,仔细看了看:“硝石?”
林知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知道……这个东西?”
苏景蕴放下去,然后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淡淡的道:“之前在山上发现大量硝石,有许多商人收购,通常用来制作炮仗。”
林知意道:“山上还有吗?”
苏景蕴点点头:“自然,不过,这东西收归朝廷,不让再随意开采,若是需要,可以买到。”
林知意摆摆手:“另说吧,这玩意儿还不知道成不成!我就捡几块玩玩,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也不用太过在意。成不成,都无妨。”
苏景蕴道:“是这个理儿。”
过了明路,林知意就开始研究硝石制冰,她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以前看过制冰的视频,所以也得慢慢摸索。
因为硝石的分量不算特别多,她只准备制一些冰,她准备了两个不大的铁盆,一大一小,大盆的水淹到了小盆,然后在大盆中不断的加入硝石,小盆中的水眼见者没什么反应,不过过了一会儿,慢慢凝结成冰,大盆里的水也凝固了。
苏景蕴眼睛都没眨一下,可依然看不出水怎么会蜕变成冰。
他心中一震,缓缓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冰凉沁人的感觉直达心底。
他轻轻的眨了眨眼,看了一眼林知意,心中掠过千千万万的念头,她……也许是书中说的田螺姑娘。
苏景蕴说话的声音小了两个度:“很厉害,果然点水成冰。”
林知意道:“运气好罢了。”
她用手指戳了戳身边的人:“你说,咱们能不能把冰卖出去?这样就有钱了,也能好好医医你的腿,时间久了总是不好。”
苏景蕴心中微微一暖:“如今时节尚早,此事暂且不急,既然可点水成冰,那就先收集足够的硝石吧,万事俱备,只等夏日来临。”
林知意点点头:“好!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银子……”
苏景蕴道:“不急,很快就有了。”
“嗯?”林知意一脸懵逼,难道他也知道萧清衡的第一桶金要送上门了?
苏景蕴看她不敢置信的模样,还以为林知意觉得他在说大话,淡淡的道:“不出十日,你且安心等着。”
林知意道:“可是我们去何处买硝石?”
苏景蕴道:“我自有法子,放心。”
林知意重重的点头,也乐得轻松。
苏景蕴见状,眼中的神色柔了柔,她果然是单纯到了极点,从未想过害人,反倒一心帮助他们,即便是个妖精,那也是个好妖精。他随口一说,她便不再质疑。
至于原本的林知意……
夫子都绝口不提,他又有什么好说的?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夫子比任何人都熟悉。
两人刚刚用过午膳,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景蕴兄!景蕴兄在家吗?”
林知意先去开门,来人头也不抬,直接扑过来:“景蕴兄——”
林知意往后退了一步,那人扑了个空,一抬头,讪讪一笑:“我走错了!”
他毫不犹豫的退出去,然后一抬头,没错啊,就是苏景蕴的家!
林知意“扑哧——”一笑:“你没走错,要找他吗?他在家。”
来人轻轻挑眉,手中的扇子刷一下打开,轻轻摇了两下,肩上的青丝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发尾,身着一袭浅蓝的锦袍,面如冠玉,鬓发都收拢在发冠之中,头上一只白玉簪,端的是风流无瑕,清俊多姿,只适合乡下地方格格不入,倒像是不小心误入其中的富家公子。
林知意眼睛一亮,也想到了男人是谁,果然,说曹操曹操到,苏景蕴的第一桶金这不就找上门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财神爷!林知意脸上顿时露出职业假笑,好好把人请进去:“你快进来!清衡就在里面,快来呀!”
萧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总觉得前方有诈,他干笑一声:“这……这不合适吧,虽然这是景蕴兄的家,但孤男寡女的,这……”
林知意看他犹犹豫豫,啼笑皆非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什么孤男寡女!相公!有人找你!你快出来,他都吓得不敢进门了。”
一句相公喊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苏景蕴的心猛然一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压下那抹异样,缓缓走出去:“萧兄。”
萧绥看见他,就像见了救兵一样:“景蕴兄你在家啊!我竟然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嫂夫人,真是失礼。”
林知意浅浅一笑:“无妨。”
萧绥一愣,他和乡野之人不一样,并非是他有天然的优越感,而是那些人会下意识的在言谈之中流露出距离感,谄媚者有之,远离者有之,但第一次见面,他却少见有林知意这种淡定随意的态度。
果然不愧是苏景蕴看重的人。他就说,依着苏景蕴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娶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姑。
萧绥连忙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他脸上挂着笑,用扇子敲了敲手心:“苏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成亲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还担心我拿不出礼钱不成,不成,今日得补上!”
走进大堂,萧绥还未来得及坐下,便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他手边。
苏景蕴眸子都没动一下:“于理不合——”
“这是哪儿的话!难道你不拿我当兄弟!你若是不收,我接下来的话都不好说!”
苏景蕴神色极清极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眸子,长睫遮住了双眸,看不清眼中的神色:“你有何事?”
萧绥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这事儿吧,对我来说是个难事,对你来说确手到擒来,不知苏兄可愿帮我这个忙?”
“直说便是。”
萧绥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那张银票上面,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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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说来话长,三个月后,是我祖父的寿辰,你也知道,他一直希望我学业有成,但是我嘛……别的都好说,唯独学业,我是真的没法子,为了让他高兴,我准备找绣娘绣一幅山水图,可这,不就缺一首拿得出手的诗词吗?”
苏景蕴轻轻挑眉:“你是想让我代笔?”
萧绥一敲手心,笑得跟朵花似的:“要不就说苏兄聪慧!”
苏景蕴冷冷的道:“君子坦荡,不可行此事。”
萧绥又掏出一张银票叠在上面:“可咱们是兄弟,你只是帮帮我而已,又没做什么损人利己之事。”
苏景蕴神色微微缓和:“可即便如此,也应有所为有所不为。”
萧绥又掏了掏衣袖,一张薄薄的纸又给放在上面:“来时的路上,我曾听闻有一富户,去了应天书斋,财大气粗的给掌柜的三十两银子,让掌柜的换个人抄书,结果没想到,掌柜的转头就把人轰出来了。我很是担心他会对苏兄不利。”
苏景蕴眼神冷淡下来:“你在威胁我?”
萧绥叫屈:“怎么可能!就算你不答应帮我,咱们还有多年的情分在,我怎么可能帮着旁人害你!我正准备今日回去就派人去问问情况!这不是来的匆忙,没来得及!”
苏景蕴道:“不过招惹了小人,你量力而行,若是不可,切勿以卵击石,惊动你家长辈就不好了。”
萧绥气不过:“可也不能看着他胡来吧!”
苏景蕴浅浅一笑,眼神却如冰似雪,比冬日的落雪更寒上几分:“此事我自有处置。你若能处理好,我便欠你一份人情。”
“哪用得着这么严重!”萧绥摆摆手,把桌上的银票往他手边推着推:“不过,写诗这事儿……”
苏景蕴道:“若是不嫌弃,我愿试上一试。”
萧绥道:“多谢!”
萧绥走的洒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反倒是林知意愣愣的看着桌上的银票,四张面值二十两的银票,一共八十两银子,按普通的人家一年攒个五两银,这一下就是十六年的钱。
林知意吃惊的道:“这公子的手也太松了吧,一下就拿出来八十两!”
苏景蕴淡淡的道:“他祖父今年六十大寿,一个个可不就想着法子出头,萧绥的祖父更偏爱读书人,所以他才一直未曾继承家业,偏偏被他堂兄压了一头,如今求一首好诗,也不过是为了压过他罢了,也好拔得头筹。”
老爷子身体不好,萧家的家业,他也该放手了。
林知意恍然大悟,难怪他出手这么大方!
“他还挺有眼光!”
说句不客气的话,苏景蕴当得云州第一,即便再往外数,苏景蕴也数得上号,三元及第,状元之才,可不仅仅是说说罢了。
苏景蕴眉头微微一动:“你不怕我完不成他的嘱托?”
林知意道:“若是连你都完不成,那这世上就无人可以做到了。”
苏景蕴安静了一瞬,手指微微蜷缩,看着她的眸色有些复杂:“你如此相信我?”
林知意直截了当,万分肯定:“对啊!从未怀疑。”
因为,你是萧清衡啊!那个无所不能的萧清衡。
27. 第 27 章
许是这几日偏财运,萧绥刚留下八十两银子没两天,齐明墨也来了,出手并不如萧绥大方,但也有五十两。
齐明墨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这些银子你先用着,实在是没有多的,我兄长为官清廉,还时常需要我接济,我又……”
齐明墨说的很不好意思,但事实的确如此,他们家以前有不少银子,但坐吃山空,等到他们这一辈,家中的银子大都没了,他哥哥又是个清官,维持一家人的开支尚且有些艰难,他守着一个书斋,每月入账并不多。
倒不是没有人想来送钱,可他哥哥再三叮嘱,他从不敢逾矩,卖的也都是平价的东西,物超所值,哪怕翻个十倍二十倍都能卖出去,但是有些事不能做。
苏景蕴心中一清二楚,自然没有嫌弃的意思:“正是因为知道齐大人的人品,才愿意将东西告知你们,并非是为了贪图钱财。”
齐明墨的笑容真心了几分:“多谢!”
苏景蕴果真是少有的豁达。
齐明墨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你的腿怕是不能拖,早早去看吧,也能放心。”
苏景蕴微微垂眸:“我记下了。”
苏景蕴将齐明墨带来的五十两银子都给了林知意,上次的银子也在她手中,苏景蕴放心,她也不多说,只盘算着怎么把钱变得更多。
林知意道:“他方才说的也有道理,若有时间,改日咱们去看看腿吧。”
她记得苏景蕴好像遇见了一个神奇的游医,替他治好了双腿。当初不知身份,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男主的外挂!因为此事欠了他的人情,苏景蕴回去之后,行事有些制肘。
若是换个郎中,也不必有那些牵扯。
苏景蕴道:“可是我答应了抄书,就不能食言而肥,再过些日子吧。”
林知意眉目闪过一丝犹豫,这事儿其实拖不得。
苏景蕴却没有多说,拿过手边的九章算术,道:“多说无益,不如多看些题目,消磨时间。”
实则是他抄书抄的手腕都在痛,也该休息片刻。
林知意道:“行,你看吧,若有不懂的留着等我回来给你解释,我想去县城,买一些粮食。”
苏景蕴点点头:“好,记得多带一些,给爹送过去。”
林知意忍不住笑了:“好!放心,就算我把谁忘了,也不可能忘记咱爹!”
走在去村口的路上,林知意唇边的笑都没落下来,苏景蕴对林南风真真没得说,她日后老实不作妖,好好当他的乖乖女儿,有朝一日苏景蕴扶摇直上,她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林知意眼角的余光看见正在不远处的陆秉安,那一点浅浅的笑意顿时消失,她头也不抬的往前走,将陆秉安落在身后。
赵秀琴欢欢喜喜的走出门,一看儿子在那边站着,连忙招呼他:“秉安,娘收拾好了,走吧,别误了时辰。”
陆秉安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们两个有过婚约,按理说该远远的避着,不给她添麻烦,可他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以前的林知意,很少出门,偶尔去县城走一走,还是去买一些自己喜欢的吃食衣物,如今的她,会拎着篮子上山,找一些能吃的东西。
她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陆秉安沉思了半晌,道:“我不去了。”
若是一道去县城,少不得要坐同一辆牛车,他一个男儿倒是没什么,只怕那些婶子大娘嘴下不留情,说一些不好听的话,或者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伤了她的名声就不好了。
赵秀琴急眼了,怎么还能不去呢!夫子交代好的,今日要去和小姐偶遇,若是他不去,岂不是便宜了旁人。
赵秀琴道:“你是不是还在怪娘,所以不愿意和娘一起出门?”
陆秉安心中一堵,情绪更加低落:“我没有。”
赵秀琴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从这么小把你养的这么大,我哪能不疼你呢?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和我生气,你对得起我吗,我生你养你,这辈子的心血都放在你身上了,你大哥不知道埋怨了我多少回,如今你却这样对我,我容易吗……”
陆秉安最听不得他娘这么说,心头有些发涩:“去,我去还不成吗?”
赵秀琴一抹眼泪,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你对娘最好!走!”
牛车上坐了不少人,赵秀琴和陆秉安到的时候,车上都快坐满了,柱子一看见他们娘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收了钱,就赶紧往下跑,嘴上还说着:“诸位先等一等,我尿急!”
秀云婶儿笑骂了一句:“这小子,都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苏景蕴正在抄书,门外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嚎叫:“苏大哥,苏大哥不好了!!!”
苏景蕴手一抖,若非眼疾手快,把笔挪了,手下这张纸就废了,他轻轻抬眸:“你最好有事儿。”
柱子急了:“我的哥哎!你还那么淡定,你没瞧见,陆秉安跟着嫂子一块儿去县城!”
苏景蕴眉头微动:“你说什么?”
柱子喘了两口气儿,轻轻的打了打自己的嘴:“我这么说也不对!嫂子去县城,可陆秉安和他娘也一块儿去,可不就撞上了,不过你放心,我来的时候并没有听见嫂子搭理他们!”
苏景蕴站起身,然后又缓缓坐下:“知道了。”
柱子满头问号,知道了什么意思?
苏景蕴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
柱子茫然的“啊了一声,见苏景蕴没有要去的一丝,急忙跑走了,苏大哥真的不在意吗?那是他媳妇儿啊!
苏景蕴缓缓抬起眼眸,神色不明的看着柱子离开的背影,拿起一旁的笔,悬在空中半晌,也没写一个字。
麻烦!
苏景蕴最初便是打算将林知意娶回来避避风头,到时候要如何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就算他们要在一起,他也能放手,可林知意那么坚决的拒绝了,苏景蕴也只当没有这回事,如今,事到临头,苏景蕴少见的有些烦躁。
陆秉安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不知道他们这种情况要避嫌?还是……他故意往上凑?
苏景蕴沉下心,半晌才又拿起笔。
林知意只当他们两个不存在,本就没什么关系了,如今遇见,只当做是陌路。
赵秀琴撇撇嘴,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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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看身边的儿子,紧紧的闭上嘴,她在陆秉安面前,向来对林知意很好。
也不知道林南风怎么养出来一个这么会花钱的女儿,嘴馋的要命,瞧瞧,又去买糕点了,谁家能有钱这么造!得亏没把她娶回来!
林知意不知道赵秀琴正在背后蛐蛐她,她走进六合斋,买了几样糕点,也没花多少银子,这一趟走下来,不多不少二钱银子。
“玉儿!玉儿你怎么了!救命啊!”
林知意方才走出六合斋的大门,就听见里面响起一声嚎叫,她转身看过去,一个小男孩脸憋的通红,眼瞅着喘不上气了。
林知意三两步跑过去:“他是不是吃什么东西卡嗓子眼了?”
美妇一听,立刻去看他的手,手里还攥着一个蜜饯。
“卡住了!水水水!”
半盏茶喂进去,小孩没有半分起色,反倒脸色都青紫了,一个老头喝了一声:“胡闹,再折腾下去人就死了!”
林知意上前一步,来不及解释,她把孩子抱起来,
直接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人,让孩子趴在她的手臂上并捏开嘴巴,另一只手按住小孩的后颈,让他脸朝下趴在膝盖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一通操作,林知意脸上的汗珠掉落在小孩身上,周围嘈杂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过了许久,也可能只有片刻,孩子吐出一个半大不小的蜜饯,想来是方才没有嚼碎,便不小心掉进了喉咙里。
“咳咳……哇……”小孩被吓傻了,忍不住哭个不停。
林知意舒了一口气,道:“好了。”
美妇抱着孩子哭了一阵,等情绪稳定了,这才翩翩一礼:“多谢姑娘救了我儿子,多谢。”
林知意道:“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身旁的老头看了半晌,这时才开口道:“什么举手之劳,真像你说的那么轻而易举,每年就不会有那么多被噎死的人了!小姑娘,你会医术?你师傅是谁?”
林知意连忙摆摆手:“那会什么医术,不过是瞎猫撞到死耗子,不值一提,乡野人家,随便救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出事吧!”
美妇在一旁迎合着,林知意说怎么就是什么,她朝身后的丫鬟招招手,接过几张银票递给林知意:“出来的匆忙,带的银子不多,姑娘家住何处?我改日也好登门拜访。”
林知意连连拒绝:“路见不平,自然要出手,我不是为了你的报答才救人……”
美妇眸光一转,道:“我知道姑娘不是这样的人,但姑娘不收,我的心也不安,请姑娘无比收下,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没什么比他更珍贵了,姑娘救了他就等于救了我们全家……”
林知意实在推辞不过,只能把银子收了,好一阵寒暄,这才离开,不过,渐渐的林知意就察觉出来不对劲了。
她一转头,身后跟着一个老人家,正是方才她救人时站在身边的那个,林知意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袖口,故作疾言厉色:“你跟着我做什么?”
老头“噗嗤”笑了:“你这警觉性,我还以为你一直不会发现呢!小丫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用了什么法子救人?”
28. 第 28 章
林知意谨记林南风的教导,她挥挥手:“嗨,真的是瞎猫撞到死耗子了,您就别问了。”
林知意在前面走,老头就在后面跟着:“姑娘,我不是坏人,我是一个医者,你既然有救人的法子,为什么不愿意说呢?也对,有传承,是不能乱说,这样吧,你回去问问你师父,我以金针渡穴来换,他愿不愿意跟我换?”
林知意眸光流转,闪过一丝诧异,她头也不回,只是脚步放慢了,金针渡穴?这么高级的词汇在他口中出现,让她不由多了一个心眼:“你这么厉害,会什么金针渡穴?”
老头自得一笑:“当然,说起医术,我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我叫白熹,旁人称为白神医!”
“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也不敢说多么厉害,旁人的赞誉,不过的虚名罢了。”
白熹?
林知意眼睛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记得给苏景蕴看腿的那位,就是白熹,以前是苏景蕴求着他看病,如今白熹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你千万记得和你师父说!”
林知意道:“我真没有师父,我会这个法子,是以前以为游方郎中教的。”
白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世上竟然有如此高风亮节的人!那不知……小姑娘可否教教我?我之前说的金针渡穴,也可以交给姑娘。”
林知意摇摇头:“我不需要。”
“那你要什么?钱财,姻缘?”
白熹抓心挠肝,只要林知意愿意教,他也不是给不了,他的脑海中已然闪过几个不成器的徒弟。
林知意摇头:“我都不需要,爹爹教导我,要低调行事,你就忘了今日之事吧。”
白熹急了,怎么能说忘就忘呢!什么低调行事,这是救人的法子啊!他之前遇上了扎几针小男孩也不是不能活,可她这么轻飘飘的几下就把人救回来了,白熹真的疯狂心动。
白熹道:“姑娘教我,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我可以付银子,五百两?怎么样!”
林知意坚定的摇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
白熹跟前跟后,却发现林知意真真是油盐不进,他恨恨的开口:“这样吧!我可以免费给你和你的家人看诊,一人三次!诊金药费我全包!如何?”
林知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怎么使得……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您就别纠缠了。”
白熹被她拒绝了几次,只能铩羽而归。
林知意微微勾唇,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倒要看看,白熹为了这个法子,能退步到什么程度,若是能把他从男主的阵营中薅出来,那是最好不过。
若是不能,也得让白熹多给一些就诊的次数,毕竟白神医的名头可不是盖的。
林知意背着一袋米回来,唇边笑意盈盈,一看便知心情极好。一行人上了牛车,许就都不见陆秉安母子的身影,到了时间,柱子又多等了好一会儿,这才驱车离开。
被赵秀琴催着出来买东西的陆秉安看见桥上站着的那位迎风而立的姑娘,脚步顿时一顿,然后退了一步,赵秀琴推了他一把:“怎么了!快走啊!”
陆秉安不知该怎么解释,正要带着赵秀琴转身离开,就见桥上衣袂翻飞的姑娘步步生莲的走下来,她唇边含笑,眼神柔和,带着一丝淡淡的羞赧,好似一朵水莲花,娇羞无限。
“陆公子,好巧。”
……
回去的路上,陆秉安脸色难看,他不是个傻子,赵秀琴什么意思,他心中明白,知意……林姑娘之前所言,果然句句属实,他娘怎会如此!
回来时,已经没有牛车了,陆秉安也推辞了小姐的马车,两人靠着双腿硬生生走回家了,回去的路程这么长,陆秉安硬是没说一个字。
赵秀琴委屈的直掉泪,和陆松年道:“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怪我了?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啊!还不是想着他以后的日子好过,他不知道体会我的苦心就罢了,还对人家小姐爱搭不理的,也不想想,他一个泥腿子,若是不殷勤点,人家小姐怎么会巴巴的看上他!我说了他也不听,还赌气不理我!”
“他委屈,我比他还委屈呢!”
陆松年安抚道:“好了,我知道你委屈,你心心念念的为这个家,是安儿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他不懂娶一个有助力的妻子多么重要,咱们不能不懂啊!你是他娘,多哭一哭,他就会知道你的苦心了,当儿子的,哪有不心疼娘的呢!”
赵秀琴破涕为笑:“好!我知道了,老头子你放心,咱们力气往一处使,儿子到最后肯定没法子!他就该听爹娘的!娶了大老爷的女儿做媳妇儿,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对对对!有一个事事为他着想的娘,也是他运气好!”
老头夸了又夸,把赵秀琴夸的找不着北了,晕乎乎的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还没发现她就算闹翻天,陆松年都片叶不沾身。
林知意回来时脸上还带着笑,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欢欢喜喜的把东西都放进厨房,然后拿了一包糕点送隔壁,又摆出一盘,端到苏景蕴身边:“抄书也挺累的,我买了好吃的,你来尝尝。”
苏景蕴长睫微压,眸子泛着冷光:“这么高兴,可是遇见了什么趣事?”
林知意抿唇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景蕴看着盘中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糕点,正是陆秉安最爱的荷花酥,他半晌没说话。
林知意道:“又不是买来看的,你尝尝,挺好吃的。”
苏景蕴冷冷勾唇,眼中没有一丝笑意:“我天生不爱这一口。”
林知意轻轻的挑眉,果然,也不能太相信书中的信息,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原著中还说苏景蕴最爱荷花,荷包上是荷花,茶水也是荷花茶,荷叶茶,连吃一块糕点,都更偏爱荷花的模样,纯纯造谣,正主都出来辟谣了!
林知意点点头:“行,那你喜欢什么口味,告诉我,我下次买。”
苏景蕴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淡淡的道:“我不爱吃糕点,你吃就好。”
林知意心里暖暖的,这才明白苏景蕴哪是不爱吃,恐怕是想省下来给她吃吧。就好像爸妈口中千百次的我不爱吃一样,她懂!
林知意将糕点推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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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吃,咱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我还没告诉你,我今日碰巧救了一个孩子,他娘给了我一些银票,可以买很多好吃的了!”林知意将那一卷银票掏出来:“等夏天到了,我就去卖水果刨冰!好歹是个进项。”
林知意眉眼弯弯,眼眸中都是对未来的期盼,等白熹将苏景蕴的腿治好,他就可以去书院读书了,过段时间再考个功名,她也能见识一下三元及第的神话!
旁的不说,他的日子定会比书中更加好过。
原著中的萧清衡,因去年伤了腿,硬生生被耽搁了一年,如果不是恰好新帝登基,恩科加试,恐怕要蹉跎三年。
林知意打开那一卷银票,整整六张五十两的面额!她笑开了花:“三百两!可以盘个小铺子了!”
不过她有些不确定:“应该够了吧。”
苏景蕴点点头,岂止够了,买一个都足够了,不过,他看着林知意,神色淡淡的道:“若是因我受伤之故,你大可不必如此谋划,三百两银子,足够你和夫子好好生活。”
林知意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那你呢?”
苏景蕴丝毫不回避,也没有半分心虚:“我之前答应娶你,是为解你之困,你不必觉得歉疚,也不必为我以后烦忧,即便你要和离,我也应允。”
所以,不必觉得歉疚,更不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陆秉安不清不楚,他愿意放手。
林知意一愣,她大概明白了苏景蕴的意思:“好,既然如此,我不会再逾矩半分,不过,做不成夫妻,不知有没有那个荣幸和你做家人?”
她巧笑嫣然的看着苏景蕴,只是发丝遮住了林知意的双眼,苏景蕴看着,便以为她很是开心,他神色冷淡,眸中带着冰雪的痕迹,冷冷的应了一声:“如你所愿。”
林知意笑道:“好!”
苏景蕴别过脸,不再看她。
他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罢了,一早便知道她心中有旁人,又何必因为这个置气,当日娶她,不就是因为夫子嘱托吗?日后一切都回归正轨,若是日后能有所成,为她择一俊俏的儿郎为婿,也算不违背夫子的嘱托。
至于他……前路艰险,甚至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苏景蕴的手轻轻的摩挲了一下腰间的荷包,神色沉沉,如罩夜色。
他非苏景蕴,而是萧景萧清衡,那个在元宵节被人特意遗失的萧清衡。
即便过去了九年,他也没有一日放下,终有一天,他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苏景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这点伤,会让他生生耽搁三年时光,三年,变数太多,也太大了。
苏景蕴平静的道:“既然有了依傍,那五十两银子便给我拿上吧,等手上的书抄完,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不知归期。”
林知意小小声开口:“去看你的腿吗?”
苏景蕴神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以前喊他瘸子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平静的道:“是。”
想象中的嘲讽贬低并没有响起,林知意道:“我还没和你说,今日遇见了一个郎中,他好像挺厉害,就……要不等他来?”
29. 第 29 章
苏景蕴轻轻挑眉:“郎中?很厉害的郎中?”
林知意肯定的点点头,不过在后面又加了一句:“是他自己说的很厉害,我不知道。”
苏景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浅浅一笑:“那便等等吧。”
此时,最重要的是抄书。
“好。”林知意喜笑颜开:“我想开个铺子,买一些饮品吃食,你觉得如何?”
她顿了一下:“若是很有特色,会不会有人惦记?”
她想赚钱,可不想招惹麻烦。
苏景蕴沉吟片刻,道:“若是有麻烦,可找人解决,只是,爹可愿意你抛头露面?”
林知意也有些头疼,不过,她信誓旦旦的说道:“会的!我会说服爹。”
苏景蕴没接话,他就拭目以待吧,就夫子对林知意的珍视程度来看,这事儿有点悬。
苏景蕴陪着林知意去了隔壁。
林知意快步跑过去,拉着林南风的手臂撒娇:“爹!我们来看你啦!”
林南风温柔一笑:“你啊!可用过膳了?”
林知意道:“用过了,清衡煮的菜可好吃了。”
林南风无奈一笑,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让林知意替苏景蕴下厨之事。
他的女儿自幼娇宠着长大,他怎么忍心让她一嫁人就被磋磨。
林南风偏心偏的没边了。
“景蕴太惯着你了。”
林知意打蛇随棍上,立刻接口:“可不是,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想着有什么法子帮他分担一下,爹,我们最近得了一点银子,你说我出去卖吃食如何?”
林南风脸上的笑没了,他拍了拍林知意的手,安抚道:“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心帮着减轻负担,可你什么事都没做过,又会做什么?”
林知意道:“我会的可多了……就算不会我也能学!”
林南风笑着,语气温柔,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女儿家就好好在家,养家糊口是男人的事,你凑什么热闹,若是你们没钱了,我接济你们一些。景蕴,你说呢?”
苏景蕴自然不会反驳:“爹说的对——”
林知意连忙道:“你们不能这么武断,我虽然是一个女子,可我从来不认为女子比男子差在哪里,我需要的从来不是保护,而是在没有你们都地方我也已然可以活的很好的能力,我知道你们对我好,可把我像宠物一样圈养起来,是真的为我好?没有经历过风浪的花朵,经不起狂风的催折,若是有朝一日你们都无法再保护我了,让我日后如何是好,直接零落成泥,还是去做别人掌中玩物!”
林南风脸色难看:“你胡说八道什么!就算是死,我也会好好的保护你,你就安安生生的,平安顺遂的过一生不好吗?”
林知意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那么多平安顺遂,爹,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正是因为你对我好,才应该让我成长起来,不是吗?”
林南风心脏一阵收缩,疼的厉害,他脸色苍白,道:“今个儿你就算是说破大天来,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她不懂,她根本什么都不懂!有时候,出色即有醉,更何况她还有这么一副好样貌,比梦娘更美上几分的脸,带来的只会是祸患。
林南风真的很怕,怕历史重演。
林知意见他真的生气了,连忙安抚道:“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想做些什么啊,总不能一辈子被你们养起来,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林南风道:“那有什么不好?”
林知意苦笑一声:“真的好吗?爹你扪心自问,那样没有自我的活着,真的好吗?”
林南风抬眼看了一眼苏景蕴,沉默了半晌,只恨林知意是女儿身。
他抽出手臂,眼神坚定,一字一顿:“不论如何,我只要你好好的待着,我乐意养你一辈子。”
林知意的心狠狠的触动了一下,他是世上唯一一个真心愿意养她一辈子的人。可是,若是停滞不前,只有等死的份儿。
她不知道会不会触发剧情杀,更甚者,以他们和萧清衡的关系,那个信奉斩草除根的男主根本不会放过他们。
林知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
说着要等白熹,可他比林知意更着急,一大早,林知意就听到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她眼睛都没睁开,在苏景蕴的胳膊上蹭了蹭,又沉沉的睡过去。
等苏景蕴煮好饭才,她才打着呵欠出门,揉了揉眼睛,嗓音中带着睡意:“我今儿怎么总是听见说话声?”
苏景蕴神色淡淡:“爹出门时遇见一个游方郎中,相谈甚欢,就家去了。”
林知意一惊,粥都顾不上喝,直接踩着墙边的背篓就要往上爬。
苏景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林知意道:“我看看啊!”
“不能正大光明?”
林知意挣扎了一下,有气无力:“好吧。”
苏景蕴垂眸看她,有气无力的小模样格外惹人:“先用膳不迟。”
林知意摇头:“不!我担心那老头乱说!我得去瞧瞧,你先吃吧!”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走了,可是到了家门口,林知意却不敢进去了,两个手指缠着袖子搅来搅去,眼神挣扎,如果,那人真是白熹,并且把一切都告诉了林南风,她该怎么办?别人不知道,林南风这个当爹的能不知道?
林知意踌躇不前,不过,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深吸了一口气,就推门进去:“爹~”
林南风含笑招招手:“知意来了。”
林知意眨了眨眼睛,看着林南风身边的白熹,笑笑不说话,捻起一块糕点小口袋吃了起来,安静极了。
白熹开口:“原来这位姑娘是您的女儿,好巧,我前两天见过。”
林南风脸上的笑容顿时浅了:“正是,她性子顽劣,让你见笑了。”
白熹笑道:“您言重了,对了,相遇即是有缘,我听闻你家有人患有腿疾,我对此颇有涉猎,给他瞧瞧如何?”
他说着,眼睛却瞧着林知意。
林南风刚起的那一点心思也消下去了,一时无言。
林知意直截了当的拒绝:“不如何,我觉得他瘸着挺好!”
白熹一哽:“哪有你这样的!”
林知意挑眉:“我怎么了!我就喜欢他这副样子不成吗?你把他治好了,他把我甩了,那能行?”
白熹嘴角颤抖:“你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林知意无辜的看着林南风:“爹,他说我不可理喻……”
林南风护犊子:“没有,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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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意最乖了!白郎中,她还小,听不得这些。”
白熹唇角一抽,还小??都该当娘了吧!
“好,姑且算她小,她这么说,您也认同?有机会给您的女婿看病,却拒之门外,不怕他知道了心里不痛快?”
苏景蕴脚步都没顿一下,慢条斯理的走进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非分之福,无故之获,弗能留也。”
白熹生气了!一个个怎么都不识好歹,他都上门了!主动帮他看病,没想到他们都不识好人心。
“你!”白熹恨恨的看向他,最后又把话憋回去了,无他,眼前这少年虽布衣木簪,但容色出众,清冷如月,美若谪仙,显然不是乡野中该有的好模样,白熹不说话了,若是这么俊俏的小郎君,就算不良于行,恐怕也不放心,不愿意治,也理所当然。
白熹实在没法子了,林知意软硬不吃!他能怎么办,只能期期艾艾道:“其实我见过您女儿救人,今日来,只是想向她请教一二,她的……”
林知意脸色一变,看了一眼林南风,急忙道:“你想多了,我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弱女子,哪里会救人!”
“可你明明——”
林知意猛然攥紧了手,林南风察觉到她的惊惧,眉头微微一皱:“好了,她都说了不会,您就不用强求了,景蕴,送客吧。”
苏景蕴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白熹很不情愿:“我这么做没有半分私心,只是希望能救更多的人!我明日再过来,希望你好好想想!”
林知意没说话,看着林南风的眼神有些怯怯诶,知道会掉马,没想到这么猝不及防,等苏景蕴的身影消失,林知意低低的喊了一声:“爹,对不起……”
林南风浅浅一笑:“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知意,不要想太多。”
林知意内心挣扎,她即便不说,林南风心中想必也有些猜测了,与其让他胡思乱想,倒不如自己主动坦白,林知意认了。
“其实,我不是你的……”
不等她说出那两个字,林南风直接回道:“我知道。”
林知意长睫不停的颤抖:“你知道?你知道我不是?”
林南风肯定的回答:“是,我知道。”
“打从她没了呼吸,你醒来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她。”
林知意的呼吸一窒,她想象不到,林南风此时是何种心情,又有多痛苦,才能让自己这么坦然接受女儿的逝去。
“抱歉。”除了这两个字,林知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让她喘不过气,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父亲,就这样没了吗?她垂头丧气,像是霜打的茄子。
林南风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发顶:“你不用抱歉,反倒是我该谢谢你,能让我看着她嬉笑怒骂,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那种失去女儿的痛苦,他无力承受第二次,再来一次,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林知意眼睛一亮,她抬头看着林南风:“那我还能做你的女儿吗?”
林南风故作生气:“不然你还想做谁的女儿?”
林知意猛然松了一口气,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她很怕林南风要找道士收了她。
林知意沉思了一下,既然连这种事都能接受,那再多一些,也无妨吧!
30. 第 30 章
林知意道:“爹,我还有些事,不知当不当讲。”
林南风摇头轻笑:“你啊,就是个鬼灵精,要说什么,直说就是。”
林知意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有些事,还请爹不要问我是如何知道的。可好?”
林南风见状也正色回答:“好。”
林知意将她记忆中的东西都扒拉出来,道:“我一心想着赚钱,不是贪财,只是想让我们活下去。清衡他,其实不是流浪的乞儿,他名萧景,字清衡,是永安候的嫡子。”
林南风脸色一变,强忍着没有开口。
“他也注定是他异母弟弟的磨刀石,他们势不两立,他那个弟弟更是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你当初救了苏景蕴,就注定了咱们必死无疑,我赚钱,是想着为他打通关系,让他以后的路更好走一些,咱们也能勉勉强强活下来。”
林南风皱眉:“凭什么,哪有这样的道理!”
“哎呦!爹呀!你可小点声!”林知意哭笑不得:“我也知道,也和你一样不赞同,所以,我想多赚一些钱,让他的路更好走,不然最后咱们都得玩完。”
林南风道:“可是,你这张脸,委实不适合抛头露面。”
林知意不理解:“爹,你究竟在怕什么?我向你保证,以后出门,绝对小心,行不行?”
她已经够丑了。
林南风淡淡的道:“不行。”
“我方才说的很明白了,就算苟且偷生,最多两年,就要凉了,甚至用不了两年,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南风沉默了许久:“若只是需要银子,我可以给他。”
林知意知道,林南风说的是那匣子珠宝,她无奈一笑:“不够,爹,我觉得,你应该信我。”
林南风安静了下来,艰难的道:“让我想一想。”
这一句,林知意就知道林南风动摇了,这样最好,他们的时间不多。
苏景蕴知机,将白熹送走,又等了许久才回去,回来时,两人安静的非比寻常,几乎从未见过两人这般凝滞的氛围。
林南风神色苍白,浅浅一笑:“景蕴回来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去私塾。”
苏景蕴沉默的答应了,等林南风走远,他才微微皱眉,低声道:“你不可忤逆夫子,别惹他伤心!”
林知意轻轻叹了一口气:“哎,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里外不是人了,我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谁呀!”
苏景蕴看不清林知意眼中的神色,却无端听出几分意思来,他微微抿唇,脑海中闪过一丝大胆的猜想,林知意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他清凌凌的目光好似寒冰浸染,极有压迫感的往前走了一步,林知意眉头微微一动,他想做什么?
还没等到苏景蕴下一步的动作,林知意先听见一阵“咕咕……”的叫声。林知意脸色一红,也不和苏景蕴对峙了,直接站起身,将神色郁郁的男人扔在身后:“我饿了,回家吃饭!”
苏景蕴眸色沉沉的看着她逐渐走远。他轻轻的捏了捏腰间发白的荷包,杂乱无章的心绪这才安定下来。
还没等到林南风的回答,林知意已经开始着手找铺子了,她认真观察着周围古色古香的一切,亭台楼阁,哪怕是低矮的屋檐都带着几分韵味,路过一处时,被一阵勾人的香味绊住了脚,她好奇的走进去,里面坐着几个人,可有两人,观其衣裳举止,不似凡夫俗子。
“小姑娘,不好意思啊,我们限量供应,若是需要,可今日定了,明日再来。”
林知意眼睛一亮,她这是遇见宝藏店铺了?还是卧虎藏龙的宝藏店铺!
“好!那你们这儿都有什么?我看看!”
明日可以带林南风和苏景蕴出来吃好吃的。
她正接过老婆婆递过来的菜单,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油腻的声音:“钱婆子,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二百两银子,卖不卖?”
老婆婆眉头一皱,脸上满是愤恨:“不卖,说了多少次了!二百两我们绝对不卖!”
那人嗤笑一声:“我告诉你,我此时心情好给你二百两银子,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你不会不知道,给你儿子看病的王大夫,是我们安和堂的人吧,我们老爷若是发话不让他看了,你那个宝贝儿子,可就废了!”
钱婆子嘴唇颤抖,捏着木板的手鼓起青筋,一双略带浑浊的眼眸中闪过点点泪光,她怎么舍得,舍不得儿子,也舍不得这个小店。
“我们老爷说了,念在你们拳拳爱子之心,也不是不能给多一些,这样吧,再给你们加二十两,二百二十两,如何?”
其实他们主子给了三百两,但雁过拔毛,没理由他什么都留不下,不昧下一半,已经是他心善了!
不过,不管给他们多少银子,也不过是左手倒右手,他们给儿子看病,赔上了那么多年的家财,如今就连家底都兜不住了,早晚都得交到他们手里去,不过只有这些还不够,就等着他们走投无路,连带把配方一起交出来。
这是个多年的老店,滋味自是不必多说,每日让他们预定,还有源源不断的客人,若不是到这里吃饭的人有些不上档次恐怕就连县太爷都会过来尝一尝,至少他们家主子都屡次交代他们偷偷的过来买。
钱婆子气极:“说了不卖就不卖,你死了这条心吧!”
那个肥头大耳的管事笑着拍手:“有骨气!真有骨气,不过就不知道你的儿子能不能等那么久了!”
钱婆子的气势顿时矮了几分,眼中也带着痛苦。
他们两口子勤勤恳恳,从一个路边小摊,干到今日这个规模,期间遇到过什么也不必细说,这条路太难走,好不容易才攒下几分家业,他们老年得子,唯有这一个儿子,不想儿子却生病了,四处寻访的名医,掏空的家底儿也没好,只是半死不活的拖着。
林知意听完,明白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也许,目前的困境可以解决了。
第二天一早,林知意就过来了,而且这里的菜,的确出乎意料的好吃,可为中上。
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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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满意了,结账时,林知意低声道:“婆婆,若是我能为令郎请来郎中治好他的病,你能不能答应我件事?”
钱婆子怀疑的看了一眼林知意,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村姑,恐怕也不会认识这么厉害的人,不过,她没有立刻拒绝,只是道:“怎么说?”
“我帮您找郎中救您儿子,并不用你们掏诊金,只想请你们帮我卖我做的饮品,如何?”
钱婆子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和当家的讨论了几句,就敲定了:“行!小事一桩!”
林知意浅浅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其实,她卖饮品是假,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出高价买冰,毕竟,夏日里的冰不易得。
“好,只有一点,若是旁人问起,你可千万别把我说出来,我只想赚个零花钱,可没想抛头露面。”
完美契合林南风的要求。
钱婆子爽快的点头:“自然没问题,不过你何时可以把人找来?”
林知意道:“婆婆放心,很快,没两日他自然就来了。”
林知意和林南风开诚布公的谈过之后,就不怕白熹乱说话了,都是避着白熹走,如今想找也不知去何处找,只能在六合斋周围逛来逛去,装作买东西的模样。
也巧,没一会儿就见到了白熹,老爷子看见她,慢吞吞的走过来:“丫头,你也在呢,可巧。”
林知意一笑:“是巧……我听我爹提起,您那日去了,没瞧见我,我爹说您也不容易,嘱咐我过来好好跟您说道说道。”
白熹眼睛一亮:“你愿意教给我了?”
林知意有些犹豫的点点头:“按理也不该拒绝,更何况您诚心学,但是我真真是什么都不懂,只能告诉您个大概,您瞧着可以吗?”
白熹喜不自胜:“自然可以!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等我明白了,我就去给你夫君……哦,我忘记了,你喜欢他瘸着。那就算了,日后若有人需要看病,来找我便是……”
林知意笑道:“那就多谢了。”
白熹一句话没说完,被她从中间截断,顿时有些不上不下,他张了张嘴,重要补充后面的限制条件,就是林知意开始给他讲解手法。
白熹痴迷医术,一听见这些,其他事儿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知意接着道:“其实不止这些,还有个法子,可以救溺水的人,叫人工呼吸……”
白熹听的一愣一愣:“这法子可曾实践过?”
林知意浅浅一笑:“您可说笑了,我一个女子,哪有能用上的一天?若真是如此,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不过您放心,这法子的确有用。”
白熹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本就想求个急救的法子,没想到又来一个,简直是意外之喜,此时看着林知意越发瞬眼,缓缓笑开了,只是那笑意中带着几分打量,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个乡野女子,会懂这么多东西吗?他看不见得。只是她不愿说,他也无法强求。对林知意倒是越发好奇了。本打算过几天回京,今日看来,可以稍微缓一缓了。
31. 第 31 章
钱家的院子不小,只是里面空荡荡,只有简单的桌椅,想来拿得出手的东西早已换了银子。
林知意当初去时便发现了,钱婆婆生意兴隆,想攒一副家底,易如反掌,偏偏有一个生病的儿子,几乎倾家荡产。
她虽不知是什么病,可却知道若是白熹都无能为力,他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钱婆婆的儿子钱泠音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的倚靠在床柱上,病态羸弱,凤眼狭长有神,因常期不见太阳,肤色极白。美若谪仙,哪怕有病在身,也无损他半分美貌,堪比明月落雪,美的惊心动魄。
虽有几分男生女相,可已算得上少有的美人。
林知意在心中暗叹一声:“完了!”
这下不知道又招惹到哪路真神!
穿书定律,但凡美貌过人者,都不可能是路人甲!就算有,那也是路人逆袭记。
床上的少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长睫微颤,如同一只不安的蝶:“娘,这两位是?”
钱婆子眼眸中隐隐有泪光闪过,低声道:“音儿,这位是来给你看病的郎中。”
钱泠音眼中并无喜色,平静无波的声音传来:“是音儿不孝,让爹娘为难了。”
“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白郎中,劳您给看看。”
她儿子命苦,小时候被拐子拐走,因缘际会找了回来,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都不敢认,可小家伙记得爹娘,也有胎记,就这么留了下来,好生将养了两年,正要送他去书院读书明理,又生了病,无奈只能搁置下来,如今病的越发严重,多少郎中看过都直摇头,钱家夫妇都快撑不住了。
如今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白熹,希望他能给一个好消息。
白熹诊完脉,眉头都没动一下:“我给开几贴药,你们好生将养着,多不了多久就没事了。”
他并没有说钱泠音是怎么回事,钱婆子听见能治愈,高兴的都快疯了:“真能治好?”
白熹擦了擦手:“怎么,不信我?”
钱泠音好奇的看着白熹,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您觉得我能治好,不是故意哄我开心?大夫,我这是什么病?”
白熹道:“甭管什么病,我能治,你能好,其他的都不重要!我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没那么多讲究,看完病,咱们就翻过这一页,你不提,我不问!老头子最怕麻烦!”
他不耐烦的皱眉,将药方交给钱婆子:“按这个方子抓药,半个月后我会来复诊。”
“好!多谢白郎中。”
钱婆子殷殷道谢,嘱咐老头子看着儿子,就跑出去抓药了。
床上的钱泠音眼中闪过一丝打量,温雅一笑,眉目湛湛生辉:“多谢大夫,大夫可否告知泠音您的姓名,日后也好报答一二。”
白熹道:“不用!”
他最不耐烦和那些总是做一些小人行径的人有什么交集,钱泠音身中异毒,这毒歹毒,平日不显,日子过的久了,才会让人慢慢虚弱下去,但身体真的败落了,也不会表现出中毒的症状,反倒会让人觉得久病缠身。
白熹自然也有些好奇,在这个偏远小镇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毒,但是他的好奇心向来不重,也无意打探旁人的隐私,他能活这么久,靠的不仅仅是医术过人,还有一张极严的嘴巴。
林知意心中也有些打鼓,不知道有没有招惹什么麻烦,她低声问道:“白郎中,他的病,好治吗?”
白熹不以为意:“小事,自然能治。”
林知意感叹一声:“没想到钱婆婆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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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这么好看的儿子,真让人不敢想象。不知道的人,肯定无法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留意着白熹道神色。
白熹道:“小丫头,你不用看我,好奇心也不要这么重!你已经成亲了,就该恪守妇道,别看见长的俊俏的小郎君就想打探一二,你家中的郎君比刚刚那个还要好看,你该知足了。”
林知意唇角一抽,这误会大了!
“我很知足!我知道,我配上苏景蕴有些勉强……”
白熹看了她一眼:“你不必妄自菲薄,虽看不清你的样貌,可你的骨相很美,美人在骨不在皮,你好好收拾一番,未尝不是一个美人,这样吧,我送你几张美颜的方子,就算是以后,你也可以好生调养,倾国倾城不敢说,中上之姿是一定的。”
林知意眼睛一亮:“好!多谢!方子是通用的吗?”
她是不需要变美了,可别的姐妹需要啊!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林知意心里眼里都是钱。
白熹气笑了:“怎么,给你一个人用不行,还非要适合所有人?”
林知意道:“好东西要分享,我自己藏着掖着,心有不安啊!”
白熹嗤笑一声,这话说的,当初他为了一个救人的法子,找了林知意多少次!怎么就没见她说什么分享!
林知意显然也想到了,不过,她理直气壮的道:“你也别怪我当时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我一个弱女子对上你一个陌生的老人家,可不就得惊醒一些。”
白熹算是接受了她的歪理没再追究。
不过,他说话算话,转头就写了几张美容养颜的方子给她。
林知意看着这几张薄薄的纸,就好像看着银子,眼睛都在发光。
32. 第 32 章
一行人都离开了,钱家又有一位客人上门:“钱伯父好。”
钱黎眼睛一亮,看着眼前的人,万分亲切熟稔:“之年,你来了!泠音方才看过郎中,此时正醒着呢!快快进来!”
“这天儿晒着呢!”
秦之年道:“好!那我先去看看泠音,郎中怎么说,可要换药?”
钱黎越加欢喜,笑的嘴都快要咧到耳根了:“这次的郎中是个神医啊!他说了,只要按着他的方子,泠音很快就会好起来!”
秦之年听了这话,脸上浮起一抹虚虚的笑,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撇下了他,直接进了钱泠音的住处,等钱黎的身影彻底消失,秦之年立刻站起来,站在钱泠音的床前,不像是好友,倒像是随从。
秦之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公子,这位神医,可是王爷派来的?”
钱泠音没了方才的温和,眼神极淡,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傲:“不知。”
他那个爹,除了美人还知道什么,怎么可能记得起他这个病秧子儿子!
“你去打探一番,今日来的那个郎中,究竟是何人。”他不怕他是老头子派来的只怕是那个毒妇找来的人。
钱泠音或许该叫他元清,他爹是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而他身为世子,本该理所应当的承袭王位,可他爹后来扶正的夫人生了其他心思,一心想着抢夺继承权,元清被下了毒,他爹为了保护他,就悄悄送他离开,岂料中途生了变故,两人流落至此,恰好他的侍卫秦之年遇见了钱家夫妇,想起此处便是他的家乡,他则是钱黎夫妇被拐多年的儿子钱泠音。
为了不暴露,元清索性将就将就,顶替了这个身份,变成了钱黎的儿子钱泠音,而真正的钱泠音,则继续自己秦之年的侍卫生涯。
两人在此处一待就是三年。
前些日子,老王爷来信,会有神医到京城,让他们回去。
“是!”秦之年拱了拱手,倒退着离开,不过,他停在半途,问道:“主子,那郎中开的药方可要找人看看?”
元清道:“自然,这点小事还要我嘱咐你不成?他号称可以治好我,若不了解实力,一味偏信,京城那位神医怕是要错过了!”
秦之年明白了,他毫不犹豫的推门离开。
钱黎看见他,连忙招呼:“之年,今日留下吃顿饭吧,你不是很喜欢我的手艺吗?”
不知为何,他看见这孩子便觉得亲切。他和钱泠音的关系不错,索性钱家夫妇也拿他当儿子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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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熹替钱泠音看完诊便要离开,林知意连忙道:“天色尚早!你要不去帮我夫君也看看吧!”
白熹轻轻挑眉:“你不是就喜欢他不良于行吗?”
林知意连忙笑道:“瞧你说的,那逞强好胜的话能当真啊!我又不是多坏的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不良于行却不愿他治好?”
白熹气笑了:“那你还百般推诿?你不怕我真不给他治?”
“哪能啊!我知道老爷子您心善,我以后的好日子不全指着他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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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林知意嘴上认错超级快,白熹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丫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之前你那话我虽然不赞同,可你说的也是实情,你可得想清楚了,真的愿意医治好他的双腿吗?若是有朝一日他好了,恐怕……和你不太匹配。”
他说的很含蓄,岂止是不太匹配,是早晚劳燕分飞。
林知意浅浅一笑,认真的道:“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是,若他有这个心思,我怎么能阻止他奔向更好的人呢?他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很感激,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因一己之私断了他的前程,他值得一个更好的未来。”
白熹道眼睛仿佛被烈日炎炎灼伤了,无端觉得身旁的女子有些耀眼,如此洒脱不羁,自信明媚的女子,真是一个简单的乡野丫头吗?可惜了。
白熹轻轻的摇头,不知在惋惜什么。
林知意还以为他不信,她连忙保证:“我今日说的话,都经过深思熟虑了,我也能承担的起后果,即便以后真不如人意,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我求求你,一定要帮他正好腿。”
白熹点点头:“好。若有朝一日他负了你,你可要告诉我。”
林知意很无奈:“老先生,您就不能盼我点好?不过,你也多虑了,君若无情我便休,轮不到他辜负我,我就直接弃了他。”
白熹倒是没有怀疑,看这丫头的性子,倒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既然她有所准备,那他也不再推辞了。
33. 第 33 章
林知意将白熹带回去,林南风还多看了好几眼,向前一步将林知意护在身后,有些防备的看着白熹:“你怎么又找来了?”
白熹也不恼,他好脾气的笑笑:“你误会了,今儿可不是我自己来的,是您女儿请我来的!”
林南风看过去,林知意点点头:“是,爹,这位老先生别得不说,医术是这个!”
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晃了晃:“我请他给清衡看看,他腿脚不方便,总是不好。”
林南风眼风微动:“好。那就有劳您了。”
也不知知意那丫头答应他什么了,林南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个女儿,懂事的让人心疼。
苏景蕴听到消息,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好像完全不在意,林知意在身后瞧着他做饭的手在微微颤抖,这才抿唇一笑。
苏景蕴察觉到她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你怎生来了?”
林知意道:“我来烧些热水,给老先生沏杯茶。”
苏景蕴微微垂眸:“是我疏忽了,你出去吧,我烧好了送去。”
林知意含笑应了,倒也没留下添乱。
白熹轻轻挑眉,他走过的路,见过的人不在少数,可和他们这般的人,却没有见过,他有些好奇:“自古男主外女主内,他既要抄书赚钱,又要下厨掌勺,是不是不太好?”
林知意故作不懂:“不好?哪里不好?他做的菜可好吃了,好的不得了!”
白熹啼笑皆非:“一时半刻还好,时间久了,你能保证他没有怨言?”
林知意被狠狠扎了一刀,她闲闲的道:“老先生,你对我们的家务事倒是很感兴趣啊!”
白熹顿了一下,他笑笑:“没有。”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苏景蕴看着便非池中之物,即便一丝困于浅滩,可有朝一日腾风起,就不是这个小小的村落能留住的。
王家村留不下苏景蕴,林知意自然也不行。
倒不如趁他未发迹时小意讨好,日后还能有些情分。不说跟着他一辈子荣华富贵,过的总会比此时好很多。
否则,苏景蕴日后想起她来,只有怨言,别说过好日子了,不休了她,已经算是好的了。
也不是他故意要把苏景蕴想的那么坏,实在是他见过的人太多,男子大多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负心薄幸之辈。
她所见所闻实在是太少,只以为苏景蕴把一切都做了,便是对她好了。
若真是为她好,又怎会到了今日还不圆房?
林知意哪知道白熹在想这些,只见白熹看着她,满是深意的道:“咱们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日后你若是有难处可以来找我,旁的不说,至少可以给你一个容身之处。”
林知意诧异的瞪大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怎么,我像是那么废物的人?日后连一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您放心吧!我肯定会活的好好的,比很多人都要好。”
“你不懂,你夫君此时看着是个好的,可以后呢?”
林知意失笑:“原来不是觉得我废物,而是觉得我夫君是个负心薄幸的伪君子!”
白熹轻咳一声:“咳咳,我可没这么说,你夫君人不错,长的俊俏,又识字挺好的!”
林知意道:“你是没这么说,但你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放心,他是看不上我,可是他也看不上别人!他就适合孤芳自赏,孤独终老。”
白熹看着一直跟他叭叭叭的林知意,有些无奈,他眼睛都快抽筋了,可是林知意也没看出他的眼色,只能若无其事的一笑,向苏景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给你看完诊就回了。”
苏景蕴脸色淡然,也不知在外面听到多少,只是他不论听到多少,都不该这么平静。
白熹打心里有些担忧,其实他性格很好,只是故作难以接近,有时候,多余的善良并不是一件好事。但他对上单纯善良的林知意,总有些不忍心。
他知道,那个救人的法子也不是万无一失,但她没有独善其身,而是选择站出来,白熹已经刮目相看了。
所以,他才希望林知意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不麻烦,让您费心了。”
苏景蕴浅浅一笑,一个费心,说的白熹忍不住脸红,看看,他就说苏景蕴不是个好人!
白熹诊完脉,又掀开苏景蕴的裤腿看了一眼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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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阴沉沉的,能滴出水:“你的腿,是怎么断的?”
苏景蕴神色平静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路上遇见了失控的马,被踩断了。”
白熹沉着脸按了按他的伤处,手指轻轻的用力,嘴上还问着:“疼不疼?”
直到白熹按到伤口的一侧,苏景蕴疼的一哆嗦,不用说,白熹就看出来了,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你这条腿,怕是不好治。骨头碎片在肉里,当时治腿时也没有想法子取出来,如今只怕更麻烦,可能……我先给你开些药,你多多修养,不要多走动,若是之后还不好,恐怕日后就只能这样了。”
林知意一皱眉,不是,同样的人,怎么听着就治不好了?该不会是老爷子怕苏景蕴变心,所以故意说治不好吧!
苏景蕴面不改色,只是眼眸深处略过一丝浅浅的失望,是他不死心,想着把腿治好,可是不止一个郎中告诉他,他的腿好不了了,里面的碎骨取不出,就是神仙也难治。
是他一直不死心。
林知意送白熹出来,特意道:“老先生,他的腿真的不能治了吗?你是不是在推脱?我不怕他日后变心!其实我喜欢的人不是他,我只拿他当哥哥,日后我们是要和离的!”
白熹嘴唇颤抖了一下,愕然的看着林知意,然后苦笑道:“我也希望是推脱之词,可是,确实困难,只能先看看,日后再说。”
倒不是真的没法子,只是要把皮肉划开,就算当时有麻沸散,他清醒以后那痛苦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林知意满脸忧色道:“小碎骨卡进关节了吗?”
白熹缓缓抬眸看她,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她。
林知意有些奇怪:“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她抬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
白熹垂眸:“对,卡进骨节了,吃药若是不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知意道:“不能开刀吗?你不会吗?”
白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会!我怎么不会!可是,我会很正常,你知道,很不正常!
开刀术并没有广为流传,就算是御医,也不得个个都懂!这丫头究竟在何处学来的!
34. 第 34 章
门内的苏景蕴手中拿着白熹道玉佩,脚就好像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眸中雾霭沉沉,看不清神色,罢了,不是一早便知晓了。
当哥哥也好,家人也罢,即便成亲了,也终归不是心上人。
其实,苏景蕴并不喜欢林知意,只是觉得两人既然成亲了,也许能好好的过日子,他也能理所当然的多两个亲人,如今看来,是他太过肖想。
两人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但苏景蕴听到耳中,有些恍惚迷离,他神色冷淡,宛如冰雪浸染,冷冷的看过来,让人宛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他冷冷的道:“您的玉佩落下了。”
白熹一怔:“哦,好好,多谢。”
苏景蕴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白熹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是个怪人。”
林知意连忙反驳:“才不是,他只是性子冷清了些,但为人极好。您回去查查古籍,看有没有提及开刀术的法子。”
白熹道:“行,你都嘱咐好几遍了,可说好了,你下次来,可千万记得和我说一说你记得的各种法子。”
林知意答应的干脆利落,送走白熹,她这才转身回去:“清衡……”
苏景蕴没有应,垂眸不语。
林知意安慰道:“你不要担心,他虽然说的严重,可总归还是有法子的,你放心,他一定可以治好你,我保证。”
“等这次抄完书,日后就不要再抄了吧,家中的银子足够咱们的正常开支了,你放心,钱足够你赶考。”
苏景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是你的银子。”
林知意一摆手:“咱们之间分什么彼此!”
苏景蕴不言。
林知意接着道:“之前你说可以买到硝石,不知可有?”
苏景蕴抬眸:“你真要制冰?”
林知意迷茫的反问:“不行?”
按照常理来说,不行,这东西只会带来灾殃,不过,福祸相倚,若是畏畏缩缩,怕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苏景蕴拍板定案:“好,我自会安排。”
林知意道:“好,我这两日会去镇子上租个小院,到时直接让人送过去就是。平日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苏景蕴:“你要搬走?!”
林知意失笑:“哪能啊!爹爹和你都在这里,我能搬去哪儿?”
“你好生温书,等腿好了,就可参加科举了。”
如今已经五月,到八月科举也不过三个半月的时间,她虽然对苏景蕴很有信心,但是多巩固一些总是好的。
苏景蕴倒是没放在心上,即便腿好了,也得等上两年,才能参加会试。他看了林知意一眼,没有说什么,旁人不了解这些也很正常。
可等了没几天,苏景蕴就听到消息传来,先皇病逝,新帝登基。
整整一天,苏景蕴心绪不宁,看着她的眼神又惊又诧,故作不在意,万分寻常道:“不想先皇竟会驾崩,按这个形势来看,说不得今年八月还真能参加会试。”
林知意道:“正是,所以你要好好读书,一举夺魁,亮瞎他们的眼!”
苏景蕴漫不经心的道:“我不过乡野出生,多识得几个字罢了,又岂能与京城那些出身世家的公子相提并论?他们读过的书,比我超过的书还要多,落后于人,我也心服口服。”
林知意道:“话虽如此,不过我相信你!肯定能力压所有人!”
苏景蕴看她寻常的态度,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笑意,留心便可知道,林知意平日所言所行,好像有许多超乎他认知的东西存在。
林知意说,老爷子一定能治好他。
起初苏景蕴并不相信,可他听消息传来,白熹竟然能治钱家那位已经宣判死刑的病秧子,便由不得他不信。
林知意又说,好生温书,等他腿好了,就可以参加科举了。
没过几日,皇帝驾崩,新皇登基,改年号为清元元年,加试恩科,今年八月便开会试。
此时,林知意又说,他能一举夺魁,力压所有人。
苏景蕴微微垂眸,遮住眼中的神思。他以前不信鬼神之说,可自从娶了林知意,他便稍稍有些相信,如今嘛……
他心思深沉,只是想把最好的一面给夫子,所以从来都是真诚以待,并未用过半分心计,反倒单纯仁善,如今,林知意移了性情他不得不思虑周全。
如此异类,若不为他所用,日后怕是日日不得安生。
苏景蕴眸中闪过一丝思量。
怎样才能让一个女子死心塌地?苏景蕴的眉头缓缓皱起。
**
林知意选了一个花木扶疏的小院,此时正是夏初时节,院中蜂飞蝶舞,花香弥漫,更妙的是院中还有一个葡萄架,绿树成荫,遮天蔽日,若是躺在摇椅上纳凉,不知会有多舒服。
她看向身旁的苏景蕴,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还会讨价还价,五两银子租了一年。
林知意道:“真是个好地方,若是赚钱了,我以后也要建造一个这么漂亮的小院。”
苏景蕴浅浅一笑,垂眸看她,凤眼狭长,好像有细碎的星光散落其中,无端带出一点深情的错觉:“若是喜欢,日后有机会,买一个更美更好的便是。不过怕是要等一等,等赚到钱,就去买一个你喜欢的院子。”
林知意眸子一亮:“这么好!行!那看来我要好好赚钱了!”
苏景蕴应了一声,浅笑道:“日后我赚了银子,也都给你。”
林知意唇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不论结局,日后苏景蕴可是大大大大的有权有势,林知意的眼睛都快变成星星眼了!
她以为她天生不爱吃大饼,可没想到是那个大饼不够大,不够香!林知意此时可不就迷糊了!
“好!”
苏景蕴含笑看着她,细碎的阳光透过绿叶洒落到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的光,却半分都不损他的容色,好看的有些犯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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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意眸光微闪,难免有些失神,今日的苏景蕴好像有些不一样,非常特别……特别好看!
林知意思考了半晌,就得出这四个字。
两人规整好赵斓送来的一车硝石,已经日薄西山了,明日一早就要制冰,索性两人没回去,留在新租的小院里。
林知意有些新奇,半晌没睡着,月色入户,林知意借着月色看身旁的人:“你找赵斓买硝石会不会不太好?”
苏景蕴本是像往日一样平躺,姿势端庄典雅,今日却不同往常,难得的给了林知意一个侧脸,颇有几分夫妻夜半私语的亲密。
苏景蕴声音清凌,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直接道:“我们之间有些私交,此事于他不过小事一桩,况且爹帮过他的妹妹,他很乐意做这些来偿还人情。”
林知意道:“他没麻烦就成,对了,你可知道他妹妹如何了?对一个女子来说,这世道太过艰难,她可有为难?”
苏景蕴顿了一下,道:“我不好打听女儿家的事,不过,应是无妨,赵家人心疼女儿还来不及,怎会让她为难。”
林知意这才放心,其实她不太喜欢这个世界,之前到此时,发生那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踩着女子的尸骨,她在一旁看的确实有些胆寒。
可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
林知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苏景蕴垂眸:“为何叹气?”
“为天道不公,朝廷不公,天下不公。”
苏景蕴沉默了一瞬:“你觉得女子生来艰难?”
林知意反问:“难道不是吗?”
苏景蕴嘴角动了动,他眼神有些涣散,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女子生来就是男人的附庸,天生受制于人,无法自保。
可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人,自古以来的东西,就不会错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苏景蕴的心一坠,好似压了千金担。
苏景蕴微微出神,仿佛只是单纯的疑惑,又像是带着答案询问:“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林知意笑了,笑的有些冷:“自古以来的东西,就是正确的吗?那自古以来周天子掌控天下,又为何被旁人推翻!既然是对,又为何反抗?”
苏景蕴沉默了。
林知意却没有放过他,她一锤定音:“男女之间的世界,从来都不一样。如果被压迫是对,那我就不知道什么是错了。”
苏景蕴灵台一清,他看着林知意,眸色深深,在暗夜中没有半分遮掩,是啊,这世道对一个女子来说何其沉重,从他的母亲,到他的妻子,哪一个不是被逼迫,被欺凌的存在。
苏景蕴的心有些沉,上到一国皇后,当朝太后,下到布衣荆钗,一介农女,天下对她们何其薄。
原来,天下受伤的女子不止他母亲一个。
苏景蕴没有说话,在心中暗暗发誓,若有朝一日,真能翻身,大权在握之时,一定要为这些受压迫的人,讨一个公道。
35. 第 35 章
林知意早早的起床,天边的彩霞染红了天际,好似火烧云一般,小院里有一口水井,不用去外面挑水,她打了半桶水,一遍一遍的走来走去,不一会儿,院里的水缸就打满了,她的额头上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将一个不大不小的铁桶放进水缸里,直接用院里的水缸制冰。
大量的硝石倾倒在其中,水温速降,不一会儿就凝结成满满一桶冰,不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这铁桶成冰固然好,可那么大的一块,林知意即便想把它砸碎,也有心无力。
无奈只能找了一个铁盆,分批多次,不一会儿,就制出了几桶寒冰。
林知意找了棉被捂上,苏景蕴好奇的看着这些寒冰,夏季的冰格外难得,就算是以前的侯府,也不能每日都有冰用,可想而知,这些冰会带来怎样的轰动。
苏景蕴轻轻抬眸,问道:“知意妹妹这些冰,准备做什么?”
他声音清泠,宛若珠石落玉盘,林知意愣了一下,总感觉耳朵有些痒,她抬手轻轻的搓了搓,这才回过神:“夏季的冰自然是做冰碗最好。我一会儿去瞧瞧街市上有什么水果,可以做水果冰,冰镇水果茶。”
左右她不靠着这些东西大富大贵,只是想着把冰卖出去,抛砖引玉才是真,若真一碗一碗卖冰碗,等苏景蕴坐上了高位,恐怕她手里也不剩几个钱。
她要卖的,是冰。
用过早膳,昨日雇的牛车就上门了,大叔帮忙将冰提了上去,林知意回过头交代:“抄累了就去歇歇,可别乱走。”
苏景蕴道:“嗯,你放心。”
他手中的书也快告一段落了,若是按林知意所言,他的确该温书了。
京城距此三百里,马车大概需要十日,不算久,倒也来得及。
林知意一出现,钱婆子就迎了出来她喜笑颜开,心情好极了:“姑娘,你来了!”
林知意道:“嗯,不知我该怎么称呼您?”
钱婆子笑道:“你喊我钱婶儿就好。”
她帮林知意将棉被下的冰桶抬下来,触手一阵冰凉,她一惊,低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林知意抿唇一笑:“冰。”
钱婶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么多冰,乖乖,这得多少银子。
林知意不仅带来许多冰,还有两把精致的小锤子,一把偏大一些的中型锤子,她环顾了一下钱婶儿昨日特意为她收拾出来的小厨房,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将方才买来的水果都放在水中浸泡,然后便拿起她的小锤子开始干活。
大块的冰先放着,她取出了一块半大不小的冰块,拿起小锤凿了起来。
四十,四十,四十……
数不清多少个四十,林知意才得了一盆冰沫。
“这也太硬了吧!砸一天我的手不得废了。”林知意一边吐槽,一边清洗水果,她看着手中水灵灵杏子,忍不住把它当成苏景蕴戳:“如果不是为了你,我至于这么累吗?以后可得好好对我!”
每年不得给个几千两银子!不然都对不起她这么辛苦。
林知意正忙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声。
林知意抬眸。
秦之年绷不住又笑了一声,他着实没见过这么奇奇怪怪的女子,还能对着水果说话,但也自知唐突,拱手笑道:“抱歉,姑娘,我不是有意笑你。”
林知意道:“你是?”
秦之年一笑:“我是钱公子的朋友,和伯父伯母走的也比较近,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秦之年欲言又止的看着林知意:“方才是我唐突了,不然,我来帮姑娘砸冰如何,我旁的没有,倒是有一把子力气。”
林知意眼睛一亮,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会不会太麻烦了。”
秦之年道:“不麻烦,姑娘不用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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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倒是求之不得,正想法子打探林知意呢,这么好的机会,他怎能放过。
“之前我去看了泠音,他很是感念姑娘为他请来郎中,他看遍了多少名医,大都束手无策,没想到姑娘竟然会认识这么出色的郎中。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秦之年手上的动作不停,好奇的侧过脸问她。
林知意道:“说来也巧,买糕点的时候认识的,我相公腿脚不好,特意请他替我相公看腿的,顺带着帮钱公子看看,成不成的再另说。”
秦之年唇角一抽,怎么说的像地里的小白菜,说拔一颗就拔一颗了!他家主子可说过,那郎中看着不明显,周身却低调的奢华,腰间一块玉佩,就能在京城买一间铺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松口给旁人看病。
他真真担心是个陷阱!
秦之年说话不会拐歪,他直接问道:“那郎中是何方人氏?等钱公子病好了,肯定要好好感谢。”
他说说的委实不太委婉,林知意很快就听出他不算旁敲侧击的旁敲侧击。
她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放心他看病?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那位钱公子的意思?”
秦之年脸色一变,古铜色的脸涨红一片,也幸好黑了些,看不太清,他紧张的苍蝇搓手:“姑娘别和我一般见识,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钱公子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是我,我太过牵挂了,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林知意瞅着秦之年没有说话。
秦之年讪讪一笑:“姑娘,您来瞧瞧,这冰渣子够不够细腻,还是要再砸几下?”
林知意见他殷勤,也不好揪着不放:“可以了,等我一会儿做好了,给你尝尝。”
秦之年松了一口气,林知意不介意就好,吃不吃这东西都无妨:“多谢姑娘。”
林知意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沉思,看来,钱泠音的身份真真有古怪。
36. 第 36 章
钱氏夫妇的手艺的确不错,又因着限量的缘故,客人手里大都有几个小钱,所以,林知意把冰碗和水果茶定价二十个铜板,他们虽然惊诧,却没说什么,毕竟冰非常罕见,二十的铜板虽然贵,但也还好。
林知意半点也不在意,她这纯纯姜太公钓鱼,有的是耐心。
细碎的冰沫伴着五颜六色的水果丁,有丝丝冷气冒出,看着格外清爽宜人。
杏子丁,桃子丁,各种果脯蜜饯,伴着蜂蜜又或者糖浆,香甜宜人,冰冰凉凉,格外消暑。
外面还张贴着一张红纸,上书冰碗,果茶,诚惠二十文。
龙飞凤舞,入木三分的字迹,让秦之年忍不住又看了她几眼。
这位的字儿,比他家的公子的字迹也不差什么了。
秦之年抿了抿唇,暗中打量了林知意一眼,见她看过来,立刻挂上憨厚的笑,老实的一批。
别说旁人能不能忍得住冰凉的诱惑,反正钱家夫妇和秦之年已经吃上了,察觉到口中久违的凉爽,秦之年都快哭了,嘴里含着东西不好说话,大拇指竖的飞起,等咽下口中的果粒,秦之年才意犹未尽的道:“好吃!真真不错!姑娘简直就是这个!”
他大拇指摇了摇,看得出很满意。
林知意抿唇一笑:“你喜欢就多吃一些,今个劳你出力了!”
有了秦之年,她省了不少时间。
秦之年感慨道:“若是天天有冰吃,我倒愿意天天来给你砸冰块。”
林知意一笑:“有何不可。我还怕给你添麻烦呢,若是有时间来给我砸冰,我倒是求之不得。”
冰块一时半会也无法出手,有个免费劳力,何乐而不为。
秦之年拍着胸脯道:“姑娘放心,只要你别嫌我烦,我日日都来帮忙!只要每日都有冰块吃,我求之不得。”
两人心中怎么想,只有自己知道,但面上一拍即合,两厢欢喜。
林知意的第一位客人是一位少女,她好奇的盯着林知意面前的东西,问道:“这位姑娘,这是什么?是外面写是冰碗吗”
林知意点点头,含笑道:“正是,这里有这种口味的水果,搭配冰沫,糖浆,很好吃,姑娘要不要尝一尝?”
她点点头:“好,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冰。”
她身后出现一个窄袖长衫的少年:“是吧,我就说这里与众不同,饭菜也很是好吃,多出来走走,比你日日困在府里哀愁要好的多!”
少女唇边的笑意顿时浅了,眉目间也添上一抹愁思。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林知意笑道:“生活如果不够欢喜,那一定是缺一些甜蜜的滋味,姑娘,要不要来一碗尝一尝,或者要不要喝一杯果茶?够甜!”
少女被她逗笑了,她身旁的少年一见,眉目间也带出一丝笑意,大手一挥:“好,那就各来一份。”
少女道:“咱们就两个人,不能那么浪费!”
少年一笑:“哪能浪费了!咱们吃不完可以送给旁人,我前两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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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这位姑娘还没来,想必是最近刚刚开始,咱们捧捧场。”
少女也不在拒绝,她这几日心思郁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按理说,她是县令千金,平日多在闺阁,也没什么好愁的,偏偏她爹看上了新晋案首陆秉安,想招他为婿,朱晗月本来觉得没什么,相貌俊美,学识渊博,算是一个嘉婿,可是见过两次,她倒觉得陆秉安并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无奈他爹很喜欢陆秉安,口口声声说他日后肯定会有出息,让她稍微忍一忍,男人嘛,成亲之后就收回心思了。
一忍再忍,陆秉安连出来见她都不愿意了,朱晗月越想越委屈,只是可惜无法动摇她爹的想法。也不知那陆秉安是不是个真丈夫,能不能一直拒绝,若真能让她逃过一劫,她倒要谢谢陆秉安了。
“月儿?月儿?”少年喊了两声。
朱晗月猝然回神,轻轻抬眸:“怎么?”
“你在想什么,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朱晗月笑道:“没什么,咱们快尝尝这位姑娘的手艺吧。”
东西刚刚做出来,朱晗月就被美到了,冰碗上点缀着不知名的小花,花花绿绿的眼色也很治愈,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勺,浅浅的尝了一口,朱晗月顿时眼睛一亮,她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小食。
尤其是在炎炎夏季吃上一口冰,真是享受。
作为县令,他家自然比旁人家好一些,可冰块着实太少,还不够她爹自己用的,哪里轮的上她!
37. 第 37 章
炎炎夏日,冰块很少见,朱晗月有些舍不得,走时还恋恋不舍,略有些羞赧地问道:“姑娘,果茶和冰碗可以送上门吗?”
林知意道:“因为冰块易融化,所以送上门需要其他冰块冰镇着,而且还要找人。”
朱晗月脸色微微一红,细声细气的道:“对不住……是我唐突了。”
林知意接上后面的话:“送上门自然没问题,姑娘说这话不算唐突,只是要多添一些银钱,算做损耗和人力。所以每一碗要翻倍。”
翻倍便是四十文。
朱晗月在心中约莫算了一下,每天买的话一天要四十文,十天四百文,一个月就是……一两二钱银子?
价格有些偏高,不过,若是能每天都吃上冰碗,也还行。她每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也攒了不少体己钱。奢侈一把……
朱晗月有点肉疼的点点头。
她身旁的少年听见她的问话,便知朱晗月想买,连忙道:“你若是喜欢,我日日买来送给你!”
朱晗月连忙道:“这怎么好……还是让下人来买吧。”
他扬眉一笑,端的是少年风流,白玉无瑕:“下人哪有我跑得快!左右我日日无事,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就把买冰碗的钱给我!”
朱晗月自然推辞,他连忙道:“咱们从小一块长大何必那么见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爱他们家这一口,如今上了冰碗,我是要天天过来吃的,正巧顺路,你若推迟,我可要生气了!”
朱晗月一笑,也是,他日日乱跑,让他顺路买回去,也不算麻烦:“你啊……那我就多谢白大公子了。”
他们两家离得近,算是青梅竹马,白家老爷在县太爷手下讨生活,家中有人从商,所以格外富足些,按理说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只是白锦溪自由散漫,不求上进,所以她爹并没有打算让他们两个联姻,而她对白锦溪也并没有其他想法。
至于白锦溪对她?他时常流连花丛,虽片叶不沾身,但也是个荒唐的性子,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
林知意轻轻挑眉,行啊,小伙子有前途!只可惜,对面的小姐姐好像没有意识到他的小心思。
第一天开业大吉,来用膳的人不多,可来了一个大客户,只白锦溪一人,就包了七种果茶,八个冰碗。一共三百文。其他零零碎碎,一共卖了二十七碗,一共五百四十文,合计八百四十文,差不多一两银子了。
是个好兆头。
何况冰块还剩下多少,明日都不用做冰块了。
林知意唇边的笑意遮都遮不住,她回去时,苏景蕴正在庭院中抄书,听见声响,微微抬眸。
林知意连忙笑道:“我今儿个还剩下好多冰,明日便不用早起制冰了,你猜我今儿卖了多少银子?”
苏景蕴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表情,缓缓勾起一抹笑,随口说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价格:“二钱银子?”
“不对!”林知意拉长的语调,手指摇了摇,小眼神别提多欢快了,好像一直在说,你快猜呀你快猜呀猜不着!
苏景蕴轻轻一笑:“二钱银子不够?半两?”
他说这话时,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他太知道二十文钱对于庄户人家有多重要,二十文钱可以买一斤猪肉了,而他们平常都舍不得买这些。
林知意也不绕弯子,直接告诉他:“又错了!合计八百四十文!不过今儿有个大主顾,明儿可能就没那么多,不过也是个好兆头!”
苏景蕴真真是惊了一下,怎么会那么多!
林知意眉开眼笑,也非常愉快:“只是回去了,千万别和爹照实说,他向来担忧,我怕他多想。”
苏景蕴点点头:“好。”
两人在黄昏前回到王家村,林南风正在门前来回踱步,见到两人,立刻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林知意,见她没缺胳膊没少腿,这才安心。
第二日,钱婶儿刚打开门,就见昨日的少年站在门口,她惊讶的叫了一声:“公子,怎会那么早?”
白锦溪道:“我还觉得晚了,快快快,给我做一些果茶和水果冰,要蜜桃口味,另外再拿上一份你们拿手的点心。”
钱婶儿唇角一抽:“小公子来的太早了,昨天那姑娘还没来呢,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张。要不您等等,先给你准备点儿吃食?”
白锦溪一扬眉:“什么?她大概何时会到?”
钱婶儿道:“大概巳时。”
白锦溪气得跳脚:“一个好好的女孩家,怎生如此懒惫!”
他饭也顾不上吃,急的在外走来走去,等的花儿都谢了,才终于看到昨日那个熟悉的身影,白锦溪连忙上前:“快快快!我要水果冰!我要果茶!多来几只冰碗!”
林知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追心上人这么狂热的吗?她忍不住提醒道:“冰太凉,女儿家不宜多吃,身子受不住,而且时间也太早,用过午膳来上一碗可以消消暑,其他时间便要悠着点儿。”
白锦溪眉头挑的老高,有些不服气,摸了摸鼻子:“你该不是在为自己来晚找借口吧。”
林知意笑了:“又何早晚,我自己的生意,自然是想开门的时候开门。”
白锦溪一瞪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知意就连忙摆手:“好了!你先让我进去!我还要做做准备,要不您先去用个午膳?”
白锦溪让路了,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后背,好像能给她看出窟窿一样,不过她说的话也算听进了耳朵里,既然要饭后用才好,那他就不急了,若是伤了月儿,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知意刚走进来片刻,门外又急匆匆进来一个极为俊俏的公子,身姿挺拔,如青松翠柏,眸光湛湛,衣袂翻飞,他四处环顾了一下,钱婶儿上前:“公子,您之前可有定桌?”
陆秉安摇摇头,眼神不自觉往后瞟,正在这时,响起熟悉的一个声音,纵然化成灰,他也能听得出来:“秦公子!快来快来,就等你了!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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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道远啊!”
门外的秦之年绕过面前呆愣的人,扬声应道:“来了!”
外面的天气真真热死个人,他也愿意干这活,里面冰冰凉凉的,冷气蒸腾,出的力也不大,就她那精致的小锤儿,用上最大的力气,身形都不曾动上半分,秦之年别提多喜欢了。
面前人呆愣愣的站着,钱婶儿忍不住喊了一声:“公子?”
陆秉安道:“我……给我来碗面吧,这位姑娘她……”
钱婶儿了然:“原来公子也是为了冰碗儿来的,公子要吃面的话可能要提前预定,只能明天过来,不过若是要买冰碗或者水果冰,今天便能买,二十文一碗,公子需要吗?可以进来看看。”
陆秉安心微微一动,忍不住抬脚走过去,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林知意了,他知道,知意……林姑娘已经成亲了,于情于理他都该离得远一些,可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每每午夜梦回之时,他都一遍一遍的梦到林知意和苏景蕴成婚,他在他们身后喊着叫着,可是知意妹妹从未回头看他一眼。
陆秉安缓缓走过去,眼神中只剩下那个身影,再也看不见旁人。
白锦溪瞧得分明,那个姓陆的就好像中蛊了一样,径直过去了,他咬咬牙,磨了磨,恨不得把陆秉安一口咬死,跟着他就过去了。
林知意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说了还没好,你怎么那么性急?追女孩子也要讲究方法不是,空有一颗真心……”
没听见白锦溪气哼哼的声音,林知意有些好奇的抬头,这位爷这次怎么这么安生,可是透过发丝,林知意却瞧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她手下的动作一顿,微微皱眉:“陆秉安?”
陆秉安抿了抿唇,长睫微颤,不停的抖动,泄露出心底的一丝不安,他声音很轻,低低的应了一声:“是我。”
林知意看见他就心气不顺,停下手中的动作:“你要什么?果冰还是果茶?”
陆秉安没有回答,反倒问道:“苏景蕴为何会让你出来抛头露面?”
林知意道:“咋,我见不得人?”
陆秉安脸上一红,他讷讷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他的媳妇儿……”
陆秉安说起这两个字儿,心中一阵绞痛:“他不该让你出来抛头露面,他对你不好吗?”
林知意心中一堵,缓缓的勾起一抹笑:“无论如何,这是我们自家人的事儿,轮不上陆公子你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他对我好不好,旁人说不得,只有我自己说了才算,陆公子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陆秉安道:“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担心你……”
林知意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陆秉安这是什么意思?她都已经成亲了,这个哥不应该潇洒放手?和她不再相见吗?!
听这意思,怎么貌似还对她有那么点儿情意上头?
林知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原主已经没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他早干嘛去了!
38. 第 38 章
林知意还没来得及说话,白锦溪已经若无其事的走过来,他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的看着陆秉安,片刻才确定,真的是他!
他漫不经心的站在一旁,不远不近的听着两人说话的声音。
林知意道:“说是不买,请走吧。”
陆秉安张了张嘴,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二十文钱,他眸色沉沉,目光有些哀恸:“你若是觉得委屈,我去找苏景蕴,他不该这么做。”
秦之年的动作也忍不住停了下来,耳朵竖起来,不过头也没敢回,就听两个人说什么。
林知意道:“他什么都没做!你不必多想!总归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公子若是清闲,可以去管旁人,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陆秉安薄唇紧抿,没有再说一个字,心中一阵阵钝痛,好像有人拿了一把刀子在凿他的心。
以前的林知意虽然大大咧咧,可从来不会这样和他说话,面对旁人疾风骤雨,面对他却好似春风化雨,就算风风火火,可对他总是与众不同的小意温柔。
陆秉安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直到她坚硬的外表下是一颗多么柔软的心,她没有娘,有一个爹爹也整天忙碌,所以平日里有许多小孩喜欢欺负她,小时候的林知意玉雪可爱,就好像一个年花娃娃一般,漂亮的惊人,许多男孩子都说,喜欢看她哭的样子,陆秉安也喜欢,当然,看她笑的样子。
他年长两岁,所以每逢遇到旁人欺负林知意,总会挡在她面前,像一个小男子汉一样,把欺负她的人都驱逐开,就这样,他的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后来,年岁又大一些,到了六七岁上,林南风就遮住了林知意漂亮的脸蛋。
陆秉安到现在还记得,林知意小大人一般的和他说:“爹爹说,美貌在一个女孩身上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变丑了,秉安哥哥还会喜欢我吗?”
陆秉安没有丝毫嫌弃,也用自己的行动证实这一点,他依旧和以前一样,喜欢带着林知意漫山遍野的跑。遇到事情总是喜欢挡在她前面。
她也从日日被欺负的小娃娃长成了一个风风火火的大姑娘,所有的一切都在变,不变的是两颗心,依旧相互喜欢。他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他。
陆秉安的心苦涩掩盖,仿佛在透过她看以前那个知意妹妹。
他不再开口,静默的仿佛一尊雕像。眸光潋滟,如月色般温柔,仿佛丝丝缕缕的的丝线,紧紧的缠绕在林知意身上。
白锦溪猛然瞪大眼睛,好家伙!真的是陆秉安!
他走过去,站在陆秉安身旁:“你和那位姑娘认识?你喜欢她?!”
陆秉安脸色微微一变,笼在衣袖里的手缓缓攥紧,他眉眼清淡,定定着看着这个陌生人:“并非如此,你不要毁她清誉。”
白锦溪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好啊!一边在朱晗月面前献媚,一边又在这个姑娘面前讨好,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陆秉安就打量着朱晗月不喜欢出门,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吗?
不行!他一转身,招来身旁的小厮,低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小厮就跑远了。
白锦溪看着他接过林知意手中的冰碗,看着他愣愣的出神,看着他浅浅的挑起一点点冰沫,慢条斯理的吃着,唯恐动作大一点就一下吃完了,脸上顿时露出几丝不忿!很是不喜。
林知意见白锦溪没有动作,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公子!你的东西齐了!”
方才他着急的恨不能一个筋斗飞过去,怎么东西出来了却不着急了。
白锦溪道:“嗯,我觉得还是刚做的好吃,等那位姑娘来了,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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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给我做新的。”
“那这些?”
“放着吧!”白锦溪挥挥手,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的看着陆秉安,他盯着林知意的眼神,着实不陌生。
白锦溪愤恨的同时也有些玩味,陆秉安究竟喜欢谁?其实白锦溪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就像陆秉安看林知意,明明很克制,却不自觉流露出缠绵哀伤,他喜欢谁,显而易见。
陆秉安,你怎么敢!
朱晗月来的很快,外面蒸腾的热气熏的朱晗月脸儿红红,她张望了一下,一眼就看见了陆秉安,无他,他实在长的俊俏的过分。
白锦溪轻咳了一声:“月儿!”
朱晗月红着脸,眼神这才收回来:“你,唤我来做什么?”
白锦溪看了一眼陆秉安,见他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朱晗月半分,顿时爱恨交织,看着陆秉安的眼神很复杂。
林知意端了蜜桃果茶过来,朝朱晗月一笑:“姑娘,你的果茶。”
朱晗月矜持的抿唇一笑:“多谢。陆公子,好巧。”
陆秉安的眼神随着林知意,等朱晗月开口喊人,他才回过神,不甚清白的眼神顿时冷淡下来,他无意再林知意面前和任何女子打交道,所以只微微首颌了下,便立刻起身换了一个位置,手中的冰碗早已化成了水,不见半分凉意。
白锦溪意有所指的看着陆秉安,问道:“月儿,陆秉安看着好似对这位姑娘很不一般啊,这样的人,你还要嫁吗?你就不怕,他和这位姑娘暗通曲款,日后直接抬进门与做个妹妹?”
朱晗月一顿,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果茶,通体舒畅,飘飘欲仙,她第一次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你说,陆秉安能不能把这位姑娘娶回家?若是成了一家人,我不是天天都能喝上这么消暑的果茶了?”
39. 第 39 章
朱晗月有了这个念头,其实也并不奇怪,男子三妻四妾早已寻常,娶一个看得她过眼的,还舒心一些,不过,陆秉安若是能为林知意拒绝和她的婚事,朱晗月会更高看他一眼。
白锦溪难以置信:“你便如此听之任之?他若是一边接受你的婚约,一边又和她纠缠不清,你就这么认了?!”
朱晗月沉默了一会儿,她认栽。不过不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是她无法拒绝父亲。
他向来专制,虽然只有她一个女儿,但是偏心的厉害,从来不拿女子当人看,朱晗月只不过是他一件趁手的工具罢了。
朱晗月反问道:“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白锦溪都快气疯了,他见陆秉安走出去,直接快速跟上去:“陆秉安!”
陆秉安回眸,略有些困惑的问道:“你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白锦溪气冲冲:“你既然和朱小姐有了默契,就不该在外面招惹旁的女子!你究竟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陆秉安见在他身后出来的朱晗月,脸色一寸一寸凉了下来:“我从未有过旁的心思,不立业何以成家,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更没有同旁人有过任何默契。”
白锦溪气笑了:“还真是一张颠倒是非的利嘴!”
朱晗月一拉白锦溪,他才愤愤的住口,朱晗月浅浅一笑,问道:“公子的确没有娶妻的心思?”
陆秉安首颌:“尚未有此打算。”
朱晗月道:“好。”
等陆秉安走远,朱晗月才向白锦溪道:“今日多谢你为我通风报信,不知可否再麻烦你替我看着他,若他再来,还请你差人告诉我。”
白锦溪眼睛一亮:“你有何打算?”
朱晗月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的话爹爹也不信,大哥的话他总信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总得找个他信得过的人亲眼看一看。”
白锦溪一双眼睛都在笑:“您就擎好吧!”
陆秉安第二日散学时来了,他沉默的买了一碗冰碗,一个字没说,可那双欲语还羞的眸子,仿佛把一切都说了。
第三日,第四日,陆秉安雷打不动,日日过来。
不过,二十文钱对旁人来说不算什么,对陆秉安来说却是一种负担,手中有些余钱,便会进来买一碗,没有钱了,便在门外,总归要悄悄看上一眼,才能安心。
钱婶儿知道她有夫君,忍不住低声劝道:“那位公子日日来,也不是个法儿,你夫君若是看到了,只怕是要不高兴,你要不要和他说两句,让他日后不要再过来了?”
顶着大太阳,脸儿晒得通红,只为远远的看上她几眼,钱婶儿看着也着实有些不忍心。
林知意淡然一笑:“钱婶儿,无妨,他爱来便来吧,我和他只是陌路,没什么好说的,即便我夫君看见了,也不会多想,你放心吧。”
她语气清淡,只是眼中的厌恶不像作假,钱婶儿着实有些想不通,这么俊俏的后生,又这么痴情,林知意怎么狠得下心不搭理,还这么讨厌他!
钱婶儿道:“你心里有数便好,只是时间长了怕是会流言蜚语,你要仔细些才是。”
陆秉安来的勤,朱晗月反倒乐见其成,十分稳得住,到了第六日,才带着大哥施施然的出门去偶遇陆秉安。
门内没有见到陆秉安,朱晗月困惑的看着白锦溪,白锦溪朝她仰一仰下颌:“门外呢。”
白锦溪跳出自己的身份,反倒觉得陆秉安有些可怜了,有才有貌,就喜欢一个小村姑,可偏偏她正眼都不肯看他一眼,这张俊俏的脸真是白瞎了!
朱玉顺着白锦溪的目光,也瞧见了陆秉安,忍不住笑着打趣:“我说你今日怎会出门,原来是要出门偶遇郎君呀,来人,去把陆公子请进来……”
白锦溪连忙道:“朱大哥!可别!可不是偶遇,我在这儿待了几天,每天都见陆秉安,他怕不是来吃冰碗儿,而是看上了某些人。”
朱玉眉头微微一皱:“他日日都来?哪怕只是站在门外,也过来?!”
陆秉安怎会如此糊涂!
朱玉本来对他的印象极好,少年之身中了案首,才学毋庸置疑,恐怕只有之前的苏景蕴才能同他相提并论,莫说考中进士,就算是考上了举人,日后的前途也一片光明,可他……这是做什么!
朱晗月没有插话,去林知意那里买了三个冰碗,美美的吃了起来,太天真可爱的模样:“哥哥,别叙旧了,来尝尝,这东西一绝。”
朱玉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有心思吃!陆秉安那眼巴巴的模样,恐怕心思不纯!”
朱晗月手中的勺子放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丝羞赧:“不瞒哥哥,我第一日遇见他,他就说了,没有成家的心思,爹爹一心想和他结亲,恐怕不成了。”
朱玉沉吟片刻,看了一眼忙碌不停的林知意,向钱婶儿招了招手。
“公子有何吩咐?”
朱玉问道:“那位姑娘是新来的吗?我记得之前并未见过。”
钱婶儿道:“是,这几日刚来,家里有个俊相公,男人腿脚不利索,她出来赚钱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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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家用。”
钱婶儿方才就看见他们看着陆秉安,视线在林知意和陆秉安之间打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在编排知意。
三人诧异,白锦溪脸都绿了:“她成亲了!”
钱婶儿理所当然:“自然,她夫君生的俊俏,只是伤了腿,她才不得不出来谋生活。”
朱玉皱眉:“原是个不检点的女子!”
白锦溪撇了撇嘴:“明明是陆秉安惦记旁人的妻子,怎么成她不检点了?!”
“陆秉安!”白锦溪对着他喊了一声。
朱玉脸黑了。
陆秉安慢条斯理的走进来:“这位公子,唤我何事?”
他不认识白锦溪,却认识朱晗月,他们三个,他开罪不起。
“你和那位卖冰碗的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锦溪这话问的极为冒昧,陆秉安轻轻皱了皱眉,道:“只是同乡。”
周围好奇停八卦的人都有些失望。
白锦溪道:“只是同乡?我才不信——”
陆秉安道:“这是陆某的私事,和公子无关吧,公子要消暑就快用吧。”
他微微垂眸,看来此处他不能再来,已经给林知意带来麻烦了。
任凭白锦溪抓耳挠腮,陆秉安也没再说什么。
朱晗月见陆秉安要走,连忙问道:“之前陆公子说无意成家,可是……因为这位姑娘?”
陆秉安还没说话,林知意路过就听到了,她微微回眸,陆秉安到嘴边的否认也消失了,他看着林知意,缓缓失了神。
林知意眉头一皱,头也不回的走了。
朱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气笑了,他好好的妹妹不是给人这么折辱的,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回去之后就怒气冲冲的去找了他爹。得知陆秉安并没有松口,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静下来。
朱县令叹了一口气:“这小子怎么那么死心眼!我看重他才乐意把你妹妹给他,如此不识好歹,真真气人!好不容易让他未婚妻成亲了,又冒出来一个商女!陆秉安还真是风流!”
朱玉一愣,心猛然一揪,已经成亲的未婚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朱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未婚妻……和别人成亲了?”
他撇了儿子一眼:“当然,难不成让你妹妹做妾?”
朱玉想骂人的心思都有了,合着那人是他的未婚妻!
他爹极有可能活活拆散的一对有情人?!
这都是什么事啊!
40. 第 40 章
白锦溪第二天再来,嘴都要笑歪了,他兴高采烈,大手一挥:“小娘子,今儿你这儿有多少冰碗果茶?”
林知意略微估算一下:“大概一共八十份,怎么,小公子要请客?”
白锦溪矜持的点点头:“这样,带着你的冰和果子,随我倒我家,我今儿全包了,给你算二两银子,多的算是给你的赏钱!”
昨日一听朱晗月传来的消息,就知道陆秉安那件事成了!只要朱晗月不成亲,他日后有的是机会!所以他兴奋的一夜没睡着,想来想去,还是要谢谢林知意,但她一个村姑,也当不起他一句谢,就拿出几两银子打发了。
白家是当地的大户,他家的方子修建的漂亮,青砖白瓦,绿树成荫,和常见的大宅门相同,但林知意看在眼里,并不觉得如何,甚至没几分惊诧之色。
见惯了苏州园林,再看这些,也没什么惊奇。
白锦溪道:“我家规矩多,你不要乱走乱动,免得冲撞了人。”
林知意道:“我省得。”
白锦溪家中姐妹不多,他早早的算好了,一院送五碗,还有的剩,如何分他就不管了,剩下的他全包!
嘿嘿,自然要分出一份给朱晗月送去。
“哎呦!我的爷!你怎么还在这儿乱逛!方才老爷传来消息,三爷的船靠岸了!您的赶快更衣!主子们都已经准备出门去迎接了!”
白锦溪身旁伺候的小厮急的火上房。
白锦溪一惊,撒丫子就往自己院子里跑,这都是什么事!
小厮口中的白三爷是白家嫡系,不知为何突然对云州感兴趣了,这不,不辞辛劳来了云州,还该陆路为水路,速度生生快了半天,白锦溪着实有些想不明白,他这么着急,云州是有他爹还是他娘啊!
呸呸呸……
白锦溪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白三爷不是他能编排的。
白锦溪急匆匆到岸边是,白衣胜雪,乌发丝墨的少年正巧下船,他清凌凌的目光看过来,无悲无喜。
二房的堂弟轻笑一声:“二哥可真够忙的,三爷千里迢迢从京城过来,你都没时间过来等着吗?”
白锦溪性子混,但也不能生气,老爷子都眼巴巴的奉承白三爷,他若是搞砸了,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白锦溪眼珠子一转,浅浅一笑:“我来来的迟了,我听说三爷今个儿要来,赶紧去请了做冰碗儿的小娘子过府,想着三爷到了就能消消暑。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早早的打算好,绝不慢了。”
白三爷眼尾一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走吧。”
蠢。
老爷子走过去时,狠狠的瞪了白堂弟一眼,白锦溪长的好,嘴又甜,很的老爷子欢心,他可见不得白锦溪受委屈。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白家,一溜水的下人端上各类的果茶,果冰,以及冰镇的水果,酸梅汤。
白三爷的随从更是直接抬了一缸冰,放在三爷的周围,满满一大缸,都快溢出来了。
白锦溪再心里咋舌,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就算是他家老爷子,也没有那么奢侈,不过也是,两个并没有什么可比性。
毕竟冰易得却极难储存,一寸寒冰一寸金,不仅仅是说说罢了。
是他着相了,想起方才的话,白锦溪忍不住脸红,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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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在意那一点东西?!
白三爷手执玉勺,矜持的舀了一颗紫色的果子,放在口中,却忍不住一愣,这种口感,不似面食,却出乎意料的好吃,甚至在京城都没有吃到过。
他又咬了一颗橙色的“面团”,诧异的挑了挑眉。
云州果然是人杰地灵,新奇的玩意不少,他来这趟值了。
好不容易寒暄完了,白锦溪刚走到院门外,老爷子就派人来喊他了。
“祖父,您不陪着三爷,喊我来做什么?”
白老爷子道:“你这混小子,没想到还有几分门路,你去问问卖冰碗儿的人,家中的冰可够用?若是有多的,咱们就买一些回来,三爷来了云州,不好让他忍受酷暑。”
白锦溪道:“得嘞!老爷子您就放心吧,小小冰块!还不手到擒来!不过,三爷好端端的怎么会到云州?”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就是鬼点子太多,心思也活:“我告诉你,你是不是转头就去朱家说一说?!”
白锦溪叫冤:“那能啊!天地良心,我只是想着问问,看有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当然,我也知道,我没什么用,但是多一个人总是好的吧。”
白老爷子瞪了白锦溪一眼,自家孩子什么样,他一清二楚!不过,三爷来了云州,朱家那个老匹夫确实坐不住了,他淡淡的道:“三爷这次来,是为了私事,你让朱家的安心。”
“得嘞!”
只要不是上面来查朱家,其他都无所谓!
白锦溪不知道,他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让朱县令和印刷术失之交臂,后来很是落了一场埋怨,追妻难度又亮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