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总想和我谈恋爱》 1. 第一章 《神明总想和我谈恋爱》全本免费阅读 庞大的地基底下埋藏着各色法阵,它们流动着的纯白光芒交错成巨大的印痕。金碧辉煌的塔楼建筑群如同神迹,悬挂在倒立塔尖下。金银交织的纹路闪烁着微弱的光,象牙与各色珍奇堆砌起廊柱,与遍地的绿意构成瑰丽的图景。 光明之钥学院刚好放课的时候,塔楼下来往都是人。 再远处的广场上,许多学生穿行而过. 这是低年级区,新生刚入学没两个月,还是新鲜的时候。 “今天的课结束了,玛丽,我们待会要去礼堂看看吗?” “讲师刚才说的你记得……” “听说今年会有交流会?” “茱莉亚,礼拜日你想去德约塞城吗?” 就在这时,有奇怪的尖锐爆鸣声划过上空,猛然一声巨响,惊得不少人看过去。 广场的一角,有好些人形成了包围之势。 引起骚动的学生有点来头,有人一眼就认出来他是今年新生,出身贵族,叫比利·基恩。 被他围住的人,应该也是新生。同样十六七的年纪,比利看起来高大很多。 “兰斯,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为首的比利不耐烦开口,脸上带着戾气盯着眼前穿着萨古纯——一种长款带兜帽的斗篷,常备广告词:穿上它,你就能无影无踪——的新生,只觉得这身黑真碍眼,就和兰斯本人一样。 那抹黑色动了动,到底抬起头。 兜帽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少许,露出了兰斯的脸。 黑发黑眸,传闻这样的发色眸色,更受邪神的钟爱。 他有着一副好皮相。 很白。 宛如常年不见天日的白皙,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都要小些。 格外漂亮的容貌,就算是在遍地帅哥美女的学院里,也非常出挑。哪怕不喜欢他的人众多,却无法否认兰斯这幅好看的相貌。 在这一群人的围堵下,兰斯的身材显得有些瘦弱。比利瞪着那张堪称漂亮的小脸,吐出来的话更带恶毒。 “……连最简单的召唤都学不会,你这样卑劣的贱民,光是和你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都让人觉得恶心!” 不喜欢兰斯的人有很多,但是像比利这么刻薄的,还是少。 兰斯抱住怀里的书,神色很平静:“我要回宿舍,能让让吗?” 比这还要难听,还要刺耳的话,他听过更多。 就好像比利的恶意对他来说,不过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滴。 啪嗒—— 没入水面,就没有踪影。 这种反应,比没有反应还要气人。 比利只觉得心里的怒火好像被刺得膨胀。 平时,他都是指哪跟班就打哪,可现在他怒得都忘记了自己身后跟着的那些人。随着他心念一动,两道交叉的光骤地出现,狠狠劈向兰斯。 他现在只想把兰斯那嘴脸给撕烂。 ……回去后又得买针线吗? 说起来,之前的应该都用完了。 在袭击迎面而来的时候,兰斯还在想这些对于别人来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细碎小事。 他抬起手。 在手臂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护盾。 “喂,学院里禁止动武!” 砰—— 暴喝声下,一道比交叉箭更炽热的光剑劈了过来。 爆闪的光芒让周围所有人不自觉闭上眼,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广场都寂静下来,没人敢走动。 等光芒散去,在比利的惨叫声里,很多人看清楚阻止的人是谁——尼尔·莫特,是光明学院的高年级生,也是教会的眷者。 “学长,你下手太狠啦。” 莫特学长身后的从属里有人检查了比利的情况,确定人没晕过去后,其中一个很随便地把比利给拉了起来。 眷者不分年龄,不分地位,只凭借神明的恩赐。 成为眷者,就有权招收从属,而只要能成为某一个眷者的从属,自然也能间接拥有眷者的部分权力。所以教会或学院里,想成为眷者的从属的人不计其数。 莫特学长:“在学院擅自动武,违反校规的第三戒律,讲师没有教过你吗?” 比利:“莫特学长,我,我只是想好好教导那个怪……兰斯,不是想动手。”他又痛,又不敢表现出来,捂着剧痛的心口下意识就开始解释。 莫特学长懒得去听他的狡辩,转头看向兰斯。 “没事吧?” 兰斯:“我没事,多谢学长。”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散去胳膊上凝聚起来的力量。 他的感知力的确不强,不过也误打误撞摸索出了别的方向来强化自己的身体。毕竟打架这种事情,对兰斯来说已经频繁到就连身体都知道该怎么防御。 只不过,莫特学长这些高年级生为什么会过来? 光明之钥学院的占地非常广,每个不同年级上课读书与住宿休息的地方,都在不同的区。 低年级出入高年级区需要许可,高年级生过来虽然没有限制,但也很少过来。 兰斯一边想着,一边擦掉额角的血痕。 就算刚才莫特学长及时阻止,不过比利用的应该是瞬发类的道具,和莫特学长对轰的余波还是伤到最近的两人。 只是比起兰斯额角的擦伤,比利的伤势肯定更重。 刚才的风波后,兰斯的兜帽掉了下来,其他人的目光,他或多或少有所感觉。 厌恶,质疑,不满,漠视……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兰斯这个名字,但几乎所有新生都认得兰斯这张脸。 在光明之钥学院里,姓名、权势,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 神的垂怜。 天赋越高,越是能得到神明的亲近,就越有独特的地位。 如莫特学长。 那些眷者,以及,想成为从属的其他人。 而感知力太差,不管到了哪里,都是令人鄙夷的存在……正如兰斯。 更别说,他身上的问题,可不止这一件。 一个多月前,开学典礼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是一件让兰斯至今,在学院的身份都非常尴尬的事情。 光明之钥学院在光明之钥教会的主教区内,所以每到开学典礼,新生都会在讲师带领下,通过传送阵出现在教区侧翼的光辉大教堂里,参加圣殿预知者所举行的授礼。 高耸的塔楼里,彩窗闪烁着亮丽的色彩,寂静恢弘的高台上,光辉自预知者的手中诞生,悄然笼罩在场所有新生身上。 圣光落下,新生们的身体都暖洋洋起来。 有些敏锐的学生,甚至能感觉到光明越发亲近自己,这简直就是神恩。 他们虔诚低下头,无声祈祷:“光明在上。” 就在所有新生都寂静无声的时候,肃静的教堂里却能隐约听到奇怪的骚乱,忽然从高台上闹起。 “……血……” “马斯库洛大人,您的眼睛!” “怎么回事?” 然后,又是一阵怪异的脆响。 殿宇之中,有难以捉摸的怪异降临。 高台上,一位身披华贵长袍的老者捂着流血的右眼,刺目的血液从指缝流淌,许多人围了上去,又被他身边的光辉阻拦。 他就是原本在主持授礼的预知者。 老者剩下那只完好的眼睛盯着无数新生。又或者说,他正死死盯着新生里的,某一个人。 “——■■■——” 仿佛有什么奇怪的重音落下,让老者的脸色变得扭曲起来。 “亵渎……” 他喃喃。 新生们在听到吵闹后,抬头朝着高台看去,可在抬起头的瞬间,他们又都愣住了。 在教堂的内部,在高台之后,还有神座。 神座上供奉的是一座雕像。 那雕像是模糊不清的人形,却莫名有着宏伟的圣洁感。它长久伫立在那,凡是看到雕像的信徒都应当知道,这是光明之钥的神像。只有几大主教区的大教堂内,才会有这样的神像。 而现在,肃穆的神像绽放了光芒。 比预知者所释放的更加灿烂、圣洁的光辉刺痛着人的眼睛、皮肤,却让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移开视线。 那绮丽的光芒凝成一束,仿若神降,独独照耀在一人的身上。 黑发,黑眸。 ——新生兰斯。 预知者死死盯着他,隐秘的波动荡开,光明汇聚而来。仅剩下那只左眼闪烁着微光,近乎钥匙的形状在他的眼底浮现。 预知者开始吟唱。 “崇高的光明之钥啊,您是光明,是预知,是封锁黑暗的钥匙。还请赐予我看见的力量,让我打开隐秘的大门吧。” 在他祈祷结束的那瞬间,老者的左眼遭受了同等的代价。喷溅而出的血液,将本就染红的前襟变得更加刺眼。在周遭恐惧的呼唤里,老者仿佛预知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声音异常凄厉,近乎是某种惨叫。 “渎神,这是渎神——” 在寂静空旷的殿宇里,这句话如同坠落的巨石狠狠砸进本就不够平稳的水面。 原本以为神迹的新生们听到这话,瞬间哗然。 … 在开学典礼的事故后,兰斯对感知力也出了问题,这难以与沟通的困境,让讲师也有些苦恼。 讲师们对待兰斯的态度还算正常,年轻的学生就很难遏制住自己的情绪,兰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亵渎,污秽之物。 是无法容忍的异端。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23818|1335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一本书,实际上也是一本书。至于里面呈现的东西?多看看,多看看,总能找到最适合你的。】 【恒定效果:历史的真相。】 “这本诅咒物有点奇特,它是有脾气的。”塞拉斯的声音有点慢,像是一边说,一边在思考,“它的初级负面影响一般是将使用者拖进书页里吃掉,随着使用时长递增,可以吞没整座城市。不过,对于它喜欢的人,则可以任意使用它,几乎不存在代价。” “……有脾气?”兰斯迟疑地说,“诅咒物,是活着的吗?” 对于死物,一般不该用这样的形容。 “对于大部分的诅咒物来说,当然不是。但有些诅咒物,的确具备活着的属性。”塞拉斯在兰斯的对面坐下来,“就比如无名之书。” “那我今天碰到它,还看了里面的内容,那说明……” “说明它很喜欢你。”塞拉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兰斯,“甚至可能比喜欢还要更多一点。毕竟,是它主动找上你的吧?” 兰斯回想了下自己找书的时候,他的确是按照图书管理员告诉自己的位置找过来的,也的确是在爬上去的时候,在第一眼扫过去的地方很容易就发现了这本书。 毕竟这么厚重的书,比其他任何的书籍都要惹眼。 “它的确很喜欢你。”塞拉斯的目光落到书页里呈现的内容,“以它呈现给你看的东西,算是人类能接受的范围内,绝对的真实了。” “学长的意思是,还有些不适合人类读的真实?”兰斯轻声,如果不适合人类读,那……适合谁来读? 塞拉斯只是笑了笑,宽慰地说:“这本诅咒物对于绝大多数人都很危险,但存放在一间拥有十万本书籍的空间里,它就会趋于无害。所以,整个图书馆其实都是它的附带物。” 怪不得这个诅咒物能这么随意出现在兰斯的面前。 在兰斯这么想的时候,塞拉斯敲了敲书脊,“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在这里看。” 兰斯抬起头:“这不违反什么规则吗?” “当然违反。”塞拉斯扬眉,“可无名之书不是普通的诅咒物,他们奈何不了它。” ……那我呢? 兰斯可怜兮兮地看着塞拉斯。 塞拉斯笑起来:“不必担心,除了我以外,能发现这件事的人太少了。” 他分明看到了书上显露出来的内容,却漫不经心得很,就好像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这种肆意自然的态度微微触动了兰斯,让他没忍住问出一句。 “学长,那天在圣明广场上,你有没有看到一些……奇怪的光索?” 塞拉斯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看着兰斯的眼神变得专注而认真,有一瞬间,少年的身体甚至有点僵硬。 当塞拉斯面无表情的时候,那些无意识被压抑的威压就会随之浮现,在那冰冷的蓝色里,兰斯觉得自己被由里及外地剖开,背部也微微紧绷起来。 那是极其危险的气息。 “你看到了呀。” 塞拉斯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兰斯说话。 他的眼睛扫过无名之书上的内容,冰凉的手指抚上一行字——“神战的本质是为了争夺信徒,教会的扩张也是为了信徒”——而后看向兰斯,优美的嘴唇微动。 “我之前和你说过,神不会伤害信徒。因为……”塞拉斯似笑非笑,俊美漂亮的脸庞上有着某种奇异的神情,“信徒对神而言,可是锚。” 27、第二十七章 兰斯捂着脑袋,那胀痛迟迟没有消退,奇怪的呓语声在重重叠叠地回荡,就好像声音长出了可怕的爪牙拼命抓挠着他的耳膜。 “放松……”塞拉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手掌不住抚摸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顺着,“别听,也别想。” 那声音有点冷,却让兰斯清醒了些。 痉挛的手指蜷缩又放松,过了好一会,兰斯才无力软倒在塞拉斯的怀里,感觉那种无来由的畏惧终于褪去。 兰斯轻轻喘着气,带着一点茫然:“……我刚才,是听到了不该知道的知识?”这有点像是之前塞拉斯警告过他的那样,有些知识、或者地方是很危险的,一旦说出口,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一般来说,的确是这样。”塞拉斯平静地说道,“不过,你既然能看到光索,那这个知识对你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危害。” 兰斯已经恢复了力气,足以坐起来。 他有些震惊地看着塞拉斯,没忍住吐槽:“这都不算……危害吗?”他刚才都感觉自己的头要炸开了。 塞拉斯摇头:“你没见过真正的危害。” 他掏出一个留影石——说实话,兰斯没看清楚他到底是从哪里摸出来的——然后摆放在兰斯的面前,按动了其中的开关。 “审判庭最近接到的一个案子,这是现场留影石复制下来的画面,你可以看看。” 留影石的上空浮现了一处幽暗的光影,看起来时间应该是在半夜的狭窄房间,有个男人佝偻着腰坐在书桌前,那个姿势非常奇怪,整个肩膀奇异地往里面缩,几乎要扑上桌面。 “……艾尔德尔,艾尔德尔……嘻嘻,陷落之地……”他的声音急促又缓慢,“安纳托利亚……”紧接着是一连串不连贯的句子,就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强迫着他把那些东西念出来,那甚至看起来不像是他本人该有的声音。 它变得扭曲,嘶哑。 也就是眨眼的时间,男人的脑袋突然碎裂开,脑浆和血液四散,在他的脖子处有暗影在蠕动爬行,最终溃散成吞噬了整个房间的雾。 塞拉斯一挥,那些奇异的光影就消失了。 “这个人引发的异变吞噬了一整栋旅馆,连带着旅馆附近的三栋房子,一共三十七个人。” “因为他接触到了不该知道的隐秘。” 这一回,兰斯的语气坚定了些。 塞拉斯点头:“一般来说,普通人类都不该接触到这些,他们的身体没经过力量的淬炼,过于迟钝的灵感也不会提醒他们危险的来源。” 隐瞒,其实是保护。 兰斯再一次意识到这个道理。 塞拉斯碰了碰他的侧脸,手套冰凉的触感让兰斯回过神来,“我相信,你还有更多的问题想问。” 兰斯没有挪开。 学长似乎很喜欢这样亲近人,作为每次总是被他摸摸捏捏的对象,兰斯其实也……蛮喜欢的。 他无意识蹭了蹭那冰凉的手指,轻声说:“学长,如果信徒是锚……”在说出这句话时,兰斯的心跳莫名加快,就好像这句话带着某种禁忌,让他的声音不由得降低下来,“那锚,起的是稳定的作用吗?” “你很敏锐,兰斯。”塞拉斯的眼底带着笑,他的声音也跟着轻下来,“这就是争夺的本质。” 兰斯模糊地意识到,信徒是锚这句话,或许还代表着更多、他现在还不知道的深层含义。 不过塞拉斯没打算继续深入解释,他话音一转,说起了别的事情:“今天来图书馆,怎么没带那异种?” 兰斯:“洛最近一直犯困。” 在漫长的时间过去后,以撒兰草第一次吃饱,它看起来像是进入了蛰伏期以消化这大量的能量。哪怕它再想缠绕在兰斯的身上,都会在不久后变成几条垂落的藤蔓。 兰斯不想它在外面出事,趁着它困顿的时候出来的。 塞拉斯:“你似乎一直把它当做某种意义上的人。” 兰斯回想着自己的用词,的确留意到这其中微妙的差别:“除了没有人的模样,也不会说话外,我觉得洛和我也没什么差别。” 塞拉斯:“它的确是比一般的异种要聪明得多。” 兰斯蓦然想起讲师说过的知识,课上的确提及过,大部分的异种是不该有智慧的,只会在愚钝的本能驱使下做出破坏……只有少数的异种能像人那样,不过这种珍稀物种一般也会头也不回地投向邪神教派的怀抱。 “异种为什么更多选择那些……而不是诸神教会?” 塞拉斯听到兰斯这么问。 少年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害怕这也是一个不能外传的秘闻,那种谨慎认真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可爱。 ……可爱? 他若有所思咀嚼着这种奇怪的情感。 这是很少体会到的情绪。 或者应该说,他本不能体会到这些情绪。 塞拉斯任由这种奇怪的情绪蔓延,回答着兰斯的担忧:“异种是一切畸形的变化,先天性影响到它们的力量已经定性了它们,无法再更改了。” ……可是洛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洛不应该能吸收圣明广场上的神恩——正如兰斯最开始猜想的那样。 那么,洛到底是什么? 带着这样的困惑,兰斯离开了图书馆。 在离开前,塞拉斯带着兰斯在一楼开了放行条,他开放了他的权限。只要兰斯想过来,2级以下的资料都可以任意查看。1-2级的资料待申请后开放。 塞拉斯把那张登记了兰斯名字的纸片递给管理员。 图书管理员抬头,看着他们笑了笑,收下了那张小小的纸片。 和塞拉斯分开回到宿舍后,兰斯发现洛还在睡。 他站在盆栽前——是的,洛蜷缩回盆栽里睡觉了——有点沉默,其实他刚才应该问学长才对,他的学识渊博,为人也很可靠,求助他的话,起码比兰斯现在这样茫然好些。 可洛的情况太特殊,兰斯不想这么做。 “早点醒吧。”兰斯摸了摸藤蔓,低低地说,“我想见你啦。” … 又过了两个月,洛断断续续醒了几次。 它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兰斯也看得出来它在蜕变。朝着好的方向。所以原本提着的心放下来,他专注于自己的问题。 ……那个每个月都会出现的小问题。 是的,他又熬过了两次。 拼了命地。 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管出现在兰斯梦里的存在到底是什么,都远不是之前那些怪物能比拟的,那就像是另外一个维度……或者另外一个世界才有可能出现的东西。而更可怕的是,兰斯觉得祂(他试图用它来形容,可每次都会无意识地替换成祂)好像在逐渐变得……强大? 那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兰斯甚至给不出任何的判断标准,仅仅是一种预感。 可能这个存在要出现在这个世界,出现在兰斯的梦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才只能在每个月的十六日出现。可哪怕有什么所谓的屏障,也无法真正阻止得了祂的步伐。 祂还是一月比一月更加靠近。 兰斯开始能听到祂的声音,那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寒而栗的动静……某种黏液蠕动流淌着,浑浊不清的呼喊,只听到一声就身体发僵几乎不能再动,它比起呼唤,对兰斯来说更像是某种袭击,每次都让他痛苦万分,尤其那呼唤还是在叫他的名字。 “……&%*#……” 起初是完全听不懂的呓语。 扭曲,混沌。 是兰斯完全没办法辨别清楚的声响,那时候他还能当做是无关的杂音。 直到。 “……兰斯……” 祂发出了清晰,完整的音节。 哪怕那异常扭曲怪异,可在祂清楚念出兰斯名字的瞬间,一股疯狂的冲动迫使着他张开嘴巴,强迫着他去回应这声呼唤。 ……不行! 兰斯的本能疯狂地提醒着他,绝对不能回应。 朦朦胧胧间,兰斯意识到这一点。 只要他不做出回应,他就还是安全的……尽管只是暂时。但没关系,暂时也是胜利……对吧? 那天兰斯几乎是惨叫着醒来。 他的神经本该在这反复无常的梦境里衰弱下去,变得神经质而疯狂。正如所有触碰了不该知道的隐秘的人的遭遇,可奇异的是,只要兰斯在梦境里醒来,那些恐惧就会稍稍远离他。 这是兰斯能坚持到现在的理由。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是那天在圣明广场上的那场恩赐。在那之后,兰斯听到那些呓语虽然还会痛苦,但不至于完全失控。总而言之,每个月一次的逃命,已经成了兰斯生命里的固定节目。 在他再一次浑身大汗醒来,虚弱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兰斯呻|吟了声,将小脸埋在了枕头里。 值得庆幸的是,他又一次逃脱了。 不幸的是,祂的影响越来越大,如同穿越了某种壁垒…… 他打了个寒颤。 这真是个可怕的猜想。 这一次的梦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一成不变的梦境里出现了某种建筑物,可在黑暗里,他很难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哪怕是凭借着加强后的身体。 黑暗有些时候过于浓郁,遮蔽了所有的气息。 兰斯抠着枕头,等到第一缕阳光出现后才从床上坐起来,他提着校服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又换了床单,收拾好一切后,和沉睡的洛打完招呼才溜达达出去上课。 经过一整天漫长的煎熬(虽然这么说对老师很抱歉,不过以兰斯今天的精神状态的确承受不了太多的知识灌输)后,兰斯看着讲师离开的身影吐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他起身收拾东西,还没弄完,就看到一个女同学靠了过来。 她看起来有点焦虑,不过还是仪态得体朝着兰斯行礼。兰斯的手停留在心口,轻轻回礼。 “请问,兰斯同学,你今天有见过海蒂吗?” 听到女同学提起海蒂,兰斯这才又看了她一眼,认出来她是经常跟在海蒂身边的朋友。而他会记得海蒂,纯粹是因为她和最开始的比利相同,都对他怀有极端的憎恶。 兰斯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我没有见过她。”应该说,今天班上的同学,都没有见过海蒂。 她旷课了。 女同学露出忧虑的神情,好像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慢慢说道:“抱歉,兰斯同学,我没有办法……海蒂昨天晚上和我大吵一架,是……是有关于你的事情,吵完后她就离开了宿舍,今天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大概自己也觉得很理亏,所以羞愧得抬不起头。毕竟他们都知道,海蒂之前对兰斯的态度可不怎么好。 兰斯沉默了会,没有去问那些多余的原因,“我昨天到今天,出入的时候身边都有人,你如果怀疑……” “不不,我不是怀疑你骗我。”女同学急切地说,“我只是,抱歉,我知道这么做很不好,可你是唯一的线索了。” 兰斯看着她急出汗的模样,想了想:“我不知道她的下落,不过有个人可能知道。” 他平静从容的态度安抚了女同学。 “我帮你问问。” … “所以,你就来找我?” 扎比尼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说。 “所以,我就来找你。” 兰斯老实重复。 扎比尼露出狰狞的表情,猛地朝他扑过来:“你还有脸重复,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你不知道那女的对你什么态度嘛?”身边的丹尼尔和西蒙一个捂脸,一个捂嘴,看起来根本没打算阻止他。 兰斯飞快闪过扎比尼的袭击,无奈地说:“我不是帮海蒂,是帮她。”他指了指边上非常尴尬、恨不得钻进地洞去的女同学,她叫娜拉,“她之前偶尔,会帮我说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很平静,就好像过去的事情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扎比尼停下动作,板着脸看了眼兰斯,最后叹了口气:“就这一次。我让人查查看。”在这偌大的学院里,权势虽然不管用,但有些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用的。 这就是兰斯为什么来找扎比尼的原因。 他们刚坐下来喝茶不久,扎比尼就收到消息,昨天晚上有人看到海蒂朝着其他学区去了,就连具体的方向都有。 娜拉听到这个消息,捂着心口终于松了口气。她脸上的表情放松些,终于能勾起个勉强的微笑。 “海蒂的行踪找到了,那么娜拉,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想过要去寻求老师的帮助呢?” 兰斯平静的声音,却让娜拉的微笑完全僵住,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是因为海蒂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还是这件事,与我有关?” 28、第二十八章 “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再一次,扎比尼这么说。 很难得的是,丹尼尔和西蒙也赞同他的主意。 要知道对他们这几个损友组来说,这可真的很少有。往往扎比尼那些跳脱的想法,总是会被丹尼尔和西蒙——当然,还要再加上兰斯——被他们三个人联手镇压。 可现在,和他们仨站在对立面的人,居然是兰斯。 西蒙摸着嘴唇:“你帮哈金斯(娜拉的姓氏)小姐找到诺顿(海蒂的姓氏)小姐的行踪,我相信这已经足够了。后续的追查,要么交给哈金斯小姐自己,要么上报给讲师。我不管横看竖看,都没看出来你要自己追查的原因。”他这话说得刻薄而冷酷,对于他谨慎的性格来说已是少有。 边上的娜拉听到这话,脸色已经变得无比苍白。她明显能听得出西蒙话里的恶意。 不管兰斯最开始在学院引起的麻烦到底带来了什么后果,但很显然,包括西蒙在内的这几位贵族少爷都接纳了他,甚至在某种范围上无意识地将兰斯划在了自己领域内。这也就意味着,海蒂想干的那些蠢事,无疑会引发他们的怒火。 这些人,这几个人,某种程度上,比还未长成的兰斯要可怕得多。当然,当然,现在兰斯所表现出来的天赋无比厉害,未来他的成就是寻常人无法追赶的。可扎比尼和西蒙这些人的背后代表的,却是另外一股世俗的力量。 娜拉苦涩地意识到海蒂犯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错误。 兰斯的身后,可不仅仅只有舍弗阁下。 “……我知道她可能……想针对兰斯同学……” 就在气氛有点僵持的时候,娜拉苍白着脸打破了寂静,有些突兀地出声:“那的确是,一件愚不可及的蠢事。” 她不知道海蒂要做什么,但她知道,海蒂和比利的确打算要做点什么。 … 海蒂是个有点偏激的人。或许是一直以来太过顺遂的生活,造就她执拗的脾气,而在顺利进入光明学院的海蒂心里,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不能如她所愿? “比利,我不甘心。”无人的教室里,海蒂坐在桌上,翘着脚看着教室另一端的男学生,“你丢了好大的脸,难道不想报复回来?” “……我觉得,你还是收敛为好。”比利死气沉沉地回复她,“他身后可有舍弗阁下。”他回家后的几个月可是水深火热,那是他自出生后从未遭受过的训斥。 这不意味着他真的能压下对兰斯那些憎恶的情绪,可在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比利知道隐瞒这种情绪才是最好的做法。 等到他长成,拥有足够的力量,自然能去报复。当然,如果在那之后,兰斯仍然拥有他无比匹敌的力量,那他当然会继续隐藏下去。这是他父亲,或者贵族名利场上教会他的。 不能一击必中,就得隐而不发,等到合适的机会再猛然出击。 “我当然知道他身后有舍弗阁下,不过正因为他身后有那位,所以我们才得趁着兰斯靠着吸血舍弗阁下成长起来之前让他彻底消失,不是吗?” 海蒂说话的时候带着笑,那是一种猩红的笑意。 “你那么记恨兰斯干嘛?”比利挑眉,“他和你没有什么冲突吧?”他说这话时很谨慎,似乎在避免泄露出自己太多的想法。 “你不觉得,舍弗阁下变得越来越……”海蒂停下来,过了一会才阴郁地补上,“越来越像是个人了。” 比利没好气地摇头:“舍弗阁下本来就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停顿下来,随即露出和海蒂相似的表情。 舍弗阁下当然是个人。 可舍弗阁下也不只是个人。 时常跟随在塞拉斯身边的神殿守卫,并不完全只是为了保护圣子的安全——毕竟谁都知道,这位阁下的实力也的确不用这些人来庇护——他们的存在,某种程度也是为了隔开舍弗阁下和其他人的接触。 总有些人,总有些狂热的人,会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冲动的行为。而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他是那么完美。追随甚至迷恋他的人有那么多,为他陷入疯狂的人也不知几何,可舍弗阁下永远是那副……俊美漂亮的脸庞上带着平静的笑意,他在笑,但是好像没有任何事物能真正倒映进那双蓝眼。 任何人只要抬起头,都能看到他。 可任何人伸出手,也无法抓到他。 但是,但是,那遥远的距离有人跨过去了。 或者说,是他走了下来。 造就这一切的原因……兰斯,这显然会激起一些人的憎恶。 这憎恶甚至无关男女,无关爱恨,更多的是……比利扫了眼海蒂偏执的神情,不自觉动了动身体。哇哦,尽管这不是他一次接触到那位的狂热粉,可每一次都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他不该亵渎舍弗阁下。” 比利:“你想做什么?” 他当然听得出来,海蒂在说的不是“我们需要一个计划”,而是“她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海蒂跳下来,朝着比利快步走过去。 当比利看清楚海蒂手里拿的是什么后,他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海蒂看了一会,才缓缓低头看着海蒂掌心的东西。 “你怎么会有……你是怎么把这东西给……” 海蒂收拢掌心,得意笑起来:“所以呢,你来不来?” 比利的脸色变幻了好几次,如果海蒂带来的东西是真的话,这大概是他获得足够实力前,唯一一次有机会真的抹杀兰斯,又不会危及到自己的办法。 “我来。” 海蒂笑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手,笑吟吟地说:“恭喜,我们又多了一个好伙伴。” 比利挑眉:“们?” … “我们是为了什么出现在这里的?” 傍晚时分,天色暗淡下来,连路况都看不清楚。 丹尼尔嘟嘟哝哝,他悬浮在半空,在树枝的遮掩下试图撬开窗户。西蒙站在下面给他望风,头也不回地回他:“嗯,显然是我们说服不了兰斯改变他的主意。” 丹尼尔刻薄地评价:“他总有一天会被他的好心肠害死。” 西蒙:“跟着来的你没有资格这么说。”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远处,半蹲在树上查探敌情——特指丹尼尔在撬的这座告解厅——的扎比尼丢下来一句,“来学院后,我还没被学监叫过家长。” 西蒙:“……这是什么很值得兴奋的事情吗?”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问德克雷教士要钥匙?” 兰斯站在树下问。 丹尼尔忙里偷空回他:“德克雷教士那么严肃,问他要钥匙,肯定会追问一大堆。哈金斯小姐不是不想被讲师发现吗?” 兰斯沉思。 兰斯继续沉思。 德克雷教士很严肃吗? 他偶尔轮值去守传送阵的时候,还总会摸兰斯的脑袋咧。小老头虽然看着很不好说话,偶尔还会给他塞糖吃。 但丹尼尔这么说,兰斯也没有再问,只是说:“总是要说的。” 他们把娜拉留在了宿舍里,扎比尼特地找人陪她。虽然兰斯更愿意将那种“陪伴”称之为监视。然后顺着扎比尼的门路一路找到这里来,这座告解厅就是海蒂最后出现过的地方。 不过这处小告解厅已经很久没有启用过,所以门窗紧闭,也不知道海蒂到底是怎么溜进去的。 “我以为你答应过哈金斯小姐不告诉讲师?” “我只答应了在找到人之前不告诉。” 丹尼尔回忆了那对话。 “兰斯,能不能拜托你,找到海蒂,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讲师?” “嗯,我会帮着找找。” 这么一想也是,兰斯好像从来都没有正面答应过娜拉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丹尼尔的困惑,兰斯补充了一句:“这只是抵消了她之前做的事情。” 同样站在下面的西蒙翻了个白眼:“谁教你的算数?等价对换是这样对换的吗?你做的已经远远多于那几句随口的维护。” “相比较回报哈金斯小姐的善意,我也想知道海蒂想做什么。”兰斯认真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 他当然知道娜拉所求远超太多,索性兰斯也没打算完全照做。比起找人,他更想直接确认海蒂的目的,以及彻底解决这种背地里的麻烦。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暂时避开讲师的视线会更好。 而丹尼尔采取这种蹩脚的撬门方式,而不是直接地用术法闯进去,也是为了尽量不引起更多的注意,毕竟…… “弄开了。” 丹尼尔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然后人就顺着撬开的花窗钻了进去。紧接着是原本蹲守在上面查看情况的扎比尼。 西蒙:“……呵,一个个嘴上骂你,自己玩得比谁都高兴。” 兰斯浅浅笑了起来,刚想将自己和西蒙送上去,就听到一句急促的尖叫声。那听起来像是丹尼尔的声音,充满了惊恐。 兰斯脸色一变,和西蒙对视了一眼,两人迅速动作起来。 两人先后钻进那个小小的花窗,跳下来的时候,比起告解厅内昏暗的环境,最先击中兰斯的是浓郁的血腥味。 这让兰斯的心狂跳起来。 “扎比尼,丹尼尔,你俩受伤了吗?” 他落地后就迅速摸出法杖,轻轻槌击地面,法杖顶端就亮了起来。昏暗的告解厅内,隔着几排座椅,兰斯清楚地看到了扎比尼和丹尼尔的身影,很显然他们两人都还好好的,只是看过来的脸色尤为惨白。而法杖亮起的光明,也足够兰斯看清楚引发他们异状的到底是什么。 告解厅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巨大的圣子告解图——是三百年前著名画家伊凡·比德尔的创作——瑰丽奇幻的色彩与极具冲击力的画风让他的画作呈现出某种恢弘的美感。 而现在,那副巨大恢弘的画作上钉着一具形状扭曲的尸体。她的面孔爬满血迹,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告解厅的每一个来者。 ……他们找到海蒂了。 “比利?” 兰斯听到西蒙发涩的声音,僵硬地移开视线,看向画的下方。 那些奇异的物体扭曲着,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尸堆,而尸堆上突兀地冒出一颗脑袋,好像是谁随手放在顶端的。 那是,比利的脸。 兰斯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后,往前走了几步,甚至越过了最先到的扎比尼和丹尼尔举起法杖。他发射了几个光球术,控制着它们悬浮在四周,将整个告解厅照得清清楚楚。 那浓郁的血腥味有了由来。 整座告解厅的墙壁与穹顶,涂满了死者的血肉。 奇异的是,地面却是干干净净的。 兰斯走过的每一步,都不染尘埃。 啪嗒。 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吓得丹尼尔跳了起来,他的心理素质比起扎比尼和西蒙还是差了点。在他惊恐的目光里,一颗圆溜溜的小球从海蒂的手心跌落下来,或许是因为地面的反弹,也或许是因为……它实在是太光滑了…… 它一直滚,一直滚,直到,滚到兰斯的脚下。 兰斯低头看了一眼,灵感提醒着他,这是一个诅咒物。他沉默了会,刚要捡起来,原本应该锁上的大门被打开了。 兰斯下意识转身,就看到德克雷教士提着提灯站在门边,老者看到兰斯的时候不觉惊讶,可往后再看到那一片血腥,脸皮还是抽搐了两下。然后,他往边上让开了点,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舍弗,阁下?” “……阁下……” 兰斯听到朋友的低低呢喃,声音里带着他也不明白的敬畏。而塞拉斯并没有回应,他只是一路往里走,最终在兰斯的眼前站定。 那个诅咒物自动跳了起来,在他们两人中间旋转着。 【■■的左眼】 【来自谁也不知道的造物。嘻,真的谁也不知道吗?】 【恒定效果:在一座具备光明属性的忏悔室里才能使用,当它睁开眼的时候,向它告解心里的罪恶。同时,它会抹除那个对象,以谁也不能觉察的方式。告解对象越多,效力越强大。】 “啊,原来是这个东西。” 在一片死寂里,兰斯听到年轻教士这么说,带着几分玩味。他像是没有看到这座告解厅是多么的可怕血腥,视线平平地扫过周围的一切,最终又落到少年的身上。 “那么兰斯,他们都死去了,你会高兴吗?” ……什么?兰斯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不然他为什么会听到塞拉斯这么问他?他为什么要高兴?因为,因为海蒂和比利,以及那些人的死吗? “他们憎恶你,仇恨你,试图杀了你,他们死去……”他听到塞拉斯的笑声,带着几分叹息,“真是糟糕,我以为这会让你快乐呢。” ……这不可能是学长。 幻觉? 兰斯猛地闭上眼,拼命攥紧手里的法杖,这不会……这怎么可能会是塞拉斯?! 第 29 章【VIP】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啪嗒。 一声清脆的声响。 兰斯睁开眼, 手持着法杖往前一别,隔开塞拉斯伸过来的手,可下一瞬, 他突然意识到,那些血肉, 那些尸体?全都消失不见,整个告解厅就只剩下那副巨大瑰丽的画卷挂在墙壁上?。 不远处站着的塞拉斯冲着他笑了?起来,让兰斯心惊肉跳的是, 那个笑容真的非常真实, 就好像他每天都看到的那样。 “时间?倒流, 你可以亲眼看到他们是怎么敲响自己的丧钟的。” 随着年轻教士这句话,兰斯的耳边仿若也跟着响起了?一声奇异的“当”声。 紧接着, 是告解厅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 打开门的人是比利。 还活着的那个。 兰斯没忍住屏住呼吸, 哪怕他的理智清楚比利其实已经?死了?,但他就这么赤|裸裸站在告解厅内……比利的视线穿过他的身体?扫向整个告解厅,然后看向身后,“没人, 进来吧。” 比利,然后是海蒂,以及十来个兰斯并?不认识的学生走了?进来。 这些人完全无视了?还站在告解厅内的塞拉斯和兰斯——也对, 这本来就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 他们怎么可能能真的看到存在于未来的人——然后自在地在一排排座椅里走动?, 随意坐了?下来。 就好像他们对这座告解厅已经?非常熟悉。 “你是哪来的钥匙?” 兰斯听?到比利问海蒂, 然后海蒂咯咯笑了?起来,“德克雷虽然很严谨, 可是这老头已经?老了?不是吗?老眼昏花,是发现不了?有人曾偷过他的钥匙又还回去了?。” 兰斯无意识噘嘴, 看起来是很不喜欢海蒂形容德克雷教士的方?式。 他看着这些人说话,商量,随意地摆弄告解厅内的东西……也逐渐从?他们的对话里提取到了?某些信息。 海蒂和比利聚集这些人过来告解厅,就是为了?触发某种诅咒物。这种诅咒物的恒定仪式里,如果人越多,力量就越强大。 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就在兰斯仔细听?着他们对话时,一直沉默无声的塞拉斯忽而说道:“越是普通的诅咒物,恒定效果的描述就越简单直白。当?恒定效果里的附加解释越多,就意味着其失控的时候,反噬也会越大。” 兰斯无法忽视这个塞拉斯话里的恶意,那是一种兴味盎然的逗弄。就好像……他们都是他的盘中餐,或是是某种更低劣的,只配玩乐的玩具? “……你做了?什?么?” 面对兰斯的质问,塞拉斯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抬起双手,那洁白无瑕的手套温顺地贴服着他的手指,“兰斯,你应当?问,他们做了?什?么?” 啪啪啪—— 是海蒂拍响了?手掌,她仿佛很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吸引大家的注意。 “一间?具备光明属性的忏悔室……”少女扬起胳膊,扫向告解厅的四周,“以及越多越好的人数,我相?信在场的各位应该都知?道,我们聚集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吧?” 比利不快哼了?声,没有回答海蒂的话,但坐在第三排的男同学却以一种怪异狂热的口吻回应了?海蒂:“当?然,当?然,我们是为了?让亵渎者消失!” 随着他斩钉截铁的话音落下,其他十来个少男少女纷纷开口,或是赞同他的话,或是唾骂兰斯,言辞之激烈,哪怕是当?事人也没有预料到。 兰斯微微蹙眉,有些不明白。 他不是无法承受这些恶意,他只是不太理解他们这难以遏制的恶意到底是为何而来? 除了?比利和海蒂外,其他的学生兰斯并?不认识,也就意味着他们不是同班同学。不是同学,也就没有任何接触,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为了?什?么……这么记恨他?亵渎者……难道还是为了?大半年前的开学典礼吗? 就在兰斯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海蒂仿佛被这些狂热的话语煽动?,还算冷静的脸庞上?也露出了?扭曲的表情,“没错,我们一定要抹除兰斯这个污秽的亵渎者,他的存在只会亵渎舍弗阁下,把舍弗阁下变得完全不像他!” ……啊? 兰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原本严肃的小脸上?满是困惑……啊??? 海蒂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楚,怎么凑到一起他就不明白了??什?么叫做亵渎舍弗阁下……他对塞拉斯做了?什?么吗? 兰斯无法克制地随着她的话看向那个塞拉斯。 在这些过去的人影走动?,说话,吵闹的时候,年轻教士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他们的身上?,仅仅是在做着“注视”这个动?作。 他在看兰斯。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看兰斯。 用一种会让人毛骨悚然,浑身颤栗的方?式。 兰斯没忍住抓住了?法杖,身体?绷紧,与此同时,他的困惑也在海蒂的愤怒中得到了?解答。 “……舍弗阁下如此完美,那么伟大,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是只能存在于天上?的太阳!”海蒂的声音激昂,愤慨,充斥着某种怪异的偏激,“凭什?么……为什?么……兰斯怎么能将那位阁下拉下神坛!” “他不该!” “这是亵渎!” “任何亵渎了?舍弗阁下的人,都该死!” 越来越激烈的声音,伴随着浓烈的恶毒释放出来,让兰斯又是尴尬又是不自在。光明在上?,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他们这些吹捧赞美?而且,这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他非常、非常不喜欢。 “你在想什?么?”轻轻的,年轻教士开了?口,还是用着塞拉斯的声线,还是用着塞拉斯的模样,“兰斯,你的身体?在发抖,是在生气吗?” 那温柔,缓慢的声响带着某种诱哄的味道。 兰斯猛地抬起头,怒视着年轻教士:“是,我是在生气。”他抬起法杖,朝向塞拉斯,紧接着挥向那些存在于过去的人影,“他们这些人是疯了?吗?” 随着少年愤怒的声音,他没有留意到,这周围所有的人影都停下了?动?作,仿佛是一出被突然暂停的舞台剧,滑稽又可笑。 “他们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既然那么崇拜喜欢塞拉斯学长,为什?么会觉得学长保持着那种疏远,冰冷,不靠近任何人的距离是好事?”兰斯的言辞激烈,态度暴躁,这是他很少有的激昂情绪,“为什?么会有人希望自己的偶像一直冷冰冰的,就像是,就像是一座神像那样摆着让人供奉就好了??!” 塞拉斯奇异地眯起眼,注视着愤怒的少年。 “你生气,不是为了?这些人对你的恶意,而是因为他们对待塞拉斯·舍弗的方?式……你觉得他们错了??” 兰斯厉声:“他们当?然是错的!” 面对着少年的怒意,塞拉斯又笑了?。 不是,不是刚才那种带着嘲弄的轻笑,是真的笑了?。 “是吗?”他的声音温柔,如同怪异来临前最后的宁静,“那你更该好好看清楚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些僵硬的人影再?次动?作起来,那些狂热的浪潮也再?度被掀起。 兰斯眼睁睁看着海蒂小心从?怀里取出来一颗眼球。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看到那颗眼球的瞬间?,灵感被轻轻触动?,好像有什?么在试图提醒他…… 危险。 兰斯打了?个寒颤,背部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爬满了?寒意。 这颗眼球,这个诅咒物,非常非常地危险。 海蒂是疯了?吗? 她甚至还敢随身携带这个诅咒物? 少女脚步轻快,双手捧着这颗眼球诅咒物走到了?最前面,然后高高举起来。她的嘴唇微动?,轻声告解着自己的罪孽,以一种畅快,欢喜的姿态。 缓缓地,兰斯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他的耳力本不该这么敏锐——可他真的听?到了?眨眼的声音,然后,那颗诅咒物睁开了?眼。 兰斯的呼吸几乎停止在这瞬间?,他看到…… 那是一只漂亮的蓝眼。 眼睛在看着海蒂。 眼睛也在看着告解厅内的每一个人。 兰斯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海蒂的呼吸声变了?,仿佛在诅咒物睁开眼后,有某种其他人无法理解的压力降临在她的身上?。她的声音有点发抖,好像是害怕,却还是在说:“……请您,请您宽恕我的罪孽,请您让兰斯消失。” 然后是高高低低的恶意。 在场每一个人,都几乎念出了?相?同的字句。 就像是剧场舞台上?,被提着肢体?的滑稽木偶。可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狂热,又根本做不了?假。 他们是真心实意觉得兰斯应该消失。 尽管这件事已经?发生在过去,而现在兰斯活得好好的,也意味着这场仪式并?没有成?功,反倒是这群人都以凄惨的方?式死去,可兰斯还是不可避免地屏住了?呼吸。 眼球缓缓地眨动?。 海蒂紧张注视着眼球,她是亲手捧着它的人,自然是最能感受到怪异的存在。 这颗眼球,其实是她在家里偷来的。 她当?然知?道这是一个诅咒物,它如果不是诅咒物,海蒂要偷它来干嘛? 她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偷听?到了?这个诅咒物的效果,这才选中了?它。 在她随身携带的这几天里,海蒂没遭遇过任何的问题,反倒是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除了?和娜拉吵的那一架。一想到这个,海蒂的脸色无可避免地阴沉下来。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这件事成?功……娜拉肯定还是会站在她这边的,她们可是好朋友呢。 她能聚集这么多人,当?然不完全都是舍弗阁下的狂热者,这其中不乏像比利这样原本就不喜欢兰斯的人。这两种的结合,会让憎恨的力量达到最强,也能在祈求宽恕的时候,得到更多的反馈。 当?然还有一个海蒂从?没有告诉过其他人的理由。 人越多,尤其是身份高的人越多,出事后一旦真的查到他们的身上?,就能自然而然分散追责的压力。这里面不乏某位权贵的独子?,或者是某个旁支王室的成?员。 他们身后的势力足以在事情暴露后保护他们。 她不得不这么想,她必须得这么想,海蒂不得不用各种想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因为……她注意到了?,那颗原本干燥的诅咒物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 它变得粘稠。 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海蒂本能想要把它甩掉。 可在手指堪堪动?作起来的时候,她又拼命压抑住这种冲动?,这个仪式还没有正式完成?,她不能让眼球的焦点发生变化。但是某种头皮发麻的怪异爬满了?她的心,让海蒂终于从?那种极端的狂热里醒过来。 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如果成?功的话,眼球应该闭上?,为什?么它还保持着睁开的模样,并?且,并?且还在越来越扩张?海蒂眼睁睁看着那颗眼球在膨胀,它粘稠,湿润,滑溜溜的触感,终于让少女无法遏制地发出尖叫声。 海蒂跳了?起来,拼命甩着自己的胳膊,将那诅咒物也跟着甩飞了?出去。那柔软的感觉,差点让海蒂以为自己捧着的是谁的眼球,活生生的,湿漉漉的眼球……它不再?像是个诅咒物,更像是“活”了?过来。 少女的惨叫声惊醒了?其他人,他们下意识朝着吵闹的方?向看去,紧接着就有人在脚下发现那颗湿漉漉的眼球,它在膨胀,它还在膨胀,眨眼间?就触碰到了?他的脚,那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击中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 这接连的惨叫声终于把这群疯狂的少年少女吓破了?胆,距离门口最近的比利转身就跑。他的速度很快,几步就飞扑门口,双手用力一推。 哐当?! 比利的表情扭曲起来,又用力推了?推。 哐当?!哐当?! 本该轻轻松松被推开的大门仿佛被某种奇异的力量关上?,不管比利再?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推开这扇门。 “比利,你在干嘛?快点把门打开啊!” 身后是其他人的尖叫和吵闹,比利的脸上?却已经?没有任何血色。 “我的手,我的手……” 他喃喃着。 其他人再?等不下去,以为是比利在磨蹭,就用力推开他。 撕拉—— 他们都在那个瞬间?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撕开的声音,就像是,就像是有人撕碎了?一张纸—— 比利的胳膊被撕开了?。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比利在试图推门的时候,手已经?和大门融化在一起。当?其他人用力推开他的时候,比利的手也被撕断了?。 鲜血滴滴答答溅出来,却不是朝着地板滴落,而是飞往天上?去。 可现在这已经?不是最怪异的画面,所有人都被吓疯了?。原本一窝蜂朝着大门挤过来的人又疯狂往后跑,他们不再?紧跟在一起,有些人试图把椅子?拆开叠在一起,靠窗户出去;有些人去寻找侧门;还有些人已经?被这种种扭曲的现实吓疯了?,颓废地呆坐在原地。 在这吵闹,疯狂,癫乱的告解厅里,塞拉斯朝着兰斯走来。 “兰斯,你真的不高兴吗?”年轻教士的声音里带着惋惜,“我不明白,人类不该为了?报复而喜悦吗?” 相?比较只知?道他们死亡的惨状,亲眼目睹着这些人死亡的过程,只会让兰斯的脸色更加苍白。他下意识往后倒退,法杖朝向塞拉斯的方?向,“你不是学长……你是,你是那个诅咒物。” 塞拉斯停下脚步,那双本该浸满温柔的眼睛一片冰蓝。 蓝色。 是塞拉斯的眼睛。 也是诅咒物的,颜色。 “如果这更能让你接受的话。”他无所谓地笑起来,那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恶,哪怕他还在笑,可强烈的压迫感和无端的怨毒就在这具人类的皮囊里流淌,“那么就这么认为吧……” 这句意义不明的话落下后,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年轻教士轻轻嘘了?一声。 “安静,兰斯,你还没看完这一场戏呢。” 兰斯的呼吸一窒。 那些纷乱的脚步声,恐惧的惨叫,诡谲的啃噬声在聒噪到极致时骤然消失。他们的血液,皮肉,骨骼四散在告解厅的角落,遍地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在那么多人里,唯一……噢,应当?是唯二还残留着气息的人是比利和海蒂。 比利在失去胳膊后就紧缩在某个角落里,既不靠近墙壁,也不靠近任何东西;而海蒂……这个少女某种程度上?非常聪明,她在眼球异变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跑到圣子?告解图那边。 传闻中,这幅作品的作者也是一个职业者。 经?由他的手所创作出来的作品,或多或少拥有着庇护的力量。 而那颗眼球…… 啊,眼球已经?消失了?。 嘻嘻,它融入了?整座告解厅。 比利粗重地呼吸着,用力,再?用力,连肋骨都在颤抖,“……海蒂·诺顿,我们完了?……” 海蒂倚靠在圣子?告解图的身边,眼睛疯狂地扫向四周,牙齿和牙齿在打颤,声音却是奇异:“不,不会的,我不会死在这里,我不会,我肯定不会死在这里……该死的人,该死的人不是兰斯吗!”越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是凄厉,如同某种癫狂的呓语。 仿佛被她的话触发了?什?么,穹顶长出了?一只眼睛。 没有破坏任何的建筑物,视觉上?觉得奇怪,却发自内心地觉得那的确是该有一只眼睛。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很难形容那到底是怎样一种扭曲癫乱,再?漂亮的东西密密麻麻堆积到一起的时候视觉上?都有着极强的冲击性,更别说那还是无数颗湿漉漉的眼球。它们像是某种泡状物串联着,透明的黏连系带晃动?着,渗透出奇异的汁液来。 哪怕只是旁观这一幕的兰斯都要受不了?了?——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诅咒物,海蒂到底带来了?一个怎样的东西——更别说是比利和海蒂。 比利在极度的恐惧里发出了?嘻笑声,谁能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他再?也没有抗拒这场诡异的疯狂,而是晃动?着已经?没有手的胳膊,一步一步走进了?布满眼球的墙壁。 直到他和墙壁彻底融为一体?。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海蒂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她已经?活生生把那肉都咬烂了?。她的身体?哆嗦着,更用力地往圣子?告解图上?蹭,哪怕是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她也注意到了?那些眼球并?没有靠近这幅画……对……对,这是唯一一个避免灾厄的办法,这幅画,这幅画…… 噗呲。 是尖刺穿过皮肉的声音。 血液在身体?里迸溅出来,随后朝着穹顶飞升,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的噗呲声穿刺着海蒂的身体?,将她的四肢都钉在了?圣子?告解图上?。 兰斯瞪大了?眼,在海蒂凄厉的惨叫声里,看清楚是画上?每一个原本守护在圣子?身边的护卫,那些画中人抬起他们手里的长槍狠狠贯穿了?海蒂的身体?,将其挑了?起来,恣意摆弄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就像是在跳舞……而少女的身体?就在这扭曲的舞动?里发出清脆的嘎吱声。 长槍最后贯穿的地方?是她的头颅,自后而前,海蒂的两颗眼珠子?就直勾勾停留在槍尖,少女被彻底固定在瑰丽画作上?失去所有的血液,如同最后的献祭。 兰斯听?到了?鼓掌声。 清脆的,就好像在耳边响起一般。 他的身体?本能朝着边上?避开,紧接着是三个连贯的术法砸过去。 塞拉斯吃下那几道攻击,站在原地的身体?……或者说皮囊已经?有些损伤,破损的地方?流动?着某种兰斯也无法理解的物质。 在眼神瞥到那东西的瞬间?,灵感开始疯狂预警,兰斯本能地移开视线,根本不敢再?看。 “既然兰斯不高兴,那让你不高兴的东西,”塞拉斯,或者说,穿戴着塞拉斯皮囊的怪物这么说,那语气逐渐暴虐起来,仿佛已经?完全不打算掩饰,“也没有留下来的价值。” 兰斯脱口而出:“不要!” 不管他想做的是什?么,兰斯都很确信那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看到的画面。 兰斯看着专注凝视着他的怪物,语气艰涩地说:“这是反噬的代价?他们触碰了?不该触碰的诅咒物……唤醒了?你,既然他们都死了?,那反噬是不是也该……”消失了?? 兰斯当?然会意识到……啊,意识到这最终的答案。 那些眼球,那些残酷的死亡,包括他眼前幻化出来的塞拉斯…… 都与那枚诅咒物有关。 …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 再?一次的,兰斯听?到这个动?静。而后,是模糊的声响穿过阻碍,遥遥地送入他的耳朵里。 “……兰斯……” “兰斯!” 急促的呼唤里,兰斯猛地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时,眼前正是塞拉斯担忧的脸庞,他吓了?一跳,往后倒退几步,差点就撞上?身后的尸体?堆。 塞拉斯眼疾手快地抱住他:“小心。”少年的身体?被他拥入怀里,本能地挣扎起来,在法杖连着两次都撞到年轻教士的侧脸后,就连原本只是围观不敢靠近的扎比尼等几个人都忍不住高声叫着兰斯的名?字。 在一声又一声的兰斯下,少年终于冷静下来。 “……学,学长?”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惊疑,好像有点不敢相?信,又低低叫了?一句,“塞拉斯……学长?” “嗯,是我。” 塞拉斯的手掌抚摸着兰斯的后脑勺,然后在他的脖颈处轻轻按捏着。兰斯打了?个激灵,然后意识到那是皮肤和皮肤的接触……学长没有戴手套…… 在模糊地意识到这点不同后,兰斯终于放松下来,紧紧攥着的法杖也稍稍松开,他的额头抵在年轻教士的臂膀处急促地呼吸着。 过了?好一会,兰斯才主动?退开,声音含糊地说:“抱歉学长,我刚刚,我刚刚没认出来……” 塞拉斯叹气:“你刚才中招了?,那些都是幻觉,不要相?信。” 几个朋友也七嘴八舌地说着。 “对,兰斯,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是假的。我们刚才也中招了?,我看到了?一地血水呢……” “舍弗阁下为了?弄醒你,都差点拆了?那些尸堆。” “兰斯,那都是诅咒物的影响,你可千万不要相?信,那都是假的。” 兰斯吸了?吸鼻子?,嘟哝着说:“那我最后一个醒,岂不是我最弱?” 丹尼尔和西蒙对视了?眼,将说话最混的扎比尼推了?出去,期待他能在这个场合也发挥自己嘴巴烂的能力,最好把兰斯刺激得从?这个低落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扎比尼恶狠狠冲着他们两人比划着抹脖子?的动?作,脑子?拼命转动?,正要搜肠刮肚的时候,就听?到塞拉斯平静的声音:“兰斯,刚才他们几个醒了?后,我问过他们幻觉里的东西,现在,你觉得你足够冷静,足以把幻觉里的事情告诉我吗?” 兰斯抬头看着学长,那张俊美漂亮的脸庞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蓝眼里是支持的暖意,与……那个怪物是完全不一样的,这让他紧绷着的心口稍稍松了?口气(尽管他的本能好像还在某处无声的惨叫着),然后他冲着塞拉斯露出个虚弱的微笑。 “我想,我没有问题的,学长。” 此时,整个告解厅已经?灯火通明,有许多教士穿行其中,或是拿着什?么奇怪的仪器,或是用法杖检测着各处,甚至还能看到几个其他教会的职业者,他们和光明教士看起来关系融洽,一边交流一边检查……总而言之,现在整个告解厅已经?不是之前昏暗血腥的模样。 等兰斯讲完后,几个室友的脸色惨白得可怕。他们以为自己的经?历已经?够吓人,没想到兰斯的遭遇才是真正的绝望。 如果遭遇这一幕的人是他们,他们甚至无法想象自己清醒过来的样子?……恐怕会彻底沉沦在恐惧里,毕竟谁能和一个披着舍弗阁下皮囊的怪物作对?不,更应该说,谁能真的怀疑舍弗阁下是假的? 扎比尼就脱口而出:“我怀疑我自己是假的,都不会怀疑舍弗阁下好吗?” 兰斯哽住,抱着法杖的手指无意识抠着皮肉,刚有点刺痛,就被塞拉斯发现。 他强硬地取走兰斯的法杖,宽厚的手掌贴在少年的后背心,推着他在最后一排椅子?坐下来。兰斯被按下去的时候,差点跳起来,还是看清楚那只是普通的椅子?后,这才尴尬坐下去。 “海蒂从?诺顿家族里偷走的诅咒物,是Ⅰ级诅咒物。”塞拉斯淡淡地说道,“已经?是足够幸运,反噬的范围不大。” 兰斯:“可是死了?很多人。” 塞拉斯:“你使用波比的坏习惯之前,扎比尼没有与你说过代价吗?” 兰斯:“……说过。” 塞拉斯:“那你应该清楚,每一个使用诅咒物的人也都该清楚,这是一把双刃剑。” 诅咒物当?然强大。 如果能用上?契合的诅咒物,那实力会得到一个飞跃的提升。 可这不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使用诅咒物,是要付出代价的。每一个使用诅咒物的人都该清楚,这个命运或早或晚,总是会降临。 兰斯:“他们是被诅咒物给反噬了??我在幻觉里看到的,都是真的?” “大部分是真的。”塞拉斯道,“你的灵感要比你其他几个朋友高得多,他们只是被逸散出来的能量波及到,看到了?一些恐惧的画面,但你,则是直面的真实。” 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兰斯的背,平静地说:“恐怕当?时的情况,就如你所见。” 兰斯:“那幻觉里的学长……” 塞拉斯:“你是怎么发现那不是我的?” “我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那是假的?”兰斯挑起眉,看起来情绪应该是恢复了?些,“学长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我也会生气。”塞拉斯冷淡地扫向那些正在处理的尸体?,“你是我的从?属生,你只需要对我负责。” 兰斯听?出塞拉斯的言外之意,有些困惑地看着塞拉斯:“学长,这不合……” 塞拉斯的手指按住了?兰斯的嘴, “整个学院内,或者整个教会内,有谁对你不满,都应该冲着我来。”塞拉斯少有这么冷硬的姿态,夹杂着薄凉的寒意,“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许是我之前放纵了?,以至于他们记不住自己的身份。” “学长,我没事的。”兰斯感觉到塞拉斯的怒意,下意识抓住他的手,“他们滥用Ⅰ级诅咒物遭到了?反噬,根本没有作用到我身上?。” 塞拉斯扬眉,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声。 没有作用吗?如果真的没有作用的话,那兰斯又怎么会看到那样的幻境呢? 在兰斯的描述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仍然携带着诡谲的力量,那几乎是时间?倒流,日月逆转,可不是普通的力量或者幻觉能做到的。 就在他们说话间?,有一个眷者快步走来,眉间?带着担忧的神色:“阁下,那Ⅰ级诅咒物无法封印,试图收容的措施都失败了?。” “显然诺顿小姐触发了?它的活性,可莉,准备Ⅱ-012,开启皮忒特防御,带所有人退出去。” 可莉的神情紧绷,朝着塞拉斯欠身行礼,紧接着看向兰斯:“跟我出去。” 兰斯下意识看向塞拉斯,就看到他点了?点头。 兰斯和扎比尼他们跟着撤了?出来,包括原本在告解厅内检查的诸多教士,紧接着告解厅的大门关上?,七八个法师凭空而立,身上?散发着幽幽的白光。 “照耀万物的光明之钥啊,我祈求您的目光,祈求您庇护此地,所有邪恶都将无所遁形。而我们,终将是最后一道防线。” 一个如同碗倒扣在大地上?的光罩凭空出现,稳稳隔绝在告解厅和其他教士的中间?。这是皮忒特防御阵,需要八个高深的法师同时发动?,一旦开启,领域范围内的所有伤害都不会波及到外侧。 ——只要他们八个还活着,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便是一直如此。 扎比尼那几个人无意识地聚集在兰斯的身边,昂头看着那个漂亮的光罩。不管是谁,都没想过他们这一天最后会是以这样结束的。 西蒙幽幽地说:“我暂时不想吃肉了?。” 丹尼尔:“我连饭都不想吃,太恶心了?,他们真是疯了?!” 倒是扎比尼探头探脑,发现除了?几个神殿守卫跟在他们不远处,并?没有其他人盯着他们看后,他才捅了?捅兰斯,低声说:“你知?道吗?舍弗阁下破门进来的时候,脸色可怕得很。” 兰斯:“学长为什?么会过来?” 西蒙:“德克雷教士发现自己的钥匙被人偷换过,就去找了?巡逻队。巡逻队的人刚好走不开,这件事就报给了?上?一级,结果舍弗阁下刚好在和他们开会,就顺便过来处理。”这是他从?只言片语里收集到的消息。 一想到这里,西蒙只觉得万幸。 要不是舍弗阁下赶来,只是普通的巡逻队的话,他们可能都没办法从?幻象里脱离。 兰斯的情绪有点低落:“抱歉,如果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卷进这样的麻烦。” 丹尼尔拍了?拍兰斯的肩膀,无所谓地说:“一开始你是不想让我们跟上?来的,是我们自己乐意的。要怪,也只能怪之前的我,不能怪你。” 他朝着其他两个人使眼色,结果发现扎比尼这小子?还在笑。 扎比尼:“我之前不是说,这次来读书?,学监还没找过家里吗?这次大概会找吧。” 西蒙翻了?个白眼:“这哪里值得高兴了?!” “不影响我学业的情况下给我老爹找麻烦,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扎比尼超大声地说,“还有,兰斯,你是刚刚才醒所以不知?道,我们几个的灵感经?过这一次都略有提高。” 灵感,这是一个很特殊的能力。 高与低,只看天赋。 任何进入学院的学生都必须具备灵感,高灵感会让他们更敏锐,也更能觉察到一些隐秘事件,当?然同时这也会带来许多麻烦,有时候过高的灵感容易让人发疯。 而对于扎比尼他们来说,至少现在灵感提升是一件好事。 西蒙朝着兰斯耸肩:“也算是因祸得福。” 兰斯小声:“我可不觉得高灵感是件好事……”像他就总是撞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是个小倒霉蛋儿?。 他一边和朋友们叽叽咕咕,一边没忍住看着告解厅。 尽管兰斯知?道隔着光罩,他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忍不住踮脚往那精致的小厅看。 … 在皮忒特防御阵开启的时候,不大不小的告解厅内,塞拉斯正在不紧不慢地戴上?手套。刚才他是为了?安抚兰斯,才刻意脱去了?白手套,大概是人类的皮肤相?贴更能抚慰情绪。在过去这些年,对于这些复杂的人类情感,塞拉斯也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办法。 只不过,塞拉斯还是不太喜欢和人类接触的感觉。 在这么多人里面,可能兰斯是唯一一个例外。 塞拉斯看向那副庞大的圣子?告解图,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你用了?非常合理的方?式窃取了?他短暂的信任。”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 毕竟,哪怕只有一瞬,可兰斯的信赖在某种程度上?…… 就是极其美味的养分。 事实上?,在整件事情里,兰斯误会了?一件事。 其实幻觉并?不是主动?找上?了?他们。 换句话说,是因为兰斯的接纳,所以才有了?幻觉。 这听?起来是不是很难理解? 让我们用更简单的句子?来描述,那就是,在兰斯见到那个怪物的那瞬间?,他的本能、或者说潜意识,什?么都好……他将怪物和塞拉斯等同起来,然后,他接受了?它的进入。 哈,真的是非常敏感可爱的一个孩子?。 只不过在兰斯坚定地认为,海蒂和比利的死亡都是诅咒物造成?的,绝不会是他信赖可靠的塞拉斯学长做的时候……塞拉斯的确是有一点小小的生气。嗯,小小的,非常微小的。 那孩子?越是虔诚地相?信,就越激荡起某种异样的摧毁欲…… 奇异的铮鸣声响起,好像整座告解厅都颤抖起来。 噗呲—— 细细密密,细细密密呀,一瞬间?,本该光滑的穹顶,干燥的墙壁,漂亮的花窗上?挤出无数、无数颗眼球,它们或是大,或是小,或是干燥,或是湿润……那么多臃肿黏连的眼珠子?齐齐睁开时,那就像一个永远都无法挣脱的噩梦。 但现在,它们在,颤抖? 或者说是在抗争? 在某种突如其来,无法抗拒的伟力下。 塞拉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幕。 真是稀罕,对于舍弗而言,微笑仿佛是他的另一个面孔。 而那庞然的、几乎无法抵抗的伟力,便是自塞拉斯而来。 噗呲—— 噗呲噗呲—— 在这无法言喻,无法形容的压力下,神啊,甚至看不见摸不着,也根本不知?道塞拉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那些爬满了?整座穹顶的眼球在一颗颗破碎。它们扭曲,挣扎,融合,然后又碎裂……如同一个无法更改的循环。 在那疯狂的蠕动?中,直到最后,只剩下唯独一颗小小的左眼。 这是诅咒物原本的模样。 它不受控制地悬浮起来,牵引到了?塞拉斯的面前。 颤动?的,浑浊的蓝眼眨了?眨。 “……他¥#认出@8……本质#@$……” 扭曲,浑浊的声音交叠着。 兰斯是如此敏锐,哪怕在目视的第一瞬,他的本能就已经?看穿了?真实。 “是呀,他的确是个乖孩子?。” 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捏住那颗挣扎扭曲的左眼,漫不经?心地塞进了?嘴里。 嘎吱—— “……嘻,你不也……#*嫉&%妒……)*@$……” 毕竟他们都很少刻意会摧摧毁彼此。 在彻底碾碎的终焉,怪异的声响回荡着,带着古怪的讽刺。 塞拉斯吃掉了?■■。 啊,的确。 嫉妒就如同会蔓延的病毒,渐渐的,所有的■■也会逐渐染上?相?同的颜色。 毕竟所有的■■都是一体?的。 洛是,■■的左眼这个诅咒物……也是。 他们都不是塞拉斯。 他们也都是塞拉斯。 第 30 章【VIP】 第30章 第三十章 宿舍里, 一楼客厅。 “听说舍弗阁下非常生气,把管理学院的那些老头都惊动了。”扎比尼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管家就为他倒茶, “连我?老爹都问我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他身?后的管家,就是因为这个乱子被他家里给塞进来的, 据扎比尼说,看着?是个?管家,其实实力高深莫测, 是他老爹怕他又作死暂时塞进来保护他的。 扎比尼·拉姆, 是拉姆家这一代唯一的孩子。虽然表面上看着父子两人的关系一直不怎么融洽, 但对于这个?唯一的孩子,他老爹也是煞费苦心。 “消息封锁得太死, 的确是有点不寻常。”西?蒙耸了耸肩, “一般来说,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全院通告的。” 扎比尼:“你忘了那枚Ⅰ级诅咒物。” 丹尼尔紧接着?补了一句:“别?忘了,当时皮忒特防御阵那几个?法师, 可差点都死了。” 就在他们几个?说着?告解厅事件时,楼上总算响起了一点动静。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紧接着?从沙发跳起来, 一个?两个?朝着?楼梯奔去。 扎比尼的速度是最快的, 他一把跨上楼梯, 几步跑了上去, 就看到正推开自?己房间门?走出来的兰斯。 两人差点迎面撞上,兰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又看着?扎比尼身?后跟着?跑上来的丹尼尔和西?蒙,茫然地问:“你们……这么着?急干嘛?” 扎比尼挑眉, 没好?气地说:“你问我?们干嘛?你知道自?己昏睡三天?了吗?” 兰斯瞪大了眼:“三天??” 西?蒙沉痛地点头:“三天?。” 兰斯当即头也?不回地跑回宿舍:“洛——” 扎比尼翻了个?白眼,“刚醒来就记得你那异种。”丹尼尔在他身?后推着?他的腰,几个?人一窝蜂挤进了兰斯的房间。 兰斯昏迷的这几天?,他们都进出过这件屋子。兰斯的东西?不多,不过都收拾得很干净,而他心心念念的那盆异种就摆在他的床头,在过去这几天?都没什么异样。 房间内,兰斯就站在床头,手里那盆异种毫无变化,看起来还很是鲜嫩。 丹尼尔:“我?们每天?来看你的时候,就顺手给它也?灌了活化剂。别?担心,全都吸收完了。”他冲着?兰斯眨了眨眼,笑得很是轻佻又好?看。 “别?拿你哄女孩子的姿态来显摆,真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西?蒙推开丹尼尔的脸,“兰斯,你饿不饿?身?体没哪不舒服吧?” 一听西?蒙这么问,兰斯才感觉到手脚虚软,就连手里的盆栽都有点抱不动。他把以撒兰草放回去,捂着?肚子羞赧地说;“饿了。” 他们放声大笑,几个?人拖着?兰斯下了楼。 餐厅里,管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等兰斯洗刷完回来,等待着?他的就是好?大一桌菜。管家几乎要从这头摆到那头,看得兰斯都愣住了。 扎比尼按着?兰斯坐下:“吃。” 好?霸道咧。 兰斯动了刀叉,其他人也?陪着?他坐下,在他们的交谈里,他也?大概知道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他好?像是没等到塞拉斯出来,就晕了过去。 扎比尼:“我?就回头和西?蒙说话的功夫,再一看你,身?体直接软了下去,我?差点以为你受了重伤。”后来几个?教士挤过来给兰斯做了检查,只说他的消耗太大,所以身?体自?然地强迫休息而已。 再一想兰斯在幻觉里的遭遇,他们几个?也?心有余悸,刚好?没过多久舍弗阁下就走出了告解厅,也?过来查看了兰斯的情况,让他们都回去休息。 人多事杂,很多人试图在他们身?上得到更多的消息,索性?他们就请了假,直到那天?为止,都留在宿舍里没出去过。 兰斯吃了个?半饱,才感觉那种胃里痉挛的感觉消失了。他问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问题:“学长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听说那枚诅咒物被毁了。” 兰斯:“诅咒物也?可以被毁掉?” “当然可以,不过能毁掉Ⅰ级诅咒物,舍弗阁下的实力……”丹尼尔摇了摇头,“现在就看诺顿家族敢不敢找那位算账。” “算账?”扎比尼呵了声,“他们哪来的底气?” 学生死在了学院里,学院的确是需要为此做出公示。可除此之?外,诺顿家族对Ⅰ级诅咒物没有尽到保管责任,将Ⅰ级诅咒物随意交给了自?家的孩子,任由着?她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带进学院,最终祸害了那么多学生……怎么看,现在担惊受怕的,应该是诺顿家族自?己吧? 更别?说这一次,舍弗阁下显然是动了怒。 这位一贯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对邪恶不留余情,在日?常交往中还算温和,可这一次那杀气仿佛也?蔓延到了周遭的一切,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塞拉斯。 兰斯停下动作捏了捏眉心,他睡久了,额头就有点胀痛,就连记忆都有点模糊。 不过在告解厅发生的事情,他还是记得清楚。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按着?当时海蒂他们的交谈,那里面有些人甚至是王室的旁支……呃,虽然不知道是哪国的旁支,不过怎么想都有可能出现外交危机。 “那我?们不用去审判庭吗?”兰斯问,“我?们毕竟经历过一场隐秘事故。” 甚至还直面了Ⅰ级诅咒物。 “在你昏迷的时候,审判庭就派人来过,只是有些受惊。”扎比尼说,“如无意外,这几天?我?们都不必去上课。” 嗯,只要他们想,还能继续一直请假下去。 扎比尼没说的是,这几天?晚上他总是做噩梦。他也?知道,尽管丹尼尔和西?蒙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他们两个?也?是。 “你呢,一觉醒来后就问东问西?,你昏睡了三天?,有哪里不舒服吗?”西?蒙问,“你要是再睡下去,我?们都想给你送医院去。” 兰斯眨了眨眼,笑了起来。 “其实我?感觉更像是……睡了一觉?” 如果不是一觉醒来居然过了三天?就更好?了。 “真是个?幸运小子。” 兰斯听着?他们在聊天?,自?己慢吞吞地吃着?饭。虽然已经过去三天?,可只要想起来那天?发生的事情,兰斯的后背忍不住发凉,仿佛回到那个?直面假的“塞拉斯”的时候。 说来也?是奇怪,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个?怪物会是塞拉斯?就说最让人疑惑的……最开始那些恶毒的言语,怎么可能会是学长说出来的话?可兰斯还是在看到那一幕幕屠杀后剧烈动摇,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塞拉斯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兰斯皱了皱鼻子,他的眼力未免太差了吧? 西?蒙:“兰斯,你在想什么?” 兰斯慢吞吞地说:“学长为什么会毁掉Ⅰ级诅咒物?” Ⅰ级诅咒物是最危险的级别?,自?然,也?是威力最强大的等级。虽然这类诅咒物的反噬和代价都很严重,可谁都舍不得强大诅咒物带来的好?处。 这就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明知道使用诅咒物会付出代价,却还是无法割舍的原因。 丹尼尔:“因为那Ⅰ级诅咒物失控了。” 就在兰斯刚昏迷的时候,原本负责掌控皮忒特防御的八个?法师好?像遭受了什么袭击般一个?个?吐血,有的直接从半空跌落下来。好?在这里是光明学院,别?的可能没有,可高阶职业者还是有的。有法师支撑不住后,立刻就有新的法师补上去,如此接连补了十来个?法师后……告解厅坍塌了。 就在那震耳欲聋的倒塌声里,塞拉斯漫不经心走了出来,宣称诅咒物失控,已经被他彻底毁了。 “那诅咒物的由来是什么?”兰斯没忍住问,“我?记得,当时触碰它后知道的介绍很模糊。” 扎比尼诡异地看了眼兰斯:“你当时居然还有心情去记得那诅咒物的情况?”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他在这三天?里也?好?奇过,也?让管家查了不少资料。 ■■的左眼是几十年?前,海蒂的父亲在一场拍卖会里得到的。它的发起条件不算苛刻,甚至对于Ⅰ级诅咒物的身?份来说,算是非常简单。 而使用■■的左眼需要谨记三个?条件。 一:必须是光明之?钥的信徒。 二:封闭式保存,存放在无光的地方。 三:全程不能让诅咒物接触大地。 这些条件都是需要靠人命一次次试出来的,在触碰诅咒物的时候并无法得到详细的解释。很显然,海蒂除了第?一个?条件,其他都不满足,她当然会遭受反噬。 而她为了成功,召集了一大批或是崇拜塞拉斯,或是嫉妒兰斯的学生,这些人聚集到一起,意志越强大,反噬就越厉害。恐怕她到最后都不知道,她是自?己害了自?己。 至此,兰斯其实已经大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果只是简单的反噬,那他看到的那些画面就太……不不不兰斯这或许是你太神经质了……可是……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让兰斯有点恍惚……那种扭曲癫狂的死亡方式…… 真的只是简单的反噬吗? … 兰斯醒来后没几天?,塞拉斯亲自?来通知他们可以回去上课。 可想而知,这点小事本来无需塞拉斯来告知,他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来探望兰斯。 客厅里,除了兰斯和塞拉斯坐在一起外,其余三人都略有拘束地坐在对面。就算是平日?里脾气火爆的扎比尼,都无意识板正了自?己的腰,在年?轻教士的注视下坐得笔直。 塞拉斯:“不必那么紧张,我?只是顺便来看看。” 兰斯看了眼有点焦虑的朋友们(他有点茫然,不清楚为什么他们几个?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紧张),主动开口:“学长,你说没事了……是说比利他们……” 塞拉斯平静地说:“在校期间犯下试图谋杀同学的罪恶,应当付出代价。” 兰斯有点没明白:“他们不是已经死了?” “死亡不能逃脱罪责,这些代价会由他们的家族自?行承担。”塞拉斯冷淡地摇头,“我?相信,往后不会再有学生这么莽撞。” 哇哦。 兰斯眨了眨眼,他突然意识到塞拉斯在生气。 当然在这之?前,兰斯就已经听到塞拉斯亲口这么说,可当他真正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不自?觉笑起来。 塞拉斯无奈叹息:“兰斯,你看起来很高兴?” 兰斯怕他误会,有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只是觉得……学长根本不是他们觉得的那样……学长有情绪,会有自?己的情感,也?有自?己的喜好?,不必……不必成为他们想要的那种……冷酷的雕像……“ 塞拉斯是人。 不是无情无义的神像。 “恐怕只有你会这么说。”塞拉斯略微弯了弯眉眼,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坐在对面非常紧张的三人,“像他们就怕我?。” 兰斯下意识给他们找补:“那不是怕,是,是敬仰!” “对!舍弗阁下,这当然不是惧怕,只是仰慕……” “我?们怎么会害怕舍弗阁下呢?” 扎比尼等几个?人争先恐后地说。 而事实上……虽然没到害怕恐惧的地步,可要像是兰斯那么自?然随意地与塞拉斯说话,他们始终都做不到。 真是奇怪啊…… 他们一个?个?的出身?也?是不凡,本不该有这么拘束的情绪。可每一次见?到这位阁下,在崇拜与仰慕之?余,又本能地不敢靠近。 塞拉斯笑了起来:“不用这么着?急地解释,我?知道。”他的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不用紧张。 兰斯无意识地盯着?塞拉斯的手掌。 除了极少的情况,学长似乎总是带着?手套。 “你喜欢这个??” 塞拉斯显然注意到了,他朝着?兰斯扬起了手掌,随后将其中一只手套脱了下来。掩藏在白手套下的手指修长优美,白皙的皮肤上甚至没有一点老茧。 在兰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塞拉斯低头捉住兰斯的手,尝试性?地将手套戴了上去。 兰斯有点紧张地缩了缩肩膀(尽管他没意识到这有点过分亲密),左手被塞拉斯拉着?,那白手套套上来的时候,皮肤只感觉到冰冰凉的感觉……他模糊地想起来学长的体温一直不太高。 “哈哈,还是有点大。” 塞拉斯笑出声来,举着?兰斯的左手晃了晃,有些空荡的手套也?跟着?耷拉下来。然后,明知道太大了,还故意把另一只手套也?摘下来,套在了兰斯的手上。 兰斯微红了脸,有点气的。 他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晃了晃这两只太大的手套叽叽咕咕:“我?还没长大呢……等我?长到学长这么高的时候,哼哼……” 扎比尼:“呃,可你已经十七了,可能没多少长高的余地。” 兰斯其实不算矮,可是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比他高。 兰斯气愤地咕咕咕了起来。 塞拉斯随手盖住兰斯的小脸,将他的叽叽咕咕压回去,“乖,不听他的,你以后多吃点,说不定能努力长高到……”年?轻教士的视线下移,落到自?己的肩膀,“这。” 兰斯大怒,嗷呜啃了口塞拉斯的手掌。 塞拉斯略有奇异地收回手,像是第?一次体会这种被人袭击的感觉,他看着?上面小小的牙印,无奈地耸肩:“你连牙印都这么小小的一个?。” 兰斯鼓了鼓脸:“是你们都太高大了!” 而且什么叫牙印小小个?! 他是不好?意思张开嘴巴咬的! 哪怕没有转头,兰斯都能听到扎比尼,或者是丹尼尔的偷笑声。 兰斯咕气顿起,很想朝着?他们大咕一场。奈何还没转头,下巴就被塞拉斯捏住,头也?跟着?转了回去。 “我?已经敲打过,往后你在学院要是遇到任何不理?智的人,直接报给讲师,或者来与我?说。”他淡淡地说着?,“不必担心,所有人都该知道,你只需要对我?负责。” 兰斯顿时想起告解厅事件的起因,也?清楚塞拉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兰斯鼓起的小脸泄了气,“……谢谢学长。” 塞拉斯松开手,又摸了摸他的头,好?笑地说:“谢什么,你本来就是我?的人。” 兰斯下意识蹭了蹭,不过留意到对面几个?朋友的眼神,又猛地坐直,他扯了扯手套,正打算还给学长,就见?塞拉斯探过身?来。 微凉的手指顺着?腕骨往上,慢悠悠地滑入兰斯的掌心。 原本宽大的手套挤进了两个?人的手掌,顿时显得拥挤紧绷,略一磨蹭,皮与皮,肉与肉就紧紧地挨到一起。 兰斯的手指被大手完全包住,下意识后撤,却被塞拉斯的手指紧紧扣住……啊,似乎有些太过紧密,将手套撑得鼓胀起来。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一方面,兰斯的身?体已经习惯学长的摸摸蹭蹭,像是这种手指紧扣的感觉也?不过是另外一种亲近的方式;可另一方面来说,兰斯却又奇异地发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扑通,扑通—— 好?像是第?一次跳得那么快。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兰斯走进教室的时候, 原本有点吵闹的同学们一下子安静下来。他?有点困惑,但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他应该没走错教室才对? 他?顶着奇怪的氛围走了进来, 习惯性走到了最后的位置坐下。 兰斯不是坏学生,相反, 他?每次上课的时候都很认真。不过他和其他的好学生不太一样的是,他?从来不会选择第一排,大概是那个位置太过瞩目, 无法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 兰斯坐下的时候, 他?前面两排的学生身体突然僵直, 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那么可怕吗? 兰斯皱着小脸,他?也只是几天没来上课, 为什?么有种错过了很多的感觉? 这时候, 讲师走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严肃,在看到兰斯的时候微微停了停,又快速越了过去?。 她扫了一圈房间内的学生,淡淡说道:“都到了, 就?上课吧。” “诺尔讲师,哈金斯不是没来吗?”有人?发觉不对,这班里的数量明明还?少一个人?。 “她已经退学了。” 讲师平静地说完, 就?准备开始上课。可伴随着她这句话, 不自觉的, 有很多视线都扫向了教室的最后, 又很快挪回去?,生怕被人?发现。 可兰斯怎么会发现不了? 哈金斯退学了……娜拉……她为什?么会退学? 兰斯蹙眉, 掏开笔记本开始上课。 不管心?里有再多的疑惑,那肯定还?是得等讲课结束后再说。 挨了一节课, 讲师下课的时候,尽管学生都没有表现出?来,可是空气里还?是弥漫着一股放松的感觉。 兰斯低头?收拾东西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有好?几个人?在偷偷看他?。他?把东西都收好?,然后随意抬起头?,“库克同学,你知道为什?么娜拉退学了吗?” 被称之为库克的男同学就?坐在兰斯前面两排,听到兰斯叫他?吓得几乎蹦起来,他?战战兢兢转过头?来,下意识挪了挪自己的椅子往后靠,直到后背抵住桌子才反应过来,咳嗽了几声说:“不,不知道,她昨天还?有来上课的。” 兰斯困惑地说:“退学的流程走这么快的吗?” 昨天还?在读书,今天就?退学了,甚至连讲师都知道了? 兰斯的反应太正常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很轻松,没有刻薄的口吻,这让库克的身体也放松了些,托了托眼镜说:“一般是没有这么快的……而且一般,也不会有人?选择从学院退学。” 除非他?们疯了。 想要考进光明学院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个一直在偷听他?们说话的女同学靠了过来:“你也不知道哈金斯为什?么退学吗?” 兰斯:“我不知道。” “可之前有人?看到,你们两个走在一起,后来 ,后来出?了事,你又没来上课,然后她就?退学了……”她还?没说完,她身边的朋友就?赶紧扯住她的胳膊,让她少说点。 兰斯:“她来找我,是想问我有没有见过海蒂·诺顿,后来我请扎比尼帮忙找到了她的踪迹,就?一起去?了中区封闭的告解厅。海蒂找了比利等一些人?试图诅咒我,然后被诅咒物反噬而死,整个告解厅也因此毁了。是塞拉斯学长及时出?手,才阻止了诅咒物的扩张。” 兰斯说的东西,学院告示就?已经有发布,可是学院的用词简单明了,没有兰斯说得那么仔细,其他?人?……哪怕是那些看起来有些畏惧兰斯的同学,都忍不住靠近、或者停下动作?听他?说话。 听完后,或高或低的感叹声里,同学们也忍不住惊叹那几个人?的胆子。 “只是我不明白,”兰斯有点疑惑,“这件事,看起来和娜拉也没有关系,她为什?么要退学?” 库克耸肩,转着手头?的鹅毛笔:“可能是被吓坏了吧。” “不,是舍弗阁下的命令。” 教室里突然有人?这么说。 整个教室的人?都下意识看了过去?,发现那是经常坐在最前排的雅各布·比德。他?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上课的时候会坐在最前面,也会积极回答老师的问题,兰斯记得在塔菲索亚曾看见过他?一次,好?像是哪个眷者的从属生。 雅各布慢条斯理地摸了摸自己的黄色头?发,“她明知道自己朋友想做什?么,却到最后关头?朋友失踪了,才迫不得已去?找苦主,甚至希望这一切都不要上传到讲师的耳朵里……这种行为,不是帮凶是什?么?” 有人?没忍住说:“可哈金斯的性格本就?懦弱……” “懦弱里豢养出?来的罪恶,难道就?不是罪?”雅各布冷冰冰地说道,“明知道兰斯是舍弗阁下的从属生,还?胆敢犯下这样的罪孽,她理应有这样的下场。” 随着雅各布的话,众人?不由得想起几天前那紧张的气氛。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舍弗阁下的怒意是为何而来。 这也是为什?么班里同学在今天看到兰斯的时候,都有点不敢靠近他?的原因——以前就?算不怎么说话,他?们也还?是正常相处的,从没有今天这种无意识的敬畏。 库克的身体微微一僵,但想起刚才和兰斯说话的感觉,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兰斯,你,我们一直这么叫你,你的姓氏是……”他?是想转话题,不过没留神扯出?来一个更敏|感的问题。 兰斯平静地说:“我没有姓。” ……啊? 库克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会没有姓? 这世上就?连最普通的贫民,多少都有自己的姓氏,没有的一般都更加…… 兰斯:“我父母从未告诉过我他?们的姓氏,离开了弗兰卡后,我也没必要知道他?们姓什?么,毕竟他?们都死了。”他?提起这件事时不喜不悲,库克就?连道歉的话都噎在喉咙,不知道要怎么劝慰。 兰斯反倒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对于过往的遭遇,他?早已经习惯。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是这样,他?很少感觉到痛苦。 经过这次误打误撞,反倒是让班上的同学或多或少和兰斯说起了话。有交流,就?会有互动,有互动,就?反倒能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性格,尽管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可逐渐的,也开始有人?会在上下课的时候和兰斯打招呼,提醒他?要换教室,或者是到点的时候问他?去?不去?吃饭。 ……说到底都只是普通人?,会普通的被传闻吓到而远离兰斯,也会普通地因为和友好?接触而放下戒心?。 就?连偶尔来找他?的扎比尼等人?也意识到了这变化?。 这天,他?们几个在楼下等兰斯,就?看到好?几个学生和兰斯一起并肩走来,彼此说说笑笑,好?像熟悉起来了。 在看到扎比尼他?们的时候,那几个同学和兰斯自然而然道别,只剩下兰斯脚步轻快地朝他?们走来。 “你们不用时不时来接我下课。”兰斯无奈地说,“就?这么点距离,怎么可能出?事?” 扎比尼:“说好?今天出?去?,就?顺便过来带你。” 他?们约好?了今天要去?狄更斯的小店,顺便其他?人?也要买东西。虽然都可以让管家去?,但少年们更想趁这个时间出?去?透透气。 丹尼尔:“你最近和你的同学们,关系似乎变好?了?” 兰斯:“他?们人?都不错。” 扎比尼嗤笑了声:“在你眼里,有不好?的人?吗?” “嗯,海蒂和比利。” 兰斯随口一说,给扎比尼哽住了。他?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说:“走快点,你这小短腿,要是跟不上来,可就?不等你了。” 兰斯气恼大咕。 … 昏暗狭窄的小店内没几个客人?,店主根本没有待客之道,任由着寥寥无几的客人?自己在店内看,自己则是龟缩到了最里面不知道在摆弄什?么,整个屋子都弥漫着奇异的浓香。 不多时,门?口叮当叮当响了起来。 是有新的客人?来,可这一回,缩在最里面的店主狄更斯跳了起来,几步跑了出?去?,热情洋溢地接进来几个少年。 有客人?不高兴地问:“你为什?么都不接待我们,却去?接待新来的人??” 狄更斯原本笑容满面的脸看向他?的时候就?骤然冷了下来,“不买就?出?去?。” 客人?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却被身边的女眷用力?抓住了胳膊,两人?吵吵闹闹地,狄更斯也根本不管,就?领着兰斯他?们继续往里面走。 直到走到最里面的小屋,还?能听到外面时有时无的吵闹声,兰斯低声说:“狄更斯,要是他?们弄坏了你的东西怎么办?” 狄更斯笑嘻嘻地说:“他?们不敢。” 西蒙背着手站在门?口,嫌弃地看着这乱七八糟的小屋:“狄更斯这家店,是德约塞城里唯一一家私下贩卖诅咒物的店,他?们不敢得罪的。” 贩卖诅咒物虽没有明令禁止,可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做,是因为没利可图吗?当然只可能是因为有人?、或者有教会不允许。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贩卖诅咒物的,既有人?脉,背后也有势力?,得罪了这一家店,可不意味着只得罪了狄更斯这一个人?。 狄更斯没搭理这个话题,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兰斯:“波比的坏习惯用着顺手吗?感觉如何?” 兰斯摸向自己的赤焰石耳环,将波比的坏习惯拿出?来,递给狄更斯:“到现在为止都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用着也还?很顺手。” 狄更斯换了一双黑手套将波比的坏习惯接了过去?,然后就?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敲打什?么,任由着几个少年四处打量他?这个小屋里的收藏品。 兰斯的视线扫过那一罐罐奇形怪状的东西,听到狄更斯在问:“■■的左眼,那个诅咒物真的毁了?” 扎比尼:“嗯,舍弗阁下亲自动手的。” 狄更斯:“可惜,我还?真想亲眼看看那个诅咒物。” “你手里虽然没多少Ⅰ级诅咒物,但经过手的也不少,至于对Ⅰ级诅咒物这么在意吗?” “那不一样。”狄更斯举着波比的坏习惯对光,“Ⅰ级诅咒物是各个教会定的级别上限,又不是诅咒物的上限。同样是Ⅰ级诅咒物,有时候是天差地别,就?像是外界粗暴地将职业者分为低阶,中阶,高阶,可是普通的高阶职业者和舍弗阁下能比拟吗?” “你这么在意■■的左眼,是为什?么?”兰斯好?奇地问,“因为它奇特的能力??” 因为这Ⅰ级诅咒物的名字本身也残缺不全,每次兰斯念的时候,都带过前面那俩不知所谓的涂抹直接说是无名的左眼。 “你们应当知道,有些隐秘具备活着的属性,不管是知识,还?是诅咒物……但是,■■的左眼看起来更像是……”狄更斯终于检查好?波比的坏习惯,活动了下自己有点酸痛的脖子,“活着的存在。” 那是更倾向于它们拥有意识的描述。 他?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偶然地听他?老师说过,在一众Ⅰ级诅咒物里,像■■的左眼这种存在肯定会引来严重的灾祸,因为它们不仅仅只是个诅咒物。 “它们不是诅咒物,还?能是什?么?”兰斯挑眉,走到狄更斯的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的波比的坏习惯,“难道还?是人??” 他?这句话原本是顺着狄更斯的话开玩笑,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后,自己却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狄更斯:“哈哈,说不定呢?不过我也不知道,因为老师在那不久后就?发了疯。他?坚持把自己关在一座圆塔上,总说角落里有怪物,有一天……他?从塔楼跳了下来,彻底摔死了。”他?的声音里有些感慨,事情已经过去?太多年,他?都记不清楚经过到底是怎样,但依稀还?残留着那种怪异痛苦的不安。 ……角落里有怪物? 兰斯缓缓眨了眨眼,这个描述听起来有点……奇怪? “你刚刚说,你老师觉得角落里有怪物,是怎么样的怪物?”兰斯没忍住问,“他?住在圆塔上,是为了避开那些怪物吗?” 被兰斯这么一问,狄更斯也愣了。 他?挠了挠自己的脖子,认真想了想:“……好?像是,他?当时,我记得最开始他?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他?,沉迷在一个谜题里……好?像是和陷落的安纳托利亚有关?反正那一阵子他?着迷得很,总是在研究,还?在后悔自己当年没努力?当个职业者,不然想穿梭时间……” 丹尼尔打断了他?的话:“我记得,这是一个禁忌。” 狄更斯耸肩:“这当然是个禁忌,而且不说是禁忌,也没有人?能做到吧?这是属于神明的领域。但你知道,当人?在钻研到尽头?的时候,明明就?差一点,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的时候,什?么馊主意都可能想出?来……总之,他?那时候为了实验入迷,有几个月的时间吧……然后,就?只是突然间,他?就?变得疯疯癫癫,总说房间里有怪物,会钻出?来追杀他?什?么的……他?说自己触犯了某些不该触犯的隐秘,比如时间啊,还?有什?么猎杀者,都是没有逻辑的话……再后来的事,就?我刚才说的那些了。” 当时他?也试图找过那些实验资料,但是老师似乎在发疯的时候把它们彻底毁掉了,最终连一点残骸都没有留下。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老师会拼了命地想要去?建造一座圆塔。 这的确只是个故事,听起来更像是某种三流的恐怖小说,可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在听完这个故事后,都觉得毛骨悚然。 狄更斯嘟囔:“我就?是每次提起来都觉得不舒服,所以也很少提。” 这些人?里,兰斯的脸色是最苍白的。 在狄更斯的描述里,兰斯想起他?在“梦”里曾经见到过的一种怪物。它总是会在在角落里出?现……那时候兰斯忙于逃命,或者说抵御它们,所以疲乏间也很少去?研究它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出?现…… 可结合狄更斯刚才的话,兰斯心?中有所明悟。 怪不得只要呆在房间里那些怪物就?有可能出?现……墙壁与墙壁所形成?的角落(虽然他?不清楚这个角度需要多少)不正是适合它们的出?入口吗?他?“梦”里的那些怪物和狄更斯说的故事里老师所遇到的那些……是同一种? 可是从狄更斯透露出?来的意思,他?老师研究的内容是安纳托利亚……那座曾经跟着血祭之月堕落后一起陷落的城市,他?老师到底是因为研究了这座城市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隐秘,还?是为了研究而不惜触碰禁忌去?触碰时间……兰斯记得这位伪神不管在堕落前后都没有与时间有关的权柄吧? 波比的坏习惯微微散发着寒意,将兰斯从迷思拉了回来。 但不太相同的是,兰斯遇到的那些怪物并没有经常追杀他?……哈,毕竟在那个“梦”里,有着比它们还?要恐怖的存在。 啪—— 扎比尼拍了拍兰斯的肩膀:“想什?么呢?手里攥着诅咒物不放,不怕被冻僵了吗?” 听到扎比尼这话,狄更斯插了一句:“我刚想说,兰斯,你是不是经常使?用它?” 兰斯歪头?:“怎么了?” 狄更斯:“你最好?重新检查下它的能力?。” 兰斯疑惑地低下头?,注视着波比的坏习惯。 【波比的坏习惯】 【状似利器的镜子,是的,它是一面完美的镜子。至于上面的血?喔,波比不会在意的。】 【恒定效果:抗拒一切致幻法术与仪式,拥有者会保持永恒的清醒,做出?更好?的决定。同时,它具备一定的抗性,可以免疫阴影的侵袭。当然,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友善的主人?当然会带着镜子一起奔跑,这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兰斯:“它的恒定效果,怎么变了?” 狄更斯不客气地说道:“你说该问谁呢?” 兰斯心?虚地移开眼。 这个……是“梦”的杰作?,不是他?的问题! … 漆黑无月的晚上,兰斯宿舍里的窗户都关紧,甚至连窗帘都拉上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房间一直都是这样。窗户不开,窗帘拉紧,这种不知不觉养起来的习惯,让任何一丝月光都无法照亮屋内。 兰斯侧着身躺在床上,看起来睡得正香。 床头?的以撒兰草有一半的触须都蔓延着挂到他?的身上,将他?的四肢或多或少都缠上了绿色……啊,当然,在这漆黑的室内,那更像是纯粹的浓黑。不过,兰斯根本不在乎那么多,那么多藤蔓的攀爬,反倒是习以为常那样,在翻身的时候将其中几缕给扒拉到怀里,抱着睡得更香。 以撒兰草任由着兰斯扯动,乖顺得很。 只是渐渐的、渐渐的,这房间变得有点冷……大概是,降温了吧?毕竟日子也在一天天靠近冬天。 床上睡得香甜的少年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不知是难受还?是怕冷。他?蛄蛹了几下,将自己藏在了更多的藤蔓下,身体蜷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免开那些莫名的侵扰。 毕竟……嘘,兰斯在做梦呢。 是的呢,兰斯在做梦。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点,不是每月十?六的噩梦,而是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梦。 那梦看起来……很朦胧。 兰斯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在做梦,不仅是因为周围的环境都显得朦胧模糊,也是因为他?身边的人?。 他?和塞拉斯在走。 ……怎么说呢,兰斯和塞拉斯的接触虽然很多,可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并肩行走过。毕竟他?们要么是在塔菲索亚,要么就?是在训练场,并没有这么闲暇的时间。 而现在,他?们像是漫无目的地在塔菲索亚走着。 什?么事也不干,什?么事情也不想,就?这么走着,越过那些高塔,教堂,与议事厅……曾经见过的景色再一起和学长漫步,哪怕都不说话,好?像也多了一点趣味。 兰斯没弄明白为什?么会梦到学长,不过他?喜欢这个梦。 心?口毛绒绒的,好?像有一团团小滚球在跳动,让人?痒痒的,又很舒服。 只是慢慢的,这个梦发生了一点变化?。 兰斯不知道变化?是什?么,却感到隐约的不安。就?好?像这个梦突然变得不那么安全,也不那么受控制,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步步地侵入…… “兰斯。” 塞拉斯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少年茫然抬起头?,就?看到塞拉斯微微弯腰,直到一种微凉的感觉传来,兰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塞拉斯刚亲了他?的嘴角。哪怕兰斯的常识再怎么缺乏,都知道普通朋友间是不该做这样的事情的。 兰斯呆呆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做了这种事情后若无其事的塞拉斯:“……学长,你为什?么亲我?” 塞拉斯似笑非笑地看着兰斯,轻声慢语:“是啊,我为什?么会亲你?兰斯,这是你的梦,你说呢?” 兰斯憋红了脸都叽咕不出?一个字,鼓着小脸转身就?走。 ……难道是他?希望学长亲他?……啊,对哦,这是他?的梦……呜……好?像真的是这样。 塞拉斯不紧不慢地跟在兰斯的身后,他?随意地扫了眼天。 翻涌扭曲的暮色下,残阳如同血色那样泼洒着穹宇,入侵得越多,周围的环境就?越有崩塌的迹象。 “学长!” 不远处,是兰斯又走回来,气势冲冲像是头?漂亮活泼的小马驹。他?板着小脸(尽管那红得不可思议)地说:“以后不可以这样,就?算,就?算是我想你亲我,也不可以……”他?懵懂,干净,完全没沾染过色|欲的尘埃,“那是要夫妻才可以做的事情。” “是吗?”塞拉斯笑起来,“那是不是说明,兰斯想和我做夫妻?” ……啊? 兰斯呆掉,是,是这样吗?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兰斯不喜欢做梦。每次做梦的时?候带给他的, 都不是什?么好记忆。可这还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梦也不全是坏的东西。 兰斯这天起来的时候,就?连吃饭都有点飘魂, 西蒙就?坐在他的对面,冷不丁说了一声:“你?昨晚做什么美梦了?” 兰斯:“……为什么这么问?” 这短暂的停顿, 已经足够西蒙这个小狐狸看透了,他笑嘻嘻地说:“你?没发现?你?今天起来到现在都一直在笑吗?” 兰斯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好吧, 他的确是在笑。 “你?昨晚梦到?了什?么?能乐成这样?”丹尼尔随口?问, “难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没有, 只是梦到?了学长。” 兰斯试图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过?还是被西蒙一眼看透, “只是梦到?舍弗阁下有什?么好高?兴的?” 兰斯坐正了身?子:“梦到?学长当然挺让人高?兴的。”他过?去的梦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好不容易现?在有个正常的梦,梦里面还是塞拉斯,那当然值得高?兴啦。 扎比尼:“反正我不想梦到?他。” 平时?里战战兢兢就?算了,他不想连自己的梦都是这种严肃的气氛。 丹尼尔无奈叹息:“晚上梦到?他, 有一种没做作业被抓了的感?觉。”他一边说着?,一边去看扎比尼,却发现?原本最活跃的他在说完那句话后, 看起来却有点沉默, 他的眼神有些游离地看着?兰斯,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丹尼尔:“你?发什?么呆?” 扎比尼慢吞吞地说:“我在想……舍弗阁下是不是喜欢兰斯?” 丹尼尔:“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如果不喜欢兰斯, 他怎么会?收兰斯做从属生?” 西蒙:“因为兰斯的天赋?” 兰斯叽叽咕咕:“我没看出来我以前有什?么天赋。” 不过?其他三人集体忽略了兰斯的咕唧。 扎比尼:“我说的喜欢,不是普通的喜欢。”他看他们?没明白过?来, 有点嫌弃,“你?们?是笨蛋吗?我说的不是朋友, 比如我们?这样的喜欢,是情人的喜欢!” “咳咳咳——”反应最大的人不是兰斯这个当事人本身?,而是丹尼尔。他本来正在喝茶,结果听完这话直接呛住喉咙,不得不拿手帕捂住自己,又侧过?身?去避免失礼。 西蒙狐疑地挑眉:“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太?得体的猜想?” 他非常谨慎地采取这种用?词。 毕竟…… 毕竟怎么说呢,虽然身?为贵族子弟的他们?见识过?很多荒唐的行为,但大体上,同性间的感?情还是不受认可的。玩玩还可以,要是真的认真,那麻烦就?会?纷至沓来。有些教会?,比如生命女神教会?,是直接禁止这种行为的。毕竟生命女神掌握着?生育的权柄,是不可能任由这种亵渎权柄的事情发生。 扎比尼倒是没思考到?西蒙那个层面,但他是有自己的推测的,他看向几个朋友,尤其是兰斯:“记得吗?舍弗阁下在外面,从来都没有脱过?自己的手套吧?但是他在兰斯跟前,起码有好几次。” 兰斯端着?茶碗,却喝不下去。感?情问题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复杂,更别说他还是一个刚刚有点开窍的……雏鸟,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碗的边缘,“扎比尼,这只能说明学长比较亲近我……大概,这说明不了什?么。” 扎比尼摇了摇头:“但上次,舍弗阁下把自己的手套递给了你?,你?记得那时?候他做了什?么吗?” “……帮我穿脱?”兰斯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这说明……学长非常乐于助人?” 扎比尼接下来想说的话都被兰斯这纯真质朴的话噎回去,面对他那双漂亮的黑眼睛,他甚至说不出更多的猜测。 “……行吧,你?要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最终扎比尼摊手,无可奈何地倚靠在身?后的座椅上,“但你?最好还是不要和舍弗阁下那么亲密。” 左思右想后,他还是没忍住补上后半句话。 兰斯一头雾水地答应了。 不过?等到?在教室里坐下来,兰斯回想起扎比尼说的话,使劲揉了揉脸。 他的手指,掩盖住了脸颊的微红。 兰斯虽然对情爱的事情有些懵懂,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开窍。他其实明白扎比尼想暗示什?么……只是兰斯觉得那不可能,他没觉得学长有可能喜欢上自己,毕竟他总觉得学长有时?候,是在把他当个孩子一样宠。 可是兰斯已经不是孩子了,他知道那种朦胧的感?情大概是需要一种意识的转变……如果塞拉斯一直把他当成孩子,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呢? 兰斯实在是无法赞同扎比尼的论据。但相对的,也就?是在扎比尼的那番话里,兰斯感?觉到?了一种朦胧的难受。他摸了摸心口?,他模糊地意识到?,可能扎比尼说的话正好相反。 当—— 讲师走了进来,拉响了课桌上的铃铛,在说着?什?么。 可这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却也好像敲响了兰斯的警钟……啊啊,原来是这样吗?最近这些奇怪的、复杂的感?情,那一个梦里乱来的偷吻,还有现?在这有点酸涩的情绪…… 他喜欢上了学长。 … 兰斯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个秘密。 他不擅长掩饰这些,可是当兰斯想要避开这个话题的时?候,却也很容易。毕竟,很少有人敢肖想舍弗阁下;除了几个朋友外,也没什?么人会?问起兰斯的感?情经历。 他又去过?几次塔菲索亚。 兰斯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缓慢增长,距离神诞日过?去已经快一个月,这种感?觉还没有彻底消失。为了让兰斯更好地协同自己的力量,塞拉斯一直都有带着?他加练。 生活一直很平稳,只是让兰斯有些担心的是洛。 它吸收了神恩后就?一直沉睡到?了现?在,断断续续的情形并不足以弥补兰斯的担忧,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扯扯它的叶片。现?在那些叶片可不像以前那样孱弱,就?算兰斯用?尽全力也很难扯下来。 “算了。”兰斯抱着?盆栽,无奈地倒在床上,“看来是没法在今晚前看到?你?了。”兰斯自言自语着?,缠着?洛翻滚了好几圈,最终自己塞在床铺的深处。 其实除了每个月的噩梦,兰斯现?在的生活可以说是他从来没想象过?的美好。有吃有穿,还有住的地方。能学习,身?边也有朋友,还有尊敬的师长,与有趣的生活。他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而这样的变化,他也觉得很好。 兰斯轻轻笑了起来,带着?这种想法,慢悠悠给自己哄睡着?了。 睡啊睡……梦,沉了下去。 … 再次出现?在噩梦里的时?候,兰斯根本没有思考太?多,身?体就?本能地行动起来。他推开窗,轻巧地跳了下去。在落地的时?候卸掉下坠的力道,兰斯脚步不停,径直朝着?黑暗奔驰而去。 早在上一次,他就?已经意识到?了梦境奇异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无声无息的,却也是致命的。 比如,祂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比如,这里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再比如,重重叠叠多出来的建筑。而现?在,在祂还没有彻底降临出现?的时?候,兰斯要抓住这短暂的空隙先去确定那些出现?的建筑不会?影响到?他。 当然,当然,这也可能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或许在那些黑暗里面会?隐藏着?更多的危险,只是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没有在这残酷的月色里被逼疯,兰斯的意志已经足够坚韧。 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兰斯的脚步声。不过?那已经非常轻微,不再和之前那样明显清脆。他逐渐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让那些声响变得轻之又轻。否则在黑夜里,这无疑是一道清楚的指向标。 哒。 几乎无声的跳跃,淹没在群星的颤抖里, 兰斯再一次听到?了星辰的哀鸣,他本不该,或者人类永远都不应当听得懂这些。但他已经在日渐的接触里,仿佛学会?了另外一种古老、冰冷的语言。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那种语言弹动时?的感?觉,仿佛连灵魂都会?跟着?颤栗,发抖。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兰斯的本能总会?这么告诫他,可这也某种程度上帮助了他……毕竟,他会?更加准确地知道祂降临的时?间。 哪怕如此,尽管如此,这一次的速度也快得惊人。 “砰——”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兰斯顾不上掩饰喘息声,摸向耳边的赤焰石耳钉,取出法杖后就?开始低低吟唱。大门?猛地关上,四周的光亮淹没下来,只剩下纯粹的黑暗。然后,直到?这个时?候,手腕的刺痛才让兰斯稍微回神。 血液还在不住往下滴。 这是刚才在奔跑的时?候兰斯割伤的。 用?血,可以稍稍吸引到?祂的注意,有些时?候,还能为兰斯争取时?间。 他用?法术将那些血液涂抹在其他地方,而现?在,这溢出的血液是该处理?了。兰斯闭眼喘息了两声,又摸了摸赤焰石耳环,他熟练地找出了药剂一口?闷下去,感?觉到?身?体的虚弱被快速地填补。 他刚才进来太?快了,还没来得及检查这座教堂。其实他也不报什?么期待,毕竟就?算再怎么检查,也不过?是空荡荡的建筑物。只是在没有亲眼查探过?前,人总是会?留有一份隐秘的希冀。总觉得或许……会?有奇迹发生呢? 虽然所?有的光芒都被他施法吸收了,但兰斯有在黑暗里视物的办法。他低低地念了起来。 “崇高?的光明之钥啊,您是光明,是预知,是封锁黑暗的钥匙。请您赐予我明亮的眼睛,能够窥破一切阴影。” 兰斯的眼睛在黑暗里亮起微光,而后他眨了眨,看向教堂内部。 他还算平静的表情终结于在看清教堂内部构造的那一瞬,他惊得往前走了几步,震惊地看着?教堂最里端的神座上—— 入眼的,是一座模糊不清的雕像,隐隐约约似乎有着?人的形态,却又不完全是,在这怪异疯癫的黑暗里,却莫名有着?宏伟的圣洁感?。 兰斯悚然,这里怎么会?有光明之钥的神像?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兰斯早起在客厅看书, 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几乎陷了进去?,要不是扎比尼特地绕过去?, 都看不到他的人。 可哪怕扎比尼的脚步是无声的,可是在他靠近的时候, 兰斯还是下意识抬起了头。那一瞬的眼神无比锋利,然后?缓和下来,软绵绵地说道:“你今天起得真早。” 扎比尼看着外面的天色:“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没多久。” 这听起来像是一句谎话, 扎比尼顺手摸了摸他的脸, 冷哼了声:“你这手都快成冰块了。” ……是了, 快接近冬天,天气越来越冷。兰斯起来看书的时候, 忘记弄个保暖术了。 “毛毛躁躁的。”扎比尼随口吐槽, 丢了条毯子给他。兰斯顺手将自己裹了起来,蛄蛹了几下躺下来。 “你看起来像是个男妈妈。”西蒙飘了过来,在另一边坐下来,“这天气越来越冷了, 再过几天,估计要?下雪了。” 兰斯就窝在沙发里听他们?说话,听着听着好像有了困意, 就半眯着眼睛睡去?。 扎比尼和西蒙对视了一眼, 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扎比尼就坐在单人沙发里, 皱着没打量着兰斯的脸色, 然后?又朝着西蒙使眼色。 两人不知道用眼神打了几百遍,打到兰斯惊醒, 爬起来吃饭,又准备去?上课的时候, 好像才有了定数。 扎比尼拦住了要?去?上课的兰斯,干巴地问:“你最近怎么回事……兰斯,你真的没遇到什么时吗?” “我能遇到什么?”兰斯平静地说,“每天上课,下课,然后?去?塔菲索亚。” 扎比尼的眉头越皱越深。其实兰斯说得没错,他最近的生活的确是这样,有时候他们?下课结束后?会一起回来,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有意外。 “可是你最近看起来……有点苍白。” “可能是早上冻到了。” 然而,扎比尼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还要?再说,兰斯却已经匆匆开口:“扎比尼,我上课要?迟到了,有什么事情,中午我回来再说吧。” 见?此,扎比尼也不再说话,看着兰斯远去?。 西蒙在背后?推了他一下,无奈地说:“你这么直白地问,谁也不会说的。” 扎比尼:“有什么不能问的?” 西蒙:“人总是会有自己的私事,大?少爷,你还是长长脑子吧。兰斯不愿意说,就随他去?吧。”反正有他们?盯着,也不可能出什么大?错。 最后?下楼的丹尼尔幽幽地说:“只?是最近的兰斯看起来……” 是的,最近的兰斯看起来不对劲。 或者?说,应该是这几个月的兰斯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 一开始兰斯孤僻,只?是因为他幼时生活特殊,很少与人来往。在大?半年过去?后?,早已经不是之前孤僻的模样,总是和其他人有说有笑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苍白,瘦削,来去?匆匆。 虽然在他们?面前还是一切如常,但有些痕迹是会逐渐显露的……他变得有些敏|感谨慎,总会反复检查周边的环境。他不怎么爱说话了,只?是默默在身旁听着。有时候,扎比尼甚至觉得兰斯的气息在变得……无声无息,好像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让自己的存在感消失。 这些渐近的、难以觉察的变化就在这几个月里发生,他甚至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神诞日后??他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感觉,却捉不住具体的灵感。 兰斯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 “梦”是稀奇古怪的。兰斯去?图书馆查过的资料是这么说。每个人做的梦,都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反应,有些时候甚至是灵感的反射。要?是按照这资料书的意思,那兰斯现在的脑子,应该是混乱极了。 毕竟,他时常一边做着美梦,一边又做着极致的噩梦。 那美梦里的接触越来越过分,有些时候甚至让兰斯分不清真与假。 昨天晚上,兰斯梦到他和塞拉斯在德约塞城买东西。 “我觉得,你穿这样的衣服会更好看些。”塞拉斯轻巧地取出一件衣服在兰斯的身上比划着,淡淡地说着,“你之前穿的那些常服,我早就想说,它们?的归宿应当?是垃圾堆。” 兰斯一边觉得新奇(因为他觉得塞拉斯不会说这样的话),一边又有点绝望:“我觉得,学长,我真的不想再试衣服了。”他们?一路走过来,也不知道经过多少家店——尤其它们?都金碧辉煌,如果不是在梦里,兰斯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进来的地方——也不知道换过多少件衣服,一想起来,兰斯的小脸就垮了。 “最后?一件。” “真的是最后?一件?” “我骗过你吗?” 塞拉斯看着少年可爱地噘嘴,像是不满,又是无奈,最终还是接过他手里的衣服进去?换,弄了好久才出来。 “学长,这衣服,会不会有点太奇怪?”兰斯的声音细细的,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它太紧了……” “你的身体很完美。”塞拉斯轻易就说出让人羞耻的话,“是这件衣裳的问题,,这里的放量不太足。”他的手指抚摸过兰斯的胳膊,随后?下滑握住了手腕,“算了,成衣到底比不上定制。” 兰斯下意识抱住塞拉斯的胳膊,几乎是挂了上去?(他没有意识到这过度的亲密)然后?痛苦地说:“不要?衣服,也不要?定制。” 塞拉斯的胳膊挂着个人,根本不影响他的动作,他甚至抬了抬胳膊,兰斯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踮起脚——不踮起脚不行够不到了!! 扑哧。 兰斯猛地抬起头,盯着塞拉斯的脸,他甚至都没有掩饰一下刚才偷笑的行为,朝着他懒洋洋地扬眉。 可恶,学长怎么这样! ……那是梦。 兰斯无比清晰地知道,这只?是梦。 这是他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可他还是无法克制地沉沦,因为如果不这样,他就要?持续不断地面临另外一个炼狱。 在兰斯发现教堂里有神像的那一夜,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兰斯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蜷|缩在床底,脸蹭得有点脏兮兮的,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躲进去?的。他奇怪地爬出来,飘忽地去?刷牙,直到用波比的坏习惯照镜子的时候,才被那冰凉的寒意冻到。 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好像雾蒙蒙的镜面突然被一只?手抹了干净,一瞬间?,兰斯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盯着自己抓着波比的坏习惯的手指。 他两只?手的指尖都磨破了皮,指甲崩裂,血肉模糊得有点可怕。可是在兰斯意识到这点前,哪怕他的眼睛里明明看到了伤势,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甚至正常地去?刷牙洗脸,冰凉的水流冲刷在伤口上,都没有意识到疼痛。 直到这一刻,剧痛袭来。 在这迟来的剧痛中,兰斯脸色苍白,急急出了盥洗室几步冲到了自己的房间?——当?然,在遭遇了这么多事情后?,兰斯当?然采购了能够在半夜监察自己的道具——尤其是在每个月的十六日这天。 他没顾得上治疗自己的伤势,就在柜子的顶端取下一个记录仪,经过简单的步骤后?,兰斯打开了录下来的影像。 那天晚上的最开始,兰斯一直在睡。 只?是从频繁的翻动里,能看出来他睡得不太|安稳,尤其是一脚给洛踹下去?的时候,更是让兰斯猛地想起来,早上他的确没看到洛。 兰斯停下画面,匆匆忙忙找了一圈,发现洛就躺在床底。 ……奇怪,他从床底爬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它吗? 把?洛找出来,摆在床头拍了拍,然后?兰斯才继续看下去?。影像里的兰斯动得更加频繁,身体也不自觉做出了踹动的反应,好像是在梦里奔跑……直到后?半夜的某一个瞬间?,他突然坐了起来。 兰斯皱眉,他半夜醒了?可他为什么没有这个记忆……等等,他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他不是应该会做“梦”……对,是梦,他在梦里看到了光明之钥的神像……然后?呢?他捂着头,不管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 而那影像还在播放,坐起来的兰斯下了床,然后?一直在床尾打转,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就好像被操控的木偶,或者?其他什么的东西。他在说话,含糊,扭曲,破碎的呓语,听不出任何的含义,兰斯的耳边嗡嗡响起来,好像也有什么在他耳边嘶鸣着。 “%$#……¥#@*……” 惨白的月光照亮了方寸大?的地方,却始终无法照亮兰斯的侧脸。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画面中的人有点扭曲,他的轮廓模糊起来,好像要?融化。 等等……为什么会有月光? 兰斯反射性抬头,看向拉得紧紧的窗帘。 他房间?的窗帘和窗户,应该从来都不打开才对。 他缓缓转头看向影像。 那洁白纯净的月光就匍匐在兰斯的脚下,它缓慢移动(或者?说蠕动)着,蔓延到了兰斯的脚背上。就在月光和兰斯的皮肤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在墙角和床尾游荡的少年突然惨叫了一声,然后?飞快地钻进了床底。 嘎吱—— 房间?安静下来。 嘎吱—— 但开始响起了间?或的抓挠的声音。 嘎吱……嘎吱…… 就好像有人持续不断地在抓挠着床板,比如,用手指。 兰斯的脸色惨白,他僵硬地停下影像,深深地吸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他才动起来。 尽管动作有点缓慢,可他学着画面里的自己钻进了床底,然后?侧过身平躺下来。 他抬头,僵住。 整个脑子都彻底木掉。 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 癫乱疯狂的抓痕与血迹涂抹了所有目之所及的地方。 ——祂看到我了。 整个床板密密麻麻都刻满了这一句话。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兰斯还是不记得在?梦里的遭遇, 可是他知道自己每次醒来的惨状。 比如上一次他吐了一地,几?乎连胆汁都?呕出来了,整个人的身体不住颤抖。他想哀求, 却?不知道自己要哀求什么,只余下空落落的苍白。 他的脑子里只残留一种完整的情绪, 那就是恐惧。 仿佛是绝望的补偿,又或者是兰斯在寻求安慰。 他梦到?塞拉斯的次数也在?一次次增多,有时候是在?塔菲索亚, 有时是在?教堂, 甚至极其偶尔的时候, 他们是在?德约塞城。他们多数时候只是在?散步聊天,聊着一些平时根本不会聊的事情, 比如吃饭的喜好, 睡前的小习惯…… 那天,他们在?梦里行?走。 每走一步,地上都?会微微荡开光芒。那是一片透明的地带,仿佛是没有任何防护地走在?高空上, 可是兰斯隐约觉得,透明的屏障底下有着什么东西。 在?兰斯第三次无意识地看?向地底的时候,塞拉斯无奈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年轻教士……男人的手?指扣住了他血脉跳动?的地方, 这姿势不比从?前亲密, 可莫名让兰斯有点微燥。他往后?退了两?步, 嘟哝着说:“人会梦到?自己没见过的地方吗?”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兰斯为什么觉得这是梦?”塞拉斯轻笑起来, “不过,既然是梦, 又何必在?意这些?” 是啊,兰斯也奇怪。 他为什么每一次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是梦? 兰斯:“学?长, 你知道这地下是什么东西吗?” 塞拉斯:“你很好奇?“ “出现?在?我?梦里的东西,梦主不能好奇吗?”兰斯反问。 “这是安纳托利亚。”塞拉斯似乎觉得兰斯的语气很有意思,笑意更深,“你要是好奇,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话音刚落,兰斯瞬间?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坠空感,脚下那层透明的屏障好像在?突兀间?就失去了踪影,他不受控制地坠|落。 就在?那种强烈的窒息感里,兰斯看?到?塞拉斯跟着跳了下来。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舒展开,很快就抓住了兰斯的衣服,继而将他抱到?了怀里。 耳边风声呼啸,兰斯却?被牢牢地抱住。 是保护,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禁锢。 兰斯下意识揪住了塞拉斯的衣领,大?声地说:“学?长,我?们不会摔死吧?” “你不是说这是梦吗?”塞拉斯低低笑起来,“既然是梦,兰斯,你在?梦里,不应该无所不能吗?” ……是这样吗? 兰斯试图去控制自己的身体,以及他们现?在?的情况。 然后?,奇迹发生了。 他们的身体真的慢慢停了下来,就这么轻飘飘地留滞在?半空。 “兰斯,低头。” 兰斯没有任何犹豫,抱着塞拉斯的胳膊往下看?。 在?那层透明的屏障消失后?,那朦胧的阻隔终于消失了……那是一座繁荣、精致的城池,不知道是哪位巧人工匠设计的,整座城池有着一种流畅的美丽。 兰斯屏住呼吸看?了好久,才缓缓地吐气。 “我?现?在?怀疑这是我?的梦吗?”他轻声,“这看?起来更像是学?长的梦。” 嘎吱—— 兰斯没发觉,可是塞拉斯听到?了那一声不该被听到?的声音。就好像这个梦境在?惨叫,在?哀嚎,试图提醒着梦主…… 这个梦已经被入侵了。 塞拉斯:“说不定,这就是兰斯觉得安纳托利亚会有的样子。” 兰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兰斯并非不喜欢。 安纳托利亚很好看?。 如果这是真的安纳托利亚,那他真的会有一种淡淡的惋惜……这样精美漂亮的城池,就那么消失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 虽然对比神明存在?的历史,安纳托利亚只是再年轻不过,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城池,但再一想血祭之月出现?也不过在?百年前,那种奇异的惆怅感就再一次蔓延上来。 塞拉斯的胳膊下滑,扶住了兰斯的腰。 “既然喜欢,就看?得再清楚点。” 风仿佛也成为了温柔的暖流,吹动?着他们的身体,任由着他们轻盈地坠|落下去,在?跌落到?极致前又倏地飞起来,沿着低空掠过无数古朴华丽的建筑物。 兰斯看?到?了人。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或是在?街上行?走,或是在?屋里看?书,或是在?作坊冶炼,或是在?训练场锻炼……他们在?大?笑,他们在?悲伤,他们在?恐惧,他们也在?哭泣。那么多那么多的人被停滞了时间?,暂停了在?这么一瞬。 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人生,也随着那场灾难被完全停住。 整座城是那么漂亮,那么璀璨。 整座城也是那么冰冷,充满了死气。 “那是什么?” 兰斯轻声问。 在?掠过一大?片低矮的建筑物后?,兰斯倏地看?到?了一座漂亮圆润的高塔。它真的非常精致美丽,哪怕是在?白昼都?散发着莹莹的微光。 “那是曾经无暗之锁的神塔。” 嘎吱—— 在?塞拉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奇异的、无法听清的哀鸣再度响起,整个梦境剧烈地动?荡了起来。 兰斯喃喃:“……无暗之锁?” “是血祭之月过去的名字。”塞拉斯抱紧兰斯的腰,“听起来,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 这真的,很有趣吗? 嘎吱—— 嘎吱—— 嘎吱—— 不管曾经有什么力量试图支撑这个梦境的存在?,都?在?那一瞬间?彻底崩塌。 兰斯猛然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 他的十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被面,很快又松开,无奈地捋着自己的头发。 ……他是最近找血祭之月的资料找得太认真,所以才会在?梦里梦到?这么奇怪的东西吗? “无暗之锁……”兰斯轻声念着梦里出现?过的名字,“这名字听起来,蛮像是我?胡编乱造的。” 这听起来,和光明之钥这位正神也有点相似过头。 啊啊,说起来,那天在?图书馆的时候,无名之书也曾说过,说什么来着? ……太阳和月亮,是一对双生子? … 虽然那是梦里的塞拉斯。兰斯也知道真正的塞拉斯肯定干不出来这些行?为。但不得不说这持续的梦在?不知不觉间?给予了兰斯足够多的支撑……每一个月兰斯都?怀疑自己撑不下去,然后?他又撑到?了下一个月。 只是这几?个月的骤变当然影响到?了兰斯的日常,他状态变得有点差,有时精神总会恍惚,情绪低落,更不爱说话。他变得警惕而敏|感,总会对细微的动?静起反应,他比以往还要害怕藤状的物体,有时看?到?洛都?会反射性地后?退,这种身体本能的反应透着扭曲的异样…… 啪嗒。 窗外的雨声惊醒的兰斯,让他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课本。 只是上面的字,他却?一个都?看?不进?去了。 毕竟,时间?又到?了。 直到?晚上,兰斯才回了宿舍。 几?个室友想要找他说话,可是兰斯只是用借口?避开了交谈躲回了房间?。 他站在?紧闭的门板前,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声无奈叹了口?气。兰斯知道他们是想要帮他,可这件事,如果拉他们下水,只会将告解厅的事情重演。 那个时候是侥幸没事,可这一次呢? 兰斯不能让他们出事。 他坐回床边,盯着床头的洛看?了好一会,“洛,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慢吞吞地说着,“你醒了吗?” 以撒兰草一动?也不动?,它的顶端已经结出一个漂亮的果子。比起以前那些糟糕,羸弱的果子漂亮得多的大?果子。 好吧。兰斯眨了眨眼,是他想太多了。 他看?向窗边,确认过窗帘拉好,又自然地看?向衣柜的上方。 兰斯无声地脱掉了外衣和鞋子上了床,也是时候该睡了。 毕竟早死晚死,这一遭总是逃不过的。 毕竟只要醒来,只要能醒来…… … 每一次,当兰斯在?“梦”里睁开双眼,那些断断续续,空白,无法在?现?世想起来的记忆如潮水向他蜂拥而去的时候,真正的恐惧才彻底降临。 兰斯瞪大?了双眼,简直无法相信那些记忆。 那些画面里的兰斯应该是……被捕获了?他甚至分辨不出记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毕竟那个时候的兰斯应该已经……彻底失控了。 ……那个被蠢动?的触腕折磨的人,是他吗……或者说,另一个在?粘稠、鼓胀的肉瘤里挣扎的人,才是他? 兰斯近乎啜泣地呼吸了一声,脑子已经被这些喷涌而出的记忆挤得昏昏沉沉,可身体的本能在?提醒着他……跑。 跑。 跑! 跑啊—— 不管哪个方向也好,他必须…… 兰斯忽然停住所有的动?作,在?警惕心已经提高到?这般时候,他突然清楚地意识到?—— 有人,或者东西在?看?他。 在?这之前,在?这之后?,都?会一直看?着他。 那道视线伴随着黏糊糊、滋溜溜的水声……奇怪,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听到?呢?是熟悉的(什么时候熟悉的)、湿哒哒的粘液……那蠢动?的肉块,不是一直都?在?墙壁外摩擦吗? 兰斯机械、僵硬地转过头去,窗外朦胧着光。 猩红色的。 那是,眼睛的一部?分。 那庞大?肿胀的肉块里最微末的一点,足以将他彻底吞噬。 兰斯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床底刻满那一行?字。 祂看?到?我?了。 ……这句话,是相对的。 兰斯,也看?到?祂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那是些奇异瑰丽的画面。 当然, 要说邪恶癫狂,也许也不是错误的词语。 兰斯注视着猩红。 那些记不起来的?哀嚎,惨叫, 好像也就在耳边回荡着。 是了,是了, 他想起来了…… 这几个月,他到底是怎么度过的?来着……啊啊,他被捕获了, 无数次、无数次…… 他记起来那些触须藤蔓, 它?们游曳着, 带着粗粝粘稠的?感觉,枝丫与枝丫间?, 有着古怪的?吸盘……那到底是水生动物, 还是本该乖顺的?植物……它?们轻易融化了兰斯的?衣服,瓦解了他的?抵抗,在无数肿胀扭曲的?触腕里,他不过是区区的?一个人类, 他……兰斯瞪大了双眼,牙齿咬得紧紧,发出酸牙的?嘎吱声。 融化, 在发生。 每一次触碰, 都是渐近的?过程。 有时候, 又不只?是藤蔓, 而是那些硕大、臃肿的?眼球,它?们就像是丛生的?肉瘤挂在一串串枝丫上, 稠密的?粘液在眼球互相摩擦里滴落,散发着奇异甜美的?香味。 那味道?不知怎么的?, 和每次兰斯在噩梦里惊醒时的?,身上散发的?气味有些相似。 当然,这些仅仅是以人类的?眼光能够识别出来的?东西,还有更多,更多……只?要一想起来就毛骨悚然的?变化,那比噩梦还要噩梦,简直是无边的?炼狱。 兰斯根本不明?白这样的?记忆,他怎么,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如果他知道?自己面临的?到底是怎样的?绝境,他怎么可能拒绝朋友的?……啊,不对,兰斯还是会选择这样。 愚蠢,无谓的?坚持。 就好像在这时候,这微末的?人性光辉,能给他带来什么帮助似的?。 兰斯深吸一口气(他也在奇怪为?什么在这个状态下还能保持着一点……是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的?理智),然后就在连他自己都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朝着窗户冲了过去。 他猛地扎进那片猩红之海。 不知为?何,或许是一种?自寻死路的?方式,又大概是他在癫狂之下脑子里发现出来的?妄想……什么都好,可在“注视”发生的?那一瞬间?,兰斯只?能这样抓住那仅剩的?念头。 ——那唯一的?路,在眼中。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想法贯穿了他。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身体好像在沼泽浓浆里爬行,每一次滑动都能清楚感觉到那些奇异的?粘液在皮肤融化开的?感觉。奇异的?是,这样的?行为?并不会对兰斯造成什么影响,就好像这个行为?本来也在祂的?默许里。 ……不,兰斯你?不该再想这些了。 少年克制着自己乱飞的?念头,他必须…… 兰斯露出茫然的?神?情,他必须什么来着? 在黑暗和猩红里跋涉里太久,有时候兰斯都快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在这个荒诞扭曲的?世界里,好像一切都只?能交给本能。 就好像在这之前,他已经尝试过无数次,无数次,就连身体都已经有了惯性,也知道?方向。 滋啦—— 兰斯仿佛穿过了一层奇异的?黏膜,踉跄在地面站定的?时候,回头看,那颗肿胀的?眼球覆盖了从宿舍到广场的?位置。而放眼望去,重?重?叠叠交错着的?肿胀球体栖息在所?有能够看见到的?地方。那些建筑物,那些道?路,全部都被它?们吞没了。 路的?确是在眼中。如果不从眼球里穿行,试图以正常的?方式离开…… 只?是一想起这个念头,兰斯的?身体就可疑地打了个寒颤。在那些丢失的?,还没有想起来的?记忆里,大概他曾经尝试过了。 兰斯深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闯进相近的?第二颗眼球,哪怕它?长得比之前那颗还要奇怪,毕竟在本该是眼球的?表面,却扭曲着大量毛绒绒的?触腕,如果不细看,那简直是像是一只?只?挣扎的?胳膊,或者人手。 一闯进去,兰斯立刻鲜明?地觉察到不同。 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抚摸着、抓挠着他,皮肤开始刺痛起来,那些尖锐的?刺牙在他身上留下划痕,油然而生一种?奇异的?毛骨悚然。那些东西真的?只?是触腕吗……为?什么碰到的?时候那种?触感,就像是一双双手……这本该让人觉得高兴的?消息出现在这种?怪异的?环境下,只?会让人涌现出无数疯狂的?念头。 “%#@……*&%……” 隐隐约约的?,兰斯开始听到声音。 那听起来…… 滋啦—— 兰斯猛地一个突刺,飞扑出黏膜,在他没能看到的?后背,也有无数只?手跟着涌现,那每一次抓挠都仿佛想要再把?他拉回去。 少年没有回头,一个疾驰就朝着另一个眼球飞扑进去。在接连两次穿梭后,兰斯的?理智回来了些,甚至开始意识到自己到底是在往哪里跑。 他要去教堂。 人一旦恢复了理智(尽管潜意识的?深处还回荡着凄厉的?哀鸣声),兰斯甚至有余力观察周边的?情况……比如,这些眼球的?存在就仿佛是寄生,整个世界都变幻了模样。它?们庞大而臃肿的?身躯附着在几乎所?有的?物体上,只?有窄小的?缝隙能够进出。 如果找不到这些空隙,哪怕成功进入了它?们的?内部,也会彻底迷失。 兰斯记得……他的?确是在这里穿行了很多次,是的?,很多次…… 滋啦—— 随着几次穿行,兰斯已经能够看到教堂的?轮廓,就差最后的?一小段路。可在他即将跳跃进另一颗眼球的?瞬息,不知从哪里来的?东西捆住了他的?脚腕,把?他狠狠往后一扯。 兰斯猝不及防,猛地摔倒在地。 可他没有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而是栽倒在软胀的?软体上。 兰斯死死抓住波比的?坏习惯,举着它?往下突刺,那软体的?表皮被轻易地撕开,泄出一地的?水卵。这软体瘪了下去,但?有更多的?软体簇拥了上来,包括紧缠着兰斯教上的?那根。 在意识到那些软体撕开后会孵化出卵,那些卵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肿胀蜕变成新的?软体后,兰斯再不敢撕开它?们的?表皮。 “崇高的?光明?之钥啊,您是光明?,是预知,是封锁黑暗的?钥匙。请您赐予我隔绝光与暗的?屏障,请您赐予我明?亮的?眼睛,能够窥破一切阴影。” 兰斯不得已吟唱(奇怪奇怪奇怪为?什么之前那么多次他没有施展法术呢),在身体表面附着了一层光膜的?屏障,使他的?皮肤不再和那些软体接触。他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挣扎了出来。 比起这些软体,兰斯更愿意去面对那些可怕的?、会留下伤口的?触腕。这些软体实在是太……太淫|邪了,它?覆没上来的?时候,几乎触摸到了兰斯全身的?皮肤,那无孔不入的?感觉仿佛连他的?耳鼻都要被这些东西塞满,直叫人浑身发寒。 “%@兰……*¥%&……” 兰斯咬住下唇,匍匐着滚进原本要逃往的?眼球甬道?。在这个癫狂的?世界,这些肿胀怪异的?眼球某种?程度上反倒对兰斯来说才是安全些。 这一次距离教堂太近,兰斯几乎是鼓足了劲奔跑,这是他最接近教堂的?时刻。 他狼狈滚了出去。 身后的?软体已经追了过来,兰斯勉强爬起来,几步抢上前用力推开了教堂的?大门。 光,从兰斯推开的?门缝倾泻了出来。 兰斯微愣,动作就有些放缓,而身后的?软体已经在这个时候连叠席卷上来。他咬牙不敢再停,提起一股气就朝着门缝撞了进去。 就算教堂有问题,再惨也不会比现在还要惨烈。 抱着这个想法兰斯几乎无畏无惧,教堂的?大门被他轻易地撞开,紧接着温暖的?光沐浴下来,在门外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防线。 诡异的?啃噬声响起,摔在地上的?兰斯回头,发现那些蠢动的?软体在半空被无形的?屏障拦住。它?们原本软胀的?表面猛地膨胀出尖利的?齿状物拼命啃噬着那道?屏障。 兰斯吐了口气,翻身站起来,正打算去关门,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兰斯,别关。” 那一瞬间?,兰斯如遭雷劈,以为?自己在做梦。 哈…… 他现在不就是在噩梦里吗? 兰斯僵硬地转过头,望向教堂的?深处。 整座教堂的?内部都浮动着莹莹的?光,将四周都照亮。而那尽头……那神?座上的?神?像还在,它?给兰斯的?感觉还是朦胧不清的?圣洁感……而在神?座下站着的?人,漂亮璀璨的?金发,含着笑意的?蓝眸……光明?在上,那真的?是塞拉斯学长!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他终于支撑不住发了疯?他从来都没在这个噩梦里见过人,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从来没有过。最近美梦和噩梦交叠着,以至于这一瞬间?兰斯都有种?怪异的?错觉难道?他还在另外的?梦里? 少年眼神?茫然,脸上的?神?情交织着恐惧与希冀,他眨了眨眼,清亮的?光也跟着闪烁了几次,最终勉强恢复了平静。 “塞拉斯……学长?” 兰斯的?声音低低的?,仿佛生怕惊碎了幻影。他没忍住往里面走了几步,又下意识停住。 “为?什么不要关门?”尽管兰斯的?声音里还带着戒备,声音已经软化下来,“学长,外面的?那些怪物要是进来……” “啊,你?在担心这个?”年轻教士漫步走来,俊美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用担心,它?们进不来。” 是,是吗? 兰斯有点局促地搓了搓手,不知道?那种?微妙的?尴尬从何而来,可本能地觉得不太舒服。可是太多次了,太多次了,塞拉斯从来不是他真正戒备的?对象,所?以哪怕怀有某种?奇异的?恐惧,他还是注视着塞拉斯走到他的?跟前来。 塞拉斯抚摸着兰斯的?头,轻轻地、舒服地按捏下去,那手法一如既往地好,就像是在抚摸着自己已经驯养好了的?小兽。 “毕竟,兰斯呀,” ——“#@*兰……#@*&斯……” 仍然是那种?温柔,正直的?口吻,可兰斯惊悚地发现在那平静带笑的?声音之下,咕涌着古怪黏糊的?呓语。 “你?为?什么要逃?”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兰斯几个跳跃退到了教堂的左侧, 然而塞拉斯的动作更快,仿佛如影随形,他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几分无奈:“兰斯, 你这么毛毛躁躁的,跑错方向了吧?” 兰斯咬牙:“你不是塞拉斯学长!” “是吗?”塞拉斯倏地出现?在兰斯的跟前, 含笑地看着他,“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他就站在那里,几步之遥。 他笑起来的时候, 眉毛会?微微上挑, 他的微笑很温柔, 所以总是能让人的情绪轻易放松下来。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手?指会?无意识地抚摸着兰斯……不管从哪里来看, 他都和真正的塞拉斯没有区别?。 “塞拉斯学长才不会?像你这样……”兰斯的声?音沙哑, 没有立刻说下去,“……不会?是你这种怪物。” “那像兰斯这样,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塞拉斯的人,又算是什么?”塞拉斯扬起眉毛, 毫不在意兰斯戒备的姿态迈步朝着他走去,“算是……欲求不满吗?” “站住!”兰斯厉声?喝道,“我不会?手?下留情。” 就算是披着塞拉斯人皮的怪物, 那也只是怪物, 和当初在告解厅的存在, 没有任何的差别?! 哒。哒哒。 塞拉斯抓住兰斯手?里的波比的坏习惯, 拽着它戳住自?己的心脏,“你真的会?杀了塞拉斯?” 这么近的距离, 兰斯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吐息。 那说话?的语调,低柔的腔声?, 还?有熟悉到不可能再熟悉的态度,就算是换了另一个人来,也不可能比此刻的“塞拉斯”更像是塞拉斯。 ……如果,这个塞拉斯是真的呢? 霎时间,兰斯的小脸上浮现?出剧烈的动摇。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被塞拉斯捕捉到了。 塞拉斯笑了起来。 这是这一次的微笑不再是那么温和,更像是捕猎前的趣味。 他弯下腰,靠在兰斯的耳边说话?:“你会?怎么选择?” 兰斯打了个寒颤,湿冷阴凉的气息吹过,他怎么会?忘记呢?塞拉斯的温度总是那么低,就好像永远无法温暖起来,他记得?他还?曾经问过,学长是怎么回答他来着。 啊,他想起来了。 那天,塞拉斯笑吟吟地说:“也许我不是人,所以才一直温暖不起来呢?” 那是一个,笑话?。 噗呲—— 兰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塞拉斯下手?,在利刃扎穿男人皮肉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然而,然而,当他身体本能地动弹起来的时候,兰斯的理智并没有阻止自?己这么做。兰斯瞪大了眼,咬紧了牙,脸色紧绷得?再没有半点的表情,他抓紧手?里的波比的坏习惯,更用力更用力地扎穿塞拉斯的心口,连带着一瞬间被他心念一动后取出来的所有藏在赤焰石耳环里的东西—— 轰隆隆! 剧烈的响动声?砸在了眼前,那爆|炸掀起的热量将兰斯狠狠地推了出去,整个人飞起摔在了墙壁上。 兰斯滑倒在地上,扶着地面?呕出一口血。胸口腹腔一阵翻滚,大概是受了内伤,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沫,抓住了突然出现?在手?里的法杖站了起来。 在飘散的烟雾里,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兰斯知?道刚才那动静虽大,可绝对不可能真正重伤塞拉斯的。他迅速后退,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步出烟雾的年轻教士看起来有点狼狈,身上的衣服稍显破损,而身上也有着几道伤痕。那么近的距离的轰炸,就算是塞拉斯也是会?受伤的。 毕竟那些魔法药剂,魔法道具,亦或者是诅咒物,可有不少是塞拉斯给兰斯的。 “拿着我的东西对付我?”塞拉斯听起来像是有点无奈,“你可真有法子。” “给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兰斯冷着小脸,“这不是学长一直想教我的事情吗?” 塞拉斯敛眉站定,视线落在兰斯的身上,“终于不逃避了。” 不再说怪物,不再回避真正的存在。 兰斯木着脸不回应他。如果可以的话?,兰斯当然希望一直逃避下去,如果这真的只是梦,或者永远都是噩梦,那兰斯或许不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为?什么……?! 兰斯不说话?,攥着法杖的手?指却已经愤怒到在发?颤。 邪神也好,邪|教徒也罢,就算是这永远都逃不开的噩梦里,兰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不管他面?临是怎样的绝境,哪怕只是他一个人,哪怕永远都只有他自?己,可他还?是能坚持,还?是能继续下去……可为?什么他最想不到的人,偏偏和这所有的起源有关?!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血祭之月,塞拉斯,还?是……兰斯看向教堂深处的神像,身体微微弓起,那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弹跳开的姿势。 “光明在上,难道就连光明之钥,也要堕|落了吗?” 兰斯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塞拉斯的诘问。 “或许这个问题,兰斯,你应该去问洛。”塞拉斯没有再靠近,却也保持着那若近若远的距离,冰凉的蓝眼眸注视着兰斯,“他在你身边,可有许多年。” ……兰斯怎么从来没发?现?,站在敌人的角度来看待塞拉斯,他的模样是如此冷硬而残酷。 “这件事和洛有什么关系?”兰斯硬邦邦地开口,“洛是我捡回来的,是我的家人。他和你,和学院里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兰斯如此清晰地划分开两个界限,而洛和他始终是站在同一边的。 塞拉斯低低笑了起来,可兰斯分明能感觉他并不是真的在笑,那笑声?里透着的寒意让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眼睁睁地看起年轻教士抬起手?,他的手?指是修长优美?,只是那么在虚空中划开,空气里霍然漏出一个明黄与猩红交织的通道。 两种奇异的色彩交织着爬满了整个通道,时不时闪烁的光斑让人眼睛刺痛,这漏开的地方泄露着极其危险的气息,在闪烁的斑点里,兰斯甚至隐隐能够感觉到被凝视的恶意。那就像是那些只能在角落里显身的怪物……它们栖息的地方,就在这通道吗?而这通道,到底又是什么? 塞拉斯无视了通道里的凶险探手?进?去,一边慢悠悠地说:“是啊,按照兰斯这么说,洛是只属于你的家人,那么……”他往后一退,手?里不知?道抓了什么东西仿佛正在与他的角力。可不管对方怎么挣扎,塞拉斯还?是轻而易举地将它从甬道里拖了出来。 在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后,兰斯脸色大变,他下意识往前踩了两步,“洛!” 就算世界上的以撒兰草都长得?一模一样,兰斯也不可能认不出来洛。 被塞拉斯抓住的以撒兰草简直暴怒到了极致,往日里平静的触须全?然膨胀起来,尖锐地扎穿塞拉斯的皮囊,又有更多的枝叶吐出毒液,滋啦滋啦的消融声?接连不断。小半个教堂都几乎被以撒兰草给撑爆,就此时此刻的画面?来看,任是谁都说不出到底谁才是恶人。 “兰斯未免也太偏袒,现?在遭受袭击的人,是我吧?” 兰斯抿紧嘴巴,如果不这样,他怕自?己会?说出什么激烈的话?。可是忍了又忍,胸腔里弥漫的怒意和惊恐还?是让他脱口而出:“人?你真的是人吗?”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洛,不要去注视洛,更不要去细思他们那怪异癫乱的场景。 因为?……因为?…… 兰斯眨了眨眼,像是在缓解眼睛的酸涩感。 ……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吗?为?什么在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他会?觉得?……哈,塞拉斯和洛,是一样的? 是错觉,对吧? 这一切,当然只可能是错觉。 洛和塞拉斯,怎么可能有关系? 滋啦—— 那株庞然愤怒的以撒兰草后撤,就正正好挡在了兰斯和塞拉斯的中间。那些几乎能够撑破教堂穹顶的枝丫微弯垂落下来,尖锐、疯狂的杀意直冲塞拉斯。 那是一个不可错认的庇护姿态。 那些混乱和复杂的想法迅速平定下来,兰斯强迫自?己冷静,“塞拉斯学长,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洛就是洛。我会?永远相信……洛不会?背叛我。” “原来在兰斯看来,我背叛了你。” 男人的声?音是那么轻易地就戳穿了兰斯的想法,让他猛地抬起头,清亮的黑眼眸里满是燃烧的怒火。 塞拉斯能闻到兰斯身上的味道。 大片大片的恐惧,无止境燃烧的怒意,暗色的痛苦与绝望,与压在最底下几乎难以觉察到的、微弱的喜爱。 人类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兰斯在痛苦绝望下会?真的想杀了他,可与此同时,哪怕在这荒谬诡异的时刻,他心里无可遏制的喜爱仍能残留。 他很痛苦。 塞拉斯能品尝到。 他听到少年脆弱的灵魂在哀鸣 ,啜泣,颤抖。但在这厚重的痛苦里,兰斯又显得?那么顽强坚定,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动摇过。 真是一颗明亮,圆润的珍珠。 在浩瀚无边的沙滩上,有那么多的沙砾,要么多的碎石,也有散落在沙滩海面?底下的珍珠。比起沙砾碎石,珍珠是那么的稀少,只有那么一点数量才能闪烁着微光;可是再明亮的珍珠,也不过只是珍珠。 砂砾碎石是锚,珍珠也是锚。 人不会?在意脚下的沙砾有多少,就像是神也不会?俯身细看那些珍珠。 只有极其偶尔,或在机缘巧合之下的珍珠,才能得?到那么绝无仅有的机会? ……是啊,是真的非常珍贵、万中无一的可能性……神会?看到它们。 嘻嘻,多么、多么难得?的机会?呀。 兰斯从来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曾是一种怎样的奇迹,然而在最初的开始,在兰斯选择从垃圾堆里抱回以撒兰草开始,或许就代表着命运的齿轮被无声?地敲响。 就像现?在,洛挡在了兰斯的身前。 ——洛永远都会?保护兰斯。 在最初和最后的开端,是兰斯让以撒兰草真正“活”了过来。那么多的■■行走在人世间,唯独小小的兰斯抓住了以撒兰草这个■■,唯独这个■■在兰斯的滋养下与众不同,这如何不代表着奇迹? 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拿着自?己的心脏与血肉喂食一颗异种,就只抱着纯粹的希望对方活下去的心思。 他将以■■当做真正的生灵,孕育出真正的奇迹。 于是■■成?为?洛。 身为?奇迹本身的洛彻底记住了兰斯的味道,当然,也即是所有的■■。早在当年宫廷宴会?之上,塞拉斯就已经标记了兰斯。 兰斯以为?这一切的灾难都自?学院读书而起,然而命运早在一开始,就已经降临。 纯粹无比的意志,毫无杂念的信念。 越是坚定,越是无法动摇,便越会?滋生出明亮纯洁的灵魂。 而这,从来都是神明最垂涎的锚。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爱德华, 我不明白。” 德约塞城的月光暗淡,在狭窄的小巷深处,有窸窸窣窣声。这是?老?鼠爬虫的天地, 也是?罪恶滋生的天堂。这座城池被治理?得很好,只是?再好的地方, 也总归有光照不亮的地方。 “我们可以?找到更好的,而不是?只执着于丢失的那个。” 说话?的人声音低哑,如果不看她的脸, 恐怕听不出来?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大部分面孔都掩盖在黑暗里, 正沿着黑暗走。而她身后躺着好几具尸体?, 只是?有淡淡的黑雾缭绕着,而就?在这些黑雾底下, 这些尸体都在缓慢地消失, 仿佛被啃噬了一般。 “没有更好的。”清脆的声音响起,听着只是?个孩子,“他就?是?最好的。” 女人看起来?像是?不大服气:“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这辈子都没见识过什么东西, 哪里就?能称得上是?最好?” “哈哈,安娜,你这是?偏见。” 走到小巷的尽头, 安娜抬起手, 干枯的胳膊按住了墙壁上的板砖, 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 脚下微光显露,她的身?影立刻消失不见。 然后, 连带着她身?后躺着的那些尸体?也跟着消失了。 不到一会,德约塞城的警探赶了过来?, 明明检测到了这里的异常,却始终找不到线索。 而安娜随意漫步在一条奇异的通道内,还在和爱德华说话?。 “这不是?偏见。”安娜执拗地说,“他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祭品。” 爱德华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和她有太?多?的争执,他的声音低下来?,当然,以?他童趣的嗓音,就?算再怎么压低,也无法做出多?么威严的反应:“最近的情报呢?” 安娜:“正如大祭司所料。” 爱德华笑了起来?:“谁都无法逆转那洪流。” 有时候,就?连神也做不到。 啪嗒—— 他手里摆弄着一个打火机,点燃一根烟。 安娜从?那条扭曲的通道里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屋内聊绕的烟味皱了皱眉,“你这身?体?才十岁,抽什么烟?” 爱德华只是?笑了笑,他转动?椅子看向身?后的窗户。洞开的窗将月色倾泻进来?,在这个没有开灯的夜晚,月光却是?如此明亮。 他注视着月,喃喃着说:“有时候,还真是?羡慕那小子。” 安娜翻了个白眼,她好不容易从?“逆道”里走出来?,结果听到的第一句话?还是?这个。那个少年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那的确是?个合格的祭品。就?算是?安娜也不得不这么说。在过去那么多?次的献祭里,唯独在弗兰卡地区的那一次是?那么完美?。 不够多?的祭品,不够完整的仪式,略有仓促的献祭,不管从?哪里看,那一次献祭都不该得到太?多?的恩赐。然而这个遍布缺陷的献祭却偏偏成了这百年里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祂给予了回应。 真正的,血祭教会想要的那种回应。 安娜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她根本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一种癫乱狂喜的时刻。虽然最后仪式失败,他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是?相比较代价,他们得到的东西却更多?。 爱德华曾经?听说过一种隐秘的说法。 所有献祭仪式里的祭品,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人,而越是?纯洁质朴的灵魂最是?管用。当然,一开始爱德华是?不信的。毕竟他也曾用过许多?纯洁的少男少女来?做献祭,割开他们的血肉,用他们的血液涂抹整个仪式场,可这有用吗? 呵。纯洁的少年与罪恶的狂徒,他们身?上流淌下来?的血液根本毫无差别。 但在某个时刻,也许是?那一天的顿悟,让爱德华的想法有了稍稍的改变。或许的确是?想错了……毕竟被呵护得世事无知的人,在绝望面前也只会倾塌拗断……他们找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爱德华的目光散落在桌上那一张张画像。 科尼利厄斯·拉德纳,安格斯·克罗夫茨,弗迪南德·博利瓦,玛丽亚·科内尔,尤金妮亚·凯尼恩……这些或是?男,或是?女的名字,每一个拿出去都会引人注目。 因为这些都是?在史书上曾有过记载,真正能与神明共鸣的名人……而他们都无一例外,都有着相同的品性。 爱德华低笑了声:“真是?令人作呕的美?好品性啊。” 月光更盛,它越来?越明亮,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亮度,哪怕是?月亮最圆的夜晚,也不该有这如同白昼的光芒。 他根本没有留神指间几乎燃尽的雪茄,微微皱眉看着天上的月,身?后安娜有些紧张地说:“在我离开前,一切都还算正常的。” 爱德华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就?在这个瞬间,月光完全绽放,那爆闪的光度让此时此刻所有直视月亮的人都惨叫出声,剧烈的痛苦在眼睛里翻涌,就?好像要融化?一般。 安娜软倒在地上哀嚎,爱德华捂着滴血的左眼大口?喘息,身?体?蠕动?了两下自背后撕裂开,两条成人的胳膊自幼童皮囊里挣脱开,紧接着是?一个头颅,然后是?大半个身?体?。 “该死!”爱德华咒骂,“时间不够。” 他原本应该在这皮囊里再滋养一段时间,才能够完全长好。而现在,他的身?体?只有大半恢复了,剩下的还是?残缺不全。 若非他是?当初弗兰卡唯一一个活下来?的血祭祭司,大祭司才不会花费大力气用这种罕有的禁术救他。 但现在爱德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些。 他终于?看到了引起月光剧变的原因,在那逐渐暗淡下来?的(或者说是?恢复正常亮度)惨白里,爱德华看到了疯狂滋长的丛林。 以?血祭的名义,他多?久没看到这么强大疯狂的异种了? 咻咻咻—— 几乎是?瞬息的蔓延,那些本该是?绿色却在月光的照耀下仍然显得浓黑幽深的植物癫乱地爬行,在顷刻间就?吞噬了大片大片的城市。警报声早已经?响彻半空,到处都是?被惊动?的职业者和教士。 异种入侵?还是?有人故意捣乱? 这可是?在光明之钥的主教区! 哪怕是?匍匐在阴沟里的老?鼠——爱德华对此也有着某种诡异的信任,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该…… 等下。 爱德华脸色骤变,等下! 咻咻—— 暴怒癫狂的触须扎穿这栋楼房,那轻易的姿态就?好像刚刚撕开了一片薄薄的纸张。爱德华不得已攀附在触须上,才避免了被吞噬的倒霉。 当高度攀升到一定程度时,爱德华见到了更为恐怖的画面。 放眼所见之地,全是?庞然的浓黑。 如此庞大的本体?…… 他刚才的猜测或许还过于?保守,这株以?撒兰草显然是?完全体?,它会激怒显露出这么彻底的形态,必定也有一个迫使它这么做的原因。 要么这是?一场针对光明之钥教会的袭击,要么,是?它的敌人,是?它必须露出这种姿态才能应对的强大。而在这主教区内,能做到这点的教士寥寥无几。 爱德华倏地抬头迎向月亮的方向,在那轮硕大惨白的圆月中,有一道修长漂亮的人影。月光涂抹着这道轮廓,阴影无法遮蔽他的存在,但凡是?抬起头仰望天际的人,必定会注视到他。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爱德华或许还不能一眼认出来?,可这是?塞拉斯·舍弗! ……怪不得这以?撒兰草这么发疯,站在它对面的人,可是?舍弗,光明之钥的圣子。 爱德华刚想松口?气,却又觉得不对。 这的确是?不对。 舍弗之前也不是?没对付过完全体?的以?撒兰草,以?他的能力,会让这场灾害扩张到这么疯狂的地步吗?换句话?说说,这株以?撒兰草,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而现在,整个主教区,整个光明学院也都被惊动?。 在一年级生的宿舍区,扎比尼第一时间踹开了其他人的房间,把人一个个拽了出来?。可在踹开兰斯房间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兰斯的房间空无一人。 说是?空无一人可能算是?太?过美?好的描述,具体?来?说,是?兰斯的整个房间都空了。原本应该是?属于?兰斯的地方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空洞。 就?像是?在吃蛋糕的时候,用勺子那么轻巧地挖了圆润的一勺。 扎比尼又惊又怒:“兰斯呢?!” … 是?了,兰斯呢? 兰斯在洛的……圆球里。 那一颗一直悬挂在以?撒兰草的叶片顶端的圆球,在它膨胀成这样的完全体?时,也变得庞大起来?,足以?容纳下兰斯。 隔着圆球的薄膜,其实兰斯不太?清楚洛到底做了什么,但他心里有种奇妙的预感?,就?好像他们已经?从?那个可怕的噩梦里脱离……是?真的吗?他真的能够离开那个癫乱的地方……这是?第一次,可紧接着,兰斯能感?觉到洛的痛苦。 哪怕它成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它和塞拉斯还是?存在着某些先天性的差别。 兰斯恍惚地想起年轻教士脸上一如既往的淡笑,在他带来?洛之前,他记得洛可一直都还在沉睡的状态,是?他做了什么,才让洛清醒的? 兰斯心口?一窒,本能意识到不对。 “洛,你没必要和他硬抗。”兰斯语速飞快地说,“学……塞拉斯的目标是?我,你赶紧先走。”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不管是?什么原因,洛最好立刻离开。 哪怕是?在圆球内,洛还是?能分出一根触须抽他。 一根细长的触须抽在兰斯的胳膊上,然后蜷|缩着卷住了他的手腕往边上扯了扯。 兰斯迟疑了一会,声音低了下来?:“你让我,跑?” 那根触须竖起来?,点了点头。 “我不走。”兰斯立刻说,“如果我走了,谁能证明……” 少年的嘴唇微微颤抖,随即抿紧,“谁能证明塞拉斯·舍弗已经?堕落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以撒兰草小心翼翼地?护着兰斯, 将他藏在了最重要的核心里。它有无数的触须,也有庞大?的体形,但它的核心就只有这么小小的一个, 只能容得下一个兰斯。 毕竟,它原本是没有心的。 它沉睡的时间还不够多?, 毕竟对于以撒兰草来说,它之所以主动吸纳那么多、那么多?的能量,很大原因是为了兰斯。它想要厉害, 变得更加厉害, 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护兰斯。 可?是成?长的代价并不轻易, 尤其它的本体也不是多么强壮的存在。■■有那么多?,出现也是那么的随机, 可?以是人, 也可?以是异种,甚至可?能是动物,或是根本没有理智的东西……那么一株孱弱得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以撒兰草,又算得了什么呢? 它更用力?、很小心地?呵护兰斯, 同时将人类担心的话记住。 记住,但不听。 洛是不可?能离开的。 尤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十来根触手蠢动着竖起?来,拦在了塞拉斯的跟前?, 交错成?一道屏障。 “兰斯知道, 你几乎毁掉了整个德约塞城吗?”塞拉斯笑吟吟地?看着阻拦在他跟前?的以撒兰草, “以他的性格, 你猜他知道的时候,会不会痛苦呢?” 以撒兰草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洛不会在乎除了兰斯之外的任何东西。 它仅仅只是露出了狰狞的凶相, 暴涨的森林如同一个巨大?的捕猎网朝着塞拉斯蜂拥而去。 只是,正如兰斯猜测的那样。 就算是洛, 就算它的确将兰斯从?那个怪异的地?方带了出来,但是这也改变不了它和塞拉斯之间存在着某种差距的现实。更别说,大?量觉察到异变的职业者?飞快赶来。 惨白的月夜下,那舞动的触须如雨,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光线。 在剧烈的震荡里,兰斯差点?摔倒,他抓着法杖撑着地?面,急促地?说:“洛,放我?出去!” “不。” 一道奇异的,很难形容出那到底是哪种声线的声音响起?来,有点?空灵,也有点?轻飘飘。甚至,听起?来还有点?熟悉。兰斯没忍住晃了晃头,如果他愿意承认的话,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有点?像是塞拉斯。 “兰,斯,洛,要,送,你,离,开。” 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往外蹦,那话里的含义也让兰斯瞪大?了眼,他猛地?站起?身来,甚至忘记了现在是什么场合。 “洛?”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有点?怀疑。 “洛。” 那个声音复读了一遍,像是很满足兰斯念自己的名字。 “是,洛。我?是,洛。” 兰斯的嘴唇颤抖了一瞬,随即抿紧,眼睛拼命眨动了几下,像是要眨掉那些水雾,“你,你怎么突然会说话了?” “兰斯,想要,和洛,说话。” 像是有点?熟悉了,于是洛又开始接着往外蹦两个字。它的声音有点?呆,分?辨不出男女,就是慢慢的,也没有什么感情。 “洛想,和兰斯,说话。” 兰斯勉强笑了笑,却更想哭,他抹了把脸,有点?哽咽地?说:“你个笨蛋,难道最近一直在沉睡,就是为了进化出嘴巴说话吗?” “嗯的,洛在,努力?。”洛一板一眼地?说,“■■,坏。” 如果不是塞拉斯打断了这个进程,那洛可?以完全进化,也不会说得这么呆呆愣愣。但以撒兰草简单的思路里,又很高兴能和兰斯呆在一起?。 “你刚刚说,”兰斯尝试着发出洛的那个读音,却怎么都发出来,那更像是一种奇异的语言,在说出来的那个瞬间,就在兰斯的耳边扭曲成?他听不懂的词汇,“是指的塞拉斯吗?” “塞拉斯,■■。”洛承认,然后又说,“洛,■■。” 兰斯捂住头,只觉得脑袋有点?发胀。不知道为什么,在洛说出那段话的时候,他感觉到遍体寒凉,那种冰凉的瑟缩和恐惧,让他隐隐约约抓住了重点?。 “洛,你能用更准确的句子形容吗?不要用那种听不懂的,用人类的语言,就是,你和塞拉斯是,什么?” 兰斯飞快地?开口,生怕已经遗漏了这个要点?。 在踏入光明学院后,兰斯已经知道很多?东西其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有些时候就算自己拼命想要记住某一件事,可?偏偏有外来的伟力?抹除了这段记忆。有许多?事情,不是靠着努力?就能够尝试和做到。 可?他偏偏不信邪。 就好比现在,难道兰斯不知道他留下来才是最危险的? 塞拉斯是光明之钥的圣子,当初他在入学仪式上?出事,还是塞拉斯保了他,才让他顺利入学。以塞拉斯的地?位,实力?,和一贯表现出来的品格,谁会相信兰斯说的话?可?不被相信,有些事情难道就不去做吗? 这种愚蠢的坚持,有些时候并不被赞同,却是兰斯得以走?到现在的原因。 面对兰斯的提问,洛似乎是思考了一会。 “一样的,东西。”洛说,“眼睛,洛,他,一样。” 其他的兰斯都能理解,可?是眼睛是什么?眼睛,眼睛,兰斯默默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突然瞪大?了眼。 “无名的左眼?” 一种怪异的毛骨悚然爬遍了兰斯的背脊,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胳膊,不知道是太冷还是恐惧。 “嗯,眼睛。” 洛对兰斯的话有问必答,哪怕那只是无意识的喃喃。 兰斯抿紧嘴唇,眼神却有点?茫然。过去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在他眼前?快速掠过,他完全不能理解,如果塞拉斯从?一开始就是……那他是怎么经过检查的?他是距离神明最近距离的人,如果他不能完全算是人,那么他到底是什么? 兰斯注视着洛摇曳的触须,蓦然想到当初在圣明广场上?发生的事情。 ■■的左眼,洛,塞拉斯……光明之钥的恩赐,洛身为异种却大?量吸收了属于光明神的力?量……那个永恒不变的噩梦里骤然出现的神像,以及在他梦境里来去自如的塞拉斯……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光明之钥有关。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兰斯的脑袋更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敲打着他的脑袋,他捂着头呻|吟了声,脸色惨白得很。 倏地?,兰斯的身体紧绷。 浑身汗毛倒立,身体紧绷得酸痛起?来,却根本动弹不得,活似被可?怕怪物盯上?的小兽,兰斯攥紧了手里的法杖,缓缓摸出另一把刀。 “……洛?” 兰斯低低地?叫着,就像是一个试探。 洛没有回答他。 相反的,却是另一个熟悉到令人害怕的声音。 “原来,它把你藏在了这里。” 撕拉—— 圆润的薄膜被一双优美漂亮的手掌撕开,苍白如银的月色倾倒下来,沐浴上?兰斯的黑发。 塞拉斯凭空站在半空外,和兰斯对视。 他还是带着那淡淡的微笑,仿佛这笑容已经永久固定在他的脸上?,只是再看到那张漂亮的脸庞,兰斯却根本无法燃起?任何的安心感。 兰斯:“你对洛做了什么?” “它不是已经给你解释过了吗?”塞拉斯轻声,伸出一只手,“我?们?本就是一体。” 不是塞拉斯对洛做了什么,是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 兰斯的呼吸急促起?来,厉声说道:“你是你,它是它,根本不是一个东西。”他完全忽略了塞拉斯伸出来的手,相反,他的眼神更恨不得砍掉那条胳膊。 “我?恐怕,它不是这么认为的。”塞拉斯并不在意兰斯的忽略,那明亮如火的眼神望向他时,正是浓烈的生命力?,“兰斯,你必须理解——” 几乎是重叠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我?们?,是一体。” 兰斯恍惚了一瞬,难以置信。 那的确是洛的声音,是洛在和他说话。 然后,又是那样呆板,平静的语调。 “吃了。” 洛说话的对象,显然不再是兰斯。 “吃了你。” 薄膜上?横生出几条触腕交叉在破洞前?,而后几条快如闪电的触手抽打过来,硬生生将本已经闪避开的塞拉斯抽得更远。 兰斯微眯着眼,他们?在动手的时候似乎凭借着更多?的是肉|体的力?量……为什么?但来不及想更多?,兰斯就听到洛的声音。 “兰斯,送走?,走?。” 兰斯的心蓦然一沉,就要从?破洞里钻出去。 “不,我?不走?!” 那几条触腕无法完全挡住破洞,但在兰斯试图钻出去的时候就疯狂缠绕住他,就像是当初洛最喜欢做的那样——将他一圈圈缠绕起?来抱着,就像是在呵护一个小宝宝一样轻轻晃悠着——却也没有任何挣脱的余地?。 洛会说话了。 洛和兰斯说话了。 洛很高兴。 可?是兰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因为洛知道塞拉斯想对他做什么。 因为洛也想这么做。 走?。走?。走?。 洛这么想。 在惨白的月光下,整个德约塞城都能看到那骤然亮起?的光芒,如太阳初生一样温暖漂亮,却也同样无法直视。 就连被包裹起?来的兰斯,也无法睁开双眼,哪怕这光本来就是为他而生。 在那骤然的寂静里,兰斯听到洛的声音。 就像是一个道别。 “兰斯,洛喜欢你哟。” 以撒兰草的声音,竟也像是有了一点?情感,带着一点?高兴和一点?满足。 要一直、一直记得洛。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兰斯是洛最喜欢的存在啦。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荒原, 是城市与城市的交界。 虽然矮人与工匠之神教会的发明,已经为生活增添了许多的便利,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担得起那样的费用, 也不是所有的路都?好走,总有些纯粹自然的原野散布在大陆上。 有些有名?有姓, 有些也就只是笼统称之为荒原。 穿行荒原最好的办法,就是组队行走,通常以赏金猎人小队的形式, 在漫长的路途中间, 也会有几个不大不小的补给点可以落脚。只是除了这?些半官方半民间的补给点外, 孤身的旅人往往是最危险的。 尤其最近德约塞城出了事,在进出德约塞城的荒原外, 遍地都?是赏金猎人。这?些人黑白通吃, 在正经的时?候是道上的佣兵,私下赏金猎人的徽章一脱,谁又能知?道他们是不是那荒原上要命的劫匪呢? 守着三号补给点的老约翰抽着烟,粗鲁地推开一个?小年轻, “毛都?没长齐的家伙,来这?种地方是找死吗?吃饱喝足就早点滚。”他说话难听,动作也重, 给人推得一个?踉跄。 被他推进去的人穿着萨古纯, 通体黑色戴着兜帽, 看不出来他的模样, 不过单从他的外形来看,也不过是个?单薄少年。 顿时?, 看着他的视线又多了几道。 来这?些补给点能够得到物质的补充,可与?此同时?, 如果在这?些地方显露出了不该显露的东西,也会很?快成为肥羊。 少年扯了扯兜帽,拖拉着步伐往里面走。 刚才那个?粗暴大叔语气虽然?很?不好,但他的建议是真?心好意?。来这?种补给点最重要的就是采买完后立刻离开,要是被盯上了…… 哈,这?些摊主?也会很?快成为杀人的劫匪。 但少年必须来这?里。 除开人数众多的商队和?实?力强大的赏金猎人小队外,只有这?些补给点的人最多。也只有人群聚集的地方,才会有消息流通。 这?正是兰斯最需要的。 他在补给点兜了一圈,买了一点干粮和?水补充,然?后就随便找了个?篝火堆坐下,和?负责这?里的摊主?买了几块烤肉。 他的身形单薄,看着也没什么气势,除却掂量的眼神外,没多少人留意?兰斯的存在。这?也让那些交流声肆无忌惮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老约旦,你?们这?么赶着去德约塞城做什么?最近难道有什么生意?好做吗?” “狼牙,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搞得你?好像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德约塞城都?被掀了,你?能不知?道?” “哈哈哈哈,他的狗鼻子最灵,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嘛,光明之钥教会都?没能稳住的事情,你?们这?么前仆后继地赶过去,不怕自己也折在那?” 那些男人粗鄙沙哑的声音吵闹得很?,引来了更多人的参与?。篝火堆边,酒气,烤肉味,熏香,还有那大吵大闹的吆喝声,直到深夜也没有停歇。 兰斯默默啃着烤肉,更加收敛自己的气息。 等到天色越发晚了,老约翰开始来驱赶这?些喝了几口酒就开始胡吹海捧的赏金猎人,然?后瞪了一眼兰斯。 兰斯扯了扯嘴角,想回一个?笑容,却笑不出来。 老约翰油腻腻的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随手把他推到一个?帐篷里去。 帐篷里已经有五六个?人,看到他进来也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就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兰斯借着掀开帐篷的那一会空隙,已经看到他们身上的赏金猎人徽章。 正经的赏金猎人是要在协会登记,领取自己的铭牌。如果是有归属队伍的,还会在自己的身上佩戴一枚小队徽章。兰斯隐约看到了太阳花的标记,这?让他大概想起来这?是哪只队伍。 赏金猎人遍布各地,能在某个?地区闯出名?气,足以说明他们的实?力不俗。兰斯会知?道他们,也是在这?大半个?月里在荒原上的历练。 他遇过几次袭击,也有数次反杀。前两天在路上救了一个?因任务落单、被倒霉袭击的赏金猎人后,那家伙看出兰斯在野外生活上的茫然?,教会了他不少东西。 附近有哪些有名?的赏金猎人小队,补给点在哪里(最好去三号补给点,老约翰是个?嘴臭的老好人),水源的方向,以及荒原上能进食的东西……在那几天的相处里,这?人教了兰斯不少东西。 他们同行了一段路,又各自分开。 兰斯有些感激他,却无法像从前那样轻易相信一个?人。 这?帐篷里的赏金猎人小队名?声还算不错,虽然?手段也略有残忍,不过很?少主?动闹事。 兰斯没有和?他们搭话,在最后一个?空铺合衣躺了下来。只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帐篷门,一点睡意?都?没有。 今天,兰斯终于在补给点听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 德约塞城出了大事。 据说是有异种突然?袭击了整座城池,圣子舍弗前去阻拦,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整座城池都?跟着坍塌陷落。现如今有很?多收到消息的赏金猎人赶过去,都?是为了在这?混乱的时?候分一杯羹。 据说,在德约塞城的地底下,有着一个?庞大的宝藏群。 这?个?说法不知?真?假,不过德约塞城虽然?出了事,但临近的主?教区和?光明学院并没有出事。舍弗阁下在失踪前庇护了这?两个?地方。 是的,失踪前。 ——塞拉斯·舍弗失踪了。 与?之一起失踪的还有那捣毁了整个?德约塞城的异种。 “那异种肯定已经死了,之前都?几乎毁了整座城……” “……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舍弗阁下果然?……” “可为什么会失踪……” 各种好奇的言论交错着,争吵着,直到最后也没有答案。 哪怕已经猜到这?个?可能,兰斯在听到那些赏金猎人这?么说的时?候,心口还是忍不住撕裂地疼痛。 他在荒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八号。 兰斯昏迷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在这?个?遍地都?是危险的荒原,兰斯这?样落单的倒霉蛋自然?是劫匪狩猎的对象。可他们直到兰斯醒来前都?没有成功的主?要原因——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兰斯的存在。 一颗植株果实?牢牢地笼罩着兰斯。 这?是一个?完美的屏障,它掩盖了兰斯的气息,哪怕真?的有人发现,也无法突破这?一层看似柔软实?则坚硬的屏障。 那天深夜,兰斯撕开那道屏障爬出来,抬头?看着不大熟悉的夜空时?,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已经不在光明教会的地盘。 荒野的凉风吹过,让湿|漉|漉的兰斯打了个?寒颤。 他呆坐在圆球里直到清晨才慢吞吞爬起来,在爬出去的过程中,兰斯先是捞到了波比的坏习惯,又捞到自己丢出去的一些道具。兰斯呆呆地看着波比的坏习惯出神,过了一会,他捂着脸再也没有动弹。 那天的开端,是以兰斯暴揍了一群试图搏杀他当早餐的野兽拉开了序幕。 一直到今天。 兰斯是沿着补给点的路线在走,他不确定塞拉斯是不是真?的失踪了,如果他没事,那兰斯在任何官方渠道只要一露头?,就很?可能引来追捕。这?让他无法使用传送阵,也不能购买车票。单靠两条腿是有些麻烦,可是总能走回去的。 他不能这?么丢下洛。 ……至于要怎么混进去,还是等到了德约塞城后……一想到这?,兰斯微顿,那些赏金猎人说的坍塌,又是怎么回事? 兰斯翻了个?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帐篷的顶端。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被他翻来覆去地思索,他大部分时?候都?被洛关在圆球里,根本没有对外的视野……是洛毁了德约塞城……德约塞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有扎比尼,丹尼尔和?西蒙他们……班上的同学…… 每天夜里,只要想到这?些,兰斯就睡不着。 他半闭着眼睛在养神,打算挨到清晨就离开,他今天已经买到了足够的干粮和?水,再加上地图,之后的时?间他可以避开补给点尽快赶路。 沙沙—— 厚重的帐篷门被掀开,帐篷内的几个?人都?迅速睁开眼,有人的手已经摸到了武器上。这?补给点内的帐篷只要满人后,就已经默认不能再进入,这?种擅闯的行为无疑非常冒犯。 “达里尔,汉斯,大家都?没事吧?” 兰斯扯了扯自己的兜帽,将自己蜷|缩得更紧,听起来这?是和?这?帐篷里其他赏金猎人熟悉的人。 “队长?” “队长!” 帐篷里的其他人非常激动,原本昏暗的四周突然?亮了灯,随后是急急的脚步声,“您从德约塞城回来了?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在德约塞城有任务吗?” “任务已经结束了。德约塞城已经彻底毁了,不过大部分居民都?没事,在那地底有光明教会的定特思领域。其他的事情,暂时?和?我?们无关。” “队长,那舍弗阁下……”先前的男声急切地问,想来这?些没能去德约塞城的赏金猎人对这?消息也非常在乎,“还有那异种……” 只是那队长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兰斯的方向。 多了一个?人。 先前的赏金猎人也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合适说话的地方,立刻就住了嘴。 “巴克,你?真?是个?大嘴巴。”另一个?人抱怨地说,然?后朝着兰斯的方向走了几步,“嘿,男孩,刚才听到的话,一个?字都?不许对外泄露,知?道吗?” 兰斯不想和?他们起冲突——也没有必要——他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近乎是应答的哼声“嗯”了一下,没打算给出更多的回应。 巴克对兰斯这?个?回应不太满意?,正琢磨着要让这?少年更认真?点,就感觉有人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倏地到了少年的跟前。 兰斯在感觉到有人靠近的瞬间就飞快坐了起来,他抬起头?正要警告对方,却和?那人一起愣住。 动作更快的是对方,他张开胳膊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兰斯拖进自己的怀抱,声音里充满了激动与?兴奋:“兰斯,居然?是你?!” 兰斯猝不及防埋在男人饱满的胸肌上,差点没喘过气来。 男人的大手托住兰斯的后脖颈,一只手拥住兰斯的后背,将他完全拥进怀里。这?熟悉的拥抱方式与?略有陌生的脸,终于让兰斯有点木的脑子转动起来。 “……佛,佛拉尔?” 第40章 第四十章 相?比较现在正在喜相?见的两个人, 帐篷里的其他人才是满脸震惊。刚才威胁兰斯的达里尔更是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看了眼?身边的巴克。 巴克朝着他耸了耸肩,嘴巴做出“你完了”的口型。达里尔几步挪到了汉斯身后, 希望队长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达里尔的脚步声再轻,落在兰斯的耳里还是很明显。他用力推了推男人的肩膀, 低声说:“佛拉尔,你退开点。” 有些年不见,佛拉尔现在长得也太大块了……几年的时间, 会让佛拉尔变得这么高大吗? 佛拉尔松开, 两只手抓住兰斯的肩膀, 刚一入手就皱了皱眉:“你怎么比以前还瘦?”一边说,一边还去捏兰斯的胳膊, “怎么越活越小了?” 兰斯大怒:“是你自己长得太大了!” 明明以前他们两个长得差不多……虽然佛拉尔是比他高点, 年纪也大了几岁,可是都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全都是弱不禁风的瘦子。 “算是遇到?了一些事。”佛拉尔笑了笑,“你呢, 你也离开那鬼地?方了?” 兰斯沉默了会,只低声说是。 他没说,自己会离开弗兰卡的原因?之一是为了追查他失踪的事情?, 花了好几年才一点点查到?他父母的身上;他也没说自己离开了弗兰卡之后的遭遇。刚才听佛拉尔和队员的对话, 他们应该是打算离开这片区域, 刚好和兰斯的目的相?反。 这也是一件好事。 “汉斯, 巴克,你带着其他人出去, 外头的装备马车已经到?了,就在补给点外的守着。休息一晚, 明天?整装后再出发。” 佛拉尔发话后,原本已经收拾好准备入睡的其他赏金猎人立刻动作起来?,不过三两下就已经收拾好全部陆续走出去。唯独汉斯稍稍停下来?和佛拉尔说了几句话。 哪怕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寻常人是不可能听到?的。可是兰斯的耳力很好,还是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队长,留你一个,那个人安全……” “他想要我的命都行?。不用说这种废话,快滚。” 兰斯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等到?帐篷里的其他人都走出去后,才轻声说:“你干嘛赶他们走?”他看得出来?,佛拉尔在其他赏金猎人的面前应该很有威严。 他说话的时候,都没人敢反驳他。 佛拉尔:“我和你都多久没见面,想和你有个地?方说说话都不行??”他大步走了回来?,在兰斯的身前盘膝坐下。 兰斯坐的地?方本来?就在角落里,佛拉尔这么一堵,他连出去的空隙都没有了。 兰斯下意识往身后缩了缩,抬头看着佛拉尔的脸庞。 他很少看到?佛拉尔这么清晰的模样?,毕竟在弗兰卡的时候大家都是灰扑扑的,哪有打理自己的时间?原来?佛拉尔长大后,是这个样?子……是一个很硬朗的帅哥。 “好了,现在没有外人,兰斯。”佛拉尔锐利地?盯着兰斯,“你现在应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兰斯下意识移开眼?睛,“我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我挺好的呀。” “撒谎。”佛拉尔淡定地?说,“你每次在熟人面前撒谎,或者心虚的时候,总是会移开眼?睛,那你看着我把这话再说一遍。” 兰斯憋着一口气,又把眼?睛移了回来?,盯着佛拉尔的眉心看。只是鼓了鼓劲,那句话好像黏在了喉咙里,怎么都无法?再说出来?。 兰斯泄了气,索性?抱住自己的膝盖,恹恹地?摇头。 “不想说。” “不想说,也可以。”佛拉尔道,“想找出你最近的前进路线还是没那么难,只要知?道你的目的地?就可以了。” 他是个实干派,话刚说完,人就已经站了起来?。 兰斯伸长胳膊勾住他的小腿,急声说道:“你干嘛呀,我和你的目的地?,又不一样?。” 佛拉尔没有动,但也没有坐下来?。 “所以,你打算去德约塞城?”这话听起来?是个疑问句,实际上佛拉尔已经很肯定,“你很关心最近的那场剧变?” 兰斯抿紧了唇,关于在学院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想和佛拉尔说太多。一个是,他也不想把佛拉尔卷进这场大|麻烦里,有洛一个就已经让他难受得要命;再一个,他和佛拉尔毕竟分开了好几年,而人是会变的。 如果之前的兰斯太过天?真懵懂,那在塞拉斯身上栽的坑已经让他吃够了教训。 “……你刚才德约塞城回来?,能和我说说现在城内的情?况吗?” 佛拉尔无奈地?坐回来?,盯着兰斯的眼?神?有点严肃:“你这是用问题来?回避我的话。” 但他没有不告诉兰斯。 佛拉尔说起现在城内的情?况,他说那狂暴的异种的确毁掉了整个德约塞城,不过因?为德约塞城临近光明之钥的主教区之一,所以从一开始设置的屏障就将德约塞城也笼罩进去,大部分居民都没有出事,但还是有人受伤。至于德约塞城的损失,光明教会宣称这是圣子出手阻拦异种所产生的灾变,所以重建费用全部由教会支出。 虽然这不是兰斯最焦虑的问题,可是听到?德约塞城的居民都有了安置的地?方后,兰斯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听说,光明之钥教会的圣子阁下失踪了?就连那异种也没有消息?” 佛拉尔奇异地?看了眼?兰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兰斯:“我在外头篝火堆边吃饭的时候,一个叫狼牙的断臂男人说的。” 佛拉尔恍然点了点头:“是他啊,他也是个挺厉害的赏金猎人。不过每次喝了酒总是守不住秘密,很常有人灌他喝酒来?骗点消息。” 兰斯回想起刚才的画面,感觉那比起骗,更?像是互惠互利。 佛拉尔:“狼牙说的消息大部分没错。主教区的确没有见到?圣子的踪影,最后一个见到?圣子阁下的人是一个生命女神?的职业者,据说她看到?圣子砍断了异种的核心,然后吃掉了它。在那之后,有圣光自天?而降,不管是圣子还是异种的残骸都失去了踪影。” 兰斯沉默地?听着佛拉尔讲述,又听到?他说。 “不过,经过光明之钥教会和生命女神?教会两边的职业者检查,这名?职业者的理智濒临崩溃,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堕|落污染,她说的话,无法?成为可信的佐证。” 事实上,佛拉尔没说的是,就在她说完这些事情?后的第三天?,这名?职业者就在她自己的房间出了事。 她浑身的血液都莫名?其妙地?被蒸发干净,只剩下一具干尸。 而检查过她随身携带过的所有东西后,只能推断她是在半夜的时候试图举行?一个献祭仪式却失败了。 现在这条线,已经有人专人去追。 兰斯不知?道佛拉尔掩下的那些事,却隐隐约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生命女神?的职业者说的话或许是对的。 他想起告解厅被毁掉的■■的左眼?。 以及塞拉斯说的话。 那句和洛几乎重叠到?一起,分辨不出是谁在开口的字句。 “我和它,本就是一体。” 兰斯毛骨悚然。 他清楚这其中最恐怖的是,哪怕洛千方百计想要保护兰斯,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它同?样?也是这诡异逻辑里的一环。 “别多想了,本来?就长不高,想更?多更?瘦巴了。”佛拉尔不满意地?拉着兰斯的胳膊,“以后我得盯着你多吃点。” 兰斯匪夷所思:“明天?你不是就要走了吗?” “是啊,我是要走了。”佛拉尔淡定地?说,“我要带着你一起走。” “我不。” 兰斯字正腔圆。 佛拉尔:“你不就是想去德约塞城吗?我陪你去。” 兰斯抿着嘴,还是摇了摇头。 “兰斯,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佛拉尔摊手,“可是路就这么一条,你能走,我也能走。”他的语气虽然非常平静,可透露着一种无法?违抗的口吻。 那意思就是即便兰斯不愿意,他也会这么做。 兰斯瘪嘴,狠狠瞪了眼?佛拉尔。 他气恼地?扯走佛拉尔的披风卷在自己的身上,背对着他躺下来?:“闭嘴,睡觉!” 他隐约听到?佛拉尔低低的笑声,然后是脚步声,佛拉尔熄灭了帐篷内的灯,然后在离兰斯不远的地?方躺了下来?。 其实兰斯还有很多话想问佛拉尔,比如他的失踪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会当赏金猎人,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可是相?对的,如果他问了这些问题,佛拉尔也肯定会问他。 这让兰斯不太敢开口。 过了一会,兰斯蛄蛹了几下转过去,盯着黑暗瞅了一会,才低声说。 “……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黑暗里有大手摸了过来?,将兰斯扯进怀里,兰斯哎哟了声,为自己再一次酸痛的鼻子哀悼,他嘟哝了声“我又不是小孩子”,大手轻轻在他后背拍了拍。他闭着眼?蜷缩在童年玩伴的怀里,那温暖让他一时间也不想挣脱。 慢慢地?、慢慢地?,兰斯到?底是睡着了。 他这段时间太累,太紧绷,几乎没有长时间的睡眠,身体本来?就已经到?了极致。 只是这一夜到?底没有让他轻松多少。 当兰斯睁开眼?,发现他不是在帐篷里,反而是站在窗户边时,一种莫名?的惶恐油然而生。 他下意识抓紧了窗台往外看去,那精致低矮的建筑物?倒映进他的眼?睛里,有种熟悉又荒诞的感觉。兰斯探出上半身往下看,那无尽蔓延往下的墙体终于让他想起这到?底是哪。 安纳托利亚的高塔。 他又在梦中。 40-50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兰斯谨慎地观察过这层楼, 除了自己外没有其他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视线重新挪回窗台。他撑着窗边看着高塔下方的建筑物,有些为难地皱眉。 这里是安纳托利亚。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 不?过塞拉斯不?至于在这件事上欺骗他。可他为什么会频繁梦到这里? 在事情过去?了好些天?后,兰斯总算可以稍稍理清楚当时发生的事, 以及当场的对话。除去?那些记忆混乱的片段,兰斯记得在噩梦里出现的塞拉斯曾提到过……兰斯的这些梦。所以,当兰斯梦到塞拉斯的时候, 他是知道的吗? 不?管是之前的噩梦, 还是后来的这些美梦? 一想到后面的那些梦境, 兰斯就又羞又恼。如果这只是他自己做的……梦,那就算梦里再不?堪, 那也是兰斯自己造就的。可如果这些梦是由外力的施加, 那兰斯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他厌恶这种欺瞒。 最开?始兰斯开?始频繁做噩梦,他曾经去?请求过塞拉斯的帮助,包括后来的种种,都是他明知道……却故意当做不?知吗?可塞拉斯是公光明之钥的圣子, 又是怎么和?血祭之月扯上关系?难道神明真的觉察不?出自己最亲近的信徒发生了异变…… 等等,站在高塔上的兰斯突然愣住。 他的记忆开?始一段段倒带,最后定格在历史课上讲师讲解的画面。 “……血祭之月堕|落后, 曾经有过非常混乱的时?期, 人类无法失去?月亮, 正如同人类拥有太阳……最后, 是光明之钥重塑了月亮……” ——太阳和?月亮,是一对双生子。 兰斯捂住自己的头低低呻|吟起来, 如果无名之书所描述的历史是隐晦的真实,那光明之钥……和?堕|落的血祭之月, 又有什?么关系?那么多神明里,为什?么只有光明之钥能够重塑月亮……因为他们是双生子,还是因为…… “唔啊……” 兰斯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捂着剧痛的脑袋蜷|缩起来。他的头疼得像是有人在拿钻子钻他的脑髓,耳边幻化出各种窃窃私语,可仔细一听,却又像是自己的声音。 诅咒,怨毒,仇恨的情感浸满了声线,让他恍惚以为自己分裂出第二个?自己。 剧烈的痛苦里,兰斯恍惚感觉到有人朝着他走来,尽管本能在提醒着他避让,可实际上那时?候的少?年根本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 有人扶着他,抓着他的肩膀,强硬地将手指捅进兰斯的嘴里……为了不?让他在疼痛中咬断自己的舌头。 兰斯发了狠地咬住那两根不?请自来的手指,唇舌间尝到了腥甜的血气,那味道不?知为何让他浑浑噩噩的脑子清醒了些,随即兰斯的身体僵硬住。 除了血气,兰斯还闻到了其他的味道。 温暖的,像是太阳的气息。 以及有点冷冽,淡淡的苦涩的味道。 这种感觉熟悉到兰斯有点反胃。 拥着他的人分明已经觉察到兰斯的抗拒,却还是慢条斯理地压着兰斯的挣扎,仔细检查过兰斯刚才没有咬伤自己的舌头后才抽|出了手指。 “有些不?该想的事情不?要去?想。”塞拉斯平静地说?,“还不?是时?候。”他是那么的淡定,淡定得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梦境的一部?分,与生俱来一般。 “那什?么是时?候?”兰斯冷冷地说?,“等我该死的时?候?” 塞拉斯:“你?不?会死。” “是人,早晚都会死。”兰斯瞪了他一眼,“我之前做的那些梦……全都是你?,设计的吗?”哪怕是在这个?时?候,要兰斯说?出那些话,也不?亚于鞭子抽打在他身上,逼得他眼角微红。 塞拉斯:“相?比较诱惑,不?觉得自然才是最美的吗?” 他这话无疑是变相?的否认,可与此同时?,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奇异的上扬,那甚至还夹杂着一点愉悦。 正是这点愉悦,将兰斯的怒火点燃。 他甩开?塞拉斯的胳膊,侧过身来看着男人,黑眸里是燃烧的怒意:“你?把洛怎么样了?”他不?该惦记那点无足轻重的情感,而是该专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兰斯这么在心里谴责自己,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隐痛。 “你?不?该这么问。”塞拉斯慢吞吞地说?,“你?这相?当于在问,我对自己做了什?么。” 兰斯咬牙,已经不?想再为这种事情来回拉扯。他不?明白塞拉斯怎么就不?明白,就算他们本质上是一个?东西,可对于兰斯来说?…… “对于你?来说?,洛和?塞拉斯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个?体。”塞拉斯仿佛知道兰斯的愤怒点,“但?是兰斯,你?又知道洛是怎么想的?” 别?听。 兰斯在心里劝自己。 他会频繁做梦,肯定和?塞拉斯有关。不?管是好的还是噩梦,全都是源自于他的设计,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本来就不?可信! 可哪怕这样,塞拉斯的话语还是极具吸引力。 兰斯和?洛相?处那么多年,虽然已经有了诸多默契,可那本来就是日积月累下?养成的习惯。而语言与对话有些时?候,具备着其他行为无法拥有的魅力……偏偏直到最后,他们才说?上那么一小会……一小会的话。 只要一想到这个?,兰斯连呼吸时?都感觉到胸口撕裂般的痛。 塞拉斯抓着兰斯的胳膊,将他拖了过来,在少?年的挣扎中,额头抵|住了额头,那双湛蓝的眼睛直视兰斯的黑眸,下?一瞬,兰斯就感到眼前一黑。 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就像是所有的场景都蒙上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红色里,兰斯勉强能辨认这是他的宿舍……但?是这个?视角……他挣动了下?,突然意识到这不?只是一个?视角,只要他愿意,兰斯甚至可以同时?看到无数个?倒映的视角,它们摇晃着,密密麻麻地交叠在一起…… 而所有画面的中央,都是躺在床上睡觉的少?年。 是他自己。 兰斯倒抽了口凉气,突然意识到,这是洛……过去?看到的东西? 摇曳的、扭动的藤蔓在房间蔓延,最后纠缠在少?年的身上,每一个?燃烧沸腾的意识都在重复着同一个?念头。 ——吃了他。 那种简单的意念是如此疯狂,几乎在一瞬间就压垮了兰斯小小的意识,让他仿佛也陷入到那种狂暴里去?……美味,非常非常的美味,就好像一个?饥|渴了几十年的人突然看到一桌山珍海味,那种激烈燃烧起来的渴望根本无法抵抗。 兰斯能够感觉到…… 扑通—— 他的心口开?始狂跳起来。 扑通—— 兰斯的身体不?住哆嗦,像是一种无法抵抗的本能。 扑通——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他不?能继续看下?去?—— 在这个?必然的瞬间,兰斯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噩梦,到底是为何而来? 他以为是血祭之月,怀疑是光明学院,猜测和?塞拉斯有关,那些种种的猜忌,从来都和?洛扯不?上关系。 兰斯怎么可能会怀疑洛? 然而、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就在塞拉斯强迫与他共享的记忆(那真的应该称之为记忆吗)里,兰斯隐隐感觉到了这一切诞生的原因。 一双大手捂住了兰斯的眼睛,也将那些血红的景象抹去?。塞拉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冰凉的气息:“兰斯,你?感觉到了吗?”那怪异的湿腻感就在脖颈边,带着让人难以觉察的恶意。 ……的确感觉到了。 那种汹涌无止境的欲|望,几乎能吞噬一切。 是洛过于强烈、癫狂的情绪引起了某种层面上的共鸣,以至于在兰斯踏进光明之钥学院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都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些痛苦、绝望,无法挣脱的噩梦,是洛吸引而来。 因为它本来就是牵引的通道。 … “兰斯,兰斯?” 急急的呼唤声就在耳边,他明明听到了,却难以睁开?眼,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他的眼皮,过了好久,兰斯才颤抖着醒来,趴在佛拉尔的怀里拼命喘息。 帐篷外有人在走动的声音,天?光大亮,那点阳光从帐篷门的缝隙钻了进来,连带着外头的声响……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 “兰斯,你?做噩梦了?” “……没有。”兰斯嘴唇惨白,看起来比睡前还要憔悴,“比起来,不?算噩梦。” 梦里发生过的事情……不?一定都是真的,而且塞拉斯说?的话,也不?可信……只是他带领兰斯看的东西……就算是真的,可那是洛…… 兰斯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又长长吐了口气。 他的手指不?住哆嗦着,仿佛那冰凉已经蔓延到了骨髓里,不?管怎么挣扎,恐惧的味道都无法抹去?。 他不?该动摇。 兰斯在心里这么说?。 不?管是因为洛的本能,还是因为它的本质才引起的灾难……但?洛就是洛,它哪怕牺牲自己(这个?自己,真的是它自己吗?某个?时?刻,这样的念头总会无意识地浮现)也要保护兰斯,这总不?是假的。 “……佛拉尔,你?说?,会不?会有这样一种魔兽……或者怪物……它们明明是不?同的个?体,却偏偏只有一个?脑子……”话说?了一半,兰斯停了下?来,“……不?,没什?么,你?当我在胡言乱语。” “当然有可能。”佛拉尔抱着兰斯,少?年不?住哆嗦的身体被他温暖的体温传染,好像也逐渐镇定下?来,“这样的存在是有可能的。” 他的声音轻下?来。 “只是兰斯,我怎么觉得比起怪物……你?更想问的,是人?你?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轰—— 一个巨大的法阵凭空而起, 隐约能看到在半空悬浮站着的法师,那底下嘶吼的魔兽数次试图袭击他,都?被法阵自带的防御狠狠贯穿。 不过一会, 拦路的魔兽潮就丢下地上的尸体消失了?。 “队长,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凶悍的孩子?”达里尔咽了?咽口水, 觉得兰斯比他想象中还?要?彪悍,“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出手了?。” 汉斯:“怎么,你怕了??昨晚, 你不是还很凶悍地想要去堵嘴……”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已经被达里尔堵嘴了。 这是?他们上路的第一天。 他们这支队伍刚休整好, 目前身?上也?没有其他的任务。当队长说?还?要?再回德约塞城的时候,没有人反对。当然, 主要?是?他们也?不敢反对。 队长佛拉尔说?的话, 从来就是?结果。 一开始他们以为,队长和兰斯是?属于熟人再相逢,然后为了?庇护那瘦弱的少年这才要?重回德约塞城的,结果刚上路的这一天, 每一次遭遇魔兽都?是?兰斯出手的。 每一次。 少年也?不知道是?要?发泄,还?是?出于某种奇怪的原因不想要?和他们队长呆在一起,但凡是?遇到怪物就着急忙慌地?跳出去。 第一次他们还?担心, 而到了?第五次, 他们就只会沉默地?坐在马车上瞅着。 “队长, 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汉斯是?个明眼人, 一眼就看得出来早上兰斯和佛拉尔的气氛不太对,“那孩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脾气差的……” “那你的意思, 就是?我脾气不好?”佛拉尔淡淡地?说?。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外面半空的兰斯,从来没有移开过。 汉斯哈了?一声:“你的脾气好不好, 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佛拉尔笑了?声,也?不说?话。 不多时,兰斯收拾收拾回来,在马车前犹豫了?一会,才慢吞吞上了?去。他扯着自己的萨古纯,原本是?打算在汉斯的身?边坐下,只是?这中年猎人正要?舒展着自己的腰,挡住了?兰斯前行的位置。 而在这时候,佛拉尔已经伸出手拉住兰斯的胳膊,扯着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兰斯木着小脸不说?话。 佛拉尔:“知道你这几年厉害多了?,只是?也?不能这么不顾一切地?发泄。”他一边说?,一边顺着兰斯的胳膊往上捏,“你的身?体看起来还?是?有点空虚。” 兰斯知道佛拉尔在说?什么。 其实自从他醒来,兰斯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之?前那种身?体的充盈感消失不再,血脉里总是?有一种奇异的空空荡荡,这让兰斯不太适应。但他平时修习的时候,那些光芒还?是?会自然而然地?被吸收,好像有没有哪里发生改变……他的信仰,并没有被光明所拒绝……换句话说?,直到现在,兰斯还?是?信仰着光明之?钥。 兰斯动了?动,脑袋靠在车壁上没有说?话。 ……就算光明堕落,可曾经的信念是?不变的。不管那些说?辞是?多么天真,多么难以做到,可即便是?这样?,想要?坚持、想要?继续这么做并不代表着愚蠢。 “兰斯,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弗兰卡的?” 兰斯有点惊讶,他原本以为佛拉尔不会问。 “比起这个问题,你不该先和我说?,你失踪前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兰斯抬起头,淡淡地?说?,“毕竟我俩之?间,先消失的人,是?你吧?” 兰斯这话一出,这马车内的其他人的注意力明显都?被他吸引,好几个都?忍不住挪了?挪身?体,生怕自己听漏了?。 佛拉尔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把?他们跃跃欲试的视线都?瞪了?回去。 “我当时被血祭教派盯上了?。”佛拉尔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的父母负责收集合格的祭品,而我是?被他们选中的人之?一。那份名单上,还?有你的名字。” 兰斯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毕竟生下他的人,就是?这样?荒唐又可笑的存在。 “为什么不告诉我?”兰斯道,“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做那些逞英雄的事情?” 佛拉尔分明没有说?得更多,可是?兰斯却仿佛猜到了?他没有说?出来的话。 既然兰斯在记忆里并没有遇到第二次献祭的事,再加上他是?隔了?好几年才找到的线索,那只能说?明这件事被佛拉尔、或者他背后的力量阻止了?。 佛拉尔笑了?起来:“兰斯,你有资格和我说?这句话吗?”他的声音,比起兰斯所熟悉的少年音,已经变得沙哑低沉,当他这么说?话时,更显露出几分狠厉。 “先骗我的人,可是?你。” 兰斯微顿,抿住了?唇。 一开始小兰斯被血祭教派盯上的时候,不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甚至为了?让佛拉尔平安,还?给?他留下了?道具。 佛拉尔看兰斯不说?话,这才叹了?口气。 “东区当年出事后,血祭教派损失惨重。但他们似乎对弗兰卡很看重,所以还?是?缓慢积蓄着力量。虽然根基被毁了?,但重建起来也?不是?那么难,毕竟只要?靠大量的祭品就好。”佛拉尔语气冷淡地?说?,“我说?服了?你的父母,毕竟你可比我珍贵,用在这样?的场合未免太浪费。” 那时候的佛拉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按部就班地?生活着……为了?不让兰斯知道,那时候他伪装得可辛苦了?。 “然后,我顺利混进?去他们的新祭坛,在那个地?方进?行了?仪式。” “什么仪式?” 本来只应该听话,而不该插嘴的达里尔还?是?没忍住问。 佛拉尔:“我向?吾主献祭了?自己。” 兰斯猛地?探过来,按住了?佛拉尔的手臂:“你说?的是?谁?” 汉斯笑了?,在兰斯如此紧张的时刻,他这样?的笑容有点不合时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包容,他轻声说?,“小兰斯,队长信仰的,可是?光明之?钥。” ……光明之?钥? 兰斯茫然地?放开自己的感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佛拉尔身?上滂湃的光明之?力。 奇怪,他之?前虽然没有刻意去感觉这些,可是?为什么他会没发现呢? 兰斯这么想,又听到佛拉尔说?,“这不是?跟你学的吗?” 少年僵住,一时间不敢说?话。 ……想当年,佛拉尔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大发脾气,将小兰斯骂了?一顿。 他骂得可难听可难听了?。 现在佛拉尔拿这话来堵兰斯,让他瘪了?瘪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队员们没明白兰斯和佛拉尔在打什么哑谜,不过这时候他们的队列又遭遇了?袭击。 达里尔抢先一步跳下去,“汉斯,快来。” 汉斯起身?,朝着兰斯一笑,也?跟着跳了?下去。 外面很快响起剧烈的厮杀声,兰斯的身?体微微一动,就被佛拉尔按住。 “好了?,就为了?早上那么一句话,至于到现在都?不爱和我说?话吗?” 兰斯面无表情地?踩了?一脚佛拉尔。 有点疼。但也?没用力。 兰斯已经懒得和佛拉尔扯掰,他这位童年玩伴在长大成人后,脾气变得比以前强硬许多,再拉扯也?是?无用,还?不如别浪费口舌。 等到了?德约塞城,再找个机会偷偷溜走吧。 兰斯打定主意,也?不想再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和佛拉尔置气,毕竟他们能相见的日子?也?不多了?。 “然后呢。”兰斯清了?清嗓子?,主动问,“你献祭了?……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能发生什么事情?大概是?佛拉尔的人生从此发生了?逆转。”佛拉尔按着兰斯的肩膀,朝着他挑眉,“从此,我不再是?我。” 兰斯微愣,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微微皱起眉,“别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佛拉尔耸了?耸肩:“反正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人已经不在弗兰卡,而是?出现在了?克莱西城。” 兰斯听过这个小城,是?在极靠北的一个国度里。听说?那里一年四季都?是?雪,信仰的是?灾变之?主。 “是?……传送阵?” “大概是?,后来几年,我重新回去查看的时候,的确看到了?传送阵的残骸。” 佛拉尔说?起这些事情,语气已经非常平淡。 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偏远国度的偏远小城里的人,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也?没有任何的钱,甚至连语言都?不通……仔细一想,兰斯都?能品尝到里面的艰辛。 佛拉尔并不怎么讲述那段故事,只是?寥寥几句带过说?自己活了?下来,成为了?赏金猎人,后来拥有了?自己的队伍。 “其实,我回去过弗兰卡。”佛拉尔低声说?,“今年三月份,不过没找到你。” 兰斯:“那个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你父母呢?” “死了?。”兰斯淡淡地?说?,“为了?他们的神而死。” “死得太晚。”佛拉尔摇头,“也?死得太便宜了?。” 兰斯微愣,过了?一会轻声说?:“如果他们没死,你难道打算杀了?他们吗?” 刚才佛拉尔那声音里,蕴含着淡淡的杀气。 佛拉尔沉默了?会,抬头看向?兰斯。 他的眼神里蕴含着兰斯难以看透的情感,随即那冷漠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回到弗兰卡,就是?打算杀了?他们。” “……为了?我?” “不,是?为了?我自己。”佛拉尔略带残酷地?笑了?起来,“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一定会束缚着你继续生存在那片土地?上。而我呢,一直都?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生活。”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兰斯有点生气。可兰斯又没有那么生气。 “你知道这么说, 我会不高兴的吧?”兰斯叹了口气,“虽然他们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杀人是不对的。” 佛拉尔冷哼了声, 没?有说话。 于是兰斯也没有再说下去。 佛拉尔的脾气变坏了。 不过,兰斯也不是那么讨厌。 赏金猎人小?队一路往德约塞城去, 佛拉尔也不再问兰斯为?什么想要回去,而是开始在路途上教起兰斯各种野外求生的知识。在这件事上,他可是老手?, 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沿途的植物有没?有毒。 兰斯:“佛拉尔, 你可真?厉害。” “被?毒的次数多了, 就?会有长进。”佛拉尔拍开兰斯的手?,不让他去抓一种边缘带着锯齿状的绿叶, “就?好比你这个, 你再摸,你的手?指就?没?了。” 兰斯:“会吃人吗?” “不吃人,但会吐一种毒液。”佛拉尔摇头,“带腐蚀性。” 兰斯哦了声, 背着手?乖乖跟在佛拉尔的身?后?。 他们驻扎的营地选在了河边,几个队员忙里忙外,把?帐篷给搭了起来。达里尔远远看着队长和少年沿着水边在走, 没?忍住捅了捅汉斯的腰。 “喂, 汉斯, 你说队长对兰斯是不是太友善了?” “有吗?”汉斯看了眼?, 无所谓地说,“这不是差不多吗?” “这差很多!”巴克没?忍住说, “之前要是我?们在野外伸手?乱来,队长说不定?会比那毒株都先抬手?砍掉我?们的胳膊。” 哪里会这么温柔? 汉斯慢条斯理地说:“怎么, 你也和队长有往日?情分?还是说你也是队长的童年玩伴?又或者,你们有什么救命恩情?” 随着中年猎人的问话,其他两个年轻猎人都没?忍住摸了摸鼻子。 “都没?有,搁着放屁呢。”汉斯踹了他们一脚,“滚滚滚,闲着没?事干就?去捡柴火。” 给俩捣蛋废话多的队员赶走后?,正好佛拉尔带着兰斯回来了。他们两人朝着汉斯点了点头,就?并肩去处理带回来的猎物。两人的身?高差距不小?,但走在一起的时候,胳膊都会不经意地蹭到彼此?,也没?有任何?躲闪的反应。 的确,对于赏金猎人小?队里的其他人来说,佛拉尔很少有这么放下戒备的时刻。 哪怕是自己队伍里的这些队员,总是隐隐有种隔着一层的错觉,至少没?有像在兰斯面前这样放松。 兰斯跟在佛拉尔的身?边,学着他的处理方式剖开了猎物的肚子,面对着腹腔的各种内脏露出了苦瓜脸。 佛拉尔指点着他:“你要从边上来,这里下刀有点狠,会剖到内脏,到时候会有点苦。” 兰斯咕了声,又点了点头。 佛拉尔取走他手?边的猎物,示意他走过来:“你来试试这个。”他指了指刚才?他扛过来的大块头。 兰斯挪了过来,皱着眉看着这皮糙肉厚的大块头,“佛拉尔,你不会是觉得它太难下手?,所以才?推给我?的吧?” “你这小?子,话可真?多。”佛拉尔笑着揉了把?兰斯的脑袋,他的力气很大,一下子就?把?兰斯的头发弄乱了。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佛拉尔的手?指还残留着刚才?的血腥味。 “佛拉尔!” 兰斯气得抬手?,也将满手?的脏污往他身?上擦。 … 月检度假福肺 巴克叉腰,看着这一片狼藉,左看看,右看看,幽幽开口:“我?说,你们合起来少说四十岁,怎么还跟小?孩似的?” 汉斯大叔朗声笑起来:“兰斯不就?还是小?孩吗?” 佛拉尔的大手?盖住差点蹦跶起来的兰斯,然后?弯腰将人给抱起来。兰斯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小?腿,整个人摔在佛拉尔的肩膀上,他险之又险地抱住男人的脖子,气得捶了他的后?背。 “佛拉尔,你放我?下来。” “都弄脏了,去洗澡。” 随着两人的远去,他们的拌嘴声也渐行渐远。 汉斯和巴克在收拾残局,收着收着,巴克没?忍住嘀咕了一句:“虽然队长和兰斯的关系是不错吧,可平时队长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吗?” 资深的赏金猎人是不会把?食物拿来开玩笑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险地。不管在什么时候,食物和水都是最重要的。 佛拉尔的性格按理来说,不会拿食物来开玩笑才?对。 想到这里,巴克的动作?一顿,“队长是……故意的?” 汉斯大叔呵呵了声,斜睨了眼?巴克,摇着头说道:“现在才?反应过来,你们可真?是太迟钝了。” 巴克:“可这为?什么呀?” 汉斯:“兰斯这孩子一看就?心思重。虽然队长和他的过往,咱也不清楚,不过只听那三言两语,也大概能知道兰斯是个什么性格。队长不趁着现在开解开解,难道还等着到德约塞城时再让人给跑了?” 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达里尔带着其他几个人“啊”了声:“什么,兰斯要跑?” 别啊,虽然他是吐槽队长对兰斯太好了,可是兰斯来了后?,队长笑起来的次数也多了呀,就?连检查他训练时的态度也温柔起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 哗啦啦—— 兰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放心地扯过一缕闻了闻,没?闻到血腥味才?松开。他的头发有点长了,兰斯正在犹豫要不要割掉。 长了的头发总是有点碍事。 佛拉尔:“不会有味道的。” 刚才?兰斯的头发是佛拉尔洗的,他比兰斯高,站在他的身?后?洗刚好合适。 兰斯:“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报复我??” 佛拉尔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笑了起来:“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幼稚?” ……刚才?你的行为?就?不幼稚吗? 兰斯都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这么无语过,不管是扎比尼还是丹尼尔西蒙,他们都是贵族出身?,有时候就?算想和兰斯玩闹也很少有这么幼稚的行为?。而佛拉尔……兰斯扫了他一眼?,以前也没?觉得佛拉尔这么憨憨呢? 兰斯抓着毛巾擦了擦胳膊,赤|裸的后?背交错着几道疤痕,有的愈合了,有的还没?有愈合。佛拉尔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背,那略微粗糙的手?感让他皱起了眉。 “痒,别摸。”兰斯嘟哝着,但也没?挪开身?体,“别这样了。” 笑闹过后?,兰斯的声音不知怎么的有点低。 “不用刻意在乎我?的情绪。”他道,“我?也没?这么脆弱。” “我?都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又怎么会觉得你脆弱呢?”佛拉尔的大手?没?有挪开,反而是一点点滑下去,好像是在追寻着那些伤痕,“兰斯,你想太多了。” 兰斯:“撒开手?。” 佛拉尔没?松开,反倒是抓着兰斯的肩膀,将人转过身?来,“你身?上这么多伤,洛没?跟在你身?边吗?” 兰斯沉默了一瞬,才?慢慢说道。 “……你从一开始,就?猜到了?” 他们的对话听起来像是在打哑谜,但正因为?他们太过熟悉,所以只用这么简单的字句,就?已经清楚对方到底想要说的是什么。 ……所以他知道,佛拉尔这句话的本质在问什么。 当然,佛拉尔也清楚兰斯的话。 兰斯是在问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德约塞城那只肆乱的异种……那株以撒兰草,就?是洛。 “没?有那么早,最起码在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没?想到这个。”佛拉尔平静地说,“只是这几天在路上,我?突然发现,你不爱自言自语了。” 滴滴答答,水珠从兰斯的头发、身?上滴落下来。 一圈圈荡漾开,就?像是一滴滴眼?泪。 “说得我?好像个疯子。” “你在弗兰卡的时候,不都一直被?人叫做怪物之子吗?”佛拉尔低沉地笑了起来,“那时候,你可从来都不在乎这个。” 毕竟在那个时候,兰斯的生活简单得很。 他甚至都不知道所谓的正常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也不在乎。 佛拉尔:“而我?们都知道,以那异种对你的偏执,是不可能主动离开你身?边的。” 兰斯身?边不见的异种,兰斯一直想要赶回德约塞城的原因,他过分低落的情绪,还有德约塞城出现的破坏性灾难来自于一株以撒兰草…… 这或许不那么容易猜,却也不难猜。 兰斯叹了口气:“没?错,德约塞城出现的那株异种……的确是洛。” 说完后?,他仰起头。 “你不抓我?吗?” 佛拉尔好奇地挑眉:“我?为?什么要抓你?” “洛造成了德约塞城的损失,又和圣子阁下的失踪有关,你身?为?光明?之钥的信徒,为?什么不抓我?呢?” “这或许是一件大事,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佛拉尔平淡,甚至有些冷酷地说,“我?只在乎你。” 兰斯瘪嘴:“这不对。” 佛拉尔好笑地说:“那如果犯事的人是我?呢?” 兰斯想了想,又想了想,有点可怜地说:“……我?会放你走。” 就?在佛拉尔露出有点得意的微笑时,兰斯又说:“然后?去认罪。” 佛拉尔的笑容僵在脸上,怒视了眼?兰斯。 兰斯平静地说:“我?没?办法伤害我?的朋友,但我?也应该直视我?的罪孽。” 佛拉尔伸手?掐住兰斯的小?脸用力捏了捏,没?好气地说:“什么罪孽不罪孽的,光明?都还没?抛弃你,谁又能说你真?的犯下了亵渎的罪名?” 兰斯捂着自己刺痛的脸颊微愣,紧接着佛拉尔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腕扯了过去,一大一小?两只手?交叠在一处。暖流自佛拉尔的手?掌传递过来,让兰斯微凉的身?体也跟着温暖起来,紧接着,是愈来愈多的暖意。 光从四面八方而来,乖顺地汇聚到他们身?边。 正如每一次兰斯修习的时候,那喜悦的情绪也从不曾远去。 正如佛拉尔所言,光明?,从来都没?有抛弃过兰斯。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兰斯仰头看着德约塞城的城门, 上次他来的时?候,这里还是高?大巍峨的模样,德约塞城是一座古城, 才会有那样古老的墙壁。 可现在远处的墙壁被削掉一部分,只剩下光秃秃的根。 遍地都?是残骸, 到处是忙碌的人影。 “愣着干嘛?进去。”佛拉尔推着兰斯的后背,“再在这里站下去,守卫要看过来了。” 兰斯扯了扯自己的兜帽跟在佛拉尔的身后, 听着他熟练地和人打着交道, 没经过检查就?进去了。 兰斯小声叽咕:“没有认真审查。” 佛拉尔大手罩住兰斯的脑袋, 懒洋洋地说:“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兰斯,你这样的性?格一直都?不讨好, 可这么多年?, 也没见你改过。” 兰斯:“我没有。” “你有。”佛拉尔摇头,“你是不是想着在离开后,写?信举报他们的行为?” 兰斯微微瞪大了眼,虽然他想做的未必是佛拉尔说的, 但也大差不差。 佛拉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认识兰斯的时?间太过漫长,已经不必多想就?知道他会?怎么做。 兰斯是一个如果不好好盯着, 很容易就?因为某件事随随便便死掉在路边的人。或许是为了一些莫名的好人好事, 也许是一些无聊的见义勇为。 人类真的是太脆弱的, 他们的死亡有千万种方式。有时?只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 人就?可以轻易死去。 “汉斯,你带他们去落脚点, 晚点我们再过去。”佛拉尔开了口,队员都?没什么意见, 很快就?和他们分开。 “你要带我去哪里?” 兰斯跟在佛拉尔的身后。他虽然来过几次德约塞城,可是根本比不上佛拉尔的熟练。佛拉尔带着兰斯行走在大街小巷,穿梭于一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哪怕这些地方都?已经坍塌得?难以辨认,却也有许多人穿梭其中,在试图修建复原这些建筑物。 “之前来德约塞城的任务,是为了护送拉姆家?族的一个成员离开。后来这个任务因为意外取消了,不过拉姆家?族还算大方,任务奖励照旧结算了。” 佛拉尔一边带路一边说。 “我在离开前,遇到了一个老熟人。你想知道的答案,他或许可以回答。” “……拉姆家?族?”兰斯没忍住问,“你护送的那?个成员,是扎比尼·拉姆吗?” “原本要护送的人。”佛拉尔修正?了兰斯的话,“对,你认识他?” 兰斯沉默了会?:“认识。我们是同学。” “同学?”佛拉尔站定,转头看着兰斯,扬眉道,“你在光明之钥学院读书??” “嗯。” 佛拉尔低低骂了声,听不清楚,兰斯却有点吓了一跳。 虽然听不清,但语气有点粗鲁。 他抓了抓佛拉尔的胳膊,“你生气干嘛?” “你猜我过去一年?往返德约塞城多少次?”佛拉尔面无表情地说,“结果你这小傻子就?在隔壁读书?。” 兰斯叽叽咕咕:“我又不知道……那?任务怎么做一半不做了?” 佛拉尔叹了口气,拎着兰斯的领子继续往前走:“……总之,那?个任务没进行下去的原因,是扎比尼·拉姆执意要逗留在德约塞城不肯离开,所以任务取消。” 兰斯抿了抿唇,沉默地跟着佛拉尔走。 也不知道几个室友怎么样了……不过好歹扎比尼应该是平安的。 他们越走越偏,能?看得?出来这里的房屋在出事前就?已经很破落了。兰斯能?够闻到那?种腐朽的味道,那?让他非常熟悉,毕竟在过去许多年?,这个味道几乎从不曾远去。 这里的人多数已经在教士的帮助下搬走了,没有半点人烟。佛拉尔轻巧地跳过残缺的建筑物,然后终于在一个阴暗的拐角处停下来。 佛拉尔抽|出背上的大剑,那?沉重的大剑被他随意挥舞,然后卡在房梁和地面的交错处用力?一抬。那?奇异酸牙的嘎吱声让兰斯微微皱眉,可在佛拉尔的巨力?下,那?横梁到底是被他抬了起来。 兰斯刚想上前去帮他,却听到佛拉尔轻快地说:“先别过来。” 健硕的身体?微弯,如同一把绷直的弓,在下一瞬猛地弹直,就?已经将?那?沉重的房梁给撬飞。 兰斯幽幽地看着那?飞开的房梁,“得?亏这附近没有人。” “要是有人,也不能?这么弄。”佛拉尔随手将?大剑丢在边上,搓了搓手去搬其他碎块,“早知道要回来,就?不用压这么多东西了。” 兰斯挑眉:“这是你弄的?” “差不多吧。” 佛拉尔说得?很含糊。 很快,一条地缝被清理出来,佛拉尔打出一颗火石探探路,确定下面的空气还算干净后,才回头看了眼兰斯。兰斯朝他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跳了下去。 地缝底有很多震裂的细小缝隙,偶尔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不过也没有走多久,兰斯就?闻到了熟悉的腥臭味。他微微皱眉,这地底,这血气,都?会?让他联想到伊丽莎白教堂的事情。 “哟,爱德华,我就?说你应该还没死。” 佛拉尔长得?高?大,当他走在前头的时?候,兰斯的视线被挡得?死死,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东西。 “嗬嗬……” 没有回声,听起来像是怪物死前的喘息。 佛拉尔大步朝着里面走去,直到尽头,兰斯才发现那?里其实还有个凹陷,有个人……看起来像是人的东西就?瘫在里面。兰斯很难形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毕竟他的四肢都?有些……奇怪,像是软绵绵被拉长了一样,身体?每一处的比例都?不太对。尤其是他的下半身像是断了一截,那?两条腿怎么看都?太短。 佛拉尔蹲在凹陷边,从怀里,又或者说是空间道具里取出一瓶魔药倾倒在凹陷里。 那?应该是某种补充精力?的药剂,魔药的效果立竿见影,不过一会?,那?看似糜烂将?死的人体?,竟也挣扎出颤抖的字句。 “……恶魔……” “恶魔吗?”佛拉尔笑了起来,“我倒是觉得?,你的行为比较像是恶魔。” 他在笑,却没有半点笑意。 兰斯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佛拉尔,粗犷帅气的脸庞满是阴郁的神情,盯着凹陷人形的眼神浸满了毒液,那?就?像是一头欲要噬肉的恶兽。 如此鲜明犀利的攻击性?,哪怕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佛拉尔也不曾有过这么残忍的恶意。 “他是……”兰斯挪动脚步,走到佛拉尔的身后,“……他看起来有点眼熟。” 尽管这人的身体?有些变形,就?连模样都?看不太清,可是兰斯还是觉得?他有点熟悉。 “兰斯,你当然会?眼熟。”佛拉尔站起来,朝着兰斯笑了笑,“毕竟,他可是真正?主导了你的那?场仪式的祭司。” 啊……兰斯的确想起来了。 是那?个祭司。 他的模样兰斯并不熟悉,毕竟那?个时?候他也时?常掩盖在黑色底下,只是兰斯熟悉他的那?种……气质,就?像是空气里混进了一股臭味,总会?冷不丁有所感。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兰斯踱步走了出来,更近距离地观察他,“看起来,他快死了。” 公平来说,他应该在多年?前就?死了。 佛拉尔:“啊,的确,我刚才倒下去的魔药,只能?支撑一会?,等药效结束后,他就?真的死了。”兰斯留意到,那?人听到佛拉尔的话,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你……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兰斯迟疑地说,“他很怕你。” 佛拉尔耸肩,没有回答兰斯的问题,而是又蹲下来,瞅着那?张剧痛恐惧的脸,平静地说:“坍塌那?夜,你住的地方应该离战斗场所很近,把你看到的东西都?说出来吧。” 兰斯想吐槽佛拉尔这种问话谁会?说,结果那?烂泥……咳,爱德华,还真的开口说了。 他的声音嘶哑,粘稠,有种食道好像黏连在一起的潮|湿感。 “……我记得?那?个月亮……很圆,很冷,它不是,不是我们的月亮……舍弗在月下撕开了以撒兰草的核心……他们在厮杀,像是两头彻头彻尾的兽……舍弗吃了它,消化……嘻嘻嘻嘻消化,互相吞噬个干净吧……” 混乱,亵渎的声音交错着,竟像是两个嘶哑的声音。 噗呲—— 佛拉尔一脚踢向凹坑,把那?亢奋的声音给踹没了。 “叫你说话,但没叫你说废话。”佛拉尔冷冰冰地说,“现在可不是你的传道场。”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往下踩。那?动作?残暴而狠厉,透着凌厉的杀气。就?好像脚底踩着的不是肉,而是某种柔|软的毛毯。 兰斯皱了皱眉,抱住佛拉尔的胳膊,“佛拉尔,够了。” “这就?够了?”佛拉尔奇异地扬眉,“兰斯,你的心太软了。就?光是这点,我还觉得?不够呢。”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充斥着刺骨的寒意,“他在你身上所留下的痕迹,我要他千百倍偿还。” 兰斯:“……所以,你的确是刻意留他在这里,等死?” 这个词或许还太宽容,兰斯环顾这四周恶劣的环境,以及那?祭司现在的惨状,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非常残忍血腥。 兰斯拽住佛拉尔的胳膊,将?男人扯离那?个凹陷,“真的够了。” “兰斯!”佛拉尔猛地侧过头,“你……” “谢谢你,佛拉尔。”兰斯打断他的话,“为你所做的一切。谢谢。” 不论如何,佛拉尔是如此关切他。 佛拉尔停住动作?,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绕过他。”男人冷冷地说,“他还是该死。” “那?就?让他死。”兰斯平静地说道。 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他都?早该在弗兰卡就?死去。 而今的每一天,都?是他窃取的幸运。 “这是他早就?应得?的命运。”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兰斯不关心爱德华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也并?不在乎他之后会怎么死,他只是连拖带拽把佛拉尔带离地缝,然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我一直很好奇。”佛拉尔说, “你父母是那个德行,为?什么养出来?你这样的性格。兰斯, 你为什么不信仰血祭之月呢?” 一般来?说,信仰是一种家庭行为。 耳濡目染之下,家里的孩子都和父母的信仰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偏差。尤其是兰斯的父母都是非常狂热的邪|教?徒, 那更是不可能容许有其他信仰的存在。 兰斯:“我不喜欢他们。” 不管是言行, 还是处事。他仰头看着?月色, 苍白?残缺的月亮挂在天上?,丝毫没有那一夜可怕的压迫。 “我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将?错的事情, 强行认为?是对的。”兰斯平静地说, “佛拉尔,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对是错,也许在很久以后来?看,我的做法是错的, 但也没有关系。” 他看向佛拉尔。 “只要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就够了。” 自己。这是一个微妙的词语。 怎样能算得上?是“自己”的选择? 佛拉尔搭着?兰斯的肩膀,跟着?他一起?看月亮。 “兰斯, 舍弗到底去哪了, 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洛的下落……你大概心里有数。”佛拉尔叹了口气, “我不建议你再继续找下去。” 因为?没有结果。 其实他之前就已经猜到这个结局, 但还是想过来?看一眼,仿佛不这样……就没法死心。爱德华的话未必可信, 但是他描述时的模样,让兰斯隐隐觉得他的确是亲眼看到了那些…… 兰斯:“嗯, 我打算给扎比尼留个口信就离开。” “不打算去见他?” “不想给他惹麻烦。” 佛拉尔若有所思,没有再劝。 他带着?兰斯回到他们的落脚点?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清早又和兰斯两个人溜出去,到了中午才?回来?。而一回来?,他们就宣布出发,带着?小队里的其他人离开了德约塞城。 到了傍晚,才?有一队护卫赶到旅馆。 被护卫围在中间的人是一个少?年,他面无表情地扫过这家温馨普通的旅馆。 人已经不在了。 扎比尼没有去听护卫的问?话,而是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他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 那一夜德约塞城出事,他们的宿舍又有那样奇特?的景象,当然立刻就上?报给了学院。拉姆家族得知这件事情,第一时间就找了距离最?近声名最?好的赏金猎人小队来?接扎比尼,可是扎比尼拒绝了。 德约塞城看着?危险,可是事故过去后,光明教?会已经第一时间掌控了局面,留在学院才?是最?安全的。与此同时,扎比尼更想知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兰斯。 在过去几个月里,兰斯的精神状态的确不太好,往往会回避他们的关心,也很少?到大厅和他们说话……可即便这样,他们也不相信兰斯会做出什么亵渎之事。 相比较兰斯在宿舍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他们更觉得是有什么东西找上?了兰斯。 兰斯宿舍里的空洞经过探测,没有任何的异样。在任何法术和诅咒物的检测里,它就仿佛天生就该在那里存在着?。如此奇异的结果自然引起?了审判庭的注意,就连他们几个也被叫过去问?过话。 出来?的时候,扎比尼问?审判官:“大人,兰斯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只要相信光明,一切都有可能。”那个审判官平静地说,“我很想这么告诉你,但实际上?,那个学生已经很大可能遭遇不幸了。” 尽管没找到兰斯的尸体,可是整个宿舍都遭遇变故,不管是兰斯主动引起?的,还是他被什么东西袭击了,都很难在那种攻击里活下来?。审判庭更好奇的是,这种灾难是怎么局限在一个小小的房间而没有牵连到其他三个人的宿舍的? 这问?题不仅是审判庭好奇,就连扎比尼他们自己也好奇。 而让扎比尼没想到的是,他会在今天收到来?自兰斯的信。 那封信是寄存在拉姆家族名下的一家店里,连带着?一张名片被底下的人辗转送了上?来?。如果不是扎比尼认出来?那张名片是自己给兰斯的,那这封信的命运或许会和过去许多的骚扰的信件一起?丢到垃圾桶里。 信封很普通,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 ——我没事,请也告诉西蒙和丹尼尔。 短期内我不会再回到学校,祝你们一切安好。 没有落款,可是扎比尼认得出来?这是兰斯的字迹。 兰斯送信的时候做过一番掩饰,可是扎比尼花了一点?功夫,还是一路追查到了他们落脚的旅馆。只是毕竟打了时间差,等他们赶过来?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早就离开了。 赏金猎人小队在这里住的时候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姓名和模样,扎比尼轻而易举就拿到了他们的信息。 “佛拉尔,红蔷薇小队?” 扎比尼皱眉,这不是之前他老?爹试图雇佣的队伍吗? 他也听过红蔷薇小队的名声,这是一只活跃在荒原的赏金猎人小队。最?开始起?源于北方?一个极其偏远的小国,后来?名声越来?越大,各地都有人曾雇佣过他们。 而他们的队长佛拉尔,是一个极其不好惹的人。虽然整体而言,红蔷薇小队都偏于中立,不会胡乱杀人,也没听说干过烧杀劫掠的事情,不过他们行事作风都过于狠厉,而这些,全都是队长佛拉尔的影响。 当然,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佛拉尔曾宣称过他的信仰是光明。 兰斯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扎比尼一想到兰斯那个脾气,再联想到红蔷薇小队过往的事迹,不头疼才?奇怪。 “少?爷,这件事要不要报给审判庭?”管家打扮的男人靠过来?,在扎比尼的耳边低声说,“这件事,或许……” “要报。”扎比尼平静地看他一眼,“但不是现在。” 管家:“少?爷……” “不要让我知道你们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扎比尼的声音冷下来?,“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管家不敢再言。 … 咻—— 风声在耳边嘶鸣,一声接着?一声破空声听起?来?有点?刺耳,兰斯听着?达里尔在后面呜呼呜呼的,没忍住看向佛拉尔。 “这是……魔毯?” 他们现在乘坐的飞行器具是一张厚实的大毯子,它的大小可以容纳下红蔷薇小队的所有人。当时汉斯取出这张毯子的时候,兰斯还有点?不知所以然,是被佛拉尔赶着?走上?去的,说是代步工具。 结果刚坐稳,汉斯就在最?前头说了声:“起?。” 毯子咻咻就飞起?来?了! 兰斯薅着?魔毯的毛毛,满眼都是震惊。 “我记得你小时候,去教?堂听故事,回来?就说你也要一张魔毯。”佛拉尔不紧不慢地说,“我那时和你说……” “这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东西。” 兰斯几乎是和佛拉尔同时说出这句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忍住笑了起?来?。兰斯当然记得这件事,毕竟他难得能溜去教?堂,每一次在那的经历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的有这样的东西。 笑了一瞬,兰斯的笑容就淡了下来?:“……伊丽莎白?教?堂出事了。” “什么事?” “卢恩大叔杀了修女还有其他所有人。”兰斯抿着?唇,“然后试图在教?堂底部,凭借着?信仰之力去锻造邪神的神像……” 说到这里,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卢恩……我记得他是个虔诚的光明信徒吧?”佛拉尔皱眉,“连他也堕|落了吗……哈,在弗兰卡这样的地方?,也不奇怪。” 兰斯:“佛拉尔,弗兰卡很重要吗?” “为?何这么说?” “如果不重要,为?什么血祭教?派多次在这里失败,却还是屡败屡战?”兰斯长长吐气,“一般经受了多次打击,不该转移地点??” “重不重要不知道,但论恶心,这世界上?没有比弗兰卡更恶心的地方?。”佛拉尔漫不经心地抚摸过自己膝盖上?的大剑,“如果这地方?有什么是值得看重……哈,那大概是那无穷尽的罪孽。” 黑暗血腥是弗兰卡的底色,能养出兰斯这种脾气的人,才?是怪事。 想到这里,佛拉尔看向兰斯,“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 “没有。” “回答太快,是心虚哦。” 兰斯咬着?唇,有个对自己知之甚详的童年玩伴未必是好事,就算时隔好几年,可是有些习惯是不会改变的。 “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睡。”佛拉尔一锤定音,“我倒是想看看,你每天晚上?做的是什么梦,能把你折腾成这样。” “就算真的做了梦,难不成你还能入我梦中来??”兰斯无奈吐槽,“你守着?我睡就能改变什么了?” “说不定呢?”佛拉尔扬眉,“再说了……” 他长臂一勾,就把兰斯抱到自己怀里,那大剑硌得兰斯的胳膊难受,却听到佛拉尔含笑的声音。 “就算你真的做了什么噩梦,有我在身边,至少?可以把你叫醒。”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兰斯怀疑塞拉斯的能力和梦有关, 不然他为?什么?总是会在梦里见到他?尽管对现在的兰斯来说,他已?经很?清楚,梦未必是梦, 梦里的人……也未必不是真的人。 可如果能选,他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他。 理智上兰斯知道, 洛的消失已?是注定,而这其中未必没有洛自己的意愿,然而情感上, 兰斯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这就造就了兰斯现在无比拧巴的情绪。 他恨, 却无法真正去恨。 然而释怀, 更是远远做不到的事。 这一次刚在梦里睁开?眼,兰斯就没忍住四下打量。 还是高塔, 还是那个地方。 不过除了他和塞拉斯外, 并没有其他人。 塞拉斯在……沐浴阳光。 在这座宏伟壮观的高塔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越过它的高度,唯独日月星辰还在天上悬挂,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年轻教士穿着黑色的衣袍, 难得暗色调的衣裳在他身上衬托出一种奇异的肃穆感,当他不紧不慢看过来的时候,那种厚重的感觉也随之而来。 “你刚才, 在找什么??” “找佛拉尔。” 兰斯倒也语气还算和平。 “为?什么?找这个人?” “他说?如果我们一起睡, 说?不定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见到我, 对你来说?是噩梦?” “曾经不是。”兰斯诚实地说?, “以前我很?期待见到你,但现在不想了。” 啊……塞拉斯当然记得那个时候。 兰斯天真、柔|软, 是如此的纯粹好骗。 就像是一块软绵的小糕点,轻易就能被人吞噬了去。 “洛, 被你吃掉了吗?” 兰斯靠着身后冰冷的墙壁,站在阴影里,丝毫没有沐浴到阳光下,走近塞拉斯的想法。 “我更愿意用融合这样的说?法。”塞拉斯平静地说?,“兰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仍旧可以像你需要的那样摇着你入睡。” 这听起来,像是洛会做的事情。 而这件事,也本该是兰斯和洛的小秘密。 “不必了。” 兰斯紧绷着小脸,尽管他看起来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可实际上,他的心口仍旧有一团小火苗在燃烧。 那些持续不断沸腾的情绪没有表露出来,却不代?表着它并不存在。 那地方仍然撕扯地痛。 兰斯别开?头?,在高塔游走起来。上次兰斯没有离开?过这层楼,而现在,他哪怕冒着风险都要离开?这里。无论?是去哪里,只?要是没有塞拉斯的地方就好。 他找到了楼梯。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下去。” 兰斯撑着扶手往下看,还没有决定要不要下去,塞拉斯的声音就蓦然在耳边响起。 那太近了,说?实话,兰斯的后背猛地窜上寒意,一种难以克制的颤栗被他强行?压下没有表现出来,可他握着扶手的手指紧绷到痉挛,才又?缓缓放松下来。 “不要随便靠我这么?近。” “你以前并不介意。” 兰斯有一瞬间有点恍惚。是的,不管是塞拉斯还是洛,以前的他的确不会介意。 他甚至是,喜欢。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兰斯有些疲倦地说?,“我不想和你起冲突的唯一原因,是我打不过你。” 塞拉斯微笑起来,哪怕在这个时候,兰斯这种小脾气也有些可爱。他甚至没有掩饰自己的抗拒和对塞拉斯的嫌弃。 “但我请你,不要跟在我身边好吗?” “不好。”塞拉斯慢条斯理地说?:“你是这个梦的主人,而我是梦的一部分。梦里的存在跟着主人,又?有什么?错?” 主人?如果他真的是梦的主人,那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塞拉斯给踹出这个梦。 兰斯一言不发,踩着重重的步伐下了楼。 而下了一段时间,兰斯大概知道为?什么?塞拉斯会那么?劝说?他。 这道楼梯看起来是一条无止境的道路,不管兰斯怎么?往下走,都看不到尽头?。而如果他停下来回头?看,那么?就连他的来路也都彻底消失了。 “这座高塔,原本就是通天之路。”塞拉斯轻声说?,“必须得有一个准确的坐标才能在高塔里行?走。” 坐标?兰斯回想他们刚才的那个房间,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脚下的这条通道在震荡着某种奇异的光芒。可是兰斯的记忆大概不太精准,也算不上一个准确的坐标,所以几次尝试后还是失败了。 兰斯索性不试了,找了个台阶坐下来。 他靠在墙壁上闭眼,好像就打算这么?睡过去。 “我知道路。” “与你无关。” 兰斯知道自己最该做的其实就是无视塞拉斯,无视他的存在,无视他的气息,无视他的任何一切话语。但他无法控制自己,因为?光是要控制自己不要情绪失控,对于现在的兰斯来说?就已?经十分勉强。 哒。 兰斯能听到那轻微的脚步声。 塞拉斯分明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叫人听到分毫的动?静。 他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哪怕那张脸再是俊美漂亮,兰斯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拳砸过去。 啪! 塞拉斯接住兰斯的拳头?,微微歪着脑袋看他。 “我不明白。” 年轻教士坦然地问出声来。 “你可以接受洛,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兰斯微愣,他看着塞拉斯这张脸,仿佛真的能从他的面容,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那种淡淡的困惑。这种纯然怪异的疑惑,莫名让他滋生出某种非人的异样。 “洛是异种,你是……”兰斯顿了顿,那个“人”到底没说?出来,塞拉斯真的是人吗?他真的有些分不清楚,“个体不一样,情感不一样,自然会有不一样的态度。” 紧接着,兰斯又?补上一句。 “就算……你们是一样的存在,可是和我有过共同经历的人是洛,而不是你。” 而融合对兰斯来说?,无疑是属于洛的个体被彻底摧毁。 兰斯疲倦地捂着额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塞拉斯都不懂……那种烦躁和郁闷的情绪让他连说?话都有些冲:“塞拉斯,难道你之前的那些……全都只?是在模仿吗?如果是……那可真是完美的伪装。” 湛蓝色的眼眸透着无机质的冰冷,年轻教士轻轻笑了起来。 可那个笑容不管怎么?看都有种虚假的、浮于表面的怪异,就仿佛那层紧裹着的人皮在这一瞬突然崩裂开?来,露出了里面诡谲的底色。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了兰斯的背脊,本能甚至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下意识倾倒,根本顾不上这是一条无止境的楼梯。 兰斯连着几节台阶往下滚,碰撞的剧痛甚至比不上心口的惊悚,神经仿佛在在此刻颤抖起来,仿佛在歇斯底里地呐喊着逃跑。 ……到底怎么?回事? 兰斯一脚踹在墙壁上止住了冲势,一手撑着下一节的台阶翻身站了起来,却连头?也没回就朝下跑。重重叠叠、几乎无止境的楼道里,仿佛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哒哒。 哒哒哒—— 他就像是一头?突然觉醒的小兽,在突如其来的危险里疯狂逃窜。 只?是在兰斯抓着楼梯扶手,靠着脚蹬墙壁的反弹力往下跳跃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的身影让他猝不及防失了手。 原本不该有人,也不可能有人的下方台阶上,塞拉斯仰头?注视着他,那张开?的臂膀如同一个囚牢,简简单单就将坠|落的鸟雀收拢入怀。 那甚至像是兰斯在投怀送抱。 荒谬又?离谱。 “兰斯,你知道秘密之所以被称之为?秘密,是有原因的吗?” 塞拉斯的声音悠长又?怪异,那种隐隐的兴奋让兰斯心里的不安疯狂滋长。可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哪怕兰斯已?经拼命挣扎,却根本没办法撕开?他的束缚。 “那是有代?价的。”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首先, 塞拉斯未必是人。 其次,这里是梦。 最后,兰斯打不过塞拉斯。 当清楚意识到这三?点后, 兰斯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尽管潜意识里的某处隐约还能感觉到那种无名的惶恐),窝在塞拉斯的怀里开口:“有些猜测几乎是你把答案甩到我脸上的, 如果我还猜不出来,岂非是太浪费你的苦心?” 塞拉斯抱着兰斯在往下走,四周的墙壁变得模糊起来。那些原本固定的形状变得扭曲奇异, 好像是在融化, 又像是在重塑。 在这周而?复始的循环里,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完整存在的。 除了塞拉斯和兰斯。 “兰斯,你觉得我是什么东西?” 兰斯皱眉, 抱着他的这双大?手是冰凉的, 没有任何温度的。 如果他愿意承认的话,很?多时候触碰到塞拉斯皮肤,那种冰凉总会?让他冷不丁打?个?寒颤。 “不管是什么东西,总归不能算是好东西。”兰斯语气硬邦邦地说, “放我下来。” “放你走?”塞拉斯扬眉,“兰斯,这可是你主?动跳下来的。” 兰斯:“是你……” “我什么都没做。” 毕竟, 在那一瞬间突然想逃跑的, 是兰斯。 塞拉斯的确什么都没有做。 年轻教士的声音平静、从容。 就像是他给人一如既往的印象, 可这样的话语再也无法让人安心。 兰斯隐隐能感觉到那看似宽容的话语里潜藏着的危险, 那从前掩藏在皮囊里的怪异倾泻出来后,就再也没有掩饰的打?算。 “是啊, 你什么都没做。”兰斯有些讽刺地说,“你什么都不用说, 不用做,只要?有那完美的伪装在,就可以糊弄所有人。” “没发?现危险,还能是危险的错吗?兰斯,你这话听起来可不怎么公平。”塞拉斯轻笑起来,“毕竟,自欺欺人,从来都是人类最擅长的本事。” 兰斯感觉紧绷的那根弦被?塞拉斯的话拨动,几乎在那个?瞬间要?崩裂。 “是啊,是我太过愚昧。”兰斯用力推住塞拉斯的胸膛,试图把人给顶开,“没能察觉到你那皮囊底下,全都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塞拉斯就抓住兰斯的手指,他的动作看起来轻松平常,根本无视了兰斯奋力挣扎的力气,拉到唇边轻轻一吻。 那一刹那,兰斯毛骨悚然。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是几乎下意识的反应。 “你……” “你说错了一点。”塞拉斯扬唇,“对?于你,可从来都是精心准备的诱捕。” 他的声音悠远,带着奇异的蛊惑。 “……那我还该感谢你?” 兰斯气得哆嗦,见掰不开塞拉斯的手,扑上去就是狠狠一口。他像是一头愤怒的小兽,下嘴的力道几乎在瞬息就尝到了浓郁的血气。 “呵呵……” 落在普通人身上,这样的牙痕撕裂声都算不上是小事,可塞拉斯却好像觉得有趣,又或者是兴奋起来。 他停下脚步。 又好像是万物都在这一瞬间都暂停下来,连时间,空间都在那瞬间紧绷起来,仿佛觉察到了怪异的威压。 “尝起来怎么样?”年轻教士看似平静的声音流淌着兴奋与喜悦,“如果兰斯想要?品尝更多,不如从这边试试?”又一只手抚上兰斯的后脖颈,强行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抬起来,然后往自己的肩膀处按了按。 那是每个?人最重要?的的命脉。 但在塞拉斯的话语里,就好像这是什么美味的部?位。 刚刚那口咬伤非但没宣泄兰斯心里的愤怒,反倒像是砸在一团棉花上。 ……等等。 兰斯忽然意识到不对?。 如果塞拉斯的双手正紧抱着他,那他刚刚咬住的那只手,以及捏在后脖颈处的手指,又是从哪里来的? … 清晨,阳光流淌到床边,还没悄悄爬上|床,那泄露出缝隙的窗帘就已经被?人随手拉上。佛拉尔散开光带,正打?算继续睡的时候,就发?现躺在他怀里的兰斯正幽幽地看着他。 “怎么不多睡一会??”佛拉尔挑眉,“……还是说,你又做了噩梦?” “……嗯。” 难得的,这一次兰斯居然没有回避,而?是正面回答了佛拉尔的问题。 佛拉尔:“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兰斯:“……有人逼我吃人肉。” 佛拉尔:“你大?半夜饿了,怎么饿成这德行了?” 兰斯瘪嘴:“你不是说,和你一起睡,就不会?做噩梦?骗子。” 佛拉尔扯了扯滑落的被?子,盖在兰斯的身上:“那我也没想到你饿了……昨天没吃饱?” 兰斯安静地平躺在床上,两只黑眼睛直勾勾地盯天花板:“……不是饿了,只是梦到有人说……自己的血肉充满了力量,非常善解人意地要?喂给我吃。”他有点回想不起来梦里发?生的事情,只记得那是一场怪异的血腥盛宴。 他不想吃。 不愿意吃。 如果那只是梦也就算了,可令人恐怖的是,醒来的兰斯也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小腹暖暖的感觉……就仿佛他在梦里吃下去的东西,正无声无息地栖息在他的腔腹里。 兰斯猛地坐起来,捂着自己的小腹微微皱眉。 “肚子饿了?” 兰斯一把捂住佛拉尔的嘴巴,不想再从他的嘴里听到什么饿不饿的话语。 “我不饿。”兰斯说,“没有胃口。” “那还是要?吃点的。” 佛拉尔拖着兰斯下床,又推着他去刷牙,守在门口等他出来,再给他拖到楼下去吃饭。 当兰斯被?按在餐台边,茫然地望着窗外的草地时,耳边正好是佛拉尔哼着歌在切菜的声音。阳光很?暖,天气很?晴朗,风从窗外吹拂进来,很?舒服。 很?安静,也很?平和。 和梦里的场景截然不同。 “……不要?做太多。” 最终,兰斯也只是这么说。 这是佛拉尔的住处。 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就连其他队员也不知道这个?落脚点。 几天前,他们回到驻地交了任务后,野蔷薇小队就解散了。佛拉尔爽快地给他们放了半个?月的假期,然后带着兰斯来到了这里。 佛拉尔说,这是他半年前买的房子,买了后也只来过一次。 “你为什么想在这买房子?”兰斯问,“反正你也不过来。” 佛拉尔带兰斯过来,一是为了散心,二也是为了躲避有可能来的追查。 为此,佛拉尔用了不少诅咒物,就为了抹除兰斯的行踪。 “因为这里安静。” 佛拉尔将切好的菜推到兰斯的手边,隔着餐台摸了摸兰斯的脑袋。 “之前做任务的时候经过这里,居民的数量很?少,但什么都有。小镇的边缘有一处非常漂亮的森林,还有一片茂盛的蘑菇丛,等你有兴趣的时候,可以去看看。” 佛拉尔一边说着,一边还把热牛奶放下来。 兰斯伸手抱住热牛奶喝了一口,嘟哝着说:“不要?像哄小孩一样。” 佛拉尔大?笑出声,更用力揉了揉兰斯的脑袋。 “你比我小几岁,不是小孩又是什么?” 兰斯朝着他龇牙,作势要?咬住他的手指。佛拉尔也无所谓地递过来,甚至恶趣味地抚摸着兰斯的嘴唇。 “你要?想咬,让你磨磨牙。” 兰斯冷不丁想起梦里的事情,身体下意识一僵,往后避开,“……不用了,我喝热牛奶就行 。” 他双手抱着牛奶杯,咕噜噜喝了好几口。 喝得急了,也没发?现嘴边留着一圈白泡泡圈。 佛拉尔笑了起来,伸手擦去兰斯嘴边的白痕,无奈地摇头:“你这样,我怎么可能真的放心?” 兰斯觉得佛拉尔像是把他当成小宝宝在养了,说来也奇怪,以前的佛拉尔是这样吗?他隐约记得以前的佛拉尔好像并不会?因为这点岁数差就对?他多宽容。毕竟两人相?差也没几岁,偶尔吵吵闹闹也是有的。 但那记忆实在是太过久远,而?人也始终是会?变的。 兰斯:“我想出去走走。” 佛拉尔正在解决自己那份早餐,听到兰斯这话只是点了点头,“等我吃完陪你去逛逛,对?了,还得买点东西。” 这里除了应急的东西外,也没有太多日常的用品。他们住的这几天,已经把之前佛拉尔储存的东西用得差不多了。 佛拉尔把兰斯赶出厨房,不让他来帮忙。 兰斯就靠在墙边等他。 只是等着等着,他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刚才吃下去的东西虽不多,却也有饱腹感。 但奇怪的是…… 这种饱腹感,却始终无法盖过晨起时那种怪异的暖意。 兰斯闭了闭眼,那不可能。 那只是梦。 梦里发?生的事情,都不是真的。 ……可那真的,不是真的吗? 耳边仿佛有这样低低的呢喃声。 正如德约塞城的惨剧。 兰斯只要?一想到那城墙倒塌的画面,心口都有点紧缩。 那样的灾难因他而?来…… “兰斯。” 佛拉尔走出来,大?手盖在兰斯的脑袋上晃了晃,打?断了他的想法。 “走吧。” 兰斯朝着他抬头笑了笑:“好。” 佛拉尔推着兰斯往外走,当他站在门口锁门的时候,兰斯就背着手在廊下等他。 庭院里的花草,都异常娇艳漂亮,充斥着浓郁的生命力。兰斯没忍住凑过去,手指抚摸过其中?几朵艳丽的花朵。 “你很?喜欢这些花?” 佛拉尔在背后问。 “很?漂亮。”兰斯轻声说,“我一直想知道,洛的那个?圆球,会?结出什么花呢。” 佛拉尔:“以撒兰草吗?” 他轻声喃喃,又笑起来。 “或许,会?有机会?呢。”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兰斯才知道, 佛拉尔的花园里,还埋着以撒兰草的种子。 “你就不怕真的长出?什么异种,把你的房子给拆了?”兰斯抱着火腿袋子, 跟在?佛拉尔的身后,“你又不怎么经常回来。” 佛拉尔:“又不是所有的以撒兰草都会变成?异种。” 以撒兰草是一种普通的植物, 只?是它们异变的种类太过凶悍,在?异种里也算闻名。 兰斯:“那?要多买点施肥的东西。” 他越过佛拉尔,看向?货架上的肥料。 他到底是养了好多年的以撒兰草, 多少知道这种植物的秉性。 佛拉尔的大?手揉了揉兰斯的脑袋, 笑着说:“那?可?不只?是以撒兰草, 我想想,我当时撒了一大?把种子下?去, 应该什么都有吧。”他随口念了几个名字, 听起?来都是非常珍贵的品种。 兰斯匪夷所思地看着佛拉尔:“你只?是撒了一把种子下?去,什么都没做,就种出?来那?么漂亮的花园吗?” 佛拉尔:“谢谢夸赞,是的。” 兰斯:“那?些植物学家可?能要气?死。” 佛拉尔说的那?些植物, 有些非常娇贵,就算是在?室内饲养也需要精心呵护,还特别容易给养死了。结果落到佛拉尔的嘴里, 就成?了随随便便撒一把都能活的玩意。 佛拉尔大?笑:“太过在?意, 反倒容易让它们变得脆弱。天生天养, 本来就是最合适的办法。” 兰斯想了想, 觉得佛拉尔说得对。 但他还是把肥料放在?佛拉尔的怀里。 “你说的很对,但我还是要买。” “行, 都听你的。” 佛拉尔没有反对,等到最后要去付钱的时候, 兰斯刚摸出?自己?的钱包,就看到佛拉尔已经买好了单。 “……我还是有点钱的。” “你就算有钱,也顶多只?是够生活。” 佛拉尔随意地提起?两大?袋东西,用眼?神示意兰斯跟着自己?离开:“我还不知道你爸妈,有点钱都拿去上贡,怎么可?能给你留下?多少?” 兰斯:“嗯,去读书的路费,是卢恩大?叔给我出?的。” 佛拉尔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选择光明之钥教会?”佛拉尔扯开话题,不希望兰斯一直惦记着那?些破事,“我记得当初,你并没有特别倾向?于信仰谁。” 兰斯:“我喜欢明亮的地方?。” 黑暗能够给予他安全感,但光明是心之所向?。 “是啊,明亮的地方?,总是比那?些黑魆魆的地盘好多了。”佛拉尔撇撇嘴,散漫地说,“那?股味道,真叫人厌恶。” 不管是兰斯还是佛拉尔,他们过去住的地方?可?都算不上是什么好地方?。再加上弗兰卡有时会有连绵的雨天,那?潮|湿腐朽的味道仿佛都浸满了胸腔,让人难以忍受。 “而且我也很讨厌爸妈那?样的行为。”兰斯叹了口气?,“我不希望自己?变成?他们那?样。” 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肆意伤害他人,甚至是那?种完全癫狂的原因……仅仅只?是为了讨好神明的喜好,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夺走旁人的生命。 “兰斯,其实最原始的仪式,祭品都是人。”佛拉尔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上小推车,转头?看向?兰斯,“只?是渐渐的,仪式随着职业者的增多而变化,逐渐变成?了各种契合仪式的指向?物。” 说到这里,高大?男人的声音变得低沉,像是在?讲述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就连几大?正神教会的仪式……都是能拿人命去填的。” 只?是教会不再教导人们用这样的方?式,只?是这样的隐秘知识不再流传下?来,所以这种曾经是常识的东西也在?漫长的时间冲刷下?退出?了历史舞台,成?为无人知道的隐秘。 “我知道。”兰斯眨了眨眼?,笑了起?来,“或者说,我猜到了。” 因为佛拉尔曾说过的话。 他说,他献祭了自己?。 尽管佛拉尔并没有提及后续的事情,可?是兰斯也能猜得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佛拉尔现在?选择了信仰光明之钥,那?就说明当时的献祭的确起?了作用。 “你看起?来并不生气?。”佛拉尔饶有趣味地看着兰斯,“你不是不喜欢这种行为吗?” “官方?有没有约束,这才最重要。”兰斯冷静地说,“一个工具是好是坏,要取决于利用它的人。” “没想到几年不见,咱们兰斯也变成?哲学家了。”佛拉尔一手推着小推车,一手揉着兰斯的头?发,“说得对,正不正确,能不能做,取决于每个人。” 兰斯躲开佛拉尔的动作,无奈地说:“你最近怎么那?么喜欢揉我的头?发?以前没这习惯吧?” “你以前没这么矮。”佛拉尔随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兰斯的身高差距,坏笑起?来,“现在?站在?我身边,差的也就比以前多一倍吧,这不是顺手的事?” 兰斯气?得在?佛拉尔的背后用脑袋砸了砸他。 “是你长得太高了,我哪有那?么矮。” 兰斯其实真的不矮,奈何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太高大?了。尤其是佛拉尔,以前也不见人这么高,现在?居然长成?了这么一个粗犷的帅哥。 “你吃太少了。”佛拉尔皱眉,“早上你吃的那?点东西,是鸟食吗?” “我只?是没有胃口。”兰斯没忍住吐槽,“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能吃下?那?么多东西。” 佛拉尔早餐的食量都能顶得上三个正常人,而其他两餐就更不用说。平时光是看着他进食,兰斯都不知道那?么多东西到底是塞哪里去了。 佛拉尔:“不多吃点,总容易饿。” 兰斯走在?他的身边,有点羡慕地摸了摸他的胳膊,佛拉尔那?浑身的肌肉结实,光是触碰那?表层的皮肉都能感觉到底子里的凶悍力量。 “你想要跟我一样?” “想。”兰斯老?实地说,“你这几年真的变化太大?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许感慨。 佛拉尔也跟着捏了捏兰斯的胳膊,又上下?摸了摸他的骨头?,摇头?说:“你还是好好当你的法师吧。就算是锻炼近战,也不可?能练成?我这样。” 兰斯在?近战上也有些天赋,但终究不可?能走力量型,他的体形如?此,只?能以灵巧取胜。 兰斯:“我知道,以前有眷者大?人也这么说。” “你喜欢在?光明学院的日子吗?”佛拉尔突然问,“或者说,你还想继续读书吗?” 听了这话,兰斯沉默了一会。 “我喜欢。”他说,“不过,我应该不会再去读书了。” 以前,兰斯是想离开弗兰卡,不管去哪里都好。 所以第一站,他选择的学院其实不是光明之钥,可?奇异的是,不管是哪个学院最终都拒绝了他。 除了拒绝之外,那?些讲师的态度,也隐隐让兰斯感到不安。 所以,他才会把光明学院放到最后。 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而入读时发生的事情,也引发了后来一连串的变化,兰斯甚至在?想,难道他真的如?预知者大?人说的那?样……是个亵渎的存在?? “兰斯,不管外人怎么说,我认识的那?个兰斯,从来都是个好人。”佛拉尔的声音打断了兰斯的沉思,“我不希望你再内耗那?些事情,那?都不是你的责任。” 兰斯微愣,过了一会,他轻声说:“谢谢你,佛拉尔。” “谢没有用,你振作起?来,我才会高兴。”佛拉尔佯装不高兴地说,“罚你今天回去做饭。” 这下?,兰斯是真心实意笑起?来。 “好,我觉得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 兰斯跟着佛拉尔在?这个小镇住了下?来,每天没什么事情,就是早起?去买菜,回来做做饭,给庭院里的花草浇水施肥,下?午的时候就在?自己?房间修行。 他还去看了那?片蘑菇田,那?些长相奇异的蘑菇漂亮得很,如?果不是佛拉尔说这些蘑菇剧毒无比的话,兰斯甚至想采一些蘑菇回去。 那?种放眼?过去绚烂瑰丽的画面,不管看多久都异常惊艳 小镇的居民真的很少,环境非常安静,偶尔出?去的时候,一路上只?能看到零星几个路人。 因为人少,所以大?家很快就熟悉了兰斯和佛拉尔这两个人。那?些上了年纪的镇民很喜欢兰斯,每次遇到他总是会给他塞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时是甜点,有时是新鲜的水果,甚至可?能是哄小孩的糖。 佛拉尔笑话兰斯可?能成?了整个小镇的宠儿,兰斯对此的回应虽然只?是瘪了瘪嘴,但不能说他不高兴。 肉眼?可?见的,他变得轻快起?来。 兰斯不再那?么压抑,胃口也恢复了,脸上时常带着笑,偶尔还会找佛拉尔切磋。 他变得积极主动起?来。 这些佛拉尔都看在?眼?里。 只?是极其偶尔的,兰斯会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呆坐在?床上,他茫然地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个点,不知道是不是还沉迷在?梦境中?难以清醒。 往往这个时候,就得等到佛拉尔来叫。 佛拉尔没有追问兰斯的情况,只?是会把那?天情绪有点低落的兰斯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个小宝宝一样到处走。 兰斯也抗议过,可?惜无果。 毕竟他一个法师在?力气?上是真干不过佛拉尔。 比如?今天也是。 兰斯被佛拉尔从楼上端下?来,坐在?他的胳膊上气?得小脸通红,气?鼓鼓地问:“你之前不是说放假半个月吗?半个月快到了,你怎么还不走?” 佛拉尔:“你这没良心的,用完就丢?” 兰斯趴在?佛拉尔的肩膀扯了扯男人的脸:“我先问的。” 佛拉尔随意地说:“都快过年了,谁还想着做任务。早上起?来,我已经延长了假期,让他们等年后再聚。” ……过年? 兰斯微讶,抬头?看着窗外的庭院,那?雪白的一片是如?此显眼?……是啊,最近一直在?下?雪,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佛拉尔会做饭, 不过可能是因为长期在外?奔波的原因,再加上他的食量之大,所以他做出来的饭菜都特别大份。具体表现在脸盆大的菜碗, 三?指厚的肉,还有数不清楚的面?食, 每次轮到?佛拉尔做饭的时候,他都会给兰斯预备两倍的分量。 兰斯是真的塞不下! “你晚上做饭,不要做太多了!”兰斯强调地说, “哈根大叔让我们下午去他家, 要是在那吃太多东西, 肯定回来又吃不下了。” 哈根甜品屋是整个小镇唯一卖面?包的店面?,哈根大叔的手艺比起德约塞城有名的甜点屋都好, 兰斯只吃了一次就赞不绝口。 小镇人本来就少, 有些店开了不过是打发时间。兰斯去的次数太多,店主哈根早就认得他,每次他再去的时候,就总会给他多塞一点东西。 而临近新年的时候, 每家每户都会在哈根那里定一些甜食,这是每年哈根甜点屋最?忙碌的时候。兰斯知道后?,自觉也没什么?事情, 就撸着袖子去帮忙, 连着没日没夜干了几天后?, 哈根大叔很感激他, 说是一定要请他尝一尝新出的甜点。 “哈根只?请了你,没必要带上我。”佛拉尔对甜食兴致缺缺, “而且就那么?点东西,吃了也不占肚子。” 他微微弯腰去摸兰斯的小肚子, 正在锁门的兰斯下意识避开他,嘟哝着:“痒痒,别乱摸。” 然后?又说。 “你和我是一起的,请我就相当于请你,这有什么?差别吗?” 佛拉尔扬眉笑?了笑?:“行,你说没差别就没差别。” 他大手将兰斯搂了过来,两人并?肩往外?走。 午后?下了雪,现在是停了。 嘎吱嘎吱—— 鞋底踩在雪上,是有些沙沙的声响。但更多的声音,好像全部都被漫天大雪所吸收,呼吸间只?听到?静谧的气息。 兰斯略微缩了缩脖子,有点冷。 一只?大手探过来,抓住兰斯的手指,好暖,暖得他的手指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缠绕了上去。 “佛拉尔,你的身?体好暖。” 兰斯低头看着他们紧扣在一起的手指,不自觉晃了晃,感觉到?那暖意顺着十指相扣的地方?蔓延过来。 佛拉尔:“今晚和我睡,就不会冷得睡不着了。” 一听到?佛拉尔的话,兰斯就垮了脸。 “怎么?保暖的东西都在这个时候坏掉了?” 佛拉尔斜睨了眼兰斯:“倒是有合适的诅咒物?,可惜某人却宁愿给那些娇贵的植物?,也不肯给我们这些倒霉的受苦的人用?。” 兰斯尴尬地摸了摸脖子,小声地说:“那再不用?,它们就要冻死了啊。” 佛拉尔:“你有没有发现,太过精心饲养,未必真的能开出什么?花来?” 兰斯:“今天晚上我们还是一起睡吧。” 佛拉尔翻了个白眼,抓着兰斯的肩膀晃了晃:“你这小混蛋,故意避而不谈是吧?” 兰斯:“哎呀,甜点屋到?了,佛拉尔你走快点。” 雪地里,两串脚印并?列在一起,跌跌撞撞地朝着雪中的甜点屋走去。 随之嘎吱一声,甜点屋的大门被推开。 倾泻出来的暖气伴随着香甜的味道,率先捕获了所有人的嗅觉。 “哈根大叔,我们来啦。” 兰斯活泼高兴地说。 … 好饱。 兰斯像是一条毛毛虫在佛拉尔的怀里蠕动,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可是动来动去都还没找到?,所以还在继续努力。 “兰斯,你再动,掉下去我可不管了。” 耳边传来佛拉尔无?奈的声音。 兰斯揉着自己的眼睛,困顿地说:“吃太饱了,有点困。” 也有点冷。 这是兰斯离开温暖的哈根甜点屋后?,没忍住躲进佛拉尔大衣里的原因。 佛拉尔的体温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仍是暖和得过分,兰斯被裹进去的时候,没忍住哆嗦了一下,却是舒服得很。 “困了就睡。”佛拉尔调整姿势,将兰斯给包起来,“我带你回家。” 兰斯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被佛拉尔提起来了,他晃悠了下自己的腿,倒也不觉得这个姿势难受。 要是换做其他时候,兰斯肯定是不愿意被这么?抱着,可既然兰斯是主动钻进大衣的人,他好像也失去了抗拒的力气。 他往后?蹭了蹭脑袋,懒洋洋地说:“佛拉尔,你脾气可真好。” “我脾气好?”佛拉尔的声音带着笑?意,“达里尔可能会有反对意见。” 兰斯思考了片刻,笑?着说:“佛拉尔对其他人坏,但对我好。” 佛拉尔故意晃悠着兰斯,没好气地说:“一会好的,一会又是坏的,我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兰斯挠了挠佛拉尔的胳膊,感受着那几乎无?穷尽的暖意包裹着他的气息叹了声,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好的,是坏的,那也得看对谁 ……佛拉尔,我想吃你做的南瓜汤。” 佛拉尔挑眉:“你之前不是说,太饱了?” “是太饱了。”兰斯点点头,“可是我还是想喝你做的暖暖的南瓜汤。” 佛拉尔无?奈,抱着兰斯大步往家里走去。 “还真像是养了个孩子。” “想不出你真的养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兰斯思考了下佛拉尔锻炼达里尔的样子,“……你不会动手吧?” 佛拉尔很神奇地顺着兰斯的思路联想到?了他在想什么?,呵呵了声:“如果我会动手,那我最?该打的人,不正是你吗?” 他暗示性地掐了掐兰斯的屁|股,兰斯羞耻地嗷呜了声,在大衣里急着维护自己的肉肉挣扎起来。 他们这奇怪的影子在雪道上跌跌撞撞,虽然只?有一行脚步,却莫名踩出了欢快的感觉。 … 兰斯回家后?,果然喝上了佛拉尔煮的南瓜汤,虽然晚饭他也就只?喝了那一碗南瓜汤,但也饱到?撑不下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该休息,兰斯就去自己房间取了枕头被子。 屋内很冷,兰斯打了个哆嗦。 身?上属于壁炉带来的暖意很快就消失了。 一步,两步,三?步。 从兰斯到?佛拉尔的房间,也仅仅只?需要三?步。两间房的距离很近,有时一起开门出来,都会在楼道里堵住的那种近。 佛拉尔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兰斯站在他房门口发呆。 “你站在这里干嘛?” “我在思考。”兰斯慢吞吞地说,“既然屋子里那么?冷,我们为什么?不去楼下壁炉边睡呢?” 反正所有能保暖的道具都已经被兰斯挪去给那些倒霉催的植物?保暖了,对于兰斯这个意见,佛拉尔也没什么?看法?。他朝自己房间走去,取了被子枕头出来的时候,顺手把兰斯手里的东西也给提走了。 兰斯手上一空,跟在他的身?后?往下走。 “我可以自己拿。” “嗯,你小心脚下。” “我自己铺床。” “嗯,你离壁炉远一点。” 兰斯大怒,扑上只?会敷衍他却根本不在乎他说的话的佛拉尔后?背,结果佛拉尔纹丝不动,反倒是将兰斯背了起来。 大手揣着兰斯的两条大|腿颠了颠,佛拉尔摇头:“果然不是错觉,就这点重量,还想偷袭我?” 兰斯嗷呜啃了一口佛拉尔的后?背……可恶,这人的肌肉怎么?这么?结实,啃也是啃不动的! 佛拉尔用?脚将最?后?一点没抹平的床铺皱痕弄好,然后?背着兰斯摔下来。”……你脸着地,不会痛吗?“ 埋在垫子里的佛拉尔低笑?出声,翻身?的时候将兰斯放了下来,又反手压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兰斯。 “皮糙肉厚,当然不会痛。倒是你……”佛拉尔若有所思地盯着兰斯,“总是有点迟钝。” “我哪里有?” 兰斯这声音听起来不服气。 “你知道哈根喜欢你的原因之一,是什么?吗?” 兰斯就那么?自然地躺在佛拉尔的包围圈内,仿佛不觉得这种被人圈禁在怀里的姿势有哪里不对,“因为我……乐于助人?” “笨蛋。”佛拉尔淡淡地说,“他是看上你,想让你做自己的女婿呢。” ……女婿? 兰斯微微瞪大了眼,他? 哈根大叔家里的确有个女儿,今天下午去哈根甜点屋蹭吃蹭喝的时候,兰斯的确是有看到?过她几次。不过那女孩看起来比较腼腆,总是时不时就微红着脸低头,兰斯也没仔细打量她。现在想起来,都有些记不得她是什么?模样。 “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兰斯歪着头,“这和女婿有什么?关系?” “哈根女儿喜欢你,你没看出来?”佛拉尔无?奈地扯了扯兰斯的头发,“奇了怪了,难道你到?现在还没开窍?” 兰斯微愣,喜欢啊…… 他没看出来哈根女儿的喜欢,但是喜欢人这件事……兰斯到?底还是做过的。 这不经意间的停顿,瞬间让佛拉尔微眯起眼,他单手撑在兰斯的身?边,人也低下来说话。 “突然不说话……难道,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很久、很久之后?,一道声音才闷闷响起来。 “……曾经,有过。” “既然是曾经,也不算什么?。不过我猜猜看,不可能是弗兰卡的人……”佛拉尔的声音低沉,拖长时,又带着几分冷冽,“如果是光明学院的话,估计也不是拉姆家的小子……是塞拉斯·舍弗?” 当那个名字从佛拉尔嘴里念出来时,兰斯都差点跳起来,却被佛拉尔按着肩膀压了下去。佛拉尔为什么?会知道?怎么?会……可是男人的力气太大,兰斯一时间根本无?法?挣脱,只?看得佛拉尔挑眉。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他的声音微凉,带着某种奇异的情感。 “哈……你做梦时,念过他的名字。” 第50章 第五十章 如果以前兰斯还不知道这种羞耻到想死的情?绪叫社死的话, 那他现在知道了。他整个人趴在垫子上,脸埋得深深的,就连枕头都被他拽着盖在脑袋上, 谁也看不到兰斯的耳朵已经赤红。 有人戳了戳兰斯的后背。 兰斯毫无反应。 那手又戳了戳兰斯的腰,很痒, 但他忍住了。 可是?,当?那只手戳中兰斯的屁|股,还?顺手抽了一巴掌的时候, 兰斯就真的忍不住了。 他一跃而起, 羞恼地看向佛拉尔。 “你干嘛乱摸?” “谁让你不理我。” 佛拉尔说得淡定自若, 好像根本没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事,反倒是?双手撑在身后懒洋洋地打量着兰斯的表情?。 兰斯抱着枕头, 把?它当?做是?佛拉尔那样蹂|躏, 好端端一个松软的枕头,硬生生被他给打瘪了。 “谁让你问我那些问题,”兰斯嘟哝着说,“你学坏了。” 佛拉尔好笑地挑眉:“什?么问题, 让你连复述的勇气都没有?”一提到这?个,兰斯的脸都要鼓起来了。 佛拉尔还?有脸说? 也不听听他问的到底是?多离谱的问题! 什?么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什?么你们亲嘴了没有, 什?么圣子能不能结婚是?不是?破戒……这?些听起来都已经够羞耻的, 更?别说还?有那种兰斯想都不敢再想的糟心问题。 “我也没想到几年过去, 兰斯你还?是?这?么……”佛拉尔的嘴巴动了动, 像是?在琢磨着用什?么词更?合适,“单纯。” 兰斯将枕头丢向佛拉尔, 凶巴巴地说道:“反正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 其他的,你最好还?是?闭嘴吧。” 佛拉尔抓住枕头,继而越过他们中间?的距离拽住兰斯的胳膊,笑吟吟地说:“但是?兰斯,既然你曾经喜欢过塞拉斯,他又怎么会成为你的噩梦常客呢?” “谁说是?噩梦?” “若是?美梦,我能看得出?来。” 佛拉尔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兰斯的下|体,这?赤|裸裸的眼?神获得兰斯一记狠踹。 兰斯无视了塞拉斯装腔作势的哀叫,平静地说:“如果你的记忆没问题的话,你应该知道,洛为什?么会消失。” 他会舍弃曾经的感情?,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兰斯呀,洛是?你的家人,以你的性?格,如果洛出?事了,你不可能会这?么平静地跟我离开?。”佛拉尔平静的声音,却在缓慢地打破兰斯的冷静,“这?只能说明,德约塞城的事情?,另有原因。”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点。”兰斯看向佛拉尔,“你问塞拉斯的事,就是?为了想知道,德约塞城发生了什?么?” “我更?想知道,你和塞拉斯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好奇这?个?”兰斯皱了皱鼻子,“那只能算是?我的一厢情?愿。”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兰斯竭力?无视了塞拉斯曾经表露出?的种种异样。他对于兰斯的过分宽容,他那奇异的亲近,他那毫无保留的维护……在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在这?一切都维持着假象的时候,那的确看着很美好。 可假的东西就是?假的,怎么都成不了真。 “兰斯,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佛拉尔笑了起来,“情?报收集,可也是?工作之一。” 兰斯:“然后呢?你在意?的原因?” “我在意?这?件事,当?然是?因为在意?你。”佛拉尔漫不经心地凑过来,男人身上的香味和兰斯是?一样的,毕竟他们用的是?同一种沐浴剂,“我们分开?的时间?太久,而我想知道那些丢失的部分。” 兰斯微微后仰,避开?佛拉尔有点侵|略性?的动作,“你想知道那些过往,我说就是?,没必要只是?专注在塞拉斯的事情?上。” “那可错了,兰斯。”佛拉尔扬起眉,“你现在看着我,觉得我是?什?么?” 兰斯皱眉,觉得今天晚上的佛拉尔越来越奇怪。 “你是?……朋友?” 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兰斯隐隐有种自己说了什?么错误的答案,他看着佛拉尔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抚过他的耳朵。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 在那一瞬间?的动作,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可是?在兰斯还?没想清楚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时候,佛拉尔的话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追溯。男人的声音平静而缓慢,仿佛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因为我喜欢你,当?然会在意?你喜欢过的人。” ……什?么? 兰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有一种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聋了,还?是?出?问题了的错觉?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听到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兰斯拼命搓了搓耳朵,将那地方揉搓得发烫,连说话也有点结结巴巴起来:“我,那什?么……佛拉尔,你是?不是?,你在开?玩笑?” “对你,我从?来没开?过玩笑。”佛拉尔并没有接过兰斯的台阶,反倒是?打了一记直球,“我喜欢你。” 兰斯再说不出?什?么话,不只是?耳朵,现在就连脸也滚烫发红,他将有点颤抖的手指蜷|缩起来握住,喃喃地说:“为什?么呀……”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更?没想过今晚的对话会发展到这?个方向。 “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既然你这?么问,那你为什?么会喜欢塞拉斯?”佛拉尔漫不经心地拽着兰斯的衣角,眼?神也一点点逡巡了上去,那让兰斯有一种自己好像要被视线切开?的错觉,下意?识将胳膊拽了回来。 佛拉尔也没有追上去,只是?那专注的目光,让兰斯有些瑟缩。 ……他为什?么会喜欢塞拉斯? 这?听起来是?一个不难回答的问题。 塞拉斯长得好看,能力?强大,性?格又好,不管是?谁,从?来都没有质疑过他适不适合成为圣子……或者应该说,除了塞拉斯之外,又有谁有资格成为圣子? 会仰慕这?样的人,仿佛理所当?然。 但喜欢…… 那一瞬间?,兰斯的确难以找到喜欢的原因。那不是?说他曾经的喜爱是?虚假的,可正因为喜欢是?没有道理,找不到缘由的,所以,也无法轻易用语言来解释这?所谓的来龙去脉。如果只是?说他的外表,说他的作为,说他的品行,又显得如此单调奇怪,好像只是?在阐述着一个虚伪的道德标签…… 兰斯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膝盖说:“好吧,你说得对。” 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缩得小小的,过了好一会才问:“那你……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在学院,其实也有些人暗地里喜欢兰斯,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留意?过,哪怕室友打趣,兰斯也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佛拉尔的告白对于兰斯来说,还?真的是?人生头一回。 “是?很久前……还?在弗兰卡的时候?” 兰斯一边这?么说,一边小心翼翼地从?胳膊抬起眼?,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兽,正在危险的边缘探头探脑,生怕又在不经意?的时候被一口吞噬。 “从?我们重?逢那一刻。” 癫狂的爱意?就随之燃烧起来,那一刻注视着兰斯的眼?,佛拉尔终于感觉到了那种只存在于记忆浅层里却没有真正触及到的情?感。 原来,是?这?样的味道。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兰斯读过一些书。 一些关于爱情的书。 他不?常看, 可是偶尔在?学习之余,在西蒙给他列的那些书单里,也偶尔会有这种爱情?小说的书籍。而恰好光明学院的图书馆几乎什么都有。 他看着那些可怜男女相爱的故事, 看着他们为了突破世俗的眼光不顾一切,看着他们在?爱情?的欲|火里燃烧…… 读故事的时候, 兰斯会被剧情吸引,会为了他们动情?,乃至于祈祷他们能?够拥有美?好的结局。可合上了书页后, 故事到?底只是故事, 那些东西都只能?存在?于想?象中。 兰斯很少?想?象爱情?降临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顶多那么一次两次,他在?看到?塞拉斯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幻想?……或者, 是那些幻想?都融入了那些梦境里……可不?管怎么样, 兰斯到?底是没有真正思?考过爱情?这回?事。 所?以,面对佛拉尔的告白,兰斯无法做出回?应。 “……佛拉尔,我很喜欢你, 我也很,在?乎你,但是……”兰斯咬着下唇, 像是很犹豫自己后面要说出来的话, “但是, 抱歉, 我对你,那或许不?是你想?要的……” “我知道。” 佛拉尔很坦然, 他注视着兰斯的目光不?算清白,可是语气听起来也并没有什么愤怒和遗憾, 他仅仅只是笑起来。 “兰斯,我知道,你对我不?是那种感觉。” 兰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提了起来。 ……因为佛拉尔靠近了。 他靠得很近,近得兰斯都屏住了呼吸,黑眸里倒映着佛拉尔的身影,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不?过,我选择告诉你的原因,也正因为如此。”佛拉尔抓住兰斯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就那是一块柔|软的玩具,“如果我不?说,你永远都不?可能?意识到?这点,也永远不?可能?把我当?做潜在?的对象。” 兰斯想?说什么,可是话还没出口,就犹豫着停下。 ……佛拉尔说得没错。 如果他不?选择挑破这件事,以兰斯迟钝的性格,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觉察到?这点。 “佛拉尔,你真的很坏。”兰斯咕唧了一声。 佛拉尔说了倒是很痛快,可兰斯知道后,肯定没办法以寻常的态度对待。那在?日常的相处里,他肯定会更加小心、在?意着佛拉尔的一举一动。 “这样不?好吗?”佛拉尔肆意大笑起来,“你越是在?意、关切我的举止,便越有可能?会喜欢上我。” 他笑起来的时候,是那样恣意自信。 兰斯看着佛拉尔的笑容,有片刻的出神。不?论他喜不?喜欢佛拉尔(爱情?意义上的那种),但他的确喜欢佛拉尔这种笑容。 兰斯扯回?自己的胳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并排着的两个床铺,伸手?将其中一套往边上推了推,隔开了大概半个胳膊的距离,“睡吧。” 佛拉尔:“干嘛要这么生疏?” “朋友和朋友能?混在?一个被窝里睡。”兰斯的目光扫过佛拉尔,呵呵了一声,“追求者和被追求者嘛……当?然不?行。” … 佛拉尔告白后,他们的日子并没有太?多的变化。新年快到?了,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不?管是佛拉尔还是兰斯,都是第一次弄这种事情?,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小镇上的居民帮了他们不?少?,有人教他们新年的习俗,也有人送给他们不?少?日常用品。隔壁(虽然是穿过了两条街)的苏拉大婶说,过年必须穿金素拉做的衣服,所?以佛拉尔也花了半天的时间特地出镇去买。 忙忙碌碌间,兰斯几乎忘记了那些沉痛的事情?。 毕竟,兰斯可是小镇上最忙的人咧。 不?管是谁,都知道兰斯是个不?怎么爱说话,却?又乐意助人的孩子。每家每户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只要招呼一声,兰斯就会去帮忙。 那乖巧听话的模样,可叫这些年长的镇民喜欢得很。 佛拉尔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小镇广场上围了好多人,人群的中间蹲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对着一辆马车敲敲打打。过了好一会,周围的人欢呼起来。 “我就知道,找小兰斯准没错。” “快来快来,这破玩意都停了几年了,现在?又会动了。” “我们镇子今年,终于又可以游行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里,兰斯的身影被人群簇拥着,几乎再看不?见?。他们拍着兰斯的胳膊,或是抓着他的衣服,力道不?重,对于兰斯来说,更像是轻微的挠痒痒。可是那么多人围在?他的身边,说着各种各样的话,本该对此有些恐惧的兰斯却?难得放松,露出安静的浅笑。 而那样的笑容,更加激起这些年长镇民的喜欢,那手?就朝着兰斯的脸蛋和头发?揉去,亲昵的模样仿佛是在?对待自家的后辈。 “兰斯。” 佛拉尔站在?外围看了好一会,才懒洋洋地叫了他的名字。 兰斯在?人群中回?头看他,眼睛笑了起来。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佛拉尔,下意识为他让开道路。相比较对兰斯的亲切,他们对待佛拉尔的态度则是有点疏远。 这也不?奇怪,毕竟佛拉尔长得过分高大,那强悍的身材本身就是威慑,很难让人放下戒心。如果不?是兰斯在?,这些有点封闭的小镇居民怕是很难和佛拉尔产生太?多的联系。 “你回?来了。”兰斯说,“已经买好了?” 佛拉尔点了点头:“给你买了几套。” “那也太?多了……” “你衣服少?得可怜。”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他人也慢慢和兰斯道别,那辆巨大的马车,也被其他人拖了回?去。 “那是什么?”佛拉尔看着被拖走的马车,“他们看起来很高兴。” 兰斯:“小镇上过年的时候,都会有花车巡演。几年前花车坏了,一直没修好。” “那你是修好了?” “其实花车没坏,是底下有东西塞住了。”兰斯摇了摇头,“我没那么厉害,我只是清理了一下。” 佛拉尔笑着揉了揉兰斯的脑袋,推着他往前走:“行了,不?用在?这里说着这些,快些回?家去,这天气可真冷。” 兰斯去碰了碰佛拉尔的手?,发?现一向火热如暖炉的他居然手?指冰凉,这可不?太?像他。 “你怎会这么冷?”兰斯吃惊地说,“难道是受了伤?” 佛拉尔笑着摇头:“只是趁着出去的时候,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 “队里的其他人?” “嗯,他们送了些东西过来,顺便也带了点外面的消息。” 兰斯脚步微顿:“外面的什么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光明教会找到?舍弗了。”佛拉尔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外面……似乎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兰斯没忍住追问。 哪怕他说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可是残留的痕迹还是烙印在?兰斯的身上,让他无法对这些事情?真正忘怀。更别说……塞拉斯仍然如同恶鬼般时不?时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才是一场真正的折磨。 “神像似乎出了些问题。”佛拉尔提起这件事的语气,就好像那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不?过,也不?只一个地区的神像出了问题。” “什么?”兰斯的声音满是不?可思?议,“佛拉尔,你说清楚,什么神像?” 他无法自控地回?想?起那一幕。 在?怪异诡谲的噩梦里,那座教堂里出现的神像…… 佛拉尔低头注视着兰斯,声音有些轻:“准确来说,应该是大地母神的神像。” 本该圣洁完美?的神像,开始崩裂了。 大地母神教会为了这件事,已经无暇管顾外界的诸多事情?,而今许多流言四起,丛生的蜚语里,一种可怕的猜想?正在?暗流里涌现。 ……莫不?是百年前的神堕,要再度降临?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小镇上的花车重燃生机, 这让许多小镇居民对这一次新年也有了别样的期待。那辆巨大?的马车已经被各式鲜花装点,施展了?各种法?术维持生机的花朵点缀在马车的各处,让祂名副其实?地变成了?一辆花车。 有法?师站在花车的上方, 像是在尝试着用焰火点燃更多的图象,而?底下?来来往往的人, 已经让这个一贯安静的小镇变得无比热闹。 这一年要过去了?。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拘无束的笑容,他们因着地处偏远而?随性洒脱,根本不知道外界的风云变幻。最关心、在意的, 也不过是今天晚上的花车游|行结束后, 到家能?不能?喝上一碗浓浓的甜汤, 又或者是和自己的朋友亲人拥抱。 花香飘来,风雪越小。 欢呼声里, 难得有几个小孩在雪地上乱跑。 小镇上的孩子很少。 哈根大?叔的女儿十六七岁, 还是归于孩子辈的,再往下?也不过十根手指数得出来的数量。这是个逐渐会消亡在历史里的小镇,可此时此刻,小镇居民根本不在乎那或许是百来年后才会滋生的灾难, 他们站在广场中齐齐高举着酒杯,大?声祝福着彼此。 咻咻—— 随着花车上熊装打扮的男人甩开了?马鞭,两?匹昂首站在最前头的马匹嘶鸣着拖动了?沉重的花车, 意味着这游|行正式开始。 挤在人群里的兰斯护着手里的酒杯。 酒杯里的酒水是澄澈干净的, 若非散发着淡淡的酒味, 那看起来更像是一杯干净的水。 兰斯没喝过酒。 也只抿了?一小口, 那不熟悉的灼烧感顺着喉咙在燃烧。 “喜欢吗?” “不喜欢。” 在他边上,佛拉尔手里的酒杯早就空了?。 这一点酒对他来说, 只是毛毛雨。 “不喜欢就别?喝。”佛拉尔伸手想要拿走兰斯的酒杯,却被他退了?几步避开。 “我想试试看。”兰斯慢慢地说,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喝了?一小口,“为什么人们会喜欢这种苦涩的液体?” “为了?麻痹自己?”佛拉尔漫不经心地扬起尾音,“又或者,为了?给本就不够稳定的情绪加点燃料。” 酒液很凉,酒杯也很冰。 在这种天气里,之所以酒水还能?在室外不被冻住,只不过是法?师的一点小技巧。 这种酒合该是在冷的时候喝,在喝下?后会逐渐灼烧着内脏,也在微微的刺痛中提供着更多的热量。 在冬雪天里进山的猎人,往往机会拿它们来取暖。 只不过酒始终是一把双刃剑。 酒能?够温暖人,酒也能?溺毙人。 麻痹到了?最终也只是自寻死路。 兰斯轻声说:“佛拉尔,等过完年,我想出去走走。” “非得选在这个时候说?”佛拉尔无奈地看着远去的花车,在这冰天雪地里,那几乎是唯一鲜亮的色彩,“为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小镇的生活吗?他这么说,又抚摸着兰斯的脑袋。他继续说下?去,你喜欢这里安静的氛围,小镇上的人都喜欢你,也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待你。蘑菇田很漂亮,森林也很幽静,那条长长的河流几乎包裹着整座小镇,像是天然的壁垒……只要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好?像一切灾难自会平息。 兰斯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或许我能?做点什么。” “你留在小镇里,也能?做点什么。” 就在他们说话间,有几个小镇居民靠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的是从花车薅下?来的几枝花,虽然看着有点凌乱,却有着别?样野性的美丽。居民们笑嘻嘻地将花递给兰斯,说是感谢他这段时间对镇上的帮助。 等那些人,那些声音远去后,佛拉尔的声音才继续响起。 “你看,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你总会做点什么。这不因地点而?有所改变,留在这里的生活,难道?不安静快乐吗?” 兰斯的耳边不只是佛拉尔的声音,更多的是那些永不停歇的乐器,吹奏的人不太?擅长,所以那腔调也有些荒诞。可伴随着众人的大?笑,一切又显得那么自然。 “我很喜欢在这里的生活。”兰斯叹了?口气,眉间却不见蹙起,反倒带着愉悦之情,“这是我离开弗兰卡后,最平静的生活。” 虽然时间不长,可是兰斯在这里的生活的确很快乐。 没有异样的眼光,只有友善的接触。 兰斯曾经多么渴望这样的生活,而?今的日子,会让过去的他羡慕到说不出话。 “只是佛拉尔,正因为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所以我才要离开。”兰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看着上面遍布的茧子,“我不是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能?做出多厉害的贡献,我只是觉得……”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为了?这个小镇、为了?很多很多个这样的小镇而?付出任何?的努力去阻止灾难的降临—— 哪怕只能?多延长一瞬的时间,那也足够了?。 兰斯在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没有任何?的阴霾。曾经栖息在他身上的阴影好?像消失无踪,他变得……佛拉尔一瞬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模糊地想起那些蜕变得越发浑圆美丽的珍珠。 那些痛苦,绝望,愤怒的情绪在经历长久的沉淀后,最终变成兰斯生命的底色。他变得越发坚定,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佛拉尔就知道?兰斯并不是在和他商量。 这是兰斯的决定。 佛拉尔仿佛听?到了?遥远之外的一声叹息,可那叹气里却充满了?奇异的喜悦。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是为了?压抑那种蔓延到全身的兴奋……是呀,对于人类来说,这种情绪,的确应该叫做兴奋。 压抑住颤抖的手指再度抚摸上兰斯的侧脸,将他有点凌乱的头发归于耳根,佛拉尔低头注视着兰斯微红的脸颊:“你的脸都冻红了?。” 那动作有些暧|昧。 ……或许之前的兰斯不会意识到这点,可是在佛拉尔告白后,对于那些曾经兰斯根本没有留意到的细节,都一一变得奇怪。 兰斯下?意识后退,搓了?搓自己的脸,低声咕哝:“别?,不是在说正事吗?” “在你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正事。”佛拉尔笑了?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你是因为我之前带回来的消息,所以才执意要离开的吧?” “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兰斯抿唇,“如果正神教会真的出了?问题……我更想知道?,只有大?地母神教会吗?” 他的声音压低,仿佛在说着什么可怕的隐秘。 “这世上厉害的人如此之多,又不缺区区一个兰斯。”佛拉尔知道?改不了?兰斯的主?意,便捏着他的脸晃了?晃,“你这是在给自己自找麻烦。” 兰斯的脸颊被佛拉尔的手指掐得嘟嘟的,嗷呜挣扎了?几下?,才救回自己可怜的皮肉。他揉了?揉腮帮子,嘀嘀咕咕地说:“我也没想能?做出什么厉害的事情,只是去……看看。” 看看。 这是一个多么寻常的词语,轻描淡写?带过其中有可能?出现的危险。而?不管是佛拉尔还是兰斯,都清楚兰斯这一去,就不可能?只是看看。 在到这小镇后的不久,佛拉尔就告诉过兰斯,教会的确发布了?寻人令,那名单上自然有兰斯的名字。 拉姆家的人果然还是把兰斯的行踪报了?上去,可是他们报给的时间又不够及时,等顺着追查下?去的时候,蔷薇小队一行人早已经离开了?德约塞城。 在那后来,佛拉尔一直没有召集他们再聚,这些赏金猎人的行踪也不曾出现在官方的视角里。兰斯生活在这不知名的小镇里,看着生活安逸。可他们也都清楚,只要兰斯踏出小镇,往那世间纷争里一走,以光明教会的力量,要追查到兰斯的行踪可不难。 毕竟这一场行踪的掩饰,本也花费了?佛拉尔不少诅咒物的力量。 “那听?起来,有点像是自投罗网。”兰斯没忍住笑了?起来,“但是佛拉尔,可能?事情也没那么严重。” “光明教会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只是,佛拉尔,我只是在想……百年前血祭之月的堕|落……是意外吗?”兰斯的笑意渐渐淡去,抬头看着天边稀薄的月光,银白的色彩笼罩大?地,空灵而?冰冷,“大?地母神教会的神像……也是意外吗?” 他像是在问一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哪怕种种都是意外,可当意外接二连三地发生时,它们所串联起来的……会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真相。 佛拉尔仿佛也被兰斯的问题带到了?某种氛围里去,那让他原本就压不住锋芒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凉,两?颗无机质的眼珠子直勾勾地注视着兰斯,在那暗淡的月光下?,多少像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如果,那不是意外,而?是某种既定的命运……兰斯,你会怎么做?” 兰斯深深吸了?口气,将本能?翻涌起来的恐惧压了?下?去。 “……如果是命运,那直到死亡的前一秒,我也不会停下?脚步。” 他会大?笑着朝那荒原走去。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兰斯和佛拉尔慢慢跟在花车的后面?, 跟着那游|行的队伍一起走遍了这个小镇。其实小镇里的居民就?算倾巢而出,他们的数量也没有多少,这远远比不上圣明广场给人带来的震撼, 可兰斯还是?看得目不?转睛。 最后,是佛拉尔给兰斯带回家的。 兰斯从脖子上勾出钥匙, 俯身去开门。还没进去,就?被佛拉尔掰着肩膀,“你的头上有雪。”大手拍了拍兰斯的脑袋, 又扫去他肩膀留下的痕迹。 兰斯摸了摸自己湿凉凉的头发, 正想看看佛拉尔的头发是?什么样子, 就被他推了进去:“别站在外面?说话。” ……不?是?你刚刚把我?拉住的吗? 兰斯很想吐槽,不?过进了屋, 屋内燃尽的壁炉看起来也很冷, 他飞快脱了鞋就?去拨弄壁炉,将那壁炉重?新?再升起来。随着火焰在壁炉内跳跃,兰斯听到了佛拉尔走进厨房的声音。 他跟着走了过去,看着佛拉尔将今天白?天处理到一半的食材又搬出来, 撸起袖子也跟着进来。 兰斯:“我?来帮忙。” 佛拉尔:“不?要故意捣乱。” 兰斯:“我?的手艺明明也不?错。” 佛拉尔:“然后就?每次都故意给自己往少了做。” 兰斯:“是?你每次都给我?做太多了!” 可不?是?谁都像佛拉尔这样在喂猪! 两人吵吵闹闹,胳膊蹭着胳膊,也还是?在这小小的厨房里挤着, 一起为年夜饭努力。 尽管兰斯多次试图阻止佛拉尔的大显身手(指的是?那疯狂到无法直视的大盆菜), 可还是?失败了, 最终只能叹着气跟着佛拉尔走出厨房。 佛拉尔手里端着的鱼汤, 就?是?最后一道菜了。 兰斯叉腰站在餐桌边,看着十来道大菜, 幽幽地说:“就?算以你的食量来说,你现在做的分量也多到吃不?完。” 佛拉尔:“干嘛要吃完, 多的就?留给明年吃。” 兰斯奇异地看着佛拉尔:“明年?” “是?啊,你不?知道吗?”佛拉尔笑着推兰斯入座,“这个小镇上有这样的习惯,过年前的那一顿饭要多做一点。” 兰斯嘀嘀咕咕:“什么奇怪的习俗,难道都想吃剩饭剩菜吗?”他虽是?这么说,可心里也仿佛真的有了期待。 就?好像在明天,那新?的一年里,也还会有这样的日子。 安静,温馨,祥和。 没有任何的忧虑与?恐怖。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喝酒。佛拉尔给兰斯倒了一点,不?多,不?过也让他喝得脸颊微红。 这酒比起广场给的要醇香些,也更淡些。喝下去的时候,只觉得有果子的香气,像是?在喝果汁,没有多少酒味。 不?过佛拉尔说,这酒实际上要烈性得多。 兰斯起初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喝着喝着突然热了起来,就?连额头都微微冒着汗。 他捂着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侧头看向佛拉尔:“你为什么喝了没有感觉?” “以前烈性酒喝了太多,现在这种喝起来,也像是?水。”佛拉尔笑了笑,“别?喝了,去睡吧。” 兰斯嘟哝着:“还没收拾呢。” 佛拉尔:“留到明天再说。” 兰斯被佛拉尔哄着上楼,他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去刷了牙换了衣服,这才?晃晃悠悠地扑倒在床上。 人刚沾到床,兰斯就?睡着了。 … 黑漆漆的夜里,兰斯蓦然睁开了眼,只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憋意。他躺在床上冷静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想起自己在睡前喝了很多鱼汤。 佛拉尔也不?知道从哪里练的手艺,做饭好吃就?算了,那鱼汤的味道真是?无人能比。 他慢吞吞爬起来,穿了拖鞋,开了门。 一二?楼各有一个盥洗室,二?楼的在走廊的尽头。兰斯摸黑去了盥洗室,洗了手出来后,又慢悠悠往自己的房间晃。 兰斯走到自己的门口,刚要进去,却停了下来。 佛拉尔和兰斯的房间很近,转个身走两步就?到了。有时候半夜去盥洗室回来,偶尔还会摸错房门。不?过这一次兰斯停下来,却不?是?因为找错了房间,而是?觉得有点奇怪。 兰斯无意识地往佛拉尔的房间走了走,然后停在门口。 ……奇怪,佛拉尔不?在吗? 兰斯抬手按住了房门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房间里没有人。 这种古怪的感觉让兰斯彻底清醒过来,他思考了一会,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 几声短暂的敲门声停下后,并没有回声。 这不?可能。 依着佛拉尔的警惕,就?算他喝得烂醉,可是?在兰斯敲门的时候他都必然醒了。更何况,在兰斯睡着前,佛拉尔根本也没有醉倒的迹象。 兰斯索性握住了门把手往下掰,咔哒一声,门开了。 随着轻轻的力气,那道门往里面?移去。房间内的窗帘没有拉上,所以月光让屋内的一切一览无遗。 床上,没有人。 兰斯皱起眉,没再停留在门口,而是?下楼找了一圈。 餐桌上留着还没有吃完的菜,都被小心地罩起来。原本狼藉的桌面?干净如初,那些碗筷都被清理干净后放在了橱柜里。兰斯一路看去,走到了门口。 佛拉尔的鞋,还在。 佛拉尔的生活奢靡又粗糙,他有时能花昂贵的价格就?为了买一件皮具,有时也根本糙得无所畏忌,出门的鞋只要还能穿,就?随便穿着,根本不?带换的。 鞋还在,就?说明佛拉尔没有出去。 兰斯重?新?上了二?楼,站在楼道口拧眉看着除开两间卧室外的房间。 这栋小楼不?高,只有两层。 二?楼除了已经住了人的卧室外,还有几个房间,佛拉尔说是?放着杂物。 在刚来的那天,佛拉尔带着兰斯兜了一圈,那几个房间他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并没有仔细打量过。 难道,佛拉尔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去这些房间整理杂物? 兰斯一边漫无目的地思考着佛拉尔在干嘛,一边一一检查过去。正如最开始看到的那样,这些房间里面?全都是?杂物,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顶多是?那些杂物看起来有些奇怪。 比如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镜子(用非常厚重?的布料盖住),缺了一只脚的书柜,摇摇晃晃的高柱台灯,以及散落整个房间的残页。乱七八糟的藤条悬挂在墙壁上,一副抽象的涂鸦面?朝下盖在地上。 ……这也的确乱到不?行。 兰斯吐槽着,心却开始提了起来。 如果佛拉尔不?在,那问题就?来了,他到底是?主动离开了房子……还是?被动离开了? 难道,是?有他不?知道的危险吗? 就?在兰斯倒退着离开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就?在兰斯的身后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是?字面?意义上的吓了一跳,兰斯当真蹦了起来。 “兰斯,你在干嘛?” 那是?,佛拉尔的声音。 兰斯转身,看着站在楼道口的高大身影,尽管在黑夜里看不?清楚,但只听声音,都知道那是?佛拉尔。 “我?在找你。”兰斯蹙眉,大步走向佛拉尔,“你去了哪里?” “我?在楼下。” “不?可能。”兰斯断然说,“我?是?先去一楼找的你,你的鞋子甚至还在下面?摆着。” 啪嗒一声,兰斯按开了楼道口的灯。 这种有些奢靡的,只存在于矮人与?工匠教会的技术,也不?知道佛拉尔到底是?怎么牵引的,让整个屋子都能随时随地地处在明亮的时候。 灯照亮了漆黑,也照亮了佛拉尔和兰斯。 佛拉尔的穿着打扮,与?兰斯入睡前看到的没有什么差别?,他看起来非常轻松,就?好像他真的就?像是?自己说的那样,仅仅只是?去楼下逛了一圈。 “我?的确是?在楼下。”佛拉尔笑了起来,无奈地揉着兰斯的脑袋,“只不?过,不?是?你以为的一楼。” 他将兰斯拉进自己的房间,也开了自己房间的灯。然后佛拉尔朝着衣柜走去,翻了件新?衣服出来,随便地将自己身上那件脱下,又套了上去。 “这栋房子除了一二?楼之外,还有一个地下室。”佛拉尔耸耸肩,看向兰斯,“我?刚才?就?是?在地下室。” 兰斯:“你大半夜去地下室干嘛?” 佛拉尔:“那就?是?我?的小秘密了。” 他朝着兰斯眨了眨眼,笑着说。 “你是?做了噩梦来找我?,但发现我?不?在的吗?”佛拉尔伸手摸了摸兰斯的侧脸,“抱歉,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你先等一等,我?去冲个澡就?来陪你。” 男人的行动速度很快,说完这话,就?拎着自己刚换下的衣服又出了去。 很快,兰斯就?听到了盥洗室传来冲洗的声音。 佛拉尔的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每个人也的确是?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就?算佛拉尔不?想说,兰斯也不?可能逼他说。 只是?…… 兰斯慢慢走到衣柜前,蹲下来。 指腹擦过地板,将一点小小的脏污抹过。 兰斯靠近闻了闻,那是?一种淡淡的、潮|湿的气息。 像是?土壤,像是?水汽。 带着植物的微微酸臭味。 如果佛拉尔说他刚从庭院里回来,兰斯都不?会怀疑。那么……地下室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味道?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过完年, 兰斯就预备收拾东西,不?过佛拉尔先行阻止了他。只说再过几天他出去探探风声,看外头?如何。 兰斯:“你怎么看起来也要一起去?” 佛拉尔:“我不出去赚钱, 谁来养家?” 兰斯这才想起来佛拉尔那支小队。 如果没有遇上兰斯的话,佛拉尔肯定不?会在这小镇上休息, 也未必会暂时解散队伍,就为了?让他们?蛰伏下来。要这么说,还是兰斯阻止了?佛拉尔的赚钱大计。 兰斯转变心态, 开始认真思考起赚钱的事情。 ……他可?还没忘记, 自己欠了?尤金大人好?大一笔活化剂的钱。虽然尤金说过不?必偿还, 可?那?数目兰斯还是记得的。还得加上扎比尼这几个朋友的帮助……嗯,等离开了?小镇后的第一件事, 大概是给自己先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既能方便他查探各种消息, 也能够赚钱的工作。 “你想找工作,为什么不?来找我?”佛拉尔的大手搭在兰斯的肩膀上,“来我这,工钱不?会少你的。” 兰斯拍开佛拉尔的手, 摇了?摇头?:“你看起来不?像是个正直的领袖。” 佛拉尔扬眉,像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为什么说我不?正直?我对?他们?,可?从来都是公平公正的。” “那?如果我加入你的小队, 却没做出什么贡献, 那?你要怎么办?” “当然是钱照给……”佛拉尔说了?一半, 失笑揉了?揉兰斯的脑袋, “你在这等着我呢?” 兰斯笑了?起来:“说笑的,你要是愿意给我一份工作, 那?当然是很不?错。不?过在那?之前?,我也得先去公会取得赏金猎人的资格才?行。” 这个资格认定倒是不?难, 不?过是交点钱,然后再由公会的人评定一下大致的能力就能过关。 这是为了?判定这些人是不?是职业者的缘故。 普通人也可?以成?为赏金猎人,但是有些任务的要求是必须由职业者才?能领,从在这点上就天然做了?区分。 在敲定了?这件事后,佛拉尔就提前?出了?门。 就像是他说的,他总归要去外面看看情况,然后再召集自己的人手,总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去。 这次要去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佛拉尔特地和兰斯叮嘱了?几句,像是担心他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出什么问题。像是关紧门窗,早睡早起,每天多吃多喝,不?要胡思乱想……这些还算正常,但不?要去地下室,做噩梦的时候最好?去佛拉尔的房间睡这种,就显得有些奇怪。 兰斯没好?气地说:“你到现在都没让我看过地下室,又故意提醒我不?要去看……你这到底是想让我去呢,还是不?让我去?” 佛拉尔笑嘻嘻地将兰斯扛起来,他本来就长得高大,当兰斯被他抱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摔倒下去。他连忙抓住佛拉尔的肩膀,用力捶了?捶他的后背,“你放我下去!” 佛拉尔转悠了?两圈,这才?给人放下来。 “听话。”佛拉尔抚过兰斯有点乱糟糟的头?发(兰斯大怒,这要怪谁),然后声音低下来,“如果再做噩梦,也不?用害怕。你瞧,就算月亮那?么庞大,可?是阳光永远都会再出现。”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句暧|昧的隐喻,但佛拉尔也没有再做解释。 很快,随着佛拉尔的离开,这小楼变得安静下来。 兰斯其实?很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平时话也不?多。可?在佛拉尔离开后,他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有些怀念佛拉尔的声音。有他在的时候,这房子?似乎看起来没那?么空荡荡。 兰斯盘腿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注视着客厅左边的植物。 这些植物是被兰斯和佛拉尔合力移植进来的,外面的天气太冷,兰斯生怕它?们?被冻死,动了?心思给它?们?弄进来,还用了?不?少道具给它?们?保暖。 而这些娇嫩的植物也不?愧兰斯的费心,正在茁壮地成?长。 兰斯托腮看着其中一朵漂亮的鲜花,自言自语地说:“是不?是因为这屋内太暖了?,才?让你有了?开花的错觉?” 在冬日里怒放的花朵实?在是太少,就算是花车游|行,那?些花也都是靠着生命女神或是大地母神的职业者努力才?能盛开的。 兰斯看着客厅那?一片的绿意,开始闭眼修行。 直到晚上吃完饭后,那?种奇异的无聊感?又攀爬了?上来。伴随着无聊滋生的是一种探索的欲|望。佛拉尔说过的话,始终在兰斯的心里盘旋。 佛拉尔在离开前?特地叮嘱过的事情,一一重现过去,兰斯回想着他当时说话的语气,轻巧地站了?起来。 兰斯就站在客厅的中央环顾四周。 ……如果要在这小楼里藏下一个房间,那?到底在哪里是最隐蔽的? 兰斯悄无声息地检查过客厅的所?有地板,然后去搜了?厨房的储物间,这两个地方都没有后,兰斯又扩大了?范围,将一楼和庭院的所?有空间全部都翻找过了?。 “没有?” 兰斯咕哝着,像是不?可?思议。 怎么会没有呢? 就算那?房间再隐蔽,可?是兰斯刚才?可?是暴风式搜刮,连一寸一分的地方都搜遍了?,却还是没找到那?个奇怪的地下室房间,这合理吗?还是……佛拉尔是故意在骗他?可?能的确有这么一个地方,但它?不?是这个房子?的地下室? 尽管心里有着各种猜测,不?过兰斯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本来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好?奇,莫名其妙滋生了?探索的欲|望而已,现在既然没有找到,就当做这件事不?存在。 兰斯一边这么想,一边收拾收拾去盥洗室。 等他从盥洗室出来,一路关了?灯,打着哈欠上了?床,那?夜幕已经临近深夜。 兰斯有着莫名的困顿,几乎是在上了?床的瞬间就睡着了?……继而,沉入了?无法挣扎的梦境里。 … 兰斯有过一段时间没怎么做梦了?。 大概是在新年前?后? 他不?怎么做梦,就不?怎么流露出那?略有阴郁的情绪。不?管那?安纳托利亚再如何绚烂瑰丽,那?都是只存在于过去的幻境,永远也无法成?为现实?。这当然是好?事……可?也意味着,当兰斯睁开眼,看着那?曾经沦陷的噩梦时,同样也拥有无法挣扎的溺毙感?。 兰斯躺在月光下。 ……啊,用这样的词或许不?足以形容真正的场面,他应该是躺在用月光编织的囚笼里。那?无数道漂亮璀璨的光华交织在天空底下,如同瑰丽的幻影,却又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月光下,托举着兰斯的是那?种……说是肉块、或者眼球,那?种更为合适呢? 兰斯也不?知道。 那?大抵是汇聚了?人类深感?可?怕的种种物体。 但对?于现在的兰斯来说,他已经麻木了?。他不?再会为了?一些肉|球的碎末,或者眼球的粘液而震惊,也不?会为那?些触须的狰狞而害怕,毕竟这些,早已经是兰斯噩梦里的常客。 但兰斯宁愿只有这些。 如果只有这些的存在,那?他可?以麻痹自己,这只不?过是又一次的噩梦。 可?年轻教士总会踩着月光出现。 那?些璀璨、漂亮、难以驯服的月光就臣服在他的脚下,伴他踏碎而来。 那?真是美丽的幻境啊…… 兰斯轻声感?慨,不?论多少次,再看到那?样的画面,他总会感?到奇异的欢愉。 哪怕他无数次唾弃,厌恶这点微末的情绪,可?是兰斯也无法阻止这种情绪的浮现……毕竟,那?同样也是兰斯最真实?的一面。 兰斯憎恨这个事实?,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尽管佛拉尔的告白让兰斯有些感?触,而在平时的生活里,他也意识到自己并不?排斥佛拉尔的亲昵举动。但兰斯隐隐知道,这或许是不?够的。兰斯是喜欢佛拉尔,可?不?一定是佛拉尔想要的那?种喜欢。 毕竟…… 扑通,扑通—— 兰斯听着自己跳动的心脏,不?快,可?那?声音却异常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强有力的律动。 兰斯清楚自己会被什么样的人所?蛊惑。 年轻教士走到兰斯的身?前?,冰凉的双手拥抱住兰斯,他轻声喟叹:“好?暖。” 是啊,好?冷。 兰斯喃喃地说出声,塞拉斯从来都是冷的。 像是一块冷冰冰的怎么都捂不?热的寒冰,兰斯带来的温度甚至难以在他的皮肤停留片刻。 但即便是这样,塞拉斯还是很喜欢和兰斯索求温暖。 毕竟,他很贪婪。 冰凉的嘴唇吻上兰斯的侧脸,而后落在他的锁|骨上,那?种寒意跟着扩散开来,让兰斯忍不?住哆嗦、颤抖。他想要抗拒,但那?些月光让他无法挣扎。 兰斯瞪大了?眼,被迫注视着那?交织的美丽与丑陋。 扭曲颠倒的世界里,唯独塞拉斯是完美的存在。 而他的一举一动也恰恰那?么符合兰斯的审美,总会让他在挣扎和抗拒间有过那?么一瞬的停滞。 麻木的舌头?终于能够动弹,吐露出破碎的话语。 “……放……开我,塞……塞拉斯……” 塞拉斯叹息着吻住兰斯的唇角,温柔地笑起来。 那?种仁慈宽和的微笑浮现在那?张俊美的脸上,在这般场合是如此?怪异扭曲。 那?蛊惑的气息栖息在空气里,缠绕在兰斯赤|裸的身?体上。 “可?是兰斯,无法挣扎的人,又不?只是你一个。”他笑呀,那?笑意又似噬人的毒蛇,“你没有留意到……你的眼睛吗?” 那?双漂亮的黑眸里,完完整整地倒映着塞拉斯。 爱呀恨呀,人类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正像是细细密密的无形链条,在某个瞬间牢牢地束缚着他。 是奇迹呢。 兰斯听到塞拉斯这么说,冰凉的双手捧起他的脸,又吞下了?他的呜咽。 一切无声的挣扎都被抹去。 毕竟,只是梦,不?是吗?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兰斯惊醒, 茫然地注视天花板。 阳光散落大地,遍地都是璀璨的金黄。看着那几?乎触手可及的暖阳,兰斯这才想起来昨天睡前他忘记拉上窗帘。 在光明学院的时候, 兰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在夜里开?窗,更别说是不拉窗帘睡觉。可现在离开?了学院, 来到了小镇后?……不知不觉,兰斯的这个习惯好像消失了。 兰斯躺着。 仅仅只?是躺着。 没有?任何目的性的,他的目光追随着阳光渐近的距离在挪移, 一点, 一点, 又一点,那阳光亲吻上兰斯的手指。 春日?里不能算浓烈的阳光竟在这一瞬间?滚烫起来, 让兰斯下意识躲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他将手蜷缩到心口, 其实清楚这不过是一种无谓的反应。 阳光既不会让他疼痛,也不会让他燃烧起来。 仅仅只?是,一种奇怪的本能。 兰斯慢慢坐起来,在阳光热烈的照耀下, 整个房间?都布满光亮,就算是最偏僻的角落,也不可能看不清。 过了一会, 他不再在床上?逗留。 兰斯溜下了床, 克制那种奇怪的躲避感, 强迫自己?走到了阳光下。 阳光很暖, 驱散了寒意。 他在阳光下抬起手,看着皮肤底下的血管。 那条胳膊的皮肤光洁, 没有?任何痕迹。 恍惚间?,兰斯好像看到了青红交叠的痕迹遍布赤|裸的身体?, 那种怪异的纹路仿若是一场可怕的暴行,始终无法被磨灭。 “唔呜……” 兰斯的脑袋刺痛起来,抬手捂住了额头。 ……是梦。 兰斯自言自语,那只?是梦。 他在阳光底下站了好久,等到身体?都温暖过来后?,这才换了衣服出门去。 兰斯没有?吃早饭,出门的时候,在甜点屋买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不过,兰斯也没有?在甜点屋久留——尽管大叔并不介意他在那里坐着——可自从兰斯知道大叔有?意撮合自己?和他女儿后?就会下意识避开?。 兰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上?女孩子,可是他目前仅有?的喜欢对象是男的,那还是不要留下任何期待更好。 一边走,一边啃,兰斯沿着长长的街道,找到了这小镇上?唯一的瓦匠。 小镇上?的很多职业都是世代沿袭的,像是大叔的甜点屋,也像是这瓦匠。这小镇上?许多人的房子,都是这瓦匠的祖辈修建的。 “哎呀,是兰斯,快进来。” 兰斯刚在门口探头,还没说话就被瓦匠看到,笑呵呵地朝着他招招手。 瓦匠是个有?点上?了年纪的男人,他的身边跟着个女孩子。兰斯知道她是瓦匠的女儿,据说也是瓦匠选定的接班人。就算已经结了婚,还是会时常回?来帮忙。 “大叔,我是想问问……” “你家的房子,我前段时间?路过的时候刚看了几?眼,都保养得不错,应该没有?需要维修的地方。” 兰斯的来意还没说出来,瓦匠就已经很热情地说了一大串,这也是他的职业病了。 兰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轻声说:“我不是来问这个的,是想问,这小镇上?大部分的屋子,都是大叔,和大叔的长辈修的吗?” “是啊,现在这小镇上?的房子,也都是我们在负责维修的。”瓦匠停下手里的工作,笑呵呵地说,“要是哪家出了问题,来找我们准没错。你家的那栋,也是我们给镇长修的,那时候镇长说要留着做新房,等着将来儿子结婚。也没想到,房子刚建好不久,他又给卖出去了。” 兰斯:“原来是为镇长准备的呀,那我想问问那房子,可是有?地下室?” “有?呀。”瓦匠摸着自己?有?点光秃秃的额头,“难道你不知道在哪吗?” 兰斯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轻声说:“只?是可能是听佛拉尔说过,不过现在又忘了,这才想着来问问。” 瓦匠毫不见外,就让女儿去屋里将图纸给找出来。女人转身进了屋,过了一会搬出一个大箱子,两人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会,一起摸出一张微微发黄的图纸来。 瓦匠将图纸铺开?放到桌面上?,手指先是画了一个圈,在院子大门到正门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看着这图,我倒是想起来了,这地下室还挺大的,你看,从这里到这里……” 他一边说一遍比划,然后?在靠近大门的地方画了个圈。 “这里,地下室的入口是在这里。” 兰斯默不作声地将图纸上?的各种设计记下来,然后?朝着瓦匠道了谢,将买来的甜点送了一半给瓦匠和他女儿。 离开?瓦匠家,已经快到中午。 兰斯没想那么快回?去,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小镇上?晃悠。 一路上?,有?很多人朝着他打招呼,笑嘻嘻地让他去家里吃饭,又或者是找他帮忙。兰斯一一婉拒了他们,又把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做了,等到他走到小镇外的河边,身边才算是安静下来。 沿着这条河走,直到森林的交界处,就能看到那一大片颜色各异的蘑菇田。 高的,矮的,有?毒的,没毒的,颜色朴素的,颜色瑰丽的,放眼望去,就像是打乱了的调色盘。只?是这调色盘看起来比画家的还要自然美丽,让人移不开?眼。 兰斯席地而坐,双手撑在身后?,漫无目的地注视着这片蘑菇田。 他什么都没在想。 仅仅只?是,放空。 渐渐的,天色暗淡下来,光线被黑暗一点点吞噬,只?剩下残余的暮光。最后?,就连逃逸的光芒也被彻底吞噬,一切都归于黑夜。 但在这个时候,有?淡淡的、浅浅的荧光浮现。 兰斯惊讶地发现,蘑菇田里有?一些特别的存在,在失去了光明的时候,它们自己?就成为释放光源的存在。 哪怕它们的光亮是如此?的稀薄,却也在黑夜里照亮了小小的空间?。 兰斯沉默了一会,慢慢笑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右手抵住左心口,悄无声息地行了个礼。 朝着蘑菇田。 然后?兰斯转头,毫不犹豫地远离这稀薄的光亮,回?头走上?那条漆黑的道路。 小镇人少,就更少有?路灯。 到了晚上?,除却各家房子有?光亮,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兰斯便是在这样的黑暗里慢慢走了回?来,直到自家的门口。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家? 什么时候,兰斯开?始无意识将这栋小房子,称之为家了? 兰斯推开?院门,沿着小道走向门口,却没踏上?台阶,而是往右边便移了几?步,站在扶手的右边。 按照瓦匠给的图纸,地下室的入口应该在这里。 兰斯看向地面,原本该在这里的入口消失无踪,这意味着佛拉尔对这里进行过隐蔽的仪式。尝试破除的办法也有?几?个,兰斯抚上?自己?的赤焰石耳环(尽管这个动作让他微微瑟缩了下)摸出了法杖。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握住法杖,那沉甸甸的感觉落在手心里,让兰斯有?了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他抓着法杖重重往地面一顿,轻声说:“崇高的光明之钥啊,您是光明,是预知,是封锁黑暗的钥匙。请您赐予我看穿黑暗的力量,请您赐予我窥破秘障的眼睛……”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变成了某种洪亮的回?声。 可奇怪的是,哪怕兰斯表露出如此?奇异的变化,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的声音,那一切就好像只?存在于某个谁都不知道的世界—— 兰斯睁开?了眼,注视着地面。 金黄色的光芒在漆黑的眼底泛着微光,兰斯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可是他能感觉到那种明亮……在慢慢地滋生。这种感觉非常奇特,就仿佛他在某个瞬间?拥有?了能“窥探”到一切的力量,而这力量甚至远比兰斯预想到的还要强大。 他感到眼睛在微微刺痛,但与?此?同时,兰斯也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的确是有?个门。 它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兰斯的脚底。 那道门隐隐约约,在兰斯每次眨眼的瞬间?都会微微荡漾,就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兰斯半蹲下来,手掌摊开?按在门板上?。 ——“不要打开?地下室的门哦。” 不期然的,好像有?个声音在耳边低低说着。 兰斯顿了顿,微微施加了力。 嘎吱一声—— 门,被推开?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这是一个地?下室。 兰斯沿着长长的楼梯往下, 闻到了阴暗潮湿的气息。而这熟悉的味道,也让他?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 这是那天残留在佛拉尔身上的泥土味。 可奇怪的是,这地下室最开始设置的时候, 就已经打磨干净,四周都是光滑的墙壁。 这种淡淡的土腥味又是从何而来?? 越是往下, 就越是昏暗,直到最后不见一点光亮。 可这在?兰斯的眼里却不是障碍。 此时此刻,他?的眼睛泛着微光, 正是法术运转的迹象。 兰斯能看到所有他?想?看到的东西。 在?踏足地?底的时候, 兰斯发现这的确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做成方方正正的形状。一般的人家都是拿地?下室来?储存一些需要避光的东西,但在?这里却是非常的干净, 甚至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兰斯慢慢走过地?面, 最终在?最里面的那道墙停下来?。 他?蹲下来?,手指顺着墙壁一寸一寸抚摸过去,那点点灰暗的尘埃就这么被他?擦过。 一如?那天在?佛拉尔屋里发现的痕迹。 兰斯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里看不见多少?笑意?。 他?伸手按住墙壁,胳膊微微用?力, 便听到了一声咔哒。 即便视角上什?么都看不到,兰斯却清楚地?知道,这道暗门已经被他?推开了。他?的手指、胳膊, 渐渐没入墙壁, 眼睛里能看到的就好像是这面墙壁吞噬了他?的身体, 可在?感知上, 兰斯却知道自己正在?用?力抵住这道门。 他?站了起来?,迈步走了进去。 只是瞬息的光影变化, 兰斯眼前一暗,又是一亮。 他?眨了眨眼, 再重新?睁开。 门后是一片黑沉的土壤。 那黑土地?的面积大得?不可思议,放眼望去,兰斯甚至望不到尽头。在?天上那轮暗淡的,难以看清的圆月下,那些在?黑沉土壤上摇曳着的植株,就显得?奇异而诡谲。 兰斯的呼吸沉了沉,看向距离他?最近的植株。 那是……蓝蛛草。 几乎两人高的植物?无风自动,微微晃动着,那怪异的红色印证了它的身份。这是一株异变了的蓝蛛草,是异种……不,不只是这一棵。兰斯像是发现了什?么,定神一株又一株地?看过去,脸色越来?越白。 这一片黑沉的土壤上,栽种着大大小小的异种。 所有的植株,全是异种。 本该凶悍,发疯,嗜血的异种不知为何竟像是乖顺普通的普通植物?,就这么扎根在?这里,在?月光的照耀下安静无声。它们的枝丫微微晃动着,就像是……就像是它们的本质,也正如?此时此刻。 可那种奇异的、疯狂的不安,却始终笼罩着兰斯,让他?根本不敢放松戒备。 有什?么……在?看着他?。 兰斯打了个激灵,下意?识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在?一株矮小的,狰狞的藤蔓上,缀着一颗硕大的花苞,那些花瓣颤动着,正缓缓绽开……仿佛兰斯只是碰巧撞上了花开的时节。然而,就在?那绽放的、如?脸盆大的花蕊里,却诡异地?长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兰斯脸色煞白,如?遭雷劈。 那种没来?由?的惊恐贯穿了他?,甚至连理智都没反应过来?那种恐惧的情绪,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动作起来?。他?连连往后倒退,那姿势比起离开,更像是逃离。 砰—— 兰斯猝不及防撞上一堵人墙。 那熟悉的、有点温暖的气息笼罩着他?,却没有带来?往日里该有的安全感。 他?一点一点地?抬起头,对上了佛拉尔那张英俊的脸庞。 ……佛拉尔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说还有几天才回来??他?身上的衣服就是离开那天穿着的……他?的笑…… 疯狂的念头在?逃窜着,可佛拉尔在?笑。 他?笑得?很肆意?,带着一种癫狂的兴奋。大手抚摸着兰斯的侧脸,继而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异样的激昂。 “兰斯,你为什?么要害怕?” 兰斯下意?识避开了佛拉尔更进一步的亲昵,脚底奇怪的触感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踩上了门后的土壤,可此时此刻怪异的不仅是这片庞大的空间?,还有眼前的佛拉尔。 “你在?,做什?么?” 兰斯以为自己会大喊大叫,可那话?真的说出口?时,他?只感觉到怪异的平静。 就好像沸腾的情绪都被强行压在?理智底下。 必须如?此,非得?如?此。 若是任由?情绪彻底倾泻,兰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兰斯不是最喜欢塞拉斯吗?”佛拉尔一边说,一边侵入了兰斯周遭的空间?,大手强硬地?抓住他?的肩膀,“你不是说,那曾是你喜欢、仰慕的人?” “回答我的问题。”兰斯挣扎不开佛拉尔的力道,索性也不挣扎了,他?仰起头盯着佛拉尔的眼睛,“你在?做什?么?” 佛拉尔俯下|身,在?兰斯的耳边说。 “我在?帮你呀,兰斯。” 那只大手紧抓着兰斯的肩膀,强迫他?转过身去,注视着那大片的黑沉土壤。在?这片怪异的土地?上,那些滋长的异种在?某个时刻开始颤抖起来?,像是迫于某种威压在?颤栗。 紧接着,啵—— 细微的声响。 是一朵花在?绽放的声音。 啵,啵,啵,啵—— 是无数朵花绽放的声音。 那重重叠叠交错在?一起的花开,本该是象征着生命的延续,是自然的气息,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它们却骤然变作癫狂的序章,拉开了混乱无序的幕布。 兰斯看到无数朵花绽放,也看到无数的花蕾,更看到无数花盘中,熟悉又陌生的人脸。再是美好纯粹的东西在?重复了一千次、一万次后,都不可能再激起任何的欢喜,只会变作噩梦的来?源。 兰斯头晕目眩,被佛拉尔抓着的地?方开始灼痛起来?。 “放……放开我……” 兰斯挣扎起来?,那种灼痛就像是火焰,或者太过明亮的光芒……不论是哪种,那种灼烧的痛苦烙印在?他?的皮肉上,甚至让他?有一种能闻到焦香的错觉。可是那股力气却越来?越重,仿佛要穿透兰斯的肩膀捏碎他?的骨头。 “兰斯……” 恍惚间?,兰斯听到有人在?叫他?。 忽而,肩膀上的重压突然消失,兰斯在?意?识到束缚松开的瞬间?就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 他?双手抓着法杖,闯进了异种森林。 这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投罗网,可在?那个时候,兰斯已经顾不上这么多。 他?的心里有个荒谬的猜测,这里这么多的异种,这么多……人脸,难道是佛拉尔想?要复刻出一个塞拉斯吗? 这是亵渎! 是生命女神禁止的领域,是沉默丧钟禁绝的界限。 佛拉尔到底是发什?么疯,才做出这种疯狂的事? 兰斯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朝着深处跑去。他?没有留意?到,在?他?掠过那些异种的时候,那些怪异的存在?仿佛也感知到他?的来?临,有意?无意?地?朝着他?倒伏。 那藤蔓、触须,狰狞的花盘,摇曳的断肢,都幽幽朝向他?的方向。 “真奇怪呀,兰斯。”佛拉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来?,带着长长的叹息,“我都让你别来?,你偏偏不听。不乖乖听话?,看到这些还没长成的植物?,你又自己害怕了……” ……这难道还是我的问题吗? 兰斯忍住没骂出口?。 可佛拉尔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幽幽笑了起来?。 “这可是我打算送给你……就当做你离开小镇的礼物?。” 这下兰斯真是没忍住:“谁想?要这样的礼物??” 他?又不是疯了! 倏地?,一道身影出现在?昏暗的异种深林里,挡住了兰斯的去路。高大的身影抬起头,那双冰冷无机质的眼睛紧盯着兰斯,“你难道不喜欢吗?” 佛拉尔随手揪住近在?咫尺的异种,将那高|耸的花盘粗暴地?拽下来?,注视着那张苍白俊美的脸,而后缓缓笑起来?。他?挪动花盘,那花盘上的脸与佛拉尔齐齐看向兰斯。 那画面异常惊悚,让兰斯紧攥住法杖。 “不喜欢!”兰斯咬牙切齿,“我不喜欢,不喜欢,你要我说多少?遍,我已经不喜欢塞拉斯了!” “撒谎。”佛拉尔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兰斯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头无理取闹的小兽,“我可是闻到了。” 每次惊醒的兰斯,身上都浸满了肉|欲。 他?这么说,带着奇异的微笑:兰斯,你没有发现吗?你一直在?为他?发|情。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兰斯又羞又恼, 他没想过会在佛拉尔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都让他无比羞耻。 “你是在故意羞辱我吗?佛拉尔。”兰斯有些愤怒,“这是我自己的事。” “这当然不是你自己的事。”佛拉尔走?出?暗处, 自那异种丛林迈步而出?,“这从来都是我们的事。” 他越是靠近, 某种怪异的压迫感随之降临。 兰斯的神经在疯狂地叫嚣着危险,可脚却像是扎根了似的,一动也无法动。 月光下的佛拉尔有那么一瞬, 呈现出?奇特的非人感, 就像是…… 兰斯的心狂跳起?来。 就像是他从来都不是佛拉尔。 … 小时候, 弗兰卡的小孩会玩一种游戏。 他们会蒙住其中一个孩子的眼睛,然后包围着他站成一个圈。被蒙住眼睛的孩子会在中间转悠几圈直到不清楚每个人的站位后, 游戏就开始了。 蒙眼小孩可以触碰三个人, 只要三次里能答对一次,就算蒙眼小孩赢了。 兰斯没玩过?这个游戏,可他看过?别人玩。 那是一个昏暗无光的下午,两条巷子交叉的路口, 有几个孩子站在玩这个游戏。而小兰斯则是藏在临近巷子里的破烂箱子底下,偷偷看他们玩。 瘦瘦的小孩蒙着眼睛,在嬉笑?声里摸上了一个小女孩的胳膊。他也在笑?, 笑?声里带着点不好意思, 羞赧地问:是爱丽丝吗? 那个小女孩也在笑?, 只是她的笑?声越来越响, 像是一连串止不下来的铃铛。那其实听起?来很好听,只是不断重复的笑?声久了, 就让人越来越不舒服。 “爱丽丝,你怎么了?” 蒙眼小孩怯生?生?地问, 看起?来是有点害怕。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煞白松开了抓着小女孩的手。 他不住后退,直到撞上其他人的身?体。 蒙眼小孩下意识去摸那个人的脸,然后露出?放松的表情:“大哥,爱丽丝,爱丽丝好像出?事了,她感觉……不是爱丽丝……大哥?”他像是找到了安全的港湾一句接着一句,可是被他抓着的人却也毫无反应。 他打了个激灵,再忍不住扯下了自己眼前的蒙脸布。 在清楚地看到其他人的脸后,瘦瘦的小孩惨叫了声,撞开其他人逃跑了。 小兰斯躲在箱子里,看到了最后。 他看到其他人的脑袋都整齐一划地看向瘦瘦小孩的方向,不管是动作,姿势,还是神态,都是一模一样。 同时,他们还是在笑?。 那种童趣的、咯咯的笑?声,几乎是难以逃离的噩梦。 他们朝着瘦瘦小孩的方向机械地追了过?去。 第二?天,小兰斯听佛拉尔说,后街有个孩子疯掉了。再后来,他有再撞见过?那个小孩,他佝偻着腰躲在阴影里,像是随处可见的垃圾。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嘻嘻嘻嘻嘻都是假的……”小兰斯经过?他,听到那一连串神经质的窃窃私语,“撕开他们,扒开他们,挖开他们……哈哈哈哈假的……假的……” 小兰斯越过?他,朝着前走?。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迎面走?来的那一行人,也正正是那天参与?游戏的其他人。只见他们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的动作,姿态,神情,都和?那天的僵硬毫无关?系。 “啊啊啊啊啊——” 小兰斯听到一声惨叫,转头一看,只看到一个仓皇逃窜的背影。他以飞快灵活的速度逃进了下水道,消失在了人前。 那时的小兰斯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那一天一定发生?了某件足以击溃人的理智的可怕事情,才会让那个小孩在疯疯癫癫的时候再看到他们,都会顷刻被那种疯狂压垮。 那个时候的小兰斯没想明白,可现在的兰斯明白了。 就在这个瞬间。 “……你不是佛拉尔。” 他喃喃,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佛拉尔却好像听清了般,缓缓低头。 “你不是佛拉尔。”而后,兰斯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地说,“你不是他,他不是……他不是你这样的。” “哪样的?”佛拉尔叹息着靠近,“兰斯,我就是佛拉尔。” “你不可能是佛拉尔!”兰斯抿紧了唇,喉咙里有许多话想说,可在这一瞬间却哽住难以倾吐。 佛拉尔是兰斯在弗兰卡唯一的朋友,不能说一起?长大,但相处的时间也是漫长。或许眼前的“佛拉尔”很像他,或者说,就是他,可兰斯还是能觉察到那细微的异样。 那些异样轻轻地刺痛着他,直到此时此刻,再不能遮蔽他的理智。 “你不是佛拉尔的话……那佛拉尔去哪了?”兰斯的嘴唇微微颤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猜想浮现上来,“你把他……” “我杀了他?又或者吃了他?” 佛拉尔扬眉笑?了起?来,手指正要触碰兰斯的脑袋,却被他别开后退几步。 这一瞬间,某种熟悉感浮现上来。 佛拉尔喜欢揉兰斯的脑袋,触碰他的头发,佛拉尔也喜欢抱着他,像是个小宝宝那样哄着……那些曾经不被留意过?的细节,在此时此刻一一浮现,它们是如此清晰,就像是烙印在兰斯的记忆里。 兰斯的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最终茫然闭上。 他的眼神也是茫然到了极致,像是一个迷失了路的孩子却再也找不到方向。 你是他。兰斯喃喃着说,他甚至没有发觉自己在哆嗦。那种无法止住的、无意识的颤抖让他变得越发可怜可爱,仿佛连灵魂都剧烈颤栗起?来。 恐惧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这是人类最激烈最本?能的情绪之?一,不一定多么好吃,但足够鲜美?。 毕竟每一分每一寸都足够真实。 佛拉尔抱住兰斯的肩膀,人类似乎是困于极端的恐惧惊悚的情绪下,没有及时避开他的触碰。于是,佛拉尔便也顺着自己的喜欢,慢慢抚摸着兰斯的头发。 很快,佛拉尔感觉到一股力道揪着他领口的衣服。 兰斯在他怀里抬起?头。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刚落过?雨,眼角也泛着微微的红。可兰斯没有哭,也没有崩溃,他仅仅是抓住佛拉尔的衣领,眼底燃烧着明亮的火焰。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兰斯,我说过?。”佛拉尔抚过?兰斯的耳朵,“是你听不见。” “你没有……”兰斯下意识反驳,然后就想起?,洛的确是说过?。 它说—— “塞拉斯,■■。” 也说。 “洛,■■。” 那种奇异颠倒的错乱感,让兰斯一时间难以说出?话来。无疑佛拉尔这话是承认了兰斯的猜测,可人类又怎么能轻易将这么多不同的身?份等?同于一个人? 这种诡谲与?荒诞,让兰斯接下来的话几乎是不顾理智的警告脱口而出?:“那就用人类能明白的语言,或者人类能接受的方式告诉我,你,和?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佛拉尔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那很自然,仿佛就像是真人般。可在他低头看向兰斯的时候,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又否认了在这一点。一只眼睛,两只眼睛,三只眼睛……明明人只可能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可兰斯却莫名觉得,有无数只眼睛在望着他。 “你想知道……”佛拉尔的声音头一次出?现了迟疑,或者说,比起?迟疑,更像是某种僵硬的卡带,仿佛是断线的、连不上的器具,“那么兰斯,欢迎进入我。” 佛拉尔展开双手抱紧兰斯。 兰斯猝不及防埋进佛拉尔的胸膛,下一瞬,他惊悚地发现佛拉尔在融化。 滴答,滴答—— 那种恐惧,兰斯大概这辈子都难以抹去。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融化, 融化…… 那些融化的血肉蠕动着攀爬上兰斯的身体,直冲着他的口鼻而去。兰斯捂着自?己的脸,可那些湿哒哒的粘液却无比自然地顺着缝隙钻了进去……是啊……缝隙……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阻拦得了水的流动吗? 哪怕那是血水。 兰斯在那些东西灌进自己身体的时候就发了疯, 可惨叫声被堵在喉咙,耳道也同样?被入侵, 所有的挣扎都在顷刻间被隐没……滋啦……滋啦……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种近乎喜悦的情绪……那不是他的情绪……是那个人…… 滋啦—— 滋啦—— 兰斯失去所有的意识。 … (……破碎,频闪的画面……撕裂……挣扎……吞噬……) 他是一棵植物。刚刚从土壤里生长发?芽,冒出细嫩的叶片。他沐浴在阳光下吸收着太阳带来的能量, 那仅有的几片小小的嫩芽在轻轻晃动。 暴雨来了。他在狂风暴雨里被刮得发?抖。最后, 在接连不停的暴风雨里, 他的根被泡烂了。 植物死?了。 他是一匹翼马。刚出生就失去了父母,被人类所捕获驯养, 成为某个贵族的专用?魔兽。除了出行时的活动, 他吃好喝好,生活很滋润。 贵族得罪了人。仇家为了泄愤,派人给贵族名下的一个庄园投毒,翼马群刚好在那个庄园休息。 翼马被毒死?了。 他是一个人。叫迪安。是安纳托利亚的一个扒手?。原本?靠着盗窃而活, 但他是个过于?正直的人,和职业不符,总是赚不到钱。 有一天?, 他为了保护小孩顶撞了一个赏金猎人。赏金猎人是个职业者, 顺着迪安遗留下的痕迹诅咒了他。 迪安死?了。 他是一株变异蓝蛛草。他在嗜血本?能的推动下, 靠着吞吃人类过活。 过了几年, 有个路过的职业者发?现了他的斑斑劣迹,拼死?杀了这株变异的蓝蛛草。 蓝蛛草和职业者的尸体交叠在一起。 一个叫奥斯汀的人呼唤了他。奥斯汀利用?自?己的灵魂献祭, 希望获得强大的力量杀了邪恶的敌人。奥斯汀的灵魂有点亮。他回应了奥斯汀。他杀了敌人。 他是(%¥#成……%¥#为)奥斯汀。 他活到了八十九岁,寿终正寝。 奥斯汀死?了。 (……不是……我不是奥斯汀……我是……) 他是一个诅咒物。诅咒物名为塞巴斯蒂安的哭泣。使用?诅咒物的代价是会被负面情绪影响, 长期使用?会频繁寻求自?|杀。 在塞巴斯蒂安的哭泣的影响下,迄今为止,已有八十七人死?于?诅咒物的使用?。 该诅咒物目前封存于?光明之?钥教会。 一个叫布拉顿的人试图呼唤他。他的灵魂污浊不堪,比沙砾还要?沙砾。他没有回应布拉顿。布拉顿的灵魂在仪式的反噬里被撕碎。 …… …… …… 更多……以及更多…… (……灵魂……一个个我……不那不是我……是他……) 他在,挣扎。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出挣扎这个动作,还是仅仅在意识里面传达了这个念头。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还算不算是人,也许是一朵花,也许是石头,是诅咒物,也可以是土壤底下昏睡的爬虫。 他的体型有时变得很大,有时又小得可怜。他叫……他该叫什么来着……&%¥#……*%#¥@……那些不是他的名字……他叫什么……名字,名字是很重?要?的存在,要?记得…… 啊……他叫,兰斯。 是的,是的,是兰斯,不是迪安,不是奥斯汀,也不是植物,或者诅咒物…… 他是人。 他隐隐约约拽住了那根线。 可兰斯还是无比混乱,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的脑子被无数画面挤占,就好像无数个人、无数个意识,无数个存在都一起挤在他的身体里……等等,又或者,是无数个他,在同一个时间存在于?不同的躯壳里……躯壳? ■■。 冷不丁的,兰斯颤抖起来(奇怪,他现在这个状态还能颤抖吗),这一瞬间降临的真相击溃了他,让他的灵魂都蜷缩起来,变得小小的。 ■■,■■,■■。 这个音节在他的耳边跳动着,仿佛具备着活的属性?,缓缓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兰斯呜咽着想要?拦着这道异常活跃的知识。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笑。 很轻。 像是塞拉斯。又或许是佛拉尔。 兰斯有些分不清楚了。 ■■……%#@……■■……#@%容……■■……¥#@容*&器…… 哪怕是在极端不愿意的情况下,可兰斯还是渐渐在那单调的、奇异的重?复里意识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容器。 那是一种扭曲、撕裂的语言。 每一个字说出口的瞬间,都有着疯狂的力量。如果灵魂不具备强悍的属性?,都会在听到的那一瞬间被抹去相关的记忆。 这是一种保护。 更像是一种被动触发?的机制。 从来没有人去质疑过这一点。像是没有人会质疑神,也没有人会去深思挖掘。 ……不管是塞拉斯,洛,还是佛拉尔,甚至是■■的左眼,他们全都是容器。 是……的容器。 有多少个容器?在那一瞬间掠过的无数画面里,兰斯数不清楚。 他们一齐行走在这个世间,或是生,或是死?,或是为了存活厮杀,或是在某个仪式后降临。 ……拥有无数个容器,而无数个容器也同时都是他。 兰斯不能看到所有,他所感受得到的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息,然?而在那瞬息里所瞥见到的画面,却已经足够悚然?。 ……至少在那些属于?“人”的画面里。 每一个他都在活着。 仅仅是活着。 像人一般地活着。 那不是真正地活着,那像是……模仿。 或者是一种完美的伪装。 不管身处何时何地,是什么身份,他们都拥有足够的正义感和价值观。他们都会为了崇高的理念而牺牲。他们都在做着“道德”上?应该做的事情。 他们不管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好人。 兰斯模模糊糊地想起他对塞拉斯的第一印象。 ——塞拉斯是兰斯希望成为的人。 正直、善良、守序,并且能为这些理念贯彻一生的人。 一个完美意义上?的符号。 可人不会这么完美。 人之?本?身,就会被欲|望侵染,会被各种情感动摇,会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伤心,会发?了疯的恨,也会没有目的地做善事。每个人类都是千变万化的性?格,会在顷刻爱上?,也或许在下一瞬便生憎恨。 这是人类的劣根性?,却也寓意着每一个人类的独特。 ……那么多的容器……或许用?塞拉斯来单独指代会更好……那么塞拉斯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容器降临在这个世间?为什么他们要?学?着……做人?不对……那不是在学?着做人,那更像是某种特殊的……仪式? 世间在呼吸间颠倒过来。 一瞬间,刚才所有的想法,所有的猜测,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 ——还不到时间。 一个念头烙印在兰斯的意识里。 什么时间? 兰斯茫然?。 ……身体轻飘飘,像是一朵云,或者一阵风,然?后是更高,更高……直到某种触碰不到的界限……啊……天?空是有界限的吗…… 天?空如果有界限,那大地呢,海洋呢……他们所生活的地方对于?神明来说,到底是什么模样?……如果是神…… 在那些杂乱无章、疯狂涌动的碎片里,这呼啸一闪而过的意念却在极短的瞬间被捕获。 那就像是一个必须的、联结的锚点。 然?后就是庞然?的意识联结上?了小小的兰斯。 以一种欣喜、癫狂、扭曲的姿态,在那万万物里,祂跨越了不该跨越的界限,朝着兰斯遥遥望了一眼。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那不应该那绝对不可以不能让祂看过来不能让一切—— 那无法用?唯美来形容的癫狂,甚至不能说是恢弘——尽管那的确是人类穷尽一切都无法想象得到的癫狂与绚烂,就像是一切都走到了末端,群星都以燃烧为此伴奏——而是一场濒临绝境的灾难。 太阳,落了下来。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是流星吗?” 观星台上, 有术师自言自语。 依着惯例,每天晚上都必须有人轮守观星台,今天不过是轮到他。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从下?午开始他的心口就一直莫名狂跳。 这是一种不安的预感。 可身为一个负责观星预测的术师,不管他怎么占卜, 都没办法占卜出一个具体的原因。 神明在上,难道是他学艺不精? 就在这?个时候,摆在他眼?前的星盘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这?反应惊得术师站了起来, 他刚要按住星盘, 却看到星盘高?高?跃起,猛地摔碎在地上。 那四分五裂的惨状, 让术师的脸色瞬间?苍白。 漆黑的夜空突然亮了起来, 术师脚步虚软地扑到窗边,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流星,可比起流星,他最先看到的却是太阳。 太阳, 永恒不变支撑着所?有生命的存在。 光明之钥,伟大之主。 不论何时何地,哪怕不信仰光明之钥的其他教徒, 每每在提起这?位正神的时候也充满尊敬。是祂在一切癫乱之时重塑了月亮, 是祂挽救了即将崩塌的世间?。 然而就在此?刻, 永恒悬挂在天上的太阳, 忽而变得更近、以及更近。那炙热明亮的光芒是如此?清楚,仿佛是要驱散一切的阴影。 此?世间?, 不论在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都能看到那轮无比硕大的太阳。 太阳, 仿佛朝着这?个世间?落了下?来。 尽管肉眼?看来只有那么微末的距离变化,却引起了莫大的恐慌。 天空变得更亮。 “这?是……”眼?睛剧烈地疼痛起来,术师却不肯移开眼?睛,他的神态癫狂又迷乱,完全忽视了耳边传来的各种?惨叫与惊呼,“这?是灭种?的征兆?” 那光芒穿透了一切的黑暗,在太阳穷尽的明亮中,轰鸣声响起,他拼命仰头?看向那过于刺眼?的天空,就在那遥不可及的星空中,正有难以计数的星星坠亡。 细听,仿若还有哀鸣。 … 兰斯在群星间?醒来。 无数星辰在癫乱中颤抖着、尖啸着,那种?狂热的情绪迅速将兰斯也拖进?了迷乱癫狂里,根本想不起来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也不可能存在的事实?。 人是不可能在群星之间?行?走的。 人也不可能存活于群星之间?。 每一个刚成?为职业者的人都会被教导,群星是神明的坐骑,群星之间?里,存在着神明的神国?,人一旦踏入,便是亵渎。 可也不是没有人曾经去过,毕竟人类的好奇心,本也是与生俱来的。 无名之书里就曾记载了不下?于十七种?抵达群星之间?的办法,有史以来尝试过这?么做的人里面,能活着回来的人寥寥无几,而他们无一例外,都在癫狂中死去。 兰斯就曾经看到这?么一则: [……记载于(大段大段的涂抹),记录者(更多的涂抹),记录如下?: 鲍里斯成?功了,他进?入了群星之间?,并且在三十个呼吸内又回来。可是鲍里斯也失败了,他在回来后直接溃变成?一团烂泥……他没有死……是的,他没有死,他甚至还能说话。 他说:毁灭是必经之路,万物终究会走向死亡(剔除鲍里斯大量无意义的嬉笑和癫狂里唯一有用的一句话),但这?不可能,我们站在这?片土地上,星空中存在着几大正神,祂们注视庇佑着我们。 但鲍里斯的失败也意味着触碰神明领域的禁忌,下?一次计划……(计划的单词还没写完,笔迹就此?中断)] 兰斯是在一次意外的检索中,才不经意在无名之书里瞥到了这?样的记录。 塞拉斯说过,无名之书喜欢兰斯,所?以对他而言,使用无名之书不完全是一种?负担。有时候,就算兰斯不去找无名之书,只要他进?入到图书馆,凡是触碰到的书籍,都有很大概率会被无名之书替换成?自己。 再加上无名之书本身具备的属性,在一定程度上,兰斯将它当做了有问必答的好伙伴。 而这?,也是群星之间?,神国?,又或者某种?隐秘规则第一次出现在兰斯的眼?前。 只是那时候的兰斯并不清晰地记得,也不怎么留意,在看完后仅仅是将这?么一则记录记在了心里,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也变得不怎么靠谱起来。 人类就是这?样。 多数时候信誓旦旦说会记得的东西,在时间?的冲刷下?总会变得遗忘,它们会潜藏在记忆的深处,直到某个时刻又被唤醒。 而现在,大概是那个时刻。 兰斯无比清楚地记得自己掀开无名之书,坐在图书馆看书的画面。 他记得自己的手指停留在书页上,一边看着一边自言自语(那声音很轻):“真是奇怪,一边信仰着神明,依靠着神明的庇护,一边又无法克制地想要窥探神明的隐秘,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是啊……自相?矛盾…… 这?则记录的记录者,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污染了。 污染? 在这?个词出现的那瞬间?,群星的颤抖停止了下?来,兰斯看到了无数光带穿梭在群星之间?,它们呼啸掠过或明或暗的星辰,斑驳的色彩在光带里纠缠。不知为何,在看到的第一瞬间?,兰斯心里有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这?些光带,本应该是纯粹无暇的。 蓦然,兰斯想起自己在圣明广场上看到的那些光索。在无数信徒祈祷的时候,有光点?自神像溢散,落在信徒的身上。却也有人类肉眼?看不到的光索汇聚在圣明广场的上空朝着神像涌去。 兰斯记得,他曾经问过。 就在圣明广场上看到那些光索后,他曾经问过塞拉斯。 ——“我之前和你说过,神不会伤害信徒。因为……” 兰斯的耳边回荡着熟悉的声音,那时候塞拉斯说话的模样就在眼?前。 ——“信徒对神而言,可是锚。” 他知道这?些光索,这?些光带,到底意味着什么了,这?是来自于信徒的信仰。 可信仰所?汇聚成?的光带,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色彩?本该纯粹无暇的光带里充斥着不和谐的色彩,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就清楚能觉察到的异样几乎和信仰本身融化在一起,根本无法剥离。 ……是污染。 再一次的,兰斯知道了那个答案。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此?时此?刻,不管是他想要知道的任何问题的答案,都会自动自觉地为他所?知。 就好像在这?一瞬间?,兰斯变得全知全能。 只有足够虔诚的信徒,他们的信仰才能汇聚成?为光带的一部分,在某种?人类尚且还不知道的伟力下?,最终勾连起神明的通道。 神明赐予信徒力量,而这?些信徒的信仰,也会反馈到神明本身。 这?似乎是一种?互惠共赢的方式。 可为什么信仰里会充斥着污染?这?些污染又来自于哪里?它们如此?不协调、如此?怪异,就像是根本不该存在于其中…… 有一双手,捂住了兰斯的耳朵。 有一双手,捂住了兰斯的眼?睛。 然后更多的手,拥抱住了他,将他杂乱无序的思绪牢牢束缚在他的身躯上。 【嘘。】 轻轻的,兰斯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只是一道气声。 听起来像塞拉斯,像佛拉尔,像万万物在齐齐发声,难以辨别出到底是何种?声色,却在一瞬间?捕捉住兰斯的全部心神。 兰斯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什么吞了下?去,又或者是包裹了起来,然后,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地变化,那就像是一场奇幻瑰丽的旅行?。 丑陋狰狞的尖角状物体在星空中摇曳,它们在光线的照耀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角度,仿佛它们是只能存在于某种?具备角度的空间?里;蠕动潮|湿的触手在高?|耸的穹顶悬挂,摇曳晃动的姿态如同钉死在木架上的悲歌,它们在癫乱中挥舞着;颤动的群星之间?,无数星云在盘旋,千百种?无法辨别清楚的色彩融化在星云里,涂抹出绚烂癫乱的通道,它们自星空而来,蔓延到兰斯的脚下?。 【来。】 比起声音,那更像是意识降临。 那意识实?在是太过庞大,仅仅只是分出亿万分之一,都已经足够摧毁兰斯的理智。如果不是借用群星之间?这?个特殊的地点?,名为兰斯的这?个存在早已经彻底堙灭。 他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一旦踏上去,或许就有很多东西再也无法改变,也不能再有回头?。 呼吸,蔓延,这?仿若是一个重复的动作。 万万物都在这?循环的律动下?轻颤着,等待着,为了此?时此?刻的抉择。 ——兰斯走了上去。 第60章 第六十章 红蔷薇小队的人出现在营地的时候, 很多人都下意识避开了他?们,不与他?们起直接的冲突。他们每个人都看起来疲乏不已,像是经历了一场险战。 有人迎了上?去, 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再?回来?的时候, 就听到有个中年男人蹲在角落里吐槽。 “他?们的队长都失踪了,还摆出这种脸色给谁看?真以为还是之前的红蔷薇吗?” “少说几句,就算佛拉尔不在, 你能打得过他们几个?” “我是打不过, 可是, 失去了佛拉尔,红蔷薇可就不是以前的红蔷薇了, 凭什么这一次的入场还要给他?们名?额?” 刚回来?的虎背熊腰男人一脚就给那中年男踹开了, 厉声骂了一句:“闭嘴,再?说这些话就给老子滚出营地。” 中年男一看发话的人是自己的队长,顿时就老实滚到一边去,不敢再?说话。 好几个人凑了上?去, 站在那虎背熊腰的男人身?边,低声说道:“金老大,汉斯说了什么?” “他?说, 明天?到了时间, 他?们会跟着一起去的。”金吸了口气, 眼底露出狂热的情绪, “只要钥匙有带过来?就好。” 距离开门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天?。 “其实, 虽然肯那家伙很口无遮拦,不过他?说的话也没?错。”金身?后的人犹豫着说, “这么大的事情……反正佛拉尔不在,我们直接抢了钥匙,不也能多带几个人进?去?” “你以为我不想,营地里?其他?小队都不想吗?”金压低声音怒骂,“你们都是蠢驴吗?当?然是没?有办法!” 那些钥匙全都是拾取绑定,相当?于某种诅咒物。 就算杀了钥匙的所有者也没?法让钥匙掉落,不然他?们为什么会隐忍蛰伏? 他?们这边的讨论,并不影响到红蔷薇小队的休整。 在这营地里?,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两顶帐篷,汉斯吩咐他?们休息后,带着达里?尔和巴克等几个人进?了左边的帐篷。 达里?尔脸色不太好看:“汉斯,你真的打算要去?” 汉斯:“如?果没?拿到那钥匙,我肯定没?这个打算。可是你既然拿到了,就算我们不去,也会有人逼着我们去,还不如?利用这点搏一搏。” 达里?尔垂头丧气:“都怪我。” 汉斯叹了口气:“这也是个机缘,怪你干嘛?” 达里?尔:“如?果现在队长还在就好了,那些人肯定不敢像现在这样。” 边上?的巴克听了欲言又止,也跟着叹了口气。 佛拉尔失踪了。 不论是谁都联系不上?他?,就连汉斯也再?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如?果是在平时,佛拉尔失踪也就失踪了,反正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不幸的是,就在新?年过后没?多久,世界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起初是大地母神教会的沉寂。 每年的新?年过后,就是大地母神教会的祭典,每到这个时候,大地母神祭司都会传达母神的意念,赐予神恩。 可不知?为何,这一次许多教区的教士都无法联系上?德克主教区。 直到大地母神的人间使徒强行闯进?主教区,这才惊悚地发现整个主教区都发生了异变。 神像,出事了。 大地母神在教会内不只有一座神像,出事的神像也只有德克主教区的那座。迄今为止,异变的神像到底带来?了何种变化,外界的人并不清楚,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起来?。 但?还是有些消息会在职业者间悄悄流传。 ……比如?,整个德克主教区都被污染了;比如?,就连大地母神的大祭司都溃变成了怪物;比如?,某些地区的土壤开始有了奇怪的变化…… 这些小道消息流传着,很快就变作某种心知?肚明的事实。 当?年天?上?之月都能坠落,而今大地,又为何不能坍塌? 这种疯狂亵渎的想法一经流传,各种邪|教徒开始疯狂流窜宣扬自己的理念,各地正神教会的教士这段时间忙得很。 可如?果大地母神的神像异变只是开端,那前些日子的流星雨,就代表着另一种癫狂的意义。 那一日,不论是身?处大地上?的哪一个角落,只要抬起头,都能看到那场疯狂绚烂的流星雨。 无数星辰在天?空滑落,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能点燃万物,前仆后继地坠往大地。那坠|落的时间如?此漫长,漫长到了仿佛满天?星辰都燃烧殆尽,以至于有无数人为此崩溃祈求,只愿停止这癫狂的流星坠|落。 那一场疯狂的流星雨持续了三天?三夜,无数教士为了抵挡这些疯狂的星辰而拦在第一线。 在最后一颗流星坠亡,天?空变得干干净净。 一轮硕大无比的太阳悬挂在高?空。 它?是如?此明亮,是如?此耀眼,它?的光芒闪烁,几乎所有属于光明之钥的信徒都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澎湃。 起初他?们以为这是神明的恩赐,可很快,身?为教士的信徒最先察觉到危机。 只要他?们行走在阳光下,他?们就会无休止地吸收太阳的力?量。在力?量疯狂增长的同时,人类的身?体所能容纳的能量却也是有极限的,一旦超过那个极限值,人体也会就此溃败。 太阳变大了。 也意味着太阳太近了。 那种变化并不明显,却是无比的鲜明清楚。 一点、一点,就好像,太阳在朝这个世间坠落。 这种怪异的变化激起无数的浪潮,各个国?家,各个教会,有无数的质疑猜忌飞往光明之钥教会。 这是属于教会与国?度的要事,而在于红蔷薇小队这种赏金猎人来?说,除却这些诡谲的灾变外,反倒是有一件事情更加引起他?们的在乎。 ……有人找到了陷落的安纳托利亚。 最开始这个消息只在暗市流传,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件事。毕竟安纳托利亚陷落了百年,就连几大教会亲自出手都没?有找到陷落地,仿佛那个地点就在地图上?被彻底抹去,怎么可能轮到他?们这些赏金猎人寻宝呢? 但?在半个月前,一道奇怪的影像流传了出来?。 那应该是倚靠留影石记录下来?的内容,是关于一个奇幻、瑰丽的城市。 在那精致美丽的城市里?,有着一座高?耸的塔楼。 它?伫立在城池中,是整座城市的路标。 所有踏进?这个城市的人,都会最先看到那座高?塔。 那个携带着留影石的人应当?也是个赏金猎人,在踏进?这个城市的时候,他?的呼吸声沉重到每一个看到这个影像的人都能听到。那是兴奋,贪婪的声音。 然而,在他?踏足不久后,他?莫名?其妙惨叫起来?。 那种惨叫声突破了人类极限,根本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他?跌跌撞撞离开了那座城池,最后栽倒在一片水域里?。 留影石的画面就此中断。 那个可怜倒霉的赏金猎人的下场没?有人在乎,但?是这段影像的内容却是激起了千层浪。 尽管关于那百年前的事情,有很多记录都被无形的大手抹去,可还是会有残留的记录遗留在历史中。当?那影像里?的城池再?显时,几乎所有赏金猎人都为此癫狂。 即便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引起正神教会的注意,可在这之前,他?们仍是不计一切代价地搜刮所有和这影像相关的资料,很快,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被扒了出来?。 他?们甚至找到了通往安纳托利亚的道路。 可第一批赶到的赏金猎人却失望地发现,正神教会比他?们更快一步,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也止步于门外,没?有再?进?一步。 经过多方的打听探测,他?们才知?道,原来?想要进?入安纳托利亚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进?门,需要合适的时间。 也需要钥匙。 只有拿到钥匙的人,才能开门进?去。 安纳托利亚有八个城门,也有八把钥匙。似乎随着安纳托利亚重现于世间后,开启城门的钥匙也随之显露于各地,第一个赏金猎人就是幸运(或者说不幸)得到了一把钥匙,这才成功开了门。 没?有钥匙,就无法进?门。 而红蔷薇小队得到钥匙的经历也非常离奇。 在佛拉尔失踪后,他?们也陆续接了一些任务,那天?在野外睡着的时候,达里?尔做了个梦。醒来?后的他?记不清楚梦里?到底梦到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要去水边。 那种狂热几乎不属于他?,那种情绪几乎压垮了他?,迫使得他?在醒来?的那瞬间就满脑子只剩下这件事。 他?爬起来?,径直朝着水域走,路上?任何人也不搭理,就那么笔直地踏进?水中,最后从水里?捞起了一把钥匙。 当?时达里?尔的异样太明显,汉斯等人追出来?也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最后达里?尔拿到钥匙的画面也被他?们看在眼底。 那钥匙…… 那些人的眼底浮现了狂热的贪婪。 那是安纳托利亚的钥匙! 汉斯几乎在那瞬间就觉察到了其余人的贪婪,当?机立断找了金等大型猎人小队,与他?们达成了合作。 红蔷薇小队会选择去开门,也会允许他?们跟着一起进?入安纳托利亚,但?与此同时,这些猎人小队也必须在这个期间保护他?们的安全。 汉斯想起这些事,也只是抿着嘴拍了拍达里?尔的肩膀:“去休息,明天?才是一场硬仗。” 达里?尔叹了口气,躺了下来?。 那把沉甸甸的钥匙就压在他?的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 第二天?,整个营地整装待发,就等着一声令下。 红蔷薇小队被其他?队伍包围在中间,这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威慑。随着金和其他?领头的人下令,营地的人快速动作起来?,启程后沿着河道走,遥遥能看到一座若隐若现的城池。 这座城市的附近有正神教会的人驻守,不过他?们并不会限制来?此的赏金猎人,只要拥有钥匙都能入内,当?然进?去的代价是也必须让正神教会的人跟着一起进?入。 这听起来?像是个强盗条款,不过这些赏金猎人倒是接受良好。 正神教会和赏金猎人的目的往往不尽相同,尤其是在这种怪异的场合,能有正神教会的教士跟着一起进?入,无疑是一件好事。除了少部分有异议的人之外,没?有人对此提出任何的意见。 当?然,有意见也得憋着。 不然有钥匙又能如?何,只要正神教会不允许,进?也是进?不去的。 在经过一系列检查后,金看向汉斯,而汉斯朝着达里?尔点了点头。达里?尔的手心微微出汗,在裤子上?顺手擦了擦,拽下了挂在脖子上?的钥匙走了出去。 那是一把古朴的、生了锈的钥匙,沉甸甸的,约莫有手掌那么大。 开门时,只能达里?尔去开。 达里?尔越是靠近,就越是被这座城市蛊惑,那种奇异的魅力?和绚烂倒映在他?的眼中,如?同某种奇幻的泡影。 安纳托利亚,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虚幻的? 他?不由得这么想。 就连那一道倚靠在门边的身?影,看起来?也是如?此梦幻,仿佛是水边幻境。 ……等等,这里?怎么会有人? 这可是被教会的人筛过一遍又一遍的地方! 达里?尔惊悚起来?,刚要出声预警,他?就看到那个人慢慢转过头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然后笑了起来?。 那一瞬间,所有的抗拒都失去了效力?。 达里?尔有些痴然地看着他?。 “达里?尔,你做得很好。”那个人轻声说,“把钥匙给我吧。” 达里?尔想说钥匙给不出去,达里?尔想说兰斯你知?道佛拉尔去哪了吗,达里?尔想要出声警告其他?人—— 可达里?尔跌跌撞撞朝前走去。 那把沉重的钥匙压得他?几乎抬不起手,脚下一个踉跄,他?摔倒在地,几乎是匍匐在那个人的脚下。他?的理智和情感激烈地冲突着,却完全无法抵抗那声召唤。 嘶嘶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兰斯,你还是兰斯吗?” 那个人弯腰从达里?尔的手里?取走那枚钥匙,听到达里?尔的话微微一顿,他?苍白漂亮的小脸上?浮现一个奇幻的微笑,喃喃地说:“我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消失许久,却又莫名?出现在这里?的兰斯仰头,漆黑的眼眸倒映着那座巍峨的城门。 某种怪异,癫狂的美丽在他?身?上?展露,越是诱人的同时,那种恐惧和疯狂就越让人的本能刺痛起来?,达里?尔几乎不敢再?细看。 “……但?我应该还是人吧。” 【全文完】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嘿呀—— 咿咿呀呀的?羌笛声?, 在篝火堆的?摇晃下,便也显得那乐声无比的凄凉。 可说是凄凉,在这月下, 围着火堆跳舞的?人却有许多。他们一边和着羌笛声?唱歌,一边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达里?尔在这些跳舞的?人里?面, 显得非常的?怪异……呃,指的是身体的怪异。他根本不会跳舞,要不是那些孩子作怪, 专门给他投上来?的?, 他压根不会这么倒霉。 平时在外面拼杀都未必会害怕, 如今跳一个舞,却是跳得胆颤心惊, 都不知道要怎么扭动才最合适。这愣是给达里尔憋出了一身汗, 等到下来?的?时候,后背都被打湿了。 好几个小孩围了上来?,达里?尔可算是怕了他们,赶忙踩着脚步就跑了。 茉莉自阴影里?走了出来?, 和达里?尔并肩。 “你?也要去?” 茉莉安静点头,没有说话。 “那就一起去。” 达里?尔已经?习惯了茉莉的?安静,自顾自说着, 带着她一起去了野外。 离了营地, 那些热闹的?声?音渐渐退去。 达里?尔迎着满月, 随便挑了个地方, 朝着茉莉招了招手。 “兰斯那性格,肯定不会介意, 我们随便和他聊几句。” 茉莉在他身边坐下来?,两人安静看着月亮。 过了好一会, 茉莉才?说话。 许是很少说话了,那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低哑。 “过了很多年了,不知道?兰斯现在怎么样了。” “可能还和舍弗阁下纠缠不清吧。” 达里?尔随口说,手里?的?酒摸了摸,到底是没喝,搁置在了边上。 “舍弗阁下……是什么呢?” “谁知道?呢,说不定也是邪神,说不定真的?是神的?容器……对现在来?说,也不重要了。” 是了,在神迹渐渐散去的?时候,新出生的?孩子已经?没有见识过那许多事情。再过不知多少年,怕是连那些存在都要遗忘。 人类真是很擅长铭记,也很擅长遗忘的?生物。 “可人不会忘记日月。”茉莉淡淡地说着,那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存在。 达里?尔:“那些教会费尽心思想要把兰斯等于月亮这个概念传递下去……也是用?尽了手段。” 茉莉:“兰斯未必会高兴呢。” 他向来?不在乎这许多事。 想帮忙,想救人,想挽留这个世?界,有许多许多在别人看来?很伟大?的?事情,于兰斯眼中不过是“他想做”,于是仿佛这样,也无需感谢,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茉莉这么多年,也就看过这么一个傻子。 达里?尔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说:“是啊,傻子。” 他望着月亮。 茉莉也跟着他一起望着月亮。 看得久了,月亮便不只是月亮,仿若能看到无数的?虚影重重叠叠笼罩在它的?身上,那当真是一场极为亵渎的?幻想。 达里?尔拼命揉着眼,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mo……” 他想开口,却说不出话。 他想移开眼,却也动不了。 达里?尔僵直着身,瞪大?着双眼凝视着月。此时此刻,所?有望着月亮的?人,都如出一辙,他们不能说,不能动,仿佛全?身上下都只剩下一个意念。 “看”。 ……是啊,观测。 … “达西,你?在干嘛?” 兹兰河畔的?酒馆,有人追着一个沉默骑士出来?,大?声?喊:“我们不是还在喝酒吗?你?是怎么回事?” 回归。 沉默骑士一言不发,沐浴在月色下。 他抬头看着月。 不多时,他的?身影溃散成无数流光。 希的?温群岛,有一块巨石。 它屹立在此处不知道?多少年,也不知吞噬掉多少个误入海岸的?旅客。 此时此刻,巨石崩裂,碎成一块又一块。 那声?音地动山摇,许久都不曾停歇。 曼斯河哨塔下,驻守的?哨兵抬起头,耳边是同样古老纯粹的?召唤。 他露出一个有些奇异的?微笑。 在月光下消融。 此时此地,彼时彼地,有那么些人,有那么些东西宛如被按下了暂停键。 “妈妈,是流星!” 德澳山脉下的?农庄,有起夜的?小孩趴在窗户上,惊喜地呼唤着自己的?母亲。 有流星,自地上升起。 “快睡吧,怎么可能还会有流星,这天上都没有……”他的?母亲走了过来?,刚想把小孩抱走,却看着窗外的?景象露出震惊的?表情。 流光…… 那么多,那么多的?流光自地面升起,前仆后继地奔赴天上……真美呀……真美……仿佛燃烧了最?后的?生命力?的?流光充斥着人类无法理解的?绚烂,它们密密麻麻交织着夜幕,却也将月亮衬托得无比明亮。 “妈妈,月亮,是一只眼睛!” … 那是一只硕大?的?眼睛。 它很漂亮。 或许用?漂亮来?形容这样一颗诡异的?眼睛有些奇怪,可对比那些环绕在它周围的?溃散星尘,这颗硕大?的?眼珠可以说是安静美丽。呀,原来?那些星尘,无不是扭曲着怪异黑雾、丑陋触须的?碎片。 这颗眼睛多数,是在睡觉。 除了被那些碎片骚扰太过,会哼唧着发一发脾气外,眼睛并不怎么动弹。看起来?,脾气还怪好的?咧。 当然,比起那些星尘,自有更为庞然、亦或是怪异的?黑暗笼罩在它的?左近。那黑暗近乎永恒,像是活过了漫长岁月,光是祂存在的?本身,便会激起无数的?生死循环。只是除了永恒不变的?黑暗外,那些粘稠的?浆液极其偶尔间会泛着红黄两色,当其燃烧起来?的?瞬间,穹与宇都会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仔细悄悄,这颗眼睛,仿佛是被黑暗好生呵护着呢。 漂亮,美丽,干净得很。 终于有一天,仿佛就是此刻…… 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它…… 他醒了。 … 他觉得自己睡了好久。 在无数浑噩的?记忆片段里?,他最?先想起来?的?,是一张脸。 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经?历了多少事情,只要一看到那张脸,他都会忍不住看过去。那张脸在记忆里?笑起来?,朝着他也伸出手来?。 那两条胳膊…… 是……胳膊? 他的?记忆混乱着,也有些分不清楚,那伸出来?的?到底是藤蔓还是胳膊……是啊……人的?胳膊会那样蠢动摩擦着吗…… 可他没有动。 他一动不动地倚在那存在的?怀里?。 【兰斯】 黏糊糊的?,像是隔着水,或是风,有些艰涩,有些混沌的?声?音。 他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长久的?、遥远的?名字……哦呀,兰斯……是的?,是呢,兰斯是他的?名字,他是…… 他是…… 他是人类。 就像是快要坏掉的?机器,就像是腐朽的?枯木,在嘎吱嘎吱的?艰难转动下,他到底还是想起来?自己的?身份。 他是一只叫兰斯的?人类。 ……等等,量词是不是出了点什么问题……不过,那也没有关系……兰斯满足地笑起来?,至少他记得大?部分的?东西,不是吗? 毕竟现在他…… 兰斯思考了一会,才?又缓慢地记起来?,毕竟现在他在融合。 那是一种以人类的?语言无法形容的?状态,实在要勉强解释的?话,那就是兰斯正?在朝着非人的?方向转变。可这又不仅仅只是意味着形态的?变化,更象征着某种本格的?颠覆。 【……塞拉……¥#@……】 兰斯也叫他……祂……谁……混沌的?思绪里?,交错不清的?阴影在起起伏伏,舌头像是捋不直,不管怎么念,都带着怪异的?含糊。那名字慢慢自他舌尖抹去,变作另外一个亘古,永恒的?称呼。 【……】 兰斯试探着叫了一声?,于是黑暗便也癫狂欣喜地回应。 太阳更明亮。 它本就很亮,在它永恒地燃烧起来?后,那红与黄的?两色交错着,就再也没有停歇过。它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高温时常有之,令人难以承受。 不过哪怕是这样的?高温,却也是好的?。 只要太阳还在。 兰斯依稀记得太阳是个好的?,可为什么好呢……也不大?记得了,或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在洪流中冲刷消失。 ……有了太阳,那月亮呢…… 一想到月亮,兰斯就有了些许难受的?感觉,于是,那只大?大?的?、漂亮的?眼睛颤抖了起来?,齐刷刷地下起了雨。 雨是什么东西……是天上的?水……会降落,滋润大?地……好的?哦……雨水也是个好东西…… 兰斯很快忘记刚才?那一缕恐惧的?情绪,回想起月亮该有的?模样。硕大?,明亮,冰冷的?月亮……和太阳恰恰是一正?一反的?两面……是呀,太阳是祂,月亮也是祂…… 【兰斯】 他又听到那声?音在叫他。 分明只是轻轻一句,兰斯却莫名知道?了许多,更多,什么叫月亮现在是他?那月亮以前是谁? 那只漂亮的?大?眼睛好困惑地眨了眨,于是今晚的?月或明或暗。 兰斯,分明不是月亮。 新生的?月亮不懂,在漫长的?追逐中,转变早就在最?初的?仪式便已开启。 光明之钥,无暗之锁。 这本就是一体?双生。 光也是祂,暗也是祂。 让兰斯害怕的?,让兰斯信赖的?,由始至终,都是祂。 【兰斯】 【兰斯】 【兰斯】 那古老的?存在如此称呼,便也将万万物的?本源融入其中。 兰斯不想听,便闭上眼。 好嘛,月就暗淡了些。 兰斯是一只娇气的?小月亮,不愿意长大?,不愿意升格,就喜欢这么慢悠悠地栖息在黑暗里?,近乎永恒地沉睡。 仿佛只要这样,喜爱的?人类就可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等待人类彻底消亡的?时间,也不过一个弹指。 这个时间如此短暂,也只在瞬息,人类将会湮灭在无法抵抗的?时间洪流里?。 而?兰斯,祂唯一喜爱的?信徒,也将接过权柄。 不论他愿意,亦或是不愿意。 往后,还有漫长到永恒的?时间。 祂怀揣着娇气的?月亮,便也如兰斯般沉睡。 等待着再次醒来?的?瞬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