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系统攻略反派[穿书]》
1. 银瞳
祁岁之是被手上传来的剧痛弄醒的,他试探地想要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身体没有半点力气。
脖颈处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声响,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千丝锁——用北海玄铁打造而成,就算是元婴期大能被锁住,也像是被千丝万缕缚住,动也动弹不得。
这样的好东西,是只有世家大小姐才能拿出的手笔,却用在她最厌恶的人身上。
祁岁之又轻轻颤了颤眼睫,果不其然,他又被蒙住了眼睛。
手上顿时传来更剧烈的疼痛,他下意识闷哼一声。
若隐若现的幽冷芬芳忽然在鼻尖萦绕,令人无法忽略。
那是属于燕大小姐身上的降真香。
意识到这一点,祁岁之顿时避如蛇蝎。
眼睫颤动间,丝丝缕缕的烛光摇曳穿透眼前遮挡的黑纱,他隐约看到一双玉琢般的足,正狠狠踩在自己手上,带着几分凌虐的恨意和发泄的快感。
这是一个十分折辱人的姿势。
尽管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不妨碍祁岁之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就像一条丧家犬。
想到这,他唇角自嘲地勾了起来。
是啊,他本来就是燕大小姐的狗。
只是……看着那双雪白的足,祁岁之心里莫名焚烧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或许是刻骨的恨意,又或许是隐秘的欢愉。
他辨不清。
出于本能的驱使,祁岁之忍不住微微仰起了脸,借着朦胧的烛影望向了面前那道纤细的身影,试图看清楚少女的模样。
他很想看看:此时此刻的燕大小姐,是否还能维持平日里光鲜亮丽?
还是和他一样,沦为了彻头彻尾的脏东西。
这种近乎亵渎的念头令他越发愉悦,身体上的痛楚就显得微不足道。
他唇角是弯的,眼睛也是弯的,可眼神却仿佛两丛燃烧的磷火,要烧透黑纱,径自烧向少女的眼底。
同类对彼此的存在总是格外敏锐,感觉到眼前少年的不怀好意,燕从玉心口的恶意控制不住不断翻涌。
她压抑心头的悸动,脚从他手指处移开,嫌脏般在他衣摆处蹭了蹭。
祁岁之下意识朝后仰去,却被一支纤细苍白的手指抵着了下颌。
少女声音宛转,妩媚而残忍:“你在看什么?”
祁岁之当然无法回答,拜千丝锁所赐,他甚至连动一动舌头都做不到,燕大小姐恨他,他从来心知肚明。
她要他痛,却又怕他想方设法寻死,封住他的舌头,是为了怕他不堪受辱,咬舌自尽。
燕从玉脆生生地笑了起来,鲜红的唇如同艳丽的毒花,喷射出毒汁:“贱种!”
话音刚落,少女忽然举起一盏莲花灯,微微倾斜,一滴滚烫的蜡油滴在祁岁之手背,他忍不住颤栗了一下,又痛又痒。
燕从玉垂下眼睫,冷冷道:“我果然无法不厌恶你。”
烛火不停摇曳,火光描绘着少女妖冶般的容颜。
祁岁之看不到,他眼中永远鲜妍美丽又恶毒的燕大小姐,此时此刻却如同鬼魅。
脸如新雪,却毫无半分人气,蜷翘的眼睫下,缀着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瞳,可是那双眼瞳却是诡异的银色,衬得脸越白,唇越朱,发越乌。
烛泪一滴一滴落下,祁岁之则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当他数到十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
清越的声音响起:“燕师妹,你睡了吗?”
这道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燕从玉胸口那种难以言喻的恶意瞬间潮水般退散,她如梦初醒般,怔怔看着自己手上的灯盏,视线又落到了被缚住的少年身上,目光惊疑不定。
救命啊!她这是在哪里?
非法拘、禁现场吗?还带凌、虐的吗!
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这样的!
燕从玉吓得赶紧放下灯盏,转身欲逃,可就在她狼狈转身的时候,脑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快的声音。
【恭喜宿主,您穿入了一本名为《仙途》的小说中!】
先不要忙着恭喜,等等!《仙途》这不是她入睡前读的那本小说吗?
所以她这是穿书了。
系统显然能读懂她的心思,继续道:【是的呢!宿主,俗话说,福祸相依,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坏消息是,你穿成了早死的恶毒女配燕从玉,好消息是,只要你成功攻略未来的大反派祁岁之,就能够摆脱早死的宿命。】
燕从玉:“……”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祸。
索性燕从玉也很快接受了穿书的事实,毕竟她穿书文看了没有百来本也有八九十本了。
她快速抓住一个重点,沉浸式投入剧情:“祁岁之在哪里?是门外叫我那个吗?”
【不是哦,你脚边被锁住的这个少年才是,而门外那个,是你暗恋的对象——男主苏南星。】
什么?
苏南星在门外等了一阵,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可是他是修士,耳聪目明,自然能听到屋内细微的动静。
燕师妹显然还没睡着。
苏南星微微蹙眉,他这个师妹,性子向来说好听点,是有些娇纵,说难听点甚至有些离经叛道。
虽然修道之人不似凡夫俗子那般看重礼义廉耻,但师妹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若是过早沾染了情毒,于修道并无益处。
苏南星的声音继续响起:“燕师妹,我知道你醒着,我有事找你商量。”
燕从玉一个头两个大,忙问系统:“这是原著的剧情吗?”
她看书向来囫囵吞枣,属于看完就忘了,根本不记得这里是原著哪一段情节。
系统提示:【这是你妖性大发,深夜折辱虐待祁岁之的一段情节,祁岁之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苏南星,故意将他引来,想让他看到你一直费心隐瞒的另一面。】
燕从玉愕然,她想起来这段情节了。
原主身份尊贵,是正道魁首——天瑶门掌门燕樊的掌上明珠,实际上却是个半妖,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彻底妖化,变得残忍暴虐,为了发泄心中的戾气,她便会拿祁岁之出气。
至于为什么是祁岁之,是因为祁岁之也是半妖。
半妖是这个修仙世界中最为低贱的物种,因为大部分半妖没有修仙天赋,且一旦妖化,便会被妖性控制,性情大变,或沦为欲望傀儡,或变为杀戮机器。
在这个对半妖人人喊打的修仙世界,骄傲如原主最痛恨自己的身份,于是,她就将对自己身份的恨意全然转移到了祁岁之身上,总是要找各种机会明里暗里折磨祁岁之。
今晚便是如此。
只是,她穿过来的时间有点太不巧了,因为这次她被祁岁之设计,为了不暴露身份,原主不得不吸食祁岁之的半妖之血压制妖性,可是祁岁之也是个狠人,故意给自己喂了毒药,让自己的血变得剧毒无比。
就这样,之后,燕从玉身中剧毒,为了寻求解药,又被祁岁之骗到了蛇窟,最后差点丧命,救回来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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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瘸了一条腿。
门外,静静等了一会,见还没有回应,苏南星犹豫了片刻,最后下定决心,取出一段白绫蒙住了眼睛:“得罪了,燕师妹。”
燕从玉见他竟是打算直接推开门,顿时吓了一跳,连连道:“师兄,你先站那里别动,我马上就出来!”
她又问系统:“我能不吸血吗?”大不了被男主看到自己是半妖呗,反正她又不是原主,又不喜欢男主。
系统无情道:【不行!宿主不能太偏离原主人设,否则会导致剧情无法继续。】
燕从玉纳闷:“我的人设不是恶毒女配吗?就算是暴露了身份,也并不妨碍我继续恶毒啊。”
系统有理有据:【是,但你的人设是恋爱脑大于恶毒女配,你深爱男主,又心高气傲,绝对不会向男主展现自己妖化的那一面。】
“敢情这毒药我是非喝不可了!”燕从玉很生气,想要撂挑子不干。
系统立刻道:【完成这段剧情,将会奖励你解毒丹一枚,你就不会中毒了。】
这还差不多。
燕从玉想了想,她的确没有必要让男主知道自己半妖的身份,还是先按照原著走吧。
她垂下眼帘,将目光落在了祁岁之身上。
祁岁之也在隔着黑纱静静地打量着燕从玉,他忍不住想,燕大小姐,会纡尊降贵来吸食他的鲜血吗?
她口口声声中的脏东西的鲜血。
一边是在意中人面前被撕下光鲜亮丽的伪装,一边是俯下身体去触碰肮脏不堪的自己。
无论结果如何,燕大小姐似乎都会很麻烦。
想到这,祁岁之被隐秘的快意戳中,忍不住微微颤栗。
燕大小姐是会割开他哪个地方,贪婪地吮吸他污浊的鲜血呢?
他思索的时候,燕从玉也在思索着,不停打量着祁岁之,少年穿着黑色劲装,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连脖颈处也被锁链遮挡得严严实实。。
黑纱系于他脑后,如同栖息的黑色蝴蝶,他头颅低垂,唯有露出的唇鲜红欲滴。
难道说,她要……
燕从玉不太自在,视线下移,又落在祁岁之那伤痕累累的手指处。
有了!
她心念一动,仓促下定决心,半跪在祁岁之面前,捉起了祁岁之的手。
系统欲言又止。
祁岁之手下意识一颤,正欲挣扎,却感觉到了冰冷柔软的唇瓣像是春蚕嚼叶般攀附在他指尖,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是燕从玉咬破了他的指尖,顿时,腥甜的血腥味雾一般在夜色下散开。
手指顿时又麻又痒,这种感觉甚至不受控制地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浑身绵软,祁岁之唇角不受控制地溢出破碎的音调。
燕从玉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场景有多么诡异。
她如同婴儿吮吸乳汁般,贪婪地吮吸着祁岁之的鲜血,甘甜在唇舌间弥漫,她像是陷入迷离狂乱之境,眼前是大片大片的山花一瞬间绽放,又一瞬间凋零殆尽,只剩下糜烂的香气,无孔不入,占据一切感官。
燕从玉感觉自己无比自由自在,很想放声大笑,可是却又头晕目眩。
她微微松开了祁岁之的手指,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仰起了脸,吐气如兰,媚眼如丝:“喂!你的血,好香啊。”
祁岁之身体瞬间紧绷如弦。
很快,少女眼瞳中的银色慢慢退去,身体一歪,面条般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她那漆黑如墨的发也跟着迤逦垂落,海藻般与祁岁之的衣摆纠缠。
2. 酒器
苏南星推开门时,室内一片寂静。
他唤了句:“燕师妹?”
得不到任何回应,犹豫片刻,他还是将脑后的白绫取了下来,苏南星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少女昏倒在少年脚边,乌发垂地,面色酡红,像是喝醉了酒。
他快步朝着燕从玉走去,询问祁岁之:“祁师弟,燕师妹这是怎么了?”
祁岁之无法回答,只是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处。
千丝锁!
苏南星不由得瞳孔微缩,心里暗叹师妹的荒唐。
幸好,他之前曾向燕师妹讨教过千丝锁的解法,指尖一道灵符击出,准时打在了千丝锁的锁芯处,千丝锁顿时应声坠落。
脱离束缚,祁岁之将脑后的黑纱取下,缠绕在指尖,漆黑的眼睛望着苏南星,道:“多谢苏师兄。”
苏南星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睛,态度客气却疏离:“祁师弟客气。”
苏南星不喜欢这位祁师弟。
倒不是因为他是半妖,而是因为这位祁师弟性子孤僻难以接近,再加上那双漆黑如永夜的眸子,很难不给人一种被穴居在阴暗处的生物窥伺的错觉。
而且,令人捉摸不透。
苏南星弯下腰就要将燕从玉抱起,谁知,一只裹着黑纱的手却从旁边插、入,径自将燕从玉抱了起来。
祁岁之紧紧抱着燕从玉,漆黑的眼睛晦暗不明。
看着少年这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苏南星微微不悦,冷声道:“祁师弟?”
祁岁之客气回道:“大小姐无碍,只是饮了些酒睡过去了,让苏师兄看笑话了。”
苏南星看向燕从玉,只见她唇角微微翘起,好像做了什么美梦一样,的确像是饮酒了。
只是他依旧不放心:“她是否无碍,我自会把脉查看。”
祁岁之忽然笑吟吟地看着他:“苏师兄,你放心,我与大小姐是清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南星一愣,旋即又有些恼怒:“祁师弟,你在说什么?”
可是想起今早莫名其妙出现在桌面上那张有着燕师妹字迹的纸条:“今早子时,不见不散。”
开始他以为是燕师妹找他有什么事,并没有多想,可是等他刚收起纸条,便见燕师妹的丫鬟芙双红着脸过来,支支吾吾道:“苏师兄,抱歉,我弄错了,你能不能把纸条还给我,小姐本来是要我送给祁师弟的。”
他那时候没想太多,此时此刻越发觉得不对劲,望向祁岁之的眼神也越发冰冷。
他的住处与祁岁之天南地北,芙双怎么会弄错?
祁岁之漆黑的眼睛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坦然道:“啊?苏师兄三更半夜来找大小姐,难道不是因为误会大小姐与我不清不楚吗?”
他慢条斯理道:“可是,苏师兄,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半妖,大小姐她最恨半妖,她怎么可能同我这种半妖苟合呢?”
他一口一个半妖,语气极重,带着几分自暴自弃,却让苏南星感受到了别样的情绪。
他沉默了一会,将话题绕回燕从玉身上:“方才燕师妹饮了什么酒?”
“千日红。”
苏南星环顾四周,质疑:“可是这里并无任何酒器?”
祁岁之淡淡道:“我便是酒器。”
苏南星更觉离经叛道,怒不可遏:“简直胡闹!师妹固然不懂事,你难道又甘心供她驱使?”
祁岁之凝视着他,眼里透着一丝讥笑:“师兄如何知我并非心甘情愿?”
苏南星还想说什么,可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叹息一声,最终只是开口:“师妹,她确实过于娇纵了,心性未定,难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你放心,我以后会让师父多管教她。”
祁岁之又笑了起来:“多谢苏师兄,不过,这是我和大小姐两个人的事,就不劳师兄费心了。”
顿了顿,他又道:“天色已晚,若无其他事,还请不要打扰大小姐休息了。”
苏南星踯躅了一会,终究还是离开了。
室内重新恢复寂静,清冷的月光洒在千丝锁上,散发出淡淡的荧光,祁岁之瞥了一眼,又别开了视线,转身将燕从玉安置在床榻上。
他凝视着燕从玉,烛火摇曳,少女露出的容颜娇艳无匹。
这张脸,从下颌到美人尖,五一处不精致。
可美丽的东西总是带毒的。
祁岁之淡淡想着,心里却忍不住翻涌起恶意,将手伸了出去,掌心与她脖颈相贴,感受着她脉搏的律动,就像是感受一只羊羔的呼吸。
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是待宰的羊羔呢?她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他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少女,许久,手缓缓从她脖颈处上移,最终在那花瓣般的唇上停留。
这样漂亮的唇,却会唾出“贱种”这样的字眼。
他眼睫低垂,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直到用被鲜血濡湿的黑纱亵渎般在她唇瓣处按下湿漉漉的痕迹,他才心满意足。
起身,朝着少女的方向轻声道:“晚安,大小姐。”
房门吱呀关上,外界的一切喧嚣仿佛都隔绝殆尽。
燕从玉醒来的时候,感觉脑子一片混沌,很像宿醉过一场,她撑着软绵绵的身体,询问脑海里的系统:“请问,解药呢?”
系统支支吾吾:【宿主,你好像没有中毒。】
“嗯?”燕从玉没有反应过来。
系统道:【祁岁之喝的不是毒药,而是一种名为千日红的烈酒,祁岁之体质特殊,他饮下的酒水饮料后,血液也会具有同样的功效。】
燕从玉回味起那个甘甜的味道,眼前一亮:“他喝一口千日红,血液便会这样甘甜吗?”
【没错。】
燕从玉又问:“这个千日红珍贵吗?”
【当然珍贵,千日红,顾名思义,便是用天山雪莲、紫星丹、东海灵草等数十种珍奇植物酿造千日的美酒。色如玛瑙,香气浓烈,入口回甘。寻常修士为了能喝上一口可要花费上百灵石,要知道,一把中上品的宝剑也不过上百灵石。】
燕从玉忽然道:“那有了祁岁之,那岂不是日日都有了喝不完的千日红了。”
好家伙!
系统咋舌:撒旦背后不纹你都说不过去。
感受到燕从玉的愉悦,系统顿时明白为什么它的宿主会是她了,她的确和原主性格相似,带有一种天真的残忍。
那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无意识的恶。
系统连连摇头:【不行,宿主,你忘了吗?你的任务可是要攻略反派,而不是像原主一样虐待他啊,你是要走给他送温暖的路线才能逆天改命的啊!】
燕从玉这次却反应很快:“可是原主是因为饮了祁岁之的血中毒,最后被他骗到蛇窟才死去的,我既然穿过来了,又没有中毒,自然不会去蛇窟了,那我早死的宿命早就破了啊?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讨好原著中的反派呢?”
系统显然被她弄懵了,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小声道:【可是,你的任务就是攻略反派啊……】
“可这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呢?”燕从玉笑吟吟道。
系统又道:【等你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到现世了,你毕竟不属于这个世界。】
燕从玉反问:“我在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毕竟我如今是天瑶门的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我为什么要回到一无所有的现世去?”
系统又被她整不会了。
燕从玉也不管它,伸了伸懒腰,洗漱完毕,准备梳妆。
她一边拿着犀角梳梳理着乌黑的头发,一边道:“还有,我昨天做完任务,你说会给我解毒丹的,你却没有给我。”
系统心虚了:【可是你没有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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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纤细的手拨弄着犀角梳,她懒洋洋地:“一码归一码,你既然答应了给我解毒丹,却没有做到,我会认为给你做任务是没有任何奖励的,那我更没有道理去。”
系统只好道:【好吧,我给你解毒丹。】
说着,燕从玉手中凭空出现一颗莹白的丹药,珍珠大小,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燕从玉将信将疑:“这是珍珠还是解毒丹?你不会是糊弄我吧!”
系统不满:【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这个解毒丹可珍贵了!好看好闻好吃,还能解百毒,怎么可能是赝品。】
“哦。”燕从玉不理会它的气急败坏,应得很敷衍。
她将解毒丹拿在手中端详,觉得它有些过分漂亮了,而且还散发着好闻的气息,隐约像她穿越前买的白檀香水。
她很喜欢那个味道,有种要出家的美感。
燕从玉适应性很强,既然穿到书里这个世界,那就在这里过下去,反正她在现世也是孑然一身。
况且……她扫了一眼原主漂亮的妆奁,她穿过来这个身份似乎也挺不错的,有数不清的漂亮首饰。
说是锦衣玉食也不为过。
她心里爱极了美丽的东西,从琳琅满目的梳妆台上挑了一支珠钗,嫌弃那珠不够莹润,便换成了解毒丹。
系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奢侈的做法:【宿主,这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
燕从玉理直气壮:“既然是我的东西了,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说着,她自顾自挽起了发髻,动作熟练。
一番接触下来,系统对这个宿主的性格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任性,我行我素,爱美。
系统眼前一亮:【宿主,完成任务我给你很多很多解毒丹好不好?】
燕从玉摇头:“我已经有了一个,那么再多一样的东西也打动不了我,你这番诚意可不够。”
喜新厌旧。
系统又默默总结出一条。
燕从玉不再管它,自顾自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粗略一看,这张脸和她现世里几乎是一模一样。
仔细看来,还是有区别的,这是一张,娇养着的漂亮脸蛋,光鲜亮丽,矜贵无比。
只是微微上挑的浓密眼尾,如扬起的雀尾,看着人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
而在现世里,她是一名社畜,脸上总是透露着淡淡的死意。
很好,这里没有挤不上的地铁,没有聒噪的上司,也让你改十来次方案最终用回第一版的甲方。
果然工作令人变丑,燕从玉想着。
其实,无论是现世还是这里,燕从玉这张脸都很漂亮,只是看起来不会爱人。
将缀着解毒丹的珠钗插、入刚挽好的乌发中,燕从玉又忽然道:“要我攻略祁岁之也不是不可以。”
她喜欢美丽的东西。
况且,祁岁之的确美丽,攻略一个美丽的对象,将他驯养成自己的漂亮小狗,这种事,想想就很好玩呀。
系统瞬间被她吊成了翘嘴:【宿主,你真是人美心善。】
燕从玉款款笑了起来:“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系统很爽快:【你说。】
“你也知道,攻略反派是个难搞的活,稍有不慎,我就会被祁岁之报复,你也不想我一穿过来,就被祁岁之弄死,对吧?”
系统隐约不安,虎躯一震:【所以?】
燕从玉笑容明媚:“所以,你能不能想办法绑定祁岁之灵识,无论是cpu、icu、ktv还是kfc他,不断给他洗脑,令他自己爱上我啊。”
系统:……
狡猾,擅长拿捏人,不对系统……系统又默默给燕从玉盖上两条评价。
好半天,它终于妥协:【可以是可以,可那样的话,你必须想办法,和他来一次亲密的接触,不然我没办法寄生。】
3. 挑衅
祁岁之沾着一身露水回到藏冬斋的时候,天色已经露出微微的鱼肚白。
路上陆续有不少弟子三三两两结伴去上早课。
和祁岁之一样,这些人都是居住在藏冬斋的外门弟子。
天瑶门是天下第一大派,门下弟子网罗千人,这些人按照修仙天赋被分为四个等级,分别被安置在蕴春、知夏、宿秋、藏冬四个书楼。
其中蕴春楼居住的都是掌门燕樊的亲传弟子,只有廖廖数十人,除了燕从玉,个个都是顶尖的天赋,其中呼声最高的,还是大弟子苏南星。
仅二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突破了金丹期,可谓是当世天才。
知夏楼则为掌教们的亲传弟子,天瑶门一共七位掌教,每个长老也有十到二十几个亲传弟子,这些亲传弟子,天赋虽然比不上蕴春楼的弟子,放到整个修仙界也是百里挑一的存在了。
和前面两者比起来,宿秋楼和藏冬楼就不是很够看了,宿秋楼的弟子好歹还有一星半点的天赋,虽然平平无奇,但是也算是可造之材,而且这部分弟子在整个天瑶门弟子中占比最多。
至于藏冬楼,这部分弟子的修仙天赋可以说是忽略不计,放到别的门派也是属于瞧不上眼的,但是架不住个个家里肯花钱,硬是用灵石砸开了修仙的大门。
天瑶门之所以可以发展为第一大派,得益于这种既入世又出世的做派,天瑶门的确实力雄厚,懂得因材施教,哪怕是冬藏楼的弟子,多多少少也能学到一些东西。
如果说藏冬楼弟子是底层,而身为半妖的祁岁之,则是底层中的底层。
他走在路上,投过来的目光都带着不屑与轻视。
“真晦气。”
“是啊,想不通掌门人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怪物留在天瑶门。”
祁岁之对这些情形早就习以为常,他目光漠然地落在自己系着黑纱的手上,却留意到指尖处蹭到一抹红痕。
是口脂。
祁岁之心里忽然冒出油煎一般的暴戾,他努力想忽视,可指尖又莫名发痒,就好像伤口在结痂,竟是无法忽视。
他不知道迈着怎样虚浮的脚步才回到弟子寝居处。
藏冬楼每个弟子都有独立的寝室,之前寝室互相勾连,最终汇成一个硕大的环形,中间由一排桃树分隔开,若是有人登高望来,能看到这里是太极八卦的排布。
寝室一共分为六层,祁岁之的寝室在二楼,祁岁之踩着楼梯,脚步落在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他闻到了空气中传来一阵甜蜜的气息。
背脊处的毛孔不受控制地炸开,手指处那种结痂般的痒意更重。
是千日红的气息。
祁岁之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锦衣少年正抱着一坛子酒从自己房里出来。
锦衣少年名叫季元皓,出生于北海之滨的季家世庞支一脉,季家掌管着好几条灵石矿,算得上是富甲一方。
哪怕季元皓在偌大的季家根本排不上号,也不妨碍他身边有不少狗腿子前呼后拥。
一个狗腿子开口问道:“老大,你平日不是不爱喝酒吗?”
季元皓但笑不语,笑容中透着一股子冷意。
另一个狗腿子则骂道:“祁岁之这个杂种,竟然背着我们喝这么好的酒,真是白白便宜他了。”
“千日红一坛少说也值上万灵石,祁岁之一个穷酸的半妖,什么时候也买得起了?要我说,这肯定是他从哪里偷的。”
有人立即附和:“没错!说不定就是偷咱们老大的。”
季元皓随手就将手里的坛子随便丢向一个人的怀里,打断道:“吵什么,小爷今天心情好,这坛千日红就赏你了。”
好似这价值万金的千日红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蹴鞠。
季元皓对这千日红的确不感兴趣,拿祁岁之的东西完全是因为他对祁岁之打心底厌恶。
理由却并非和其他人如出一辙,而是因为燕从玉。
他厌恶祁岁之这样的脏东西,却偏偏和燕师姐走得近。
尤其是昨日听说燕师姐的贴身丫鬟芙双给他送了一封信,祁岁之便整晚夜不归宿后,他更是妒火中烧。
季元皓当然不会怀疑燕师姐和祁岁之有什么,他只是想不通,燕师姐明明最厌恶半妖,为什么又要和祁岁之接触。
他没有办法不找祁岁之的麻烦。
身边的人手忙脚乱地接过季元皓丢过来的千日红,感恩戴德道:“多谢老大!”
醇厚的酒香令人垂涎欲滴,况且,这千日红还有延年益寿、淬体炼气的功效。
说着,他就要拆开那封盖,一道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响起:“还给我。”
他循声望去,正好撞入一双漆黑的眼底,如同深湖。
那人先是吃了一惊,反应过来立刻怒气冲冲:“还?你偷来的东西,我为何要还?”
却感觉到一道力度将他拨开,他刚回头想骂,便又老老实实地让一边了。
季元皓拨开人群,来到祁岁之面前:“昨夜,你去哪里了?老老实实交代。”
祁岁之语气无波无澜:“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季元皓瞬间有些气急败坏,他手中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根长鞭,劈头盖脸朝着祁岁之的脸颊而去:“你一个低贱的半妖,竟然也敢和小爷叫板,活得不耐烦了!”
祁岁之反应不慢,瞬间躲过了,可那道长鞭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紧跟着他。周围的跟班害怕被波及都吓得鸟兽状四散而逃。
祁岁之越躲,季元皓越来劲,吩咐身边的狗腿子:“都愣着干嘛!小爷要你们吃干饭的吗!”
季元皓的小弟们四面八方地扑了过来,本就不宽敞的寝室走廊,瞬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祁岁之犹如困兽,毫无退路。
季元皓狞笑道:“你一个半点灵力都没有的废人,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和小爷斗。”
祁岁之努力躲避,可这鞭子仿佛长了眼睛,一个不察,漆黑的鞭影袭来,落在祁岁之背脊处,发出“啪”的一声钝响。
背脊处顿时像是过了电一样,祁岁之半个身子都麻痹了,手中的黑纱也脱落,垂死蝴蝶般坠落在地板。
他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下意识伸手去捞,黑纱却被被一双绣着虎头的长靴死死踩住,他的手也被季元皓狠狠踩在脚下。
祁岁之仰起头,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季元皓,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是真的动了杀意。
少年漆黑的瞳仁如同深湖,季元皓心里莫名冒出一丝寒意。
可很快,祁岁之又垂下眼睫,神色不辨。
以为祁岁之怂了,季元皓心里得意,手上碾压的动作更凶狠:“废物。”
他一边朝着祁岁之的脸颊扬起了手上的鞭子。
周围人喝彩:“还是老大厉害!”
燕从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潮,看到的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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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样子。
祁岁之狼狈地跌在地上,眼看鞭子要落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燕从玉眉尖下意识蹙了一下。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
见燕从玉没有帮祁岁之的意思,系统顿时急了:【宿主,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任务是攻略反派啊,这时候你不出手,怎么给反派留下好印象。】
燕从玉慢条斯理:“可我也没有灵力呀,万一那鞭子落在我脸上,我岂不是要破相了,况且,我穿过来就眼巴巴赶着舔他,和原主性情判若两人,你觉得这合理吗?”
系统说不过她,只能哑口无言。
伶牙俐齿,它心里又补充。
等燕从玉说完,鞭子已经落在了祁岁之脸上,他连忙偏头避开,却发现人群里藏着一双绣满珍珠的翘头履,小巧、俏皮、骄傲。
他眼神一滞,就是这么一失神,唇角顿时被鞭影掠过,绽开一串鲜血,火辣辣的疼。
祁岁之顾不得拭去唇角的鲜血,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怎么会来?
是了,她一定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他的眼神穿过拥挤的人潮,落在她身上,少女逆着光,身上珠翠环绕,琳琅满目,漂亮到不可一世,好像整个世界的光芒都被她夺去了。
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
少女清亮的一双瞳,毫无感情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件,感觉到他的注视,她似是有些意外,不自觉挑了下眉。
她忽然笑了起来,祁岁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少女嘴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祁岁之的眼睛立刻落在她唇瓣处,仔细辨别着她的唇语。
“好狼狈啊。”
“祁岁之,你可别死了呀。”
被轻视的怨恨和暴怒一瞬间爬上祁岁之心口,血色在眼球处蔓延,像是开了一朵妖艳的玫瑰。
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他却是一个低贱的半妖。
凭什么?明明……他们是一样的。
祁岁之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变得很混沌,心脏变得无比炽热。
瞬间,磅礴的妖气不可控制地喷涌而出,狂风呼啸间,护栏轰然炸开,围住祁岁之的人纷纷被妖气掀了出去,下饺子一样落在楼下,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哀嚎声。
季元皓首当其冲,被妖气打在胸口,狂吐一口鲜血,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早就察觉不对劲的燕从玉本想赶紧躲开,可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根本动不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她被迫定定地凝视着祁岁之。
有没有搞错,刚才霸凌他的又不是她?他怎么反而把账都算她身上了?
少年来到她面前,身上的妖气遮天蔽日。
完了!这波真的要寄了!
以为祁岁之想要掐死自己,燕从玉下意识闭上了眼,却感觉一个痒痒的东西拂过自己的脸颊,空气中蔓延着一种甜蜜的血腥味,引诱人去攫取。
燕从玉颤动着睫毛,睁开眼,却看到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少年,双眼猩红,像是一只旷野里的的野兽,茫然又懵懂。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一个地方,燕从玉心里咯噔一声,他想做什么?
她眼神追逐着祁岁之视线停留的地方,却发现那是……她的唇。
与此同时,系统发出尖叫鸡般的警报:【宿主,和祁岁之亲密接触的好机会来了!快上啊!】
见燕从玉不动,它大叫:【快亲他!】
4. 孔雀
尽管系统已经给燕从玉科普过,只有亲吻或者是双修才算是亲密接触,但是燕从玉总觉得这个系统不老实,会坑她。
系统大喊冤枉。
【宿主,我的好宿主,我可都是向着你的!你看我都妥协了帮你攻略祁岁之,还差坑你这一点吗?】
燕从玉“哦”了一声,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
她自顾自将目光落在祁岁之的唇瓣上。
少年的唇薄厚相宜,形状优美,色彩秾丽,像是天然上了一层口脂,唇瓣处溢出的鲜血更是为他添上一层战损的靡丽。
不得不承认,祁岁之的唇看起来很好亲。
而且,燕从玉隐约感觉到,祁岁之看起来对她好像并没有想象得那般厌恶,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
还真是有趣。
想到这,燕从玉唇角绽放出一丝笑来。
对面的少年见到她笑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猩红的眸子迷离地注视着她,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燕从玉微微踮起脚,唇瓣毫无顾忌地印在祁岁之唇角,浓烈的香气无孔不入,甜丝丝的味道蛮横地侵入骨髓。
燕从玉眼瞳不自觉迷离,胸口仿佛有种奇异的膨胀感在作怪,迫使她想要向祁岁之索取更多。
祁岁之却瞬间像是被禁锢住的野兽,动弹不得,只能呆呆睁大了眼,看起来愈发无措。
趁此机会,系统立刻复制出一个分系统,准备入侵祁岁之的识海,却感觉到澎湃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如同呼啸的山海,差点将它淹没。
好不容易躲过了,可是看着祁岁之浩瀚的识海,系统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落脚点。
口中鲜血的甜味散尽后,燕从玉催促道:“可以了吗?”
系统有些为难:【宿主,很抱歉,再等一会。】
燕从玉觉得不耐烦了,她是一个很容易喜新厌旧的人,而且,眼前人笨拙不会回应的样子,令她兴致缺缺。
她忍不住眉尖微蹙,眉宇间又露出那种令祁岁之熟悉的不耐烦。
少年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将她的表情尽收入眼底。
看到她眼中的厌恶,他像是被刺了一般,眼瞳微微放大,心里的恶意瞬间不受控制地蔓延开。
与此同时,脑海中的系统差点被一个巨浪拍中,吓得魂飞魄散。
它有些害怕:【宿主,你别刺激祁岁之了!】
燕从玉很无语,她什么都没做,明明是祁岁之自己好端端的不知道发什么癫。
真的是善变的男人,她腹诽。
直到感觉一只滚烫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后颈,燕从玉骤然一惊,才发现祁岁之竟然有所动作。
被他触摸过的肌肤,泛起一阵颤栗。
燕从玉被迫与他贴近,唇瓣传来一阵撕咬的疼痛,胸腔里的气息瞬间被夺走,她如同濒死的鱼,无法呼吸。
琥珀色的瞳孔下意识放大,倒映着眼前少年不再温顺的模样。
他好像退化成了一只凶狠、不知餍足的野兽,要将燕从玉一点一点剥皮拆骨,然后彻底蚕食。
燕从玉心生恐惧,拼命挣扎,腰肢却被少年铁箍一样的双臂勒得发疼,眼中也不自觉溢出泪水。
完了!真的要被祁岁之活活闷死了!
燕从玉心里又气又急,死死地用脚踹祁岁之,一边求助系统。
系统此时却分身乏术,因为祁岁之的识海再次变成了波涛汹涌的大海,掀起了滔天巨浪,它左支右绌才躲过被淹没的结局。
它还不忘安慰燕从玉:【宿主,马上就好!】
好在,在巨浪之中,系统眼尖地发现了一座孤岛,它连忙流窜过去,随意寻到一块礁石便落了脚,然后生根发芽般,在礁石处驻扎,直到触及祁岁之意识的最深处。
它惊喜道:【宿主,可以了!】
此时燕从玉快要窒息了,见状,系统连忙用尽吃奶的力气,上蹿下跳狠狠给祁岁之的灵台来了一下。
祁岁之眼瞳中的猩红慢慢褪去,漆黑的瞳落在少女几欲昏死的绯红脸庞,先是一愣,随即慌张地松开了手臂。
燕从玉跌在地上,捂着胸口,狠狠喘了几口气,又仰起头恨恨地望着他。
她的唇瓣沾着鲜血,像是被揉皱的玫瑰花瓣,透着一种森冷的艳丽。
燕从玉发不出半点声音,和系统对话:“系统,能不能让这个讨厌的人晕倒,我现在实在不想看到他。”
祁岁之想要张口说什么,却喉咙干涩,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想朝着燕从玉迈进一步,脑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燕从玉撑着软绵绵的身体起身,看着倒在脚下的祁岁之,忍不住上前去狠狠踹了他几脚。
祁岁之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隐约能听到耳边的动静。
她一边踹,还一边骂:“混蛋!你是属狗的吗!”
做完这一切,燕从玉抛下祁岁之,兀自下楼去。
迷蒙中,祁岁之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看到的是燕从玉的背影。
彩衣拂动、环珮伶仃。
她像只骄傲的孔雀,将四周的光和热都夺走后,挥一挥衣袖又翩然离去。
*
楼下歪倒了一群藏冬楼的弟子,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其他楼层的弟子听到动静纷纷探头来看,却看到一个纤细明丽的身影从二楼楼梯处款款而来。
少女穿着五彩铢衣,身上钗环碰撞,发出悦耳的叮铃声,鞋上还镶嵌着龙眼大小的南海明珠。
这样通身华贵的气派,除了掌门之女,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弟子们交头接耳:“燕师姐,她怎么会来这里?”
另一个人眼神落在二楼:“我看啊,多半是因为祁岁之,燕师姐最厌恶那个半妖,心情不好,找他出气也是常有的事。”
“那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一弟子指着楼下哎呦哎呦叫唤的狗腿子道。
“这……”
祁岁之妖气爆发时间短暂,他将人甩在地上的样子并没有被看热闹的弟子发现,于是,他们又纷纷猜测:“我看啊,这些人多半是得罪了燕师姐。”
在他们眼里,燕从玉身份尊贵,但也是出了名的脾气坏,是个很不好相处的大小姐。
燕从玉来到倒地的狗腿子们中间,她眼神扫过这群人,心里更加不痛快。
她刚才的无妄之灾都是因为这些人。
若是这群人不霸凌祁岁之,他也不至于都欺负到她头上来,虽然踹了祁岁之几脚,但是她还是觉得不解气。
她垂下长睫,睨着他们,声音冰冷:“很疼吗?”
一个声音哭诉道:“师姐,你都看到了,刚才,祁岁之那个半妖忽然发疯……”
燕从玉循声望去,发现是那个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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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日红的少年在叫苦不迭,此刻,酒坛子碎在他怀里,碎片扎得他手鲜血淋漓,狼狈不堪。
燕从玉朝着他走近了一些。
那少年心里正忐忑,却感觉到手臂处传来刺骨的疼痛,顿时疼得大叫起来。
只见燕从玉拿出一瓶粉末,洋洋洒洒洒在他手臂处,带起滋滋的声响。
见他痛苦,她反而露出个明媚的笑来。
“这是治伤的玉露散,效果很好,就是有点疼。”
岂止是有点疼,那少年疼得快咬舌头了,却还是哆哆嗦嗦地道谢:“多、多谢,燕师姐。”
闻言,燕从玉的笑容更加明媚:“不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说着,她像是仙女施甘霖一样,将药粉洒在其他人身上,很快,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堪比杀猪。
这声音吓得看热闹的弟子纷纷躲回了自己房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他们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想法来。
好家伙!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燕师姐。
看那群弟子疼得在地上打滚了好几圈,燕从玉心里的那股气总算是消了。
祁岁之静静躺在地板上,头顶阳光强烈,他抓着一截黑纱,听着耳畔的声音,眼中古井无波。
此时此刻,燕大小姐那张漂亮的脸是否也会因为生气而扭曲。
想到那副模样,他心里也会跟着冒出快意来。
听着四周的动静,祁岁之又莫名想起,其他弟子私底下对于燕从玉的评价。
“燕师姐美则美矣,就是脾气实在是不敢恭维,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连路边的狗都会挨上几脚,以后也不知道谁敢娶她。”
“我敢啊,你想想能做燕掌门的女婿,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哪怕做条狗被她踹那也是极好的,况且,燕师姐那般仙姿玉貌,怎么想都是赚的。”
想到这,祁岁之眼里浮现一丝冷意。
于她而言,他却是连条狗都不如。
系统感觉到祁岁之脑海里的识海再次汹涌起来,心里大惊,却不知缘由。
结合宿主所作所为,它认为是祁岁之又对燕从玉恨意更上一层楼了,这令它更是急得抓耳挠腮。
系统赶紧道:【宿主,你怎么不让他们别再欺负祁岁之啊!这么好的攻略机会千万别错过!】
燕从玉不以为意:“他们欺负祁岁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欺负他已经很好了。”
系统恨铁不成钢:【祁岁之现在还很弱,万一他被这群小喽啰欺负死了,你到时候攻略谁去?】
燕从玉懒得理它:“系统,你还是太年轻,如果反派也能被小喽啰欺负死,那说明他根本不够格当反派。而且,你焉知这些人对他的欺负不是他成长的关键,原著不就是这么写的吗?”
系统说不过她,顿时有些自闭。
这真是它带过最难带的宿主,非常自我。
燕从玉又忽然笑了起来,声音轻快:“系统,你刚才真的绑定祁岁之的灵识了吗?”
【对啊。】系统觉得有些不妙。
燕从玉继续道:“那我教你向祁岁之传个话吧。”
【什么话?】系统快对她明媚动人的笑颜感觉到ptsd了。
少女眉眼弯弯,声音愉悦:“你就想办法告诉祁岁之,我惩治这些小喽啰,可都是为了给他出气,就像你说的,美救反派,好经典的呀。”
5. 欺骗
燕从玉离开了藏冬楼,祁岁之感觉到,方才短暂的热闹也仿佛被燕大小姐带走了。
他撑着身体起来,转身欲朝着楼下走去。
身后却传来了一阵愤怒而沙哑的声音:“祁岁之,你方才对燕师姐做了什么?”
祁岁之回头,眉尖微挑。
季元皓虽然狼狈地捂着胸口,却还是敌视地望着他:“你应该很清楚,燕师姐只是把你把你当成一个玩物,燕师姐这般尊贵的身份,不是你这种低贱的身份可以肖想的,你如果识相点,最好主动离燕师姐远一点,否则……”
祁岁之平静地望着他,直到他停下来,他才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我若是不呢?”
“你!”季元皓气得咳出一口血,他忽然笑了起来:“天瑶门有个规定,同门之间,不准私下相斗,你方才伤了那么多弟子,若是让戒律堂的掌教知道这件事,少不得要去戒律堂领八十道鞭刑。”
祁岁之双手抱于胸前,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季师兄等人挑衅在先,按理来说,八十道鞭刑一样得受了,季师兄既然愿意舍命陪君子,那我这条贱命亦无所谓。”
说完,他没有再理会季元皓那阴鸷的眼神,自顾自转身离去。
只是,祁岁之还是有些在意。
他那时候妖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然惹得燕大小姐生了这么大的气。
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少女那嫣红的唇瓣,他手指忍不住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若有所思。
脑海中忽然传来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声音。
【祁岁之!你知道吗?燕从玉其实一直都在暗恋你!】
?
还不等祁岁之有所反应,那道声音自顾自说下去,活像凡间舌灿莲花的媒婆。
【不信你看,她刚才教训的人,可全部都是刚才欺负过你的!】
祁岁之声音冰冷:“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脑海里?”
系统理直气壮:【我可是专门来成全你和燕从玉的恩人!】
“……”祁岁之并不买账,“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会寄生到我的意识中?”
沉吟了一会,他眼中忽然泛起了戾气,“若我没有猜错,我方才莫名其妙的昏倒,和你有关吧。”
系统顿时有些心虚:【那是因为,你刚才妖化差点伤到了燕从玉。】
“所以,你是燕大小姐那边的,对吗?”
系统一噎,倒是敏锐。
它没有反驳,动了动机智的小脑瓜,继续道:【我的确和燕从玉关系匪浅,因为,我就是她的一抹意识,否则,我怎么知道她喜欢你!】
祁岁之的心很平静,他又问:“你是如何潜入我识海中,又为何要告诉我,燕大小姐喜欢我呢?”
系统有些急了:【因为如果我不告诉你她喜欢你的话,你们两个人都是那么骄傲的性格,不肯互相表明心意,最终很难走到一起!】
祁岁之淡淡回了:“我们为什么非得在一起?”
【因为,你们就是天作之合啊!】
祁岁之的脚步正好落在最后一阶台阶处,闻言,他顿了顿,又笑了起来:“看来,燕大小姐又想到了新的折磨人的法子啊。”
不是,哥们,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像是明白它的想法,祁岁之继续道:“喜欢我这种谎话,我在十岁那年就听过了。”
十岁那年……那是什么事?
系统拼命调动原著,却没有看到半点信息,它想问祁岁之,可又感觉无从问起。
它嚅嗫半天,才道:【那时候,燕从玉她还是个孩子,不太懂事,可能伤害了你,抱歉。】
祁岁之没有再说什么。
果然,它根本不是燕大小姐的意识,她那样高傲的人,意识也是不肯服输的,只是,他心里的一丝微妙的希望还是破灭了。
她果然,什么都忘了。
他下意识抬眼望了一眼刺眼的骄阳,心想,太阳高高在上,永远不知凡间悲苦,就像尊贵的燕大小姐,从来不会施舍给他多余的眼神。
他心里深埋的恨又一瞬间蔓延到喉咙,令他无法呼吸。
系统还想继续狡辩,可是感觉到祁岁之的识海又变得动荡不安,它立马识相地闭嘴了。
祁岁之来到那群狗腿子躺过的地方,他晦暗的眼神落在撒了一地的千日红上,停留了很久。
系统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祁岁之忽然拿起扫帚,将碎了一地的酒坛碎片扫了起来,拿回了自己房里。
看着祁岁之坐在桌前安静抚摸着残破的碎片,系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原著中,祁岁之明明是通过千日红给燕从玉下了毒的,可是为什么现实里面却没有呢?
它真的很好奇,接下来的剧情还会按照原著发展吗?
系统不知道的是,祁岁之的确在千日红中下了毒,而且,此刻祁岁之的脑海里在很平静地想着一件事。
燕大小姐,好像没有中毒的迹象。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不管不顾,不计后果。
既然她没有死,会不会,“它”真的“苏醒”了呢?
脑海里这个东西,会不会也是“它”呢?
*
燕从玉正坐在藏冬楼的弟子阁里面听着讲台上的先生传授炼气之道。
原主虽然是蕴春楼弟子,但却是一个纯纯的关系户。
原主的父亲燕樊知道她没什么修行天赋,只好让她在藏冬楼的基础班多上几年课,只是这个几年,没想到一待就是八年。
虽然原主十岁就踏上了修仙之路,起点早,可如今却连大部分外门弟子都不如。
燕从玉知道原主天赋有限,但是没有想到有限到这种程度,这让她很怀疑,一个每次都会拖后腿的拖油瓶,为什么会跟着男主和反派走剧情呢?
明明不太聪明,还要背地里使坏,她不炮灰谁炮灰?
燕从玉知道吐槽原主不太礼貌,但是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礼貌的人,且具备灵活的道德标准,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奉为圭臬。
上辈子活得浑浑噩噩、没滋没味,既然来到了新的世界,也就意味着新的开始,她才不会因为占了原主的身份而愧疚,对她感恩戴德。
由于,她实在听不懂先生讲话,只好自己翻阅书籍,出乎意料的是,那些书籍并不难懂,好像早就刻在了脑子里的东西,她正想尝试吐纳法,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宿主,我按照你说的,和祁岁之交流过了。】
燕从玉被打断了,有些心不在焉:“然后呢?”
【祁岁之,好像不太相信我们的说法。】
燕从玉“嗯”了一声。
系统闷闷不乐:【宿主,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燕从玉曼声道:“这不是很正常么?我以前那样欺辱祁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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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凭你一两句话,就能扭转他对我的印象,你觉得可能么?”
系统更不开心了:【那你为什么还让我费尽心思,寄生在祁岁之意识里,你不知道,祁岁之心思深沉,情绪不外露,而他的识海却经常波涛汹涌,大浪滔天,我都害怕一不小心被他给淹没了。】
燕从玉继续道:“但是有一句话叫做量变引起质变,只要你不断给他洗脑,他迟早都会相信的,就算不相信,那于我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坏处,不是么?”
系统道:【可是,你不怕祁岁之反而对你越发反感吗?】
燕从玉笑了起来:“怕呀。”
见系统不太相信,她又道:“可是,我觉得这样才好玩呀,而且,我也很好奇,他完全忠于我的模样会是什么样子?这才是我攻略他的意义。”
系统对她的任性再一次拜服。
它不服气:【宿主,我觉得,你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原主在十岁那年,就曾经用感情欺骗过祁岁之一次了,如今他大了,肯定不吃这一套。】
燕从玉翻书的手指一顿:“十岁那年是什么事情?”
系统摇头:【原著中没有提,我也没办法读取祁岁之的意识,所以不得而知。】
燕从玉“嗯”了一声。
心想,果然,祁岁之对于原主抱有很复杂的情感,爱与恨之间,很微妙的界限。
进一步就是明光烂漫,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正当她想得认真的时候,一根曲着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燕从玉微微吃痛,不悦地看向了来人,却撞入一双含着责备之意的眼瞳。
“燕师妹,你又在发什么呆?”
对上他的眼睛,燕从玉心口重重地跳了一跳,可是那种心跳,明显不是属于她,而是原主。
她很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可她像个设定好的npc,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声音也有些害羞:“师兄,怎么是你?”
苏南星想起昨夜的她与祁岁之荒唐之举,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可看她局促不安的模样,想要责备的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回去了。
他道:“燕师妹,你忘了吗?这节课是剑术课,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给大家授课,再过三个月,便是与万剑阁三年一度的交流大会了。”
说着,他从手中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柄木剑,丢给燕从玉:“燕师妹,这次我可不让你偷懒了,师父已经对我耳提面命过了,这次的交流大会,哪怕学艺再不精,你也得上台与人比试一番。”
燕从玉还想说什么,眼角却瞥到一抹黑色的身影从身边擦肩而过,她眼神下意识停留一瞬。
以为她在害怕,苏南星的语气也温和下来,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唤醒她的意识:“怕了?”
燕从玉对他这种对待小女孩般的态度莫名感到不愉快,那种莫名的爱慕一瞬间被压制下去。
她扬起下颌,脸色微冷:“我怎么可能会怕?”
苏南星为她的自信满意地笑了起来。
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处,少年的视线始终黏在两人身上,如同阴冷的磷火,要将两人烧穿。
果然,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欺骗他。
说什么喜欢他?分明是在撒谎!
燕从玉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下意识想回头,却又听见系统夸张地大叫:【宿,宿主,好端端的,祁岁之怎么又不高兴了!】
6. 发带
苏南星授课的场所叫做试剑台。
天瑶门虽然属于综合性的修仙门派,但是门下弟子数量最多的还是剑修。
剑修属于上限极高,下限也很低的修炼之道,这就导致整个修仙界都以剑修为第一主修之道。
可以说,连外门弟子多多少少都会比划几招。
俗话说矮个子里拔将军,而燕从玉恰好相反,她在垫底这一点上可谓是鹤立鸡群。
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裙摆绊住,燕从玉再次挥剑去拨,五彩斑斓的裙摆如同水草缠绕住剑尖,她动作瞬间被限制住,停在原地,寻找脱身之法。
苏南星看她的动作一会像是蹒跚学步的鲛人,一会又像是团团转的花孔雀,不由得蹙眉。
在她再一次踩中自己的裙摆的时候,苏南星终于忍无可忍,伸手轻轻在她额头处敲了敲:“燕师妹,你怎么越练越回去了?”
祁岁之的视线淡淡落在他的掌心处,随即移开了视线,又继续一个人默默朝着面前的木偶人挥动木剑。
祁岁之是这里唯一的落单人。
周围的弟子都是两两组队,他们平时都是练剑搭子,关系好,也默契,能够互相喂招。
而燕从玉待遇最好,名满天瑶门的大师兄是她专属的陪练,可惜她只是个空有美貌的朽木。
此时此刻,燕从玉还在低着头与那衣服缠斗,她和原主眼光差不多,都是喜欢华丽奢靡的风格。
可是她今日穿的实在不适合练剑,裙摆上绣满了金线,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就会缠上剑尖,难舍难分。
燕从玉练得很心累,忍不住向系统抱怨:“我穿过来怎么什么都不会啊?”
系统化身尖叫鸡:【宿主,因为你的任务不是修仙,而是攻略祁岁之呀!从刚才开始祁岁之一直都不高兴来着,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他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燕从玉心里也憋着火。
她真的很讨厌自己这种笨手笨脚的感觉,她自尊心颇高,骨子里也是慕强的,她可以不想学,但是就是不能学不会。
好不容易将裙摆从剑尖处解救出来,又猝不及防被苏南星敲了一下脑袋,她心里的怨气瞬间炸开,想也不想就举着剑便朝着苏南星刺去。
苏南星见她炸毛的猫一般,下意识愣了一下。
看着燕从玉的剑尖朝着他心口而来,他伸出手,轻松拿着木剑就格挡住了她的攻击。
虽然燕从玉没有刺中他,但苏南星眼中还是毫不吝啬地流露出赞赏之意:“不错,若是你能把剑意凝聚在剑尖处,说不定能够更加锐利。”
也许是用力过度,燕从玉手中的剑脱手而出,她恼怒道:“师兄你等着,我换一身轻便的衣服再来。”
“好。”见她第一次主动说换轻便的衣服,苏南星笑了起来,之前练剑他也劝过师妹不要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可她从来不听,任性得很,这次倒是听话了,也算是进步了。
苏南星见她发髻有些歪了,伸手想帮她顺毛,却被她不耐烦地挥手躲过了。
“花了半小时梳的头发,都叫你弄乱了!”
她不满地撂下这句话,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与祁岁之擦身而过时,祁岁之敏锐地闻到了她身上的降真香的味道,挥剑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像是逃避洪水猛兽般,下意识倒退了半步。
似是察觉到什么,燕从玉下意识朝着他一瞥,却对上祁岁之阴郁的一双眼,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眼角一抹紫色一闪而逝,也仿佛染上了阴翳。
看来祁岁之真的不开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燕从玉心里竟然莫名的愉悦起来,方才的憋屈也消散了不少。
她来了兴致,对系统道:“系统,等会帮我替祁岁之传一句话。”
【什么话?】系统警觉。
“你就告诉他,我看到了他的发带是绛紫色的。”
系统不明觉厉:【然后呢?】
“笨死了,你不是让我攻略他吗?等会我穿和他发带同色的衣服,你不就可以说,我喜欢他,故意这么做的吗?”
系统愣愣道:【那你为什么不和他穿同色的衣服呢?不更像情侣装。】
燕从玉生气道:“拜托,我可是骄傲的大小姐,怎么可能那么明显地暗恋他,那太刻意了,你赶快照做吧。”
系统这才有些佩服燕从玉了,立刻打了鸡血般:“好的,宿主保证完成任务。”
直到燕从玉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祁岁之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他有些自暴自弃般,狠狠朝着木偶的心脏刺去,木屑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凌乱不堪。
脑海中忽然再次响起那个奇怪的声音。
【祁岁之,刚才燕从玉偷看你了。】
祁岁之瞳孔微缩,像是久居深渊的野兽忽然被刺眼的光照到,也只是一瞬,他强迫自己平复心绪,淡淡道:“那又如何?”
他跌宕的心绪很快平复,系统以为他无动于衷,又道:【她其实一直在注意你,只是性子骄傲,不好意思说出口,等会,你就知道了。】
说完,它赶紧下线,进入休眠模式,无他,只因为它不想时时刻刻为寄生在祁岁之脑海中被迫感受他情绪起伏而提心吊胆。
祁岁之若无其事地挥动着木剑,心里却在冷笑,他不明白,燕大小姐又想怎么玩弄他。
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眼望去,发现苏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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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朝着他走来,他眼中泄露出一丝不愉快,
他来做什么?
苏南星早就注意到了祁岁之没有人组队,他虽然不喜欢祁岁之,但是身为大师兄,责任心重,他到底没办法彻底无视他。
他微微蹙眉:“剑为君子器,适合走轻灵飘逸、游刃有余的路子,而你的剑招风格诡谲,杀气太重,只怕与人对招时,容易自损八百。”
祁岁之收回剑势,垂着长睫,一副受教的模样:“多谢师兄指点。”
他眼皮微掀,漆黑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冷意:“只不过,师兄是人人敬仰的真君子,我与师兄终究是不同的,剑术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苏南星见他似乎有些自暴自弃,转念想到自家师妹对他做的荒唐事,他心里也有些愧疚,有心想要指点他:“祁师弟,我瞧你剑术颇佳,不如我们切磋切磋一番。”
祁岁之显然也明白他的意思,眉尖不着痕迹地微拧。
切磋?
真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啊。
他淡淡道:“师兄说笑了,我只是一个未入门的外门弟子,自然比不上人人称赞的师兄,师兄便不要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了吧。”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有人低声嗤笑起来:“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苏师兄说是与他切磋,实际上是要指点他剑术,咱们这些人修几辈子也得不来的福气,有人却是端着架子,给脸不要脸呢。”
“怪不得燕师姐讨厌他,谁不知道燕师姐最听苏师兄的话,他倒好,这么下苏师兄的面子。”
苏南星这才知道自己将人架到火上烤了,他让祁岁之陷入一个拒绝应承两难的局面,不由懊恼,刚想开口补救,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怎么这么热闹,你们在聊什么呢?”
换完衣服的燕从玉刚踏入试剑台,周围的弟子便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祁岁之抬眼望去。
少女下颌微扬,头发用一根紫色的发带束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垂在脸颊两侧,显得本就白皙的脸越发通透,整张脸艳光四射。
她慢慢走入喧闹的人群中。
天瑶门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四面八方的光照在她眉眼处,将她身上的倨傲冲淡,将她衬托得连头发丝都闪闪发光。
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衣衫也是绛紫色的,祁岁之心中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他的呼吸不控制地一滞,好像迫切需要什么佐证一般。
幸好,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尖叫起来。
【祁岁之,你看,为了特地配你的发带,燕从玉才挑了这件衣服的,你还敢说她不喜欢你吗!】
祁岁之没有回答,好半天终于才嚅嗫着唇,发出很轻的声音:“你胡说。”
7. 切磋
得到燕从玉接话,苏南星这才如释重负:“没什么,方才我与师弟师妹们闹着玩呢,燕师妹,我们继续吧。”
燕从玉却不依:“你们方才明明在说什么,怎么我一来了就个个都哑了声?”
她眼神定定凝视着苏南星,摆明了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苏南星无奈,只好如实道:“我方才想与祁师弟切磋来着,不过祁师弟不愿意,那只好作罢。”
燕从玉的眼神顺势落在了祁岁之身上,还不等她开口,另一个嘴快的弟子道:“燕师姐,祁师弟素来心高气傲,想来他也是害怕输给苏师兄。”
立刻有其他想要讨好燕从玉的弟子附和:“是的,燕师姐,祁岁之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半妖,他这般不给苏师兄面子,说不定,其实根本就是看不起我们天瑶门呢。”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半妖两个字,燕从玉心里莫名有种不痛快的情绪冒尖。
她冷冷朝着那个弟子道:“他是半妖,你又是什么?”
那个弟子一愣,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顿时不敢再吭声。
苏南星立刻打圆场道:“好了,既然祁师弟不愿意,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师妹,此事便作罢吧。”
所有人都等着这位大小姐发话。
仿佛置身事外的祁岁之,此刻的目光适时跟着所有人落在她身上,眼神无波无澜。
燕从玉没有吭声,她问系统:“系统,你有照我的话告诉祁岁之吗?”
系统老老实实的:【有的。】
“他什么表现?”
系统不太确定:【好像不太相信。】
燕从玉沉默了,系统又道:【宿主,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燕从玉冷艳地答了:“凉拌。”
不等系统委委屈屈地再说话,她又制止了系统:“我会继续攻略祁岁之,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系统察觉到自己又要被宰一笔,试探问道:【什么条件?】
“让我学会剑术。”
说罢,不等它拒绝,她先笑吟吟道:“一言为定哦,等下,就看我的了。”
她微微仰起了脸,朝着苏南星露出个灿烂的笑来:“师兄既然想和祁师弟切磋,那说明他的剑术修得不错,我也想见识见识。不过既然是切磋,胜负倒不是唯一,师兄点到即止就好了,对吗?”
苏南星见她是抱着学习的态度,也颇为赞同:“自然。”
祁岁之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心里的恶意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动。
他刚想拒绝,燕从玉却转过身来,绛紫色的发带在她脑后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这种沉闷肃穆的颜色,到了她身上也是张扬的。
她脸上依旧挂着漂亮的笑,转头朝着祁岁之道:“不过,祁师弟的确是没有经过指导的外门弟子,和苏师兄切磋,的确有些为难。这样吧,不如我让爹爹指导你几天剑术,然后,你再和苏师兄切磋吧。”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苏南星也愣住了:“师妹,你……”
没有人会怀疑,燕樊会不同意燕从玉的要求。
毕竟全天瑶门都知道,燕从玉是燕樊唯一的掌上明珠。
燕从玉母亲早逝,而燕樊忙于天瑶门事务,对燕从玉疏于照顾,为了弥补对她的亏欠,对她有求必应,要星星不会给月亮。
所有人古怪地看着祁岁之,想不通,他是不是给燕师姐施了什么邪术,竟然让燕师姐搬出了掌门给他作为护身符。
那可是掌门人,如今的正道魁首,谁得他一两句指点不得是祖坟冒青烟才有的事啊!
燕从玉对四周古怪的眼神不以为意,她又对苏南星道:“师兄,那就说定了。”
苏南星无奈,他不知道燕师妹想做什么,只是对她掺和一脚,反而把切磋变成了比试的行为无奈。
可看她兴致颇高,他只好道:“师父若是同意,我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燕从玉笑吟吟的:“那好,说定了,七日之后,你和祁师弟再来试剑台切磋吧,正好,我也想大饱眼福呢。”
说完,她从旁边随意抽了一把木剑,指着苏南星,眼神中满是不服气道:“不过,师兄,现在你先指点指点我吧。”
热闹散去,弟子们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场所,互相喂招,一时之间,整个试剑台发出木剑相击的沉闷声音。
祁岁之的眼神落在燕从玉背影处,带着一丝嘲弄。
脑海中的系统在燕从玉的示意下,再次给他洗脑。
【你看啊,燕从玉真的很喜欢你,她可是煞费苦心想让你变强呢。】
祁岁之没有应,只是闷头挥动着手上的木剑。
事实证明,没有金手指是真的不行,就算换了一身衣服,燕从玉依旧输得惨不忍睹。
不知道第几次被苏南星打落剑柄,她终于恼了:“师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打落我的剑!”
苏南星顿时恨铁不成钢:“不是师兄心狠,实在是师妹基本功太差,连剑都握不住,到时候与万剑阁比试,他们的弟子可不会像我一样处处留情。”
燕从玉不解:“爹爹不是最疼我,他怎么舍得把我丢上去丢人现眼呢?”
苏南星叹气:“我也不懂师父他老人家的心思,只不过,他叮嘱我这段时间,都要抓着你练剑,以免到时候输得太难看。”
燕从玉问系统:“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系统摇头:【不知道,不过,宿主还是必须走这段剧情的,因为这次交流大会,女主可是会出场的,而你也是在这次交流大会上认识了女主,并且因为她和男主走的近,记恨女主,并想方设法害她。】
“我可以拒绝吗?”燕从玉很反感这种剧情。
系统不太确定道:【重要剧情,你很可能拒绝不了,不过你若是不想参加这个交流大会,倒是可以和燕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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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向来疼你,想必不会拒绝。】
燕从玉默默思索着,手腕忽然一痛,她思绪被打断,立刻不满地瞪了苏南星一眼。
苏南星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的怨念,只是道:“师妹,专心点!”
燕从玉生气地揉了揉自己青紫的手腕,拾起了掉落的剑,不服气道:“再来!”
搞不懂,像是苏南星这种钢铁直男,原主怎么会看上他,对他爱得死去活来的?
反正她现在只想,好歹狠狠刺他一剑,出出气才好。
她又不死心地挽起一个剑花,想着,哪怕不能出气,到时候顶着一身伤痕,她也要去和燕樊告状,反正她不能白白挨打。
抱着这样的念头,燕从玉居然坚持下来了。
直到天色逐渐暗下来,试剑台的弟子陆陆续续离去,苏南星也有事离开了,燕从玉才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
她环顾四周,寻找着祁岁之的踪影,却正好对上他在阴影处注视自己的目光。
他漆黑的眼在夕阳下也仿佛深潭,里面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藏着各种阴暗的情绪。
燕从玉忍不住想,祁岁之不但唇漂亮,眼睛也很好看,像是,妆匣里的宝石。
她略一思索,来到祁岁之面前,认真凝视着他:“祁岁之,你有把握赢过我师兄吗?”
祁岁之、师兄。
燕大小姐私底下,还真是亲疏有别。
祁岁之眼中漫起淡淡的阴郁,声音凉凉的:“大小姐不是很清楚吗?我自然比不过你师兄。”
“那为什么师兄主动说起与你切磋一事?”燕从玉疑惑地歪了歪头,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
她表面天真,却带着一股子不自知的恶意,“师兄看起来也不像是故意要给你难堪呀。”
祁岁之下意识咬了咬唇,“我又如何知道,燕大小姐何不问问你师兄呢?”
系统感受到祁岁之气得想掐死她的情绪,心里慌乱不已:【宿主,你这是攻略他,还是要气死他啊!你明知道,反派性格敏感,为什么还要一直刺激他?】
燕从玉没有回答,忽然踮起脚,手指轻轻点在祁岁之唇角,祁岁之一僵,瞳孔微缩,像是被她施了定身术。
却感觉那抹柔软一闪而逝,转眼间,燕从玉白皙的手指上沾了一粒朱砂般的血迹。
她看着指尖的血珠道:“祁岁之,你流血了,是在生气吗?”
祁岁之没有回答,转身想要离去。
燕从玉的声音,缓慢地在他身后飘了过来,虚无缥缈得像是一个梦境:“我知道,让你和师兄切磋,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可是,祁岁之,我是真的很希望,你可以赢过师兄啊。”
祁岁之脚步一顿,再次回头,却发现少女也背过身,夕阳给她的影子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的声音顿了顿,像是一个一个鼓点缓慢敲在他心脏处——
“所以,祁岁之,你能不能赢给我看一次呢……”
8. 谎言
【宿主,你真是会拿捏人。】系统对燕从玉的操作佩服不已。
因为它察觉到深夜祁岁之的识海依旧不平静,却没有之前那般暴戾,
想来宿主不过略微施展手段,已经让祁岁之辗转反侧了。
燕从玉才不吃它这一套,问道:“你答应让我学会剑术的事情还记得吗?”
【可是,我好像没有答应你啊。】系统嚅嗫。
“哦,那你自己想办法攻略祁岁之吧。”燕从玉立刻撂挑子不干。
系统只好道:【好的!姑奶奶,我答应你了。】
说着,它凭空在桌上变出了一本剑谱:【喏,这本《落梅剑法》可是另一个世界的剑道第一人所著,给你吧。】
燕从玉翻开剑谱,顿时蹙了蹙眉:“看不懂,难道作为一个系统,你就不能给我开个金手指吗?”
她嘴上嫌弃,手上却不客气地将剑谱藏在了妆匣里。
系统犹豫道:【有倒是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宿主,你是半妖,受这个世界的设定限制,没有修仙的天赋,不然我可以给你一枚洗髓丹,让你重煅筋骨。】
说到半妖两个字的时候,它忍不住觑了觑燕从玉的脸色,害怕她忽然翻脸。
燕从玉不甚在意,只是问:“那为什么祁岁之的剑术好像不错?”
【可能因为,他毕竟是原著里的重要反派,武力值自然不会太差。】
“真不公平啊。”燕从玉喃喃,“同样是半妖……”
她忽然住了嘴,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又问:“对了,你知道我的母亲是什么妖么?”
不知道为什么,才穿过来短短一天,她却有种这具身体本来就是自己的感觉,继承了原主记忆和感情后,这种感觉更甚。
她对母亲的印象很模糊,记忆深处,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唯一一次,是她十岁那年,隔着重重的纱帘,瞥见了一个美人坐在镜前落泪。
美人乌发如瀑,长发未挽,鬓边簪了一朵白花,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她回头,鲜红的唇轻轻吐出了几个字:“从玉,快……”
记忆到此,变成模糊的白光。
燕从玉莫名有个直觉,这个穿书世界还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她穿过来,或许就是为了揭晓这些秘密。
系统道:【我不清楚,原主在原著中戏份不多,也没有详细介绍原主母亲的身份,只不过,燕樊身为天瑶门的掌门,却与妖相恋,并生下了原主,这件事本就很反常。】
燕从玉垂下眼睫,不知想着什么,她忽然道:“洗髓丹,可以给我看看吗?”
系统答应了,一枚莹润的丹药落入燕从玉掌心,她笑道:“你们系统给的丹药都这么漂亮的吗?”
系统颇为骄傲:【那是自然。】
燕从玉又道:“你不会拿假货骗我吧?”
系统立刻急得跳脚:【怎么可能!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这可是如假包换的洗髓丹,万金难求!】
“哦。”燕从玉把玩了一会,忽然将它送入了口中。
系统急得大喊:【宿主,你不是说看看吗!】
燕从玉慢条斯理地将那枚丹药咽了下去:“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呢?”
说着,她回想起今天课上说的炼气之法,忍不住尝试了一下,却发现果然有一层淡淡的灵气浮在自己身上。
系统目瞪口呆:【这不可能啊!】
燕从玉笑了起来,傲然道:“看来,命运终究还是眷顾我的。”
“啾啾。”
一只传音雀忽然乘着月色飞入窗户,来到燕从玉梳妆台前,它身上还挂着一枚紫色的琉璃抹额,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传音雀口中发出一道温和的声音:“从玉。”
像是什么封印被解开,燕从玉心口微微一颤,陌生的情绪涌入心脏,令她有些温暖,也有些……想哭。
她来到传音雀面前,难得乖巧地唤了句:“爹爹。”
燕樊声音温和,丝毫没有掌门人的凌厉:“从玉,近来可有继续做噩梦?听南星说,你今日很用功练剑,我担心一时之间你的身体受不住这般强度的练习,这个紫琉璃抹额,能够帮助你安神静气。”
燕从玉眉开眼笑:“多谢爹爹。”
她又问道:“爹爹,师兄今日有没有与你说祁岁之的事?”
“南星告诉我,你想让我教导祁岁之几日。”
“那爹爹同意了吗?”
燕樊语气宠溺:“自然,明日我便会让他来天衍峰。”
燕从玉很开心,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爹爹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燕樊笑道:“你向来心思活络,想来也有自己的主意,爹爹自然不会阻拦。况且,南星说祁岁之悟性颇佳,若是与我有缘,说不定他也能成为你的师弟。”
师弟……
燕从玉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忍不住撒娇道:“其实爹爹可以不用对他这般好的。”
燕樊轻轻笑了起来:“那你煞费苦心让我教导他又是何意?”
燕从玉竟然从中听出了几丝爱屋及乌的宠溺。
也是,她这种行为,燕樊肯定以为她对祁岁之有别样的心思。
她本来想辩解,想了想,又止住了话头:“对了,爹爹,你为什么会让我去参加万剑阁的交流大会呢?”
这次燕樊沉默了一会,才道:“从玉,你也是时候开始成长了,这次是难得的机会,要知道,爹爹不可能护你一辈子,况且,你娘她……”
说到这,燕樊忽然顿了顿,“好了,天色已晚,你也早日歇息吧,爹爹明日还有事务要处理。”
说着,传音雀越过窗台,飞向了无边的夜色。
燕从玉怔怔地看着那枚紫琉璃抹额,烛影映照下,那紫色仿佛漾动的眼泪,她伸手抚摸着,感觉到清灵的气息将她包裹。
她不自主喃喃道:“阿娘……”
爹爹为什么忽然会提起阿娘?
还有,不能护她一辈子是什么意思?
她想得认真,身后的纱帘微动,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忽然走了进来,一边替她整理床铺:“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燕从玉这才回神,见是芙双,她下意识应了句:“我马上就睡。”
芙双见她神色怔忡,担忧道:“小姐,你是不是,又思念夫人了?”
燕从玉沉默了一会,才仰起了脸,望着她道:“是啊,芙双,我好像忘了阿娘的样子。”
芙双怔了一下,随即才道:“夫人去世那年,小姐尚未记事,不记得夫人的模样也是情有可原。夫人自然是极美的,只可惜,夫人的画像都被掌门收起来了,也许是掌门害怕小姐睹物神伤。”
说到这,她忍不住凝视着燕从玉,少女乌发未挽,容颜娇媚,依稀可以看到夫人当年的风姿。
芙双怀念道:“小姐和夫人眉眼有五分相似,只是小姐更年轻,稚气未脱,若是假以时日,必定也会像夫人那般容色无双。”
芙双看起来二十来岁,实际上她在天瑶门已经好几十年了。
在照顾燕从玉之前,她也是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燕从玉出生后,自幼体弱多病,夫人又因为生产后精力不足,整天卧病在床,无暇顾及她。
燕樊便选中了芙双照顾她,还赐予她容颜不老丹,于是,芙双就一直维持着二十岁的模样。
燕从玉“嗯”了一声,垂下眼睫道:“芙双,我困了。”
芙双识趣地退了出去,燕从玉将那枚紫琉璃抹额佩戴在额头处,合上眼睫,慢慢陷入了黑甜的梦境。
*
月色微凉,水银般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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泻,落在少年的肩头。
夜已经深了,万籁俱寂,祁岁之坐在槐树上,仰着脸,望着天边的月亮,仿佛这样那颗躁动的心就能够平静下来。
方才天衍峰有弟子来报,让他明日去掌门那里。
燕大小姐没有骗他,她居然真的让掌门特地拨出时间教导他。
为什么?
祁岁之不解,最终只能归结于一切都是她精心谋划,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伎俩。
但是……
他眼中忽然浮现一丝刻骨的怨恨,没有但是。
他应当恨燕从玉的,恨她才对,恨她才不会被那虚情假意欺骗,恨她才不会越陷越深,恨她才不会日夜被莫名的情绪煎熬。
他垂下头,摩挲着手中的叶子,忽然放在唇边,轻轻吹响,幽怨的曲调从唇角溢出,带着肃杀的冷意。
树下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无数条银色的小蛇从树干处蜿蜒爬了上来,围绕在祁岁之身边,发出嘶嘶的声音。
祁岁之停下吹奏,他声音凉凉的,道:“去,杀了她。”
小蛇听到他的话,欢快地摆弄着尾巴,露出漆黑的獠牙,张牙舞爪地朝着树下而去。
系统感受到祁岁之的情绪再次变得暴戾,它潜入祁岁之的识海,好家伙,竟然发现他忽然对宿主动了杀意。
它想叫醒熟睡的燕从玉,却又怕来不及,发现此时的燕从玉在做梦,尽管那个梦,有点不太善良,也不妨碍它灵机一动,再次给祁岁之传音。
【祁岁之,你知道吗?燕从玉做梦了。】
祁岁之冷声道:“她做梦又与我何干?”
系统立刻道:【可是,她梦到了你。】
祁岁之冷笑:“燕大小姐肯定梦到将我狠狠踩在脚下,对吗?”
不是,哥们,你也太了解宿主了!
系统有些心虚,立刻狡辩:【不是!】
“那她梦到我什么?”
系统眼睛一闭,在燕从玉的耳濡目染下,谎话也变得张口就来:【她梦到,在亲吻你!】
祁岁之心口一颤,没再说话,心里浓得化不开的杀意也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激越的情绪。
那群小蛇与他心灵相通,此刻齐齐回头望着他,等着他发号施令。
祁岁之笑了起来,眼中的阴郁被愉快替代:“去,杀了他。”
小蛇们立刻齐齐掉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隐入夜色中,不见踪影。
他仰起脸,继续安静地望着月亮,心里想着。
反正,他只是想试一试千日红的效果,换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风微微吹动树叶,一道蹒跚沉重的脚步声缓慢来到树下,祁岁之垂眼望去,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年在树下茫然站着。
这个人便是白天抱着千日红的弟子,本来祁岁之懒得与他计较。
只是,这个人恰好比较倒霉,被祁岁之甩出去的时候,千日红碎了一地,浸了酒香的碎片正好扎进他掌心处。
他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就在他奇怪不已,转身要离去的时候,腹部忽然传来钻心的疼痛。
霎那间,他的面容变得扭曲不已,嘴巴莫名被撑开,他想呼救,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无数条蛇头从他口腔中钻出,像是蠕动的触手。
少年体内的本就微薄的灵气,顿时像是被抽干了一般,接着,他整个人迅速苍老,皮肤变得干枯如树皮。
鲜血从他体内不断渗出,不一会儿,他化成了一摊烂泥,倒在树下,剩余的血肉被小蛇吞噬殆尽,空气中传来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祁岁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可一旦想到燕大小姐若是也如他一般死去,漂亮的皮囊枯萎成尘、无人问津。
他心里的愉悦瞬间消失殆尽,声音也透着一丝百无聊赖:“真丑。”
9. 告状
紫琉璃抹额果然颇为有用,燕从玉美美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起来了。
系统刚要和她哭诉一番,自己昨天尽心尽力为她圆了一个谎言,安抚了祁岁之的丰功伟绩,芙双就过来要服侍燕从玉穿衣。
燕从玉也不矫情,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她帮自己打扮。
芙双一边为她梳头,一边道:“小姐今日还去藏冬楼吗?”
燕从玉点了点头,有些疑惑:“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芙双微怔,还是如实道:“可是,今日祁岁之已经被掌门叫去了天衍峰,小姐不是一直觉得藏冬楼无趣吗……”
系统难得聪敏了一回,提醒道:【宿主,你原来是个不学无术的人设,每次去藏冬楼也只是为了欺负祁岁之,你如今的行为好像和原主有些相悖。】
燕从玉凝视着芙双,忽然问道:“你很在意祁岁之吗?”
芙双被少女这种审视的眼神弄得不自在,手上的动作一顿:“小姐说笑了。”
说着,她自顾自转移话题:“况且,方才小姐的师兄也递消息过来,他这几日临时接了一个下山除魔的任务,恐怕不能抽出时间为小姐指导剑术了,他让我转告小姐,不如小姐也去天衍峰,让掌门一同指导小姐。”
系统对芙双的提议是一百个支持。
燕从玉“哦”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芙双见她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继续多嘴,帮她打扮好之后,便退下了。
系统好奇:【宿主,你在想什么?】
燕从玉这才道:“我在想,我既然用了洗髓丹,我的剑术应该会更强一点吧。”
说着,她起身有些跃跃欲试。
系统愣住了:【那你要去哪里?】
燕从玉声音清脆:“藏冬楼。”
【不是,你不应该去天衍峰,多和祁岁之接触吗?这可是攻略他的好机会。】
燕从玉却打断了它:“攻略一事,本就是徐徐图之,我若是太殷勤,适得其反怎么办?况且,听你的,我也许一辈子都没办法攻略祁岁之了。”
系统被她的话狠狠伤了一通,悲愤交加:【可是,你知道吗?祁岁之昨天差点就想杀了你,若不是我……】
它非常委屈,话说了一半又没继续。
燕从玉却笑了起来:“你是说,祁岁之想杀了我?”
系统被她的笑弄得悲愤的心思一扫而光,反而有些毛骨悚然:【我、我瞎说的。】
燕从玉继续道:“我知道你一向老实,从不诓骗我,而且,如你所说,你如果的确帮了我,那说明,你的确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系统,我方才不该那样伤你的心。”
系统被她突如其来的示好搞得晕头转向,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我宿主,我自然会帮着你……】
燕从玉难得温柔了一回:“多谢。”
系统被她整得有些不会了。
燕从玉又道:“我会好好攻略祁岁之的,只不过,他现在若是想杀我,我若是没有自保之力,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被他杀死,所以啊,我也不能太弱了。”
燕从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起码,不能不明不白就死在祁岁之手里,系统,昨天发生的事情,你能和我说一说吗?”
系统犹豫了片刻,才一五一十道:【祁岁之背地里修炼了邪术,而他酿的千日红,其实就是邪术的引子,那邪术能让接触千日红的人,被他召唤的蛇控制,昨天,他似乎想试一试他的邪术的威力,后来,他又转而将对象改成了白天里抢夺千日红的那个少年。】
说到这,它又忍不住炫耀自己救了燕从玉的事迹:“还好,我安抚了他,我骗他说,你梦到了他,还亲了他。”
后面,它的语气有些发虚,怕惹她生气。
燕从玉静静听着,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打击它,而是道:“你做得很不错。”
系统顿时乐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浑然忘了自己刚才差点被燕从玉气个半死。
等燕从玉将事情消化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已经出了院门,她心念一动,指尖的符咒随风而燃,眨眼间就到了藏冬楼前。
天瑶门占据了一座连绵不断的山脉,多个门下分支之间相隔甚远。
除了燕樊和掌教们这些大能来去自如,其他弟子要么御剑,要么御器,要么御兽,实在修为低又穷的就只能靠脚力在各个峰之间辗转了。
而燕从玉是唯一的例外,燕樊疼她,特地为她准备了用不完的神行符,只要她心念一动,召唤出一张符咒,想去天瑶门任何地方都不费吹灰之力。
当她出现在藏冬楼门前的时候,隐约听道有人在交谈,她本来想迈进门槛的脚立刻顿了,转眼望向了嘈杂的人群。
一道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战战兢兢道:“昨夜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廖林说浑身疼得厉害,想让我帮他从柜子里拿药膏敷上,我应了,帮廖林拿了药膏回来,却发现他不见了,我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但以为他是起夜去了,就没有太在意,谁知,今天一早,廖林还没有回来。”
季元皓拧眉:“好端端的一个活人,怎么会不见?此事太过蹊跷,我看我们必须要上报戒律堂,彻查一番。”
立刻有人猜测:“你们说,会不会是祁岁之那个贱种干的!我们昨天才欺负了他,他肯定心怀鬼胎,偷偷报复我们来着!”
此话顿时激起千层浪,换来了一阵阵附和。
一个穿着灰色衣衫,鼻青脸肿的少年恨恨道:“祁岁之是个半妖,本来就是邪魔外道,指不定背地里偷偷修炼了什么妖法害人,廖林的失踪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季元皓正欲说什么,忽然感觉眼角瞥到一抹明丽的颜色,他心口一颤,连忙抬眼望去,声音恭敬:“燕师姐。”
周围人也毕恭毕敬道:“燕师姐。”
燕从玉径自越过了季元皓,反而对灰衣少年赞赏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那灰衣少年受宠若惊,经过昨天燕从玉灵药的洗礼,此刻对她又惊又怕:“燕师姐,我就是,随口说说。”
谁知,燕从玉朝着他露出个明媚的笑来:“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是觉得你说得真不错,这样吧,你去戒律堂,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与林师伯说了,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灰衣少年见她的笑不似作伪,连连点头。
燕从玉顿了顿又道:“对了,别忘了将昨天你们欺辱他,逼得他妖化的事情也顺便说了。”
那灰衣少年瞬间面如土色,门派有规定,门内弟子如果私自斗殴,无论缘由,双方都需要接受八十道鞭刑。
他一个毫无灵力的弟子,八十道鞭刑受下来,不死也会脱层皮。
他恳求道:“燕师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只是随口说说。”
燕从玉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
她不笑的时候,显得冷艳,可一笑起来,却有种甜丝丝的娇媚。
系统觉得,她此时此刻,真真应了面甜心恶这四个字。
“你哪里错了?若是,你不将事情原委说清楚,祁岁之就没有报复你们的理由了呀,他也不应该被你们无端怀疑。有句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既然恨祁岁之,想让他倒霉,这点觉悟应当有的,难道说,你不愿意?”
灰衣少年不敢说话,季元皓忽然越众而出,朗声道:“燕师姐,我愿意!”
燕从玉这才转身,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很好,那就你了。”
季元皓被她的笑晃了眼,攥紧了手,有些紧张地颤声道:“相信林掌教一定会给廖林一个公道!若是能让祁岁之这个毒瘤……”
燕从玉却没有心情继续听他继续长篇大论,自顾自踏进了大门。
季元皓愣愣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离去,心脏狂跳的同时,眼中划过一丝阴狠,无论是不是祁岁之做的,他都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系统知道燕从玉是一个报复心很重的人,她这么做,完全是想给祁岁之教训。
可是,忍了半天,它还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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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宿主,你这样做,万一戒律堂真的被查出来祁岁之修炼邪术怎么办?】
燕从玉冷笑一声:“那就说明他太没用了。”
【先不管这个,要是他被赶出了天瑶门的话,咱们的攻略任务怎么继续啊?】
燕从玉“唔”了一声,笑容愉悦:“当然是,先让他吃吃苦头,然后继续美救反派啦,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攻略呢?”
系统彻底没了她的辙,只好祈祷她别玩脱。
燕从玉没再理它,做完这一切,她心情很好,上午先是认认真真听了基础课,尝试着引灵气入体。
到了下午,她又开始修炼剑法,她知道自己基础差,倒是很认真在打基础功,系统见状,也识趣地没有打扰她。
它顺势将视角切换到了天衍峰。
偌大的重华殿,祁岁之手中拿着木剑在与一个铁俑对战,一个身穿湖蓝色衣衫的青年正负手望着他的动作,时不时指导几句。
青年的声音温和,却令人无端会生出距离感。
系统一听,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天瑶门之主,燕樊。
而殿内那个铁俑正是燕樊托炼器宗用北海玄铁打造的试剑人俑,唤作千回。
燕樊也是一名出色的剑修,而千回承载了燕樊对剑道的感悟,哪怕不能使出一丝灵力,也能堪比化神初期的普通修士。
祁岁之此时此刻应付得有些吃力,但是也许是燕樊的授意,千回显然是手下留情了,手上的剑只偶尔给祁岁之手上划几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颇有些猫捉老鼠的意味。
但饶是如此,祁岁之神态却没有一丝被戏弄的恼羞成怒。
燕樊淡笑道:“你心境足够沉静,倒是出人意料,即便落入下风,呼吸也不曾乱,南星与我说,你的剑法太过于偏激,有伤人一千却自损八百的嫌疑,想来应是他看走了眼。”
祁岁之道:“弟子并非心境沉静,只是,铁俑终归只是铁俑,并没有人的情绪。”
“哦?”燕樊微微讶异:“该不会是你只与南星交手时,剑招才会如他所言?”
他似是思索了一下,然后道:“你真的很想赢过南星,为什么?”
祁岁之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道:“掌门,弟子斗胆问一句,您认为我若是与苏师兄比试,胜算有几成?”
燕樊没有敷衍他,认真道:“你的天赋不比南星低,但你毕竟不如他经历得多,若是他全力以赴,你的胜算,不到三成。”
祁岁之漆黑的眼中划过一丝坚决:“若是,弟子想要十成的胜算呢?”
燕樊顿了顿,才道:“听从玉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比试,你又为何如此执着赢呢?”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那两个字,祁岁之下意识剑招一顿,等他反应过来时,躲过人俑的剑招,却被它手中的木剑划过他脸颊。
一串血珠花一样绽开,幽幽的甜香弥散,燕樊眼神顺势落在他脸颊处。
祁岁之似乎并不感觉疼痛,只是自顾自道:“对于苏师兄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比试,可是,于我而言,却是仅此一次的机会。”
燕樊若有所思:“是从玉对你说了什么吗?”
此话一出,系统感慨,祁岁之果然被宿主拿捏了!
瞧瞧!就连燕樊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系统高兴得半死,此时又想开口替燕从玉说好话。
它想说让祁岁之一定要赢给燕从玉看,却感觉一道窥视的目光忽然降临,令它喘不过气来。
它被吓得不敢说话,赶紧溜走了。
祁岁之挥剑间,却感觉千回动作停滞了,他抬头,看见燕樊清朗的一双眼,带着研判与警惕望着他:“你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祁岁之心口微颤,眼睫低垂,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弟子不知掌门何意,还请明示。”
燕樊凝视着他,确认并没有任何异样,半晌,他声音温和道:“无事,许是我多心了,你方才说,想赢过南星,其实也并非全无可能。”
10. 敷药
在天衍峰修炼了一整天,直到月明星稀。燕樊还要处理事务,便让灵宠送祁岁之回藏冬楼去。
奈何燕樊的灵宠是只脾气暴烈的青鸾,它似乎对祁岁之很不满,死活不肯载祁岁之回去,燕樊无法,只好给祁岁之和燕从玉同等的待遇,赐给他神行符。
一个呼吸之间,燃烧的神行符将祁岁之送回了藏冬楼。
他站在夜色下,橘黄色的火光衬得少年本就纤细修长的手指越发通透如玉。
幽深的瞳映照着火光,却无半分温暖,仿佛冻结的湖泊。
祁岁之脑海里不断回响起燕樊的话。
“你的剑道与常人终归是不同的,我虽然能指导你,却不能为你指明最适合你的路,但是,你的母亲却可以。”
燕樊语气怀念:“你的母亲虽然是妖,却于剑道上惊才绝艳,你是她的儿子,自然也不逊色。她生前曾为你留下了一柄剑,名唤溯星,可惜的是,随着你母亲的陨落,溯星也下落不明了,若是,你能够找到溯星,或许就能得到你母亲剑术的传承。”
祁岁之十岁那年被燕樊收留,带入了天瑶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妖相九瑶的儿子,是个半妖。
除了燕樊,所有人都在用憎恶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嫉恶如仇的戒律堂掌教林长渝还想一掌拍死他。
那个杀招却被燕樊挡住了,燕樊清瘦的身影坚定挡在他身前:“师兄,他是我故人之子,我承诺过,要替她照顾他长大成人,君子一诺,重如千金。还请师兄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他性命。”
彼时,他也是个倔强孤僻的小野人,第一次从昏暗不见天日的蛇窟来到陌生的天瑶门,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没有安全感。
他不会说话,不会表达情绪,只能像受惊的野兽一样守护着自己的边界感,他发疯似的逮人就咬,拒绝任何人触碰他。
燕樊没办法,只能暂时用锁链将他锁起来,他被关在了笼子里,燕樊每日都会吩咐人给他送吃的,自己则时不时抽出时间耐心与他说话,为他教化灵智。
直到一天,燕樊牵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来看他。
那小姑娘浑身珠光宝气,整个人像是发着光的瓷娃娃,漂亮到不可一世,可她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倨傲的、陌生的。
他认得她,那一瞬间,他心脏狂跳,拼命想要触碰她。
谁知,小姑娘却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她声音脆生生的,吐出的话却像是淬了毒汁。
“好臭,好脏,爹爹,我才不要这么一个小怪物待在天瑶门,你把他丢到荒山野岭,任他自生自灭吧。”
他歪着脑袋盯着小姑娘的唇看,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她不认得他了。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背过她,她抱着自己脖颈,在他耳边用竹叶吹着快乐的小曲,她咯咯笑起来的声音,是他此生听过最动听的天籁。
此时此刻,她看起来,那样厌恶他。
也许是他赤裸的眼神侵略性太强,小姑娘蹙着眉,冷冷道:“小怪物,你别用那种肮脏的眼神别看我,不然我让爹爹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从玉!”燕樊的声音第一次听起来那般有震慑力,“跪下!”
小姑娘吓了一跳,立刻撒娇:“爹爹!”
“你年纪轻轻,竟然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看来爹爹平日对你太过疏于管教了,才让你这般无礼!你今日便跪在这里,什么时候反省什么时候起来!”说罢,燕樊失望地拂袖而去。
小姑娘跪在地板上,哭哭啼啼了一整天,鼻子眼睛通红,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不知为何,他有些难受,想要越过牢笼,安抚她,让她别哭。
他手忍不住伸了出去,想触碰她。
可是,小姑娘却恨恨地瞪着他:“都是你害得爹爹生我的气的!你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那时候还不太听得懂她的话,只知道她很讨厌他,他不知道怎么办,沉默了很久。
直到燕樊回来,他第一次,缓慢生涩地学人说话,一字一顿:“别、罚、她、了。”
不知为何,脑海中竟然想起了这段回忆。
祁岁之黑沉的眼中划过一丝自嘲的哂笑。
燕大小姐,果真言出必行,一直都在践行着小时候的承诺,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折辱他。
他又一次,想起,那个声音。
“其实,燕从玉一直都喜欢你。”
他才不信。
可是,他眼神落在手中的木剑上,下意识攥紧了手,为什么,一定要赢给她看呢?
她明明知道,他与苏南星比试,胜算太低,想来,她假惺惺激励他,不过是给他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让他更好成为苏南星的踏脚石罢了。
他绝对要赢,但一定不是为了她。
他知道她对苏南星向来爱慕,他要打碎她的幻想,让她如他一般难受。
仅此而已。
他一边朝着藏冬楼而去,强迫自己心肠硬下来,可是,当看到地面上浮起一道纤细影子,他的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跳乱了一拍。
在藏冬楼修炼了一整夜的燕从玉听到系统播报祁岁之来了的声音,瞬间收了木剑,朝着他而来。
她今天颇为勤奋,整天都在努力修炼,脸也因为热气蒸得有些绯红,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了不少。
“祁岁之。”她在身后脆生生地唤他。
祁岁之顿了脚步,回头朝着她,微微低头:“大小姐,什么事?”
燕从玉站定,打量着他,月光下,她一双琥珀色的瞳仿佛蕴着潮湿的水汽,又仿佛蒙上了一层捉摸不透的雾。
她凝视着他,良久。
系统也有些纳闷,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道:“祁岁之昨天本来想杀了我,我倒是看看,他如今看我可有一星半点的心虚。”
祁岁之被她认真凝视的眼神弄得有些不自在,却到底没有说什么。
燕从玉忽然放软了语气道:“祁师弟,你今日练剑辛苦吗?”
系统震惊了,这还是它那个嚣张跋扈任性自我的宿主吗!她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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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窍了,懂得关心人了。
祁岁之一愣,显然也没意料到她竟然会关心他,他垂下的长睫蝴蝶翅膀般轻轻颤了颤:“不辛苦,多谢大小姐关心。”
一股浓郁的降真香接近他鼻端,令祁岁之浑身毛孔下意识炸开。
他想要后退,去感觉那纤细柔软的手指点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一顿。
燕从玉抚摸着他脸上的血痕:“你受伤了?”
他下意识别开脸,不敢去看她的指尖:“无妨。”
燕从玉却从手中拿出了九花膏,满脸痛心:“怎么可能无妨,你这么漂亮的脸,要是留下了伤疤多可惜啊,幸好,我身上带了九花膏,这个药去疤可是一绝,喏,我给你试试。”
祁岁之喉结微动,声音干涩,“不必了。”
少女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她踮起脚尖,一只手强势地捏住他的下颌,祁岁之被迫与她对视,漆黑的眼底暗潮汹涌。
像是意识到这样的眼神,会暴露他侵略者的本性,他飞快垂下眼睫,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深深的阴翳。
燕从玉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只手沾了微凉的药膏在他脸上缓缓涂抹开。
钻心的疼痛霎时间从面颊处蔓延开,疼痛是其次,更糟糕的是,一种久违的、熟悉的快感,令他浑身毛孔都仿佛在颤栗,他眼里不自觉漫开一片化不开的雾。
燕从玉看着他隐忍的模样,状似担忧道:“疼吗?”
祁岁之想要说话,喉咙却紧绷,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这副模样落在燕从玉眼中,便是疼得说不出话来。
燕从玉心里愉快地绽放出一丝笑来,手指无意识般狠狠摁了摁他的伤口,直到他难耐般闷哼一声。
她心里暗爽,一边假惺惺地愧疚道:“抱歉,祁师弟,弄疼你了吗?我会轻点的。”
哪里感觉不对劲的系统:【?】
怎么感觉黄黄的?
燕从玉浑然不觉得暧昧,心里满是报复的爽感,她微微垂着头,眼角的笑意一闪而逝。
祁岁之同样垂着眼,看着低他一头的少女。
她乌发间簪了一个龙眼大的珍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她身上的香气,梦魇般缠绕着他,令他避无可避,铺天盖地地昭告着她的存在,不可忽视。
痛意堆积如山,却令他浑身麻痹,几乎虚脱。
他用尽力气,轻轻推开了燕从玉,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多谢大小姐,天色已晚,你还是早点歇息。”
燕从玉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得意的笑终于毫不掩饰,“这只是小小的教训罢了。”
暗处,目睹一切的季元皓暗自攥紧了手,他没有想到,燕师姐练剑那么晚,竟然是特地等着祁岁之那个贱种。
不仅如此,她还给祁岁之那个贱种上药。
凭什么!
他阴冷地注视着祁岁之的方向,半晌,他将一块玉抛给了一个戒律堂的弟子,声音宛如恶魔呓语:“这是东海龙首玉,归你了,条件是,我要祁岁之死。”
11. 素衣
祁岁之踩着一地银霜,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刚才的经历很不真实。
他忍不住停顿了脚步,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脸颊处的伤口,摸到粘腻的触感,还有细微的疼痛。
与大小姐带给他的疼痛终究是不一样的。
脑海中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又被他强制按入识海中,他不该一直想着她。
她一直都将他当作消遣的玩具。
他又凭什么想着她呢?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祁岁之,留步。”
祁岁之回头,对上一双笑吟吟又怨恨的眼睛,季元皓死死地盯着他:“祁岁之,你杀了廖林,戒律堂的白师兄要抓你去认罪,你老老实实和白师兄走一趟吧。”
既然要给祁岁之定罪,自然是越重越好,不管廖林有没有死,他都会把这个帽子扣在祁岁之头上。
祁岁之蹙眉,似是疑惑了一瞬:“廖林是谁?”
季元皓顿时怒喝:“装什么装!廖林白日里与你起了冲突,晚上他就下落不明,多半已经遇害了!廖林平日里与任何人都和和气气,除了你这个狠毒的半妖,谁还会杀他。”
身边的戒律堂弟子白溪也上前一步,将未脱鞘的剑柄抵到他面前:“祁岁之,廖林失踪一事的确蹊跷,还请你配合我们戒律堂,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顿了顿,他继续道:“还有,前几日,你与多个外门弟子私下斗殴,必须到戒律堂领八十道鞭刑。”
祁岁之冷冷看着他们:“既然是斗殴,凭什么只我一个人领鞭刑?”
白溪立刻道:“此事不劳你费心,你只需要配合我们就行,否则,我只能亲自动手捉你回戒律堂了。”
他抽出剑刃,雪亮的剑影映照下,祁岁之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杀意。
他反应也不慢,立刻抽出木剑与之抗衡,两道漆黑的影子瞬间缠斗在一起。
季元皓心里得意,不枉费他花了一块东海龙首玉收买白溪,白溪的剑术不差,想来就算不能杀死祁岁之,也能给他一番苦头。
等祁岁之束手就擒后,真正的折磨还在后面等着他。
可很快,季元皓眼中慢慢浮现出不可置信,他发现白溪竟然逐渐落于下风。
他蓦地想起来,今日祁岁之被掌门叫去了天衍峰指导剑术。
这样一日千里的进步,怎么可能!
季元皓心里更是妒火中烧,眼看白溪招架不住,他道:“祁岁之,你以为你凭借着一张脸就能勾得燕师姐神魂颠倒吗?”
听到燕师姐这三个字,祁岁之动作下意识一顿,他本来要刺入白溪手腕的剑势也停滞了一瞬间。
但也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他手中的木剑狠狠将白溪的手腕贯穿,白溪发出一声闷哼,手中剑脱手而出,他狼狈地捂着受伤的手。
祁岁之这才转头平静地望着季元皓,漆黑的眼睛水中宛如融化的浓墨。
“你什么意思?”
他这副模样令季元皓心里一骇,可是妒意压倒了害怕,他冷笑:“你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带你回戒律堂受审吗?因为,那可是,燕师姐吩咐我做的。”
祁岁之漆黑的眼睛定定凝视着他。
季元皓继续充满快意道:“哈哈!燕师姐不过把你当作一条可以随便丢弃的狗,她开心了,会逗弄你一两下,不开心了,就拿你撒气。”
祁岁之的心奇异地陷入灰烬般的荒芜中,他垂下了长睫,发出一声低笑:“是吗?”
他眼皮微掀,手中木剑凌厉地刺出,狠狠刺入季元皓的肩头,噗嗤一声鲜血四溅,季元皓瞬间疼得脸色惨白。
他声音无波无澜:“多谢季师兄告知。”
免了他一场空欢喜。
说罢,他丢弃了手中的木剑,一副乖乖束手就擒的模样。
*
八十道鞭刑雨点般落在祁岁之背上,很快他的背上渗出一道道血迹,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傀儡,眼神落在漆黑的走廊处。
燕大小姐应该很高兴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吧。
她看到他的时候,眼里会带着那种恶毒又天真的笑意吗?
想到她笑吟吟的模样,胸口的气血一瞬间不断翻涌,似是痛楚难耐,他唇角渗出鲜血来,将唇瓣染得杜鹃般红。
可是,他眼睛却诡异地发亮,他脑中甚至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
大小姐对他向来随心所欲,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她有的是千百种手段令他痛不欲生,为什么这次却要借刀杀人呢,这一点也不符合大小姐的性格。
除非……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怪物形状,刑室漆黑冰冷,暗处仿佛藏着无数魑魅魍魉,再干净的仙门,也会有见不得人的黑暗。
可是,直到八十道鞭刑结束,他还是没有等到那道光彩夺目的影子出现在面前,而他等来的是林长渝冰冷的审判。
林长渝步行迈入刑室,他身上煞气重,墙壁上的烛火也仿佛承受不住一般狠狠跳跃了一下。
他坐在檀木圈椅上,像一座漆黑的山,鹰隼般的眼睛森严地望着他:“祁岁之,昨夜子时,你人在何处?”
*
也许是让祁岁之吃瘪了,燕从玉又做了一个香甜的梦境。
等她醒来,脑海中的系统就噼里啪啦道:【宿主,你真的不去看看祁岁之吗?他昨晚被带入戒律堂,受了一整夜的刑。】
燕从玉正在衣柜前挑挑拣拣,闻言,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系统要急死了:【你就没有任何表示吗?】
燕从玉慢条斯理:“急什么?”
她指尖在一堆五彩斑斓的衣裙中拨动,最终抽出一条素色的流仙裙。
恰好芙双进来服侍她,看到这条裙子,微讶道:“小姐,你素日喜艳丽的颜色,今日怎么将这条压箱底的衣裙拿出来穿了呢?”
燕从玉偏过脸来看她,不太耐烦,她总感觉芙双这两天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有意干涉她。
她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芙双脸上,芙双意识到自己令小姐不快了,她赶紧补救:“小姐别误会,只是看着小姐穿这身衣服,总会让芙双想起夫人,才会情不自禁……”
燕从玉这才开口:“我也是,忽然想起了阿娘。”
芙双眼神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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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道:“小姐,夫人若是知道你这样挂念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燕从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等芙双退下后,她才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望了一眼,恍然间,好像见到了那个白衣乌发的影子。
系统问道:【宿主,你今日为什么特地选这条裙子呢?】
燕从玉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这件衣服很适合给祁岁之披麻戴孝。”
【……】
系统弱弱道:【宿主,这并不好笑。】
燕从玉这才露出愉悦的表情来:“骗你的,我只是想试试,祁岁之吃不吃小白花这一套。”
说罢,她指尖微动,神行符无风自燃,眨眼将她带入戒律堂门前。
恰好一群弟子龇牙咧嘴、相互掺扶着从戒律堂出来,燕从玉留意到,这群人正是那日欺负祁岁之的外门弟子。
这些外门弟子见到大小姐竟然纡尊降贵来到这个地方,皆是一愣,然后噤若寒蝉地唤了句:“燕师姐。”
季元皓的眼神毫无顾忌地落在燕从玉身上,她从来没有见过燕师姐这般素面朝天的装扮。
可即便没有任何装饰,她依旧光彩动人,还显出一份出淤泥而不染的清丽脱俗来。
燕从玉目光扫过这群人,恰好对上季元皓的眼神,他的凝视令她有些不舒服,她蹙了蹙眉:“祁岁之呢?”
季元皓立刻回答:“谨遵燕师姐的教导,已经将他送入戒律堂了,想来不久他就会认罪了。”
季元皓还想继续说什么,燕从玉已经越过了他,迈进了戒律堂。
燕大小姐的威名早就传遍了整个天瑶门,戒律堂的弟子虽然很意外她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是也没有开口阻拦。
燕从玉一路上畅通无阻。
她嘲讽地对系统道:“祁岁之作为一名反派,竟然真的被这群小喽啰玩弄于股掌之间。”
刑室终日漆黑不见天日,她心里略发毛,顺手向身边的弟子借了一盏油灯,才踏了进去。
空荡荡的刑室只关押着祁岁之一个人,听到脚步声,祁岁之几乎是立刻就抬起了脸。
刑室静得像死寂的坟墓,祁岁之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响起:“大小姐,你来了啊?”
燕从玉脚步一顿,随即来到他身边,借着油灯,她看到他的手脚均被特制的铁链锁住了。
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她刚穿过来那夜的场景,祁岁之也是这般狼狈。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弯下了腰,声音微颤:“祁师弟,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祁岁之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变化,她今日特地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衫,像是褪去骄傲的白孔雀,纤细又脆弱。
祁岁之漆黑的眼珠定定凝视着她,少女琥珀般的眼睛澄澈剔透,里面的难过似乎一闪而逝。
那样隐秘,又那样刻意。
他心口瞬间如坚冰烈火碰撞,吐出的话却带着自嘲:“我如今这副模样,难道不正是大小姐想要看到的吗?”
熟悉的降真香再度将他包围,耳边传来沙沙的痒意。
少女的声音甜蜜如蛊,暗含委屈:“是又如何?可是,明明是你先令我难过的啊。”
12. 符纸
祁岁之微怔,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微微垂着长睫,一副难过又楚楚可怜模样,像是一朵脆弱的小白花。
她忽然质问道:“昨夜,你曾想过杀了我,对不对?”
像是被刺猬的刺刺中,祁岁之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
燕从玉又道:“我知道,我性子阴晴不定,娇纵任性,一直以来对你的确不太好,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你的性命。”
她仰起脸的时候,泪水不自觉盈于睫,她却咬了咬唇,倔强地拭去泪珠:“祁岁之,你难道就这么恨我吗,非要置我于死地?”
祁岁之喉结微动,最终只是轻轻开口,声音很低:“没有。”
“真的吗?”她眼里浮起雾气,眼神湿漉漉的,第一次看起来脆弱又破碎。
祁岁之心口像是被柔软的东西戳了戳,酸涩的疼,他低低“嗯”了一声。
她又问:“你以后还会想杀我吗?”
祁岁之声音微哑:“不会。”
她转瞬间破涕为笑:“那好,那我们从此就算是扯平了好么?”
祁岁之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他隐约不太喜欢扯平这个词,好像从此就要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燕从玉没有体会到他复杂的心思,又低声问:“廖林,真的是你杀的吗?”
他老老实实“嗯”了一声。
燕从玉又道:“在天瑶门,戕害同门可是重罪,但我知道廖林欺负你,你教训他无可厚非,换做是我,只会让他死得更惨。只是想让你全身而退,我却也很难做到,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说到这,她有些别扭地揉了揉自己的衣角,像是有些不自在,低垂的眼睫下却藏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作为一个骄傲的大小姐,她的示好不能太过刻意,她把这场攻略当做一场需要通过的游戏,而祁岁之是一个很合适的游戏对象。
她喜欢同他玩,时不时接近他,像是往深湖里丢石子的顽童,打碎平静的表面后又毫无负担地离去。
她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却又随心所欲。
——太容易感觉到无聊了,所以需要给自己增加点乐趣。
祁岁之没有放过她的小动作,他道:“为什么?”
这次燕从玉没有立即开口,她脸色微红,忸怩道:“别忘了!你和师兄还有切磋的约定,我还指望你赢过他呢!”
他抬起眼看她,一定要她给他答案:“为什么?”
为什么他必须要赢?
她咬了咬唇,曼声道:“因为,我喜欢的人,他一定要是万人敬仰的大英雄。”
祁岁之颤了颤睫毛,漆黑的眼睛定定凝视着,仿佛要将她看穿:“大小姐喜欢我吗?”
她心里一凛,别过脸傲娇道:“我只是,不讨厌你罢了。”
说到这,她忽然鼓起了勇气,与他对视:“那你呢?你讨厌我吗?”
祁岁之再次沉默了。
寂静的刑室,两个人的心跳声都仿佛清晰可闻,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好半天才道:“我从未讨厌过大小姐。”
只是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恨她。
说罢,他垂下了眼睫,第一次审视自己的情绪,竟然发现一丝端倪,为什么他有时候会恨她深入骨髓呢?
他不敢放任自己去深思。
再次抬眼,望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种粘腻的阴郁和冰冷的笑意:“大小姐若是真的想帮我,那便替我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燕从玉敏锐地嗅到一种激烈的、引入沉沦的危险气息,她的心脏不自觉紧缩,那是兴奋。
“替我去藏冬楼的竹林下烧一张符纸。”
*
燕从玉依言,攥着从祁岁之腰带间搜到的符咒,来到祁岁之所说的竹林。
此处森冷而隐秘,的确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翠竹汲取了天瑶门的灵气,长得挺拔茂盛,稀薄的阳光透过互相覆盖的竹叶落在燕从玉鼻尖,没有丝毫温暖,仿佛有幽幽的寒意渗出。
燕从玉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发现,这才用火石将符咒引燃,一股甜香顿时弥漫开来。
燕从玉感觉熟悉,恍然想起来,这是祁岁之血的味道。
想到这,她问系统:“祁岁之的邪术都有什么作用?”
系统很快回了:【祁岁之的邪术名唤艳鬼煞,他能够用自己的血画符,召唤出邪物,既能杀人,也能起死回生,还能摄魂。】
“摄魂?”
【也就是控制人的心智。】
燕从玉煞有介事地评价:“这个邪术倒是很反派,就是不太有新意,我看过十本小说中,八个反派都有这种技能。”
不等她再度吐槽,竹林中忽然传来沙沙的声音,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变得冰冷而腥臭,空中平白卷起了一阵阴冷的风。
燕从玉莫名感觉到危险,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有些担忧:“我不会被这个邪术波及吧?”
说着,她慢慢退到了腥臭味不那么浓烈的地方,手中还拿出一叠的符咒,提防着随时丢出去,趁着爆炸,自己好赶紧跑路。
系统第一次觉得,宿主还挺惜命的。
燕从玉紧紧盯着符纸燃烧的地方,灰烬飘散,地面沙沙作响,无数银蛇蠕动着、盘桓着。
她远远看着,看不清那些一团团的银蛇,它们此时此刻正张开了血盆大口,口中一点一点地吐出一团团的血肉。
那些血肉仿佛有生命一般蠕动着,慢慢汇集到一起,融合成一张脸的模样,最后,那张脸又一点点膨胀,眨眼睛,就变作了一个少年的样子。
这副场景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一个人像是泥人一般被血肉塑形,怪诞又邪性。
但是燕从玉离得远,并没有完完全全看清楚,她只看到,阴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一个少年凭空出现在了竹林下。
她记不清廖林的模样,然而也不难猜出,这个人就是死而复活的廖林。
她丢出一张感应符,这个符咒只要闻到一点邪气,便会化作箭簇流光般飞向邪物。
出乎意料的是,感应符轻飘飘地飞了出去,最后坠落在廖林脚步,廖林目光呆滞地望着燕从玉,却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燕从玉奇怪的时候,廖林的手臂忽然崩开一道伤痕,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他这才迟钝地感觉到痛意,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竹林,口中发出微弱的呼救声:“救命。”
这断断续续的声音惊扰了竹林里的飞鸟。
等有弟子发现廖林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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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脸色苍白而虚弱,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
那个发现廖林的弟子正是廖林的舍友,他立刻大喊道:“快来人啊!廖林他还活着!”
其他外门弟子立刻闻声赶来,将廖林团团围住,其中也包括满脸错愕的季元晧。
“廖林,快醒醒!”
“廖林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快,快报告方师伯!”
“有没有纱布,先给他止血吧!”
立刻有其他的弟子龇牙咧嘴地跑去灵药堂求救了,大家看起来慌乱又无措,没有人留意到从竹林中出来的燕从玉。
燕从玉驻足望了一会,才佯装惊讶地拨开人群,说话不太客气:“你们不是说祁岁之杀了他吗?怎么他却好端端地在这里?”
见所有人都望着她,一脸呆滞,她又不紧不慢,习惯性地发号施令:“先不说这个,你们还不赶紧将他扶进屋子里,先让灵药堂的弟子给他治疗再说。”
弟子们又七手八脚地将廖林扶进了屋子里。
不多时,灵药堂派了个小弟子来给廖林治疗,燕从玉细细看着这名小弟子,不确定他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很快,小弟子给廖林把完脉后,给他喂了一颗止血的丹药,他对燕从玉道:“这位师弟受伤颇重,且体质虚弱,想是许久未进食了,我给他喂了止血和补气的灵丹,已经没有大碍,好好休养自然会苏醒。”
燕从玉问道:“他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小弟子如实道:“似乎是与人起了争执,被利剑划伤的。”
燕从玉立刻环视四周:“你们谁与廖林起了争执的?”
弟子们鹌鹑般,一言不发,好半天,季元晧才恨恨道:“肯定是祁岁之做的。”
等他说完,廖林忽然慢悠悠地睁开了眼,他先是愣怔了一会,眼神落在季元晧身上的时候,忽然变得极度恐惧:“老大,我知道错了,你别杀我!”
季元晧一愣,随即怒道:“廖林,你在说什么胡话?”
周围的弟子都不可置信地望着季元晧和廖林:“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廖林声音颤抖道:“老大,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惯祁岁之,想找他麻烦,我不愿意同你一起陷害祁岁之,你就拿剑指着我逼迫我……”
周围的弟子都是被季元晧耳提面命过要一起作证祁岁之杀害了廖林的,闻言,眼神古怪地看着季元晧,带着几丝怀疑。
季元晧急忙辩解:“好端端的,我为什么用廖林的性命来诬陷祁岁之?”
“谁知道呢?季师兄一向看不惯祁岁之和燕师姐走得太近。”有个弟子忽然道。
“而且,明明打架斗殴这事轻轻揭过了,季师兄为了让祁岁之受罚,一点都不顾及同门之谊,逼迫我们一定要作证,我们不比季师兄家底厚,挨了八十道鞭刑,有无数灵丹妙药治疗,只能硬抗着。”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这些弟子平时虽然奉承着季元晧,但其实心底里未必有多尊敬季元晧。
一旁看戏的燕从玉看他们狗咬狗,饶有兴趣,心想祁岁之这个艳鬼煞还怪好玩的,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他们自相残杀。
等戏看得差不多了,她忽然眨了眨眼睛,朝着季元晧道:“既然争辩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请戒律堂的人来定夺吧。”
13. 写字
季元晧二度来到戒律堂,被戒律堂的弟子关入了刑室旁边的审室等候审讯。
燕从玉对他接下来的遭遇丝毫没有兴趣,转身又踏入了刑室。
此时已经是午时,刑室侧边开了一扇巴掌大小的窗,一线明亮的光落在祁岁之脸颊处,将他白皙的脸映照得玉一般通透。
他微微闭着眼,长睫在眼底投下两团深深的阴翳,漂亮得像精心雕刻的傀儡。
燕从玉喜欢漂亮的东西,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他一会。
祁岁之睁眼,看到少女在昏暗的刑室那头,凝视着自己。
他心脏错乱地跳了跳,脸上却不动声色。
燕从玉来到他面前,晃了晃从戒律堂弟子手中拿过来的钥匙:“祁岁之,你没事了。”
她难得心情好,弯下腰替他解锁,一边道:“你刚才的符纸还挺好玩的,可以教教我吗?”
祁岁之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应她。
燕从玉却从他身上再次嗅到那种熟悉的甜香,她偷偷睨着他,发现他额角处竟然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她问道:“你又受伤了?”
祁岁之低声道:“无碍。”
浓郁的血腥味就藏在他唇舌之间,呼吸都带着诱人的甜香。
燕从玉坏心眼地戳了戳他的脸颊,少年唇角顿时渗出一条细细的血线,蜿蜒流入下颌。
她浑然不觉得自己行为恶劣,刨根问底:“是方才的符纸反噬了吗?”
祁岁之喉咙微痒,他低低咳嗽了一声,这才点头道:“大小姐金枝玉叶,怎么可以练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知道这个邪术会反噬,燕从玉瞬间没那么热络了,随意“嗯”了一声。
锁链解开,他起身,下意识离得燕从玉远了一点,才垂下脸:“多谢大小姐。”
燕从玉蹙了蹙眉:“你忽然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我身上的血,怕污了大小姐的衣衫。”祁岁之的声音不卑不亢,听不出情绪。
燕从玉骨子里有种劣根性,若是别人讨好她,她会懒得应付,自动疏远那人,可若是别人要躲着她,她就偏要往那人跟前凑,非得将那个人弄得一团糟才罢休。
燕从玉细细看着他,手指忽然抵上他的唇,故意道:“可是我的手上已经沾上了你的血,怎么办?”
少女的笑颜近在咫尺,祁岁之明显僵了一下,被迫感受她的摩挲。
她的肌肤比绸缎还要柔软,还带着血肉的温热,他唇瓣隐秘地动了动,最终还是偏过头:“大小姐若是嫌脏,可以用灵泉水净手。”
燕从玉有些不高兴了:“我要是偏不呢?”
祁岁之低眉顺眼道:“那就任凭大小姐吩咐了。”
真是个木头。
燕从玉被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激到了,哼了一声,忽然计上心来:“你手伸过来。”
祁岁之乖乖照做了,手掌在她面前摊开。
燕从玉顺势看向他的手。
他的手也很漂亮,手指根根如玉,骨节分明。
她默默欣赏了一会,发现祁岁之的掌心长着一层薄茧,看起来握了很久的剑。
燕从玉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原来反派剑术厉害是因为他背地里偷偷卷啊。
祁岁之凝视着少女乌黑的发顶,正想询问她要做什么,却看到少女的指尖沾着他的血,一笔一划认真写着什么。
纤细的指尖划过掌心的薄茧,带来一阵颤栗的细痒,他心口像是有春蚕在嚼桑叶,不断发出沙沙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祁岁之被触角般的痒折磨得仿佛度日如年。
直到最后一个血点落下,燕从玉才大功告成般:“好了。”
祁岁之垂眼望去,眼睫下意识颤了颤,只见掌心赫然写着一个“玉”字,掌心顿时像是被火舌燎到,血肉滚烫。
他漆黑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燕从玉。
少女笑得像只骄傲的猫,她又不自觉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洗掉!”
一道漆黑的影子忽然神出鬼没在身后出现,燕从玉闻到浓烈的煞气,下意识回头,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奇怪地盯着她。
系统提醒:【是戒律堂的长老,林长渝。】
燕从玉望着他:“林师伯,有什么事么?”
林长渝的鹰隼般的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燕从玉身上:“没什么,只是好奇,从玉不是一直以来最厌恶半妖吗?怎么,今日却转了性子,竟然亲自来刑室接这个半妖小子?”
系统惊呼:【糟糕,宿主你该不会露馅了吧?】
燕从玉不紧不慢地回了:“林师伯,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不知道我的性子一向难以捉摸,昨日厌恶的人,说不定今日就喜欢了,昨日喜欢的人,说不定今日我又厌恶了。爹爹都不过问的事,林师伯就不要越俎代庖了吧。”
林长渝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我倒是忘了,从玉向来伶牙俐齿,谁都辩不过,若是从玉的剑术也能这般厉害的话,想必交流大会上,必定能拔得头筹。”
燕从玉假装没有听懂他的讽刺,反而兴致勃勃:“若我真的拔得头筹,师伯会有什么奖励吗?”
林长渝一愣,随即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燕从玉道:“这么说师伯是答应了,只不过我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好要什么奖励,那就等我拔得头筹,再向师伯讨要吧。”
说完,她又望了望窗外的阳光,懊恼道:“糟糕,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得抓紧时间去练剑了,不然就赚不到师伯的奖励了,师伯,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拉着祁岁之的衣袖朝着刑室走去。
林长渝回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的背影离去。
走出昏暗的刑室,燕从玉才松开祁岁之的衣袖,祁岁之的眼神一直落在燕从玉纤细的手指处,直到她松开,他才慢慢移开视线。
燕从玉没有察觉他异样的眼神,劫后余生般回头,看着刑室门前的两尊狰狞的白玉狮子,忍不住小声嘀咕:“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她本能地不喜欢林长渝,他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就好像随时会憋着坏,在背后给人捅刀子。
祁岁之也顺着她的眼神,目光停留在刑室,脑海中不自觉响起林长渝轻蔑嘲讽的声音。
“你母亲生前是个叱咤风云的大妖,可惜啊,却生下你这个废物半妖儿子,如今更是落入我手中,沦为阶下囚,被我掌控生杀大权,无论你是否无辜,我都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死无全尸。”
他抬眼,无畏地望着林长渝:“你若真的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便不会与我说这么多话了。”
林长渝哈哈笑了起来:“你说得对,那你猜猜我与你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呢?”
祁岁之沉默不语。
林长渝忽然狠狠掐住了他的脖颈:“你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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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受罪,就告诉我天水神玉的下落,你那倒霉爹娘因天水神玉而死,至此,天水神玉也下落不明。燕樊假惺惺收留你,其实就是为了施舍你小恩小惠,从你口中套出天水神玉的下落。可怜你识人不清,还要把燕樊当作恩人看待,就算被燕从玉那丫头欺辱,你也甘心被她驱使。”
想到这,祁岁之淡淡收回了目光,偏头凝视着燕从玉的侧脸。
她最近似乎真的变了很多,他不得不怀疑,天水神玉就在她身上。
可他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为什么偏偏会在她身上?
天水神玉,是传说中的属于归墟的宝物,也是开启归墟的钥匙,而归墟,是万物之始,是时间流转的终极,能让生人跨越时间洪流,实现愿望。
然而那个愿望必须是归墟认可的正确的愿望。
愿望对祁岁之是虚无缥缈的。
他想知道天水神玉的下落,只是想知道爹娘的究竟去哪里了。
所有人都说,爹娘想要利用天水神玉,开启归墟,实现永生。
可这个愿望是错误,于是,爹娘被归墟吞噬了,再也回不来。
在世俗意义上,爹娘已经死去了。
祁岁之不信这个说法。
他记得娘曾说过,她的愿望是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为此,她可以放弃大妖的身份,同爹厮守在深山老林,而那个蛇窟就是他和爹娘生活的家。
明明一家三口,远离尘嚣,爹娘又怎么会去许下永生的愿望呢?
后来,燕樊痛惜地告诉他:“凡人与妖结合,终归是有违天道,其中最难跨越的,就是寿数。凡人若是不能飞升成仙,寿命不过三百年。三百年对你娘这样的大妖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你爹认识你娘不久,他就迎来了自己的劫数,你娘不忍看到你父亲衰老、死去,才会苦心孤诣,用天水神玉开启归墟,向归墟祈愿。”
他依旧不相信,他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他留在天瑶门,也是为了找到天水神玉的下落,寻找爹娘。
掌心的痕迹变得越发滚烫,仿佛要将他烧得血肉模糊。
再等等吧,等一切真的水落石出,他再决定是否要……杀了她也不迟。
这个念头一出,他胸口像是被钝刀子划了一下。
燕大小姐……
他蓦地又想起,第一次在蛇窟里见到燕从玉的时候,她满脸泪水地躺在地上,脸颊烧得发红,口中喃喃:“阿娘,不要离开我。”
之后,他来了天瑶门,也多多少少了解了燕从玉母亲的事迹。
她叫做白蕊夫人,在燕从玉十岁那年,却因为修炼走火入魔,狂性大发,还差点杀了燕从玉。
燕樊为了救下燕从玉,不得不伤了白蕊夫人,白蕊夫人清醒过来后,看着因为惊吓过度而烧得厉害的燕从玉,又痛又悔,一夜白头。
之后,为了保护燕从玉,她更是自毁妖丹,最终灰飞烟灭。
某种程度上,他与大小姐同病相怜。
她会不会同样也怀着再见白蕊夫人一面的愿望呢?
祁岁之仰起脸,望着明亮的太阳,忽然道:“大小姐,你有什么愿望吗?”
燕从玉回头,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怎么?你不会也想在我赢得交流大会的时候,给我献上贺礼吧。”
祁岁之这才意识到自己问得唐突,刚想将此事揭过去,可看见她明媚的笑容,鬼使神差之下,竟然点了点头。
14. 风动
祁岁之被关入刑室的一上午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
下午时间充裕,燕从玉本来想回藏冬楼练剑,可想起林长渝对她的冷嘲热讽,她心里立刻不太舒服。
她承认,她没有顶尖的修行天赋,想要短短半个月就在交流大会上大放异彩,就算付出百倍努力都未必可以做到。
不过,祁岁之天赋不错,她也想看看他的剑术究竟如何,自己能否偷学一两招。
况且,她还想去见见爹爹。
看着祁岁之指尖符咒燃起,她忽然问道:“祁岁之,你不会御剑吗?”
祁岁之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我没有灵气,自然无法催动剑腾飞。”
燕从玉这才察觉到自己这话问得蠢,但她丝毫不慌,眉眼一扬,仿佛嗔怪:“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能想办法学御剑吗?我还指望着你可以载我一程呢。”
系统被她的操作再一次惊呆。
【还可以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她从不把他放眼里,他心里会冒出无数恶毒的念头,可如今被她注视,祁岁之又会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垂下眼睫,没有说什么。
直到燕从玉抓着他的衣袖往前道:“算了,你还是带我一起去天衍峰吧。”
他的眼神始终落在燕从玉的手指上,指尖微微动了动,最终蜷缩在衣摆侧,他声音低低的,叫风吹得听不分明。
“我能学会的。”
燕从玉回头,风将她的鬓发吹得蓬乱,丝丝缕缕,像是拂面而来的浓雾:“什么?”
他唇瓣翕动,最终只是道:“大小姐,你的头发乱了。”
*
眨眼间,燕从玉便和祁岁之来到天衍峰。
看着那巍峨高耸的拂云殿,她心里竟然莫名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来。
系统忽然提醒道:【宿主,你恐怕要小心些,不要在原主父亲面前露馅了,我等会恐怕帮不到你了,上次,他好像差点发现我的存在。】
燕从玉回了句:“我知道了。”
却依旧朝着拂云殿而去,不知为何,她步伐有些匆忙,几乎是跑着进去的。
祁岁之凝视着她的背影,她身上的裙摆如云一般拂动,像是一团抓不住的雾。
“爹爹。”
清脆的声音在殿外回响,正在处理事务的燕樊看到她,眼里含笑:“从玉,今天怎么来天衍峰了?”
燕从玉脚步一顿,忽然直勾勾地盯着案前的人看。
燕樊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模样,长相俊美,他的眼神很温和,看着她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含笑。
她的心脏像是被触动了,竟然会有一种类似于委屈的情绪产生。
燕从玉在现世的时候,一直被人说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她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自己也能有疼爱自己的父母。
燕樊,就是她理想中的父亲。
温柔,慈爱,强大。
她垂下眼睫,将所有情绪隐去,才重新朝着他走去,忍不住撒起了娇:“没什么,只是有点想爹爹了。”
燕樊似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放下手中的朱笔,细细盯着她:“从玉,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她身上的衣衫,他眼神微微颤了颤,最终叹息了一声:“又想起你娘了么?”
燕从玉低低“嗯”了一声。
燕樊静静看着她,心里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我听剑童道,今日祁岁之似乎被戒律堂请去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燕从玉摇头:“爹爹,已经没事了,这件事不关祁岁之的事。”
此刻的祁岁之正立在殿外,听着殿内父慈女孝的声音,仰着脸,看着远处明亮的太阳,眼神微怔。
原来,燕大小姐在自己父亲面前,是这样的。
燕从玉快速将今日发生的事同燕樊讲了,当然其中也隐去了祁岁之修炼艳鬼煞的事。
燕樊很认真地听着,最终听到燕从玉同林长渝打赌,才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从玉,你这个不服输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你怎么就确定,自己一定能赢得比试,若是输了,你可别哭鼻子。”
燕从玉立刻道:“当然是随了爹爹。”
燕樊微微一顿,摸了摸燕从玉的头,没有再说什么。
燕从玉这才意识到,她的性格,或许应该和她的母亲,白蕊夫人更像。
她踯躅了一会,又道:“爹爹,母亲去世太久了,久到我对她的模样也不太记得了,我能不能去看一看母亲的画像?”
不知道为什么,燕从玉也很想见见这个母亲。
燕樊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道:“从玉,爹爹并非不想让你看,只是怕你触景生情,反而难过落泪,有时候,忘记其实反而是一种仁慈。”
燕从玉还欲说什么,燕樊起身道:“好了,从玉,你今日又不是一个人来天衍峰,既然想让爹爹指导祁岁之,怎么如今却将他一个人撂外面许久。”
他朝外面道:“祁岁之,进来吧。”
少年从阴影处踏着满殿的光亮进入室内,他的眼神却若有若无地落在燕从玉身上。
他来到燕樊面前,恭敬地唤了句:“燕掌门。”
燕樊道:“从玉这丫头被宠坏了,惯会胡闹,你今日在戒律堂受了刑,本该好好休养,她竟丝毫不顾你身体不适,还逼着你来天衍峰练剑。”
燕从玉立刻不服气了:“爹爹,是他自己非要来天衍峰的,我才没有逼他来。”
燕樊看着她:“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燕樊的眼神令燕从玉有些心虚,她赶忙将目光落在祁岁之身上:“不信你问他。”
祁岁之回道:“大小姐并没有逼迫我,能够得到掌门的指导,本就是我求之不得。”
燕樊又转眼望了燕从玉一眼:“我怎么听说从玉荒唐,经常欺负你呢?”
燕从玉心口一颤,想起刚穿过来的时候,自己把祁岁之关在房里凌辱,难得生出一丝窘迫来。
但是她依旧强迫自己面不改色:“我才没有欺负祁岁之,不信你问他自己。”
祁岁之深深望了燕从玉一眼:“大小姐对我很好。”
这话听起来情真意切,饶是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事的燕从玉,此刻耳朵莫名有些烧。
她轻咳一声:“好了,爹爹,你就不要盘问我的事了,赶紧教祁岁之练习,我在一旁看着,说不定也能学到什么。”
燕樊轻轻笑了起来:“你既然想赢过比试,怎么不让爹爹指导你?”
燕从玉很有自知之明道:“饭要一口一口吃,我如今走都还没学会,就不想着飞的事了,况且,如今当务之急是让祁岁之赢过师兄。”
“为什么一定要让祁岁之赢过南星呢?”燕樊诧异:“你不是一直很崇拜南星,认为南星剑术无人能敌吗?”
燕从玉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暗恋师兄的人设,看来,她之前的心思恐怕没有瞒过燕樊。
她咬了咬唇,小声道:“师兄就是太顺风顺水了,所以才需要一个人来打败他,让他更近一层楼,我这可是为师兄好。”
燕樊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歪理倒是很多。”
祁岁之望着少女局促的样子,分明是被戳破心思的羞赧,他心口阴暗的情绪又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掌心的“玉”字一瞬间滚烫而疼痛,像是被人洒了盐粒。
他想,果然如此。
无论输赢,他也只是苏南星的垫脚石。
燕樊领着祁岁之和燕从玉来到旁边的重华殿,上台后,祁岁之抽出木剑,对上铁俑。
燕从玉则选了一个位置,静静坐着,看着燕樊指导祁岁之。
身影腾挪之间,少年的剑光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杀气腾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燕从玉注视,祁岁之心里想要赢的念头越发迫切,挥剑之间竟然不管不顾,宁愿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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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背的空门,硬生生吃了铁俑一剑,也要刺中铁俑,只是他受了鞭刑的后背顿时渗出血来。
香甜的气息在殿内弥漫。
嗅到这个味道,燕从玉不自觉露出一种微醺而迷醉的神情。
祁岁之似乎是注意到她那双含着水雾的眼睛一直凝视着自己,忽然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转身,扭转手腕,剑尖抵住铁俑的咽喉,这个绝地反击堪称漂亮。
可铁俑毕竟不是真人,没有痛觉,又挥出一剑,打在祁岁之胸口。
又受了铁俑一剑,祁岁之再也撑不住,唇角也不自觉渗出血来,整个人看起来美丽而破碎。
可他眼睛却亮煞煞的,带着不死不休的疯狂。
“够了。”
燕樊见他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忍不住蹙了蹙眉,挥手让铁俑停下。
他叹息道:“祁岁之,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终非长久之计,若是,你这般应付南星,只怕会受更重的伤。”
燕从玉顿时有些失望:“爹爹,祁岁之真的不能赢师兄吗?”
她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的确强人所难了。反派此刻还来不及发育,怎么比得过男主。
况且,这场比试也不是非比不可,本来就是拿来逗祁岁之,顺便看看能不能帮助她攻略祁岁之。
万一祁岁之真有个三长两短,等待她的都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她越想越觉得头疼。
她起身道:“要不然,就让师兄不要和祁岁之比了吧。”
燕樊瞥了她一眼,再次无奈道:“从玉,你这个胡闹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祁岁之却攥紧了手,冷冰冰道:“多谢大小姐美意,只是,与苏师兄比试,本就是我求之不得的机会,我不愿意放弃。”
真是敏感的自尊心。
燕从玉忍不住望了祁岁之一眼。
祁岁之却偏过了脸,故意不看她。
他对燕樊道:“掌门不是说过,只要我能寻到溯星,便有可能赢过苏师兄吗?”
燕樊叹息:“那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祁岁之意外的固执:“有些事情,不试一下,又如何知道能不能做到呢?”
闻言,燕从玉的立刻来了兴趣,她来到祁岁之和燕樊中间,双眼亮晶晶的:“爹爹,溯星在哪里,我可以见见吗?”
这可是书中祁岁之的宝剑,据说非常漂亮,湛如秋水,光彩照人。
她对漂亮的东西总是充满兴趣的。
燕樊显然知道她跳脱的性子,无奈道:“爹爹并不知道溯星的下落。”
祁岁之道:“溯星,就在蛇窟。”
他向燕樊行了一个大礼:“掌门人,我能否回蛇窟一趟,寻找溯星。”
听到蛇窟,燕从玉明显顿了一下,她记得原主中毒的时候,就被祁岁之骗到了蛇窟里,差点半条命都没了,想必那肯定是个极为凶险的地方。
燕樊点头,语气怀念:“也好,你也许久未曾回去了。”
他指尖微动,一柄漆黑、布满暗纹的宝剑立刻浮现在眼前,燕樊道:“只是这一趟路途遥远,便用我的本命剑瑶念送你,期间你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它也能保护你。”
见一旁燕从玉在发呆,他又问:“从玉,你想和祁岁之回蛇窟看看吗?”
祁岁之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落在燕从玉身上。
燕从玉一怔,回?
燕樊见她懵懂,解释道:“你十岁那年偷偷背着我下山游玩,却不慎被白骨妖抓走了,幸好,你身上还有我给你的护心镜,那白骨妖知道看到护心镜后,认出你是天瑶门掌门之女,出于忌惮,没有杀你,只是把你丢在了荒山野岭。”
“等我收到你的求救信息赶来的时候,发现你虽然掉进了蛇窟,但是却被照顾得很好。也是那次,我发现了故人的孩子祁岁之,便将他一同带回了天瑶门,可惜,你当时被白骨妖吓到后大病了一场,高热不退,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15. 月亮
夜色张开大幕,其中明月高悬。
燕从玉凝视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念一动,试起了呼吸吐纳的法子,很快,她身上浮起了薄薄的灵气。
她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一边闲话般询问系统:“为什么半妖不能修行呢?”
系统:【根据原著设定,半妖体内储存的是妖气,没有办法储存清灵之气。】
“那半妖是适合走妖修的路子,对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只不过半妖对于妖力控制不足,很容易因为妖气走火入魔,所以半妖无论是走人族还是妖族的修行之路都不太顺畅。】
燕从玉问道:“说起来奇怪,为什么我吃了洗髓丹就能修出灵气呢?看来,我这具身体或许有什么特殊呢?”
她托着腮,问系统:“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系统懵了:【不知道,原主在原著中不是重要角色,身份着墨不多。况且,我只是一个攻略系统,不负责解谜。】
“你真没用。”燕从玉嘟囔了一句,倒是没有继续为难它了,可是心里打定主意,她迟早要慢慢弄清一切。
她眼神凝视着明亮的月亮,可是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起燕樊白日的话:“要不要和祁岁之一起回蛇窟看看。”
十岁那年……
好像祁岁之也提到过一次,会不会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呢?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系统,我决定还是和祁岁之一起去蛇窟看看。”
系统倒是挺开心的:【好啊,这样你和祁岁之就能多接触一些,感情也能迅速升温。】
“不过——”燕从玉语调拉长。
系统虎躯一震:【你又有什么条件吗?】
燕从玉笑容甜美:“别害怕,我只是想让你帮祁岁之传一句话。”
【什么话?】
燕从玉手指卷住鬓边的乌发,轻轻绕了绕:“告诉他,今晚月色很美,再问问他,蛇窟的月亮是不是也像是今天一样漂亮。”
系统震惊:【宿主,你,你!】
她笑得狡黠:“然后,你帮我看看他的反应如何?”
*
花叶扶疏,投下的影子如同藻荇在月色下荡漾。
祁岁之立在树下,轻轻吹奏着竹叶,很快树底下传来沙沙的声音,一条银蛇探头探脑地来到祁岁之身边。
他俯下身子,手伸了出去,银蛇便呲溜一声攀附上他的手腕,嘶嘶吐着芯子,与他对话。
“她害怕你么?”
银蛇嘶嘶吐了吐舌头,以做回答。
听着银蛇描述燕从玉白日藏在树下,手中符咒随时要丢出去的样子,他阴郁的眼中竟然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他低声喃喃:“原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那银蛇继续嘶嘶,有些得意洋洋,好像在说自己很厉害,连仙门第一大小姐都害怕它。
祁岁之拍了拍它的脑袋,银蛇傲娇了一会又继续认真讲述着自己白日里监视的天瑶门里的一举一动。
听到银蛇说戒律堂今日被关进刑室的季元皓似乎在和林长渝达成了什么密谋。
但是碍于林长渝的修为深厚,在天瑶门仅次于燕樊,它怕被林长渝发现,没有听到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似乎,和燕大小姐有关。
听到这个名字,祁岁之眼睫下意识一颤,他没有继续追问,径自放下了银蛇。
银蛇有些不明所以。
祁岁之道:“好了,你走吧。”
银蛇盘桓了好几圈,似是还想多和祁岁之待一会,可见祁岁之眼里隐隐阴郁,明白他心情不太好,它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去。
祁岁之默默摊开手心,看着那个已经结了血痂的玉字,眼皮顿时像是被炭火烫过一般,可是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想起白天,少女一笔一划划过掌心的触感,以及她那骄傲的、颐指气使的语气。
“没我的命令,不准洗掉!”
他指尖在掌纹处毫不客气地揉搓,直到那个字模糊成一片暗红,他心里那种煎熬的恨意才如同熄灭的火焰,慢慢平息。
明明知道,她只是将他当作一个玩物,他又何必因她牵动情绪呢?
通通忘掉才好。
他恨恨望了一眼天边的圆月,转身又朝着戒律堂的方向而去,衣摆随着他转身,旋出一个决绝的弧度。
指尖的符咒燃起橘黄色的火焰,少年的身影如同夜色下的潮水,一点点隐去。
祁岁之抬起头时,人已经在戒律堂对面的树林里了,他望着那森严的戒律堂几个大字,想起林长渝的话。
“你母亲是个赫赫有名的大妖,可惜啊,却生下你这个废物半妖儿子。”
祁岁之唇角绽放一个讽刺的笑意。
既然说他是废物,那想必不会发现,他竟然也能在深夜里潜入戒律堂。
他修长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慢悠悠踱步朝着刑室的方向而去。
看守的弟子闻到一阵浓郁的甜香,控制不住地陷入黑沉的梦境之中,他穿梭在其中,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他来到了季元皓面前。
他狼狈地坐在草席中,后背伤痕累累,一片暗红的血迹在他背上氤氲开,整个房间散发着铁锈的味道。
有了廖林的证词,被冠上戕害同门罪名的季元皓怎么也逃不了八十道鞭刑,算起来,他一日就遭受了两次鞭刑,第二次想必还是林长渝亲自动手的。
祁岁之满意地欣赏着他的模样,漆黑的眼珠像是被点亮的野火。
感受到被注视,季元皓猛地抬起头,看到是祁岁之,他瞳孔微缩,又立刻色厉内荏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你如何了。”
季元皓警惕地望着他:“戒律堂一向守卫森严,你孤身一人来到此处,却没有任何人发现,肯定是你背地里施了什么妖法。”
祁岁之语气淡淡:“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明一点,不过也只仅限于一点。”
“你!找死!你就不怕小爷将今天的事情告诉林掌教吗!”季元皓气急败坏。
祁岁之笑了起来:“你有什么证据吗?今晚的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呢?你认为你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吗?”
“放心,林掌教一定会相信的。”季元皓咬牙切齿:“祁岁之,小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迟早有一天你会栽在小爷手里。”
他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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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岁之静静打量着他:“看来你是真的恨毒了我,是因为什么?因为燕从玉吗?”
“大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这个贱种可以直呼的吗!”
季元皓有些失控地来到铁栏杆前,伸手想要揪住祁岁之的衣领。
祁岁之退后半步,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困兽:“我是贱种,你却是连贱种都不如,你以为处处针对我,燕从玉就会看你一眼吗?”
“那你这样的贱种,又凭什么能够得到燕师姐的青睐,不就是凭借着一副皮囊?以色侍人,那是凡间最下贱之人才会做的事,你却丝毫不知廉耻,竟然还敢肖想燕师姐……”
祁岁之静静听他骂着,漆黑的眼珠凝视着他:“骂够了么?”
季元皓一顿,还想继续骂下去,唇角忽然传来刀割般的痛楚,他疼得差点叫出声来,手慌忙一摸,只摸到满手的鲜血。
他依旧愤恨地看着祁岁之,冷笑:“有本事你便杀了小爷,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逃过戒律堂的惩罚。”
祁岁之道:“我不会杀你,因为你于我还是一个有用的棋子。”
说着,他忽然愉悦地笑了起来。
季元皓汗毛下意识炸开:“你笑什么?”
身体忽然动弹不得,苍白冰冷的手越过栏杆紧紧扼住了他的下颌,一张漂亮到有些诡谲的脸近在咫尺。
季元皓心生恐惧。
祁岁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声音冰冷而愉快:“你似乎很喜欢我酿造的千日红,那便让你亲自尝尝好么?可惜,这本来是燕大小姐最喜欢的酒。”
浓郁香甜的红色酒液滑入喉间,祁岁之丢脏东西般将他甩在地板上,季元皓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他还想破口大骂,腹部忽然传来剧烈的疼痛,接着他惊恐地看着无数纤细的小蛇从他口中钻出,拼命蠕动,整个场景恐怖又恶心。
祁岁之欣赏了片刻,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吹了吹了个呼哨,那小蛇又慢慢钻回了季元皓腹中。
季元皓跌坐在地,眼神空洞,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灵源也散作星星点点的光芒,隐入祁岁之的肌骨中,将他白皙的肌肤照得透亮。
做完这一切,祁岁之心情好了不少,像是餍足般,唇色也变得红润了不少,他唇瓣轻轻碰了碰,吐出的话温和有礼:“虽然不怎么美味,但还是要多谢款待。”
说罢,他转身离去,走出戒律堂,祁岁之下意识望了一眼天色,今晚夜色浓郁,月色皎洁,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脑海中一个声音适时响起:【祁岁之,今晚的月色很美。】
他脚步一顿,睫毛下意识颤了颤:“所以呢?”
【燕从玉想知道,蛇窟的月色是不是也这般美丽。】
见祁岁之沉默不语,系统有些拿不准,试探地问了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祁岁之眼神落在草丛处,里面传来阵阵虫鸣,令人烦躁。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声线紧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小姐既然好奇,那便亲自去看看。”
想到什么,他眼中忽然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戏谑:“只是,蛇窟阴冷潮湿,不见天日,大小姐金枝玉叶,到时候,可千万别哭鼻子。”
16. 妖界
天瑶门地处灵界,而蛇窟则位于妖界,两者相距数万里,寻常金丹期的修士赶路也得花上三五天。
但是有了燕樊的摇光剑,却只需要一天。
摇光已经生出了剑灵,是个浑身裹着黑纱、看不清模样的一个女子,看起来冷冰冰的,透着一丝生人勿近的高冷。
她朝着燕从玉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大小姐。”
说完,她摇身一变,化作一柄漆黑的长剑,萦绕在燕从玉脚边。
燕从玉刚想踩上剑背,忽然回头望了燕樊一眼,忍不住朝着他挥了挥手:“爹爹,那我走了。”
燕樊眼中含着宠溺的笑:“早去早回,切莫贪玩,从玉,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要求出远门,外面不比自家,你的大小姐脾气可得收敛些,切勿与人多生事端。”
说着,他眼神扫过一旁默默注视着燕从玉的祁岁之,温和道:“祁岁之,你若是要去探望你爹娘,记得替我为他们上一炷香。”
祁岁之微微颔首,抬眼却看到少女轻盈一跃,旋身落在剑背上,可是她平衡感显然不太好,顿时有些摇摇欲坠。
祁岁之足尖轻踏,手忍不住伸了出去,及时将她扶正,她鬓边的发丝无意识缠绕着他指尖,像是捕捉梦境的网。
燕从玉下意识回头望了他一眼,他的手顿时像是火烫到一般,飞快缩了回去。
他长睫低垂,像是怕冒犯她一般。
系统不解:【宿主,怎么感觉祁岁之对你避如蛇蝎啊?】
燕从玉的声音倒是听起来很愉快:“是吗?”
摇光迅速升空,风速一时间变得极快,但是剑背上的两人身上却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将风声隔绝在外。
燕从玉静静坐着,连身上的环佩都没有发出声响,一切极其安静。
惠风和畅,天色呈现一种宁静的碧蓝色,脚下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不断倒退。
燕从玉百无聊赖,看着自己身边闭着眼睛休憩的祁岁之,忍不住托着腮细细打量着他。
他肤色白皙,被淡淡的晨曦照到,脸庞呈现一种玉质般的淡青色,显得那唇瓣便越发艳丽。
他鼻梁高挺,睫毛浓密而长,垂下来的时候,会像是投射在玉山上的树影。
不愧是原著中色若春花的漂亮反派。
燕从玉感慨。
祁岁之自然能够感觉到燕大小姐在注视着他,他睫毛隐秘地颤了颤,却是不肯睁眼。
系统很急:【宿主,说点什么吧?你不觉得这样你们这样大眼瞪小眼很尴尬吗?】
燕从玉反骨有九十斤:“累了,不想说话。”
说着,她变戏法般从腰间的芥子袋中掏出了一面琉璃镜子。
系统正纳闷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她竟然背对着祁岁之自顾自地欣赏自己的美貌。
系统惊了:【宿主,你在做什么?】
燕从玉:“你没有看到吗?刚才风将我的头发弄乱,对了,我唇上的口脂好像有点淡了。”
说着,她还饶有兴致地掏出口脂,用特质的羊毫一点点在唇瓣上描画。
系统欲言又止,很想问她,现在是化妆的时候吗?
但是它很识相,自己若是问了,一定会被宿主怼一顿,它不如宿主伶牙俐齿,最终只能是败下阵来。
祁岁之感觉到大小姐的目光没有继续落在自己身上,他静静等了一会,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连脑海里也安静得不可思议。
祁岁之终究忍不住睁开了眼,朝着燕从玉望去,却见她背对着自己,不知在鼓捣着什么。
他静静凝视着少女的纤细的背影,不知名的阴暗情绪却忍不住冒尖,眼神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阴郁。
若是真的从她身上寻得了天水神玉的下落,他绝对不会心软。
她一次又一次欺骗、践踏自己,总该付出代价,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她玩弄。
燕从玉从镜子里看见他幽幽的目光,唇角忍不住绽放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来。
她合起镜子,朝着他回头甜甜一笑,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瓣:“祁岁之,这个颜色好看吗?”
祁岁之的眼神被迫落在燕从玉的唇瓣处,心口微微一颤,像是被细细的针扎了一下。
少女的唇瓣红艳,微微湿润,如同露水打湿的蔷薇花,又像是,一个潮湿、绮丽的梦境。
他倔强地不肯吐露半个字,却兀自偏过脸去。
燕从玉细细盯着他,他穿得一丝不苟,可是雪白的交领下,喉结微妙地滚了滚。
她心里更加生出逗弄他的恶劣心思,忍不住朝着他靠近了一些,呵气如兰:“祁岁之,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祁岁之强忍住要颤栗的感觉,语气依旧如同死水般不起波澜:“大小姐霞姿月韵,自然是极为好看的。”
她不满意这个回答:“既然好看,那你为什么不肯看我?”
祁岁之不得已,只能偏过头,漆黑的眼睛凝视死如归般视着她,瞳仁深深倒映着少女的模样:“大小姐既然要我看,那我便看个够,这样可以吗?”
燕从玉凝视着他的脸,诧异道:“好端端的,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祁岁之脸上没有半分波动,端坐如山:“不敢。”
系统纳闷:【宿主,你哪里惹到祁岁之了?】
燕从玉心里也不爽快:“我可没惹他,分明是他自己阴晴不定。”
她被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也激到了,冷哼一声:“你的手给我看看。”
祁岁之心口一滞,他本以为燕大小姐昨日给他掌心写字仅仅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
若是,她看到他忤逆她的心意,她会生气吗?
她是否会如平时那般,先是大发雷霆,然后用各种手段来惩戒他,让他痛,让他屈服。
他心口隐秘地颤了颤,随即漫过一丝报复般的快意,手慢慢伸了出去。
果然,燕从玉看到他干干净净、空无一字的掌心,眼神一顿,随即抬眼看他的表情漫过一丝不快。
就在祁岁之以为她会说出什么话来的时候,燕从玉眼中那一丝不快迅速烟消云散,她凉凉瞥了他一眼,忽然起身,离他远一些。
那一眼像是锋利的刀,将他割得措手不及,祁岁之下意识唤他:“大小姐……”
燕从玉却冷冷道:“别吵我,我困了。”
系统以为她生气了,有些担忧:【宿主,你还好吧?】
谁知,燕从玉却发出一声清脆的嗤笑。
“呵,我看他就是贱得慌,好端端给我使性子,看来,非要我不给他好脸色,他才高兴。”
祁岁之踟蹰着,最终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盯了一会少女的背影,又垂下眼睫,望着自己的手心。
她竟如此在意这个标记么?
燕从玉本来是在假寐,可四周都安静下来,不知不觉之间,她竟然感觉到一丝困意,慢慢睡了过去。
祁岁之看着她东倒西歪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轻轻靠了过去,将自己的肩膀递到她下颌处。
燕从玉下意识“唔”了一声,祁岁之身子下意识紧绷,好在,燕从玉并没有醒来,反而从善如流地靠着他睡了过去。
她似是不太舒服,眉尖蹙起,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
“真硬。”
却到底没有推开他。
直到她呼吸清浅,祁岁之这才敢放任自己的目光在她唇瓣处逡巡。
此刻的大小姐,漂亮、脆弱、柔软。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她的唇像是被揉皱的玫瑰花瓣,森冷艳丽。
祁岁之慌忙移开了目光,转而凝视着脚下浮动的云雾。
燕从玉这一路睡得沉,摇光疾驰,不知过了多久,碧蓝的天空变得灰蒙蒙的,空气也变得潮湿,带着一种粘腻的腥味,扑面而来,令人呼吸也变得堵塞。
燕从玉痛苦地蹙了蹙眉,在她幽幽转醒之前,祁岁之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身体移开。
燕从玉有些茫然环顾四周,只见天色一瞬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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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来,仿佛黄昏时刻,她问:“到哪了?”
摇光慢慢降落,提醒道:“前面就是妖界入口,无妄都城,穿过无妄都城,未免招摇,最好不要御剑。”
待落在地上,摇光化作一道流光,绕在燕从玉手腕处,变成一节微微垂着的黑纱。
燕从玉疑惑地晃了晃手中的黑纱,不太确定:“摇光,无妄都城危险吗?”
摇光声音清冷:“无妄都城一到夜深,便会化作鬼城,将人困于幻境中,脱离不得,不过大小姐只要不多加逗留,在子时之前离开便能够安然无恙。”
燕从玉“哦”了一声,看也没看祁岁之一眼,抬脚便朝着无妄都城的方向而去。
祁岁之默默跟着她身后,长靴踏过脚下的荒草,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燕从玉不说话,祁岁之也一言不发,他凝视着前方的少女,只见她腕骨处的黑纱,蝴蝶翅膀般扬了扬。
都城门口,许多妖族进进出出,门口也没有守卫,好几个身材魁梧的妖怪对身边弱小的妖怪推推搡搡,大叫让路。
弱小的妖怪慌忙躲开,还是免不了被推得人仰马翻,起身之后,却也敢怒不敢言,只能自认倒霉。
如今妖族群龙无首,秩序也混乱,妖族本就逞凶好斗,每天都有不少恃强凌弱的事件上演。
也许是摇光的存在,燕从玉和祁岁之倒是很顺利通过了城门,没有被人找茬。
无妄都城虽然是妖界入口,但是燕从玉迈进去的时候,却感觉这里好像一个普通的凡间。
门口是热闹的集市,许多奇形怪状的妖怪正学着凡人摆摊,时不时还传来讨价还价的声音。
燕从玉好奇的目光一直在四处打量,她心知自己和祁岁之的容貌,在这群千奇百怪的丑东西中,美得着实有点太鹤立鸡群。
她来到一个小摊前买了两顶帷帽,又一言不发地将其中一顶帷帽丢给了祁岁之。
“多谢大小姐。”
燕从玉却理也不理他。
祁岁之一边戴,一边留意着她,只见她涂着粉色蔻丹的手指灵活地在脖颈处打了一个蝴蝶结。
刚系好帷帽,系统忽然提醒:【宿主小心!好像不大对劲。】
天色似乎变得更暗了,道路尽头忽然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像是谁家在办喜事。
燕从玉循声望去,只见一队戴着面具的人朝着街道的方向而来,他们身后还有轿夫抬着无数鲜红的花轿。
身边摆摊的妖怪们惊慌地要把摊子收起来,哀嚎聊聊:“又来了!又来了!”
“城主三天两头就娶亲,整个城容貌不错的妙龄女子都快被捉完了!如今竟是连少年都不放过了!”
说着,那群戴着面具的人拿着绳索便将一些眉眼还算齐整的妖族束缚住,身后的轿夫不顾他们的挣扎,趁势将捉来的人推进花轿,然后便赶紧抬着花轿离去。
燕从玉不想惹事,打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祁岁之默默跟在她身后。
那群面具人眼神倒是雪亮,两人的动作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厉喝一声:“站住!”
燕从玉心知糟糕,想解开手腕上缠绕的黑纱,谁知身体却动不了一般,连嘴巴都动不了,她垂眼,只见一根绳索将她和祁岁之两个人紧紧束缚住。
千丝锁!
燕从玉心里一凛。
这次多半是在劫难逃了。
祁岁之闻到贴面而来的降真香气息,眼神却是一错不错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燕从玉。
风吹起她的帷帽,她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望着祁岁之的动作,微微蹙起了眉。
她纳闷,祁岁之傻了?
见他愣愣的,燕从玉更加生气了。
真是的,他怎么这么没用!
祁岁之没有错过她眼中的不耐烦和鄙夷,眼睫下意识低垂,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便是这一眼,面具人望见少女千娇百媚的容颜,顿时大喜:“哈哈哈!极品,极品啊!赶快将他们送到城主府上去!”
17. 嫁娶
燕从玉和祁岁之被推搡着塞进了同一个花轿,轿夫抬着花轿匆匆离去。
被千丝锁缚住,两个人都不能动弹,燕从玉几乎是倒在了祁岁之怀里,脸被迫与他胸膛相贴。
她能够清晰地听到少年沉静有力的心跳,如同浩荡的春雷,她还能闻到祁岁之身上的一股甜香。
好闻得像是沾着春露的桃花。
她将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挤了出去,下意识抬起眼,望向了祁岁之,只见他目光定在了帘子掀开的一角。
燕从玉纳闷,祁岁之看起来似乎根本不担忧自己此刻的处境,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她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帘子外,只见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黑漆漆一片。
片刻,黑漆漆的夜色中出现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四周忽然变得热闹起来,言笑晏晏,张灯结彩,仿佛真的是一场喜宴。
花轿停下来,喜娘掀开花轿,朝着两个人喜气洋洋道:“姑娘,公子,吉时已到,赶快换上喜服同城主拜堂吧。”
借着明亮的烛火,看清楚两个人的模样后,喜娘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好,真好,这般漂亮的人儿,城主见了必定是欢喜极了,事不宜迟,赶紧带着他们梳妆打扮。”
说罢,她又从手中掏出两枚红色的药丸,塞入两人口中。
燕从玉不肯咽下,被喜娘掐住了喉咙,药丸便顺着喉咙一骨碌滚了下去,嘴巴顿时一阵发苦,她忍不住狠狠用眼神剜了喜娘一眼。
喜娘仿佛没有看到她眼中的不虞,乐呵呵地将她和祁岁之身上的千丝锁解开。
燕从玉下意识想要抚摸上手腕处的黑纱,召唤摇光。
喜娘却眼尖地看到她腕骨处的黑纱,一把薅了下来:“这颜色忒不吉利,大喜日子,这东西便让我替娘子保管吧。”
燕从玉愣住了。
不对劲!爹爹的摇光竟然失灵了?
喜娘吩咐道:“好了,赶紧扶着两位新人打扮去吧。”
丫鬟得令,一把扶着两个人分别送往不同宫殿,燕从玉还想从自己芥子袋中掏出法宝,可手指却酸软得根本抬不起来,整个人像是化作了一摊泥。
更糟糕的是,系统似乎失灵了,也没办法告诉她是什么情况。
她像是牵线木偶般,一路跌跌撞撞地被丫鬟带到了梳妆镜前。
丫鬟们利落地剥去她的外衣,套上喜服,替她挽好发,又翻开梳妆匣,要给她涂口脂。
那口脂也不知道是留了多少年的,颜色泛着陈旧的暗红,像是剥落的红墙粉末。
燕从玉实在忍不了,用尽力气,才对那个涂脂抹粉的丫鬟道:“别碰我。”
丫鬟动作一滞,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善:“姑娘,别想耍什么花招,让城主知道你想逃跑的话,你的下场会很惨的。”
还敢威胁她。
燕从玉心里顿时不痛快。
她虽然有气无力,语气却依旧倨傲:“既然、要让我、做、漂亮的新娘子、总该给我、好点的口脂吧,这种下等、货色,才配不上、我的美貌。”
丫鬟一怔,眼神阴森地看向了她的脸。
燕从玉毫不畏惧地命令道:“口脂,就在,我腰间的袋子里,赶快拿给我。”
丫鬟面色有些犹豫,可看她的确是个娇生惯养的性子,身上没有半分妖气,也不像是修士,料她翻不出什么花样,最终还是从她腰间摸出一盒口脂,给她涂上。
那口脂泛着一股子桃花的芬芳,涂在她唇瓣处,更是显得娇艳欲滴。
丫鬟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收拾好一切,丫鬟又拿来红盖头替她盖上,见时辰差不多了,赶紧扶着她赶往正殿,又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临走前,丫鬟还不忘给燕从玉上眼药:“姑娘,你最好老老实实与城主拜堂,否则,城主若是大发雷霆,你生得再美,他老人家也不会手下留情。”
本就手脚无力的燕从玉,被丫鬟一推,跌在地上,疼得连她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想等这个讨厌的盖头掉下来,赶紧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谁知头顶的盖头像是黏住了,愣是没有掉下来。
燕从玉只能坐在地板上,留意着四周的环境,却发现自己身边有很多双脚,男的女的都有,大小不一,却都是一动不动。
燕从玉暗唾,城主这个老妖怪还真的是男的女的都不放过!
不知道祁岁之现在怎么样了?
一想到祁岁之,燕从玉心里顿时冒出烦躁来。
他在花轿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感觉他一副故意被抓住的样子呢?是在谋划什么吗?
正当她想得入神,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掌心。
她先是一激灵,随后感觉掌心传来沙沙的痒,垂下眼睫,看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自己掌心一笔一画写着什么。
“血。”
她一怔,隔着盖头,随即看见祁岁之将指尖递到了她唇角处,她略一思索,终于还是张开了唇,泄愤般狠狠咬下去。
牙齿戳破肌肤,一股芬芳的腥甜顿时溢出,燕从玉目光迷离,忍不住想要向他索取更多,吮吸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
指尖传来一阵阵令人颤栗的疼痛,带着久违的熟悉快感。
祁岁之看着身穿喜服、头戴喜帕的少女,心里不自觉冒出一种诡异的愉悦。
大小姐,在吸他的血。
她认为的,肮脏的血,此时此刻,却是救她的良药,也是她穷途末路的下下策。
祁岁之从来没有这般觉得自己占据上风过。
可很快,湿软的唇瓣从指尖抽离,那种令人颤栗的触感也被截断,他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却依旧不动声色地静静凝视着她。
恢复精力后,燕从玉一把薅下了头顶的盖头,看见祁岁之与自己面对面坐着,四周灯火通明,他穿着一身鲜红的喜服,眼神专注地望着她。
燕从玉忍不住别扭了一瞬间。
就好像,两个人真的在拜堂一样,甚至,像是洞房花烛夜……
她甩掉这个荒唐的念头,悄声问祁岁之:“祁岁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少女唇色鲜红,不知道是新涂的口脂还是他的鲜血,他藏在袖口下的手指忍不住摩挲着,反复感受着那点痛与欢愉。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问她:“大小姐害怕了吗?”
燕从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害怕什么?”
祁岁之:“我们似乎被送入了鬼域之中。”
他眼神转到周围,语气凉凉的:“我们身边的这些妖族,想必也已经化作了鬼,你看,他们的脚是不是,都是反的。”
燕从玉望去,看到身边一个妖族少女,浑身穿着暗红色的嫁衣,脚下还穿着一双艳红的绣花鞋。
可仔细看来,脚尖朝后,而脚后跟却是向前,的确反了。
再留意到这群人像是木偶一样定在原地,燕从玉更是背脊发凉,汗毛乍立。
总感觉,他们好像是地宫的殉葬品。
可看着祁岁之似是而非的目光,她下意识不想露怯,别过脸:“那又怎样?”
话音刚落,四周灯火忽然熄灭,宫殿一瞬间冷得像是冰窖,燕从玉吓了一跳,硬是咬了咬唇才将尖叫抑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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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处,祁岁之静静凝视着她,唇角微微翘起。
原来,大小姐也有这般色厉内荏的时候。
燕从玉飞快从芥子袋中掏出了一颗夜明珠,朝着四周照去,却看到那群少年少女头上的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齐齐落了下来。
他们五官与常人无异,只是双眼紧闭,眼眶泛着死气沉沉的暗青色,凄楚的血泪从里面蜿蜒而下。
这般诡异的情景吓得燕从玉手上的夜明珠都差点捧不住,幸好,这群东西并没有动弹,不然她恐怕无法控制自己不跳起来。
她从芥子袋里拿出一枝纹满符咒的桃木剑,试探性想戳一戳身边的一名少女。
祁岁之阻止道:“别动,这些都是妖傀,真正的主人还没出现,你一碰就会缠上你,不死不休。”
燕从玉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有继续作死。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燕从玉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乐的,手上的桃木剑忍不住戳了戳祁岁之的心口。
她没有用上什么力度,祁岁之却感觉被她戳中的地方,像是有火球在灼烧。
他垂着长睫:“只能等,我们如今被困在鬼域之中,只有将制造鬼域的背后之人除去,才能脱困。”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燕从玉为自己完全被动的状态感到不耐烦,桃木剑忍不住又想戳他一戳。
祁岁之却一把攥住了桃木剑的另一端,声音微沉:“来了。”
说着,一阵腥臭的风忽然呜呜地从殿外刮了起来,黑压压的雾气蔓延了整个宫殿。
燕从玉的身体下意识紧绷,从祁岁之的角度,能够看到她后颈纤细的绒毛微微立起。
就像一只遇到危险而炸毛的猫。
燕从玉的眼睛死死盯着宫殿外,夜明珠的光到底有限,照不透整个空旷的殿,却能让她看到窗纸处徘徊的巨大影子,像是一座沉重的山岳。
庞大,漆黑,岿然不动。
它慢腾腾地走起来,燕从玉能感觉到脚底的木板都轻轻颤了颤。
燕从玉紧张不已,那会是什么东西?
空气中隐约传来沼泽的气息,令人想起浸泡在水底的腐尸。
喉咙升起一股呕吐感,脑袋也变得晕乎乎的,这种不舒服令燕从玉没由来感觉暴躁。
她不由得想起了方才自己吸食了祁岁之香甜的鲜血,此刻仿佛愈发食髓知味。
唇角处还残余着方才的甘美,燕从玉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祁岁之没有错过她细微的动作,小巧的舌尖卷着血珠,将它吞咽入腹。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祁岁之脑中还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大小姐,喜欢他的血。
祁岁之覆盖着袖子的手指忍不住在被吮吸的伤口处掐出一道深痕。
鲜血溢出的时候,祁岁之再次体会到那种酥麻的快感,漆黑的眼如水波般明暗交叠。
眨眼间,怪物来到了殿内,它见到燕从玉先是眼前一亮,然后又朝着燕从玉发出桀桀怪笑的声音:“呵呵呵!美丽的新娘子,为夫来了。”
夜明珠映照出怪物的模样。
青色的皮肤、湿润突出的眼眶、鲜红的嘴巴、身上缠绕着厚重的水草、还有布满全身的疙瘩。
这是一只奇丑无比的癞蛤蟆精。
它一张嘴,声音如同震雷,还吹出沼泽的臭气,教人头晕目眩。
燕从玉再也没办法忍耐对丑东西的厌恶,手中的桃木剑率先凌厉地刺了出去,清脆的声音含着勃然的怒气。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丑成这副德行也敢娶妻,谁是你娘子,给本小姐滚开!”
18. 小狗
桃木剑刺向□□精的皮肤,却像是刺入了柔软的橡皮中,竟然将她的剑反弹回来了。
燕从玉的手腕被这个力道狠狠震开,腕骨顿时红了一片。
□□精显然对燕从玉的举动不屑一顾,哈哈大笑:“娘子,你这是在给为夫挠痒痒吗?”
说着,它伸出漆黑的爪子,朝着燕从玉身上的喜服抓来,祁岁之的眉尖不着痕迹地拧了起来。
燕从玉反应也不慢,迅速后退,见祁岁之动也不动,只是紧盯着□□精。
祁岁之到底在想什么?
他竟然在一旁袖手旁观。
她心里又突然冒出恶意的念头来,假装踉跄,却将他往□□精的方向一推。
祁岁之猝不及防被推到了□□精眼前,幸好他反应够快,足尖轻旋,衣摆微扬,险险躲过了□□精的攻击。
□□精抓空,爪子上的粘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形成一摊腥臭的沼泽。
它略微定住,眼神轻佻又放肆地落在祁岁之身上。
“不错,不错,这也是个美人,既然来了,那也一同与本城主拜堂吧,咱们三个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祁岁之漆黑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杀意。
□□精仰天大笑道:“美人儿,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本城主有的是手段和力气!你们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本城主除了相貌略差了些,其他的都是一等一的好,财富、地位……”
燕从玉实在受不了这么一个有碍观瞻的丑东西大放厥词、污染空气,她手轻轻一扬,忽然将桃木剑丢向了祁岁之。
“祁岁之!接住!”
祁岁之听到少女脆生生的声音,眼疾手快接住了桃木剑。
可看着手上朱红色的剑,他眉尖不自觉微蹙,为自己身体反应比意识快而感到懊恼。
不等他丢下桃木剑,燕从玉又指使他道:“祁岁之!快帮本小姐把它那张臭嘴割下来!省得它在这里大放厥词!”
祁岁之没有回应,可是看着□□精对着燕从玉垂涎欲滴的样子,他满心厌恶,终究还是挽起剑花朝着它攻去。
眼看两个人缠斗在一起,燕从玉连忙躲在后面,不停地从芥子袋里面掏出宝贝,一股脑丢向□□精,风雷符、捆仙锁、鬼火扇、幻梦珠……
□□精顿时身边浮起五颜六色的烟雾,像是炸开的烟花,噼里啪啦作响,可令人失望的是,□□精却丝毫没有受伤。
它笑呵呵道:“娘子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可恶!竟然毫发无损!
燕从玉心里着急,虽然祁岁之和□□精打得有来有回,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祁岁之迟早会力竭。
难道就没有对付□□精的办法了吗?
祁岁之回头道:“没用的,这只□□精只是一只幻影,他的本体不在这里。”
“那怎么办?”燕从玉蹙了蹙眉。
祁岁之的声音沉静:“鬼域真正的主人就藏在这些妖傀中。”
话音刚落,燕从玉忽然感觉到那群一动不动的妖傀忽然动了起来,潮水般朝着自己涌了过来。
救命,怎么这么臭!
浓郁的腥臭味令燕从玉几乎无法呼吸,她强忍着恶心感,借着芥子袋里面的法宝,努力与妖傀们周旋,像是一条滑溜溜的泥鳅,穿梭期间。
目之所及是一张张毫无血色的脸,诡异如同纸扎人,血泪从他们脸颊处蜿蜒而下,恐怖中又添了几分凄惨。
毫无头绪的她只能求助祁岁之:“祁岁之,鬼域之主有没有什么特征?”
“阴气最重之处,便是鬼域之主的藏身地。”
燕从玉立刻又问:“那该怎么分辨阴气?”
说话间,一个头上长着羊角的妖傀少女忽然一把掐住了燕从玉肩头,寒意隔着冰冷的喜服渗透入肌骨之中。
像是被冰块冻住了,燕从玉冷得牙齿发抖,几乎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就这么一瞬间,头角峥嵘的妖傀们一拥而上,死死抓住了燕从玉,不断撕扯着她的身体,燕从玉跌在地上,动弹不得。
冷,好冷啊……
燕从玉呼吸之间都结了一层霜,不由得心生绝望,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好不容易逃离了无依无靠的现世,有了疼爱自己的爹爹,难道她就甘心这么死去吗?
不,她不甘心!她一点都不甘心!
她狠狠瞪着面前那个想要掐她脖子的妖傀,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就算是死也拉着他们垫背。
祁岁之还是第一次见到燕从玉这般狼狈的模样,眼见她被淹没在妖傀群里,他心脏狠狠一颤。
难不成,天水神玉真的与她没有关系。
就在祁岁之想要咬破指尖,丢出艳鬼煞符咒帮燕从玉的时候,他敏锐闻到了空气中传来了不一样的气息,仿佛是降真香。
他动作一滞,不可置信般望向了燕从玉的方向。
一阵莹润的光芒从黑压压的妖傀中冲天而起。
离燕从玉最近的那个妖傀少女被光照到,空洞的眸子竟然露出一种类似茫然的情绪,像是要恢复神志。
可突然,妖傀少女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啊啊啊!”
妖傀少女的脸、身体化作一寸寸的灰烬,飘散在空中,随后,更多凄厉的尖叫声不断响起,无数的妖傀都在光芒中灰飞烟灭。
少女躺在地上,琥珀般的眸子转为剔透的银色,浓黑的乌发散乱下来,如同交颈缠绕的蛇,这副模样,竟然比这群妖傀还要像鬼魅。
她双手交叠于胸口处,摆出一座宝塔般的形状。
空气中飘散着无数烟尘,整座宫殿也在这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变得摇摇欲坠,就在这混乱之时,一团漆黑的阴煞之气迅速从一个妖傀身上逃了出来。
不好!
□□精慌了神,连忙调转方向,张开了鲜红的嘴巴,要将那团漆黑的阴煞之气吞入腹中,却被祁岁之一剑刺中了大腿。
□□精下意识低头,却看见那剑上不知有什么东西,自己腿部以下竟然化作了一摊淤泥,它陷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
□□精有些惊骇地望着这个漂亮的少年。
却看见他那张平素没有多少表情的脸忽然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来,嘲讽又轻蔑:“跑什么?”
说着,他摊开掌心,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心划开了一道红痕,鲜血在掌中开出一朵艳丽的花。
那团阴煞之气便像是被鲜血吸引的蚂蝗般,直直要往祁岁之掌中钻,却被定在了半空中,像是一团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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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的幽冥鬼火。
祁岁之一边与阴煞之气角力,一边朝着□□精而来:“还要多谢你,陪我演这么一出好戏了,不过,你这张嘴的确令人厌恶,吐出的话也难听得紧。”
“噗嗤”一声,祁岁之反手就将桃木剑直直刺入□□精的嘴巴,□□精整张嘴贯穿,身体戳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被狠狠钉在了地面。
腥臭的泥沼附上桃木剑的纹路,径自燃烧起来。
“我想,现在你应该学会了如何安静。”
祁岁之望着那堆火,又恢复那种平静无波的语气。
说罢,他手掌微微用力,那团阴煞之气像是崩裂的黑色琉璃球,一瞬间分崩离析。
隔着黑浓的雾气,他望向了燕从玉。
少女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坐在了地板上,身上的嫁衣被撕扯得凌乱,整个人像是破碎的傀儡娃娃。
她用一双银色的瞳凝视着祁岁之,像是在思考什么,还微微歪了歪头,神情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祁岁之的眼睛顺势落在了她心口处,方才,他亲眼看到,她心口处发出一阵莹润的光芒。
看来,天水神玉,就在她心脏处。
若是要拿到天水神玉,那岂不是要,剜心……
这个念头一出,祁岁之却控制不住地手脚冰冷,像是溺水般呼吸困难。
他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凝视着燕从玉,好一会儿。
如今,居高临下的人成了他,可是,他却没有多大的愉悦。
他慢慢移动脚步,朝着燕从玉而来。
要杀了她吗?
少女望着他,忽然发出一声很轻的嘤咛声:“小,野人。”
祁岁之脚步一顿。
她又呢喃了一声:“吹,竹叶。”
祁岁之的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了,望向她的目光复杂深邃。
“哗啦啦……”
整座宫殿忽然发出轰然的声音,一寸寸崩解,断壁残垣像是剥落的灰尘,铺天盖地地簌簌而下。
漆黑的流光朝着燕从玉的方向而来,伴随着一道冰冷的女声焦急响起。
“大小姐,小心!”
燕从玉恍若未闻,眼看掉落的房梁要砸在她身上,祁岁之下意识将她往怀里一捞,旋风般带入自己怀里。
不经意间,少女的乌发与他手臂交缠,像是缠绵的蛛丝,在编织着一个绮丽的梦境。
少女微微仰起了脸,雪白的一张脸,白到极致,反而像是靛青的玉。
她那双银色的瞳,定定凝视着祁岁之,像是将他反复看了很多遍。
祁岁之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怀里的少女也仿佛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将他整个人都炙烤得滚烫。
“祁岁之。”
少女冰冷的手指忽然攀上他的唇,声音娇媚又甜蜜:“你永远都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狗。”
说话间,她涂着粉色蔻丹的指尖忽然下滑,轻轻划破了祁岁之胸口的喜服。
少年露出雪白的肌肤,玉质天然。
燕从玉在他心口处,一笔一画地刻上一个血淋淋的“玉”字。
剧痛袭来,祁岁之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
而伴随剧痛而来的,却是一阵汹涌的狂喜,宛如灭顶之灾,避无可避。
19. 拉扯
月明星稀,身后的宫殿灰烬般消散,化作萤火虫一般的星星点点,飘向了苍蓝色的夜空。
祁岁之看着怀里的少女,只见她像是睡着了一般,浓黑的长睫温顺地合着,唇角还挂着一抹餍足的笑意。
真不愧是恶毒的大小姐,将他的痛苦当作愉悦的资本。
祁岁之垂眼,只见胸口那个鲜红的玉字,像是一个朱砂痣,令人触目生疼。
摇光化作的冰冷女子注视着两人,忽然开口道:“祁岁之,大小姐醒来便会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还请你不要告诉她。”
祁岁之对燕大小姐的失忆早就习以为常,可他还是下意识脚步一顿:“为什么要瞒着大小姐?”
摇光叹道:“你应当知道,大小姐一向厌恶妖,对自己妖化的模样也颇为介意。”
听到这,祁岁之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阴郁:“我知道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
大小姐厌恶妖,也同样厌恶着流着一半妖血的他。
脚下的土地也随着宫殿的消失,变成了荒芜的野草丛,其中露出不少森森的白骨。
祁岁之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差,垂眼看到长着一只羊角的头骨,长靴毫不留情地踩上去,脆弱的头骨发出咔嚓声,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清脆。
怀里的少女似乎听到声音眉头蹙了蹙,幽幽转醒,一双清凌如水的眸子望着他。
祁岁之几乎是下意识将她从怀里放下,然后恭谨地后退半步:“大小姐,你醒了。”
燕从玉莫名地望着他,显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祁岁之手指微动,不动声色地将身上凌乱的喜服扣好。
燕从玉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环视一眼四周的荒山野岭:“这是哪里?我们白天不是刚进入无妄都城吗?”
看见两个人的吉服打扮,燕从玉蹙了蹙眉,语气不善:“我们两个身上怎么穿了这身衣服?”
祁岁之简短答了:“我们无意中被困入了鬼域之中,被逼迫换上喜服,与鬼域之主拜堂,幸好有摇光,才逃过一劫。”
“鬼域……”燕从玉喃喃:“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印象了?”
“那是因为,大小姐一进入鬼域便昏迷过去了,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祁岁之道。
燕从玉“哦”了一声,又询问系统,哪知道这个系统也是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燕从玉又问摇光:“祁岁之说的是真的吗?”
摇光轻轻颔首。
燕从玉虽然疑惑,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似乎想起什么,凝视着祁岁之,声音冷淡:“祁岁之,把你身上的喜服脱下来。”
系统不明所以:【宿主,你这是干嘛?】
祁岁之同样望着她,目光中的询问不言而喻。
燕从玉面无表情:“你既然那般厌恶我,那便不要与我一同穿着喜服,好像我们拜过堂一般。”
她可没有忘记,祁岁之好端端给她脸色看一事。
拜堂两个字,像是火焰般在他心里灼烧,祁岁之眸光一颤,声音低低的:“大小姐,我并未厌恶过你。”
“是吗?”燕从玉蓦地冷笑一声:“可是我厌恶你。”
系统再一次见识到了燕从玉的喜怒无常,它感觉到,宿主的心情很不好,虽然有些不明原因,到底还是顾及她的情绪,没有多说什么。
祁岁之低垂的睫毛轻颤,终究他还是抬起脸,手指轻轻解开喜服,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他眼神却一直凝视着燕从玉,晦暗不明。
燕从玉也毫不畏惧地回望过去,偏要让他将狼狈不堪的一面暴露在自己面前,却看到少年藏在衣领中的喉结隐秘地动了动。
他那阴郁的眼神中倒映着月色,亮得有些迫人,透露出一丝侵略。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大小姐,这样你满意了吗?”
她的心也没由来地重重一跳,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喜服脱掉了,就赶紧换上你自己的衣服,穿着中衣,教其他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是什么吸人精气的艳鬼。”
祁岁之唇角隐秘翘了翘:“是。”
说完后,燕从玉又迈着步子,朝着身后一棵几人合抱粗的大树走去,一边对摇光道:“摇光,我要换衣服,你帮我留意周围的动静。”
“好。”
说到这,燕从玉不解气一般,又回头瞥了祁岁之一眼:“祁岁之,你离本小姐远一点。”
“是。”
祁岁之垂下眼,又自动后退了几步。
燕从玉藏在树后,悉悉索索脱下喜服,从芥子袋里拿了另外一套衣服换上。
红色的喜服逶迤坠地,落在她脚边,像是一堆燃烧的火焰。
燕从玉越看越觉得烦躁,召唤出燃烧符,将它焚之一炬,心里的那丝不舒服才消退了几分。
祁岁之耳力很好,哪怕离得远了,都没有办法忽略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蚂蚁在心口爬。
他竟然不受控制一般,想起宫殿内,大小姐的唇咬破他的手指的情形。
濡湿的触感带来奇异的微痒,细细的牙尖咬破肌肤,摩挲出痒意。
他按捺住莫名的躁郁,不敢放任自己深思,只是抬眼望着天上的圆月,脑海中不自觉想起少女俏生生的声音。
“你永远都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狗。”
是了,大小姐一向将他当作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狗,她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一条狗呢?
他唇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来。
所以,她这段时间处心积虑,似是而非地接近他,是受到了天水神玉的影响吗?
那为什么要骗他,她喜欢他呢?
燕从玉换好衣服,从树后面走了出来,看到的便是背对着自己的祁岁之。
他倒是很听话地换上了一身玄色的衣服,中间系着的白色腰带将他腰身掐得颀长又俊逸。
她默默看了几眼,又移开了视线。
祁岁之长得漂亮,这一点她无可反驳,可是,她觉得自己今夜好像因为祁岁之莫名其妙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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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丝烦躁的情绪,就好像被他乱了心绪。
看来多半是被他的美色昏了头。
论美色,她自己也毫不逊色。
无论如何,她才不会被祁岁之牵动心绪,也该祁岁之为她神魂颠倒才对。
想到这,燕从玉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双眼灼灼,猫一样绕到祁岁之身后。
祁岁之自然能够感觉到她的存在,他不知道燕大小姐要做什么,背脊下意识绷紧了,像是蓄势待发的弦。
忽然感觉降真香的气息再次朝着他耳边迫近,他心神不可抑制地一动,反复将方才的剧痛与狂喜回忆了一般。
少女声音与他耳尖轻轻擦过:“祁岁之,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他下意识回头,少女的唇瓣就这么贴着他的面颊而过,在他面颊处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像是蝴蝶做了一整夜的梦。
令人分不清现世还是梦境。
他慌张地偏过头,声音像是不属于自己:“出无妄都城,朝南去就行。”
燕从玉似乎笑了一下:“好呀,我走累了,祁岁之,不如你背着我吧。”
说着,她裙摆微扬,自顾自跳上他的背,双手藤蔓般勾住他的脖颈。
少女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一般,却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沉重的山岳压住了,举步维艰。
系统一整个目瞪口呆,随即又朝着祁岁之支支吾吾道:【祁……祁岁之,燕从玉喜欢你,才会不自觉想和你接触呢。】
它再一次认识到,宿主简直是个阴晴不定的小魔女。
祁岁之手安分地放在少女腿弯处,身体僵硬得像是雕像。
燕从玉的耳朵贴着祁岁之后背,声音懒洋洋的:“祁岁之,你的心跳好聒噪。”
祁岁之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僵硬,睫毛垂死飞蛾般不停扑簌。
燕从玉继续道:“就好像有无数只蝉在叫。”
“是因为我吗?”
见他不回答,她的手指在他后背一圈一圈画着圈。
她的声音甜蜜,却不自觉透着一丝孩童般天真的恶意:“真想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会不会都是我一个人呢。”
系统害怕了:【宿主,你这话就有点惊悚了。】
燕从玉却很开心:“系统,我越来越觉得攻略祁岁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了。”
把他弄得一团糟,让他为她神魂颠倒、日思夜想,让他甘愿将他的心为她双手奉上,那该多有意思啊!
系统不知道说什么:【你开心就好。】
祁岁之听着少女用甜言蜜语般的语气说出令人悚然的话,心里却冒出诡异的愉快来,那种潮水般的愉快,令他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
胸口像是沸腾的岩浆,异常滚烫。
他也很想问:“那剖开大小姐的心,里面是不是也会只有我一个人呢?”
但他清楚,他不配。
他只能努力表现得不动声色,声音低低的,不带一丝冒犯,恭敬又谦逊地回她:“大小姐说笑了。”
20. 蛇窟
祁岁之背着燕从玉走出无妄都城之时,天色已经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无妄都城后是一片雾蒙蒙的树林,穿过树林,就是祁岁之自小长大的蛇窟。
一路上,燕从玉都觉得百无聊赖,祁岁之的性格沉闷,都是她说一句,他答一句,到最后燕从玉说累了,干脆不说话。
她并不知道,祁岁之的每一句话,都在克制着紊乱的呼吸。
安静下来,燕从玉的手指又开始不安分地将祁岁之的头发拨弄到手指之间,卷了又卷。
祁岁之用尽力气,才能忽视掉她身上的气息,她将他弄得一团糟的动作。
祁岁之的头发发质柔软,有点像是小狗的胎毛,这个念头一出,燕从玉嘴角不自觉勾出一丝笑来。
“大小姐,到了。”少年清冷的声音让燕从玉回过神来。
却看到少年站在一个漆黑幽深的洞口前,蛇窟荒凉,终日不见天日,连飞鸟都不见一只,洞口被厚厚的藤蔓遮挡住,丝毫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燕从玉从祁岁之背上跳下来,兴致勃勃地探头望去:“祁岁之,你多久没有回来了?这里看着这么阴森森,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野兽或者是妖怪呢?”
祁岁之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蛇窟,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我也不记得了。”
说到这,他悄悄留意着燕从玉的表情,可是见她眼中没有任何的波动,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失望。
其实,他怎么会忘记呢。
离他十岁那年被带到天瑶门,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年。
说着,他率先拨开藤蔓,朝着里面走去:“大小姐若是害怕,那便跟紧我吧。”
燕从玉犹豫地停在了洞口。
不知为何,她竟然想起原著中,原主也被祁岁之骗到了蛇窟,差点断了手脚,她如今会不会冥冥之中反而与原主的命运重合呢。
摇光见她一脸踟蹰,安慰道:“大小姐,我并未闻到里面有任何野兽或是妖物的气息,大小姐不必过于害怕。”
燕从玉这才连忙跟上祁岁之,蛇窟里面是一个漆黑的甬道,一进去伸手不见五指,燕从玉吓了一跳,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用作照明。
祁岁之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她的掌心,这才反应过来,蛇的夜视能力极好,再暗的视野他自然能见得到,但是大小姐却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他默默放慢了脚步。
莹润的光芒照在墙壁上,燕从玉能够看到里面长满了潮湿的青苔,被光一照,折射出幽绿的颜色,像是无数的萤火虫在发光。
燕从玉不由得感叹一声:“真漂亮。”
祁岁之心口一颤,忽然道:“大小姐果然不记得了吗?”
燕从玉一怔,轻轻摇了摇头:“不记得什么?”
祁岁之的视线淡淡落在石壁上,眼神阴郁:“十岁那年,你第一次来到蛇窟,也说过一样的话。”
系统忍不住插嘴道:【宿主,看来你小时候的确玩弄过祁岁之的感情,然后将他狠狠丢弃了,不然祁岁之的模样不会这么幽怨。】
燕从玉却很坦然地回了:“玩弄人感情什么的,倒是很符合我的性格。”
系统哑然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燕从玉又继续傲然道:“我以前既然可以玩弄他感情一次,就能玩弄他感情二次、三次……”
系统叹息一声,破罐子破摔:【你开心就好,不管怎么样,你只要攻略成功祁岁之就行。】
看着燕从玉与十岁那年一模一样放大版的容颜,想起她甜蜜的声音,她身上浓烈的降真香的气息,他心里的不痛快再次忍不住漫上心头。
凭什么呢?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凭什么先招惹了他之后,又一脸无辜,什么都不记得,然后继续把他当成玩物来玩弄呢?
想到这,他心口被隐秘的恶念占据,手指轻轻动了动,摆出一个召唤的手势。
两个人很快穿过了甬道,来到洞穴深处,四周的石壁像是茧一样将整个洞穴包裹,石壁上还有无数的小洞穴,仿佛是蝙蝠的住处。
头顶被层层叠叠的岩石遮挡,中间有几个小小的洞,微弱的太阳照进来,投下一层薄薄的光柱。
燕从玉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忽然听到一阵沙沙沙的奇怪声音,她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诧异地问祁岁之:“祁岁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祁岁之幽幽瞥了她一眼,语气辨不清情绪:“大小姐似乎忘记了,这可是蛇窟,这些声音,自然是蛇了。”
话音刚落,那些小小的洞穴里面,探出无数条色彩斑斓的蛇,嘶嘶地朝着燕从玉吐芯子。
燕从玉的脸霎时就白了,却还是咬着唇唤道:“摇光!”
摇光化作漆黑的流光,变成本体的模样,护在了燕从玉前面。
祁岁之默默看了一下燕从玉,又道:“大小姐不必害怕,它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它们只是太久没有见到老朋友了。”
像是为了印证祁岁之的话,那群色彩斑斓的小蛇立刻从洞穴中爬出来,潮水一般朝着燕从玉的方向涌了过来。
燕从玉的脸色霎时又白了几分:“摇光!别让它们过来。”
说着,她将摇光握在手上,大有它们过来,就要挥剑砍下去的架势。
趁着她动作之前,祁岁之率先踏出一步,那群小蛇最终都停在了祁岁之面前。
只见,他变戏法似的,手中变出一片竹叶,轻轻吹了起来。
少年修长的手指夹着竹叶,唇瓣微动,幽幽的小曲顿时在整个洞穴蔓延开,那群小蛇便跟着曲子的动作轻轻摇摆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又溜回了原来的洞穴之中。
只有一条银色的小蛇欢快地溜到祁岁之肩头,朝着身后的燕从玉张牙舞爪地吐着芯子。
小银蛇知道燕从玉是仙门大小姐,它也知道这位大小姐一直对主人很不友好,经常欺负主人,但是它更知道,主人每次都对她恨得牙痒痒,想要杀她,可最终都会心软。
它得让她害怕自己,省得她老是欺负主人。
想到这,小银蛇更加卖力地探出脑袋,朝着燕从玉露出漆黑的毒牙,示威一般要为主人讨回公道。
燕从玉也不笨,她很明显感觉到这条小银蛇代表的就是祁岁之的态度。
分明是在故意恐吓她。
她才不会露怯呢!
于是,燕从玉硬撑着腿软的感觉,只是微微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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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半步,她声音冰冷:“祁岁之,你竟然让这条蛇爬在你肩头上,好恶心。”
祁岁之一怔,回过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大小姐害怕蛇吗?”
燕从玉嘴硬:“谁怕了,只是蛇这种东西,实在是太丑了,滑溜溜,冷冰冰的,你知道的,本小姐最厌恶丑东西了,才会退避三舍的。”
太丑了……
听到这个评价,小银蛇顿时石化了一般,它可是族里最漂亮的蛇了,可是这个看起来漂亮的人类嘴巴怎么这么毒。
小银蛇立刻自卑地从祁岁之肩头溜了下来,默默躲到阴暗处,不肯出现。
祁岁之也沉默下来,不再开口。
看着少年双肩微微塌下来,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系统欲言又止,想告诉她祁岁之本体其实也有一半蛇的血统:【宿主,其实……】
燕从玉却有些担心,紧紧攥住了摇光,环顾四周,声音颤抖地问道:“系统,那群蛇还会出现吗?”
系统话锋一转,立刻道:【不会了。】
要是让宿主知道祁岁之本体是半人半蛇,她肯定不会愿意攻略他了。
算了,还是不要告诉宿主好了。
两个人走了一会,前方忽然传来瀑布的声音,燕从玉问道:“祁岁之,蛇窟里面还有水源吗?”
蛇族最喜欢阴凉僻静,瀑布后面才是他和阿爹阿娘生活的地方,阿娘留下的溯星也封印在那个地方。
可是,这座瀑布高数十丈,若要穿过瀑布,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起码要金丹期的修士驭空才能做到。
而他,则需要化作本体,才能穿越瀑布。
可是,若是让大小姐看到他丑陋的模样……
祁岁之的心头莫名一紧,喉咙控制不住地发涩。
祁岁之过了好一会才回答:“有。”
燕从玉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百转千回的心思,很惊喜:“那太好了,赶路这么久,我还没好好梳洗一番,等会我要去洗澡,你就守在外面吧。”
燕从玉爱干净,这一次赶路也算是风尘仆仆,哪怕有避尘珠傍身,她还是觉得浑身别扭,如今有条件,她自然要先舒舒服服地洗个澡,让自己清清爽爽的。
不过,她也先留了个心眼,让摇光先去查看一番,看是否有别的妖怪盘踞在这里。
确认无误,她率先朝着瀑布的方向而去,直到一汪清澈的水潭出现在眼前,燕从玉才回头指着一块大石头,对着祁岁之道:“祁岁之,你就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过来。”
祁岁之“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背对大石头坐着闭目养神,直到燕从玉离开,他才睁开眼睛,目光虚虚地落在石壁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祁岁之耳力很好,水声潺潺中,他隐约听到少女褪去衣服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像是蛇在蜕皮。
他心尖一颤,拿出布条将眼睛和耳朵都遮住,欲盖弥彰地想要忽视自己的心猿意马。
可是,带着水汽的降真香忽然迫近,柔软潮湿的手臂水草般缠绕住祁岁之的脖颈。
似乎有个纤细的虚影坐在自己怀里,手指抵着他嘴唇,声音娇媚。
“祁岁之,你看看我呀。”
21. 梳头
是大小姐的声音。
祁岁之藏在黑纱底下的眼睫微微扬起,隔着昏暗的纱,他能隐约看到到一具纤细柔软的躯体正缩在自己怀里。
那香味如同魔魅,又像是长着无数触手的艳丽水母,疯狂攫取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留给他无数绮丽梦幻的泡影。
“祁岁之……”
甜蜜的声音一声声唤着他,丝丝缕缕,像是拉丝的蜜糖。
柔软潮湿的手指像是剥橘子般,要将他眼皮上的黑纱揭下来。
尽管她的声音,她的气息都与大小姐一模一样。
可是,他还是从中窥探到一丝异常,大小姐绝对不会对他这般千依百顺,她只会朝着他颐指气使,用骄傲不可一世的语气命令他睁眼看他。
若是她用这般柔软甜蜜的语气唤他,那下一句必然会要他剜开自己的心,亲手捧给她。
这不是她!
这个念头一出,他伸手狠狠攥住了柔软的手臂,力度大得几乎要将这纤细的手腕折断。
他的声音狠厉:“你不是她!”
一瞬间,纤细柔软的腕子在他掌心处变成了枯瘦的白骨,那具柔软的躯体也化成森森的白骨漂浮在他眼前。
一声阴森的女声突兀地笑了起来:“哎呀,怎么这么快就教你发现了啊?不过,想来你心中的大小姐从来对你不假辞色,你就把我当作她好不好,我可会疼人了。”
说着,她倾身作势要吻上他面颊,却被少年死死掐住了脖颈。
“滚开。”
祁岁之的声音寒森森的,像是透着冰碴,眼瞳隐约有变红的迹象。
那道女声像是察觉他情绪不稳,又要妖化,哎呀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一提到那个小姑娘,你就要发疯,我算是怕了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只不过,下次见面,就不是这么香艳的场景了。”
撂下这句话,那道女声很快消散无踪。
祁岁之心神微震,一段记忆涌起。
第一次见到大小姐的时候,她是被白骨妖丢入蛇窟,那时候,白骨妖也看到了穴居在洞穴里的他,以为她会像是其他的妖族一样,将他当作异类赶尽杀绝。
谁知,她望了他半天,最后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应当感谢我,将她送到你身边。”
他见昏迷过去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似乎与他年纪相仿,从来没有接触过同龄人的他又好奇又害怕,终究好奇心占据上风,朝着她爬去……
那分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如今,白骨妖怎么又会出现在蛇窟?
耳边再次传来潺潺的水声,他凝神听了一会,听见少女似乎带着一身水汽踩上了石头的声音,他眼里的猩红才慢慢褪去。
他手指轻轻揭开眼纱,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滚烫的。
手指滚烫,面颊滚烫,就连呼出来的气息也是滚烫的。
“祁岁之!”
隔着石头,燕从玉又开始唤他,那样骄傲、不快、容不得半分怠慢的语气。
这才是大小姐。
听到熟悉的语气,祁岁之本来想起身应了,可是,只要想起大小姐,他的意识就像是被控制住了一般,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霎那间袭来,滚烫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朝着一个地方涌去。
他瞬间慌张地坐下,懵懂地凝视着自己陌生的身体,像是在看一头狰狞的野兽,他很清楚,那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本能。
他竟然没有勇气回应她半句。
燕从玉坐在石头上,正在给自己挽头发,她的头发乌黑浓密,一只手都握不过来。
今日又不像是平时有芙双帮她,她挽个普通的发髻都困难,想求助摇光,可惜摇光也只是一柄剑而已,根本做不了梳头这种活。
燕从玉无法,只好转而唤祁岁之,让他来帮自己。
结果,她唤了好几句,祁岁之都没有回她。
她有些恼了:“祁岁之,你为什么不应我!”
她问系统怎么回事,系统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这让燕从玉越来越恼火。
祁岁之终于回了,声音微哑:“大小姐,什么事?”
燕从玉不满道:“你方才躲哪里去了?”
“我没有躲,我一直都在这里。”
“那我刚才唤你好几遍,你为什么都不应我?”燕从玉心里的不满越来越浓郁,语气也变得重了几分。
祁岁之微微沉默,终于道:“这里有蛇。”
燕从玉背脊一麻,声音不似方才那般中气十足:“那你快把它赶走,再过来吧。”
想到什么,燕从玉嫌弃道:“你还是别过来了,等下你自己去水潭里洗个澡吧,不然千万别靠近我。”
祁岁之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好。”
“大小姐。”祁岁之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像是在耳边响起,燕从玉感觉耳尖被震得微微发麻,她冷着脸:“又有什么事?”
“你能否背过身去?”
燕从玉不解:“为什么?”
“我知道你厌恶蛇,但是,它们确实与我一起长大,与我难舍难分,见到我便不愿意离开,为了不吓到大小姐,还请大小姐转过身去。”
燕从玉不疑有他,立刻转身道:“你可千万别让它们接近我。”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想起那群蛇潮水般涌动的样子。
燕从玉顿时浑身发麻,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忽然听得耳边传来一阵“咚”的声响,仿佛蛟龙入水。
祁岁之放任自己的身体沉没在冰冷的潭水中,隔着水幕,他看到少女披着头发,坐在石头上,露出一对玲珑的耳尖,像是一只警觉的猫。
她纤细的影子投射在水波中,像是一个握不住的虚影。
他默默注视了一会,手下意识想伸出去,去触碰可望不可及的她。
“好了吗?”少女的声音忽然响起。
听到声音,祁岁之仿佛做贼心虚一般迅速收回指尖,他在水底深深吐出一口气,感受着几乎要被溺毙的窒息感,才终于仰面破水而出:“好了。”
燕从玉回头,只见,少年浑身湿漉漉的,像是沼泽里刚爬出来的精怪。
蓬松的额发贴在饱满的额头,漆黑的眼珠仿佛水洗过一般,定定凝视着她,时而空无一物,时而山雨欲来。
他朝着她越靠近,身上的阴暗气息不自觉收敛,那种像是无辜犬类的既视感越发强烈,燕从玉忍不住朝着他勾勾手指:“过来,帮我梳头。”
祁岁之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态度有些不舒服,可终究还是抬脚朝着她走去,声音有些闷:“可我也不会梳头。”
燕从玉笑吟吟地望着他:“没关系,我教你呀,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学会的。”
系统赞叹。
宿主真是玩得好一招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
说着,燕从玉掏出镜子,指导着祁岁之帮他挽发:“我不要梳那种复杂的发髻,太费时间了,你帮我把垂在肩头上的这两束头发编成细细的小辫子吧。”
说着,她还示范了一遍。
祁岁之垂着头,认真凝视着她的动作,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她教了一遍他就很快学会。
他垂着湿漉漉的眼睫,纤长的手指灵活地翻飞,很认真地给她编发。
这个发型不似如今女修喜欢的飘逸灵动,反而有几分小家碧玉式的俏皮可爱,可是那几分俏皮可爱,配着她这张玉质天然的脸,却是另一种美。
她总是有着无数稀奇古怪的想法。
就像是小时候,她教他用竹叶吹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小调,阿娘在世的时候,会教他吹埙,他认得她教他的小调,与大雅的宫商角徵羽都不一样,是一种独属于俗世红尘的热闹。
想到方才宛如梦靥般的经历,他忍不住问道:“大小姐,你方才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什么异样?”燕从玉凝视着镜子里他的眼睛。
祁岁之没有实话实说,只是道:“就连摇光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
摇光岿然不动。
“没有啊,怎么了?”
镜子里,少女的眼睛宛如琥珀,隔着稀薄的光影,像是隔着许多年积了尘的光阴,与十岁那年的目光如出一辙。
祁岁之指尖一顿:“没什么,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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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吧。”
燕从玉一头雾水地望着他,见撬不开他的嘴,她也懒得多问,想到什么,她又来了兴致,问道:“对了,溯星在哪里?等编好头发,我们就要出发去取溯星了,对吧!”
“现在不行。”祁岁之下意识瞥了瀑布一眼。
“为什么?”燕从玉不解,下意识蹙起了眉。
祁岁之应道:“今夜才能看到溯星的踪影,大小姐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燕从玉见他含糊其辞,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今夜才能看到?”
她说话的时候,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像是要一眼将他望到底。
祁岁之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神道:“溯星,唯有在星光璀璨的夜晚,它才会折射出星芒。”
说到这,他又回忆起那个夜晚,脑海里那个陌生的声音问他。
【燕从玉想知道,蛇窟的月色是不是也是这般美丽。】
他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蛇窟夜晚看不到月亮,但是溯星却能让大小姐看到满天的星星。”
“真的吗?”燕从玉被他勾起了兴趣,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整个蛇窟的布局。
“嗯。”他瞥她一眼,只觉得吐出的字句也仿佛会变得滚烫,他知道这样不对,于是又硬下心肠来,下意识凝视着她的心口。
那里,藏着天水神玉。
只要想办法拿到天水神玉,他便再也不会受她摆弄了。
这个念头一出,再多旖旎的心思都会像燃烧的锦缎,化成冰冷的灰烬。
替她挽好头发后,祁岁之没再说话,空气奇异地寂静下来,他站在水潭前,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燕从玉没有管他,自顾自拿着镜子欣赏着自己的新发型,给自己的唇补上口脂。
爱美如她,时刻都要让自己漂漂亮亮的。
欣赏完自己的美貌之后,回头看到祁岁之依旧湿漉漉的,站在水潭前,沉默寡言,就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了。
她心念一动,芥子袋里面飞出一张燃烧的符咒,火焰散作无数橘色的光点环绕在祁岁之身边,替他将身上潮湿的冷意驱散。
他回头,看见少女唇色鲜红,朝着他笑靥如花。
“喏,祁岁之,这是我报答你的,多谢你刚才替我挽发。”
祁岁之久久沉默,甚至没有道谢,衣摆微动,坐在了湖泊边,开始闭目养神。
燕从玉是个爱玩的性子,见他好像在修炼,就自己在蛇窟转了转,可惜蛇窟潮湿阴暗又曲折,燕从玉很快觉得无趣,便也随便寻了个地方开始打坐。
既然祁岁之开始卷了,那她也不能落后太多。
自从吃了洗髓丹之后,燕从玉发现她也能够如普通的修士一样修炼,淡淡的白光在她身边萦绕,为她洗髓锻体,驱散疲劳。
阴暗处,祁岁之的瞳孔像是蛇一样竖着,他忍不住用眼神凉凉地窥伺着少女。
她身上的灵气,是不属于半妖的。
想来,天水神玉连她的体质都能改变。
直到蛇窟里微薄的光芒变得越来越暗,忽然感觉贴面而来一阵带着春露的桃花芬芳,分明是祁岁之身上的气味。
她睁开眼,正要询问,却看到少年冷冰冰的一张脸,与她挨得极近,呼吸也仿佛交缠在一起。
还不等她开口,感觉一阵极冷的芬芳钻入肺腑之中,接着,她脑袋顿时变得昏沉,瞬间就失去意识。
在她倒下的时候,祁岁之立刻接住了她,将她打横抱起,摇光不解地问他:“祁岁之,你做什么?”
祁岁之只是抱着燕从玉朝着瀑布走去,一边道:“接下来取剑的时候,你只需要守着大小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接近我。”
话音刚落,一阵光亮照亮整个洞穴,石壁上闪烁着无数个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漫天星辰落入凡间。
祁岁之的眼睛在这片星光中慢慢变成红色,他腿部以下也化作一条硕大的蛇尾。
祁岁之的年龄还未到蛇族的成熟期,蛇尾上面覆盖着的银色鳞片也尚未完全成熟,越到尾部边越稚嫩,随着他游曳的动作,身上的鳞片也像是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22. 溯星
瀑布的声音哗啦啦地在耳边响起,像是炸开的惊雷,震得人耳朵生疼,祁岁之在一片水声中,抱着燕从玉穿过雾腾腾的水汽。
他下意识垂眼去看她昏睡过去的脸,她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野蔷薇,她身上总是有刺的。
若是拔掉她身上的刺,她还能那般骄傲吗,还是会萎靡坠落。
面对着她,祁岁之总是会生出莫名其妙的恨意,想要看她狼狈,想要看她不知所措,想要看她从高台跌落。
可是,这种恨意还没伤害到燕从玉,却令他自己先觉得痛苦。
他别开视线,不想让胸腔里的心脏这般无序地跳动。
瀑布那头,是一个宽阔的洞穴,里面摆着桌椅床铺等简单的设施,但是经年累月无人居住,早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最里面是一个书架,里面透出的星光,便是溯星发出来的。
祁岁之本来打算将燕从玉放在床铺之上,可是看到那还未整理干净的床铺,想到她向来娇贵,他一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边解开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才将她妥帖放在床铺上。
做好这一切,他又让摇光守在燕从玉身边,才朝着书架的方向而去。
此时,他腰间的蛇尾已经恢复如初,但是猩红的眼睛却没有褪色,看起来格外妖异。
书架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都是阿爹所著的游记,里面不仅有各处的风土人情,还有一些平时很难见到的奇珍异兽。
阿爹以前是个散修,平时最喜欢游历山川名胜,和阿娘在一起后,他们两人也经常会一起去各个仙境之中历练,还将其中的见闻编纂成册,闲来无事的时候,阿爹还会拿着里面的书本教他认字。
可惜他开智太迟,直到十岁还不会说话,只能一脸懵懂地看着书本上的字,大眼瞪小眼。
每当阿爹拍着他的头说他“笨笨的,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时候,阿娘就会气得剜他一眼:“都说子肖父,自然是随了你。”
祁岁之默默拂去书架上的灰尘,然后抽出其中一本书籍,霎时间,场景就从漆黑的洞穴变成了明亮的楼阁。
楼阁里面干干净净,一眼就能望到底,里面供奉着一个漆黑的神台,溯星就插在神台中央,流光溢彩的光芒将整个楼阁映照得宛如白日。
祁岁之朝着神台走去,走到离溯星一步之遥的地方,他堪堪停下了脚步,出神地凝视着它,仿佛透过它望见尘封记忆里的阿娘。
他伸出手要触碰溯星的时候,溯星身上忽然散发出一阵灼人的红光,将他手上焚烧出一圈黑色的痕迹。
他蹙眉望着生疼的掌心,有些不解。
溯星在排斥他吗?为什么?
他不死心,身上妖气缠绕在掌心,想要再次触碰溯星的时候,一股浓郁的妖气将他整个人掀翻了出去,祁岁之被这股力量震得心口发麻,唇角不自觉溢出鲜血来。
他连忙盘腿坐在地上,一边调整内息,一边盯着溯星。
溯星周围的神台并没有设置什么阵法,排斥他的原因只能在于溯星本身。
阿娘曾告诉他,每一柄剑都有自己的性格,而这个性格继承了剑主人性格的一部分,就如燕樊的摇光,她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就是继承了燕樊性格中的“肃”。
作为一派之长,燕樊表面温和,内里却也藏着雷霆手段。
阿娘的性格又是如何呢?
祁岁之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字来,不驯。
透过溯星,他仿佛看到阿娘挥剑喝退所有人的飒爽英姿,他是大妖相九瑶的儿子,自然也该继承她那一份不被驯服的底气。
想到这,他没有犹豫,掌心穿过灼热的光,坚定不移地握住了溯星,灿烂的光从他掌心不断溢出,却带着惊人的灼热,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炙烤。
他眼中红芒大盛,身上的妖气不断溢出,霎那间,整座神台都在摇摇晃晃,可是溯星却始终岿然不动。
剧痛在手掌处不断蔓延,祁岁之身上的妖气开始变得暴乱,像是无数只横冲直撞的野兽在他胸口厮杀。
就在他快要压制不住自己体内躁动的妖气的时候,他忽然从明亮的光中看到一个身着蓝衣的影子,祁岁之呆呆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朝着那道影子奔跑而去,一叠声唤他:“阿娘。”
蓝衣女子眉眼艳丽,长眉入鬓,身后的长发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她手上提着溯星,朝着他使出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无数残影画卷般在祁岁之眼中展开,又一瞬间消失。
相九瑶慈爱地望着他,声音清脆柔和:“岁岁,你都记住了么?”
别人都叫他“贱种”、“半妖”、“丧门星”、“晦气东西”。
燕大小姐哪怕脾气好的时候,也只会唤他:“祁岁之。”
这个世上,只有阿爹阿娘会唤他岁岁。
他喉头微微哽咽,轻轻点头,唤她:“阿娘。”
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清脆的童音,阿娘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会说话,这句阿娘,竟然像是为了成全他遗憾的梦境。
他看见自己变成了孩童的模样,仰着脸才能看到相九瑶。
相九瑶蹲下身来,将溯星递到他手上,神色温柔地替他拭去脸颊的泪珠:“岁岁很聪明,就如你阿爹一样聪明,什么东西学一遍都会。”
因为是孩童的模样,从来不掉泪的祁岁之可以凭借着这一次的伪装,将自己数年来的委屈难过都哭出来。
相九瑶又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岁岁,阿娘的溯星就交给你了,阿娘不奢望你能够做天下第一,只要你能够用溯星去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阿娘,可是我想再见你和阿爹一面。”祁岁之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委屈的模样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
相九瑶叹了一口气:“可是,阿娘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东西,注定一生不能太平,岁岁,阿爹和阿娘,如今已经不在世上了,你有你自己的路子要走,不必再为阿爹阿娘牵挂。”
祁岁之固执地盯着她:“阿娘,你是说天水神玉吗?”
相九瑶没有回答。
祁岁之又道:“只要有了天水神玉,阿爹阿娘就会回来的,对不对?”
说到这,他眼中迸发出偏执的光:“我知道天水神玉的下落。”
相九瑶的语气忽然变得很严厉:“岁岁,天水神玉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它是会给人带来不幸的灾厄之物,答应阿娘,你不许触碰它!”
祁岁之被她语气吓到,迟疑地嚅嗫:“阿娘……”
相九瑶目光变得极冷:“岁岁,你要向阿娘发誓!”
“为什么?”
相九瑶露出一丝惨然的笑:“因为,世上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你若是得到了天水神玉,必将会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
随着她话音落下,相九瑶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一瞬间竟然如沙一般逐渐消失,空荡荡的满室重新恢复死寂。
祁岁之望着手上的溯星,心口一阵钝痛。
他起身朝着四周望去,却再也没有看到阿娘的影子。
他垂着长睫,凝视着溯星,轻轻将它的剑身拂了又拂,溯星如同一泓秋水,倒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最重要的东西。
他在这世上,孑然一身,无父无母,哪里还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少女那双琥珀色的双瞳,寂静地凝视着自己,他心口为之一振,随即又自嘲地低笑:“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又何谈会失去呢?”
他握着溯星,大步朝着楼阁外走去,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来。
若是,将她心口的天水神玉剜出来呢?
他能否许愿,实现自己的愿望呢?
他知道这个念头很莽撞,先不说燕大小姐是燕樊唯一的女儿,若是伤了她,他必定会将他追杀到天涯海角,就是摇光,如今修为尚浅的他,也应付不来。
这一切,他的理智都在告诉他,此刻不是个好时机。
可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若是这一次不下手,那他或许永远都下不了手了。
直到这一刻,他心里突然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其实,他并不是恨她,他恨的是被她一次次伤害、践踏,还一次次迷恋着她的自己。
想到这,祁岁之阴郁的眸子,隔着屏障,望向了床榻上的少女。
只见少女却仿佛陷入什么梦魇之中,脸色苍白如纸,眉目紧闭,睫毛挂着泪珠,口中不断发出宛如失怙小兽般的喃喃。
“阿娘,阿娘,不要杀我。”
他一怔,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她也是这般,不清醒地陷入梦魇之中,缩成小小的一团,一叠声地唤着:“阿娘,不要杀我。”
他的呼吸也不受控制跟着一紧。
当他沉浸在阿娘的温柔教导的时候,大小姐却又一次梦到自己的阿娘要杀她,仅仅隔着一堵墙,却是天差地别的境遇。
燕从玉许久都没有做过噩梦了,在现世的时候,她做过最恐怖的噩梦还是年幼的时候,和一群小孩在公园里玩捉迷藏,她一个人孤零零躲在滑梯的阁楼里。
大家玩得很开心,但是没有人来找她,她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被所有人遗忘的异类。
等她忍不住从滑梯钻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整个世界空无一人,只有她孤零零地站在秋千下,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孤单地拉长。
忽然间,身边传来嘻嘻的笑声,所有的小孩子从她身后跳了出来,手拉着手,将她围成一个圈,嘲讽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犬。
然后他们咧开鲜红的嘴唇,一叠声地笑着对她说:“真可怜,你的爸爸妈妈不要你了,我们都有爸爸妈妈了,你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她吓得疯狂大叫:“我才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孩童的恶意是最为原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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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
他们用最天真的话,往人心口戳刀子,燕从玉看着这么一张张恶毒的小嘴不停释放恶意,她不甘示弱地抓住其中一个小孩,骑在他身上,像是一头暴怒的小狮子,狠狠挥拳,将他一口牙齿都敲碎了。
牙齿落在她手里,她整只手都是鲜血淋漓的,可是手里的牙齿像是长了嘴巴一样,不停地重复着:“真可怜,你的爸爸妈妈不要你了。”
她吓得发了好几天高烧。
此时此刻,燕从玉在经历着不亚于那次的噩梦,她梦到,自己被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女人抱在怀里梳妆,透着镜子,她看不清女人的模样,只能看到她鬓边的纸花簌簌而动,像是寡妇新丧的打扮。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才十岁的模样,声音稚嫩又乖巧:“阿娘,你在做什么呀?”
白蕊夫人为她梳头,嘴里哼着不知道的歌谣,她轻声道:“从玉,如果有一天阿娘不再是阿娘,你会怎么样?”
燕从玉摇了摇头,稚嫩的声音掷地有声:“阿娘永远是阿娘。”
可是,还不等她说完,一阵剧痛穿透心口,白蕊夫人温柔的手指像是刀片,穿过她单薄的胸膛,将她的心脏攥在了手中,燕从玉感觉自己微薄的生命力仿佛也被握在了手中。
白蕊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似笑非笑,宛如哭泣的夜枭:“从玉,阿娘恨透了……对不起,是阿娘不该……”
燕从玉痛得听不清她的话,只觉得耳边不停嗡鸣,她痛得雪白的脸颊流下两行血泪,不停唤她:“阿娘,是不是从玉做错了什么,好痛啊,从玉都会改,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白蕊夫人的声音变得阴森可怕:“从玉,你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要恨便恨阿娘吧,是阿娘愚蠢,害你受了这么多苦,你放心,阿娘很快就让你解脱了……”
一瞬间,白蕊夫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进了水的收音机,透着一种失真般的冰冷。
燕从玉感觉自己一瞬间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寻找不到方向,四周都是幽闭的空间,一望无际,宛如地狱。
忽然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大小姐。”
四周像是一瞬间有了光,
她睁开含着水雾的眸子,面颊上的两行清泪像是闪闪发亮的水银,随即眼泪不受控制地像是断线珠子一般,大颗大颗地坠落在黑色的外袍上,晕开一朵朵墨色的花。
看清楚蹲在她面前的少年是祁岁之的时候,她先是一怔,然后迅速起身,抬手拭去面颊的眼泪。
等回过头,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她还不服输一般,恶声恶气地朝着祁岁之道:“看什么看,我只是做噩梦了,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祁岁之第一次没有为她张牙舞爪的态度生出恨意。
身边的摇光将燕从玉抱在怀里,抚摸着燕从玉的脑袋,冰冷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疼惜:“小姐一定是忘了将掌门赠予的紫琉璃抹额戴上,这才会做噩梦。”
祁岁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眼睫微动,忽然将手上的溯星递给了她:“溯星,我拿到了,你不是想看吗?那便看看吧。”
燕从玉却不接,别过脸,不肯看他,声音冰冷又沙哑。
“我不要,你拿开。”
祁岁之顿时犯了难,望着她纤细仿佛不堪一折的身影,心里升起复杂的情绪,想到什么,他忽然将溯星往头顶轻轻一抛,溯星顿时漂浮在空中。
溯星的剑柄上缀满了星辰般的凹痕,被头顶微弱月光折射后,凹痕便化作了无数的星芒,像是有无数个星星齐齐在整个室内闪耀。
温柔的光如同水波拂面,将祁岁之的阴郁的眉眼也映照得柔和了几分。
他垂着长睫,感受到再一次被她凝视时,心脏不受控制地怦然:“我说过,溯星能让大小姐看到满天的星星,拿到溯星之后,自然不能食言。”
系统以为燕从玉又使出了什么攻略的高招,忍不住破坏气氛地哇哦一声:【宿主,你的眼泪攻势竟然这么有用!】
燕从玉懒得理它。
她瞬间破涕为笑,可是望着祁岁之的眼睛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挑衅,又像是撒娇:“如果,我不想要星星,想要月亮呢?”
她的眼神像是缠绵的雾,在他心里下了一场雨。
祁岁之按捺住心口蔓延的痒意,轻轻打了个响指,溯星便盘旋在她脚边。
他望着她,漆黑的眼珠仿佛藏着潮水般的情绪:“溯星可以载你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你若是想要赏月,它也能带你去。”
话音刚落,一个含笑的女声咯咯咯地响起。
“啧啧,到底是年轻人,说起情话来一套又一套,无师自通,只不过,谈情说爱,你侬我侬了这么久,欠下许久的债也该还了吧。”
说着,一座巨大的白骨爪印从天而降,朝着燕从玉的方向劈头盖脸而来,无数只新娘打扮的红粉骷髅将燕从玉团团围住,伸出骨爪朝着她的心口抓去。
23. 换脸
变故发生得极快,巨大的骨爪化作牢笼,像是撕开纸张一样,将蛇窟的顶破开,然后将燕从玉牢牢握住。
大片大片的石块从头顶倾泻而下,转眼间,燕从玉便被白骨妖带走。
摇光化作漆黑的流光,想要追上去,却被数不清的红粉骷髅团团围住,脱身不得。
祁岁之奇异地看了她一眼,飞身便攀上了溯星,风驰电掣地朝着白骨妖的方向追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燕从玉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她抬眼一看,自己被困在白骨牢笼之中,四周夜幕黑沉,月光明朗。
牢笼之上,一张美艳的脸与她贴得极近,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她,见她与她对视,白骨妖妖娆地笑了起来:“小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燕从玉谨慎地没有开口,在脑海中询问她的来历。
系统语气也有些凝重:【宿主,她是原主十岁那年遇到的白骨妖,奇怪的是,她明明知道原主是天瑶门掌门之女才放了原主,这次为什么好端端地又抓住你?】
“原著中有这个情节吗?”
系统不太确定:【原著有你为了解毒来蛇窟,差点被祁岁之害死的剧情,这一次你会受很重的伤,还差点断了手脚,现在祁岁之倒是没有想害死你,但是,会不会也许是情节自己修正了?】
白骨妖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道:“啊呀,看来是贵人多忘事呀,你竟然把姐姐给忘了,姐姐好伤心呀。”
她声音娇媚,撒娇般,却令人不寒而栗。
燕从玉被困在白骨牢笼之中,丝毫无法动弹,她只能抬起眼睫看她:“你拐弯抹角说这么多废话,究竟想做什么?”
“呵呵,小姑娘脾气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过,只不过,你这副皮囊,倒是如我想象得一般漂亮,不,是比我想象得还要漂亮。”
说话间,她用冰冷的骨指抚摸上了她的脸颊,带着几分贪婪与迷恋,转眼间,白骨妖那张美艳的脸一寸寸溃烂,变成生蛆的腐肉,恶心极了。
她笑得咧开嘴,浓郁的尸气却不停溢出:“妹妹,我好喜欢你这张脸呀,我若是向它许愿,它会把你这张脸换给我吗?”
燕从玉不知道她说的她“它”指什么,浓郁的腥臭气吹来,她只能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睫痛苦地颤动着。
忽然白骨牢笼带着她从高空中坠落,砰地一声,落到一个硬硬的地板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燕从玉浑身骨头都要散开了,疼痛将她刚收回去的眼泪又拽了出来,整张脸被眼泪糊成了一只花猫。
她睁开湿漉漉的睫毛,只看到自己倒在了一个荒凉的祭台上,祭台四周都是暗红色的血符,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十分不详,燕从玉强撑着痛意,不服输地望向了白骨妖。
白骨妖痴迷地望着她:“真美啊,连哭这么狼狈的一件事,在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上都只剩下我见犹怜四个字。”
燕从玉问系统:“这个是什么阵法,你能帮助我脱困吗?”
【这是噬魂阵,会将阵中的人三魂六魄一点一点消耗殆尽,最后只剩下一具空皮囊,你是我的宿主,我自然会不顾一切代价保护你,只不过,我现在的能量支撑不了太久,只能帮你努力延缓阵法的吞噬。】
说完,它偷偷在燕从玉身上张开一个小小的结界。
燕从玉还没有从刚才高空坠落的痛意中恢复过来,她只能想办法威慑白骨妖:“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放了我,你若是想敢动我一根汗毛,我阿爹一定会将这个地方夷为平地。”
白骨妖嗤笑一声:“放心,到时候,我便顶着你这张脸,好好替代你,成为你阿爹的好女儿的。”
燕从玉冷笑道:“你以为,穿上我的皮,就能变成我吗?你未免把我阿爹看得太没用了,他一定会识破你的伪装。”
“哦,是吗?”白骨妖笑得露出森森白牙:“看来,你似乎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你难道不知道你身上有样东西能够实现我任何愿望,只要我向它许愿,我便会变成你。”
燕从玉眼珠轻颤,问系统:“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谁知系统,像是很惊讶一般,激动道:【天水神玉!不可能,天水神玉怎么会在你身上啊!】
“天水神玉是什么东西?”
【那是贯穿《仙途》全文的一大神器,是传说中能够开启归墟的钥匙,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宝物。】
燕从玉对于原著的剧情忘得快差不多了,经过系统的提醒,才想起原著的确有这个东西,可是,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她身上?
而且……
她忽然想起来原著有个很致命的设定,这个类似于阿拉丁神灯的宝物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般无所不能,它要实现愿望的话,必须是天水神玉认可的愿望。
想到这,她忽然嘲讽地笑了起来。
白骨妖微怔:“你笑什么?”
燕从玉毫不畏惧地望着她:“我笑你天真,你既然知道天水神玉在我身上,那也应该知道你若是要向它许愿,必须要被它认可愿望是正确的,你凭什么认为,你的愿望就是正确的呢?”
白骨妖显然被戳中心思,眼神变得阴森凶狠。
想到什么,她又笑吟吟的:“既然,天水神玉在我身上,那想必我也可以许愿,我若是向它许愿,你会死无葬身之地,那又如何呢?”
“臭丫头!”白骨妖瞬间被她激怒,阴冷的掌风想要拍在她身上,谁知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燕从玉一喜,知道是系统保护了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不愧是我的系统,真棒!”
系统的声音却很虚弱:【宿主,抱歉啊,挡下这一击之后,我的能量也差不多要耗尽了,这个噬魂阵,我恐怕最多只撑得住一个时辰了。】
该死的!
燕从玉脸色微白,可是看着对面白骨妖诧异的样子,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傲然道:“看来,我向天水神玉许的保护我的愿望被它认可了,你若是再敢对我动手,说不定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哦。”
白骨妖隐约感觉到这个丫头在虚张声势,可是怕真的会如这个丫头所说应验,那自己岂不是灰飞烟灭。
出于谨慎,她没有轻举妄动,冷笑一声:“没关系,等你被噬魂阵吞没,变成一具以行尸走肉的时候,看你还能不能支配天水神玉的,到时候,我再将你浑身的皮一寸一寸地剥下来!”
说话间,祭台上忽然发出一阵红光,白骨妖脸色一变,忽然笑吟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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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那个小子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呀,他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说完,她衣袖微拂,土地上又破土而出无数的红粉骷髅,一个个都脸朝着燕从玉,盯着她,将她围得严严实实。
白骨妖则身影一闪,消失在浓雾之中。
见她离开,燕从玉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松弛下来,有些惊讶:“祁岁之竟然来救我了?他能够打赢白骨妖吗?”
系统分析道:【白骨妖已经到了化神期,而祁岁之连修士的门槛都没有摸到,而且,他才刚拿到溯星……】
这个意思不言而喻。
燕从玉显然也认为祁岁之打不过白骨妖,心里一凛。
不行,她得自救!
燕从玉连忙从芥子袋里面拿出一堆宝物,想要试着破开这个阵法,却都毫无办法,红粉骷髅似乎知道她在做无用功,也不管她。
燕从玉望了一眼明亮的圆月,和四周如出一辙看不出地点的树林,忍不住叹息一声:“系统,你说摇光能找到我吗?”
顿了顿,她忍不住喃喃:“还有,祁岁之,他会来救我吗?”
似是不想知道这个答案,她又问系统:“你知道该如何向天水神玉许愿吗?”
系统的语气却有些讳莫如深:【宿主,我劝你最好不要有这个想法,因为和天水神玉许愿并没有那么简单。】
“为什么?”
【因为,许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且越难实现的愿望,所付出的代价就越大,比如,你如果真的想许愿白骨妖死无葬身之地,你给出的代价,最终很可能是献出你自己的性命。】
“真是没用。”燕从玉觉得烦躁。
【不过——】系统欲言又止。
燕从玉微微蹙眉:“不过什么?”
【若是,你能够吸收更多的气,或许能够抵消一部分的代价。】
“你说的这个气,是指什么?”燕从玉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灵气、妖气、阴气、煞气都可以,只要能够被天水神玉吸收,为它提供能量,便可以。】
燕从玉的手指指向了将她团团围住的红粉骷髅:“你说的阴气,是她们身上的黑色浓雾吗?”
*
祁岁之迷失在一片雾茫茫的荒岭之中,四周的树如同鬼手般伸入天空,将他困在这里,他眉眼阴郁,终究是慢了一步,到了这里,便彻底失去了大小姐身上的气息。
她被藏到哪里去了?
犹豫片刻,他终于还是轻轻吹响了竹叶,沙沙沙,无数的蛇从四面八方潮水一般朝着他聚集,祁岁之咬破指尖,沁出的血珠滴落到半空中,化作一条细细的血线,蜿蜒着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小蛇们像是受到指引般,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祁岁之抬脚欲跟上,树林那头,一个纤细的影子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少女身体颤抖扑进祁岁之怀里,像是一团瑟瑟发抖的猫。
“祁岁之。”
祁岁之低下头,少女仰起一张哭得花猫一样的脸,朝着他委屈道:“我好怕啊。”
祁岁之冷笑一声,一把狠狠地攥住了她的手:“同样的招数,你以为我会上两次当吗!”
燕从玉痛得狠狠挥拳:“祁岁之,你发什么疯!你弄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