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小团宠》
1. 第一章
“呜,渴……”
“好渴……”
十一月凛冽的寒风刺骨而冰冷,破开一个大洞的房顶宛如一个张开巨口想要择人而噬的猛兽,虽然被简单修补过两遍,可在劲风的摧残下,依然扑朔朔地直往下掉土屑和柴草渣,呛得房内的人一直咳嗽。
狭窄昏暗的房间里,只隐约摆了几件极简单的破旧家具,然后就是一张用几块木板拼凑的木板床,微光中,床上有个孤零零的小包缓缓隆起。
“咳咳咳……”
一只细瘦的小胳膊颤颤巍巍的从根本不能保暖的薄被里伸出,拼命够向床旁的双屉柜橱,那上面放了一个搪瓷水杯,里面是已然凉透的白开水。
瘦到伶仃的手腕因着伸手的动作从灰突突的衣袖里露了出来,比常人更加白皙的肤色在这暗淡的光线里平添几分病态,变成了叫人心酸的苍白。
在指尖即将碰到搪瓷杯的前一秒,那条胳膊却因为耗尽了所有力气陡然软垂了下去,“咚”地一声磕到了床头凸起的一块木头上。
“呜呜呜,好疼呀。”
被子里传来细小的呜咽声,紧接着,一张拧成一团的小脸终于从薄被里钻了出来,大大的杏眼缀满了眼泪,染湿了左眼角唯一的一点美人痣,软软的头发乱七八糟地黏在汗湿的脑门,像只在春雨里胡乱冒头的小花妖。
她弱弱地哭了几声,意识到家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再怎么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后,委屈巴巴地收了眼泪。
抱起被磕青的胳膊轻轻吹了吹,夏衣衣嘟着小嘴努力安慰自己:“呼呼呼,痛痛飞飞,我再吹你几下,你就好了哦。”
尽管努力模仿爸爸妈妈的方式安慰过自己,可那疼痛的感觉却不是能够轻易消下去的,在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中依旧四处作祟。
夏衣衣只得再继续吹,小小的唇肉微微鼓起一点孤度,可爱的唇珠像颗坠在枝头的小樱桃,含着什么清甜的汁水似的。
吹了一会,夏衣衣便觉得嘴巴又酸又累,还特别干。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口渴了,要喝水。
手臂上的痛感慢慢轻了些,可是整个身体不知道为什么酸酸软软的,完全使不出力气。
而且她感觉好冷啊,薄薄的被子硬得跟铁块似的,盖在身上一点也不舒服。
就在这时,门帘突然拉开,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年约六七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用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眼神看向床上的夏衣衣。
眼神中夹杂着嫉妒、不甘还有丝丝缕缕的幸灾乐祸。
等看清夏衣衣脸颊上那两坨因为发烧而显得不正常的红晕后,小女孩嘴唇轻勾,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眼中幸灾乐祸的意味更浓。
哟,昨天才吃坏了肚子,今天就发烧了啊,还真是脆弱呢。
真不知道像夏衣衣这种病秧子怎么就成了小说里的女主,她除了有张漂亮点的脸蛋外简直一无是处。
夏安撇着嘴上下打量夏衣衣两秒,眼底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夏衣衣没注意到夏安的异样,看到她进来后眼睛立刻亮了:“安安姐,我好渴啊,能帮我把水杯拿过来吗?”
声音软糯糯的,尾音带了丝生病之人独有的撒娇意味,恨不得软了人的心肠。
夏安非但没有半分心软,反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你家的佣人,凭什么要给你端茶递水?渴的话不会自己下床喝吗?真是娇气。”
夏衣衣现在还不是小说里那个住着豪宅、身边佣人无数的千金小姐,只是个穷兮兮的乡下丫头,她才懒得惯她的臭毛病。
没错,夏安是重生回来的,上一世夏安死后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年代虐恋情深的小说里,女主是她的堂妹夏衣衣。
夏衣衣在7岁那年走丢,意外救下被绑架的钟家独子,自己却被绑匪一板砖给拍失忆了,钟家为了感谢夏衣衣,收养了她,全家几乎把她宠成了小公主,从此,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只可惜她身体不好,与阴鸷冷漠的男主柏砚订婚后,好不容易捂化了那块寒冰,却因为身体原因死在了20岁那年。
啧啧啧,真是福薄命浅。
夏安摇了摇头,望向夏衣衣的目光蓦然添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同情。
像夏衣衣这样的病秧子即使勉强当了女主也无福消受,还不如把这个进入豪门的机会让给她呢。
重生归来的夏安决定抢夺夏衣衣的机缘,先于夏衣衣救下钟家独子,然后嫁入钟家!
至于那个性格阴狠的男主柏砚,即使小说把他描写得再帅、再有钱,可依然改变不了他就是个双腿残疾的废人事实,夏安可不感兴趣,谁爱捡走谁捡走。
她只想嫁给温柔体贴的钟家独子,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
夏衣衣不明白堂姐为什么会突然发脾气。
还有,她嘴里说的“佣人”是什么意思?
词汇量匮乏的夏衣衣歪了个小脑袋,表情愈发委屈。
“安安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
夏衣衣气息滚烫,手软脚软,嗓子眼更是干疼得要命,就像一条被扔进干旱沙漠里的小鱼,急需别人拯救。
双手抱臂站在夏衣衣床前的夏安,在她的哀求声中,终于屈尊降贵地给了点反应。
夏安把手伸到了搪瓷杯旁边,然后——把杯子推到了更加远离夏衣衣的地方。
搪瓷杯在凹凸不平的橱柜上拖行出窸窣刺耳的声音。
“想喝水?”
夏安居高临下地睨了可怜巴巴的夏衣衣一眼,语调冰冷无情:“自己去拿。”
说完,又欣赏了几秒夏衣衣失望到绝望的有趣表情,才在外面夏老太的催促声中扭身离开。
门外依稀传来夏老太的声音:“安安,那个病秧子怎么样了?昨天闹了半天肚子,今天怎么没动静了?”
夏安:“奶奶,夏衣衣好像发烧了,要不要带她去余医生那儿看看?”
虽然夏安嘴上说着带夏衣衣去看大夫,但她可没什么好心。
前世夏衣衣就是因为去余医生那里看病,吃错了药,导致一只耳朵聋掉了。
而夏衣衣之所以会生病,其实是吃了夏安给的变质零食,拉完肚子后第二天又引起了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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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来知道真相的夏安,之前也犹豫过还要不要把变质零食给夏衣衣吃。
不给她吃的话,起码她这一世能做个正常人,不会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因为耳聋而自卑胆小。
不过,没等夏安纠结完,那份坏掉的食物还是阴差阳错地进了夏衣衣的肚子。
夏老太舍不得浪费,坏掉的东西自己又不愿意吃,也不能给小儿子家的安安吃,担心安安吃了会生病,最后就喂给了正好饿着肚子的夏衣衣。
按照她的话来说是“便宜”夏衣衣了。
夏老太:“去看什么医生啊,农家的孩子哪有那么娇贵,我这有个偏方,待会给她用上就行。”
“你也别去她房里了,省得把病气过给你。对了,你昨天弄到的兔子奶奶已经退过毛了,马上就下锅煮,趁着老大一家不在,咱们赶紧把它吃完。”夏老太笑眯眯地对夏安说道。
要说小儿子家的安安真是个福气包,三天两头能往家里带点野物开荤不说,她那张嘴还跟开过光似的,几次让家里避免了钱财损失,夏老太现在就差把她当天上下凡的仙女给供起来了。
跟安安一比,大儿子家的夏衣衣就是个病痨鬼托生,只会烧钱,一点用都没有。
她早就说过让老大两口子把夏衣衣送人,她们家里穷,养不活夏衣衣这种娘胎里带病的孩子。
可谁知一向听她话的老大两口子跟猪油蒙了心似的,不但不听劝,还每年坚持带夏衣衣去趟大医院做检查,每次回来抓一大堆药!甚至扬言不让他们带夏衣衣看病,他们就不干活了。
简直气死个人。
她们夏家一直没分家,这钱可都是从公账里出的,委实叫夏老太心疼得不行,心里对夏衣衣愈发不满。
天天背地里喊她病秧子、病痨鬼、败家子,总之,没一样好听的。
听说有兔肉可以吃,夏安眼神一亮:“奶奶,我记得你最爱吃兔子腿,待会儿我把肉最多的那个兔子腿给你吃。”
夏老太把持着夏家的财政大权,夏安现在自然要好好拍拍她的马屁,等过几年夏家老两口干不动活了,到时候谁还理他们两个老不死的。
夏老太并不知道自己孙女心里的真实想法,乐呵呵地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慈祥和蔼:“安安的嘴真甜,不过,兔子是你带回来的,好肉还是先紧着你吃吧。”
“奶奶,这兔子本来就是我想孝敬你跟爷爷的,我不管,你们先挑。”
“好好好。”
夏老太一连说了三个“好”,对夏安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咱家安安真是孝顺,走,趁着肉还没熟,去奶奶屋里吃点饼干垫垫肚子。”
外面气氛和乐,屋里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夏衣衣却无人问津,宛如一个被抛弃在角落的小可怜,任由她自生自灭。
夏衣衣的呼吸声渐重,气息落在冷冰冰的空气中,竟然凝结成一片片浅浅的白雾,模糊掉了她睫边欲坠不坠的泪珠。
她紧紧抱住自己,把自己缩成团,脸色越来越白,可双颊上的红却越演越烈。
“呜呜呜,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我好想你们……”
2. 第二章
此刻,让夏衣衣惦念的姐姐夏琴正和两个男人站在距离知青点不远的土路上。
“夏琴,又来找我们远信哥啊?”一道略带调侃与嘲讽的男声响起,音色嘶哑刺耳。
头疼不已的夏琴愣了愣,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两个人,尤其是其中那个眉目间染满不耐之色却依然站姿笔挺的男知青。
她诧异地张了张嘴:“……徐远信?”
怎么回事?她刚刚不是在末日世界被六级精神系丧尸的精神攻击给震荡到头颅充血异能溃散,最后直接死翘翘了吗?
怎么一睁开眼,又活过来了?
夏琴满脸不解,眼神闪现出几丝困惑的茫然,脑子因为精神攻击的副作用嗡嗡直响,一时间没法深入思考。
当然,这副表情落在徐远信眼中却是在故意装傻,对她越发不耐烦。
“你到底有什么事?”
徐远信把家里寄来的信随手塞进口袋,脚往后退了半步,与缠人的夏琴拉开距离:“没事的话请让开,我要回知青点了。”
他上个礼拜给家里人写信,抱怨今年天气不好,生产队的收成太差,分给知青们的粮食太少,根本不够吃,他想让家里给他多寄点吃的或者粮票肉票之类的过来,今天正好拿到回信,急着回去拆信呢。
谁想到夏琴这个不长眼色的女人突然跑出来拦住他,拦下他后又支支吾吾的不说话,简直烦死个人。
徐远信连面上的和颜悦色也懒得给夏琴,一张脸奇臭无比。
闻言,夏琴按了按太阳穴,勉强压下头部的剧痛,上下扫了两眼徐远信和他身边的胡开明,接着机警地观察一番周围的环境和不远处有些破旧的知青点,猛然间睁大双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穿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夏琴曾经在这个世界死过一次,死后却穿到了末日世界,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又回来了!
重活一次,她是不是就可以救下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了?是不是可以不再重蹈覆辙,家庭破散?
暗自激动不已的夏琴根本没把徐远信的话放在心上,反倒从心底蔓生出一种想要立刻回家的急迫心情。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家里有没有出现变故,她能不能及时保护好家人,挽救一切!
见夏琴眼神热切,误会她爱徐远信爱得深沉的胡开明冷哧一声。
随即胡开明视线落在她鼓鼓囊囊的棉衣口袋,操着难听至极的嗓音戏谑道:“夏琴,你别不好意思啊,是不是又来给远信哥送吃的?”
夏琴暗恋徐远信的事,几乎整个林岗村都知道,是公认的秘密,在男知青点传的尤其热闹,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夏琴吃瘪。
徐远信来自市区,家庭条件还算不错,再加上他有喜欢的人,怎么着也不可能看上夏琴那个土不拉几的小村妞。
村里的人也在等着看夏琴的笑话,背地里偷偷嘲笑她不自量力。
人家文文静静的城里知青,能看上农村人才奇怪。
村里确实也有跟知青结婚的男男女女,可是夏琴也不看看人家家里的条件多好,能给跟他们结婚的知青带来多少方便,就凭夏琴家的穷酸样子,怎么敢高攀知青呢,尤其还是徐远信那样俊的男知青。
为此,夏琴的小叔小婶和爷爷奶奶没少明里暗里地讽刺她,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她爸爸妈妈也劝过她几次,认为她跟徐远信不合适,徐远信不是什么良配。
奈何夏琴吃了秤砣铁了心,一颗心全部扑在徐远信身上,任凭其他人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即使被徐远信当众拒绝过几次,被他贬低到尘埃里,夏琴依旧不放弃。
夏琴软弱了十六年,唯有面对徐远信的问题时才真正的鼓起勇气坚持了一次。
曾经的夏琴对徐远信确实一心一意,好到没话说,可是如今穿回来的夏琴对他只剩下无尽的恨意。
她的眼底倏地冒出几团灼热的小火花,噼里啪啦的,恨不得烧死面前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渣。
徐远信伸出一只手摊开,指节细长,掌中只有薄薄一层茧子,不像其他知青因为做过太多的农活而满手血泡和厚茧。
夏琴看到这只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徐远信负责的农田一直有她爸妈和哥哥在帮忙伺候,他才能够下乡之后过得如此舒适。
可是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徐远信这个渣男不仅装作视而不见,还狠狠地推了一把,何其恶毒,她上辈子真是瞎了眼!
徐远信撇过脸,没注意到夏琴的转变,而是像往常一样露出一副施舍的表情,厌烦地朝她勾动手指:“快点。”
示意她赶紧把要给他的食物交出来。
胡开明:“就是,快点把你要送的东西给远信哥,他还有事呢,你别杵在这耽误时间。”
胡开明素来以徐远信马首是瞻,徐远信对待夏琴的态度就决定了他对夏琴的态度,语气自然也是毫不客气。
夏琴在追求徐远信时,经常会偷偷攒下一些吃食送给他。
有时候是一个红薯,有时候是一块黄面馍馍,有时候是几粒花生和枣子。
虽然东西不贵重,但这些在缺衣少食、人人都吃不饱饭的70年代却也让徐远信避免了像其他知青一样陷入顿顿挨饿的窘境。
夏琴知道徐远信是城里来的,干不了农活,赚不了几个公分,所以大队给他分不到多少粮食,他时常会饿肚子,恰好她在夏家除了负责洗衣服收拾卫生喂鸡外还要负责做饭,偶尔可以偷偷弄点口粮送给徐远信。
谁能想到,她喂半天竟然喂出了个白眼狼。
她就是把吃的喂狗,狗还能看家护院呢,而徐远信连狗都不如。
思及此,夏琴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两下,仿佛里面有股灼热的岩浆在不停搅动,即将喷薄而出,想要将面前的渣男火化成灰。
“徐远信,你丫的想什么美事呢!端起饭碗吃饭,放下饭碗骂娘,我今天就是把吃的喂狗也不会给你!”
右手伸进衣兜里面掏出吃的,夏琴正准备恶狠狠地把东西扔到徐远信的脸上,可是当指尖触及到桃酥特有的酥脆油润的手感后,她忽然愣住了。
她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只给徐远信送过一次桃酥,桃酥是她跑进奶奶屋里偷拿出来的,事后她还有她的爸妈没少因为这事挨骂。
今天正是小妹夏衣衣发烧却被拖延医治,最后导致一只耳朵失聪的那天。
不行,她必须马上回家带衣衣去医院!
而徐远信和胡开明同样被夏琴骂的怔愣在原地,满脸不敢置信,徐远信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
“好,好,好。”
徐远信被气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猎猎的冷风灌了他一嘴,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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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叶被寒风裹挟着拍打在他脸上,看上去有点狼狈又有点搞笑。
他咬紧牙关,将到了嘴边的咒骂咽了回去,自持身份的维持着知青的高傲:“夏琴,既然你心里认为我还不如一条狗,那麻烦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声音漠然,透出几分不容拒绝的绝情。
胡开明眯起眼睛,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啧啧”两声后劝道:“夏琴,你快给远信哥道个歉,要不然以后他真的不理你了怎么办?”
在胡开明看来,夏琴已经爱惨了徐远信,肯定受不了徐远信不搭理她的日子,说不定以后要怎么后悔呢。
夏琴磨了磨牙,眼眸中涌动着两人看不懂的暗色,就像平静的深海被狂风卷席而过,翻腾起层层叠叠的波涛。
她对害苦了她的徐远信恨之入骨,可是现在没有时间跟他算账,她必须赶紧赶回家,再晚点恐怕衣衣就要烧糊涂了。
想到这儿,夏琴再也没了和徐远信两人纠缠的心思,只想赶紧离开。
“你们给我滚开!”
可是胡开明偏偏要拦住夏琴的去路,边调侃边继续让她道歉,笃信她会服软。
夏琴实在不耐烦,上去用力踩了胡开明一脚,直把他踩得抱着脚丫子嗷嗷惨叫。
对于这个徐远信的狗腿子,她自然没什么好印象。
踩完胡开明,夏琴犹觉得不过瘾,抬起右手重重抽向徐远信的左脸,她可以暂时放过他,但收点利息总不过分吧。
徐远信望着夏琴愤怒的样子,心中一突,连忙伸手去挡她的胳膊,想要制止这个疯女人。
男人的力气天生比女人大上很多,徐远信有信心截住夏琴的攻势,同时计划着反抽回去。
他平时是不打女人,可是遇到这种事不代表他会容忍,尤其是动手的这个女人他已经厌恶到极点。
要不是夏琴对他展开猛烈的追求,他喜欢的那个女孩也不会渐渐疏远了他,甚至转投到别人的怀抱。
今天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教训夏琴一顿,用来泄愤。
徐远信的想法很美好,但当他的手碰触到夏琴胳膊的一瞬间,仿佛是一块豆腐撞到了坚硬无比的钢筋上,发出“咔咔”两声脆响后,她的手依然带着凌厉的气势精准地抽到他的左脸上。
“啊!!!”
徐远信抱住手腕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跪倒在夏琴身前,眼泪和鼻涕一下子糊满了狰狞扭曲的脸颊,嘴角咬破出血,左脸也瞬间肿成猪头,看上去凄惨极了。
夏琴拍了拍手,冷哼一声,“活该!”
她在末世觉醒的是力量系异能,别说对付徐远信这种弱鸡,就是三四级的变异兽和丧尸,都能几拳爆掉它们的脑袋。
要不是现在这具身体没有训练过,徐远信早就被她一巴掌抽飞了。
夏琴懒得再多看渣男一样,扭头就走,仿佛留在路边的男人是一坨让人恶心的狗屎,而不是她曾经真心喜爱过的男人。
既然徐远信厌倦她,对于她送的吃的还有她爸爸、妈妈、哥哥的帮忙不屑一顾,那她这次索性如了他的意。
她倒要看看,没有她们一家子明里暗里施以援手,就凭他那副小身板和对农活的一窍不通,究竟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熬过今年最冷的冬天,能不能在明年心无旁骛的复习并考上大学!
既然天堂有路他不走,她不介意送他下地狱。
3. 第三章
夏琴前一世为了能和徐远信结婚,主动帮他洗衣服做饭干农活,姿态放得极低,即使活成了林岗村的笑话她也无怨无悔。
功夫不负有心人,徐远信终于同意跟她办酒席结婚,却推脱着不肯领证。
后来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夏琴更是包揽下家里家外所有的活支持徐远信复习功课。
结果徐远信上了大学后便音信全无,夏琴只得以他功课忙没有时间给家里写信为借口安慰自己。
直到哥哥夏云肖住院急需用钱做手术,夏琴辗转多地打听到他学校的地址,想要跟徐远信借些钱应急。
没想到等夏琴找到徐远信时,竟然看到他在跟另外一个女知青办婚礼,受刺激的她想也不想地冲上去找两人理论,可是当时的她怀着6个多月的孕肚,哪里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慌忙之中被他们推倒流了产。
而跟在夏琴身边的夏衣衣也在兵荒马乱中走丢,成了她内心深处永远的痛。
流产后的夏琴又接连接到夏云肖因为抢救不及时去世的消息和爸爸妈妈在寻找夏衣衣时失足掉进河里淹死的消息,直接患上了抑郁症,整天浑浑噩噩的。
后来夏家爷奶在夏琴出了小月子后便以100块钱的彩礼钱把她卖给了隔壁村子一个家暴男做媳妇,婚后第二年便被家暴致死,死的时候她才19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可惜娇艳的鲜花没等到盛开便受到雷鸣暴雨的摧残,直接枯萎凋谢了。
之后老天又给了夏琴一次重来的机会,把她送进了一个末日世界,在那里每天面对凶恶的丧尸和沦丧的人性,意外帮她洗掉了优柔寡断的性格,治好了先前患上的抑郁症,造就了她如今的果敢与坚韧。
只要她想,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打倒她。
现在,老天居然又把她送回了1976年,这一次,她要为家人和自己而活,她要改变家人必死的命运!
夏琴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家里,她忽略掉从厨房飘出的肉香,一把推开了看上去有些破败的西厢房门,眼尾泛红地冲进屋里。
看到前世走丢的妹妹夏衣衣正躺在薄薄的被子里,两串热泪不禁潸然而下,夏琴心里翻涌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坐到床边隔着被子用力抱住夏衣衣,喃喃地不断亲吻夏衣衣因为高烧而有些汗湿的额头:“衣衣,衣衣,我不是在做梦吧,呜呜呜,我终于找到你了。”
夏衣衣晕晕糊糊地努力睁开眼,小而白的脸颊烧出大团红色,一双清澈的杏眼迷蒙水润,犹如清泉里洗濯的两颗黑珍珠,惹人爱怜。
“姐姐,我好渴呀……”嗓音委屈巴巴的。
闻言,夏琴连忙去端搪瓷杯,见杯子里的水早就凉透了,又拿起地上的竹皮暖壶往里兑了些热水。
然后轻轻扶起浑身没力气的夏衣衣,小口小口地喂她喝水。
口渴的问题终于解决,夏衣衣才撑着过于沉重的脑袋虚弱地问道:“姐姐,咱奶不是让你上山去打猪草、砍柴了吗,你怎么天还没黑就回来了?”
她们的小婶领了生产队喂猪的任务,却一直把打猪草的活交给夏琴干,自己则经常躲懒。
家里几乎所有的杂活也都是夏琴在做。
今天夏琴一大早就被夏老太支了出去,以她的脚程和干活速度,想要完成夏老太交待的任务,确实得到下午五六点才能回家。
再加上现在天气冷,适合喂猪的猪草得再往深山里去找,回家的时间还要往后推。
夏琴咬牙切齿,夏老太是故意支走她的。
因为夏老太嘴里的小福星,也就是小叔家的小女儿夏安昨天捡到了一只兔子。
夏老太她们不想给夏琴她们吃兔肉,所以今天一大早故意给夏琴安排了一堆活,自己则偷偷摸摸地进厨房退毛炖肉。
至于夏琴的爸爸妈妈和哥哥,早早就被安排进大队挖河的队伍,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出发,天都黑透了才回来,累死累活地干苦活。
夏琴不在乎兔子肉那一口吃的。
可让她不能容忍的是,明明爷爷奶奶和小叔小婶一家人都在,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照顾一下生病的夏衣衣。
以至于天黑后等夏琴一家的大人回来了才发现夏衣衣早就烧糊涂了,并且一直在痉挛抽搐,床上的被褥几乎被她的汗打得湿透了。
这可把她们一家子给吓坏了。
她们着急忙慌地抱起夏衣衣敲开大队卫生室的门,送夏衣衣找余医生看病开药。
余医生不耐烦地随口问了几句后便随手开了药。
开完药就把她们赶回了家,说是她们待在卫生室耽误她睡觉,她们几乎是一天一夜没合眼,才等到夏衣衣退烧。
可是夏衣衣因为药物副作用,右侧耳朵再也听不见声音了,甚至左耳听力也下降了不少……
后来,夏衣衣因为自卑,极少再出门,几乎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她们也因为这件事总陷入没照顾好夏衣衣的自责中,夏妈更是经常以泪洗面。
“走,姐姐现在就带你去公社看病。”
说着,夏琴火速帮夏衣衣换好衣服,系好围巾带上毛线帽,又从抽屉里东拼西凑地翻出四块五毛钱,蹲下.身背起夏衣衣就要走。
大队的余医生不是什么好玩意,夏琴一点也不信任她的人品和她的医术,为了避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夏琴必须带夏衣衣去好一点的医院看病。
夏衣衣迷糊糊地趴在夏琴单薄的后背上,过度嫣红的嘴巴里呼呼地吐出热气,烫得夏琴脖颈的皮肤火热。
“姐姐,我想爸爸妈妈了。”
声音带着一丝软糯糯的哭腔。
小孩子生病发烧是最娇气的时候,夏琴把夏衣衣的小屁股往上拖了拖,轻声哄道:“抱紧姐姐,姐姐先带你去看病,看完病咱们再去找爸爸妈妈,乖啊。”
等夏衣衣听话的将一对柔软的小胳膊挂到自己的脖子上,夏琴这才打开房门出发。
才走到院里,两人就被一道目光不善的人影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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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来人正是夏琴和夏衣衣的奶奶。
夏老太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身上的衣服为了顺应时代特色特意在袖肘的位置缝着两小块补丁,打理得十分干净整洁,手上也没有其她村妇那么多老茧,年纪也显得比真实的岁数小上不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平时在家是什么活也不干的,是个会享福的。
夏琴微微低下头,过长的刘海遮住面上神色,睫毛下的阴影落在清澈的瞳孔中,更添几分暗色。
她在心底冷冷一笑,爷爷奶奶和小叔小婶拼命压榨她们一家,家里的和地里所有的活都推给她们干,日子可不过得轻松嘛。
就连农闲时挖河的重活,爷爷奶奶也二话不说推给了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至于天天躲懒的小叔小婶一家,则被爷爷奶奶宠成了手里的宝贝疙瘩,什么也不让他们干。
真是心眼偏到了胳膊窝里!
“你们干什么去?”
夏老太抱着胳膊斜了夏琴一眼,狭长的三角眼差点吊上天,“我不是叫你到山里打猪草、砍树枝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刚刚她们听到夏琴回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毕竟她们背着老大一家偷偷炖兔子肉吃,实在是好说不好听,这要让街里街坊听到了,不定怎么在背后编排她们呢。
不过兔子是安安捡到的,给不给老大一家吃还是得看安安的意思。
安安说要用兔子孝敬爷爷奶奶,可没说孝敬大伯和大伯娘一家,所以不给他们吃也无可厚非。
夏老太在心里说服自己后,这才想起来早上把夏琴支走的借口,气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
听到夏老太的责问,夏琴抬眸直直望向她,点漆般的眸子幽幽暗暗的,像是被黑夜吞噬的天幕,让夏老太的心脏忽地一跳,头皮隐隐发麻。
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孙女给吓到了,回过神来,夏老太恼怒地开口大骂:“死丫头,你那是什么眼神!有这么看你奶奶的吗?”
“哎呦,我真是命苦啊,生个你这么个白眼狼,我不如干脆死了算了,省得碍你们眼!”夏老太拍着大腿不依不饶地假嚎。
老大一家的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性格,脸皮又特别薄,平时只要她一闹,他们立刻就会妥协,乖乖听她的话去干活或者跟她道歉,这招百试不爽。
夏老太斜着眼睛等夏琴跟她求饶,然后任劳任怨地滚去山上砍柴割草。
夏琴的脸黑的像锅底,表情有些烦躁。
她嘴巴用力抿了抿,勉强压下心底肆意蔓延的戾气:“你让开,衣衣发烧了,我要带她去公社医院看病。”
夏老太可不管夏琴有什么理由,没完成她交代的活就是没完成,今天必须罚她不许吃饭,让她长长记性。
因此夏老太站在原地没动,看夏琴就像在看什么不肖子孙,目露谴责。
见夏老太压根不关心夏衣衣的死活,夏琴索性冷声道:“再不让开的话,我就把你们和小叔小婶一家背着我们偷吃的事嚷嚷出去,让大家好好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4. 第四章
“你这是什么态度?”夏老太明显慌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怒火更旺。
她对她和小儿子一家偷吃的事避而不谈,而是抓着其它方面对夏琴大加指责。
“夏衣衣不就是发个烧吗,我们会带她去大队卫生室拿药的,你该干嘛干嘛去,队里的猪还等着喂呢,晚上也没有烧炕的柴了,你别天天就想着偷懒。”
不就是发个烧嘛,至于半道上急慌慌地跑回家吗?好像衣衣她亲爷爷奶奶和小叔小婶不管她似的,这夏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要是传出去,村里那些长舌妇该怎么说她们啊?
本来其她人就因为她偏心小儿子一家的事没少在背后嚼舌根,这件事要是再传出去,大家肯定以为她容不下老大一家。
夏老太没发现,她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关心小孙女夏衣衣的身体状况,而是担心自己的声誉受损,她的偏心已经没治了。
夏琴稍微挪动一下肩膀,让夏衣衣趴的更舒服些。
夏衣衣的呼吸声渐重,热烫的气息不断喷在夏琴的脖子上,让夏琴心中的焦灼和慌乱更甚,也就更加不耐烦应付夏老太。
“小叔和小婶不是在家嘛,让他们去山上砍柴割草好了,反正他们天天在家也没事干。”
夏琴的声音极冷:“再说,喂猪本来就是小婶的活,凭什么天天让我上山去打猪草。”
夏琴盯着夏老太,眼里的怨恨半点不掩饰。
她永远忘不了夏老太的偏心眼,以及夏老太把她卖给那个家暴男时沾着唾沫点彩礼钱时财迷的眼神,好像卖掉的不是自己的亲孙女,而是一条狗、一只鸡,随便什么的一头畜生。
她的死亡,可以说都是拜夏老太所赐。
而做为牵线促成这桩买卖的夏叔夏婶,她同样暗恨不已。
感受到夏琴冰冷的态度,夏老太对上她那一双在丧尸末世的杀伐中淬炼出的血腥眼睛,后背僵直脸色发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嘴唇哆嗦两下,却发不出丁点声音。
怎么回事,这个夏琴给她的感觉突然好危险,好像她随时会动手掐死她似的。
这还是那个怯懦畏缩的夏琴吗?
夏琴单手托住夏衣衣,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夏老太:“给我让开,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她没空跟她掰扯。
原本坚定地拦住夏琴的夏老太在心神大震之下,木愣愣地被她推到了一边,“哎呦”一屁股倒坐在地上,尾椎骨差点摔成两截,疼得她五官扭曲,半天没缓过来。
直到夏琴和夏衣衣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夏老太才彻底反应过来,捂着疼痛不已的部位大声咒骂着老大一家,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这该死的夏琴,当初你妈生下你的时候,我真应该一把溺死你,省得你现在作妖!”
“老大和老大媳妇真是废物,连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一点用也没有,白瞎了我这多年的粮食!”
“还有那个病秧子,不过是发个烧就闹得跟要死是的,怎么不赶紧去死啊,死了大家都清净了。”
夏老头端着烟袋锅子从正屋出来,看见自家娘们正坐在地上对老大一家破口大骂,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这死老婆子,没事瞎嚷嚷什么!”
他在墙边磕了磕烟杆,低声喝道:“没事别胡闹,你是想把左邻右舍的都招过来,让她们都知道咱们背着老大一家开小灶吗!”
院子里隐隐的肉香骗不了人,他们刻意选了个老大一家都不在的中午,又处心积虑地把夏琴指使出去,只留下病恹恹根本沾不得油腥的夏衣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兔子肉的香味飘散出去,除了临近的两家外大家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家在开荤,但是如果让她们进了这个院子,肯定能闻出来。
夏老太闻言,骂到一半的话连忙咽了回去,憋得自己接连打了几个嗝。
老头子一向心眼儿多,她从结婚到现在一直听他的话,老大一家也被他治得服服帖帖,从不敢说半个不字,老头子在家里素来说一不二。
因此夏老头让夏老太闭嘴,她便立刻闭紧嘴巴,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揉着摔痛的尾椎骨一瘸一拐地去关大门。
夏老头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烟袋锅抽了一口:“行了,你去厨房看着点老三家的,她笨手笨脚的根本没做过饭,可别糟蹋了好肉。”
话到一半,又掀起眼皮扫了眼夏老太颤颤巍巍的模样,本就微蹙的眉心拧得更紧。
“夏琴那个丫头片子竟然敢推你,看来是该好好教训一顿了。”
“不过咱们不方便动手,等老大回来,你把他叫咱们屋里来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刚刚在屋里,夏老头把两人争执的全过程看了个遍。
他吧嗒吧嗒使劲抽了两口烟,缓缓吐出来,浓郁的烟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上升,遮住他渐暗的浑黄眼底。
片刻后,夏老头提醒:“你待会儿做完饭出去打听打听夏琴把夏衣衣带去哪儿看病了,再拿上一块钱随便给她们买点吃的带过去,不能让别人挑出咱们什么错来。”
祖祖辈辈在村子里住着,夏老头还是挺看重脸面和声誉的。
他深暗村里人的唾沫能够淹死人的道理,对外一直以好丈夫、好父亲、好爷爷的面目示人,做事讲究滴水不漏。
夏老太边揉着疼痛不已的屁股边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把夏琴差点骂成狗,嘴里却赞同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行,等中午吃完饭我就去供销社买点东西看看那两个死丫头。”
说实话,夏老太并不觉得夏衣衣发烧是什么大病。
老辈子传下来不少退烧的土方子,她正准备给夏衣衣试试呢,没想到夏琴就回来了,还非要带夏衣衣去公社医院,简直是小题大做,去那边看病那得费多少钱啊。
一想到这儿,夏老太的心口就揪得慌。
农村挣钱难,老大一家辛辛苦苦干一年,到年底刨去吃喝也剩不了一两百块钱,小儿子一家更是每年还欠着生产队不少公分,幸好还没分家,能让老大家帮老三家填填窟窿。
不过这样一来,分下来的钱就更少了。
平时夏老太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公社医院多费钱啊,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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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药,听说光是挂号费就要5毛1块的,她连大队卫生室那1毛钱都不愿意出,更别说价格更贵的公社医院了。
算了,她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都已经走了,还能再拉回来不成?
夏老太嘀嘀咕咕骂了夏琴几句“败家子”、“赔钱货”后掀开门帘回到逼仄的小厨房,监督小儿媳做饭。
一进门,就看见小儿子正跟媳妇一起围坐在灶台旁,嘴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吸溜吸溜的,像被烫到了嘴。
夏老太捡起根树枝不轻不重的照着小儿子的后背抽了一下,没好气地说:“又偷吃!你老子和老娘还没尝到兔子味呢,你就偷上馋了!”
这个小儿子和小儿媳倒是天生一对,都是好吃懒做的憨货,要不是嘴甜,她都恨不得把他们俩踢出去自立门户,省得她天天操心。
见自家老娘有点不痛快,夏明洋不顾烫赶忙把嘴里的吃的咽下去,然后嬉皮笑脸地扯开她手里那截细树枝填进灶里。
“妈,你可别把夏琴那小妮子给你找的不痛快撒到我身上,我就是看肉快熟了,帮你们尝尝咸淡。”
“我用你个小兔崽子尝!”夏老太运了运气,“说吧,这次又偷吃的啥?是不是兔子肝?”
小儿子和他老子一样最爱吃动物肝脏,家里的鸡肝和生产队宰猪时的猪肝,基本都进了两人的肚子。
夏明洋轻咳一声,笑着挠挠头:“妈,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老话。”
“?”
“天没沿儿地没边儿,牛没上牙兔子没肝儿。”
夏老太:“……”
合着兔肝小儿子是一点也没给他老子留啊,连这种兔子没有肝脏的谎话都给编出来了,真是越大越欠揍。
夏老太笑骂道:“滚滚滚,一个大老爷们没事总往灶房跑像什么话。你可别跟你大哥似的,媳妇一有个头疼脑热就替媳妇下厨做饭,没个出息。”
夏明洋知道偷吃的事就这么过了,见好就收地跑了出去:“是是是,我就不在这儿碍你眼了。”
等小儿子离开,夏老太的视线不经意间往灶台一扫,见油坛里的猪油少了一大块儿,不禁心疼的额角直抽抽。
“老三媳妇,你这是费了多少油啊!”夏老太抱起油坛,准备锁回自己屋的柜子里。
平时夏琴做饭,夏老太只肯让她一次用筷子沾一点点去炒菜,一小坛猪油足足能用三四个月。
这次小儿媳妇居然一下子舀了大半勺猪油,怎能不让夏老太心疼。
夏老太还想再说小儿媳妇几句,恰好夏安挑开门帘走了进来:“奶奶,夏琴姐怎么突然回来了?她带衣衣去看病了?”
夏安刚才在爷爷奶奶屋里吃饼干,也把夏琴跟夏老太的争执看了个正着。
上一世夏琴跟大伯、大伯娘、夏云肖都是晚上才回来的,这一世夏琴怎么提前了?
这一变化引起了夏安的警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失控一样,叫她心底莫名发慌。
大约是为了印证夏安不好的预感,刚刚被夏老太关严的大门兀地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一声接一声,跟催命似的。
5. 第五章
“爸、妈,快开门!”夏明海和林芳着急地边敲门边喊,两人的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
长时间剧烈的跑动让他们的口腔中涌上腥甜的铁锈味。
他们的大儿子夏云肖同样喘着粗气:“大白天的没事关什么门啊,家里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村子里的人家白天平时基本不会关大门,除非没人在家,因此夏家在临近午饭时闭门谢客的举动倒显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听到老大一家人的声音,厨房里的夏老太和在小婶悚然一惊,两人慌张到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搁,连忙挑开门帘头往外探。
这时,倒是刚从正屋出来的夏老头比较冷静,他朝夏小婶使了个眼色。
“你先回去,把灶台的火灭了,然后把厨房的门窗都关严实,一会儿不许出来。”
说完,夏老头叫出了夏老太:“老婆子,你去给老大家的开大门,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老太心慌的有些手脚发软,毕竟偷吃的事真叫老大一家知道了,没准他们会跟她和老头子离了心。
她和老头子能把老大一家使唤的团团转,主要靠的还是老大一家的孝顺以及她们二老常年积攒的威严。
如今背着他们偷吃的事被发现,她们的威严肯定大打折扣,到时候,恐怕再像牛马一样地支使他们就费劲了。
“等等。”
夏老头注意到夏老太有些心慌的样子,想了想后叫住她,从兜里掏出一沓毛票塞进她手里。
“这些一共一块,待会儿你直接给老大一家,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了吧?”
夏老头声音一出,夏老太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瞬间心不慌气不喘了,她接过钱,左右掸了掸衣服,掸去刚刚在厨房沾染的肉香,然后气定神闲地扭头去开大门。
大门被老大家的三人敲得震天响,招来两旁邻居的围观。
“夏老大一家不是一大早就去挖河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夏家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夏老大一家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难不成没人在家?”
“我看不是没人在家,是有人心里有鬼。不信,你们自己闻闻。”
“唔,谁家炖肉呢,真够香的。不年不节的,居然有肉吃,光闻这味就叫人馋啊。”
邻居朝被勾出馋虫的人努了努嘴,示意着夏家的方向,周围的人顿时心领神会。
有个看不过眼的人直接说道:“夏老头和夏老太未免太偏心了,老大一家辛苦挖河,自己居然跟小儿子一家躲着偷吃,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就是,以前有人说夏老头和夏老头偏心我还不信,今天可算见识到了。”
听着街坊邻居的附和声,夏老太连忙打开大门:“老大,你们怎么回来了?”
“夏安昨天运气好,捡到一只兔子,本想留着过年再吃,我寻思最近你们天天去干体力活,得好好补补,所以就让老三媳妇提前给你们炖出来了。”三言两语便把偷吃的事给美化过去了。
夏安眼珠子转了转,故作天真地蹦蹦跳跳着跑了出来:“大伯、大伯娘、大哥,你们快进来吃饭吧,正好兔子肉熟了呢。”
夏安的话恰到好处地佐证了夏老太的话,倒叫之前在夏家门前嚼舌根的几个妇女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是误会夏老太了,我就说同样是儿子,怎么可能真把心偏到咯吱窝去。”
“是啊是啊,夏老头和夏老太都长得慈眉善目的,不可能是会苛待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的人。”
大家都被夏老太和夏安的话影响,纷纷推翻了刚才的猜测,只有对门看不过眼的桂花婶子撇了撇嘴。
这老两口子就会做些表面功夫,真是驴粪球——表面光。
不过桂花婶子也知道夏老头和夏老太惯会做人,再加上夏老大一家有些愚孝,肯定不会当着村里人的面质疑爹妈,所以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免得闹个里外不是人。
此刻夏明海三人根本没时间计较这三两口的吃食,全都直冲西厢房,倒叫夏老太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心里不得劲得很。
很快,他们又从低矮的西厢冲了出来:“衣衣呢!?”
夏老太神色不自然的顿了一下:“衣衣发烧了,刚才夏琴已经背她去公社医院了。”
说着,她特意当着同村人的面掏出夏老头拿给她的一块钱,扬了两下,生怕别人看不见。
“这不,我正准备去供销社买点吃的,然后给衣衣送过去呢,没想到你们就都回来了。”
不管夏老太背地里怎么看不上夏衣衣那个病秧子,至少当着外人的面作足了疼爱小孙女的姿态。
果不其然,围观的几人纷纷夸她知道疼孙女,是个好奶奶。
只有桂花婶子,差点把白眼翻上天。
夏老太斜了她一眼,也不跟她计较,乐呵呵的享受着别人的赞美。
听说自家闺女去了公社医院,夏明海和林芳哪有功夫理会夏老太的惺惺作态,急匆匆赶往公社医院,连挖河时弄了满身泥土的脏衣服也来不及换。
正要跟着爹妈一起去公社医院的夏云肖忽地动作一停,转过头来。
他看了看一脸虚伪的夏老太,又看了看院里抽烟的夏老头和隔着窗户偷偷观察情况的夏小叔夏小婶,突然笑了,只不过眼中没有半分温度。
他早就在上一世濒死前看穿了他们的虚伪和冷漠,对所谓的亲情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他们与其说是他的爷爷奶奶小叔小婶,不如说是满心恶意的陌路人。
想到这儿,夏云肖眼中的冷意更甚。
被夏云肖扫视过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心脏突突直跳:奇怪,是不是我眼花了,今天夏云肖怎么有点邪性?
很快,他们就知道不是自己想多了。
夏云肖微微垂下眼,神色认真的跟夏老太对视:“奶,我知道你疼衣衣,我就替她先谢谢你了。”
夏云肖在夏老太反应过来前,直接拿过她紧紧攥在手心的一块钱,看着她心疼到不行的表情,眼底的冷色更甚。
“家里没分家,一直是爷爷奶奶在管账。”
夏云肖像是想起什么,把那十张毛票揣进裤兜后继续道:“夏琴和我爸妈手头都没有钱,到时候公社大夫也不给衣衣看病啊。”
“既然奶奶心疼衣衣,就给衣衣拿个20块钱看病吧。相信奶奶也不忍心看着衣衣遭罪吧?”
夏云肖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听越来却捉摸不透。
夏老太一听夏云肖竟然敢跟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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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块钱给夏衣衣这个病痨鬼看病,瞬间跳脚:“什么,看个病竟然要20块钱!不过是普通的发烧,到底是多金贵的身子需要20块钱治啊!”
一大家子一年也攒不够200块钱,夏云肖一开口就要走十分之一,疯了不成?
夏云肖嘴角下压,把表面敷衍的笑容吝啬地收了回去:“拿20块钱看病多吗?”
其实在农村,家家的经济状况差不多,很多人都是小病靠忍,大病靠命,花一块钱去看病拿药都顶了天了,超过十块钱就跟挖心挠肝一样。
围观的人听说夏云肖要那么多钱给夏衣衣瞧病,脸上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在心里嘀咕他不懂事。
就像夏老太说的,不过是普通的发烧而已,谁家的孩子没烧过,不都是那么干挺过来的嘛。
现在想想,刚刚夏老太说夏琴送夏衣衣去的是公社医院,再加上夏老大家的过度紧张,大家忽然觉得他们有点小题大做。
夏衣衣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生个病至于兴师动众?
夏云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划过,哪能不清楚他们心里的嘀咕。
他揉了揉头发。
因为着急从大河坑挖河队回家,硬生生跑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夏云肖的头发在这冷飕飕的秋日几乎要被汗水湿透,加上眼角眉梢带出的寒意,浑身无端凝出一种即将爆发的攻击性。
夏老太声音尖锐:“你让大家评评理,20块钱不多吗!”
“20”这个数字叫她喊得咬牙切齿。
夏云肖抱着手臂,由于身高的缘故,居高临下地盯着夏老太:“就我所知,前阵子大秋农忙,小叔说自己肚子疼,你可是二话没说就给了小叔小婶20块钱,叫他们去县里的大医院瞧病。”
“当时咱家所有的农活都交给了我爸妈和我,小叔一家什么也没干,对吧?”
“还有,夏天的时候夏安掉河里受了惊,她明明啥事没有,你非要掏20块钱让小叔小婶带她去县医院做检查,这一来一回,足足浪费三四天。”
“我记得那时正赶上割麦子打麦子,小叔一家又正好错过农忙,家里家外的活都推给我爸妈和我了。”
夏云肖明着在说看病钱的事,字里行间却都直指小叔一家的懒惰和夏老头夏老太的偏心,就差把他们吸血的遮羞布给掀了。
夏老头、夏老太的脸色白了又青,十分难看。
“一个普普通通的肚子疼和受惊就能得到20块钱看病,还是在那么关键的农忙时刻。”
夏云肖不理会夏老头夏老太的瞪视,继续质问:“衣衣如今都快烧糊涂了,很可能烧聋耳朵或者烧坏脑子,前年咱们村不就有个小孩发烧烧死了,这是活生生的例子。”
“衣衣怎么就不能用20块钱看病?难道她的命不值这20块钱吗!”
最后,夏云肖再添上致命一句:“还是说,奶刚才说的疼夏衣衣的话都是骗人的?其实你们只疼小叔一家,我们一家在你们眼里不过是任劳任怨的长工!”
长工是旧时代地主才会雇佣的人,而地主放在现在是要被打倒的,是要游街挨批11斗的。
夏云肖把夏老头夏老太比做地主,一下子把他们的偏心给拉高到政治高度,把两人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
6. 第六章
到底夏老头还是比夏老太经得住大场面,脑筋也转得更快。
在围观的村民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和夏老太的时候,他赶紧走到夏云肖面前,假意轻捶大孙子的肩膀:“呸呸呸,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
“咱们家可是八辈贫农,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人家,怎么可能搞什么地主作派?”
“衣衣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和她奶当然疼她,她哪次去省城大医院瞧病我们没给掏钱?”夏老头特意提了提他们给夏衣衣掏过看病钱的事,暗中驳了驳夏云肖质问的话。
“不就是20块钱,确实该拿,孩子发烧是大病。老婆子,你快去抽屉里给云肖拿钱,别耽误了。”
夏老太咬紧牙龈,脸上一阵扭曲,非常的不情愿。
可她听惯了夏老头的话,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无奈的回屋取钱。
夏老头一番话说得有情有意,倒显得夏云肖有些上纲上线了。
个别村民摇摇头,背地里说夏云肖不懂事也不够谨慎,政治敏感的当下,实在不应该提什么“长工”之类的字眼。
就算夏老头夏老太偏心,这种事情关上门在家里闹就行了,何必闹到大街上呢。
万一被有心人捅上去,到时候他们整个村都得吃挂落。
好不容易这两年稍微平静点了,谁都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战战兢兢的日子。
渐渐的,大家望向夏云肖的眼神都带上了点不赞同。
夏云肖可不管这帮人怎么想,他敢说自然也有能应对的法子。
这时,正好夏老太故意磨蹭着步子出来。
夏云肖毫不客气的从她手里拽过那一沓钱,像是不信任她似的,特意从头到尾数了两遍,确认过金额后才转身去西厢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他现在没空跟他们掰扯,衣衣这次会因为发烧抢救不及时聋掉一只耳朵,他必须赶紧去送钱给她治病。
爸妈是关心则乱,所以忘了带钱的事,他得把一切考虑到位。
夏云肖先去朋友家借了辆自行车,然后跑去大队长家开介绍信,顺便请了假,又把夏小叔夏小婶和他们大儿子夏东宝的名字代替爸妈和自己填到挖河队,这才骑上车子去追爸妈。
既然小叔一家都是懒骨头,不如就送他们去干点苦活累活松松筋骨。
挖河给的可都是高工分,正好来补他们欠生产队的工分。他跟爸妈这次再也不会傻傻的替他们填账了。
夏明海和林芳光靠两条腿当然比不过两轮自行车,在离村五六里地的小路上,夏云肖便追上了两人,把自行车和钱都交给他俩。
“爸、妈,你们先去找小琴和衣衣,省得小琴啥也不懂,连挂号挂哪个科都不知道。”
夏明海冲儿子点点头,没顾上说话,抓过自行车和钱,急匆匆地载着林芳飞奔向公社医院方向。
而在夏云肖离开、夏老头把周围的邻居劝散后,夏老太才捂着心口心疼得直叫唤。
“唉哟、唉哟,这可是整整20块钱啊,不,是整整21块钱,顶得上咱们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三四个月的花销了。”
“夏衣衣那个病痨鬼凭什么啊!也不怕折煞死她。”
夏老太越想气越不顺:“还有那个该死的夏云肖,也真敢开口要!疯了不成!”
她发泄几句后又开始埋怨夏老头:“你说你干啥让我把钱给他,当时就应该甩他一个大耳刮子,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夏老头松开烟杆子,吹了吹刚才因为着急打断夏云肖说话而不小心烫伤的手心:“你知道什么?”
“我要再不如了他的愿,他接下来就敢把老三一家钉到喜欢偷奸耍滑、满脑子享乐主义的耻辱柱上。”
要不然他也不会总提老三一家净赶在农忙时请假的事。
这件事可大可小,坏就坏在夏云肖故意当着大伙的面给捅了出来。
农民以粮为天,麦秋和大秋是粮食收获的关键时候,没有极特殊情况都是不允许请假的。
当初老三一家能请下假来,一是他们二老故意把病情说得特别严重,二是向大队长保证把老三家的活全部交给老大家干,绝不耽误收成,这才勉强蒙混过关。
现在夏云肖把老三家的事抖落出来,要是再闹大闹到大队长那儿或者公社书记那儿,可有他们受的。
真是够狠,一下子掐准了他们的命脉。
夏老太吓得一个哆嗦:“不、不可能吧?那可是他的小叔小婶,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我倒希望是我想多了。”夏老头在鞋底磕了磕烟袋锅子,眉头皱成了“川”字形,心烦得很。
夏云肖跟他爸妈一样,都是八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性格,好糊弄得很,这次突然变得这么攻击性十足,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恐怕不止是夏衣衣发烧的事。
不知为何,夏老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在逐渐逃出他的掌控,让他心脏又沉又坠,整个人像走在钢丝上似的极度不安。
这时,夏小叔从里屋出来,朝着厨房的方向探头探脑:“爸、妈,这兔子肉咱们啥时候吃啊?我都饿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夏老头看他那副饿死鬼投胎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从院子里扯出扫地笤帚冲他扔了过去,一下子砸中了他的脑门。
“哎哟!”
夏小叔痛呼一声,委屈得不行:“爸,你干嘛突然打我啊,疼死我了。”
夏老太心疼的给三儿子揉揉被砸到的地方,斜了夏老头一眼:“就是说,你拿老三撒什么气?你看,都叫你给砸肿了。”
夏老头气哼哼地看着她们俩母慈子孝的模样,用烟杆使劲指了指夏老太。
“都是你给惯的!”
夏老太心里也憋着股气,还没从白白损失了21块钱的心疼里走出来,自然懒得给自家老头子留面子。
“我就惯着怎么了,我儿子我不惯着谁惯着。再说,你有气就等老大一家回来再训他们,我跟老三又不是你的出气筒。”
“你、你、你……”夏老头气得手直打哆嗦,差点连烟都拿不稳。
“我怎么了?起码我不会没事拿老三撒气。”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跟你说不通!”
夏云肖不会想到,因为他刚刚不客气的举动,夏老头和夏老太他们正吵得鸡飞狗跳,如果他知道了,只会拍手称快。
此刻夏云肖来到公社医院,打听到了夏衣衣的病房,一家五口终于正式团聚。
苍白虚弱的夏衣衣昏睡在病床上,小小的一团,身子被宽大的被子衬得越发瘦小,看上去不像是五岁的小姑娘,倒像三岁的奶娃娃。
黄色胶皮输液管上下各自连接着药瓶和夏衣衣的小手背,液体滴答滴答滴落。
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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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走到病床旁,默默把冻得冰凉的手搓热,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夏衣衣额头,发现温度热得烫手,不禁狠狠皱紧眉峰。
“大夫怎么说?”他的视线扫过眼眶通红的夏琴和林芳,最后看向沉默不语的夏明海。
夏明海深深吐出口气,语气庆幸道:“大夫说幸好送的及时,要是再烧下去很可能会落下病根。”
上一世夏衣衣的耳聋,是他们全家人的痛。
每一次只要一想起来,他们就无比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提前注意到她生病,为什么没在她最难受的时候留下来照顾她。
当然更恨的是夏老头夏老太和夏小叔一家对夏衣衣的忽视和狠心,以至于让她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落下终身残疾。
曾经的夏衣衣那么甜美贴心又爱笑,就像家里的小开心果一样。
后来她却因为耳朵的问题慢慢封闭了自己,不爱说话不爱笑,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再跟同龄的小伙伴们玩,每天只知道看着窗外发呆。
实在叫人心疼。
夏琴的泪水蓄在眼眶里绕着漆黑的瞳孔打转,她握紧拳头努力克制住流泪的冲动,因为在末世时她就学会了一个道理——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爸、妈、大哥,我现在必须向你们坦白一件事。”
夏琴神情郑重,在三人不解的目光中慢慢开口:“其实我是死过两次的人。”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两年后爸妈会掉进河里淹死,大哥也会因为落水昏迷后抢救不及时死去。”
“至于我,先是被徐远信那个渣男和他的姘头给害得流了产,后来又被爷奶以100块的彩礼卖给了一个家暴男,婚后第二年就被他给打死了。”
话到一半,像是在给夏明海他们接受的时间,夏琴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
“我死了之后没到阴曹地府报到,竟然穿到了一个末日世界,那里全都是爱吃人肉的丧尸……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放心,我没事的,而且我还幸运地觉醒了力量系异能。你们知道异能者在末世有多吃香吗,要不是后来在丧尸潮中有个六级的精神系丧尸偷袭,我肯定能安然活到最后。”
“不过,现在我倒是很感激那个精神系丧尸了,要不是因为它,我还没法回来及时带衣衣来看病呢。”
夏琴藏好自己在末世时所有的痛苦艰辛,只在爸妈和大哥心疼的目光中露出好的一面。
林芳抱住夏琴,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妈知道你难受,想哭就哭吧,在妈这里,你永远都是可以任性的小琴,不用逞强。”
看着夏琴强颜欢笑的模样,林芳的心都要碎了。
先是被爱人亲人接连背叛,然后被第二任丈夫活生生打死,身心遭受重创,本以为可以解脱,没想到又被贼老天扔进一个全是怪物的人吃人的世界,其中的绝望可想而知。
她的小琴啊,怎么这么命若。
“没想到你竟然是被徐远信给害流产的,我早就说过那个家伙不是什么好玩意。”
“当时我们怎么问你你都不说,整天以泪洗面的,要不是那时我跟你爸还忙着四处筹钱救云肖、到处求人去找走丢的衣衣,也不至于忽略了你,哎,都怪我跟你爸。”
林芳越说越难受,最后咬牙切齿:“要是早知道是徐远信那个混蛋害了你,我跟你爸死前说什么也要拉他垫背!”
7. 第七章
林芳眼里喷火,整个人气到不行:“还有你爷奶,竟然在我们死后把你卖给家暴男,这跟直接谋杀有什么区别!”
“我以为他们只是自私自利爱钱如命而已,没想到还这么恶毒!”
“当初我和你爸为了求他们给云肖掏钱做手术,不惜下跪,可他们呢,只给了句‘家里没钱’便把我们打发了,太叫人寒心。”
夏明海表情愤恨地接了一句:“云肖也是因为没钱抢救不及时才死掉的。”
提到这个,林芳更气:“我们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操劳了大半辈子,每天从早干到晚,甚至农闲时还要找高工分的脏活累活替老三家补窟窿,可以说家里的每分钱每粒粮都沾着我们的血和汗。”
“没想到他们还这么对待我们一家子,他们到底是不是人,到底有没有心!”
林芳话到最后,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几乎字字泣血。
其实,对于她来说,夏老头和夏老太怎么压榨她们两口子都没事。
毕竟他们是长辈,好歹是生养了夏明海的人,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接连害死云肖和小琴!
孩子就是她跟夏明海的逆鳞,触之即死。
靠在林芳温暖的肩膀,夏琴刚要放肆大哭一场,发泄一下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可等到她听清林芳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
夏琴从林芳的怀里挣脱出来,用力擦了一下即将掉落的眼泪,满脸惊诧:“不是,等等,妈……你不会也是死后重生的吧?”
要不然她怎么会知道两年后会发生的事?
林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不止是妈,我和爸的情况也跟你一样。”夏云肖揉了揉夏琴的脑袋,解开她的疑惑。
“我在死后也穿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不过不是你去的末世,而是科技高度发展的未来,爸妈则是去了一个遍地修士的修仙世界。”
夏云肖和夏明海、林芳在赶回来的路上已经互相坦白过,对于彼此的情况都了解了个大概。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
夏云肖忽地冷冷一笑:“上一世爷奶不借钱给我治病,根本不是舍不得钱那么简单。他们肯定没敢告诉你们,我是被夏东宝和我‘亲爱的’未婚妻给一起推下水的,为了遮掩夏东宝的丑事,所以我必须死。”
同时被弟弟和喜欢的人背叛,这种感觉实在窝囊又窝火,再加上爷奶的故意包庇,夏云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到底哪点对不起他们,让他们一个个的行事这么肆无忌惮。
夏云肖说出的内情,直接让林芳和夏明海阴下脸色:“夏东宝和孙七秀到底怎么回事?”
孙七秀是夏云肖的未婚妻,如果不出意外,夏云肖出事的第二天应该是他们结婚的正日子。
“还能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在小树林偷情,被我抓了个正着。我说要把他们的丑事抖落出去,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我推进了河里。”
夏云肖回忆着在水中濒死的感觉,眼睛沉黑如墨:“我会游泳,本来那河是淹不死我的,可夏东宝和孙七秀在我每次想要游上岸的时候故意把我的脑袋往水里按,想要杀了我永绝后患。”
“要不是当时刚好有个人路过,我可能早就死在那条河里了。”
夏东宝和孙七秀带给他的屈辱,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如今他既然平安归来,那他们就准备承受他的报复吧。
林芳的眼珠子噼里啪啦冒出电火花:“好啊,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难怪那两个老不死的不肯出钱,合着是为了保护夏东宝的名誉。原来在他们心里,我儿子的命还比不上夏东宝一根手指头!”
夏老头和夏老太根本配不上她叫的“爸”“妈”二字,只配得上一声“老不死的”。
显然,夏明海在得知真相后同样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再抱有任何期待,甚至羞于承认自己有那样冷漠恶毒的父母。
他嘴唇颤抖,一个环抱把妻子和儿女圈进怀里用力抱紧:“从今天开始,我的亲人只有你们,至于其他人,咱们跟他们恩断义绝。”
都说生恩养恩大过天,上一世他们一家都已经用性命偿还过了,他们这辈子再不欠夏老头和夏老太分毫!
“对,咱们跟那两个老不死的还有老三一家恩断义绝!”林芳赞同。
说完,林芳特意看了夏云肖一眼:“至于孙七秀,等衣衣出院回去我就去找孙家退婚,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咱们不要也罢。”
林芳心疼死自家儿子了。
夏云肖向来踏实肯干,长相不错身板又结实,还会照顾人。
放眼整个林岗村都挑不出第二个,孙七秀竟然还不知足,背地里跟夏东宝那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勾搭在一起,真真不要脸。
要不是他们的丑事被儿子发现,孙七秀难不成还准备边和儿子结婚边继续跟夏东宝偷情!?
想想真是恶心死个人。
可怜她家云肖无端端地背负了这么多屈辱,最后还死在了他们俩手里。
她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孙七秀和夏东宝这对奸夫□□!
夏云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寒气四溢:“妈,这件事你不要管,先假装不知道,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来报。”
报仇当然是自己亲自出手比较爽。
再者,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又比常人多出两世经验,可不是受了委屈就回家找爸妈的孩子。
上一世没能把夏东宝和孙七秀的事宣扬出去,这一世,不如就从让他们身败名裂开始吧。
曾经懦弱老实的夏云肖已经被他们亲手杀了,现在的他就喜欢一报还一报。
“可是……”林芳才说出两个字,夏明海便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劝。
夏明海:“云肖已经长大了,他自己的事就让他自己去解决好了,咱们只需要选择相信他就好。”
孩子在痛苦与折磨中长出尖牙利刺,他们做父母的不应该把它们小心地保护起来,而是得让这些尖牙利刺去刺伤敌人。
只有仇敌流出血来,尝到巨大的痛苦,才能让孩子受到的伤慢慢愈合。
而他们,只需要静待佳音,或者在事情超出掌控时做孩子们最大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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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与夏明海对视片刻,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索性不再多说,而是更加用力地抱了一下夏云肖,然后便松开了手。
她的声音温柔沉静:“做你想做的,爸妈永远支持你。”
夏云肖这时才终于扬起嘴角,露出重生回来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真实笑容。
不管生活有多不如意,只要家人都平平安安,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
夏云肖的事情定下后,林芳又看向夏琴:“你呢,自己的仇是想爸妈帮你报还是自己报?”
夏琴脸色不变:“当然是自己报啊,叫你们帮忙有什么意思。”
“我重生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徐远信,当时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算是利息。”
夏琴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美好细节,笑了笑:“他的胳膊好像在挡我的时候还让我不小心给弄脱臼还是骨折了,反正叫得挺惨的。”
想起徐远信的惨样,夏琴感觉还怪爽的。
不如以后就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好了,还有那个家暴男,他不是喜欢使用暴力嘛,干脆她就用拳头去好好“说服说服”他,教教他怎么重新做人。
四级力量系异能者的实力,先让他们两个好好领教一下。
毕竟,这是他们应得的。
看出二女儿已经彻底从情伤中走出来,性格也有了不小的转变,更加勇敢果决,林芳与夏明海不禁相视一笑,放心了不少。
夏琴:“对了,我刚刚跟你们坦白我重生的事,是想告诉你们,衣衣在上一世根本不是因为简单的发烧才烧坏了耳朵,而是村里的大夫误诊,导致衣衣吃错药耳朵才聋掉的。”
“我也是后来偶然偷听到余璐的话才知道这回事的。”
余璐是城里来的知青,去年到的林岗村。
她说她爸妈都是大夫,她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一些医学知识,再加上她上过高中有一定文化基础,而且碰巧村里上一任赤脚医生出事,村里没有大夫,所以后来便由她来当村医。
而徐远信的姘头,也正是这个余璐余大夫。
“什么!?”
除夏琴外的三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紧接着眼底骤然烧起一簇簇愤怒的火苗,病房内的气氛顿时凝到极致。
夏明海咬了咬牙根,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是余璐把咱们家衣衣给害成那样的?”
夏琴:“衣衣是在家里吃了夏安给的发霉零食拉肚子拉到发烧的,可咱们当天都被我爷奶支出去干活了,等晚上到家发现衣衣发烧,他们为了防止咱们埋怨夏安,就一直没说出真相。”
“后来咱们带衣衣去找余璐看病,她为了早点关门睡觉,压根就没给衣衣做检查,随手给她开了点药把咱们打发了。”
夏琴眸色黑沉,唇线绷得极紧:“要不是余璐不小心说漏嘴,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所以我这次直接把衣衣带到了公社医院,没去余璐那儿。”
余璐不光品德不行,医术也根本不行。
夏琴都怀疑她当初到底是怎么过了上岗考核当上村医的,这背后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黑幕。
8. 第八章
林芳的指甲掐进肉里,气极反笑:“好好好,夏安和余璐是吧,我一定不会轻饶你们的。”
“那个家里我本以为只有夏安一个小姑娘是无辜的。”
她的嗓音阴沉无比:“没想到她的根子也早就烂透了,小小年纪这么歹毒,明知道衣衣身体不好还给她吃发霉的东西。”
得知造成前一世悲剧的所有真相后,四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直到病床上的夏衣衣发出虚弱不堪的呻11吟,他们立马转换表情,围在床边视线柔和地盯着她。
夏衣衣感觉自己的眼皮好沉,像是被谁故意按住,又像是粘了一层胶水,挣扎了足足好几秒才勉强睁开。
双眼睁开的瞬间又被房间里过于明亮的光线刺激得再次合紧,生理性的眼泪浸湿了她浓密的睫毛,把睫毛打成一绺一绺的,看上去可怜巴巴。
夏衣衣小心又努力地抬起眼睫,弧度好看的内褶点缀在圆润的杏眼上,把她湿漉漉的眼神衬得越发可怜。
仿佛森林中被陷阱困住的无助小鹿。
看清床边的四个人,夏衣衣一直含在眼眶的泪珠立马滚了下来:“呜呜呜,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衣衣好难受啊。”
爱她的家人终于陪在了她身边,夏衣衣第一反应就是哭着撒娇。
她真的好想她们。
林芳抱住夏衣衣,声音哽咽:“衣衣,妈妈的乖宝贝,等输完液咱们就不难受了,没事的。呼~痛痛飞飞~”
边说她边凑在衣衣的额头旁轻轻吹了两下,这是她帮衣衣吹飞疼痛的特殊安慰方式。
夏琴贴在床边嘴唇轻轻颤抖:“安安,二姐在的,你现在还感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肚子疼不疼?”
整个人非常紧张。
夏云肖俯身再度用手摸了摸夏衣衣的额头,眼神关切。
而夏明海则扭过半边身子,默默抹了把眼角,然后大步跑了出去。
“大夫、大夫,我女儿醒了!麻烦您过来看看。”
不多时,夏明海就火急火燎的把一个男大夫给拉了过来,男大夫关心病人的情况,即使差点被拽个趔趄也没抱怨什么。
“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男大夫提醒,“不然你这样让我怎么检查?”
原来夏明海一直紧张地拽着他的胳膊忘了撒开。
别说,劲儿还挺大。
夏明海脸色涨红:“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边道歉边迅速松开了自己的爪子。
男大夫揉了下胳膊,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他转过身耐心的给夏衣衣检查了一通,确定她没什么大问题后才说:“病情暂时控制住了,待会儿等这瓶药输完我再叫护士给她换液。”
“你们晚上留个人陪床,只要她稍微有点热上来,就拿温热的湿毛巾替她物理降温,尤其注意后半夜千万别让患者再高烧起来。”
最后,男大夫下了结论:“如果情况比较好,连着输个三天左右液应该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不等林芳她们松口气,他突然面容严肃地教训起她们:“你们也真是的,孩子年纪本来就小,身体又弱,怎么能给她乱吃东西呢?”
“她送来医院的时候除了高烧外还有严重的脱水,你们一堆人是怎么照顾小孩的?不能因为她是女孩就不上心!”
他老丈人家就是只看重男孩,对女孩不屑一顾,而他媳妇小时候也因为跟衣衣同样的病症差点死掉,要不是她幸运地扛了过来,他现在还不知道要去哪哭呢。
碰到跟他媳妇情况类似的病人的家属,男大夫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孩子真要出点什么事,以后你们后悔都晚了!”
见大夫明显误会了她们,把她们当成了那种不重视女儿的人家,林芳和夏明海不禁有些尴尬。
林芳:“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是我们没照顾好女儿。不过我们真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家里有特殊情况。”
她握紧拳头,暗自压下心中对夏老太她们的怨恨:“您放心,我们保证以后不会了。”
家里的龌龊事没必要说出来污了别人的耳朵。
“跟我保证有什么用,你们还是好好照顾孩子,多对孩子上点心吧。”
大夫对林芳说的话将信将疑,不过看她们担心患者的模样做不了假。
再加上她们也肯给患者掏钱治病,不像有些人家听说看个病要花十块八块的索性把女孩直接拉回家,任人自生自灭,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夏明海陪着笑脸:“我们肯定对孩子上心。”
大夫还想再说几句,这时,躺在床上的夏衣衣忽然出了声:“大夫叔叔,请你不要这样说我爸爸妈妈,他们都对我可好了,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我先来,就连哥哥姐姐都不给呢。”
“还有还有,妈妈还会给我做漂亮的小裙子,爸爸有空就带我上山玩,还会给我编漂亮的花环戴。”
她掰着手指仔细数着爸爸妈妈对她的好,发现多得根本数不清:“反正,反正他们对我可好可好了。”
连着说了两个“可好”重点强调。
夏衣衣不愿意看到爸爸妈妈被误会被批评,就算是救了她的大夫叔叔也不可以哦。
“衣衣的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她认真做了个最后总结。
夏衣衣骄傲地微微扬了扬下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配上眼睫上残留的点点湿意,衬得那双茶色眼瞳更加干净澄亮。
简直萌死个人。
只听男大夫“扑哧”一乐:“好好好,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叔叔刚才是误会他们了,叔叔道歉好不好?”
他特意半蹲下身体,视线与夏衣衣齐平,拍了拍她头顶略显枯黄的头发,眼底的点点喜爱遮掩不住。
呜呜,他也好想要这么可爱的女儿啊。
可惜……唉。
夏衣衣不知他心中的遗憾,甜甜一笑,颊侧露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大夫叔叔知道错了就好,妈妈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她的声音依然有些虚弱,更显出几分奶声奶气。
领了“好孩子卡”的男大夫差点被她的可爱打倒,对夏明海和林芳的态度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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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女儿急着出声维护的父母,肯定不是那种对女儿极度轻视的、思想陈腐的父母,看来他是真的误会人家了。
男大夫朝着夏明海和林芳歉意地笑了笑,又嘱咐几句注意事项后才离开前往别的病房。
输液瓶内的液体滴答滴答。
窗外的风声不知何时停了,白云被吹散,露出秋日的澄澈晴空,太阳悠悠地挂上树枝顶,给渐黄的树叶渡上一层细碎的金边。
护士前后进了再次病房,一次换液,一次拔针。
夏衣衣雪白小脸上碍眼的酡红终于退下了一些。
原本因为难受而泪汪汪的茶瞳也不再过度湿润,映着窗外蓝宝石一样的天空,看上去精神了很多。
夏云肖不自觉松了口气,这才掏出口袋里的介绍信。
“爸、妈,这是我找大队长帮忙开的介绍信,衣衣晚上需要人照顾,咱们轮班过来。我一会儿去招待所开两个房间,这两天咱们先住在招待所,暂时别回去了。”
与其赶回去看那几个讨厌的人,不如留在公社,先把衣衣的病治好再说。
看到介绍信,夏明海懊恼地拍了下脑门:“都怪我,刚才着急跑过来找衣衣,忘了跟大队长请假了,还是得回去一遭。”
“放心。”夏云肖掀起嘴角,“我都安排好了,挖河队那里我帮小叔小婶还有夏东宝报上名了。”
他的眼神中染上了带着丝丝恶意的戏谑:“反正他们还倒欠着生产队不少工分,正好自己下河干活去补。”
已经知道了那家人的真面目,没道理再惯着他们的臭毛病。
夏云肖:“还有先前给你们的21块钱,是我从爷奶手里抠出来的给衣衣的看病钱,要是有富裕,你们就去供销社给衣衣买点好吃的甜甜嘴。”
衣衣长这么大,其实真的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有富裕的,我去补缴完住院费还剩了18块。”林芳从里面数出10块钱递给夏云肖,“你去招待所开房也要花钱,这些给你。”
夏琴到公社医院时先交了一部分钱,所以她们只用再补3块钱。
夏云肖把钱推给林芳:“不用,我手里有钱。你们照顾衣衣吧,我先去招待所了。”
他手里有5块钱,是自己省吃俭用一年偷偷攒下来想给孙七秀买礼物的钱。
如今不用买礼物,花在自家人身上才是正途。
重新走在70年代的街道上,看着穿着朴实的行人、低矮的房屋、硌脚的土路还有满大墙的红色标语,夏云肖这才生出一种重生的真实感。
他穿进的科技世界其实并不是他原生世界的未来延伸,他曾经翻遍各个星系的历史,并没有找到有关于地球的记录,更不要说华国了。所以他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个月才逐渐接受并适应了那里的生活,幸好那里有政府救济,不至于让他刚过去就饿死。
后来找工作的时候又让他犯了难,他只会种地或者卖力气,但在科技世界,他唯二能胜任的工作早就被机器代替,他变得一无是处。
现实直接让他陷入了新的绝望。
9. 第九章
为了生存和更好的生活,夏云肖打起精神,参加了很多政府免费开办的补习班、培训班,从最基础的语言文字开始学起。
对他来说,这种免费的知识不学才是最大的损失,那段时间他就像海绵一样,努力吸纳着海量的知识,也像个掉进米缸的老鼠,尽情享受着知识带来的快乐。
夏云肖当初在家里表现出来的不爱学习其实都是装的。
因为他想早点下来帮父母赚工分,帮他们减轻负担。他是家里的大哥,他必须提前扛起自己的责任。
不再去学校后,他也曾无数次用羡慕的目光看向继续念初中、高中的夏东宝,可每每看到家里增加的工分和分到的更多的粮食,他又再次催眠自己,现在这样也不错,只牺牲了他一个而已,起码比一大家子一起挨饿要强多了。
进入高科技世界,是夏云肖十八年来过得最轻松的时刻,没有责任、没有负累、没有顾虑,只要他想学,他就可以一直学下去,一直一直。
他的记性很好,再加上肯吃苦,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把政府提供的所有免费课程学完,相当于星际世界小学生的文化水平。后来为了继续学习新知识,他进了一家需要人工组装的零件厂当临时工,白天辛苦工作受老板压榨,晚上把日结的工资全部拿来购买新课程,每天至少要学到深更半夜,休息时间甚至压缩到四五个小时。
可他并不觉得苦,反而感觉非常充实,尤其是每天在知识的海洋中徜徉,他就充满了干劲儿,同时,自己的精神力也在不知不觉间飞速提升,学习速度也更加快,形成了良性循环。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两年多,他的文化程度基本与星际高中毕业生持平,可以选择专攻自己喜欢的领域,就像大学选专业一样。
专精的信息知识需要的更多的钱来购买,所以他辞了那份临时工的工作,找到一家飞车制造厂上班,先从最基础的打杂做起,经过不断学习和努力,最终成了飞车研发部部长,带领这家飞车制造厂成为享誉星际的顶级集团。
而他也成了全星际最伟大的飞车博士。
可惜在他的授勋仪式上,有位元帅忽然精神力大暴动,为了保护现场所有的嘉宾,他支起精神力屏障,跟那位元帅同归于尽了。
夏云肖虽然遗憾没有正式授勋成功,但现在却万分庆幸那场意外,要不然他也不可能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与自己深爱的家人在一起。
思及此,夏云肖张开手臂,深吸一口气,呼吸着家乡格外清新甘美的空气,不禁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嘴角的弧度还未散去,一声声急促的喇叭声突然闯了进来,紧接着一辆车头冒烟的汽车从夏云肖身边蹿了过去,扬起的尘土和排放的尾气代替空气挤进他的肺部,把他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
夏云肖差点咳出眼泪:家乡的空气偶尔也有不好的时候!
黑色小轿车打了几个急转弯,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哮,卷起浓浓的烟尘,最后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司机惊魂未定,却在车子停下的第一时间火速下车把坐在后座的老领导扶了出来。
“陈中……陈副厂长,您没事吧?”司机意识到自己嘴瓢了,赶紧改了称呼。
陈大维看着司机诚惶诚恐的眼神,正了一下衣领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很好,不用担心。”随后问道:“车子到底怎么回事?”
司机擦了擦满头的汗水:“我在来之前特意检查过,车子是没问题的,可是刚才突然刹不住车了,我再去检查看看。”
脸上的冷汗像是怎么擦也擦不完,司机实在后怕不已,他自己出了事不要紧,要是陈中将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出了点什么意外,他就是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
陈大维没有责怪司机,反而笑着宽慰他:“要不是你反应快,及时把车逼停,我恐怕真要九死一生了,我还要谢谢你呢,小李同志。”
“好了,别哭,大男人可不兴掉金豆子啊。”
司机小李用袖子抹了下眼睛:“是,陈……陈副厂长,我先去修车。”
等小李打开车头盖开始检修,陈大维才把目光投向别处,多亏小李在意识到车子出问题的瞬间便把车子开到了偏僻的小路上,避免撞伤行人,这一点做的倒是不错。
陈大维注意到唯一被汽车弄得有些灰头土脸的夏云肖,表情关切地上前握住他的手:“这位同志,你怎么样?刚才是我们的车子失控了,实在抱歉。”
很久没接触过握手礼的夏云肖不适地动了动手指:“我没什么事。”
陈大维上下看看夏云肖,确定他没被失控的汽车剐蹭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又跟他简单寒暄几句,关心一下农民今年的收成和生活情况,陈大维才回到车子旁。
“怎么样了?”
小李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颇有几分手忙脚乱:“正在查,正在查。”
他是一个月前被上面紧急调任给陈中将做司机的,学习开车其实还不到三个月,对于修理汽车的知识也只了解了五六成,谁想到今天就遇到了超出他知识范围的棘手问题。
关键今天还是陈中将正式去市机械厂上任的日子,全厂的人都在等着他做任职演讲,一旦迟到,得给厂里的人留下多不好的印象啊。
想到这儿,小李心里更急了,手底下的动作越来越失了劲道,恨不得把整个车头都拆开检查一遍。
细细一看,还能看到他手指不受控的轻轻颤抖着。
夏云肖在小李旁边看了一阵,在他差点弄坏发动机前忽然开口:“你最好别动那里,要不然这车子就彻底废了。”
小李正十分焦躁,闻言多少有些不耐:“你懂什么?估计连这种汽车都是第一次见,还敢瞎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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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肖耸耸肩:“这车子的发动机确实有毛病,但主要还是制动系统出了问题。你在这一个劲儿的瞎捣鼓,我看天黑也修不好,说不准越修越坏。”
他虽然没接触过这种在星际世界只能当古董和摆设的汽车,但他接触的是更高级的飞车,一通百通,这些老古董的内部构造他看过几眼就基本全都了解了。
小李当着领导的面被陌生人数落,脸一下子红透半边。
他不相信一个农村人真的懂车,可他到底有些顾忌,便真的不敢再碰发动机,生怕把车子动坏。
陈大维注意到司机小李的束手束脚、瞻前顾后,眼见他拿车子确实没办法,不由把目光投向抱着胳膊神态笃定的夏云肖:“小同志,这么说你会修?要不你来试试吧。”
“好啊。”夏云肖痛快接受。
小李不赞同:“陈副厂长……”
“好了,出了事我担责。”陈大维抬手制止小李。
小李知道陈大维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心底也没对夏云肖抱多大期待,奈何自己确实是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公社这边也没有专修汽车的人,救不了场,索性闭了嘴。
不过,他依然用怀疑的眼神一直盯着夏云肖,抿紧嘴巴,随时准备在夏云肖破坏车子前阻止他,谁叫他不懂装懂。
夏云肖目不斜视,拿过工具直接上手。
刚开始还有点生疏,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动作越来越麻利,堪称行云流水。从一一排查故障到修理完成,不过二十分钟。
一旁紧迫盯人的小李,眼珠子越瞪越大,嘴巴恨不得能吞进个鸡蛋,整个人甚至有些恍惚:眼前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农村汉子,而是个隐藏于世的汽修高手吧?
陈大维同样震惊。
他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夏云肖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行了,制动系统已经帮你们修好了。”夏云肖放下修理工具,接过小李下意识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还有发动机的正时链条、凸轮轴,磨损有些严重,我手里没有合适的材料,只能简单修补一下,你们有空最好赶紧换个新发动机。”
小李翻出钥匙把车子试开了一圈,确定没问题,甚至车子开起来更顺畅灵活后,望向夏云肖的眼神顿时变了,满眼崇敬,哪还有半分刚刚的不屑和怀疑。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平时自己都舍不得抽的烟,取出一根恭敬地递给夏云肖:“夏哥,您抽烟。”
陈大维跟夏云肖闲聊的时候,小李听了一耳朵,所以知道夏云肖的名字。
夏云肖摆手拒绝:“谢谢,不会。”
陈大维的目光不曾从夏云肖身上离开半分,神色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朗声一笑。
“多谢夏同志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是陈大维,马上调任市机械厂的副厂长,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厂里上班?”
10. 第十章
陈大维的邀请,正中夏云肖下怀,否则他也不会特意留在这里帮他们修理车子。
陈大维新走马上任,考虑到厂里肯定有一大堆事,估计会忙一阵,便跟夏云肖口头约定,让他下周一去市机械厂报道。
口说无凭,陈大维还特意给他写了一封介绍信,让他拿着介绍信先去政工科入职。
等入完职再带盖好公章的介绍信回村里转户口和粮食关系。
夏云肖刚重生回来,家里也有很多事亟待解决,于是欣然接受了陈大维的提议。
临走前,他特意避开小李在陈大维耳边提醒:“车子制动系统出问题不是偶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夏云肖不清楚陈大维到底得罪了谁,也不知道小李有没有参与其中,因此只单独提醒了陈大维。
毕竟他可是自己入职的保证,他做副厂长,自己也算有人罩,一旦他出了事,多的是人会为了这个正式工名额对他出手,尤其是暗中对陈大维下手的人。
在星际世界,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要不是夏云肖专业知识过硬,行事也比较谨慎,恐怕早就着了别人的道。
他从不会高估人性,特别是现在缺衣少食的特殊年代。
市机械厂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挤不进去的地方,不仅工资高待遇好,还是市工商局直属重点单位,关键是正式工还能分房子。
就连高中毕业的夏东宝,为了进市机械厂附属的一个县零件厂当临时工,都要花钱托关系挤破脑袋,更不要说级别更高待遇更好的国营机械厂了。
这可是多少人都盯着的“金饭碗”,比普通工人“铁饭碗”的含金量高出太多了。
听到夏云肖的话,陈大维神情一肃,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匆匆跟夏云肖道了别乘车离开,估计是有些头绪了。
对于这件事,夏云肖不打算再探究,也许是涉及更高层的机密,他一个平头老百姓,知道多了对他没好处。
车上
小李不断从后视镜里觑着陈大维的脸色,面上有几分犹豫。
陈大维锐利的视线透过后视镜直直逮住小李的小动作,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叫小李吓了一跳,方向盘差点打滑。
“有什么话就直说。”
从陈大维脸上看不出喜怒,小李只好支支吾吾道:“陈副厂长,市机械厂的工作可是个香饽饽,我记得前阵子招工的最低标准都是高中毕业生,而夏哥只有小学文化,您这么公然给他开后门不太好吧?”
还没上任,就往厂里硬塞人,会给其他人留个徇私的印象,恐怕会有人不服管的。
陈大维双手交握,声音平淡:“小李,我记得你是初中毕业后过来当兵的吧?”
小李不明白为什么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嗯,是。”
“你看,你的学历比夏云肖高出一截,还比他多学过几个月的汽车知识,也摸了几个月的车,可碰到问题还不是解决不了。”
陈大维漫不经心的继续说:“夏云肖只花了二十分钟就把车子所有的问题都找出来给修理好,这证明他专业知识还是过硬的,是个不可多得的技术人才。”
他甚至能看出车子被人做过手脚,仅凭这一点,陈大维就有足够的理由把他调来自己身边。
能对他下手的,百分之七八十的概率跟境外势力挂钩。
毕竟,他这次去机械厂是跟老领导立过军令状的,可不仅仅是去当一个国营工厂的副厂长而已。
以后工厂大改革后,境外势力的阻挠力度肯定会越来越大,说不准车子还要被做什么手脚,他身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技术型人才。
小李赶忙解释:“我不是说夏哥专业技术不够,只是怕有人故意揪着他的学历说事儿,到时对您的影响不好。”他本人对夏哥还是挺服气的,对他也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担心陈中将受人诟病。
陈大维笑了笑:“我知道你的顾虑,夏云肖的事我会处理好,你过两天去调一下他的政审材料,弄好之后给我就行。”
只要夏云肖身份背景清白,他在陈大维心中就算立稳了脚跟。
小李看出陈大维对夏云肖的欣赏和维护,不禁感叹一声:能受到陈中将的重视,这夏云肖真算是一步登天了。
而被小李暗羡的夏云肖,先是去公社招待所定了两个房间,简单擦洗一遍,换下沾满泥土和汗渍的脏衣服,又买了一些晚饭,重新回到了公社医院。
此时,夏衣衣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至少有了点食欲,能喝下小半碗粥了。
喝过粥水的夏衣衣勉强撑了一会儿,才紧紧攥着林芳的手指睡了过去,像是害怕妈妈离开。
她细细的眉梢隐隐泄露出些许不安,弯弯的睫毛上依旧挂了点点晶莹,像只迷途的小鹿。
林芳心疼地亲了亲夏衣衣的额头,轻轻抚平她眉间的不安,又轻手轻脚的帮夏衣衣盖好被子,等她彻底睡熟才小心地抽出手指。
四人坐在病房吃过晚饭,确定好晚上陪床的顺序,然后才谈到了各自未来的计划。
夏明海:“必须跟老三他们分家,回去就分。”
林芳点点头:“西厢房咱们也别住了,省得分家不分灶,到时候还要被他们压榨、找麻烦。而且平时放衣衣一个人在那个家里,我也不放心。”
夏明海苦思了一会儿,然后眼睛一亮:“东村尾那儿有座老房子,以前住的是个老鳏夫,前几年他死了之后屋子就一直在当仓库用,到时候咱们可以跟大队长申请暂时借住一阵子。”
那座老房子是土坯房,没有厨房,院子里杂草丛生,房顶一到刮风下雨天就漏,再加上它靠近大山,跟村里连成片的房子其实也隔着些距离。
据传早些年还有狼出没,当时老鳏夫养的鸡就被狼叼走过两只,老鳏夫也吓得半个月没爬起来。
所以大家基本都不去那儿,久而久之,老房子便越来越荒,最后慢慢还传出有鬼的传闻。不过现在破四旧,没人敢提鬼神之事,要不然传的更邪乎。
但对于夏明海他们而言,这却是唯一一个可供遮风挡雨的退路。
他们宁愿面对山上的野狼,也不想面对夏老太她们这些披着人皮却满肚子坏水的中山狼。
夏琴和夏云肖也清楚那所老房子的情况,一致同意夏明海的提案。
夏琴垂眸想了想:“房子好像只有两间,咱们一家人至少需要三间房吧?”爸妈一间,哥哥一间,她和衣衣一间。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夏云肖神态松懒随意,“我跟爸住一间,你们女生先挤一间。下周我要去市机械厂上班,厂里提供宿舍,到时候你们再换房。”
夏琴下意识睁大双眼:“市机械厂?大哥,你要去那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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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海和林芳的脸上同样写满不敢置信,怎么儿子才出去了不到两个小时,竟然连工作都搞定了?去的还是他们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国营大厂。
要说市里的机械厂,整个林岗村谁不知道,前些年村里有个人撞了大运嫁给机械厂的一个工人。
她每次回娘家都要四处炫耀,夸机械厂的工资高,比其他地方的工人每月高出足足十块钱,福利待遇也好。
机械厂夏天发冰棍、茶叶、白糖等解暑物资,冬天发煤球,还有棉大衣,逢年过节还有年节礼,村里所有人全都羡慕死了。
没想到,他们儿子竟然不声不响的进了市机械厂,他们不是在做梦吧?
夏云肖嘴角轻翘,刻意提了句:“对,是市机械厂的正式工,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临时工。”
接着,他把事情的经过对父母和妹妹简单说了一遍。
“哇,大哥,你好厉害!”夏琴秒变星星眼,“孙七秀要是知道你成了市机械厂的正式工,肯定后悔死。她背叛你偷偷去勾搭夏东宝,纯粹是眼瞎,这下丢了西瓜捡芝麻,以后有她受的。”
哈哈哈,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夏琴就觉得解气。
林芳剜了夏琴一眼:“好端端的,提那个女人做什么,晦气。”
她怕儿子心里不好受,但看到夏云肖心情颇好完全没受影响的样子,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夏云肖哪里不清楚林芳心里的想法,把手臂搭在一旁。
“妈,没事的。不过小琴倒是提醒我了,我去机械厂上班的事咱们暂时先谁也别告诉,等我揪住孙七秀和夏东宝的小辫子,退完婚再说。”
他漆黑的眼珠压了下去,在提到孙七秀和夏东宝的名字时,语气冰冷异常。
林芳回答得干脆:“嗯,行。反正秋收已经过了,生产队基本没什么活,你去上班消失个十天半月的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实在需要你上工,我跟你爸可以帮你顶一下。再说,咱们三个今年赚的工分挺多的,分家后没有夏老三他们拖后腿,足足够用,你也没必要再上工。”
说完,林芳温和又骄傲地笑了笑:“儿子,恭喜你进了市机械厂。”
夏明海乐呵呵地拍了拍夏云肖的肩膀:“儿子,我们以你为傲。”
夏琴凑过来举高手手:“还有我,还有我,大哥,我可太崇拜你啦!”
看着家人喜笑颜开的模样,夏云肖也笑着弹了弹夏琴的脑门:“调皮。”
“呀,好疼!大哥你干什么?”夏琴捂着脑门一阵抗议,还特意跑到林芳身后抱怨,让妈妈主持公道。
末日世界的残酷早就冰封了夏琴的内心,让她学会了冷漠与冷酷。
可如今回到家人身边,她便退却了所有的尖刺,恢复成无忧无虑的16岁少女,仿佛苦难并没有为她留下任何刻痕。
可她们其实心里都清楚,那些伤害不会凭白消弭。
笑闹了一会儿后,夏云肖才再次开口:“既然爸妈、小琴和我都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这次,咱们必须要抓牢它,改变曾经的命运。不仅要活的精彩,还要让那些曾经坑害过我们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没错!得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林芳、夏明海、夏琴异口同声。
他们现在不相信“恶人自有天收”的谬论,只信奉“一报还一报”!
11. 第十一章
大家在病房一直待到晚上八点。
期间夏衣衣迷迷糊糊地醒来两次,喝了些水,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醒着的时候有点蔫哒哒的,薄薄的眼皮半附在水汪汪的杏眼上,可怜又可爱。
不过,夏衣衣额头的温度好歹降了很多,也不再乎乎出汗。
公社医院有规定只能一个人陪床,夏云肖他们在大夫的再三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只留夏琴一个人守上半夜,后半夜夏云肖会过来替班。
明天后天的整夜由林芳和夏明海顶。
本来林芳两口子不放心,打算自己陪床,可夏云肖把招待所的钥匙硬塞到他们手里:“爸,妈,你们先去招待所休整一下,换换衣服。”
经过夏云肖提醒,两人才发现他们满身土黄的狼狈样,不仅衣服裤腿上全是干透的泥浆,头发和脸上也不太干净。
甚至有时一个动作,身上还会往下掉土渣,把病房的地面弄得有点脏兮兮的。
幸好那个大夫没多说什么,要不然他们得尴尬死。
夏明海接过钥匙:“行,我跟你妈今天先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就麻烦你们兄妹俩了。”
夏琴:“一家人可不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照顾衣衣本来也是我们的责任。”
“你们就放心吧,我们肯定尽心尽力把衣衣照顾好。”夏云肖跟着保证。
回到招待所,林芳和夏明海从水房接了水,又跟登记处要了一暖壶热水,冷热水掺在一起,勉强洗了头擦了擦身子泡好脚。
换好夏云肖替他们准备的干净衣服,然后把脏衣服洗完挂在水房窗户外面,这才躺上床。
疲惫感瞬间上涌。
可两人却怎么也睡不着。
夏明海侧身看向妻子:“既然睡不着,不如咱们来试试修仙世界的功法吧,看看能不能引气成功。”
听到这个,林芳顿时坐了起来。
“对,若是真能引气入体,咱们正好可以测一下三个孩子的灵根,让他们跟咱们一起修仙。”
“还有衣衣,筑基期的修士可以返后天为先天、重塑□□,如果她能筑基,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就能彻底痊愈。”
夏明海苦笑着垂眼:“可惜这个世界的灵气浓度很低,而且想要筑基谈何容易,修仙世界里那么多修士不都倒在了筑基这一关么。”
他们穿越的修仙世界灵气浓度至少是他们原生世界的数十倍,即使如此,绝大多数修士还是止步于筑基。
能真正筑基的人才会被各大宗门收入内门培养,剩余的外门弟子跟打杂小弟没有区别。
他和林芳都是四系杂灵根,勉强被收入外门。五系灵根和没有灵根的都算凡人,修仙门派压根不要。
林芳塌下肩膀,声音发闷:“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衣衣活不到成年吧……”
当初他们带衣衣去过不少大医院,看过不少专家,几乎所有的大夫都说衣衣活不过十五六岁,如果好好调养,营养品不断,也许能勉强活到二十岁。
可他们生在农村,条件有限,想买奶粉和麦乳精都没有钱和票,更不要说很多军区专供和侨汇专柜才有的营养品了。
这么些年,他们不顾惜身体发了疯似的赚工分,也是想要衣衣能天天吃饱肚子,每年生病的时候有钱去看病拿药而已。
夏明海叹了口气,安慰着攥紧了林芳的手。
“总会有办法的,等咱们进入炼气期,可以每天用灵气帮她梳理经脉,长久坚持下去,她的身体也能好上许多的。”
当然,这一切建立在夏衣衣有灵根、能经受得住灵气冲刷的基础上。若是她没有灵根,这个办法显然不适合长期使用。
毕竟他们的四系杂灵根里,没有像医修那种温和柔顺、适合治愈的水灵根,灵气太过驳杂,没有灵根的凡人长期经受这些的话反而对经脉有损。
林芳显然想到了这一层,肩膀更塌了。
她喉头发涩:“现在只能希望衣衣自己有灵根了,哎。”
忽地,林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瞬间亮了亮。
“明海哥,咱们在修仙界不是接触过很多功效奇特的灵草吗,你说现在的草药有没有跟它们功效相似的?要是有相似的,是不是可以拿它们炼制丹药?”
林芳越想越激动:“哪怕功效差个百倍千倍也没关系,咱们可以积少成多!”
夏明海也高兴道:“对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记得咱们以前炼制过的清体丹、参元养心丹和温络丹等等都能温养经脉、调理身体。”
“等回去咱们就去一一试验对比,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适合衣衣的调养丹方!”
他和林芳在修仙界筑基前是专门负责侍弄灵植的,筑基花了整整五十年,他们也就侍弄了整整五十年灵植,可以说对绝大多数灵植的功效主治都了如指掌。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们在筑基后才被宗门的丹药峰收入内门,成了炼丹师。
不过灵根受限,他们到最后也没突破筑基成为金丹修士。
丹药峰有规定,筑基修士可以得到200张丹方,金丹修士1000张。
再之后的元婴修士可以得到10000张丹方,并且丹药阁的最高层也向他们无偿开放。
原本夏明海和林芳最多接触200张丹方,奈何他们的人缘好,也总是愿意去帮助其他忙于修炼的人炼制丹药,所以有意无意地掌握了更多的丹方。
再加上带他们的师兄平日里最喜欢琢磨新丹方,别的修士见师兄时不时就炸炉,根本不愿迈进他的丹室,只有他们愿意跟在旁边帮忙。
所以师兄没事也愿意给他们传授更多的炼丹心得以及新丹方。
零零总总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七八百张了,远超同期修士。
现在,将这些用在凡人世界,足足够用。
夏明海和林芳相视一笑,脸上充满希望。
林芳:“明海哥,咱们现在抓紧时间引气入体吧。一些草药可能需要灵气炮制才能起效,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夏明海点点头,“开始吧。”
两人盘膝而坐,五心朝上,双手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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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道指诀,迅速进入冥想状态。
他们在修仙界已经成功引气入体过一次,这次便容易许多。
可容易归容易,刨除去陪夏衣衣的时间,他们也花了足足两天才修出丝丝缕缕的气感,距离引气入体还有一段路程要走。
原生世界的灵气实在匮乏,修炼的事自然也不能操之过急。
起码修仙功法在这里能够顺利运行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第三天下午,夏衣衣输完最后一瓶液,她的主治大夫又给她做了全面检查后宣布她可以回家休养了,夏老大他们才办完出院手续施施然回村。
一到村口,他们便注意到大家看他们的眼神明显不对,满是看不上和谴责。
“夏老大啊,你们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是不是故意逃避劳动?”
“就是,这种享乐的思想可要不得啊,容易犯错误。”
“你们这些壮劳力躲起来不去挖河队干活,让人家60多岁的夏老头上,真是不孝顺!”
听到这里,夏明海他们才明白是出了什么问题,肯定是夏老太她们四处乱说造谣闹的。
夏老头和夏老太在村里人面前惯会装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向着他们说话,反倒把夏老大一家打成众矢之的。
以前夏老大一家基本都是老实木讷的性子,只知道埋头苦干,从不会特意向人辩解什么。
而他们的沉默,从另一方面坐实了夏老头夏老太慈父慈母的形象,大家也更愿意相信这两个老人的话。
可如今的夏老大一家不可能再继续沉默,他们要撕下夏老头和夏老太的脸皮,让大家都看看脸皮下究竟是人是鬼。
不就是演戏,他们也会。
夏明海托着夏衣衣依然发软的身体,笑容苦涩。
“衣衣被她奶奶喂了发霉的食物,拉肚子拉到脱水,可能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吧,一直没告诉我们这件事。第二天我们去挖河队干活后,衣衣就已经发起了高烧,差点烧死。”
夏衣衣醒来后,大家才知道这次发霉的食物是夏老太给她吃的,而不是上一世的夏安。
就是这样,才更可恶。
夏老太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很清楚衣衣的身体情况,那变质食品一喂,衣衣必然出事。
就算如此,她还是喂了。
说句不好听的,她这是要衣衣的命啊!
夏明海咬牙继续表演:“衣衣的爷爷奶奶那时候正在准备炖兔肉,可能是想炖好了肉给她吃完再送她去看病吧。”
“可衣衣一向体弱,怎么可能撑到吃完午饭?幸好小琴回来先把她送到了公社医院,大夫说再晚一会儿,就得给衣衣准备棺材板了。”
说着说着,夏明海抹了抹眼角,擦得眼眶通红。
他旁边的林芳和夏琴立马get到他这番话的深意,同样把眼睛揉得红通通的,睫毛上挂了几滴眼泪,要掉不掉的,看着更让人心疼。
果然,听到夏明海的话,又看到林芳和夏琴的表现,刚刚还一个劲儿谴责他们的村民,脸上瞬间换上了有些微妙的表情。
12. 第十二章
夏老太竟然给夏衣衣吃发霉的东西!?
夏衣衣吃坏肚子她爷爷奶奶竟然不告诉夏老大他们,还叫他们继续去挖河队干活!?
那老两口明明知道夏衣衣发烧,不赶紧找大夫看,还有闲心炖肉吃?可别说这肉是给夏衣衣吃的,发烧的人可沾不得半点荤腥。
亏得夏老太平时跟人聊天时总说她没偏没向,对大儿子和小儿子一视同仁,对几个孙子孙女也是一样疼。
可从没见过她给小儿子家的夏安吃发霉的食物,她甚至还给夏安专门缝了个装零食的小布包,里面瓜子、饼干、水果糖什么的可是没断过。
大家之所以对夏安的零食包印象非常深刻。
一个原因是夏安喜欢背着它到处炫耀,一个是自家孩子每次跟夏安玩过之后,都回家哭着喊着要一个一样的零食包。
有阵子,家里有孩子的人家对夏安那叫深恶痛绝。
小儿子家的夏安零食多到吃不完,大儿子家的夏衣衣却沦落到只能吃霉变的东西。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吧,这可不像夏老太说的对两家的孩子一视同仁啊。
槽点太多,大家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吐起,最后全把同情的目光甩向还在努力为自己父母找借口的夏明海。
啧啧啧,夏老大一家人未免太老实了,被暗中欺负了都不知道啊,还以为自己爹妈对他多好呢。
果然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在村里人看来,夏明海和林芳都是老实本分的性子,肯定不会说谎。
至于夏老太的话,他们开始将信将疑起来。
见大家态度动摇,林芳装作不经意的掏出医院的诊断证明:“先前我们跟大队长请了三天假,待会儿还要带着这个去销假呢。”
她把诊断证明面向大家,让他们都能看清上面的字和医院的红章,尤其是那些认字的人,她特意多在他们眼前停留几秒钟。
“你们看,诊断证明上写着呢,夏衣衣确实是吃了发霉变质的东西,住院时已经拉到严重脱水了,高烧40度呢。”
“真的啊,夏老太怎么能这样,看着慈眉善目的,心够狠的。”
“就是,亏得她没事总夸自己处事公道,其实她的心是偏得没边了。”
大家一致讨伐起夏老太,只有一个跟夏老太沾亲带故的老太太出声维护了几句。
“没准东西不是夏老太给的,是夏衣衣自己胡乱吃错了呢。”
“夏老太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林芳低头挤出两滴眼泪:“胡大妈,你的意思是我家衣衣说谎,故意冤枉她奶奶了?”
说完,她意有所指道:“衣衣才五岁大。”
五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说谎?
在村里人看来,比起五岁大的稚儿,显然是人老成精的夏老太说谎的可能性更高。
胡大妈辨无可辨,只好匆匆转移话题:“不管怎么样,你们也不能让60多岁的夏老头去干挖河的活啊。”
大概是找到夏老大他们不孝顺的实锤,胡大妈越说越来劲:“陪孩子去医院一个两个就够了,你们没必要全家上阵吧?还把家里的活和生产队的活全扔到一边,一走就是三天,我看你们就是存心躲懒去了。”
“要不是有明洋两口子帮忙,你们是不是得逼夏老头和夏老太全去大河做苦力?”
夏明洋就是夏家老三。
围在村口八卦的人,在听到胡大妈的一番话后,开始三五成群的小声议论,有些人甚至朝着夏明海指指点点。
夏云肖制止想要辩解的夏明海,自己清了清嗓子。
等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他身上,夏云肖才故作诧异道:“什么,爷爷竟然进了挖河队?这夏东宝在搞什么,也太不孝了吧!”
夏云肖的义愤填膺叫四周的人有些懵,刚刚明明是在说夏明海他们不孝,怎么到了夏云肖嘴里,反倒是夏东宝不孝了?
这里面难道有内情?
吊足了他们的胃口后,夏云肖才慢慢开口:“我找大队长请假的时候,明明给挖河队报的是小叔小婶还有夏东宝的名字,怎么最后爷爷替夏东宝去了?”
他表情困惑,似是想不通:“我说怎么昨天在公社电影院门口好像看见夏东宝了,他竟然偷懒去玩也不干活,简直太不孝太可气了!”
夏云肖昨天确实看见夏东宝了,当然,也看见了跟在夏东宝旁边的孙七秀。
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带着孙七秀的弟弟孙辉,三个人其乐融融。
孙辉对于他们两个的奸情心知肚明,夏云肖甚至还听到孙辉喊夏东宝“七姐夫”,呵,真是可笑。
不过,有关孙七秀和夏东宝有染的事还不便对外提起,以免打草惊蛇。
毕竟,他还要亲自给他们准备个“大惊喜”呢。
夏云肖隐去内心的真实情绪,继续谴责夏东宝。
“我就说爷爷奶奶平日不能太惯着他。他高中毕业快一年了,还没事就往公社或者县里跑,交了一堆混子当朋友,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说着,他叹了口气:“这么下去,早晚得废掉。”
仅仅几句话,夏云肖便扭转了夏东宝在村里聪明懂事的知识份子形象,变成了懒惰不孝且游手好闲的混子。
夏琴憋住笑,暗暗给大哥竖了个大拇指。
夏云肖回给她一个“小意思”的眼神。
胡大妈显然被他给噎到了,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愣是没挤出一个字。
她是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内情啊,该死的夏老太竟然不跟她说实话!
夏云肖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开始扒小叔小婶的脸皮:“其实挖河队本来就轮不到我跟我爸妈去,我们今年挣的是满工分,倒是小叔家还欠着生产队足足1700分。大队长的意思也是让他们三个去挖河堆坝补工分。”
1700工分这个数字一出,让周边所有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生产队每个月是有最低出工天数限制的。
妇女一月25天工,农忙农闲大平均算下来合每天5工分;男人是26天工,平均每天6工分,按理说夏老三两口子和夏东宝一年最少得赚5300工分。
可现在夏云肖说他们还倒欠着将近三分之一的工分,也就是说他们以往没少偷懒,甚至偷出了一个成年女劳动力一年所赚的工分,简直跟蛀虫无异!
七零年代的人普遍纯朴,大多数人都以劳动为美,很多人每个月都是上满30天工的,即使有时规定外的几天不给工分,他们也愿意为社会主义做贡献。
如今听说夏小叔一家竟然欠出这么多工分,其中一个背着铁锹的中年汉子直接拧紧了眉头:“云肖大侄儿说得对,就应该让明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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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口子去挖河队。正好挖河队每天都给高公分,让他们把自己的窟窿填上。”
大家议论声渐起:“大队长怎么想的,干嘛叫夏老大家的去挖河,明明轮不到他们的。”
夏云肖垂下眉眼,表情十分委屈:“还不是爷爷奶奶非要我们帮忙补公分,说小叔小婶他们身体遭不住,唉~”
最后一声“唉”转了九曲十八个调,非常出神入化。
中年汉子生气地提高了声音:“屁!你们就是太孝顺太老实了,才被夏老头和夏老太当成软柿子捏。夏老三家的窟窿凭什么让大哥一家去补,我看夏老头夏老太真是偏心偏到咯吱窝里了。”
中年汉子也是家里的老大,受过跟夏老大他们同样的委屈,所以特别能共情。
他转过头告诫夏老大:“有这样的爹妈,我看你们还是赶紧分家吧。要不然不止你们两口子受压迫,你们的三个孩子也讨不了好。这不,衣衣的病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旁边看热闹的一些老人,听到中年汉子撺掇夏老大分家,不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岁数越大的人越希望家里人都整整齐齐的在一起,等老人没了再分家不晚,不过,年轻的人却不这么想。
慢慢的,大家的讨论重点转到了该不该提前分家的问题上。
夏明海没说分家也没说不分家,态度模糊,林芳她们也没表态,不多一会儿就借口夏衣衣需要回家休息离开了。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巧撞见夏老太拉着别人诉屈,翻来覆去都是夏老大他们翅膀硬了不孝顺之类的话。
夏老太看见夏明海他们回来,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心虚的瞬间消声。
夏明海他们懒得再解释一遍,简单跟大家打过招呼后就进了西厢房。
反正他们在村口说的那些话要不了多久就能传遍整个村子,现在没必要多费口舌。
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大家有眼睛会自己看,不是谁说的多就是对的。
夏琴进屋之后有些憋不住:“爸,妈,你们不是说回来说分家吗?怎么刚才不提了?”
刚才中年汉子已经把梯子递好了,她们只要顺着说几句就行。
本来夏琴想表态的,可林芳悄悄掐了下她的胳膊,愣是把她到了嘴边的话给堵回去了。
林芳揉揉夏琴的脑袋:“你呀,性格就是太直了,凡事不会多拐几个弯。”
“?”
看着夏琴依旧不明所以的表情,林芳叹了口气。
“分家这种事,如果由咱们这些小辈提出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村里人都会下意识觉得是咱们不孝。”
“而且咱们肯定是让那老两口跟着老三他们过的,在有心人眼里这就是咱们不想赡养老人的证据。”
“还有族里的长辈,他们信奉的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就算犯了天大的错,子女也没有指责的权利。”
夏在林岗村是大姓,族里的老人特别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也特别多。
以后的报仇计划说不准还需要这些老人帮忙,所以暂时不能给他们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夏琴:“咱们不能提,难不成就一直不分家?”
夏云肖拽了把凳子,长腿一跨坐了上去:“小琴,你这脑子能不能动动。”
“咱们不主动提,让那两个老的来提不就行了。”
13. 第十三章
夏琴皱了皱眉:“大哥,你在想什么?那两个老的怎么可能主动提分家的事?”
夏老头和夏老太完全是把他们一家当苦力使,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夏琴把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实在想不出什么能让夏老头夏老太主动分家的办法,黑葡萄似的眼珠看向夏云肖,等待他的答案。
夏云肖用骨节突出的手指捏了下自家二妹的耳朵,视线划过她因为常年吃不饱饭显得有些面黄肌瘦的脸颊,心里堵得厉害。
他早早就辍学上工,十三四岁时便把自己当个大人使,拼死拼活地挣工分,其中的辛苦不足为外人道。
他的目的不过是让家里人都能吃上饱饭,不再挨饿。
可他跟爸妈辛苦半天有什么用?
他家的两个妹妹,一个还是吃不饱饭,一个竟然沦落到只能吃发霉的零食!
再看看夏老头和夏老太,还有小叔一家四口,他们哪个不是面色红润有光,一个个吃得饱睡着香!
也是,家里的苦活累活都交给自己一家了,他们可不是只需要躺着享轻福就行了么。
关键是他们这样还不知足,非得敲骨吸髓才罢休。
思及此,夏云肖眉眼间的冷厉几乎要溢出来,愈发衬得那黑眸深如寒潭。
夏云肖收回在凳子外伸展出一段距离的长腿,站起身:“小琴,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上一世是什么时候分家的?”
夏琴点点头:“当然记得,是明年年初。那时衣衣聋了只耳朵,爸妈带着她四处求医买药,花了不少钱,两个老的大概是嫌给衣衣治病费钱,所以分了家。”
“可现在衣衣已经好了啊,不可能再花什么钱了,两个老的自然也不会提分家的事。”
夏云肖屈起指节在椅背上敲了敲,嗤笑一声:“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们吵着分家,一个是爸妈带衣衣四处看病花钱,一个是爸妈不肯再像以往一样拼死拼活的去给他们挣工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他的目光宛如刀锋:“是夏东宝当时进了县零件厂当临时工,一个月有20块的工资,他们不想让咱们占着便宜。”
一个月20块,一年就是240块。
村里人挣满工分,一年到头来也不过100来块,有的人家劳力少,一年甚至只能分个20多块钱,跟工人的工资差距非常大。
而且夏东宝上班的事摆在明面上,每个月赚多少钱大家也心知肚明,夏老头夏老太和小叔小婶他们没法私藏,只能充进公账里,供一大家子人一起用。
这在他们看来,无疑是便宜老大一家了。
夏琴恍然大悟:“难怪上一世那两个老的急着分家,原来还有这么一层考虑,真是刷新了无耻的下限。”
夏云肖:“这一两天夏东宝进零件厂的事就会确定下来,二姑会过来通知家里人的。”
夏老头和夏老太一共三个孩子,老大夏明海,老二夏春红,老三夏明洋。
夏春红就是夏云肖他们二姑,嫁到了县城里,给一个比她大了12岁的县零件厂的正式工当媳妇,又先后为他生了两个女儿。
夏春红跟夏老头夏老太一样,偏心偏到没边,有什么好处只想着夏老三一家,根本想不到她大哥。
同样是侄子,明明夏云肖比夏东宝还大了几个月,可夏春红愣是跳过了夏云肖,只花钱托关系把夏东宝安排进了零件厂。
甚至还承诺过两年让夏东宝去接他姑父的班。
不让自己的女儿接班,反倒让侄子接班,指望夏东宝给她养老,这夏春红显然是脑子有坑。
夏云肖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上一世咱们全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耳朵失聪的衣衣身上,以至于夏东宝当临时工的事让他们一直瞒到了过完年。”
“要不是发现第二年上工的名单里没有夏东宝的名字,咱们可能一直还不知道呢。”
夏云肖冷笑一声:“这次,咱们一定要帮夏东宝好好宣传宣传。”
顺便用夏东宝进了县零件厂这件事刺激刺激孙七秀。
他跟夏东宝,一个是“没有前途”的农村汉子,一个是县城未来的正式工,相信孙七秀会立马做出“正确”选择的。
以她的性格,肯定会为了好好扒住夏东宝这个“金龟婿”而有所行动。
她一动,他才好抓她的把柄。
夏琴攥紧拳头:“对,这次绝不能让他们有藏私的机会!”
爸妈跟大哥无私为这个家奉献了那么多年,赚的钱几乎全部交公,从不藏私。夏老头夏老太和小叔一家他们吃喝穿用,哪一项花的不是爸妈他们赚的钱?
没想到夏东宝刚挣钱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瞒着他们家,不想让他们沾着半分!
妈的,越想越气。
林芳拍了拍差点气成河豚的夏琴:“不用跟他们置气,不值当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何必再跟他们置气呢,直接报复回去就好。
夏云肖:“为了能早点分家,咱们还得下两剂猛药。”
“什么猛药?”夏琴立马转移开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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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夏云肖神神秘秘:“这两剂猛药还得是咱俩一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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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九点,月色昏蒙。
披着一身疲惫的夏老头推开大门,身后跟着的两个泥人正是夏小叔和夏小婶。
夏老头同样满身泥土,脸上头上也脏兮兮的,佝偻着腰身,哪有半分他以前的体面样。
连续三天的高强度劳动实在让他们三人吃不消,一路上都在叫苦连天。
脚底板大大小小的血泡不下十个,被布鞋发硬的千层底挨个磨破,脓水流完又被磨出血丝,然后粘在袜子上,可以想象脱下袜子时又将是一场酷刑。
不止脚丫子,他们现在是全身都疼。
夏小叔进门第一件事先是往西厢那边瞅,发现黑灯瞎火的,还以为大哥一家还没回来,语气失望中又透露着点点绝望。
“爸,大哥大嫂他们啥时候回来啊?这都走了三天了,还不知道回来。”
夏小婶揉着酸痛无比的肩膀:“就是,这挖河填坝的活真不是人干的,等他们回来赶紧让他们去吧。”
他们俩平时在生产队挑的都是最轻省的工作,稍微重点的活都不接,农忙那些日子也基本是躲过去的,何时像现在这样卖过大力气啊。
早就养成的懒骨头,根本干不了重活。
夏老头更是累得一句话都懒得说,就差瘫成一滩泥了。
夏明洋两口子好歹正值壮年,勉强还能坚持一下。
他一个60多岁的小老头,即使挖河队特意给他安排个推小车的工作,一天下来,他还是差点累死,走路时腿一直在打哆嗦。
说实话,自打夏明海结婚之后,家里家外的活都让老大两口子包了,后来又加上个夏云肖,他何时受过这种罪?
夏老头眉头紧皱,一张脸险些皱成苦烂的橘子皮。
夏明洋见夏老头不说话,知道自家老爹也不清楚夏明海他们的行程,转身便跑进厨房,一把掀开锅盖。
边跑边喊:“饿死了,饿死了。”
锅盖打开,露出里面微微发冷的黑饽饽和红薯粥,夏明洋脸上期待的表情顿时消失个一干二净。
“怎么又是这两样啊,妈明明知道我最不爱吃糙粮饽饽了,忒剌嗓子。”夏明洋失望地大声抱怨。
夏老头和夏小婶同样失望不已。
干了一天苦活,就盼着回家吃点顺口的,结果还只能吃这种填不饱肚子的难吃东西,搁谁谁也不乐意。
三人的脸全部皱成苦瓜,夏老头眼中全是不满意和埋怨,表情差到极点。
14. 第十四章
夏老太听到夏老头他们的动静,赶忙点上煤油灯,披了个蓝布褂子出来。
夏明洋心里不痛快,语气也差上几分:“妈,你这做的都是什么破玩意啊,累了一天了,我就想吃点油水大的东西。”
光吃粗饽饽、喝红薯粥,半夜就能给饿醒。
而且他们卖了一天大力气,光吃这些也补不回来啊。
夏老太今天也憋了一肚子火,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就你事多,你大哥他们哪天回来吃的不是这些,也没见他们吵吵着要改善伙食。”
以前夏明海他们去挖河队的时候,夏老太只准夏琴给他们准备这些东西,有时甚至只给他们一人留一碗清汤寡水的野菜汤,爱吃不吃。
从没见他们抱怨过。
怎么就夏明洋事多?
夏老太其实不太会做饭,早些年家里只吃得上杂粮和野菜,天天就是野菜糊糊杂合粥。后来家里偶尔吃得上米和面了,林芳正好进门,做饭的活就归她了,再后来由夏琴接手。
所以夏老太到现在依旧不会用精米精面做饭,会的还是老几样。
大概是厨艺荒废太多年,夏老太做的饽饽和红薯粥也有些黑糊,看上去一言难尽,让人倒尽胃口。
但显然夏老太不这么想,在她看来,夏明洋他们回来有口热乎饭吃就行了,没事别挑三拣四。
她倒是想让夏琴那个死丫头做饭,可夏琴回家后不久又跑出去了,一直到晚上过了饭点才回来。
估计是又跑知青点那边去找人家徐知青了。
一个大姑娘,没事总去男人跟前儿献殷勤,真是不要脸。
至于老大两口子,下午熬了一大锅汤药,说是给夏衣衣调养身体的,从进屋到现在就没出来过。
叫林芳做饭,她也一直不应声,真是气死个人。
还有夏云肖,不知从哪弄来一堆破烂,回来就躲屋里瞎捣鼓,晚上同样没出屋。
夏老太这才迫不得已自己做了晚饭,一边做一边骂夏老大一大家子,可惜人家理都不带理她的,完全当她在放屁。
人家跟个没事人一样,她是越骂越气。
夏明洋唉叹一声:“那兔子肉呢?给我们拿出来热热也行啊,起码算个菜。”
夏老太翻个白眼:“你还好意思提那只兔子,前天不是都让你跟你那个婆娘吃光了吗,连盆都舔的干干净净,没给我们留一口!”
夏明洋依稀回忆起这件事,傻笑两声敷衍过去:“我这不是累忘了嘛,等安安这个小福星再捡到兔子,保证先记着你们二老吃,我跟孩子她妈绝不跟你们抢。”
要说安安真是个小福气包,隔三差五的就能捡到点兔子、野鸡之类的吃食。
夏老太翻了翻眼皮,面上嫌弃,心里却美滋滋的。
还是小儿子知道心疼爹妈,不像老大他们,全都是白眼狼,哼!
夏老太把煤油灯放在灶台上:“你们先吃这些,橱柜里还有上次二姑娘拿的饼干和桃酥,待会儿一人一块。”
听到夏老太说有饼干和桃酥吃,夏明洋这才压下心底的不乐意,勉强盛了碗红薯粥。
他特意挑着靠近锅底的位置用力舀,把比较粘稠的红薯和高粱米盛进自己碗里,只留下锅底的黑糊和上层偏稀的部分,压根不管夏老头和夏小婶,把两人气得心中梗塞。
夏老太只当自己没看见,抢着把黑饽饽里面最大且没焦没糊的那个递给自家老头,留下品相最差的两个,然后抄着铁勺,又给夏老头盛了满满一碗粥,把里面的红薯几乎全盛进了他碗里。
夏小婶:我他妈谢谢你们!
她皱着眉头深吸口气,用力踢了踢夏明洋的小腿,示意他管管。
可夏明洋瞥了她一眼,以为她要抢自己的稠粥,连忙扭过身子背对着她:“你要吃自己盛去,锅里有。”
说完,三两口便把粥喝得一干二净,然后又跑到灶边给自己盛了一碗,把最后一点能入眼的粥水收入囊中,只留下锅底浅浅一层糊嘎吱。
夏明洋边盛还边假惺惺道:“你怎么还不赶紧盛粥吃饭?”
夏小婶:吃,我吃你妈啊吃!
啊啊啊,气死她了。
夏老太斜着眼珠子,同样不出好气:“有的吃就不错了,别嫌东嫌西的,还想让我这个当婆婆的伺候你怎么的?”
夏小婶暗暗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捏了个黑饽饽往嘴里塞,强迫自己忽略它恶心的口感,草草嚼了两口就往下咽。
结果黑饽饽过于粗糙的颗粒直接呛进了她的气嗓,惹得她一阵剧烈咳嗽,脸色胀成猪肝。
夏小婶差点呛死,在座的三人也没一个想着给她倒杯水,甚至连个眼神也没给她。她只好边咳边到厨房门口的水缸里舀水,准备往下压压。
“咳咳咳!”
睡得迷迷瞪瞪的夏东宝被夏小婶的咳嗽声吵醒,不耐烦的冲外吼了一句:“大半夜的烦不烦,刚睡着就给我吵醒了!”
他今天跟几个朋友在县里玩了两圈,玩到七八点才回来,现在刚合眼就被吵醒,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去。
夏小婶捂着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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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TM到底造的什么孽。
西厢房
泡了整整六个小时药浴的夏明海和林芳同时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慢慢积聚起来的灵气丝,以及用灵气丝冲开的几处穴道和孔窍,相视一笑。
夏明海调息收势:“这简易版的聚气汤还是有些作用的。”
林芳:“嗯,我也感觉吸引灵气的速度稍微提了一些。”
聚气汤是他和林芳根据修仙界食用的聚气丸,利用这个世界药性相似的中药调配的,因为担心食用后有药效偏差,所以便先泡澡试用一下。
结果效果还算不错。
不止灵气的吸引速度加快,对于他们因为常年高强度劳动造成的劳损和暗疾,也起到一定的滋养作用。
才泡了六个小时,夏明海和林芳便明显感觉身体轻快不少。
照今天这个速度,估计他们再连续泡个七八天,就能成功引气入体了。
只可惜,他们剩下的钱只够买两副药,药方里用到了几味比较贵的草药来代替灵植。
夏明海抬脚跨出浴桶,边用旧毛巾擦身子,边把脸盆架上的另一条毛巾递给林芳。
“看来,咱们还是得想办法挣钱。家里太穷了。”
林芳同意地点点头:“是啊,以后分了家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她擦干身体后把毛巾包在湿漉漉的头上,“对了,咱们明天上山一趟。山里的草药多,看看能不能找齐药方上的药,省得总跑公社和县城那边。”
“行。”
两人收拾稳妥后,分别在熟睡的夏衣衣左右脸颊亲了一口,然后对视一笑。
夏衣衣因为身体没彻底恢复好,所以暂时跟他们一起睡。
傍晚的时候,林芳让她吃了些从公社食品站买的奶味饼干,然后喂她吃了点药。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副作用,夏衣衣一直迷迷糊糊的睡着觉,清醒的时间很短。
不过,脸色倒是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这让夏明海和林芳彻底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他们没注意到的是,之前他们在泡药浴的时候,有一些蒸腾的药气竟飘荡到夏衣衣周身,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到了她。
夏衣衣的身体,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渐渐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这种变化,不知是好是坏。
就在夏明海和林芳上了床,准备继续打坐修炼时,薄薄的木板门突然传来急骤的拍打声。
“砰砰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得就像在人耳边炸响的滚雷。
15. 第十五章
夏衣衣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呜,外面是谁在敲门啊?”
白净的小脸上残留着两道清晰的睡痕,声音依旧带了点大病初愈的弱声细气,像只刚淋了春雨的小花猫。
林芳神态温柔的帮她掖了掖被窝,把奶团子似的小花猫整个裹进被子里,只留下一个小脑袋:“乖乖睡吧,有爸爸妈妈在,你什么也不用管。”
夏衣衣依恋地蹭了蹭林芳的手掌,然后在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后,短暂地笑了两下,过了几秒便再撑不住了,又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虽然夏衣衣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因为从小体弱,每次生完病都至少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慢慢恢复,有时甚至要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
这段时间她会特别嗜睡。
不过,这次她却感觉稍微有点不一样,好像睡得更舒服一些了?身体也不像过去那么无力?
还没等夏衣衣思考完,浓重的睡意便将她重新拉入黑甜的梦乡。
看着夏衣衣安静乖巧的睡颜,林芳微微俯身亲了亲她额头,温声低语:“睡吧,妈妈的好衣衣。”
确定夏衣衣睡熟后,林芳并没有立刻放开捂着她耳朵的两只手,直起身子和夏明海对视一眼,两人神色同样冰冷地望向被敲响的木板门,额角青筋直跳。
夏老头:“老大,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开门!”
夏明洋:“大哥,赶紧开门啊,我已经替你们干了三天重活了,明天挖河队那边还是你们自己去吧。”
夏小婶:“就是的,大哥大嫂,你们自己的挑子自己担,总赖着我们算怎么一回事?”
夏明洋和夏小婶把门拍得震天响,至于夏老头,见西厢房里边始终没人吱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起烟袋锅使劲直往木质的窗棱上面嗑。
“老大,听见没有,给我起来!”
夏明海一脸冷漠,丝毫不受外面至亲的影响,直接架好打坐的姿势,不急不缓的淡声道:“我们已经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
向来听话的老大,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表现出不顺从的一面,夏老头先是一愣,片刻后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老大,我再说一次,你给我出来。”
夏老头等了足足一分钟,西厢房那边却毫无动静,好像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夏老头瞬间血气翻涌,耳朵嗡嗡直叫。
一向又闷又怂的夏明海,居然敢用沉默公然挑战他的权威,这让夏老头七窍差点冒烟,烟杆敲打窗棱的动作更加剧烈,“咚咚”的巨响传出老远。
“大哥,赶紧开门啊。”夏明洋注意到夏明海异常的态度,心里微微有些发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为了压下这种惊慌,夏明洋下手拍门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从夏老太嘴里得知夏明海他们一家回来后,夏明洋他们自然是十分高兴,都想赶紧把挖河队的活重新推给夏明海他们,所以才第一时间冲到西厢门口,准备像以往一样利用夏明海他们的心软和心善给自己谋福利。
谁料,夏明海明显不愿多谈,甚至,连个面都没露。
这不禁让夏明洋他们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林芳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夏明海对她摇了摇头:“不用搭理他们,就当是狗吠好了。一会自然有人收拾他们。”夜里弄出这么大动静,总会有旁人来管的。
再者,跟这群丧良心的人有什么好谈的,他们除了想方设法压榨自己一家,脑子里也没有其他东西,多说无益。
林芳一想也是,索性掏出两个棉塞,给夏衣衣塞进耳朵里,避免外面的声音把她吵醒,然后干脆闭目掐诀,专心修炼。
至于门口和窗外的动静,她直接忽略了个彻底。
她们在修仙世界,早就养成了随时随地可以摒弃周边环境影响,迅速进入修炼状态的习惯,自然不会把夏老头他们弄出的声响放在眼里。
与林芳和夏明海的淡定相反,夏家的左邻右舍全都不耐烦地冲着他家的方位喊了起来。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吵死了!夏老头、夏明洋,我听见你们的声音了,再这么闹腾,我可要告到大队长那里了!”
不多时,他们的大门也被拍得嘭嗙乱响:“你们再没完没了的吵人睡觉,明天的工作任务加倍!”这是大队长的声音。
大队长的家距离夏家并不远,他累了一天了,刚躺下休息,就被夏家的动静吵得头疼,心里对他们的事明镜一样,也知道他们找夏明海闹什么。
大队长其实对夏老头和夏明洋一家的行为很是看不上眼,明里暗里找夏明海谈过几次,让他多替自己的小家着想,别傻愣愣地一味只知道愚孝和照顾弟弟一家。
奈何夏明海的脑子就跟不开窍一样,不止是他,林芳和夏云肖,甚至是夏琴也不开窍,大队长没办法,最后只能摇头叹气,不了了之。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光是他看着着急能有个屁用。
要说这次唯一让大队长看得过眼的,就是夏云肖干脆利落地找他来请假去照顾夏衣衣的事,所以他二话没说,直接给夏云肖和夏明海夫妻批了三天的假,又给他们开了介绍信,然后帮他把夏明洋他们安排进挖河队。
这次只要夏明海他们坚持得住,他是一定要让夏明洋他们留在挖河队补工分的。
全生产队就他们一家落后分子,年年偷懒拖后腿,要不是有夏老头夏老太这两个偏心爹妈护着,他早就想好好整治整治他们了。
思及此,大队长在夏老头开门后没好气道:“吵什么吵,大家都累了一天了,要是因为你们影响明天上工,他们的工分都由你们来补!”
“谁闹出来的动静谁补,不许叫别人替。”想了想,大队长特意补充一句。
他这是避免夏老头把任务都推给夏明海和林芳他们,因此特意划定了责任人。
听到大队长的话,夏老头的脸微微一僵,接着陪笑道:“大队长,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是因为家里有点事,我保证我们之后不出声了。”
夏明洋:“爸……”还没把大哥叫出来呢。
夏老头回头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夏明洋一噎,不甘心地闭上嘴巴,眼睛却还是一个劲儿的往西厢房的方向瞟,恨不得把那里的门盯出一个窟窿来。
大队长见夏老头态度还算好,也做了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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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警告了他们几个几句后才离开。
夏明洋把门关严,跟在夏老头屁股后面,顾忌着周遭邻居和大队长,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爸,大哥他……”
“明天再说。”夏老头摆摆手,心里堵着一口气,语气差极了。
夏明洋:“反正明天我是不去挖河堆坝了,大哥大嫂明天必须去。”
说完,夏明洋加重语气,站在夏明海他们窗根底下又强调了一遍:“大哥大嫂,我知道你们没睡呢,明天你们记得带着云肖一起去挖河队。”
林芳和夏明海全当没听见,她们有自己的计划,怎么可能按照夏明洋的安排走。
突然,四颗石子破空划过,分别打在门外四人膝窝处的麻筋上。
“唉哟!”
四声惨叫同时响起,紧接着,夏老头夏老太和夏明洋夏小婶同时摔倒在地,捂着被击中的部位,疼得半天没爬起来。
夏明洋怒气十足:“是谁!”
疼死个人!
只是不等他闹腾,旁边的邻居便扔了只臭鞋过来,正好砸在了他脸上,那臭气把他熏得直吐。
“没完了是吧,夏明洋,你再吵,明天老子抽死你!”
右边痛骂夏明洋的人是大队的民兵队长,在村里权利大得很,长得五大三粗的,脾气也不太好,林岗村几乎所有人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因为他逮着人是往死里揍啊。
夏明洋吓得脸色一白,哪还敢吭气,缩着脖子强忍疼痛,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躲回屋。
不止夏明洋,夏老头和夏老太也有些怵民兵队长,毕竟当初村里闹得最凶的那几年,他可是没少抓人批11斗,剃阴阳头、挂牌游街、开讨伐大会什么的,可都是他主持的,半点情面不讲。
见夏老头他们灰头土脸的哑了炮,站在自己屋窗前的夏琴,遗憾地捏了捏自己手里剩下的几枚石子,才一人打了一下,感觉有点意犹未尽呢。
前世夏琴是四级力量异能者,回来后经过几天的适应,大概恢复到了二级异能者的水平,力量基本和三四个成年男人持平。
如今她全力掷出的“子弹”,可以保证那四个人至少疼上五六个小时,总之,今晚他们是别想好好休息了。
这小小的教训,全当是送给他们的利息了。
夏琴冷哼了一声,随手把剩余石子扔到了窗户外面,然后拍了拍掌心,这才痛快地钻进被窝睡觉:她看这次谁还来扰人清梦。
隔壁的夏云肖笑着摇摇头,他就知道,夏琴那个小丫头肯定会忍不住出手的。
这样也好,先让她出一口恶气,省得憋坏了。
这一晚,夏琴、夏衣衣和夏云肖都睡得很好,夏明海和林芳则潜心静气地修炼了一整夜。
只有夏老头他们,捂着被砸中的部位,哎呦哎呦疼了好久。关键他们还不敢叫得太大声,生怕再把民兵队长和大队长招来,到时候还有得受呢。
所以,他们四人只能咬紧牙根,强忍着痛苦在坑上干瞪眼,直到天色将亮才勉勉强强睡过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天亮之后还有更痛苦更难捱的工作在等着他们。
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16. 第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夏家的大门再度被拍响。
才迷迷瞪瞪睡下不久的夏明洋捅了捅夏小婶:“你去开门,我再眯会儿。”
夏小婶强撑开眼皮,脑袋昏昏沉沉的,游魂一样套上薄棉夹袄走到大门口:“谁啊,大早上的敲什么敲。”语气里满是被吵醒的不耐。
等大门一开,看到门外大队长略显阴沉的脸色,夏小婶立马清醒了一大半。
大队长:“挖河队的上工锣都敲了好几遍了,就差你们仨没去集合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这儿抱怨!”
夏小婶心下一惊,耽误出工时间可要倒扣工分的,没准要白受累一整天。
就在她转头想去叫夏明洋他们起床时,视线不经意地划过西厢的三间小屋,剩下还迷糊着的一小半脑子顿时全部清醒过来。
“大队长,我们昨晚都跟大哥大嫂说过了,从今天开始,还是他们带着夏云肖一起上工。”夏小婶庆幸地呼出一口气,“你看,是他们起晚了,跟我们可没有丁点关系。”
在挖河队苦干三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到现在她的胳膊腿脚和后腰还酸疼得不行呢,再加上昨天不知道是谁扔的石头,打得她足足疼了大半宿,前不久才刚刚睡了会儿。
要是现在让她继续去挖河队当苦力,那和要她的命有啥区别。
幸好,夏明海他们一家子都回来了,赶紧让他们回挖河队,省得大队长只盯着她和夏明洋,生怕她俩偷懒似的。
夏小婶理所当然的把活推给夏明海一家:“哎呀,大哥大嫂他们也是的,怎么这个点了还不起啊。大队长,我去帮你叫他们起来。”
说着,夏小婶转身就要去西厢房那边。
大队长嫌弃地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不用去叫他们了。”
“?”
“半个小时之前,我看见明海两口子带着夏琴和夏衣衣上山了。夏云肖也有事出去了,他们都没在家。”
大队长把扛着的铁锨一把撂在地上,看了看天色:“我再给你和夏老三最后五分钟的时间,要是再迟到,每晚一分钟扣五工分!速度!”
整个挖河队有五六十号人,不可能一直等着夏明洋他们三个。
而且挖河堆坝的任务是县里统一安排的,大大小小的挖河队就有百八十个,他们需要先走到固定的任务指派点,由县里的领导每天给他们划定任务范围,然后再去依照指令干活。
要是当着县领导的面儿迟到或者因为迟到完不成当天的任务量,到时候他们整个生产队都得挨批。
尤其是他这个负责人,挨批可能都是轻的,闹不好还可能直接被撸下来。
所以,大队长对一向爱拖后腿的夏明洋两口子没半分好感。
要不是夏老头和夏老太太偏心眼,一直让夏明海一家帮衬他们,他早就把他们拉出去竖个反面典型了,哪里还能容忍到现在。
说到底,夏老头和夏老太也真是够糊涂的,谁是真心孝顺都分不清。
依他看,这老两口要是哪天真的让老大一家寒了心,不再一味付出,照夏老三一家的品性,他们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老辈人有句话叫“偏儿不得偏儿以”,看来,夏老头和夏老太还是没看透啊。
不过,这些都跟他没有关系,他现在只管大队的生产任务,谁敢拖他的后腿都不行!
听到大队长的话,夏小婶一愣,像是不敢置信,然后猛地扭头推开林芳的房门。
在看见空荡荡的床铺后,她的手突然开始不受控地轻颤起来。
接着,她不信邪地咬紧牙根,依次快速推开夏琴和夏云肖的房门,发现床上同样没人后,不由呆愣了好一会儿。
“不、不可能……昨天明洋明明跟大哥大嫂他们说好了……”说好大哥大嫂和夏云肖去挖河队的,他们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夏小婶腿一软,差点跌坐在门槛上,要不是右手及时抓住了门框,恐怕尾椎骨就要受罪了。可即使如此,门框上的交错的木刺依然刺破了她的手指,还有几根直接扎进了肉里。
“嘶!”好疼!
当下夏小婶也顾不上手里的伤,她急促道:“大队长,你是不是搞错了,其实我大哥大嫂他们不是去山里了,而是已经到挖河队报道了吧?”
大队长朝夏小婶投去一个冷肃的眼神,懒得回答她白痴一样的问题。
他敲了敲铁锨的木把手,表情不耐:“还有四分钟。”
夏小婶惊慌不已,连忙跑去自己屋揪夏明洋,然后跑到夏老头门口“嘭嘭”拍门叫醒夏老头,好一番兵荒马乱。
夏老头经过三天的艰苦劳动,再加上昨天石子的影响,彻底趴了坑,根本起不来。
夏小婶无奈之下,只能喊夏东宝起来,跟他们一起去挖河队。
院子里骂骂咧咧的,仔细听都是诅咒夏老大一家的话,骂他们不去上工,骂他们耍心眼,骂他们不孝顺等等,简直没法入耳。
大队长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门外,听到夏老太和夏明洋几人无休止的咒骂,只想冷笑。
夏老大他们这是供养了一堆白眼狼啊,啧啧。
只有一次不肯乖乖被他们压榨吸血,他们的反应就这么大,真是升米恩斗米仇。
———
对于家里的乱七八糟的事,夏明海一行人无从知晓,也并不关心。
他们沿着曲折的山中小路一路深入,直到到了处人迹罕至的缓坡才停了下来。
林岗村三面环山,平时也有不少人偷偷进山弄点野菜或者野物打打牙祭,毕竟单靠队里每年年底发下来的那点口粮,根本吃不饱肚子。
山里所有的东西都属于集体,明面上是不允许个人采摘、打猎的,因此,大家只能背着人赶早或者摸黑上山,偷偷弄点吃的藏起来。
不过,大山深处有狼群和猛兽出没,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可能折在里面,一般村里人只敢在山林外围活动,不敢进入深山。
夏明海和林芳、夏琴深入深山,是为了那些暂时没被村人发现的草药和猎物。
大山外围的常见草药和野鸡野兔什么的,早就让人雁过拔毛,基本剩不下什么了,所以他们三人商量过后,先是去大队计分员那里领了采草药的计工任务,给上山过了明路,然后直奔山林深处。
为了避免遇见什么他们对付不了的大型猛兽,他们也只是比其他人深入了两三公里而已,进可攻退可守。
夏明海他们早上五点上山,到了缓坡这里大约走了三个多小时,他们停下来准备吃个早饭再开始找草药。
出发前由于夏衣衣还没睡醒,林芳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搁家,便替她套了身碎花布的薄棉袄,又裹了层厚毯子防止着凉,然后让她睡在竹编的背篓里,由三个人轮流背着。
走到半路的时候,夏衣衣就被颠醒了,她扒拉开盖在自己头顶的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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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从背篓里探出半个小脑袋。
猝不及防被山里的冷空气呛了一口,夏衣衣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此时背篓正在夏明海背上,林芳紧走两步,走到夏衣衣旁边,神情关切地问:“衣衣睡醒了?冷不冷啊?”
说着,她上前摸了摸夏衣衣的小手,发觉手心还是温温热热的后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夏衣衣眨巴着眼睛,乖乖地摇了摇头:“妈妈,我不冷的。”
她微微动了动蜷缩着的手脚,对着陌生的景色,好奇地左看右看:“咱们要去哪里呀?”
林芳抚了下她额头的碎发:“去山里采点药草。”
夏衣衣一听到“药草”两个字,立马悻悻地缩回脑袋,把整张小脸全埋进毯子里,只留下两只杏眼露在外面。
她的眼瞳似乎生来便潋了些水色,有种春雨濛濛的清澈,仔细一看,又显得无辜可怜,带了点软软的小动物特质。
夏衣衣眨了眨眼,声音多了分小心翼翼:“妈妈,采药草做什么啊?”
林芳目光一顿,故作严肃地看了夏衣衣几眼,直到把她看着差点绷不住掉金豆豆,这才缓声道:“采药草当然是为了治病。”
“那……那是给谁治病呀?”夏衣衣嗫着嘴巴。
前面用镰刀开路的夏琴“扑哧”一乐:“妈,你就别逗衣衣了,她都快吓哭了,哈哈哈。”
家里人谁不知道,夏衣衣因为从小体弱多病,每年都要喝上再三个月的汤药。
那些汤药又苦又难喝,就连夏琴她们闻着都受不了,更别说还要硬灌下去的夏衣衣了。
从小夏衣衣最害怕最讨厌的就是喝那些大草药汤子,甚至听到草药相关的字眼都怵得很。
这不,现在一听林芳说她们要上山采药,生怕最后这些草药全都喂进她的肚子里,吓得都快哭鼻子了。
大概是逗够了夏衣衣,林芳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不自觉笑出了声:“妈妈刚才是逗着你玩儿的,别害怕,今天的草药可不是给你采的。”
她和夏明海主要是为了凑齐聚气汤的材料才上山的,顺便看看深山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卖得上价钱的值钱药草,给自己的小家攒攒钱。
至于夏琴,在她给她们展示了她二级力量异能者的实力后,她和夏明海一致同意带她一起上山。
其一是为了互相有个照应,万一遇到危险,多了实力超群的夏琴,她们也能安然应对。其二是夏琴想要打些猎物进城去卖,她前两天已经摸清了县里黑市的位置,想带着猎物去赚钱。
三人一拍即合,昨天下午各做准备后,今天一大早一起进山。
夏衣衣抿了抿嘴巴,声音又轻又糯:“真的吗?”
林芳连同毯子一把将她抱出了背篓,亲热地贴了贴她的脸颊:“当然是真的。对了,衣衣,你饿不饿?咱们找个地方先吃早饭吧。”
不提早饭还好,一提早饭大家的肚子全都唱起了空城计。
于是几人随意找了个地势稍微平缓些的地方,坐下来吃早饭。
早晨出来的急,她们没时间做口热乎的,只带了买好的饼干、烧饼和素包子,就着行军壶里的热水对付一顿。
吃到一半,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奇怪的动静,不远处长势稍高的野草成片成片倒伏下去,风中隐隐聚集起淡淡的腥臭味。
夏琴眉头一皱,跟父母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冷凝与沉肃。
17. 第十七章
紧挨林岗村的山叫大林山,最困难那三年,村子里很多人都跑到山里挖野菜、啃树皮、逮小动物,总算没有饿死人。
可当时几个青壮年为了多弄些肉食,跟着一个老猎户进了深山,最后,全都没回来。
后来大队长找到县里的民兵队,组织了四五十人的带枪队伍,经过整整三天的搜寻,才找到了失踪者们被大型猛兽啃食得七七八八的碎骨头。
从那一天起,大林山深处便成了林岗村所有人的忌讳之地,再没人去过。
现在,也许夏明海一行人遇上的就是那些攻击性非常强的野兽。
夏琴全身戒备,她抓过放在一旁的镰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断晃动倒塌的草丛,脑中的弦绷得死紧。
夏明海和林芳则迅速用身体挡住夏衣衣,身上的肌肉收紧,随时等待爆发。
夏衣衣受到三人的影响,“咕噜”一口咽下嘴里嚼到一半的牛奶饼干,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整颗心直接提了起来。
她意识到情况有异,使劲压下心底的恐慌,一动也不敢动地呆在原地,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动静惹恼对面的“大家伙”。
四人屏住呼吸,视线死盯在同一处。
草丛里的东西离他们越来越近,近到呼吸之间都充斥着令人不适的腥臭味。
时间像过去很久,又像是只过去几秒,就在夏琴神经绷到极点,准备暴起攻击时,草丛里的动静忽然停了。
紧接着,旁边的一颗松树猛地晃动起来,几声哼吼随之传来。
夏琴心中一动,快迅和夏明海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惊喜毫不掩饰。
是野猪!
夏明海凑在林芳耳边轻声说:“待会儿你带衣衣跑远一些,我跟小琴一起,先看看那边的情况。”
如果野猪体型不是特别大,又只有一只的话,他们可以试试制伏它。
这可比遇到猛兽的情况好多了。
林芳点点头,转身抱起夏衣衣,用眼神示意他们小心些,然后开始悄悄向后方移动。
大概是因为对面的动物沉迷蹭树,闹出的声音遮盖住了林芳轻巧的脚步声,所以她们的动作暂时未被发现。
等到她们撤出十米开外,夏琴才伏底身体,一点点接近那颗松树。
向前挪了几步后,夏琴用另一颗大树作掩护,这才看清了来者的全貌:黑皮、硬毛、四肢短粗,是只还未成年的野猪。
夏琴估量了一下它的体重,大约120斤上下,比较好对付。
她重点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没有其它成年野猪的踪迹,看来,这是一只落单的小宝贝。
夏琴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她把镰刀扔到夏明海脚边:“爸,你来吸引它的注意力,自己别受伤。”
夏琴出声的瞬间,野猪便发现了她,低吼几声,猛刨了几下蹄子,以一种让人心惊的速度冲撞向她。
它虽然只有100多斤,可加上冲撞力,至少能达到300斤,撞飞一个成年人完全没问题。
可以想象,一旦被撞倒,必定要受重伤。
民间素来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说的就是这三种动物的凶猛,有时,就连百兽之王——老虎都不敢轻易招惹成年野猪。
这也是野猪比某些肉食性猛兽更难对付的原因。
这时,夏明海飞快捡起镰刀护住身体,又抓起一把大小不一的石块,猛地朝野猪的脸上掷去,同时大喊道:“喂,你的目标在这!有本事快过来!”
夏明海的挑衅彻底惹恼了它,它愤怒地调转身体,朝着夏明海的位置坦克一般撞击过去。
而在野猪改向的瞬间,夏琴瞅准机会,几步助跑后飞身跳上旁边的大树,然后又在脚掌接触到树干时刹那迅速转向,借力一蹬,像枚炮11弹似的弹射向野猪侧方。
她右手紧握成拳,在距离它只有一两米的距离时,用尽全力一挥,直接打中了它的太阳穴。
只听一声明显的骨裂响起,伴随着野猪惨烈的吼叫,惊起林中无数的鸟类。
为了防止野猪的叫声引来同类,夏琴在它翻倒在地时狠狠压住了它的身子,右拳快而重地锤击了十数下,夏明海也跑过来帮着压制住野猪剧烈挣扎的身体,直到它抽搐着再也动弹不得。
确定野猪死透后,夏琴才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双手交叉活动,手指骨节发出清脆的弹响。
“呼,终于解决了。”
夏明海眼里全是震惊,虽然知道女儿重生回来后力气增大了不少,可知道归知道,跟现在直观感受到还是有区别的。
他看了看半边脑袋被砸凹进去的野猪,又看了看女儿满是轻松的表情,忽地咽了口唾沫。
那边林芳和夏衣衣同样目瞪口呆,尤其是夏衣衣,张开了嘴巴,半天没合拢。
“姐、姐姐好厉、厉害。”惊得都有点小结巴了。
夏衣衣勾着林芳的脖子,任由她把自己抱回之前的缓坡上,然后扭了扭身体,从林芳的怀里下来。
她迈开小短腿,几步跑到夏琴旁边,先是围着夏琴兴奋地转了两圈,然后像是看到什么,伸出小爪子抓住她的右手,扬起小脸问:“姐姐,你的手疼不疼呀?”
说完,嘴巴凑近夏琴的手背,心疼地吹了吹:“呼呼,痛痛飞飞。”
夏琴的右手掌指关节红了一大片,甚至还有几处破皮流了血。
毕竟野猪皮糙肉厚,夏琴击打的又是它最坚硬的头骨,为了避免出意外,她几乎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受伤在所难免。
对于夏琴来说,这点小伤根本不碍事。
想当初,在丧尸末世,她受过的伤更多更重,她也从来没在意过,也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在意。活着都很艰难,哪有功夫去矫情。
可如今看过夏衣衣关心的眼神,她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酸涩。
酸得她眼睛有了瞬间的模糊。
很快,夏琴用力眨了下眼,挤走眼底的水气,接着扯开唇角,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衣衣的呼呼真管用,原本姐姐的手挺疼的,现在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呢。”
她用干净的左手揉了把夏衣衣的头发,把她脑袋两侧的花苞头揉得乱七八糟。
夏衣衣没有察觉,反倒因为自己能帮上忙而独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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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姐姐,那衣衣再帮你呼几下。”
“好啊,那姐姐就谢谢我们可爱的小衣衣了。”
夏衣衣扬起笑脸,颊侧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嘿嘿。”
看着夏琴和夏衣衣那边又笑又闹的,林芳便跟夏明海分工,林芳去帮夏琴找能止血的草药,夏明海则往野猪出血的部位轻轻覆盖上一层沙土,防止血腥味扩散引来其他的肉食动物。
她们周边没有溪水,只能用土法子先简单处理一下那只野猪。
上山时,夏明海、林芳和夏琴一共背了三个背篓,林芳随手拔了些野草和树叶什么的垫在其中最大的背篓底部,然后把野猪团巴着塞了进去。几人又找了些野菜和常见的药草盖在上面,充作掩护,以免下山时被人发现。
她们有些庆幸,幸好这只野猪个头不算太大,要不然恐怕背篓都装不下它,更别提神不知鬼不觉地运下山了。
林芳告诫夏衣衣:“衣衣,咱们逮到野猪的事是秘密,记住,对谁都不能说哦。”
夏衣衣迟疑了片刻:“爷爷奶奶也不能说吗?”
“对。”
“可,可是,咱们家有什么好东西不是都要紧着爷爷奶奶吗?”
以前不论她们家有什么,哪怕是一块布、一根针,都会第一时间给夏老头和夏老太送过去,她们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一心想给两个老人提供更好的生活。
结果呢,她们的一腔真心,换来的只有别人无穷无尽的压榨利用和变本加厉。
让她们如何不恨?
林芳和夏明海勉强笑了一下,心口堵得慌,面上却不想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来。
林芳耐着性子解释道:“衣衣听话,这个秘密对谁都不要提。说出去的话,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可能就被抓起来了。”
“这样衣衣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哦。”
山林里的东西全部归集体所有,她们要是不上交猎物,拿去黑市偷偷卖掉的话,一旦被捉住,免不了好一顿罚,倒也不算吓唬夏衣衣。
听到林芳的话,夏衣衣吓得赶紧捂紧嘴巴,脑袋使劲摇晃几下。
捂住嘴巴后没法出声,夏衣衣又把手指小小的打开了一道缝,露出两片薄薄的唇瓣:“妈妈,你放心,我保证谁也不说!”
夏衣衣害怕自己的话被别人听到,声音压得低低的,边说还悄摸摸的左右看了看,生怕从哪突然跳出个人来,揭穿她们的秘密。
林芳三人被夏衣衣小心翼翼的举动逗得直笑,气氛一时轻松起来。
夏明海背着装野猪的背篓,林芳则带着夏琴和夏衣衣采草药,边采边教两人如何辨认,夏衣衣听得认真,时不时帮着采摘一些,夏琴完全不感兴趣,手里捏着几个石子,偶尔打两只野鸡和小鸟。
等林芳她们围绕深山边缘采集了两筐草药准备下山时,夏琴已经猎了不少猎物。
为避免夜长梦多,夏琴决定今晚就去县里的黑市把野猪卖掉。
下山后,夏琴单独从一条小路走,想要绕过村子避开村里人,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她在距离村口再三里地的位置,突然被一道有些尖锐的女声生生叫停了脚步。
18. 第十八章
“夏琴,你给我站住。”女声自远而近。
夏琴本不想搭理来人,偏偏人家不想放过她,一个箭步直接拦在她身前。
“喂,你没事躲什么躲?”
对方微眯着眼睛上下扫了扫夏琴,视线最终定格在她后背的背篓上:“你后面装的什么?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夏琴停下脚步,跟对方保持了两米的安全距离,声音淡淡的:“钱莹,你来我们村干嘛?”
钱莹是夏春红家的小女儿,与夏琴同岁,生性有些娇纵,平时最是看不上夏琴她们一家。
跟在钱莹身后的是钱栗,二姑家的大女儿,今年18岁,再过一个多月高中毕业。钱栗自诩是城里人,又是高中生,每天鼻子恨不得翘上天,从不拿正眼看人。
钱莹和钱栗受夏春红影响,跟夏明洋一家关系比较好,对于大舅一家嘛,一直看不上。
此刻钱莹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拦着夏琴。
“你管我们呢,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背的什么?”钱莹眼珠子不断往夏琴身后瞄,大有她不回答就不让她离开的架势。
夏琴无意与钱莹多纠缠,背篓里的野猪确实暂时见不得人。
她眼皮一掀:“没什么,就是些不值钱的野菜和野果之类的。”
夏琴眼睛生得好看,弧线饱满的双眼皮,敛着整张脸上略显英气的线条,再加上往常唯唯诺诺的温顺神态,使她添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意,会让人不自觉忽略掉她有些女生男相的长相缺点。
钱莹与夏琴同龄,家里人闲聊时少不得比较一二。
钱莹的父亲和奶奶就不止一次的夸夏琴脾气好又懂事,这在钱莹看来,他们就是借夏琴来暗示自己娇气爱作妖。
所以,钱莹向来对夏琴看不顺眼。怎么看夏琴怎么小家子气,天天低着个脑袋跟谁要欺负她似的,说话声音也小的像蚊子嗡嗡,越听越烦。
可如今,夏琴陡然在她面前抬起脸,眼尾微微上挑,眼神中也带了点凌厉,冷冷瞥着人时,眉眼间的锐气扑面而来。
钱莹心脏一突,短暂地愣了两秒。
等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夏琴的一个眼神惊住了,钱莹立刻皱紧眉头,不甘心自己落了下风。
她伸出手,径直越过夏琴的身体,朝着背篓先过去:“我不信,我要自己看!”
夏琴背着村里人独自一个人走向县城的方向,说框里只有野菜和野果,怎么想怎么有猫腻!
她这次一定要抓到夏琴的把柄!
就在钱莹的手碰到背篓的前一秒,她的手腕忽地被一只斜插过来的手紧紧攥住,耳边响起一道沉冷不愉的质问:“我让你碰我的东西了吗?”
“疼疼疼!你快放开我!”钱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钢铁做的机械臂给控制住,手腕下一秒可能就要折了。
一旁看热闹的钱栗见钱莹表情扭曲,不似做假,连忙跑过来想把夏琴拉开。
可这夏琴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吃了大力丸一样,根本弄不动她。
钱莹疼到冒出一身冷汗。
钱栗惊怒交加:“夏琴,你给我放开,小莹的手腕要断了。”
夏琴犀利的目光投向钱栗,看得钱栗露出忌惮的表情后,兀地笑了一下。
她随意把手一甩,钱莹便重重摔倒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一坨牛粪上。
“啊啊啊!夏琴,我跟你没完!”
钱莹一个猛子跳起来,顾不上疼痛不已的手腕,拼命用路旁捡的枯树枝抽打沾到牛粪的衣服。幸好这坨牛粪是干的,还算好清理,要不然她死的心都有了。
夏琴抱着双臂,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像在看一场猴戏。
她知道钱莹有点小洁癖,一向受不了农村的环境,除了每年大年初二要陪夏春红回娘家外,基本不会来林岗村。即使过来,看见她们也跟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每次都离得远远的。
就是因为知道钱莹的臭毛病,夏琴才故意把她甩到牛粪上,给她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让她知道什么人不能惹。
钱栗皱着眉头:“夏琴,你这次有点儿过分了。”
一句话,让夏琴把目光重新投到钱栗身上,眸底挂了丝肉眼可见的同情。
钱栗不明所以:“?”
夏琴淡淡一笑:“你们还有空揪着我闹,我要是你们,早就去夏老头和夏老太那里盯着了。”
“盯什么?”
夏琴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用和她们看她一样的目光上下扫了扫,然后自顾自地笑了。
钱莹不耐烦地吵嚷:“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搁这故弄玄虚!”
听到钱莹的话,钱栗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闹。
夏琴轻啧两声:“你们这次来林岗村是跟二姑一起来的吧,二姑过来是因为什么事想必你们也很清楚吧?”虽是问句,但她的语气确很笃定。
钱莹眉梢打成死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们这次跟夏春红过来,是为了通知夏东宝过两天去县城零件厂上班,她们的爸妈已经帮他疏通了关系,他以后也能吃上商品粮了。
不过,这件事她们全都没打算告诉夏琴一家,生怕夏明海厚着脸皮让她们家再把夏云肖安排进零件厂。
她们可不想被夏明海他们给赖上。
夏琴嗤笑一声:“我知道什么?你们是说夏东宝要进县零件厂当临时工的事?还是二姑只想着小叔一家,不愿让我们沾半点光的事?”
钱莹和钱栗的脸色十分难看,她们自以为事情做的隐秘,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那么大嘴巴,把消息捅到了夏琴的耳朵里,真是可气。
钱栗脑筋一转,强行解释道:“我爸妈不是不帮你们,县零件厂招工有学历要求,最低得是初中毕业,可你跟你哥都只上到了小学……”
“你不用解释,我们也不稀罕那份临时工的工作。”夏琴摆了摆手,打断钱栗不走心的解释。
钱莹扯着嘴角笑得阴阳怪气:“哟,你们真不稀罕啊?”
就算只是临时工,那也是城里国营工厂的临时工,多少人挤破头都挤不进去,夏琴竟然还假装不在意,实际上估计都要酸死了吧。
钱莹挑起眉骨,视线直直定在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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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脸上,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几分嫉妒和不甘。
可惜,钱莹注定要失望了。
人家夏琴是真的一点也不稀罕。
她哥夏云肖现在可是市机械厂的正式工,起码比夏东宝高出两三个大等级,他拍马也追不上。
至于她自己,就更不稀罕什么临时工的工作了。
她有的是力气,偶尔打个猎进黑市卖钱,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怎么可能稀罕那仨瓜俩枣的工资呢。
夏琴垂下眼,微微俯身与钱莹平视:“你有功夫在这阴阳怪气,不如回去问问你妈为了给夏东宝安排工作花了多少钱吧。”
顿了一下,她又刻意提醒道:“好好问问你妈,是不是把答应给你的嫁妆钱全填补进去了。”
钱莹脸色骤变:“不可能!”
夏琴:“还有一个多月你就初中毕业了,你学习成绩不好考不上高中,为了不下乡,似乎只有结婚一途了。”
“我知道二姑她们已经给你物色好了人家,婚也定了,甚至还应了男方陪送200块钱的嫁妆。”
“你说,要是这200块钱嫁妆没了,男方那边还肯乖乖把你娶进门吗?”
“就算他们捏着鼻子认了,你在他家的地位估计也高不到哪儿去了吧。”
夏琴这些话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前一世真实发生过的。
钱莹的婆家虽然是双职工家庭,可一连生了六个儿子两个女儿,家里并不富裕。钱莹要嫁的男人排行老四,上不上下不下的,可以说是爹不疼娘不爱。
但他长相不错,为人也老实,能容忍钱莹娇纵的小姐脾气,所以钱莹才点头乐意的。
本来钱莹的婆家想用钱莹的嫁妆给她们疼爱的两个小儿子娶媳妇用,结果到最后落了空,钱莹结婚当天就一直给她甩脸子,婚后更是把她当丫鬟使,反正她们婆媳没少打架,经常闹到妇联那里。
要不是钱莹的男人还算疼媳妇,估计钱莹就成了她们县里第一个离婚的人了。
钱莹咬了咬牙:“不可能的,我妈说小舅他们会把钱还给我们的。”
夏琴调整了一下背篓的肩带,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她的声音戏谑:“让夏明洋他们还钱?你确定不是在说笑?他们哪有钱?”
“他们每年倒欠着生产队不少工分,还是我们家帮忙还的呢。不过,我们现在还没分家,倒是可以从公账里出。”
听到可以从公账里还,钱莹不禁悄悄松了口气。只是不等她放下心,夏琴的下一句话又把她打入深渊。
“夏老头和夏老太把持着公账,你们哪次见二姑能从他们手里掏出一分钱来?不都是她不停往里搭钱搭物地填送吗。”
“想要他们掏钱,可不容易啊。”夏琴眼里的同情更甚,“至少二姑可没有这种本事。”
钱莹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钱栗有些看不下去:“夏琴,你别瞎挑拨。”
夏琴耸了耸肩,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钱栗,直到把她看得非常不自在,才慢吞吞的开口:“你还有空管别人,你才是二姑家里最大的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