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快穿禁止感化危险反派》
1. 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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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车灯晃过,引擎轰鸣。
圣格斯大会堂,A市专司丧葬礼的会场。
——素来庄静,车辆限速,严禁喧哗。
会场外,这辆速度嚣张的黑色路特斯撞碎淅沥的雨声,稳稳停在道旁。会堂外久站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刻架好轮椅,随即忙不迭撑伞走到后座车门前,颔首等待里头的人走出来。
十分钟过去,车内没有丝毫动静。
直到正举行着葬礼的会场内部走出来一个人,身后众人簇拥,皆着黑衣孝服。
为首的男人亲自举伞走到雨中,又等了五分钟,车门才终于缓缓从内打开——
一双意大利纯手工定制的皮鞋在泥泞里站定,裁剪妥帖的西装裤垂在踝边,未染上丝毫泥点。
会堂五楼一间休息室的落地窗旁,粗重急促的呼吸声被窗外的雨声隔绝开来,屋内一股馥郁甜腻的酒香,搅得顾屿桐浑身发烫。
他撤回望向雨中男人的视线,单手扶窗无力地跌坐下来。
整间屋子里就他一个人,领口微敞,昏暗的灯光洒在那道精雕细琢的锁骨上,颓靡、美丽。卷翘的睫毛嵌在那双微微上扬的眼上,眸中水雾淋漓,撩人不自知。
“把……把你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
顾屿桐舔了舔干涩的唇,强忍着身上莫名其妙的燥热和冲动,尽量稳住平日清朗的声线,冲着角落里闪着光的一颗光球说道。
“宿主您好!”依旧还是刚刚谦顺有礼的开场白,大光球抖了抖身上的光圈,语气平静地陈述这样一个事实,“您死啦~”
“废话。”顾屿桐从唇间溢出一句骂人的话,却因为体内那股燥热而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还带了点娇嗔的意思,这让他更加烦躁。
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死了,72小时全程无休赶通告,日夜颠倒连轴转拍戏,生产队的驴来了都得给他磕一个。说得好听是一线当红明星,说得难听和一只漂亮的挣钱玩偶没什么区别。
“检测到宿主您身死后已脱离原本世界,所以小光在这里已经为您匹配好了相应的反派主线任务哦~”光球自顾自道。
顾屿桐垂眸,心想这桥段他熟啊,小说谁没看过,无非就是做任务保命,否则就躺板板死翘翘。既然有机会重开,谁不把握住谁是傻子。
他仰头靠在冰凉的落地窗前,借此缓解身上的难捱,成竹在胸:“说吧,是要我感化哪个悲惨反派?”
“不是感化,是提升反派黑化值,阻止各大反派在结局被强行洗白~”
“每个攻略对象原始黑化值为50%,宿主需要保持并提高,黑化值累积到100%即算完成任务!”
有意思。顾屿桐将眉一挑:“对象是刚刚那个下车的男人?”
光球闪了闪,似乎是对顾屿桐的机灵表示嘉奖,随后周围的光圈将顾屿桐全身笼罩住,很快,被下了药的酒精蛊惑催化的昏沉脑袋逐渐清明起来,关于第一个世界的相关信息也纷至沓来。
今晚圣格斯的葬礼是为池家池老爷子而办,池老纵横A市房地产事业数十年,曾经的房地产巨擘非他莫属,一朝身死,腾顺集团的大权便交到了池家养子池年手中。
传闻,池家双子,幼年丧母的大哥池端性格暴戾恶劣,而这位养子虽然出身孤儿院,幼年经历凄苦,但性情是出了名的温顺恭谨,在大哥十八岁那年意外坠马断腿后更是主动担起了公司重任,集团落到他手上无可厚非。
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当年因腿伤被迫出国治疗的阴鸷大哥一朝回国,迅速在A市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手段残忍,搅得池家和圈子里鸡犬不宁,甚至不惜把昔日弟弟逼上绝路。
顾屿桐却觉得并没这么简单:“实际上呢?”
光球抖擞精神,继续铺陈起完整剧情。
池老爷子年轻时风流滥情,而池年其实是散落在外的私生子。当时的腾顺风生水起,为避免丑闻爆出后影响公司发展,所以才将刚刚出生不足月的池年送入孤儿院,长至十岁才以养子身份接入池家。
同是池家血脉,他眼红于池端的光鲜亮丽,又回想自己这十年在孤儿院的冷落和欺凌,于是乎一只伪装完美的毒蝎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十岁进家门,一夜毁尽池母曾经精心培植的花园一角。
十五岁,把高烧不退的池端锁在杂物间,直到管家和助理寻遍老宅,最后才找到烧得奄奄一息的池端。
十八岁,池端在省级金融策划类商赛中夺冠,奖金丰厚,并获得了国外金融名企的offer,原本风光无限的骄子却在举行庆功宴的私人马场被池年设计陷害,当着一众富少名流的面落马,右腿粉碎性骨折。
二十岁,骄傲和体面被悉数毁尽的池家长子在不断恶化的治疗情况中,性情大变,接二连三的打击抹去了少年骨子里的温和矜贵,愈发古怪的性格导致亲友相继远离,唯恐避之不及。
——最后,池端,这个真正继承人被送出了国,而向来谦和温顺的池年以池总的身份正式进入腾顺,作为池老爷子唯一的接班人。
幼年丧母的池端无力规诫父亲的滥情,正如他无法制止母亲的离世一样。这样的无力感直到自己被逼上绝路,被迫出国那天,终于戛然而止。
国外六年,秽土转生,磨练归来的池端野心和毒性比起当年的池年更甚。
枪口直逼那个笑面虎、菩萨面,手段阴狠,行事乖张,和从前病弱的狼狈长子判若两人。
顾屿桐了然一笑:“嗯哼,所以这么一个乖戾的大反派苗子最后毁在谁手里?”
光球对这个聪慧的新宿主很是满意,尽职回答:“您,我亲爱的宿主。”
“您身穿的这位正是传言中风流纨绔的顾家二少——顾屿桐,他作为池年安插在池端身边的眼线,在葬礼这天被喂药后送入池端房内,两人干柴烈火,而后池端萌生感情。
其间,原身一步步向池年透露池端的计划,利用池端对自己的信任将其逐步洗脑感化,最后彻底粉碎池端多年的布谋,力挽池年于危急之中。”
“池年最后对外宣称自己大哥悬崖勒马,被爱人的一片真心感化,和自己重修于好,却暗地给池端注射药剂,而精神紊乱的池端最后死于出国前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
可惜了。
这么疯批带感的大反派。
顾屿桐脸上的惋惜喟叹之色过于明显,让光球误以为新宿主是在担忧这个世界的任务难度太大,于是很好心地安慰道:“宿主别担心,开局免费赠送三个积分哦。每个积分都可以兑换心仪的道具~”
“就三个?”虚弱的顾屿桐强撑着替自己主持公道,“我看小说里人家系统都几百几百地送,就你抠。”
“我们是系统,不是朝廷派下来赈灾的。”光球礼貌回应。
顾屿桐余光瞥过楼下那道修长挺括的身影,长身立在伞下,不言不语,不怒自威。
“什么道具都可以?”顾屿桐把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姿态风流而不下流,落拓撩人,清隽俊逸的脸上,蛊惑人心的薄唇微微张开。
“……我们是正经快穿。”
“?”顾屿桐莫名其妙,“我意思是,搞点钱给我。”
紫电交闪,窗外半边天幕煞白。
楼下,在乍起的一道惊雷声中,刚才从里迎出来的为首的男人从自己人手里接过那辆轮椅,轻往前推,停在池端面前:
“哥。”
池端这时才偏头盯着池年,没说话,半晌后,长臂绕过轮椅扶手,身侧助理很有眼力见地递上来一根黑漆硬木手杖。
池端的大掌扣住纯银制的权柄,收回看向池年的视线,逐一环视过池年身边围聚的人,随后径直走进会堂。
自始至终,半分眼色都没分给过池年手中的那辆轮椅。
硬木在会堂的地毯上发出沉闷滞缓的咚咚声,池端虚倚着手里的权杖,步履稳健,不受丝毫影响。
渐大的雨声和不容置疑的脚步声里,男人始终一言未发。
池年好脾气地笑笑,带着一如既往的谦和,打破了门口众人僵持冰冷的气氛。
又是一道响雷,惨白的光线照亮池年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毒恶意,转瞬即逝。
五楼的顾屿桐却尽收眼底,他换了个姿势,右手力道轻软地揪住面前人的衣襟,往自己跟前送,左手食指点了点窗外池年的身影:“你老板?”
按照原剧情发展,池年会在池端进入会场后,派人给自己送酒
2. 纵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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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走廊很长,房间很多,大多都是专供宾客休息用的。两侧随便推开一间就是休息室,浴室、大圆床,按摩椅,play道具……应有尽有,不应有的也都有——顾屿桐忽然有些后悔躲进二楼。
自己原本的计划是躲开池端,至少躲过今晚,之后再从长计议。没想到会在一楼遇上池端,更没想到自己会没出息地哼唧出声。
他颇有些懊恼地靠着墙,本想喘口气,可身上烫得吓人,身体一热,脑子也跟着犯浑。这时,不远处的楼梯间再度传来脚步声。
由远及近。
节奏规律,不急不躁,像是一场盛大捕猎活动的前奏。
兴奋。难抑的亢奋从后背攀爬至头顶,几乎完全被这股躁欲掌控的顾屿桐紧咬牙关,从齿缝里碾过一句:“……靠。”
脚步声在楼梯间出口前狡猾地停住,假意仁慈地留给猎物足够的反应时间。同一时间,顾屿桐手搭上门把手,推开门躲了进去。
池端站在出口,视线逡巡一圈,最后停在了顾屿桐躲进去的那间房,看着门牌号,他眸光微敛。
一墙之隔。房间内。
顾屿桐靠着门框跌落,尽管浑身的理智都在制止自己出声,可粗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环境里还是显得无处遁形。
意识不断模糊化,却无限地放大了听觉。顾屿桐似乎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每一根血管在叫嚣着什么难堪的欲|望,也能准确地判断门外那人每一次行进的方向。
前进、后退、迂回。
每每距离咫尺之距,近到顾屿桐以为下一秒对方就会破门而入时,那人又会故意走开,在周围反复踱步,不彻底靠近,却蓄意不撤退。
一点都不给,但又变着法地勾人。
顾屿桐浑身血液随着脚步声的远近而沸腾、冰冷,时冷时热,全然失去了制动权,只能被迫依附。
这时候的他连脏话都已经骂不出了,身体早已违背理智地贴近了那扇门,滚烫的手指搭在把手上。他很难受,眼尾潮红,大有破罐破摔自己把门打开的冲动,却囿于自尊,迟迟不动作。
终于,三秒后,门外的感应器传来房卡刷门的声音。
门被打开了。
池端勾唇,语气恶劣:“久等?”
谁料顾屿桐早已直不起身体,浑身像是一块黏糊的热年糕,软软地就朝自己膝盖上扑了过来。
“……”
池端俯视着膝盖旁那团乱蓬蓬的头发,目光微沉,蹲下来,攥住顾屿桐的下巴想看仔细脸,却没想到对方直接伸手拽住自己,两人齐齐向后倒,滚在地上的那一刻,房门也被关上。
屋子里没开灯,稀薄的月色淡淡地洒进来。
池端单手撑在顾屿桐耳侧,小指无意被柔顺的发梢勾住,热热的,黑暗里,他垂眸,开始借着月光端详身下人的模样。
长睫微卷,漂亮但不娇软,相反,面容清朗俊逸,轮廓分明,上扬的眼尾格外会撩人似的,风流,但不下流。
“帮我……”顾屿桐不知道这人一个劲地盯着他看什么,可能自己童星出道,在颜值方面确实有过人之处,但现在明显不是一较高低的时候——虽然对方长得也不赖。
“帮你什么,怎么帮你?”池端骨子里的恶劣一瞬间被点燃,故意问道。
顾屿桐着急解释:“我是好人。”你可以放心帮的呀。
“好人会故意喝完药后藏在别人房间里,惺惺作态地求人帮他?”恶劣至极。
顾屿桐唇色鲜润,他舔了舔嘴唇,哑着嗓子,带着几分服软示弱的意味喊道:“池总……”
话音刚落,视线瞬间天旋地转。
池端站起来,一把拽住人的胳膊,把人重重地甩在床上,随后将膝盖压在顾屿桐双腿之间,柔软的床垫深陷下去,紧接着那双稳健有力的手掌便掐住了顾屿桐白皙敏感的脖颈。
他音量不算高,但足以威慑住人:“身份,目的,谁指使你来的。”
极度缺氧的情况总算是拉回了一些出走的理智,顾屿桐时而清晰时而沉沦,借着不可多得的清醒终于把池端的脸看了个清清楚楚。
刀削般的眉,黑目沉沉,古井无波。
按原剧情来说,明明比自己还小两岁,但眉宇间满是被风沙琢磨过的狠戾。
掐着脖子的手下了十足的力道,要嵌进血肉里去一般,不像是在同自己嬉闹,分明是冲着自己的命来。
顾屿桐在几乎窒息的情况下,迅速思索出一条新对策——既然避无可避,见都见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彼此坦诚相待,迎难而上。
“十五岁发烧被锁在杂物间,十八岁被设计陷害摔断了右腿,二十岁治疗情况恶化被逼出国……这些、是您的亲历吧。”
衬衫袖口被池端一截截叠了上去,露出因极度用力而肌肉紧绷的小臂。
浓墨般的瞳孔冷沉,寒气逼人:“说完了?”
“…您没听够?”顾屿桐稍挑眉尾,像是一头随时准备挑衅的小狼。
果不其然,系统光球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中:“触发旧恨,成功激怒攻略对象,检测到黑化值升高5%,累积已达55%,请再接再厉。”
顾屿桐原本想继续,但很快被系统制止:“方法粗暴,有被攻略对象击杀的概率,请宿主权衡利弊。”
池端逐渐收紧手上的五指,收缴回方才给予猎物的纵容权利:“你,顾家次子,风流成性,纨绔乖张。小作小闹也就罢了,你哥不是事事都能护住你的。”
“意思是池总撩不得?”顾屿桐对这样的威胁似乎并不受用的样子,一张脸因窒息憋得通红,语气却仍像在说笑。
池端沉声,像是发出最后通牒:“不怕死?”
“怕,”三两下就能把自己的身份底细剖析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人说不怕是假的。顾屿桐双手握住池端的小臂,企图解救自己,眼神难得有几分认真,“但下药确实是被逼无奈。”
这是实话。
他两眼一闭,再一睁,那掺了药的酒就已经被池年派来的人强行灌下胃里去了。
上一秒还在熬夜背台词下一秒就成了别人掌中的棋子。他也很冤枉的好不好。
“腾顺集团、长子继承人、万众瞩目、天之骄子,哪一样不该是您的?”顾屿桐像是一个陈述完所有筹码的死刑犯,苦苦等待审判结果。
最终无罪释放。
濒死之际,顾屿桐忽然感受到对方布满厚茧的虎口处猛地放松下来,奢侈的氧气重新灌回心肺,他大口呼吸,被呛得厉害,却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欲色:“要试试吗……”
童星出道,他的演技自然不在话下,区区一个风流浪子而已,手到擒来。
顾屿桐双目灼灼,被酒气熏染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看着池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好像不怕自己,所以两个人隔得很近,袒露着彼此的心跳。
顾屿桐的手还扶着池端的小臂,逐渐下移,扣住他的虎口,整个人翻身反将池端压在身下。
他跨坐在池端的身上,刚刚一番折腾让他清醒不少,至少拿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他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一次,他要把无脑编剧压抑的反派之魂通通点燃!
可去他妈的感化吧。
顾屿桐自觉地扮演着风流纨绔的顾家二少,衣襟半敞,脖子处还有绯色的指痕,潦草性感,他扣着池端的手放在自己左肩,代替那柄硬木权杖,暗示之意呼之欲出。
“池总,本该属于您的东西,我愿替您双手奉上。”声音蛊惑至极。
夜风微动,拂落肩头的衣物。
池端看着顾屿桐细腻白皙脖颈处自己亲手烙上的痕迹,眼神阴翳,带着几分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兴奋。
察觉到池端晦暗危险的目光,顾屿桐呼吸又急促起来,这反应落在池端眼里,像是谄媚般的索求,于是那只大掌蓦地收紧,攥得人肩头生疼,池端眉梢一挑,语气玩味:“哦?也包括你自己吗?”
“我考虑考虑。”顾屿桐顽劣一笑。
池端很久没有被这样寻衅过了,他动作称得上粗暴,转瞬间,顾屿桐再一次被压制在身下,这一次绝无反抗的可能。
池端整个身体形成一个压迫性极强的包围圈,反剪住顾屿桐的双手,将他翻了个面,把脆弱的后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自己面前。
“有手段,难怪池年会派你来。”
顾屿桐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热又被眼前的男人点燃,烧得额角突突。
他知道池端多疑,还在试探自己,于是并无挣扎,扭过头,终于回答了池端方才的问题:“没目的,底细干净,只想帮你赢。”
“和腾顺扯上关系在我这里可不算什么
3. 嫌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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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版图开阔,没有西城区的华灯璀璨,更多的是靡丽,不胜数的灰色产业滋养着上流圈权贵变态的乐趣。
“唔……嘴、撕开!”
车已经快驶出桥尾,顾屿桐嘴被堵着难受,骂骂咧咧地对池端控诉着他的暴行。
池端瞥了眼后视镜,胳膊枕在车窗边:“又没绑你,自己撕。”
……好像是哦。顾屿桐迟钝地扯下了胶带,活动着下颚,撂下一句:“变态。”
“你睡觉流口水。”池端歪头睨了眼他,理所应当道,“嫌脏。”
话音刚落,那辆紧跟着的黑车从后超车,不要命地贴着池端车后的尾灯险险擦过!
同一时刻,路特斯车头冲过桥梁尾端,驶进东郊大道。
过了桥,江景、城区,包括所有人为制定的法则和规矩通通被甩在了身后。那两辆车明显不再收敛,高速行驶下车轮的摩擦声传来,尖锐刺耳。
顾屿桐紧抓着安全带,前方出现一个急拐弯,池端猛地向右打死,高速行驶下,车身瞬间失衡,顾屿桐整个身体□□,误触了中控大屏,传出一条晨间早报的播报。
“本台记者报道,昨晚池家长子六年来首次现身,归国出席葬礼,全程不语,腿伤疑似痊愈……
据圣格斯会堂内部人员透露,腾顺现任董事池年被拍到酒后乱性,现场照片糜乱,向来持重沉稳的玉面公子首度遭大众质疑,深陷人设造假舆情……
目前腾顺正筹备的大项目‘城中岛’初步执行方案已经敲定,恰逢前任董事离世,领导层大换血,又爆出公司现任老董的葬礼丑闻,项目的投资方是否会如期——”
池端伸手暂停。
拐弯后,身后那两辆车暂时被甩开一段距离,顾屿桐单手支着下巴,窗外的风撩起额前碎发,恣意清爽,没什么大表情,微眯起的双眼隐隐透露出主人似乎心情不错。
风吹进衬衫,猎猎作响,掀起衣襟一角,露出青红交叠的暧昧痕迹。顾屿桐也不管,任由大敞着的衣衫随风而动。
池端收回余光:“浪得很。”
“想夸我帅就直接点,池总。”顾屿桐轻笑一声,昨晚闹得凶,嗓子有点哑。
“欢迎回国。”他偏头去看池端,笑得坦率,“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池先生不打算谢谢我吗?”
“昨晚谢过了。”池端握着方向盘,食指和中指曲起,意有所指地点了很多下。顾屿桐蓦地想起什么,错开眼神。
“得罪池年你讨不到好。”池端的态度很明显还在怀疑顾屿桐,他想了想又说,“我这里,你也捞不着什么。”没有半点好处,所以目的到底是什么。
顾屿桐听得懂他话里的深意。
于情,他实在惋惜一个疯批反派被强行夺走气运,最后只能接受降智感化,于理,他任务在身,救池端也就是救自己。
但他怎么可能说出来,正准备挑个好理由狡辩的时候,车左右两边又出现了那两辆阴魂不散的黑车,呈夹击状,来势汹汹。
“你已经被池年盯上了。”池端提醒道。池年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闹得纷纷扬扬,事后肯定要彻查一番,要查出来顾屿桐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顾屿桐浑不在意,纠正道:“现在是我们被盯上啦。”
晨光灿烂,雨后初晴。
池端车技很好,再有路特斯性能加持,很快就驰出了包围圈。
他转头,目光落在副驾上那人身上,阳光刺眼,池端喉咙里溢出几声低笑:“拜你所赐。”
虽然那辆车就像狗皮膏药般甩不掉,但池端收放自如,时而遥遥领先,时而故意配合,立交桥上如同上演着一场滑稽的马戏,而池端是唯一能够喊停的人。
顾屿桐眉梢一挑,又不知想起什么坏点子:“换挡,降速。让他们撞上来。”
池端正玩得尽兴,似乎不太赞同。
“腾顺的项目正在筹办中,企业实力,高管信誉,缺一不可,葬礼上乱搞再加上不睦兄弟这一条,池年形象可以大打折扣。”
“池年不会蠢到授人以柄,所以那两辆车查不出什么,这是亏本的买卖。”以池端如今的财力来说,一辆路特斯虽然不算什么,但他更讲究回报。
顾屿桐继续说:“证不证据的无所谓,关键是舆论引导。池老板,你生意做多了,得知道比起谈判桌上的明码标价,舆情这把刀更好用。”
“人言可畏,大众追求猎奇刺激的新闻,只要把被撞坏的车推出去,豪门暗斗,兄弟反目,事态怎么发酵全凭大伙一张嘴。”
帮人夺回气运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为虎作伥更是人生一大爽事。
池端几不可查地勾着嘴角,换挡降速,身后跟得吃力的黑车猝不及防地撞了上来,“嘭!”地一声,车灯爆裂开来,车尾也深陷下去一个洞。
——程度把握得刚刚好。
顾屿桐额角不慎磕破,他顾不得渗血的伤口,把头从窗口探出去。
酒红的领带在风中凌乱飞扬,他撑着窗框,对着远远落后的三辆车吹了个口哨,极尽挑衅之意。
坐回座椅中时,正好对上池端探究的目光。池端开口:“下车前给我一个理由。”不惜与池年作对也要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窗外景色飞转,危楼高耸,顾屿桐闻到了纸醉金迷的味道,他整理好衣襟:“池总不如先告诉我要带我去哪里。”
池端:“恩特酒庄,找一个叫张凡的人。”
张凡。顾屿桐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系统先前导入的剧情中,他得知池老爷子池章的死是人为导致,而凶手正是私生子池年,张凡作为池章曾经的私人助理,是唯一知情人。
当然,他能记住张凡这个名字,更多的是因为这人曾经是原主浪迹情场的情人之一。
顾屿桐晃神的这一秒,听见池端说:“把人带到我面前。”
说话间,车已经停在了一座酒庄前,依山畔水,视野开阔。
和池端打交道大部分时间都在猜度他的心思,听他刚刚话里的意思,应该是知道原主和张凡这层特殊的关系,所以才会派自己去找人。
酒庄楼层高,规模大,显然这不是一份轻松的活儿。
所以顾屿桐理解为,这是对自己的考验:“没问题。”
他甚至美滋滋地打起了小算盘,找到张凡,帮助池端找到父亲离世的真正原因,说不定还能提高黑化值。嘿嘿~
池端觑了眼喜上眉梢的顾屿桐,“啪!”地一声解开安全带,环臂等着那个理由。
顾屿桐早已打好腹稿,靠着椅背,闭眼,浅笑着说:“我知道池总还是不相信我,可我接近你真的没别的坏心思,得罪池年也单纯只是看他不顺眼,如果非要我给出个原因来……”
他稍稍倾身,靠近池端:“我暗恋你很久了。”
池端侧脸很好看,下颚线坚毅流畅,他闻声一顿,缓缓看向顾屿桐凑过来的脸,神色复杂古怪。
“……”他什么也没说,开门下了车。
顾屿桐在车内继续兴味盎然地说着:“小时候经常看你和我哥一起打篮球,最喜欢躲在更衣室看你脱衣服,给你写过小情书但被该死的池年撕了,你十八岁商赛夺冠的照片还夹在我床头柜相框里,我真的——”
池端已经走到他窗前,俯身,眼神危险。
顾屿桐会意般降下车窗,对上池端的眼睛,把话说完:“……喜欢你。”
“……”池端脸色沉得可怕,“十五楼203,找到人后带到那里。”
顾屿桐超级满意自己的百分回答,胡乱应着:“嗯,好好好……”
池端抬脚欲走,却又折返:“再乱说话割了你舌头。”
顾屿桐:……
十分钟后,顾屿桐进入了酒庄的三楼,专供打台球的地方。
根据系统给出的记忆,张凡经常和顾屿桐出入台球场,来这里,说不定可以钓出张凡。
“顾总!”刚走出电梯,迎面扑上前来一个男孩,刚成年不久的模样,净瓷一样的小脸挂着泪,正窝在自己怀里啜泣,“您不是说喜欢我,还说要带我去海岛上钓鱼的嘛…”
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顾屿桐心下不忍,但属实没想到原身10通吃啊!
他稳住心神,边哄边摸出一张卡,把人揽紧,另一只手探进人衣底下,把卡夹进了男孩裤腰间:“乖,我过几天让人带你去。”
刚处理完这边的,余光又看见一个紧抿着嘴的男侍应生,年纪不大,握拳杵在那,也不说话也不闹,眼尾红红,满脸都在说,我对你的
4. 逗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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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前,十五楼203。
光线微暗的房间里,一块大屏投影在墙上,监控里传来男男女女调笑的声音,最热闹的是画面中央的一张球桌。
屏幕上——
男人修长白皙的指节按在桌面,虎口轻夹球杆,细窄的腰身因为身体的低俯而被衬衫收紧出流畅优秀的线条。
每次进球都会有形形色色的男女上前递烟,男人也不推拒,轻笑着低头去咬烟嘴。
屏幕前,池端上身前倾,手肘撑着膝盖,离得近了些。
好一个暗恋。
满嘴谎话,秉性恶劣。池老板在心里这么评价。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顾屿桐的手吸引。
顾屿桐正清完一次台,趁人摆球的时候,笑揽住刚刚那名男侍应生的腰,不安分地在那侍应生细软的腰身掐了一把。
监控很清晰,细微到人手上的绒毛都能看清。
那双骨感分明的手昨晚虚扶的部位此刻在池端身上隐隐发烫,而此刻却掐着别人的腰,接着别人的烟。
池端把额前的碎发撩上去,眼底的阴翳一览无余。
果断起身,走向浴室。
一旁的张助理:“池总,顾先生动静闹这么大,张凡很快就该出来了。您去哪儿?”
“洗澡。”池端一把甩上门,“脏得很。”
*
虽然计划被打断,录音也还没拿到手,但好戏谁不喜欢看呢。顾屿桐作壁上观,看热闹不嫌事大:“池老板,怎么亲自过来提人呐?”
系统在脑子里嗡嗡作鸣:“反派黑化值提升5%,牛得嘞。”
顾屿桐有些意外,自己还没亲手把池章病逝真相录下来给池端,黑化值怎么会突然升高?正想着,池端已经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力道很大,攥得很痛。
顾屿桐觉得莫名,吊儿郎当问:“池老板也想一起玩?”
池端:“让你把人带到203,你自己先玩上了?”
“怎么会。”顾屿桐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强装镇定,“不过不是说好我把人带上去吗,您怎么亲自下来了?”
池端整个人站在自己面前,遮去了大半的光。
顾屿桐缩在阴影里,无端屈从于这股几乎压倒性的威势,说话也不自觉用上尊称“您”。
“来打台球。”池端语气很冷很沉,和在车上时不一样。
张凡被打断很不爽,实际上没有哪个男人被打断会爽。他猛地推搡了一下池端,对方纹丝不动:“你丫的,这是我的人。你搁这挑衅谁呢?!”
池端掂了掂手里的球杆,浑不在意地问顾屿桐:“他说你是他的人?是这样?”
顾屿桐游离在状况外,不懂事态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发展。他诚实道:“新中国讲究人权自由。”
“?”张凡“啊”了一声。
陡然间,球杆滑过半空,发出“簌簌”的破风声,接着猝然挥向张凡的脑袋。
几滴温烫的血液瞬间飞溅出来,擦着池端脸侧划过,他娴熟地歪头一躲。
“你干什么?”顾屿桐有些惊讶。
池端收回球杆,面无表情:“打台球。”
张凡捂着额角缓缓蹲下,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刺激着池端的感官,久违的餍足感终于爬升至心头。
在那六年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创口和血液似乎成了唯一能激起兴奋感的东西。
新鲜的、滚烫的液体就像是一壶烧开的沸水,浇在冰凉的躯体上,这才有了存活着的感觉。
池端扔了球杆,看向球桌上双腿交叠的顾屿桐,眼尾缀着笑,惊讶但不害怕,像一颗高悬于树上的与众不同的禁果。
人人都想靠近,各怀心思。
池端走过去,顾屿桐自然而然地搭着他的小臂站了下来,却被反握住,池端攥着他的手腕,指骨咔咔作响。
如同攫住禁果的蛇尾。
顾屿桐感觉到周围气压猛得降了下来,却仍游刃有余地对池端说笑:“火都发完了?”
池端不置可否,睨着他。
顾屿桐余光扫过周围不太对劲的人群,俯到池端耳侧:“池总,您该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池端点头默认。
顾屿桐笑意戛然而止,他抬头,门口,以及角落座椅里全是张凡的人,刚刚没反应过来就算了,现在正虎视眈眈地朝这边走来。
【光头球,反派如果不小心挂了怎么办?】
【即视为任务失败,您也会挂~】系统及时回应,【以及我叫小光。】
顾屿桐暗骂一声,拽着池端就跑,一路狂奔到侧门,那群黑衣打手见状纷纷抄起家伙紧随其后。
恩特酒庄规模真的很大,内部结构复杂,很容易迷路。
顾屿桐带着池端跑了一路,背靠着角落里的墙壁喘气休息,他环视了一番环境,抱怨道:“那什么集团的老董也真是闲的,没事把酒庄建得这么复杂干吗。”
池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气喘吁吁的顾屿桐,没说话。
楼下又传来脚步声。
顾屿桐不由分说地拉起池端,冲向走廊右侧。
池端挣开,拎起人的肩膀往左:“右边是厕所,走左边。”
于是两人向左。
又一个分叉口,顾屿桐一头猛地扎进左边走廊,再度被池端慢悠悠地拽回来,他意味深长地拉长语调:“那边是包厢,那些人办事一般都不关门的。”
“嘶,行。”顾屿桐听话地跟着池端往右继续跑。
好不容易出了酒庄,顾屿桐带着池端躲进前方的一个花园里。
假山作为掩体,很好藏人。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假山后一处狭小的空间里,顾屿桐和池端挨得很近,他尽量把气喘匀,为了不让追上来的人发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们追上来了,别出声。”
池端低头,看着顾屿桐,心里忽然有什么平静下来。一片安静里,顾屿桐擂鼓般的心跳声显得很清晰。
这时,池端的手机响了。
他看着警惕惊慌的顾屿桐,不自觉一挑眉尾。
于是在顾屿桐企图制止的眼神下,池端神色淡然地按下接通键。
“老大,怎么回事?”
池端瞥了眼顾屿桐,淡笑道:“躲你们呢。”
雨势渐大。
手机那头沉默半晌,语气唯唯诺诺又问:“那…需不需要派人带伞去接你们?”
池端低头又看了眼神色复杂、像是因为被隐瞒所以受了天大委屈的顾屿桐,转而冲手机那头嗯了声:“动静小点。”
难怪这么熟悉路线,原来是酒庄老板。
顾屿桐不用多问也知道自己被耍了,对方力气本来就比自己大,一路要甩开自己的手可谓是轻而易举,可这人非但不和自己解释还任由自己自作主张,分明就是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出糗。
有些气不过。
他愤愤转身,走进雨幕。
池端见状,视线轻飘飘扫过漫天瓢泼的大雨,准备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好整以暇地闭眼等着人来接他。
这时天幕倏地煞白,一道响雷滚过,紧接着不远处传来某人脚底打滑的声音。
池端睁开眼,轻啧了声,走到顾屿桐身边。
“乱走什么。”他声音多了几分不悦。
“酒庄股东,景晟集团老董,池老板,您嘴真严。耍别人很好玩吗?”顾屿桐余光扫过去,池端一身高定西装已经被雨打湿了七成,额前的几缕碎发将将掩住眼里的不耐。
“这就是你所谓的双手奉上?顾先生也不过是这么个半途而废的人。”池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这场考验,顾屿桐通过了。
“刚刚动静闹这么大,现在整个三楼都知道你是谁的人。”池端停住,留给顾屿桐反应的时间,“你现在一个
5. 活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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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套蒙脸,耳朵被堵住,看不见也听不见——顾屿桐双手被缚在身后,被迫跪地,肩膀被人摁住,只能在心底默默计时好知道时间的流逝。
1800秒后,面前忽然有一阵沉冷的木调香拂过,顾屿桐透过头罩,似乎能看见那人走过面前,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模样。
他蓦地笑出声:“池老板的心思好难猜啊。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把人绑来这里,是想和外头那些人一样玩点刺激的,还是单纯想要滥用私刑,出一口恶气?”
耳塞被取下,眼前却仍然是一片黑。
他想闻声识人,可池端一句话也不说。
像那晚迟迟未开的房门。
总喜欢把人的整个心高吊起来,一声不吭地欣赏别人的失态。
一片安静里,身侧有人递了个手机上前。是自己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池端的人拿了去。
音量键被开到最大,里头猝然传出一声愤怒到颤抖的声音——
“小顾总,你不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那晚的红酒,今早的飙车,以及迟迟不回的消息!……”
“让你爬上他的床,关键时候好当个传话筒,当初你答应得好好的,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顾屿桐反应了三秒,这才明白过来。
——如果说今天是一场考验,那么现在就是压轴大题。
他离声源远了些:“池年,你好吵。”
池年声音属于温和型,但此刻有些扭曲:“给我个解释!怎么一夜之间你毁约不算,还害得我差点身败名裂,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说池端和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顾屿桐默了一瞬,“爱算吗?”
“…”对面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池年想到顾屿桐的本性,质问道,“就一晚,就一晚!你顾少爷什么没看过,你不会看上他了吧?!你特么看上他什么了?!”
顾屿桐很认真地说:“活儿好,有劲儿,长得不赖,虽然脾气差点,偶尔有点洁癖,但整体上过得去。”
“还有啊,什么叫一晚上就看上他了,我暗恋人家好多年了好嘛,当初要不是你撕了我给他写的情书,我至于现在才把人搞到手吗?”
池年疑惑:“什么情书,什么东西?!——”
通话被挂断。
池端装模作样地扔掉手机,冷着脸问独眼男人:“怎么办的事,把人绑起来算什么。”
独眼男挠头:“不是老板您——”
池端毫不客气地打断:“我有说过吗?”
“没、没有,是我会错意了。”
池端握住顾屿桐肩膀,把人往自己面前一捎,松绑,扯下头套。顾屿桐蓬松柔软的头发瞬间耷拉下来,乱糟糟地罩在眼前,像是一只刚被蹂躏过肚皮的小狗。
明明比自己还大两岁,模样却显小得很。
池端还算好心地帮人把头发撩上去,慢吞吞道:“这下彻底惹毛池年了。”
顾屿桐趁机活动着早已麻痹的双腿和双肩,无能狂怒,明明被惹毛的还有他好嘛。
却只能摆出笑来:“……大名鼎鼎的景晟集团老总还怕这个?”
池端捞起顾屿桐的细腰,顾屿桐瞬间腾空而起。
池端让人坐在自己大腿上,微仰头看着顾屿桐:“没人敢和我这么说话。”
“那我是第一个。”顾屿桐很自然地圈住池端的脖子,任由对方那只大掌掐住自己腰间的软肉,疼也不吭声,勾起眼尾看着池端。
池端的手探进顾屿桐的衣底,一路从脊骨探上去,捏住他的后颈,逼迫他头后仰露出脆弱的喉结。
正当池端欣赏着男人挺着腰,喉结滚动的模样时,门突然被撞开——
来者正是风尘仆仆的顾濯。
“简直倒反天罡。”他提起木棍,指向池端,“池端你爹的,把你脏手从我弟身上撒开!!”
独眼男:?
顾屿桐:?
池端:。。
顾屿桐在一众打手的注视下,被顾濯一只手从池端身上拎起来,一路坐电梯下楼,出大门,扔进车里,气势汹汹,没人敢拦。
直到车门关上。
顾濯发动车辆,油门踩到底,仍只字未言。
顾屿桐悄咪咪打量着眼前真正的顾总,顾家长子。
锦望集团的顾总,从小到大都拿这个顽劣的弟弟没办法,可再没办法也只能护着,谁让这是他唯一的弟弟。
原剧情里,顾濯在池端最难的六年里帮过他很多,因此和池端关系并不差——但一直很反对顾屿桐和池端有来往。
红灯前。
顾濯停下车,猛地锤了下方向盘,昨晚一直没时间睡、困得晕乎乎的顾屿桐猛地掀起眼皮:“哥…?”
“你别叫我哥,我没你这样的哥。”
“哥,生气容易变傻。”
顾濯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顾屿桐,你说说你,你爱玩,成天不着家,身边一天换一个伴,我有说过你什么吗?哪次不是替你在咱爸妈面前打掩护?可池家不一样,水深,你千不该万不该,就不应该和池端扯上关系。”
顾屿桐比任何人都知道池家的水有多深,池端有多危险,可任务在身,再说水再深,他也已经淌了进去,来不及抽身。
他笑着给自己点烟:“哥你言之过重了。”
顾濯瞥了眼弟弟的脖子,差点没把方向盘揪下来:“老实和我说,你和池端昨晚做到哪一步了?”
“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顾屿桐老实巴交地坦白,“但这纯属是个意外,池年那个混蛋给我下了药。”
“池年这回这事闹上热搜也是你干的吧。”顾濯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隐隐,他沉声道,“你和池端搅和在一起,池年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到时候哥想护你都护不住。”
“哟,还有咱们顾总护不住的人?行了哥,别操心我。”顾屿桐夹着烟,吐出一口烟圈,“不就一个池年吗,拉下台不就好了。池章死了,池年又急着给领导层换血,腾顺这个靠传统房地产起家的老古董集团经不起他这么折腾的。”
顾濯轻哼了声,跟顾屿桐要了根烟:“你知道的还不少。”
“腾顺这回到底是穷途末路,还是釜底抽薪,这倒无所谓,它就是顶了天也跳不到咱们锦望跟前,”顾濯吸了口烟,“我是怕你折在池年手里,当初他的手段…池端为什么会出国六年你不是不清楚。”
“不知死活的东西。”顾屿桐掐灭烟,眼底浮起一丝凉意,“那就更应该赏他点颜色看看了。”
顾濯瞥了眼顾屿桐,总觉得这个弟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他声音难得有几分认真:“不会吧,真看上池端了?”
身后传来鸣笛声,顾屿桐像是被逗笑般,敲敲中控台:“司机先生,好好开车。”
折腾了一天,日暮西沉。
“这回海王收心咯。”顾濯调笑着说,“走,带你回家吃饭。”
顾家老宅临江,斥资上亿,景观怡人,庄园端雅。
顾父在A市早年的经济开发中算得上元老级人物,数十年积攒下来的财富铸就了如今锦望集团在A市一等一的财力和势力。
顾父顾母一到年纪便迫不及待地退休,重担通通甩在了顾濯肩上,是以大哥经常吐槽爹妈娇惯偏爱小儿子,吃喝玩乐都由着顾屿桐,唯独自己要日夜不分地处理公司事务。
“爸!妈!”顾屿桐一进家门便迅速融入了角色,伸手任阿姨把外套脱下,往客厅沙发一躺,翘着腿嚷嚷,“我肚子快饿扁了——”
顾濯毫不客气地拍他头:“混小子,你妈今天亲自下厨,做你最爱的勃更第红酒炖牛肉,还不赶紧去厨房帮忙!”
顾父端着菜出来:“臭小子,他妈不也是你妈。”
顾母紧随其后,解着围裙:“准是又吃上他弟醋了。妈这不是看屿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心里高兴嘛,心想你弟爱吃,就顺便做了点。难道妈平时给你做的还少吗?”
顾屿桐不要脸地凑上前:“妈,妈妈,你真好
6. 训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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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年骨子里和池章流着一样的血,极度多疑、绝对利己主义。所谓谦和和温雅不过是恰到好处的伪装。
池章一死,池年便大刀阔斧地整顿起腾顺。跟着池章打下江山的领导层被大面积换血,顶上去的全是池年近几年新培植的亲信。
根基不稳,他自己也知道。
于是那晚圣格斯会堂的葬礼,池年以吊唁的名义几乎邀请了A市各大家的名流才俊出席,看似满怀孝心,实际其中的商业企图,众目昭彰。
众人心照不宣地出现在葬礼会场,素服白花,实则各有算计,一来是为试探池章这颗老树倾颓后池家的家底,也好拉拢池家新掌权人,二来是为一探究竟,当年被挤兑出国的池家长子,现今是什么一副鬼样子。
好奇,阿谀以及奚落,顾濯一样不沾,因此当晚并未列席。
因此他和顾屿桐今天来池家私人墓园,也根本不是出于凭吊的心意。
顾家家大业大,不是什么歪门邪道都可以上赶着前来沾边的,更别说胆大包天地给顾家人下药。
“都打点好了?”顾濯把车停在山脚,山里寒气重,连带着吐出的话也冷飕飕的。
“一句话的事。”顾屿桐撑了把黑伞下车,西装革履,身影修长。不笑的时候连微扬的眼尾都带着几分萧索。
今天是池年带着亲友上山墓前吊唁的日子,半山腰的雾气因着夏季的微雨而格外浓重。池家的墓园选址安静开阔,极目望去,山腰间正站着一群举着伞的人。
池年无言地站在池章碑前,一张温文尔雅的脸憔悴不已,尤其那双微红的眼,让人想到为人子的丧父之痛。
细雨蒙蒙。身旁的助理和亲友一左一右搀扶着,不忍地出声安慰:“少爷,您别哭伤了身体。老爷知道您向来孝顺,在天之灵会福佑您的。”
石碑前簪着白花的人群肃穆而立,或同情或惋惜,感慨父子情深的同时,也将另类的目光投向一侧,一个格格不入的男人。
——池端单膝半跪,蹲在那块“慈母许嘉”的碑前,安静地擦拭着拜台上的灰,上头摆着很多池端带来的花,不是死气沉沉的白色,很漂亮,什么颜色的都有。母亲不喜欢白花,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没人给他撑伞,没人敢,也没人想。
因此眼前微湿的发梢滴着水,淌在脸上,像不争气的眼泪水一样。池端抬起头看着那张黑白照里母亲含着笑的眼神,很快用手将头发全撩了上去。
池年站在伞下,和池端一样蹲下来,伸手往祭台上放了捧白花:“大哥,妈要是知道你的腿伤痊愈一定很高兴。”
池端:“拿走。”
“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如果不是我这个外人,池家的这些通通都是你的。”
池端没什么语气地重复:“拿走。”
“哥…”
身旁和池年一同的亲友也都看不下去了:“这么多年池端你脾气还是一点没变。自你爸生病以来,你弟弟一个人担起整个腾顺有多不容易!你这个做大哥不在身边,他又受了多少委屈——”
“三叔,阿刘,你们别说了。”池年声音沙哑。
打抱不平的人越来越多:“老爷子刚去,你这个消失六年的长子又回国,多少人等着看池家的笑话,看池年的笑话,这不,你前脚刚来,后脚你弟弟就遭人暗算喝了那杯酒,被造谣被陷害,你不帮衬着点他也就算了,还处处针对他,难道你前些年的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池端眼神一暗,擦拭的动作顿在原地,三秒后又缓缓落下,继续动作。
池年放下了花,把手搭在池端小臂:“哥,原本就是我抢了你的东西。我一个养子,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于心有愧,你想要回去,我随时都给。今天我也只是想给爸妈尽一份孝心而已,哥你…”
雨声淅沥,让人心生怜惜,仿佛一切的罪过都可以被涤清。众人听了这话,苦口婆心地劝解池端:“池端啊,你弟弟是真心诚意地对你好,对池家好。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得苦,可也不能把苦恨发泄在自己弟弟身上啊。如今老爷子走了,在天之灵一定盼着你们兄弟俩能好好的,和和气气。”
“就是啊,过去的都过去了,都放下吧。”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顾屿桐听到“放下”两个字彻底坐不住了,生怕池端满满当当的黑化值出什么岔子,稍作整理,迈腿走了上前。
“逝者面前,缄口静默,池家家规里没写这条?”顾屿桐单手握着伞,左手插兜,拾阶而上。
他一路走到池端身旁,垂眼,把伞推出去,遮住了大半的雨。
所有人眼神微变,看着顾家这位不好惹的二世祖,都默契地又往后站了站。
池年原本得体谦和的笑蓦地僵住,愣是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顾屿桐率先开口:“集团新老板,池先生,您今天穿得很得体,和网上那些艳照简直两模两样。”
众人无不噤声屏息,不敢出言顶撞顾家这位哪怕一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池年也不好发作,他拳头紧握,指甲嵌进肉里。助理见状,维护道:“再如何这也是我们池家的事情,顾先生逾矩了吧。”
顾屿桐想起刚刚那些人的话,照葫芦画瓢地反唇相讥:“你作为助理不帮衬点池总就算了,如今还对我咄咄逼人,难不成他的艳照门是我一手造成的嘛?”
池年眼里寒光乍显。
这时候,顾濯也不急不慢走上前:“兔崽子,人家地盘上你撒什么野。”话虽如此,语气却丝毫不见责备之意。
众人闻声,眼中一亮,赶忙让出了条宽敞的路,方便顾濯通过。在A市,还没有哪家不想巴结顾家的。
池年更不例外,新项目在即,能拉拢到顾家的投资,可谓是事半功倍。他被刚刚那些话呛得难受,但还是含笑说:“葬礼那晚不见您来,想着您公司忙,不得闲,没想到今天能等到您——”
“一直不忙。”顾濯简短地打断,扫了全场一眼,单刀直入,“听说这臭小子那晚去了会场,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他原本想当众好好质问那晚的药是怎么回事,顺带好好出一口恶气,奈何顾屿桐拦着,虽然没说原因,但顾濯知道无论如何也拗不过这个弟弟,只好换个方式敲打敲打池年。
池年脊背一凉,原先顾屿桐在外乱来,顾濯也懒得多嘴过问,是以才敢给人下药,不曾想偏偏就这一回把顾濯招来了。
他是个聪明人,听得懂话里的警告意味,可无论他听不听得懂,在顾家面前,只能被允许有一个回答:“是、是我们没招待好小顾总。”
顾濯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宽恕的意味。
“今天就到这里。”池端站起身来。
他直起身时,由于身高优势不甚撞到了伞顶。
顾屿桐下意识想举高伞,却被池端一把接过。他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握着伞,不动声色地往顾屿桐那侧一斜:“走吧。”
池年稍抬手作拦状,笑得僵硬:“哥,不再多陪陪爸吗?”言外之意是想要一个台阶,毕竟今天在亲友齐聚,又有外人在的情况下闹成这样,无论如何池年不想再给自己扣上不睦兄弟的帽子。
池端不屑与之演戏,扔下一句:“孝心你尽到了就好。”随后和顾屿桐离开。
池年:“大哥——”
视线逡巡半天的顾濯打断施法:“平时你身边常跟着的那个林助理呢?”
池年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在顾家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清橙病了,请了两天假。如果您想——”
“随口一问。”顾濯兴致缺缺,转着车钥匙也下了山。
顾屿桐拿来的伞并不是很大,因为他没想到池端在伞下会显得那么大一只,占了伞下一大半的空间,于是渐大的雨斜斜地潲进来,湿了衣。
池端余光一瞥,开口:“离那么远,喜欢淋雨?”
顾屿桐默默地缩短了两人距离,其实刚刚离得也不远,再近些就要肩挨肩了。就像现在,顾屿桐肩头紧靠着池端的大臂,热意透过微凉的外套传出,是山间不多的暖。
池端又问:“来做什么?”
“为虎作伥。”顾屿桐面色带笑,胳膊肘轻戳了下池端,像是在和他说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悄悄话, “给你撑腰。”
“自己腰都软得挺不起来了,还忙着给别人撑腰?”池端绝对话里有话,而且是一句颜色浓度极强的话,顾屿桐蹙眉,决定不予理睬,于是没看见池端松快了许多的眉眼。
走到山脚时,雨已经停了。
顾屿桐接起电话,是顾濯打来的:“人都到了,是你特地精选的业界最无良的那群。”
“嗯,知道了。”
“算是便宜他了。”顾濯听起来一副索然无趣的语气,车内音乐都跟着郁闷。
顾屿桐收好伞,拉着池端在角落里的一张长石凳上坐下。
不远处就是墓园大门,修得气派阔气,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外头的光景一览无余。
不多时,池年和他的亲信也拾级而下,正准备走出大门时,一群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蜂拥而上,无数个话筒猝不及防怼在池年脸前,原本寂静寥落的山脚顿时炸开了锅。
“池先生,最近网上疯传的跨江大桥飙车视频您有所耳闻吗?”
“传闻池家兄弟反目,暗斗十数年之久,请问是否属实?”
“短短一周,您先是在葬礼会场纵欲过度,接着又派黑车围堵残疾哥哥,广大网民很好奇您目前的精神状态,可以跟我们详细说说吗?”
“……”
黑车围堵?
池年身后的亲友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池年清了清嗓子,特意透露出几分疲惫:“家父病逝,四起的流言不排除是腾顺竞争对手的恶意抹黑,本人会追究到底。”
无良记者不吃这套:
“您从‘A市最受少男少女喜爱榜’榜首跌至榜二,惨败给如今稳居榜一的亲哥,感受如何?是否和一直以来的温润如玉人设崩塌有关?”
“流落在外真正血统继承人强势回归,请问您是否是感受到了威胁才选择飙车警告病弱哥哥?”
池年就快端不住脸上向来得体适宜的笑:“我说了,这是造谣,是抹黑。”
黑压压一群记者围住池年,根本不给人任何出逃的机会,高清□□摄像头正全程记录着现场发生的一切。<
7. 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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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稳的时候,顾屿桐刚好睁眼,睡了一觉后脑子清醒不少。他揉揉眼,看着枕在脑袋下的肩膀,怔愣一瞬。
“就先这样。”池端收好笔电,摘了耳机,像是刚开完视频会议的样子。他瞥了眼顾屿桐,很大度地说:“你睡相不好,自己靠过来的。”
顾屿桐笑着捏了捏鼻梁,靠回座椅上,不知道信没信:“那我家地址怎么跑到你脑子里去了?”
“你说梦话。”
顾屿桐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开门下车,手撑在车顶,领带垂下来,随夜风晃动:“那池大老板,请下车吧。”
别墅区的环境很安静,顾屿桐家在二十八层,俯视而下,A市整个商业区可尽收眼底,灯光旖旎,纸醉金迷。
从进门起,顾屿桐就察觉到池端极为隐秘的探究视线,尤其是在门口时。
池端睨着鞋柜里明显和顾屿桐平时风格不同的鞋,又看向顾屿桐。
“我哥的。”顾屿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解释,明明自己今晚只是出于好心收留了一个自己的攻略对象罢了,“他偶尔会来。”
“解释什么,我知道。”池端微扬下巴,走了进去。
两人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都有些饿了,天色不早,家里的阿姨也都回去了。偌大的房间里,两个饥肠辘辘的人面面相觑。
“池端,我饿。”顾屿桐往沙发上一摊,“你会做饭吗?”
“…”池端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不置可否。
还能怎么样?总不能俩大男人打一架,一决胜负谁去做这顿饭吧,太掉价了。
顾屿桐很平等地想,虽然人家是客,不好催人家去做,但自己好歹是好心收留他的那个,自己还要做饭岂不是很亏?
于是,五分钟后,两个人一起站在了厨房里。
天底下敢让池端纡尊降贵,亲手操刀做饭的,顾屿桐还是头一个。
“递刀。”顾屿桐系着围裙,擦了下脸上的汗,看了眼池端递来的刀,“…这是水果刀啊,我要的是菜刀!算了,你去把土豆皮削了。完事儿把鸡蛋打在碗里,搅散给我。”
终于——在池大老板第五次递错刀,把巴掌大的土豆削成圣女果大小,并且在一碗搅散的鸡蛋糊里掉满鸡蛋壳后,成功吸引了顾屿桐的注意力。
“出去。”顾屿桐压着胸腔里的怒火,指着厨房门开始赶人。
池端不以为意,手里还端着落满鸡蛋壳的鸡蛋液:“你不要无理取闹。”
“…出去。”
池端心满意足地放下碗,在厨房门口斜斜地倚着玻璃门,环臂盯着顾屿桐忙碌穿梭的背影。
黑色的围裙系带绕过顾屿桐身后,打了个随意的结,勾勒出一圈窄细精劲的腰身,低头翻炒时露出手臂上的薄肌,让人想到这双手用力攥住些别的什么东西时的样子。
顾屿桐似乎察觉到背后炽热灼烫的目光,转头一看。玻璃门被关上,池端接起电话,径直走向露天花园。
池端背靠着欧式护栏,眸光沉沉:“三个?”
“对,这三个投资方和池年谈得时间最长,虽然腾顺正处于风口浪尖,但他们态度基本没什么动摇,吃定了要给池年的项目砸钱。”
池端胸腔里溢出一声冷笑:“困兽犹斗。”
对面:“池总,三个投资方的资料给您发过去了。其中一个搞海运出口的王总,他、他扬言景晟要是敢使绊子,就对您身边的顾先生下手。”
从池端的角度看去,房间里灯火通明,顾屿桐端着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扭头朝着池端笑了笑。池端勾唇,点点头。
“池总?”
“一个姘头而已,由他去。”夜色沉郁,池端嗤笑了声,眸底一暗,深渊一样的黑。
风拂过,吹动一侧的曼塔玫瑰往池端手背上靠。他笑着敛眸,抬手随意蹭了蹭,下一秒便将手抽开。
“明后天把行程空出来,会会这三个。”
屋内的顾屿桐收回视线,笑意敛住。
小光:【宿主,您第二个积分换取的监听器已经使用完毕~】
餐桌上热气腾腾,顾屿桐静坐一旁,不语,瞧不出什么神色。小光很识时务,正想善解人意地安慰安慰顾屿桐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是助理的一条信息。
【小顾总,按您的意思,招标文件已经发售。另外,您昨天嘱咐的,对于腾顺集团的竞标特别邀请也已经发送至池总池年的手上。】
顾屿桐这时眼底才漫开笑意,眼梢微吊,从容不迫地弯起嘴角。狡兔三窟。
脑海里,小光用机械般的声音惊呼了声。
“都是成年人,只是上了个床而已,犯不着谁对谁上心。姘头,话糙理不糙。”顾屿桐低笑了声,很满意大哥派给自己的助理的办事效率。
在竞标的一众供应商面前,池端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任何一家,包括池年。顾屿桐也确实不打算让剧情重演,最后把项目白白便宜腾顺。所以池端最后会赢,这是绝对的。
——但他做的所有都只是、也只会是为了完成任务。
他可以做臭池年的名声,可以给池端解围,可以促成这场大项目的完成,但一切都以完成任务为前提,所以他选择邀请池年参与竞标,只要有池年在,不愁池端的黑化值提不上来。
更何况,只是邀请而已,最终结果还得看各家实力。
——都是促成自己完成任务的棋子罢了。
空阔的客厅,电视机里财经频道的女主持声音甜美,播报的主题无非围绕池年展开,腾顺近期的项目、他那归国的神秘大哥、豪门商斗云云。
出人意料的是,内容多是为池年手下的新项目造势,黑料绯闻似乎并未对其有何影响。
想来也是,这么一个精明滑头的人,怎么会轻易败下阵来。顾屿桐也不灰心,喝了口汤:“池年手底下的公关效率挺高,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见对面没回话,复而继续道:“上回在恩特酒庄我探过张凡的口风,这人肚子里绝对藏了话,你就这么把人放了?”
池端抬起危险的探究目光。他没告诉过顾屿桐他找张凡的原因。
顾屿桐不慌不忙:“我哥知道的事,我想知道也不难。”
“景晟背后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来会会那些老狐狸?最近我哥公司又有个新项目,正准备…”
他话音止住,桌下的腿轻踢了踢对面的裤脚:“跟你说话呢。”
池端正搅着碗里的葱香蛋花汤,这时才抬头,搁下汤匙:“葱,我不喜欢。”
……顾屿桐啪嗒啪嗒说了一大堆,结果对方压根没听,还颐指气使地挑剔起了自己做的饭菜,他索性摆烂:“伺候不了,爱吃不吃。”
池端真诚道:“味道还行,就是葱放得太多。”
顾屿桐僵着脸把手里那碗葱少些的汤碗换到对面:“行了吧。”
池端看了眼换过来的这碗,晶润的汤面上还飘着少许绿油油的葱花,仍是并未动筷。顾屿桐气得憋红脸,动作粗暴地换回来,一一把葱花挑了个干净,又递给池端。
池端这才慢悠悠地拾起汤匙品了口汤,回复起刚刚顾屿桐的问题:“张凡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现在还撬不开他的嘴,等池年倒台,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暂时不用费什么力气管他。”
“一没人证二没物证,现在跳出来指认只会打草惊蛇。”
其他的他没说,顾屿桐挑葱花挑得眼累,也就懒得接着问。晚饭后,他原以为这不讲礼貌的家伙会霸占自己的大床,谁知池端倒是很安静地睡在了一楼沙发。
半夜,顾屿桐口渴下楼喝水,路过客厅时借着鹅黄色的暖灯看了眼沙发上的人。夏夜里热,池端上半身没穿衣服,只盖了床冰丝薄毯——顾屿桐扔给他的。
说来也是,这些年来池端什么苦没吃过,沙发能睡,糠菜
8.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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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倒计时如同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会要了自己的命。唯一能做的就是再进一步加深对池端的了解,因此顾屿桐要跟着顾濯一同赴宴。
景晟集团背后神秘老董终于现身,在恩特酒庄的顶层设宴酬谢两年来圈子里的合作人脉,邀请函一经发出,消息便不胫而走,如燎原之火将A市商圈燃了个遍。
推杯换盏间,有幸被邀请入宴的各圈内才贵们已经把背后的这只神秘操盘手猜了不下八百遍。
“手腕这么强硬,肯定是个上岁数的。”
“那是,也不看看景晟这两年发展的势头多猛,没个大几十年的岁数还真做不到。”
“啊?这样嘛?”席间也有被带来见场面的千金少爷无不遗憾地表示,“亏我还以为是个年轻帅哥,特地精心打扮了好久呢……谁要来看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王总张总啊,真是的呢。”
和这些人不同,早就已经和这位神秘老总打过交道的顾屿桐没兴趣猜度这些,比起加入这些对话,他更急于从蝶舞蜂飞的风流丛中脱身。
顶层有一片很大的露天观景台。
顾屿桐背靠栏杆,怀里搂着不知谁家的小娇少爷。
来敬酒的人多,所以即使躲到了观景台,也不能避免被人追到。在第三杯下肚时他已然有些不胜酒力,醺醺然不知道怀里那人到底在说什么。
“顾总哥哥,你好厉害哇~”怀里那什么叫阿五阿六阿七的轻启薄唇,亮盈盈的杏眼羞赧地看着自己,“听他们说你手里有个大项目,怪不得好多人都来敬酒巴结你呢。我可不一样,我只喜欢哥哥你这个人呀~”
夜风吹过,顾屿桐清醒了些,作势推开怀里的娇软:“阿五啊,这样,你顾总哥哥先去个厕所好不好?”
“我叫阿肆!”那小少爷气得杏眼圆瞪,讨人喜爱极了。
“好好,阿肆阿肆。”顾屿桐借机抽身,路过香槟塔时信手拿起一杯,隔着人群遥遥一敬,挂着几分邪气的笑,“先走啦。”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顾濯那老滑头肯定是借着上洗手间的名义躲酒去了,留自己以一抵百。
他穿行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把香槟放回侍应生的盘子里,正准备去洗手间提人,却蓦地被身后的谁撞了一下。
那人冷着张脸,分明是极为好看的一张脸,却寒气凛然,像是凌寒而开的白蔷薇。
他像是要赶去某处,于是说了声“不好意思,小顾总”就匆匆离开。
顾屿桐觉得他眼熟,于是朝着男人来时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池年那张圆滑世故的脸——所以这人是池年的近身助理,林清澄。
他也没多想,紧接着就去了洗手间。
恩特酒庄顶层依旧弯弯绕绕,结构复杂,多亏上回池端带他逃跑的经验,他很快就看见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正准备过去,忽然被身侧一间包厢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啪——”是玻璃杯砸地破碎的声音。
好像还有池端的声音。
顾屿桐索性贴着门听起了墙角。
屋内,池端轻飘飘扫了眼一地玻璃渣:“王老板对池某意见好像很大。”
王富被一左一右按住肩膀,伏在池端鞋尖前,表情狰狞:“我都已经撤资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初来乍到,难道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一点退路都不给我留?!”
“又来了又来了。”池端笑着,一个很危险的表情,“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有逼过谁撤资吗?腾顺自己没本事留住投资方,和我有什么关系?”
“今天请你来是想问点别的事——”池端往沙发后背一靠,玩起了桌上的一把蝴蝶刀,“听说你手底下的人最近很闲啊。”
王富就是一搞海运的,经不住池端这么审。他像被掐住七寸的毒蛇,愣在原地。
池端手中的蝴蝶刀飞转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和男人低沉愠怒的声音相得益彰:“你的人苍蝇似的绕着海滨西苑飞,什么意思。”
顾屿桐听见了自己小区的名字。
“找死啊。”池端声音很冷。
王富被冷汗浸透,唇色惨白:“你算什么东西,敢找人跟踪我?”
池端极为不耐地叹了口气,很明显,他对这回答很不爽。一旁的保镖很快接收到暗示,硕大的拳头很瓷实地砸在了王富的小腹处,痛得他蜷缩在地。
王富立马转变画风,开始胡乱辩解:“池总,池老板,你看我就是一搞海运的……哪里敢在您身边的人跟前翻浪,我——”
池端不客气地打断:“你不敢,不是还有你后边靠着的那位吗。”
王富恼恨地闭紧了嘴,惊惧地看着池端手里的动作。
顾屿桐在外站着,忽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半晌,房间里传出了一声抓心挠肝的惨叫,嚎了几秒后很快就戛然而止。
顾屿桐指尖微颤,本能地就要跑,门内忽然传来池端寒霜一样的声音:“滚进来。”
进去才怪!顾屿桐拔腿就要跑,却被门内池端的声音彻底钉在了原地:
“顾屿桐。”
“滚进来。”
酒意顿醒。
他颤颤巍巍地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地上躺着昏过去的王富,右掌摊开,拇指处的空白看得人心悸,血流了一地,蜿蜒爬向那个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的鞋尖处。
池端嫌恶地移开脚,扔了刀,视线移向有些哆嗦的顾屿桐,端的却是语焉不详的态度:“顾总,怎么听人说这次的竞标您还特别邀请了腾顺?”
顾屿桐摩挲着自己右手完整的拇指,心道完蛋完蛋完蛋!
他强装镇定地转移话题:“这个王富怎么回事?”
“顾总平时忙,周围苍蝇多,烦得很,看在那顿饭的份上,我替顾总收拾收拾。”
“所以你砍了他一截手指?”
池端又笑了,却是恶意满满:“不然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偷听?”笑意顿收,“回我的话。”
顾屿桐莫名觉得今晚的池端特别容易被激怒,吃了枪|药一样,说不得打不得,好像非要人把他高高举起来供上香才勉勉强强舒服满意。虽然他知道了王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了解了池端的行事动机,可他对这样的池端总是亲近不起来的。
他索性靠着墙壁,和池端隔了一个房间的距离,淡笑道:“腾顺是腾顺,池年是池年。腾顺是老牌地产巨头,自然可以考虑进来。公私分明,池总不是生意人吗,怎么这个都不明白?更何况只是邀请,又不是内定,池总火未免太大了吧。”
池端扬了扬手,房间里的手下把断指收在一个黑金礼盒里,随后带着人退了出去。
他“嘭”地一声踹开桌角,踏着那道狰狞的血流走过来,停在退无可退的顾屿桐面前。男人狂躁的气息悉数扑洒过来,难以招架。
半晌,池端开口:“你什么身份,敢这么和我说话。”
这话好回!顾屿桐像是一个提前温习过正确答案的考生,松快而肯定地抬起眼睫,不疑有他:“你的姘头。”
……
这明晃晃的表情落在池端眼里,成了一种赤裸裸的挑衅,还带着池端自主臆断加入的一丝丝不甘心和幽怨。
“你!——”池端脸色愤怒而复杂地盯着他,但又在顾少理直气壮的眼神里最终作罢,转身就走,“算了,跟我出去。”
顾屿桐落在后头长吁了口气,激动地赶忙联系小光:【小秃球!快快快——帮我查查黑化值!是不是升高了?!】
系统无不遗憾:【黑化值没有变化,但检测到攻略对象愤怒值爆表。】
真的是一个很难攻略很难琢磨的男人呐。
顾屿桐叹了口气跟着他出门,走廊尽头的另一侧是酒会的入口,他正亦步亦趋跟着池端朝门走去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顾屿桐扭头一看,又是刚刚那个林助理。
林清橙的脸压得很低,从洗手间疾步走出来,嘴边还沾着些白色的东西,他抬手恶狠狠地擦了下嘴,清隽冷沉的眉眼含着怒意,当真是好看极了。
池端淡淡地扫了眼。
顾屿桐:“你认识?”
“万花丛中过的顾少都不认识的美人,我哪里认识。”
顾屿桐正了正手中的腕表,谦虚地笑笑。
池端脸色愈发冷寒,从一旁的助理手中接过手帕擦了擦指尖的污血,一把推开大门。
酒会的旖旎灯光登时落在池端身上。
饶是曾辗转在明星堆里的顾屿桐也不禁愣了一瞬,池端的侧颜冷峻,颌骨刀削般流畅,是张狠绝干练的脸。
“那不是前些日子刚回国的池家长子吗?”
“哟,你不是我还没注意到呢。他弟今天也在吧,待会可有热闹看了!”
“我记得他之前瘸了条腿吧,今天来这凑什么热闹?人老董还能请他一个没权没势的落魄少爷?”
两侧人声窃窃私语,馥郁的酒香里也不乏有少男少女们的笑侃:“帅死了,要不是他如今手里没池家什么实权,我高低让我爸牵个线来玩玩。”
这时便有人善意纠正:“人家有没有实权都不见得能待见你们吧,早不就听说这池端禁欲冷情,性子恶劣,六年过去,依我看他只会更加阴狠,更加不近人情。”
交流声不大不小,正正好落进池端耳里的程度。
他置若罔闻,由侍者引路,走向主桌
9. 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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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来一股火药味,池家双子的暗流涌动谁不乐意看?原本还自寻自乐的诸位默默地把视线移了过来。
自从几天前,池年从手下人那得知池端这重身份后就阵脚大乱,最近又遇上公司项目受阻,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好先生,这几天在公司开会更是乱发一通脾气,气色比原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要不是急着找别的出路,他也不会上赶着来这里受气。
池年眼神飘忽,磕磕绊绊喊了声:“……哥。”
池端仍举着酒:“没跟你说话。”
就在众人都感慨这池家可算是彻底分家了时,顾屿桐好心地在自己另一侧拍了拍:“来,先坐。有什么话咱坐下说。”
灯影里,握着酒杯的那双手隐隐发力,青筋毕现。池端一动不动:“站起来,跟我碰一个。”
气氛一度剑拔弩张,池年哪里舍得放过这个巴结顾家的机会,急忙出来做和事佬:“哥,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嘛。”
“池年,”池端言简意赅地警告道,“别在我的场子给你自己找不痛快。”
他本来就高大,气势也骇人,站在面前时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发布施令般让人脊背发寒。
顾屿桐微微调整了下姿势,着实有些玩不起的感觉,但任务当前,只能继续稳坐在沙发上,硬着头皮忤逆这个男人。
池端蓦地笑出声:“聋了?”
笑比不笑更吓人。顾屿桐知道,这是他耐心告罄的意思。
顾屿桐无奈之下只得端起手里的酒,刚站起来,还没碰到池年池端两杯酒之间的任意一杯,就听“叮咚——”一声,酒杯相撞的清脆声忽地响起。
他抬眼看去,顾濯不知道从哪里踱出来,完全是一脸还没摸清事态的模样,拿起杯子就和池端碰了一下,完事后还戳了戳池端的胳膊:“怎么不喝?”
顾濯看上去心情很好,像只餍足的狼。
他看着僵在原地的三人,感觉摸不着头脑,又去问池端:“一个个举着酒也不喝,你们在玩什么?”
“嘭!”
池端放下酒杯,咬牙看向顾濯。
顾濯皱眉:“这么看着我干嘛,你要吃人啊?”
有人解围。顾屿桐从善如流地倒转方向,干脆利落地和池年碰了一下杯。
反观池端,冷目如刃,面色阴寒。
平复半晌,他拿出一个黑金礼盒扔在池年面前。
池年接过来,心中警铃大响:“哥你忽然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池端自上而下睨着他,声音冷得像隆冬的寒冰:“管好你的人,下次就不是一根手指这么简单了。”
池年拿起盒子,强装镇定地稍稍开了个小缝,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里头横放着一截断指。
他猛地阖上,被冷汗浇透。
宴会散场时已经是深夜。
顾屿桐没和顾濯待在一起,他出了正门,途径一个拐角时,忽然被一只手捞了过去,接着猛地撞上了背后的石墙。
池端不由分说解了他的领带,凶恶地捆住他的双手,别到头顶,死死地按着。
顾屿桐抬头看了眼,四下无人,僻静空旷,是个行凶的好地方。他被那只手禁锢在原地,逃无可逃,被酒气熏染过的嗓子微微发哑,狎昵道:“想干我?”
池端扬手在顾屿桐右脸极具惩戒意味地扇了个巴掌,之后强硬地把人脑袋掰正:“我最恨你这张见谁都笑的脸。”
顾屿桐哼笑出声,意味深长地撩拨道:“那你是想我哭给你看?”
池端攥着人的下巴,又加重了力道:“你这张脸还是求饶的时候最耐看。”
“狗一样地缠我,求我……那种样子自己照镜子看过吗?”
“呸……下流。”顾屿桐脸上云淡风轻,却是极力在忍脸上的热意,一晚上喝下肚的酒此刻全沸腾起来,烧得五脏六腑突突。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直勾勾地盯着池端,勉强迎敌。
池端偏不放过他,恶劣地戳穿他:“你脸怎么红了?是喝成这样还是……害羞了?”
顾屿桐暂时败下阵来:“…池总。”
池端很不满意这个称谓:“叫我名字。”
顾屿桐嗫嚅半晌,脸上愈发滚烫,正欲移开视线,却被制止:“看着我喊。”他只得又转回目光看着池端,咽了口唾沫:“池、池端。”
话音刚落,衣襟就被池端拽了过去。顾屿桐瞬间和池端逼近,鼻尖相触,清晰地看见他眼里能溺死人的黑渊。
粗重的呼吸声里,顾屿桐感觉到池端低头,向自己的唇凑过来。
他退无可退,只好下意识闭眼。
三秒后,衣襟被松开,他又重新靠回冰凉的石墙边。
他睁眼,看见池端勾了勾唇,玩味地说:“以为我要亲你?”
不甘落败的顾屿桐龇了龇牙,重新凑了上去,和池端紧紧贴在一起,随后得偿所愿地退后了一步,眼底是不羁的笑意:“什么东西,硌着我了。”
说完他还耀武扬威地问道:“这么难受吗,池端?”
“嗯?池总?”
池端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
趁这人脸色难看到极致,怒到有瞬间分神时,顾屿桐借机从他手下挣脱。
夜风微凉,顾屿桐用嘴咬开桎梏,扔了领带,果断转身,挥手。清朗的声线散在风声里,笑意不减:“爱莫能助,先走一步。”
“您自行解决吧~”
这晚过后,各大报刊火速登载了这场晚宴的详细内容,加之赴宴人员的各种添油加醋,一时间,威风赫赫的池家长子瞬间被推上舆论暴风中心。
#病弱大哥改头换面,杀机初现!!
#池家养子好牌乱打,沦落泥潭!!
A市的风向大转,不管是报社还是采访,都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褒义词都安在那个男人身上。
“顾总早上好!”
“顾总早!”
“嗯。”这几天,顾屿桐只要一踏进公司,就能看见茶水间里一群男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个个面如春日花苞,含羞待放。
这天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道,
“那个——你们在说什么?”
顾屿桐不像他哥,在公司总端着架子,一副沉稳老练、不苟言笑的模样,比起顾濯的深沉,顾屿桐显得更随和些,又生的是一张风流天成的脸,因此公司职员也爱亲近他,什么话都敢说。
其中一个年轻女孩见顾屿桐来了,更加激动:“顾总您来了!前几天恩特酒庄的晚宴您不是也去了吗,那个传闻里的池端长得是不是特别欲?!”
其他人添油加醋:“那肯定的啊!这几天围在景晟附近的狗仔多了去了,全是去偷拍人家的。能顶得住这么刁钻的角度,这么高糊的画质,还这么帅的,A市除了他再难找出第二人了!”
顾屿桐默默地听着,却发现内容逐渐□□化。
“我一个姐妹就在景晟工作,昨天交递文件的时候刚好偷拍到了池端的那双手,又长又骨感,啧啧,那才是极品啊!!”
“欸?我听说男人手越长,那里就越——”
“咳、咳咳!”顾屿桐掐准时机打断了这段,“都回自己工位去,专心工作。”
“顾总您真的没见过池端吗?”
顾屿桐摸了摸鼻子,不善说谎:“见过。”
“帅不帅?是不是看一眼就会心动的那种?”
顾屿桐和他待一块儿时,大部分心思都在忙活任务,没有多余的心情关注别的,但真要细想起来,其实池端那张脸确实很卓绝出色,手……那天晚上,手也确实很——
顾屿桐蓦地转移话题:“小陈,评标报告的文件复印好交到会议室,一个小时后准备开会。”
说罢步履匆匆离开了茶水间。
关于接下来的评标和审议事项,顾屿桐统筹全局,安排得当,相关事项推进得很顺利,预计要开两小时的会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
高层领导们很满意也很服气这个小顾总,甚至偶尔还会很亲近地问候他的身体状况,比如今天:“顾总?”
“怎么了,对这次的安排还有别的想法吗?”
“那倒没有,我们只是有点担心您。刚进会议室您的脸就红着,一直红到现在,工作再忙也要照顾好身体,如果发烧了更加要好好休息才行啊。”
“这个啊,是天太热,热的。”
顾屿桐胡乱应付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会议室,硬是在洗手间冲了好几把脸才平复些。
他抬眼,镜子里的人发梢湿润,右脸热辣,好像那里刚刚落下男人粗粝的一个巴掌。
冷水流进眼里,刺得眼尾潮红。
顾屿桐不悦地皱眉:“心动个鬼。”
下班后,顾屿桐开着车,准备沿江吹吹风,清醒后再回家。
结果——三十分钟,车稳当地停在了景晟门口。
“顾总,您在楼下稍等。我去传话。”
10. 撩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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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况外的顾屿桐之后又去了几次景晟,两次被告知池端出差,三次被拦在门外,四次被张助理亲自送回了自家公司门口。
眼见为期一月的时间一点点减少,再看看池端身上少到可怜的黑化值,可顾屿桐现在连人都见不到,于是他果断决定把人约出来,再做打算。
“哥你帮我把池端约出来,时间就定在后天上午,地点城东国际射击俱乐部。”
一听这个地方,顾濯赶忙坐直身体,又看了眼日期:“就明天吧。”
“平时不是最恨我和池端扯到一块去吗,这回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顾屿桐站在他办公桌前,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男人,“还有啊,你怎么开心成这样?难不成人家射击俱乐部白送你老婆?”
“去去去,你懂什么。”
翌日,射击俱乐部场内。
池端先到,等顾屿桐和顾濯进入射击场内时,他已经站在了射击台前。
池端并未着正装,而是一条工装裤搭着一件黑色无袖背心,遒劲结实的手臂肌肉展露出来,线条流畅,宽肩窄腰,是雕塑一般完美的身形。
从顾屿桐的角度看过去,池端正单手持枪,身体稍侧,黑色帽檐低压,凌厉狠绝的眼神被隔绝在护目镜内,简单瞄准后射击场内响起一声爆鸣,接着靶子前移——果不其然的9.8环。
自始至终,男人的手腕都未有过大幅抖动,仿佛不受任何后坐力的影响。
顾濯走过去,抚掌赞道:“池端你的英姿不减当年啊。”
池端斜睨了眼他,放下枪:“只打靶子没意思。”
“吓唬谁呢你,”顾濯熟稔地拎起一把步|枪,绷肘,挺腕,描点,随后扣动扳机,“嘭!”地一声过后,顾濯笑笑,摘了护目镜,“状态不好。”
池端看着顾濯的8.7环,冷嗤一声:“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吧。”
顾濯倒也不恼,笑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你个孤家寡人的懂个屁。走了——”
池端看着他的背影,冷冷提醒道:“收着点,别让池年起疑。”
“废话那么多。”
顾屿桐走到池端隔壁,谁知刚过去池端就走开了,站在不远处靠着墙喝水。
他端起一把步枪,还没上膛就被池端制止,池端环臂靠着墙,淡淡开口:“你手生,换那把贝雷塔87。”
“瞧不起人?”
池端胸腔里溢出一声冷笑,没回答,喝完水后起身就走。
身后又传来毫无章法的几声枪响,他脚步顿住,黑着脸,原地站了几秒,最后轻啧了声,还是转身朝顾屿桐走去。
这时,靶子的图纸缓缓前移——干干净净,完完整整,没一个弹孔。
“一枪都没中,不舍得打?”
顾屿桐转身,发现池端正好站在身后,戏谑地看着那张靶子。他有些吃瘪地看着池端:“我又没碰过这些,怎么可能一上来就会……”
“是呢,顾少一门心思都扑在那些花花蝴蝶上,哪里有空纡尊来学这些。”
原本是酸味十足的一句话,却生生逼出了顾屿桐身为男人骨子里的好斗心和胜负欲。他一门心思要赢:“我学。”
池端看着他,清风朗月般的眼睫低垂,护目镜架在高挑的鼻梁上,肤胜白釉,目光执拗,也不知是哪一处就触了池老板的恻隐心,竟冷不丁开口:“我教你。”
“右臂伸直,左臂向下屈曲,”池端一只手抬住他的右肘,另一只手掰正他的肩,“身体挺直,调整呼吸。”
“这把的后坐力大吗?”
“还好。”池端宽厚的胸膛抵着他的背后,“控制不好也没关系,我在背后。”
他站在顾屿桐身后,声音沉稳有力,身姿挺拔卓绝,仍旧是山一般的压倒性的气魄,让顾屿桐第一次感受到莫名心稳,而非心悸。
“模糊目标,把准星和缺口看准,三点一线,瞄准。”
池端冷静开口:“开枪。”
“嘭!”地一声,正中靶心。池端微一挑眉:“还可以。”
顾屿桐也不自夸:“池老师教得好。”
“食指,”池端垂眸,握住他的手腕,调整他的姿势,“不准备射击的时候,手要放在扳机护环外,像这样,不然可能会……”
“走火。”顾屿桐看向池端,上挑的眼尾弯了弯,狡黠得像只成精的狐狸,“我说的对吗?”
空旷的射击场落针可闻,方寸大乱的心跳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顾屿桐勾唇一笑,置若罔闻,重新握住枪,上膛,用刚刚池端教过的方法瞄准,果断干脆,三枪命中率100%:“枪明明在我手上,怎么走火的另有其人。”
“好笑。”池端嗤之以鼻,却转身就走,连自己的杯子都没拿上,逃也似的离开了场地。
顾屿桐站在原地,握拳,掌心里已然是冷汗涔涔。靠,这年头不把礼乐射御书数六艺通通拿下,还真不敢随便快穿。
天选驴哥,在线攻略~
顾屿桐根本来不及顾影自怜,他拿着杯子就追了出去。顾濯这次的反应有古怪,加上刚刚和池端聊的那几句里还扯到了池年,顾屿桐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说不定把握好这个机会还能一举完成任务。
拿着杯子追到最近的一间休息室,发现里头空无一人。这个射击场很大,休息室和茶室等用来休憩的场所也很多,他无奈之下只得询问工作人员。
“池先生?您是说池总吗?”
“对对。”
“嗷我记起来了,刚刚好像是有个池总去了转角的第一间休息室。”
“谢谢。”
这间休息室很偏僻安静,顾屿桐走近时,能隐隐听见里头传出来的交谈声。
刚开始很小声,不知道里头的人聊了些什么,一个粗狂暴戾的男声忽然炸响:“忍什么忍!他池端今天刚砍我一截指头,明天就敢往你我脖子上动刀子,你不是会算计吗,算计了这么多年,你就给你自己算计出个身败名裂出来?”
“给我小点声,别让人听到了。你他妈还嫌我如今在A市混得不够垃圾吗?”
那男的瓮声瓮气:“一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怕他做什么,正好这两天国外有批新货,不如就拿他试试水。”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你想拖着我一块儿去死吗?!今天下午,所有安排,原计划进行,收起你那些脏东西,别他妈嫌命长!”
那男人语气古怪地应了声。
“妈的,早知道六年前就该把这个祸害彻底除干净了。”
池总,A市能让人记得住名号的池总,不止一个——还有池年。
池年今天下午有行动,目标直指池端,已经知悉池年计划的顾屿桐瞳孔剧烈颤抖,攥紧了手里的水杯退
11.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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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高架桥后,前往机场需要途径东郊附近的一片城区,顾屿桐油门踩到底,在这片繁华颓靡的闹市区飙到极速。
拐出街角时,一辆黑色面包车猝然出现,直直地撞上了顾屿桐的车头。
他猛打方向盘躲避,将伤害降到最低,可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还是让他身体失衡,头部猛地撞上了车窗,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带的闹市区像是一口深渊,这场意外很快被掩盖吞没,街道继续靡丽,人声照样喧嚣。
半昏半醒间,顾屿桐感觉自己被一群人带到了什么地方,僻静、废旧,似乎是一座废旧工厂,空气里铁锈味混着血腥气,味道难闻。
“老大,既然池端这小子临时改了路线,我们的计划也泡汤了,干嘛还要把他的马子绑回来,这不纯纯多此一举?”
王富气得抖了抖脸上的横肉,盯着顾屿桐:“当初要不是因为他,老子也不会活生生被池端跺了根指头,哪怕是现在接上了,那天晚上的痛老子也得记他池端一辈子!”
“那咱干脆把这小子整只手掌砍下来?”
“那能这么便宜他?我动不了池端,那这口恶气我非要在他马子身上撒回来!”王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弟,“把货拿过来。”
“老大……”小弟打了个寒颤,“本来池年刚刚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原路折返,我们非但没回去,现在还、还要……别说池年先前已经警告过我们了,就是那池端他、他事后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王富蹲下来,揪起顾屿桐的头发,恶狠狠道:“这小子本来就浪,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药是他哪个姘头给他打的?让你去就去!”
顾屿桐浑身疼得厉害,刚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根惨白的针管。
顾不得这么多,他铆劲对着那人的心窝处就是一脚:“滚,给我滚远点!!这是哪里?!放开我!!”
“你们几个,把人按住!”王富摁灭烟头,抄起木棍往顾屿桐后脑勺上猛地一砸,看着瘫软下去的人,摆摆手,“行了,动手吧。”
谁料话音刚落,废厂的铁门就被人砸开了!
整扇门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掀起一地尘灰,门外躺着十几个歪七扭八的打手,池端的黑色衬衫褶皱不堪,暗红色的血迹隐隐可见,小臂青筋暴起,右手拎着的铁棍还在往下滴血。
那截针管跌落在地的声音像是燃尽他最后理智的野火,烧得他肝肠寸断。
顾屿桐缓缓睁开眼,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朝自己奔过来,听见铁棍砸在人骨头上发出的重响,然后周围要强行给自己打针的人都不见了,只剩这个充斥着污血味道的男人。
他记得男人说过自己有洁癖,记得男人最烦多管闲事,记得自己和他分明没有可以关联在一起的事物,但顾屿桐却感到有一双手抱起了自己,牢牢抱在怀里,有声音在问自己: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发了那么多消息——”
“顾屿桐,我他妈都急疯了……”
涣散的意识里,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反派黑化值成功升高5%,累积已达65%,时间剩余二十天!请再接再厉!】
明明是一件很开心很高兴的事情,痛也忍过来了,打也捱过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顾屿桐抬起头看到池端的脸,忽然觉得每一处伤都撕裂地痛,非得逼他表现出来,偏偏想让谁看到一样。
他哑着嗓子:“我找你好久,怎么都找不到你。”
池端愣了愣,低声说:“我不好。”
池年心性阴狠,他接连吃瘪,项目被砍,公司那么大的亏空,一桩桩一件件他不可能善罢甘休,哪怕不择手段他也要报复回来……我应该告诉你的,我不该什么都不和你说的。
顾屿桐把头埋在池端怀里,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减缓身上的痛意,池端肩膀和臂弯都很宽厚温和,山岳一样的广博,足以一切痛楚有所依附。
池端抱着顾屿桐走了出去,他尽量压低音量,以免惊醒怀里的人,可语气却阴冷得可怕。
“查!”
“每一个经手的,参与的,知情的,全都查出来!”
“一个都别放过。一个也别想逃。”
完蛋,这回真走火了。
顾屿桐在顾家私人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三天,三天的时间里A市人心惶惶,某个知名海运商因非法经营面临判刑,他旗下的好几家分公司也接连收到证监会的警示函,而池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池端,腾顺集团内部诸多负面丑闻陆续被爆出,股价下跌,融资困难。
地下停车库内。
池端坐在库里南后座,后车门大敞,车门前的地上趴着一个人,浑身痛得痉挛。
池端漠不关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物件,那是一柄被装在证物袋里的细长针管,在幽暗的地下车库里泛着惨白可怖的光,他修颀的食指缓缓抚过冰冷的针尖,蓦地开口:“王总,你胆子不小啊。”
“你他妈的,都是你害的老子!如今我家破人亡,你满意了?!池年那狗东西说的没错,你丫的就是一祸害!”
池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椅背:“你坏事做尽,哪一件又冤枉了你呢。”他把东西扔了下去,嫌脏似的,“等着你的判决书吧。”
“说完了这些,”池端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盯着被摁在地上的王富,“我们来聊聊别的。”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吧?”
“你那截断指我甚至都还你了,你就这么报答我?”
有人从后揪住王富的头发,逼迫他抬头,却被池端笑着制止:“法治社会,这样像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王富面前的地面就落下了一柄寒光凛凛的刀,清
12. 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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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你是轻微脑震荡,手臂和腿部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还失血过多,二老知道后差点没把我这个哥揍死,还好你躺了三天终于醒了,不然我今天就得被赶出家门。”
顾屿桐默默看了眼门外:“哥你刚刚在门外有看见谁吗?”
“就我一个,”顾濯把饭盒往他身前一塞,“好好吃饭,好好养病,少想别的。”
顾屿桐仔细回忆了当天的经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哥,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林清橙见过吧?”顾濯打开盒子,拿出骨汤,有一搭没一搭地回道,“他是我们的人,所以池端提前知道了池年的计划。”
“池端那天的行程原本是去接国外请来的科技团队,而池年准备派人半路把池端截下,制造一起车祸,池端知道后临时改了路线,但没想到你中途插了进来。”
“我在射击场的休息室外无意听到了池年和王富的谈话。”顾屿桐攥紧薄被,愈发觉得自己闯了祸,“——所以池端才会临时又折回来救我?那……”
顾濯替他夹起一块大肉骨,安慰道:“那些外国人和池端是朋友,没接到也没关系,事后一顿饭的事情。池端也收拾了那些绑你的人,以后没人会再找你麻烦。”
“我去找他。”
“顾屿桐。”顾濯放下筷子,语气郑重地转述池端的话,“池端说,他忙得很,不见外人。”
“以后也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
担心语义不够精准,他又重复了一遍。
过家家……态度很明显的三个字,也很轻易地给两人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定了性。
顾屿桐看了眼顾濯,也重复道:“我去找他。”
顾濯终于倏地站起,沉眉微愠:“池端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警告过你的,他周围有多危险我也不是没和你说过,你非得把你自己玩废玩死才甘心吗?A市那么多人,你看上哪个不行,就非他不可?”
“哥,你冷静一点……事情还不至于像你说得那么严重。”顾屿桐被他说得脑仁疼。
天地良心!他一开始接近池端真的只是想带着反派爽一把。
顾屿桐心烦意乱,看着床头那一盘子削得难看猥琐的苹果更是来气。果肉被大刀阔斧地削了大半,果核可怜巴巴地暴露出来,无处遁形——让他想起了某人在厨房削的土豆。
“哥,这苹果你削的?”
顾濯瞥了眼,刚想否认,而后反应过来:“啊?哦、哦哦,对啊。”
“下次别削了,削的都只剩苹果核了。”顾屿桐轻嗤一声,似有若无地看了眼门外,毫不留情地补充道,“丑得很。”
这顿饭顾屿桐吃得食不知味。
昏睡的这三天里他少有清醒的时候,大多时候半梦半醒,吊完点滴后嘴里泛苦,所以夜里香甜的果香味成了他这几天里最爱闻的味道。
那个男人天黑了就来,天亮前才走,也不知道是蠢还是怎么,堂堂集团老总竟然也会有视线无处安放的时候,自顾自削着苹果,很少看自己。
顾屿桐就不一样,他偷偷看,使劲看,不是有洁癖吗,怎么满手都是汁水还在削苹果,伤都出自我身上,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就急得要疯了。
为什么呢,池端。
他坐在窗前,窗外的光线炽热滚烫。
黑化值的升高,一次是药性催使下的挑衅,一次是酒庄的台球桌前,一次是情急之下的失控,顾屿桐在刺眼艳阳中抬头,避无可避地忽然意识到什么。
原来,提高黑化值的关键一直都只在于自己。
池年阴毒,他一天不垮台,悬在池端头顶的剑刃就一天不会落地。事关任务,事关自己的性命,只有池年彻底失势,才能保所有人无虞。
“哥,帮我个忙。”
将自己置于危险下,彻底暴露在池年面前——捅出这把刀的最佳人选不是别人,是自己。
“我要池年六年前陷害池端落马的证据。还有张凡,我要见他。”
只有把池年这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才能在一瞬间烧尽池端的理智。
这就是提升黑化值的关键。
顾濯正收拾着食盒,闻言倏地抬起头,一脸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叹了口气,语气没得商量:“你就非得跟我对着干是吗?都说了别掺和进来——”
顾屿桐打断他,目光静得像一泊深湖:“那行,我自己也一样可以办到,多费点精力罢了。”他笑得坚决又宁和,“这个病我犯定了。”
顾濯呼吸滞了一瞬,从这笑里感受到未曾有过的压迫感。
评标结果公布在即,距离任务截止的时间也所剩不多,顾屿桐根本没闲心住院,第四天不顾医生阻拦出了院,一出院,门口道旁便看见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
顾屿桐并不意外地走上前。
昨天和顾濯的谈判显然是顾屿桐赢了,顾濯不可能会放任顾屿桐一个人蛮干,那样只会招致更多的麻烦,也会再一次让顾屿桐陷入危险,因此,他势必会让步。
这两天顾濯派出去的人在隔壁市发现了张凡的踪迹,正好他也在那儿出差,所以答应带顾屿桐去找人。
顾屿桐站在车门外笑了笑,拉开副驾驶车门,微微一愣——
驾驶座上的林清橙穿得很低调,一身干净白t,凤眼如霜似雪,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好在并无恶意。他看向顾屿桐,歪了歪头,言简意赅:“上车。”
“安全带。”
顾屿桐本以为会是顾濯来接他,没想到换成了林清橙,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啊?”
林清橙眨眨眼,重复了一遍:“安全带系紧,我们出发。”
“哦哦,好。”顾屿桐下意识瞥了眼驾驶座上的人,林清橙皮肤白皙,五官俊逸,只是脖颈处有几处明显的红痕,欲盖弥彰地用创可贴遮掩着,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顾屿桐隐隐觉得他和顾濯之间有猫腻,但也不好直接开口问,正默默头脑风暴时,一股强大的推背感从后顶撞而出!
车以离弦之箭的速度驰了出去!!
林清橙很淡地看了眼顾屿桐,脸上写着你看吧还好一开始就提醒你系紧安全带了。顾屿桐的求生本能让他揪紧了身上的安全带,久违的晕车感灌满了他的脑子。
林清橙开车很拽,体验感拉满,顶着最清冷禁欲的脸开最野的车。他一如往常地飞驰着,下意识多看了眼两眼顾屿桐,只见他面色苍白,难受得就快要吐出来。
他有些疑惑,平时顾濯坐他的车都没事,甚至还能睡觉,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他善解人意地开慢了点,担心对方晕车想吐还和他聊天,转移注意力:“池年派我到B市出差,恰好遇上顾濯,他让我来接你。”
顾屿桐艰难开口问:“不会被……”
林清橙:“行事隐秘,不会让池年起疑。”
顾屿桐无力地抬起手戳了戳前方即将撞上的绿化带:“……不会被罚款吗?”
林清橙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一个漂移转弯,于是车身火速朝远方奔去。
漫长的五十分钟后,车在B市的一家情侣酒店门口停下。
顾屿桐火速下车找了个垃圾桶吐,余光瞥见顾濯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走过来,目光忧忡万分,焦急得很:“累坏了吧,走,我带你进去。”
“没事还好”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呢,顾濯已经绕过了自己,径直走向身后的林清橙:“都说了让司机去,你非得抢着去,就那么不想和我待一块儿?”
林清橙仰着头瞪了他一眼,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和那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痕迹。
顾濯低声劝哄:“下次轻点下次轻点。”
顾屿桐:“……”果然。
他跟着两人来到酒店五楼的一间房外,隔壁房间走出几个人,其中一个走上前:“顾总,那小子刚进去不到五分钟,我们一直守在隔壁,没有打草惊蛇。”
顾濯点头示意知道了,插着兜,递出张房卡给那人:“开门逮人。”
林清橙嗤笑一声,好像看不惯这人财大气粗颐指气使的模样一样:“竟然还有房卡,这酒店你顾家的?”
“猜对咯。”顾濯抄着兜在他面前微俯下身,盯着他笑,“不过是在财权方面略有些过人之处罢了。”
三秒后,门被打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一扇大开的窗户,风从外灌进来,薄纱般的窗帘随风而动。<
13. 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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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屿桐仰面躺在后座上,领口纽扣被拽松,露出因酒色晕染而微微泛红的脖颈。他听到动静,含糊地低笑了两声,伸出手:“拉我起来。”
司机出了身大汗,赶忙解释:“池总,是这样的。顾先生说有急事和您商量……所、所以我才会让顾先生上车。”
池端强压怒意,看着烂醉如泥的某人,“嘭”地一声关上车门,捏了捏鼻梁,在车外独自冷静了会儿,又猛地拽开车门,看见那只手还悬在空中,无力地晃了晃:“手举酸了,拉我起来。”
池端目如寒刃,大掌握住顾屿桐的手腕,往外一拽,这动作猝然乃至粗暴,再加上顾屿桐有点喝多了,所以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脚下一软,直挺挺倒在了池端身上。
池端瞳孔一震,然而还没等他伸手捞起对方的腰,顾屿桐就已经把双臂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酒桌上身经百战的池总自然知道世界上最棘手的就是喝得断片的醉鬼,和顾屿桐交手多次的池端更是知道,比起清醒时候的顾屿桐,醉酒后的顾少明显更为难缠。
“给你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你。”池端提着人的后领,把人按在车门上,自己往后一站,退出一段距离。
顾屿桐把头往后一靠,有意无意露出脆弱的喉结,耍无赖道:“手酸,没力气,你帮把我手机拿出来。在我兜里……你摸摸。”
池端忍着怒意,把手伸进他左边的兜里,结果一无所获。
顾屿桐低声笑了:“啊,好像是在右边呢。”
“……”池端面色铁青,又去右边的兜里摸,仍旧是一无所获。
顾屿桐狡黠一乐,右手捏着手机在池端面前晃了晃:“难怪没找到,原来是在我手上呀。”
他忽略掉池端那张冷得可怕的脸,打开手机递给他:“喝多了,晕字,能帮我打给司机吗?”
池端一忍再忍,点开联系人一个个找了起来,翻着翻着忽然停住——
他目光一寒,视线锁定在“亲爱的池小姐”上,脆弱的手机屏在青筋暴起的手里大有破裂之势。
女的……亲爱的?!!
如果是平常的池端,大抵也能猜出个大概,但此刻两人挨得近,顾屿桐身上的酒气在两人之间缭绕,熏得池端也难得一见地晕头转向。
他握着手机,额角青筋凸起,很愤怒的样子:“这人谁?”
顾屿桐醉得厉害,晕乎乎地不知道在傻乐什么。池端知道问一个醉鬼也问不出来什么,索性直接打过去。
他黑着脸,拨号。
两秒后,倒是自己手机响了起来。
宛如一堆燃势正猛的野火,还没烧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天降暴雨,浇得人措手不及。然而这雨没下多久就凝成了霜瓣,在干裂的心底灭了经年的火,绵延成一片动人的白。
所以是——亲爱的……自己?
顾屿桐一把夺过池端的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夜风微凉,顾屿桐酒意上头,眸光朦胧,盯着池端笑:“喂,我是池端,请问是顾先生吗?需要我开车接你吗?”
手机里传来顾屿桐含着笑意的声音,和面前直接听到的清朗声线相互融合,软绵绵地砸进池端耳朵里。
池端定定神,刚要冷声呵斥,却没想到顾屿桐再度扑了过来,他搭着池端的肩,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嘴上:“顾屿桐会说,好啊,那我等你吧。”
呛人的酒气混着顾屿桐身上清冽的味道竟意外地好闻。
池端放纵自己多闻了两秒,随后一鼓作气钳住他的两手,开门,把人推了进去,对司机说:“赶紧把这个醉鬼捎走。”声音含着一丝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宽纵。
“那池总您呢?”
“我出去走走。”
顾屿桐扒着窗户又凑了上来:“池端为什么不理人呐?”
风撩起他额前碎发,一双清亮漂亮的上扬的眼睛露了出来,额角的那块刚刚愈合的伤疤也钻进池端眼里。
池端顿了一瞬。
又记起废工厂那天,踹破铁门后,顾屿桐倒在一地污血里的样子。
心惊,后怕。
顾屿桐阖上眼,声音清醒了些:“是在嫌弃一个拖油瓶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还是忧心谈判场里的明争暗斗哪天会把我真的玩死?”
“是后者吧。”不远处传来人群热闹的哄笑声,顾屿桐自问自答道。
“为什么呢?”他眼神逐渐清明,噙着一抹了然的笑,“你难道——”
天幕中炸开一朵璀璨瑰丽的烟花,喧嚣的声音抹去了接下来这句话的第一个字:“也喜欢我啊?”
池端在漫天火树银花里抬头,热闹声不断,顾屿桐那句“你喜欢我啊”经久不绝地回荡在耳边。
于是,池端那些话全部被堵回肚子里。
和我保持距离,不要插手我的事,我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着想,不要干涉我的事情。离我远点。
末了,他只是拍拍车顶,声音暗沉:“到了给我电话。”
*
景晟中标,意料之内。
顾家的项目是块肥肉,人人都想分杯羹,人人都没那个本事。池端有,项目当然跟他合作。
这场备受A市商界关注的签约仪式在三天后的一个阳光和煦的上午举行。
一个是树大根深的地产巨鳄,一个是势头强劲的产业新将,这场合作噱头十足,看点拉爆,自然也吸引了A市绝大部分报刊媒体的注意力。
交闪的聚光灯下,两方负责人成功签署了合同。
顾屿桐西服笔挺,很得体庄肃的一身穿搭。
在场人里无不暗叹昔日的风流顾少如今俨然是个成熟的掌权人,只有池端见过这个男人醉酒后绯红色的失态,□□的颓靡模样,以及欲求不满时的急色。
“那,池总,预祝合作愉快。”顾屿桐站起来,递出右手。
池端没动,坐在椅子上看他。
那晚过后他沿着江走了很久,头顶的烟花也燃了很久,他在灿烂烟火下抽完了半盒烟,直到天幕归于沉寂,江面的波浪声也逐渐消弭,耳畔只剩下那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五个笔画简单的大字却组合成了最困扰的一个问句。
后半夜,他转身离开,却看见一个矮小的小男孩捧着一盒子的玫瑰站在自己身后,似乎站了很久。
也有一双上扬的眼,眼底清亮澄澈。
池端本来就不是个爱攀谈的人,却鬼使神差地开口:“过来。”
小孩子生性害怕这样喜欢冷脸的人,哆哆嗦嗦地过去,拿出花:“先、先生,买花吗?”
“给我。”池端打量了这孩子几眼,可能是觉得自己语气像是要抢他的花一样,于是掏出张大额现金给他,换了个语气,“卖给我。”
于是池端得到了一束曼塔玫瑰。
那孩子在兜里翻来倒去地找零钱,后半夜,夜风凉飕飕的,池端不耐地蹙眉,夺过他手里全部的花,然后把钱包里所有现金一股脑塞在小男孩手里:“都给我,回去吧。”
于是池端得到了一大束曼塔玫瑰。
色泽沉冷,花瓣硬挺,富有肌理感,池端第一时间想起了他,想起他清亮坚决的眼。那人是玫瑰做的皮,玄铁铸的心,看似温软,实则坚韧强硬,风吹不折,雨催不烂。
池端笑了笑。
“祝您和您的爱人永远幸福。”男孩欢快地跑走了。
江涛滚滚,池端好像听见自己应了声:“嗯。”
忽然间,再难的疑题也有了答案。
“池总?”会议室,顾屿桐的声音把池端拉回思绪。
池端站了起来,身高差逼迫对方仰起头看他。
聚光灯下,他握住了递过来的那只手,坏心眼地故意使了把劲,迫使顾屿桐不得不往他身前一倾。
池端居高视下,握得更紧:“合作愉快。”
会议落幕,有人欢喜有人愁。
池年明显属于后者。
没拿到这个项目对其他公司来说可能只是失去一次发展的机会,但对池年手里头即将倾颓的腾顺来说,这意味着雪上加霜,意味着走投无路。
池章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善事,唯独给池年留下的这个烂摊子还算是给他积了点德。
这天夜里,顾屿桐掐灭了手里的烟,往家走去。身后跟了一路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他听得出来。
顾屿桐路过家门口,但并没进去,而是如那人所愿地往僻静人少的地下车库走去。
终于在走到车库里的一个角落时,脚步声猝然加快,紧接着肋骨处传来剧痛,他被身后那人猛地一踹,跌到了墙角。
顾屿桐刚站起来,一股冰凉坚硬的触感便贴紧了脖颈。
黑暗里,池年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音色破碎扭曲:“你他妈耍我是不是!我装了那么久孙子,到头来你告诉我项目给了池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耍,是不是打心底里就特么的看不起我?!”
面对池年那张愤怒得几近崩溃的脸,顾屿桐神色如常:“输不起就动刀子,谁觉得你配让人看得起呢?”
“……好!好啊!不是都瞧不起我吗?真把我逼死,
14. 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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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顾屿桐被迫伏在洗手台上,身后男人的威势像山一样覆压而下,饶是他再放肆也不由得颤了颤:“妈的……不是说不见我,不是让我和你保持距离吗!”
池端的手自他的小腹探下,微凉的指尖肆意游走,最后攫住目标。
顾屿桐忍不住加重了喘息,眼尾潮红愈盛,乍一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池端轻缓地替他纾解着,用唇轻贴着他的耳廓:“离我远点会让你这么委屈吗?”
顾屿桐有些急躁,就要用手去催促池端手里的动作,却被池端严厉地制止。
他让顾屿桐站好,钳住他的手,随后停下动作:“先答话。”
没人受得了这样恶劣的对待。
顾屿桐的盛气被磨了大半,眼中水雾四起,让原本的怨怼显得像是嗔怪,他捱不住,只能说:“……嗯。不开心。”
池端少有能见到这么乖顺的顾屿桐,他重新握住他,把人套在手心里,感受着他的战栗和颤抖。
水龙头正开着,却恰好盖住了黏腻的水声。
顾屿桐的意识搁浅,只有依附着池端亲手给予的快慰才能存活。
“我是让你离我远点,但没准你乱和别人喝酒。”他听见池端沉冷的声音自头顶落下,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自己逃无可逃,“不是说喜欢我吗,嗯?”
“……嗯。”顾屿桐嗓子里溢出的声音简直称不上回答。
“那就不可以这样。”池端把他低垂的脑袋托起来,盯着镜子里的他,说,“没力气说话就点头。”
顾屿桐感到下巴抵在池端粗粝的掌心里,他缓慢而失神地点点头,当做回应。
在一声闷哼后,顾屿桐终于瘫在了水池旁。
池端把人翻回来,看着面色颓红的人,动作轻柔地擦走他眼尾的水痕。
顾屿桐无力地站着,全靠池端托在自己腰间的手撑住,年糕一样地黏在池端身前。他感觉到池端的手摸过眉骨,摸过睫毛,停在脖子上的伤口处。
“昨晚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会接吗?”顾屿桐捡回了些神志。
他蹲下去,半跪在池端腿间,仰头看他。
这个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池端自上而下睨着他,摸摸他微红的眼睑,艰难忍着,声音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干哑:“不用。”
顾屿桐轻笑一声,义无反顾凑了上去。
被温暖和湿润骤然包裹的感觉让池端发出了一声愉悦的低喟。
一旦被点燃,燥火必将以燎原之势绵延开来。
他一改刚才的绅士之态,顺着本能猛地往前一挺,渍渍水声交杂着难受的吞咽声在狭小的厕所里回响不绝。
“我不做了……”
顾屿桐顿时有些退却,却被池端极为恶劣地扣住后脑勺,池端用拇指抚过顾屿桐的嘴角,狎昵道:“哪有半路不做的。”
……
最后的最后,池端把顾屿桐扶起来,擦去他唇边的污浊,难得地放轻了语气:
“留下来,就待在我身边。”
“不用你负责,我来。”
他吻住了他锁骨上方的伤。
*
回到宴会厅时,晚宴还没开始。
一群平时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少爷小姐心血来潮,提出要去练练马术,正好有一大片空旷的专用场地可供消遣,于是一呼百应,想去的都纷纷换上了专业的马术服。
虽然这些人大部分都只是一时兴起,工作人员也丝毫不敢磕着碰着,让教练一对一领着在马场内慢行。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开始抱怨不刺激,甚至起哄说,让在场善骑术的出来给大家过过眼瘾。
一番推举下,顾屿桐听见了池端的名字,很小声,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也是,池端少时擅马术,圈子里都知道。
顾屿桐忽的想起那段监控——
事发前,池端纵马驰骋在偌大的马场上,少年英姿勃发,轻裘缓带,清朗沉稳的面孔丝毫不见急色和惧意,甚至还挂着专属于少年人该有的恣意笑颜。
好像天塌下来,他也能应对自如。
那时的池端刚在商赛中夺冠,荣光赫赫。
高扬的马蹄越过一道道浅坑,少年攥着缰绳,在马鞍上俯视一切,以为这就是未来的视角。
然而,下一秒,异常的嘶鸣声猝然响起,烈马忽然狂躁起来。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池端迅速做出反应,试图平复马的情绪,可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
一个剧烈的颠簸后,他摔下了马背,可右脚却死死卡在了脚蹬内出不来。
马镫被人设计过,池端这时才隐隐觉察出什么。
可为时已晚。
他被发狂的马硬生生拖行了上百米,最后勉强挣脱时,浑身已经伤痕累累。
池年挑好时机,在那时候故意带着一群人冲了上前说要帮忙。于是情绪不稳的马再度受惊,马蹄狠狠踩在了池端的右腿处,不止一下。
那晚的火烧云把天烧得通红,地上的血也把少年的矜傲烧了个粉碎。
顾屿桐靠着围栏,仰头望天,此时日薄西山,有如那天的火烧云一样。
他在周围兴奋的呼声里短暂地看了池端一眼,猛然拽住了池端的手腕,把人往跟前一拉:“你不去。”
几个喝了酒的富少胆子壮了不少,挤到两人跟前,笑嘻嘻道:“今天不是说好了要玩得尽兴吗,况且我也听说池总的腿早就好了,小顾总,咱不能因为嫉妒,就不让池总出这个风头,是不是?”
一旁的人都忙着帮腔,热闹得很。
池端只要开口,哪怕一个字也能瞬间让这些人闭嘴,可他偏不说,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屿桐,像在打量一只尾巴炸毛的,正在护食的狼。
顾屿桐觑了刚才说话那人一眼:“这风头给你要不要?”
那人被这句话噎住,酒也醒了一半,没再敢回话。
池端任由顾屿桐拽着自己的手腕,暗地里端详起来。
顾屿桐的掌心有些薄汗,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在担心什么,手也不大,反正没自己的大,所以握着自己时显得有点吃力——不过这人除了年龄,好像哪儿都没自己大。
顾屿桐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皱着眉看向他,示意他说点什么。
池端在心底笑了笑,偏不顺他意,偏要他替自己出头,所以只是安静地挑眉回望他。
周围的起哄声愈盛。
池端看着顾屿桐,语气玩味:“我去。”
池端勾唇,欣赏着顾屿桐皱得更厉害的眉。
顾屿桐:“我也去。”
池端愣了一瞬,却听见顾屿桐又坚决地重复了一遍:“那我也去。”
逗弄人的乐趣瞬间消散,像是恶劣的冰川雪地里开出了一朵灰粉色曼塔。
“……”池端看着他,金橙色的夕阳笼在那副风流无度的眉眼间,透出的坚毅竟让池端瞬间哑声。
“去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总之不能再让池年得逞,顾屿桐在心里是这么想的。
不多时,顾屿桐便穿好了马术服,坐在马背上静待池端。
玩累了的少爷小姐们都下了马,坐在马场外搭起的棚子下喝茶吃点心,一边休息说笑,一边把目光投向顾屿桐这边。
这一带是无垠的私人马场,平原无垠,旷野的风呼啸而来,背后夕阳渐沉。
顾屿桐背光而立,看着池端朝自己走来。
修身的黑色马术服穿在池端身上,将遒劲的肌肉线条凸显得淋漓尽致,宽肩窄腰,头身比例极为优秀。
一个工作人员看见池端走近,把一匹马牵到他面前。
顾屿桐见状,扬声叫着他:“池总!”
池端抬头看他。
“上我的马,教我。”
于是池端朝这边走过来。没有任何疑议,像是这件事本该就是这样的。
他走到顾屿桐马前,先是上下扫了眼坐没坐姿的顾屿桐,随后握住顾屿桐的脚踝,放进马镫:“用前脚掌的三分之一处去踩,不然摔了会卡住。”语气轻描淡写。
他一个翻身跃上马背,强劲的长臂绕到顾屿桐身前,攥住缰绳:“抓着马鞍。”
距离很近,周身围裹着的是顾屿桐很喜欢的木质香味。
“双腿不要刻意夹住马腹,保持重心下沉。”池端的胸膛贴近了点,冷静指导,“上半身自然挺直,不要绷那么紧。”
顾屿桐感受到背后那块炽热的胸膛,不由得一颤。
“顾屿桐。”
“嗯?”
“……不要喘。”
顾屿桐很要脸地反驳回去:“谁喘了?不乐意听你把耳朵捂了。”
池端听着他说话,察觉到声音有些沙哑。他蓦地开口问:“喉咙还痛吗?”
他攥紧马鞍,愤愤道:“不然呢?大成这样,你特么整过啊?”
“是你喉咙太紧。”池端刻意一顿,严谨补充道,“哪里都紧。”
“还教不教?不教我下去了!”
池端低笑两声,两腿一夹,让马慢跑起来:“教你压浪。”
落日熔金,巨大的橙红色天幕下,两人一马,在辽阔的平原慢跑。
池端试图教授他些什么时,态度总是严厉且不容置疑的,尤其是当顾屿桐开小差或者总教不会时。他勒停了马,开始查验成果:“重复一遍。”
顾屿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池端说的话总也进不了脑子,更怪的是脸还烧得疼。他猜想可能是离得很近所以太热导
15. 新玩法
《本次快穿禁止感化危险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顾濯因公司临时有事中途被叫走,得到消息赶到马场时,池年已经被送上了救护车。
现场除了救护车扬长而去的鸣笛声,无人敢出声,一片死寂。
顾濯一赶到现场就急忙跑到顾屿桐身边,检查了个遍,确认没事后才向周围助理问起事情的全经过。
顾濯厉声道:“监控呢,怎么没人去调监控?都干什么吃的!”
马场负责人连连鞠躬:“顾总,不是我们不想调……而是没法调啊。今天整个场子里的监控系统全都在更新维修,本来想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没想到——”
“出事的那匹马呢!”
“查过了,确实有发现注射药剂的针孔。”
语罢,他怯怯地看向旁边从出事到现在一言不发的池端,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嘭!”顾濯猛地踹了脚马场护栏,声响吸引了在场的其他人。他面色冷得可怕,自上而下睨着那个负责人:“你场子里出的事,反过来怪我的人。什么意思?”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且不说全程只有池年一人的一面之词,不能盖棺定论,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池端做的,于景晟,于接下来的项目工程,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顾屿桐出身演艺圈,最是知道舆情发酵的威力,这招纯属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
今晚这事一出,外头指不定会把池端传成什么样子。
他下意识想起那晚地下车库里池年颓丧到有些疯魔的脸,想到他近乎诅咒的那些话,隐隐觉得这人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见者纷纷缄默屏息,不敢出一言以复。
三个负责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连连鞠躬,为刚刚的失言道歉,并承诺会在三天内给出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回复。
“没什么可说的。”顾屿桐知道就算是再给他们三十天,也查不出什么来,于是率先打破僵局,“是池年自己做的局,他自讨苦吃,和旁人无关。”
言毕,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刚刚那个负责人也好声好气地劝道:“小顾总,我们知道您心急,可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吧。您有证据吗?”
顾屿桐笑着拿掉嘴里的烟,混不吝地在他面前吐了口烟圈:“少跟我拿腔拿调。我一个大活人有耳朵有眼的,你问我证据?”
顾濯:“你看见了?”
顾屿桐点头示意,而后又补充道:“就算没看见我也信他。”
话里那个“他”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颗字,直到听见这句话才终于像是提起了点兴趣,朝顾屿桐看了过去。
目光所及处,顾屿桐用力掐灭了手里的烟,狠狠瞪了过来,提醒他开口辩解一两句,总比冷眼旁观强。
池端停下手里玩转打火机的动作,百无聊赖地开口:“我下手不会那么轻。”他轻笑两声,笑得人胆寒,“他根本撑不到救护车来。”
此言一出,还不如不出……
双方各执一词,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池年一口咬死,谁也没办法。
这场乌龙闹到最后只能是暂时作罢,众人心照不宣地各自离开,谁都知道接下来几天各大头版头条会是一番什么样的热闹景象。
顾濯放了狠话,要求彻查,包括那群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鸟雀。为期三天,查不到就等着关门停业。
事情结束时,已经临近凌晨。
“这事注定查不出个结果了,池端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路边,顾濯一言难尽地看了两人一眼,数落道,“你俩每回待一起就没什么好事。”
憋了一肚子火的顾屿桐终于忍不住了,问池端:“刚刚为什么不好好解释,本来我们就不占什么好,你那番话不是更加把你自己往火里拱吗?你知不知道将来可能会有很多人觉得你——”
“觉得我不择手段,阴狠可恶?”池端替他把话说完,目光平静,“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顾屿桐哑口无言。
倒是顾濯先笑骂了池端两声,好心帮他解释:“这人的脑子小时候坏掉了,有人对他不好,就以为全世界都是这样的恶人,与其被人欺负,倒不如自己当个坏人,既能打击报复回去,又可以为所欲为,何乐而不为?”
他手比了把“枪”的形状,对着空气比划了几下。
池端觑了顾濯一眼,冷声道:“第一个想毙的就是你。”
“去你的。”顾濯稍正辞色,认真了些,“也不是他不想好好解释,是觉得解释了也没人信。早些年池年做的那些
16. 戒瘾
不频繁是病,太频繁也是病。池端绝对有大病。
顾屿桐摸了摸自己还疼着的腰,准备偷摸下车,却没想到车门已经被锁了!这王八蛋!
他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行人虽少,但绝对不是一个可以放肆的地方。
车内充斥着池端的味道,顾屿桐双目紧闭,颓丧地靠着椅背,脸偏向窗的那侧,脸微微发烫。
正出神之际,面前忽然出现一块半透明的屏幕,上面映有一行小字:【最后五天倒计时开始,目前黑化值90%,请宿主再接再厉!】
一个通体闪光的圆球从黑暗中悄然现身,漂浮到顾屿桐面前:【嗨,宿主!我们又见面啦~】
顾屿桐收拾起了那些多余的,不该有的心思,坐直身体:“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最后任务成功,但原剧情里有可能威胁到反派生命的那个人还好好的,那反派会不会重蹈覆辙?”
小光浮在他面前,平静地说道:【宿主,您的任务是提高反派黑化值,一旦任务完成,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将与您无关。】
“告诉我会不会。”顾屿桐不自觉加重了语气。
“宿主。”光球周身的光似乎能将人心洞察得一清二楚,“请不要节外生枝。”
它飘到顾屿桐左胸口处,冷静地听着他心口处的悸动:“您的喜欢对任何人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顾屿桐咬牙道:“我、没、有。”有又能怎么样,你还能剥了我的心不成?
“这样最好。”
顾屿桐收回看向它的视线,冷笑一声。
池年留不得,他心道。
“五天之后,如果任务完成,那接下来呢?”
“我会带您前往下一个世界,届时,你和这里的一切都将毫无瓜葛。”
毫无瓜葛。
顾屿桐细细琢磨话里的这个词,花了很久才读完这四个字,心中茫茫,四下摸烟,却发现身上根本没带。
他笑了两声,状似不在意回道:“……挺好。”
似乎过了很久,池端才姗姗来迟。他拉开车门:“我找了很久,没有你喜欢的口味。”
顾屿桐怔怔地扭头,视线好像一落在池端身上就再难移开。他笑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口味?”
“芋头味?”池端罕见地开了个并不太好笑的谐音玩笑。
“这玩意儿哪有芋头味的?”顾屿桐也觉得不太好笑,可还是笑了笑。
池端把东西握在手里,看他:“你拆还是我拆?”
真是不要脸。顾屿桐撇开头,饶是再身经百战的人,此刻也会有些难为情:“随便。”
他听见塑料壳被撕下的声音,驾驶座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池端好像靠了过来,那股木香也愈发浓郁好闻了起来。
他闭了眼。
“张嘴。”池端倾身过来,左手捏着顾屿桐的下巴,右手拇指撬开他的唇,趁势把东西塞进了他嘴里,坏心眼地搅了搅,“你瘾大,要戒烟。”
一股很好闻的果味在嘴里蔓延开来,是一根橙香味的棒棒糖,甜甜的。
原来不是……!
顾屿桐恼怒于自己先前的一番头脑风暴,一时羞愤交加,立马要挣脱池端的桎梏,却被重新按了回来。
池端狎昵道:“你以为我买了什么?”
顾屿桐没再挣扎,任由池端紧紧攥着下巴,似乎只有切身的疼痛感才能让他从刚刚“毫无瓜葛”四个字里抽身出来。
池端用指尖挑逗着湿润的唇舌,向前推送那根棒棒糖,直到抵住咽喉,他欣赏了片刻顾屿桐呼吸不畅的表情,随后才大发慈悲抽了回来,黏腻的银丝拉成了一条线。
“刚刚怎么了?”他另一只手摩挲着顾屿桐有些泛红的眼尾,像是安抚,“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顾屿桐仍旧只是看着他。
池端稍压了语气:“要答话。”
顾屿桐还是不说,眼尾红得愈疯,于是转而含住了池端搭在他唇边的食指,嘴里的甜橙味迫使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液,口腔壁猛地收缩,刮过池端粗粝的指腹,强烈的生理反应让池端下意识把顾屿桐的下巴攥得更紧更用力。
也更疼。
顾屿桐模糊不清地笑了声,狠狠咬上了池端的指尖。
他逼迫对方施舍痛意的同时,也给予了对方等量的痛感。
似乎这样就能在彼此身上留下所谓的瓜葛。
“要我抱吗?”池端松了口,难得地没有再逼问缘由。
没等顾屿桐回答。他抽出手,把人从副驾驶拉到了自己腿上,强势地搂在怀里,臂弯收紧。他在用顾屿桐教过的方式哄人:“顾屿桐会说,好啊,那你抱抱我吧。”
不知道抱了多久,顾屿桐的脸埋在池端怀里,声音沙沙的:“池年不能留。”
“你说不留就不留。”
顾屿桐两手撑着池端的胸膛直起身来,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严肃:“我认真的。”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池端面色松快了些,两手架起顾屿桐,像抱起了一只奓毛的猫,轻轻晃了晃,“不如担心点别的。”
顾屿桐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嗯?”
“我生日快到了。”池端有些不太满意顾屿桐的迟钝,这种事情竟然还需要自己亲口提醒,“这个难道不比池年更值得你挂心吗?”
顾屿桐沉吟半晌,很友善地问:“什么时候?”
“五天后。”池端彻底冷了脸色,偏开头,手也没再碰顾屿桐,抱着胸,不太高兴的样子。
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顾屿桐撑着池端的肩坐近了些,掰回他的脸。
“知道了。”他勾住池端的脖子,自上而下,俯视着男人的脸,“会送你一份大礼。”
*
马场的事迅速在A市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浪潮,唏嘘感慨的人不在少数,首当其冲当属池家的旁支亲族。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在腾顺任职,如今腾顺行将就木,本来就对将腾顺赶尽杀绝的池端颇有微词,此事一出,他们更是顺理成章地逮着这件事声讨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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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晟,池端办公室里。
张助毕恭毕敬地把刚打印好的一份文件摆在了池端桌上:“池总,楼下那群人又来了。”
池端没什么表情:“他们愿意丢人现眼就让他们来。”
他正准备在文件上签字,笔帽刚一拧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他狭长而危险的眸子微眯,是被惹怒的征兆。
“咚咚咚!”
“这位女士,我们已经多次提醒您了,池总正在办公不接见任何人,如果您执意这样,我们会采取强制措施请您离开。”是安保的声音。
“咚咚咚——”敲门声固执地继续响着。
“你!——”
那支签下过大大小小上百起项目的笔在池端劲瘦修颀的指尖飞转绕圈,最后被他搁在文件一旁。池端冷声开口:“让她说。”
门外的那群人听了这句话,嗓门都洪亮了几分。池端这才知道,原来上赶着来谴责他的不止一个。
“打小你这性子就古怪,随你那短命的妈!说什么都不听,骨子里就是个坏种。现在好了,害得你弟弟腿断了不说,你爸打拼下来的心血全都要毁在你一个人手上,这么多人跟着遭殃,你满意了?!”
“大侄子,不是我说你。你好歹和年年兄弟一场,就算是再不喜欢他,也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啊。我也算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年年这孩子是要强了点,但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看在大伯的面上,你放他一马,也放腾顺一马,好不好?”
“是啊,池总,我们都知道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可这都过去了。人不能一直揪着过去不放是不是,更何况池年何其无辜,你爸留下来的腾顺又何其无辜,听我们的,放下你心里那些恨吧。”
越来越多的人帮腔道:“对啊,你如今是风光无限的池总,又何必和自己的弟弟过不去。不要总是只考虑你自己,也多想想大家……”
张助拳头攥得咔咔作响,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些人哪里是来讲道理的,分明就是来胡说八道的。他刚作势要去门口轰人,却听见池端发话了。
“说完了?”声音不大,气势却犹如巍峨高山,让人喘不过气。
门外鸦雀无声。
池端重新拿起笔,慢条斯理地拧开笔帽,表情很淡,并没有像张助那样的恼怒。
笔尖滑过干净平滑的纸张,在最底下签下“池端”两个大字,笔力遒劲张狂,嚣张落拓。
文件最上头的一行大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关于腾顺的收购决议”。
“准备开会。”池端把文件交给张助,站起身,干脆利落地拉开门。
外头乌泱泱一片,乌烟瘴气,池端鼻尖微皱,从中间走过去,朝安保扬手:“轰走。”
语罢,扭头对张助淡淡道:“我看这些人没有留在A市的必要了吧。”
张助:“明白。”
景晟楼下。
顾屿桐开着池端的库里南停在景晟门口,手机响起,他接通,音量压低:
“只要效果逼真,价随你开。”
17. 风暴前夕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顾屿桐满意地挑起眉尾,最后嘱咐道:“不要有一点破绽,话术已经给你们发过去了。随时保持联系。”
他挂了电话,然而一放下手机,面前立即闪现出了光球系统。
死秃头光球上回这么得罪自己,竟然还有脸和自己八卦:【宿主,这就是您准备的生日大礼吗?】
顾屿桐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请不要节外生枝,请不要——】
顾屿桐不耐烦地打断:“除了这句你不会别的了是吧?”
光圈缓缓消散在空中。顾屿桐耳边终于清静了,心情这才好了点。
剩余最后四天,为防止任务失败,他专门委托人策划了一场假绑架,以池年的由头在池端的生日宴前绑走自己,好完成最后的10%黑化值。
届时,当年马场的监控会公之于众,池年自导自演的这场蠢戏也会不攻自破,张凡会被顾濯抓到,扭送给相关机关等待最终的审判,池年谋害池章致其死亡的真相最终会水落石出。
池年会彻底完蛋。
——这就是顾屿桐要送的大礼。
池端对此毫不知情,不过倒是已经提前把他自己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吃穿住行的所有喜好全都事无巨细地派人整理好,发送给了顾屿桐。
顾屿桐看着电脑里整整1个G的文件,陷入沉思。
一想起这个,他淡淡一笑,摸出手机打了过去,几乎是打通的瞬间,对方就接了起来。顾屿桐出声:“接得这么快,不忙吗?”
池端:“刚好看见。”
顾屿桐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对面传来张助的声音:“池总,几个股东刚刚已经表决通过……”
“在开会接什么电话?”
池端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愧疚,大有以后发展成惯犯的苗头。他拒不反思,理直气壮:“是你要打的。”
顾屿桐闭眼深呼一口气:“你先开会。”
“你上来等我。”池端一顿,嫌不够似的,“来我办公室等。”
“挂了。”
二十六楼的落地窗前,池端第一次被人挂断电话。他脸上神色淡淡的,只是转身要回会议室时,突然扭头看了眼张助理:“没眼色。”
张助理:“……”fine。
顾屿桐下了车,走进大厅。刚踏进大门就见一群人乌泱泱地被赶了出来,他思索了会儿,了然一笑。
他眉目舒朗,风韵天成,尤其笑得时候最招人亲近。那些人不自觉朝这边多看了两眼,认出是顾家人后更加激动,甚至就要走上前来搭话,顾屿桐仍旧笑着,笑得春风和煦,风情放浪。
待走近前台,顾屿桐不经意地和前台小姐姐开口说话,看得却还是那群人:
“怎么现在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进来了。”
顾屿桐笑得眼尾上扬,同安保招手:“赶紧赶出去吧。”
“晦气得很。”
不用想也知道那群人脸色有多臭。
顾屿桐没再搭理这些人,径直上了电梯,来到池端办公室。整间办公室很有池端的风格,深沉禁欲,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很淡,顾屿桐猜想,是本人不在的原因。
他不见外地坐在了池端办公的椅子上,信手拉开了面前的一个小抽屉。
全部拉开的一瞬间,他瞳孔剧烈震颤起来,瞪大着眼看着抽屉里的那些照片!
每一张都是他——出院后坐在林清橙副驾里的、在B省和顾濯一起去抓张凡时的、饭局上喝得酩酊大醉时的、男孩给自己敬酒时候的……
顾屿桐飞速阅览着这些照片,底下还有,是自己每次和人去马场查问当年监控时候拍下的,最近的一张,是自己成功拿到监控后走出员工公寓是拍摄的。
所以……
门外传来脚步声,顾屿桐动作有些慌乱地合上抽屉,站了起来。
池端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顾屿桐。他稍一歪头:“等无聊了?”
“有点。”
“你最不擅长撒谎。”池端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朝他径直走去,“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
顾屿桐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那些照片都是在自己出事后拍的,也是在池端说不让自己接近他之后拍的。
他虽然知道池端最近有安排保镖在自己身边,但不知道内容竟还有拍照,更不知道内容会细致到自己的每日行程甚至是日常起居——
以及那些,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隐秘调查。
他拾掇起思绪,果断抽开抽屉:“监视我?”
池端来到他面前,把人逼到桌边,两手撑在他身侧,形成一个牢靠的包围圈。他丝毫不避讳地拿出那些照片,欣赏起来:“可惜,公司里没法放其他照片。”
顾屿桐蓦地气笑:“你还拍了什么?”
池端直视他的眼,语气暧昧:“我想看但看不到的那些。”
顾屿桐一顿,愕然明白过来。难不成……
“你还在我家安监控了?”他颇有些震惊这个人的手段,“你又没去过我家,怎么会有我家地——”
“址”字还没说出口,他恍然大悟,敢情上回大半夜非得闹着去他家是去提前踩点的。
他刚想控诉这人的卑劣变态行径,顺便怒斥自己上回因为一时心软导致引狼入室时,池端忽然走近一步,两手钳住自己的腰,俯身,把头埋在了自己颈窝,声音低了点:
“之前说不想让你靠近,只是因为后怕,不代表我不想知道你的近况。”
顾屿桐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而率先烫起来的却是心口。
他并不反感这样的池端,几张照片而已,拍就拍了,他只是觉得做了这些事后还肯老老实实解释的池端和寻常不太一样,如果非要有一个词形容,嗯,温顺。
就像是一只恶劣的巨龙以为自己闯了祸以后,回了山洞乖乖收起爪子和利齿,温顺地替自己狡辩。
顾屿桐被自己的想象逗笑,池端抬起头,不悦地皱眉:“这很好笑吗?”
他顿时敛了笑意,故作责备的样子:“我说怎么那么轻易地就拿到了那段监控,原来是你在背后捣推波助澜。”
如今的池端有的是手段能拿到当年那些证据,只是他不想而已,既然顾屿桐想要,那就帮他拿到。池端想得很简单,他要,自己就给。
这回轮到池端低笑了两声,他看着顾屿桐,好像在看一只以为自己很厉害故而拳打脚踢的小猫。他罕见地大方道:“不敢揽你的功。”
顾屿桐确实有些气馁,他还以为是他自己厉害呢。
原来不是自己手段高超,也不是运气好,只是池端在帮他。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拿到那段监控吗?”
池端松开他,故意不说正确答案,语气有些惋惜:“我又没暗恋过别人,不知道。”
意思是顾屿桐犯花痴,想看看年轻时候的自己骑马的样子。
效果很明显,顾屿桐脸倏地红了,不过是被气红的。他咬牙控诉道:“……既变态,还自恋。”
“是啊。”池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迫近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监视你。”
顾屿桐不吃他这套,轻推开他,笑骂道:“看你本事咯。”
说罢,他就先走出办公室,扔下一句:“赶紧的,跟上。”
顾屿桐这次来是为了陪池端去医院,不过不是去看病,而是去看某个人。
据说池年已经出了重症室,特地托人来请池端一叙,池端一开始也并没有理会,只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来打扰,池端被惹烦了,想着索性去做个了断,于是便选在了今天。
到医院的时候,池年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正坐着轮椅,在医院楼下的院子里晒太阳。
护工将两人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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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随后就离开了。顾屿桐刚要跟着池端上前,却不料被池端拦下:“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顾屿桐看了眼不远处的池年,仍有顾虑:“可是……”
“安心。”池端将手搭在顾屿桐肩头,沉稳地按了按,转身就走向池年。
池年还在摆弄花草,听见脚步声,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哥,你来了。”
“说事。”
池年伸手握住一朵淡粉色月季的根茎,掌心蓦地收紧,坚硬的刺直扎破肌肤,瞬间,血顺着根茎流了下来:“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池端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没心情看他发癫,于是又强调了一遍:“说事。”
“小的时候,孤儿院里的那群小畜生就经常拿这种花刺扎我。”池年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做的吗?我把园子里的所有花都拔了,就像是第一次进池家的那天,毁了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个小花园角一样,一朵都没留。”
池端低垂眉目,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后来我才意识到,有些时候还是斩草除根来得痛快。”池年一边回忆,一边品味,“我把那些人的眼睛用花刺扎瞎了,血流了一地,满屋子里全是血。护工和老师吓得报了警,哈哈哈,那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晚上。知道我后来为什么没事吗?”
池年终于扭过头,看着池端:“因为我发现,我竟然是池章的儿子,亲儿子。多厉害,多威风,他简简单单一句话,我就可以继续安安然无恙地待在孤儿院,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我也只能待在那个鬼地方!凭什么呢,你池端可以众星捧月地长大,可以风光无限地参加商赛,我凭什么只能蜗居在孤儿院里和一群小畜生为伍?!”
池端表情淡淡的:“说得好——说完了吗?”
池年鲜血淋漓的手还停在那朵无辜的花蕊旁,他单手吃力地推了推轮椅,扬起脸来露出一个难为情的笑:“哥,我对不起你。”
“我心肠太坏,以前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池年低下头的前一瞬,余光不经意从站在花廊下的顾屿桐身上划过,随后握住了那朵摇摇欲坠的花骨朵,“现在我自食恶果,腿也断了,和你以前一样。对于那些我做过的恶事,我……我感到很抱歉。”
语罢,手猛然间垂下,掌心里还死死攥着整朵月季,其余残损的花瓣凋零在地。
池端毫不客气地打断:“虚伪。”
池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眸底光影晦暗变化,良久,他看着池端:“顾屿桐也来了?”
池端眸色一暗,是一种极为危险的表情。他没回答池年这个问题,转而直逼他的软肋和痛处:“腿断了,集团没了,树倒猢狲散,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池年看着他,拳头微缩,血糊在了一起。
池端手起刀落,丝毫不见心慈手软:“对了,张凡也快抓到了。”
他笑了笑,没把话说完,警告之意呼之欲出,不言而喻。
“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时候做个了结了。”池年忽然叹了口气,重新坐直身体,没接池端的话,而是看着他笑,用他惯用的那种笑容,“不过我今天请你来,不是来说这个的。”
“我算了算时间,好像是我的生日快到了。”池年不知道想到什么,自顾自絮絮地笑了起来,单薄的笑声在空荡的院里显得很是古怪,“我比你只小了几天,所以每次的生日宴爸都会办在一起,以前我占了你的很多风头,也没机会送过你生日礼物——”
池端耐心告罄,没时间听他说这些废话,转身离开。
“哥,生日快乐。”
池端没有停顿一秒,也没回一次头。
池端兀自笑着,双手交叠放在膝盖处,深红色的血迹蜿蜒至病号服上。
那道古怪的笑声经久不觉地回响在院子里,即便艳阳高照,也听得人脊背发凉。
18. 身死
花廊下,顾屿桐掐着表等着,如果二十分钟后池端还没回来,他就冲过去。
十九分钟已经过去,在数到最后十秒钟时,顾屿桐的食指指腹缓缓摸上兜里的折叠刀,暗自发力。
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顾屿桐抽出刀,反手握住刀柄,冰凉的寒刃紧贴小臂,快步冲出花廊。
冲出去的那一瞬,眼角余光迅速掠过一个人影,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顾屿桐目露狠色,反手一划,锋利的刀刃直奔那人的咽喉!
——却在看清对方的脸后,顿时卸了力,可刀已经刺了过去,再难收回。
就在刀刃即将触碰到池端的那一刻,池端反应极为迅捷地抬臂一挡,刀被打落在地,与此同时,他左手精准地擒住了顾屿桐的脖颈,把人逼退几步,趁对方踉跄几步跌跪在地上时,绕到他身后,将他的两手反剪住。
池端从背后控制着顾屿桐,力道沉猛,没有放开的意思。五秒后,他又一次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沉沉出声:“看清楚了吗?”
顾屿桐被迫躬身,双膝点地,也看不清池端脸,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只能靠语气揣度池端心思的时候。他痛得闷哼一声,可并没有换来池端的心软:“什么意思?”
池端声音冷酷,用驯化恶兽一样的语气说:“意思是,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你替我出面承担风险。”
他知道顾屿桐刚刚想做什么,更知道他向来油盐不进,只有用绝对的实力把人打服,让他领教到厉害,以后才不会像今天这样冒失,永远都置自己安全于不顾,什么都不考虑,提着刀就要冲过去。
池端压着顾屿桐的力道更重了点,势要他记住这次的教训:“能做到吗?”
两人力量悬殊,被压制了许久的顾屿桐难受得厉害,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能。”
池端终于松开桎梏,绕到他面前蹲下,抬起他的脸,开始哄人:“看着我。”
顾屿桐老老实实地抬眼看他。
池端实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捏住顾屿桐嘴角的一小块肉:“总是这样不管不顾怎么行。”
顾屿桐的手腕上全是红痕,他搓揉着手腕,诚实给自己辩护:“你去了足足二十分钟,我担心池年玩阴的。”
“就算他玩阴的,我也有办法治他。”池端用一种很肯定很坚决的语气告诉他,让他安心。他用拇指轻缓地蹭着顾屿桐的下巴:“所以不要像刚刚那样。”
顾屿桐无法判断每回当池端陷入危机时,自己的应激反应是出于完成任务的需要多一点还是出于本能多一点。
此刻的他更希望是前者,这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答应下来,反正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天,任务一完成,他大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
可事实是,他违背不了本能去说这样的话,他深知,哪怕是接下来的三天里立马又会有一场危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池端身边。
所以他只是盯着池端的眼,没回话。
池端见他不回话,索性像抱小孩儿一样把人抱起,挂在身上,右手惩戒般在他腰下拍了拍。他换了个调笑的语气,和顾屿桐讲道理:“你都打不过我,还想着替我出头。这不叫帮忙,知道这叫什么吗?”
“嘶,我不知道。”这个姿势让他显得很被动,他左右环视,用手去推池端的胸膛,悄声说,“你先把我放下来,有人会看见的——”
池端恶劣地笑笑,抱得更紧:“这叫殉情。”
顾屿桐手指戳了戳池端的心窝,高高在上地嘴硬道:“我不过就是个姘头,犯得着给你殉情吗?”
“知道我有危险第一时间跑去截车,担心池年故技重施拉着我不让我上场,掐表握着刀等我回来……”池年语气刻意一顿,歪头看他,“没有谁家的姘头会做到这个地步。”
清风穿过花廊,头顶淡粉色的月季绵延了整条长廊,叶瓣悉数随风而动。
顾屿桐蓦地心跳漏了一拍。
池端两手环着他的腰,将人托高了些,和自己平视。
花瓣拂落,花廊内像是下了一场缤纷的雨。
顾屿桐用视线描摹着他的眼,从凌厉狭长的眼尾,到浓黑的眼睫,最后停在那片深沉的眸底,他有预感,池端要说什么,于是他在听见那四个字之前,出声截断。
“你生日想要什么?”
一个很生硬的转折,任谁都能听出来。
池端却纵着他,也不生气:“非得现在问吗?”
顾屿桐眯起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笑着点头。只有三天了,有些话听不听都是一样的。
但那没说出口的四个字借由这个话题,披了个外壳,被池端以一种迂回又直接的方式说了出来:
“经由你手,我都喜欢。”
*
池、顾两家的项目进行得很顺利,智能、轻量化地产的噱头打得很足,加上景晟有硬实力加持,前段时间专门从国外请来的专业团队为这个工程又多加了一重保障,稳上加稳。
倒数第三天。
景晟作为收购方出席会议,和出让方就收购事宜进行洽谈。
同天,《股权转让协议》由专业律师起草完毕。
傍晚,相关词条登上热搜。景晟池总的口碑两极分化严重,其中斥责他心狠手辣的评价居多。
池端不是在乎这些的人,基本没受到什么影响。这两天时间里,让他心绪有过起伏的只有一件事情——
“池总,东西送到了。”张助理小心谨慎地将一小方精致的黑金色礼盒置于池端桌上。
窗外月光洒进来。池端刚开完会,眼底略倦,视线掠过那方小盒时却难得一见地宁和了一瞬。
“池总,需要现在送到顾先生手里吗?”
池端用指腹摩挲着丝绒质感的外壳,像是在爱抚爱人的无名指:“不用,我自己来。”
“对了,池总。”张助理抬手示意桌上的那堆盛在盒子里珠光宝气、金光闪闪的饰品和一大堆不知道具体起什么作用的补品,解释道,“这是下午您开会时,顾先生和林先生一起给您送来的生日礼。”
池端眉心微皱:“顾先生?”
张助理补充:“顾濯,顾先生。”
池端露出一个有些松快但又果不其然的表情,轻嗤一声,没多说什么。
林清橙作为他安插在池年身边的眼线,已经替他做了不少事,如今收网,他也没必要继续待在池年身边。
顾濯更不必说了,四个字,彻底开荤。
手机忽然震动,池端接起。
对面是顾屿桐,有风声,像是在阳台吹风:“在干嘛?”
“怎么了?”
“没怎么,听听你的声音。”
池端:“我来找你。”
“不用,我都睡了。”
顾屿桐靠着自家阳台护栏,刚想点烟,却听见对面说:“不要抽烟。”
“嗯,听你的。”
池端掌心握着小盒子,敛眸一笑,是一个很微小的笑,“明天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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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屿桐鼻音很重,没说好,“挂了。”
离任务截止时间还有50个小时,如果不出意外,顾屿桐明天会出一场小小的“意外”,然后把锅甩给池年,只要完成这最后10%的黑化值,他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倒数第二天,池端的生日宴提前举办。
各大名流政客列席,说白了,这就是场向上拓展人脉的酒色宴会。
顾濯早早到场,斡旋于各界权贵之间,八面玲珑。
他隔着幢幢人影,看见池端朝着自己走过来,他晃着杯里的红酒,敬了池端一杯:“又长一岁。”
池端直奔主题:“他人呢?”
顾濯白他一眼:“这不天色还早,你宴会都还没开始呢,着什么急。”
池端看了顾濯一眼,微微眯眸:“林清橙也不在,你们在搞什么鬼。”
顾濯眼见瞒不住,便抬臂搭在他肩上套近乎:“说是给你准备礼物去了。瞧你多大面儿啊。”
池端不吃这套,声音淡淡:“我去接他。”
顾濯有些着急,这不明摆着是他提前说漏了嘴吗。他两手夹着烟,指了指池端身后那些前来敬酒庆生的人:“今天你做东,晾着这些宾客不好吧。他俩又不是小孩子,能出什么事,你把心揣回肚子里,估计太阳落山那会儿他俩就赶回来了。”
说话间,敬酒的人已经端着杯子递到了池端面前。
顾濯领着众人,娴熟地举杯:“敬池总。”
其他人也跟着一块举杯。
池端没法,只得闷着一口气仰头喝尽杯里的酒。
晚霞如血,染红了大半边天。
推杯换盏间,宴会已经开始了十分钟,门口仍不见来人。
池端终于等不下去,起身,拨开身边的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
顾濯也感到奇怪,两人明明说过开宴前会赶到。他走到池端身边,皱眉问:“有来过电话吗?”
“没。”池端眼底寒峭,紧蹙着眉,“打过去也没人接。”
顾濯一顿,忽然升起一股不安。他环视一圈周围渐渐看过来的人,拍池端的肩,压声道:“你突然离席,动静太大。人我去找,随时保持联系。”
池端面色冷寒,并不接受这个提议。他摸出车钥匙,正准备走,只在迈步的那一瞬,手机终于响起。
不是顾屿桐,也不是林清橙。
是他日常和保镖交接的号码。
一股强烈的预感侵占了整个胸腔。
他喉咙一紧,周围忽然寂了下来,只有震动声像是催命符一般响个不停。罕见地晃神片刻后,他接起了电话。
呼啸的风声,细微的水浪声和鼎沸的喧哗声齐刷刷朝池端奔涌而来。对面的人似乎很犹豫,又或者是被什么事情冲击到暂时组织不好措辞。
“说话!”池端的指节快把屏幕捏碎,压抑地低吼道。
“……对不起,池总。”保镖的声音像是密不透风的泥流,瞬间堵塞住了池端的五脏六腑。
“顾先生他……他、坠江了。”
*
窒息的溺亡感灌满了顾屿桐整个脑袋。
濒死之际,顾屿桐迷蒙地睁开眼,漆黑昏沉的江水里,只有一个光球系统在发着羸弱的光。
机械音毫无感情: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生命值无限趋近于0!】
【警告!!检测到宿主即将身死,结果判定中……】
【判定结果为,任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