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直男因戏生情了》
1. 柳暗花明
卓文清坐立不安地等在导演办公室门口,手里捏着一张打印出来的试戏通知单。
白纸黑字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虽然好闻,但他闻到就心慌。
和导演约了下午两点见面,卓文清怕迟到,一点就到了。
今天他试戏。
他已经快4年没戏拍了,只有拍零零散散的广告和配音维持度日,接到这个试戏通知时,他还以为听错了。
但幸运之神好像真的来了。
总导演助理看见他,夹着一根烟从走廊尽头急匆匆跑过来,把烟往耳朵上一别,和他握手:“卓老师,你这么早就来了?先等等吧,廖导还在午睡。”
“…好的。”
“别紧张,这一周来试戏的男演员都被pass了,你入选概率很大。”
卓文清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事实上他如坐针毡。
助理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毕竟卓文清形象软弱,而且黑料缠身,真不知道廖原看中了他身上什么特质。
也许是那张脸太名品?
夏天下午两点的日头正是暴晒高峰期,后勤部小屋里没开空调,就吹着电扇,美名其曰剧本要求,大家一起入戏。
卓文清肯定没料到剧组的抠门,穿了一身白衬衫和水洗蓝的牛仔裤,衬衫扣到下巴颏,牛仔裤把脚腕子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以至于热得他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上红晕晕的。
从侧面看上去,青年鼻梁挺拔,鼻尖微翘,嘴唇饱满,纤长的睫毛帘子垂下来盖着眼球,皮肤雪白,像夏日工坊里精雕细琢出来的真人等比例玩偶,脖颈线条细腻,连条颈纹都没生。
娱乐圈里多的是三线五线十八线,他们没有粉丝群体,没有娱乐商业价值,还没有综艺开发的潜力,能被廖原这样的国内知名大导看上,就算是下海演三级片,他们都得乐颠颠的。
卓文清也觉得太热了。
他来得匆忙,又没有助理,根本不知道这部戏主题是什么,导演和助理都没和他细聊。
至于那位迟迟没有到来的戏搭子,卓文清也不知道廖导选了谁。
不管是谁都得拍,要不然银行的贷款怎么办?实在不行就得回老家了。
租房又到期了,又该交房租物业费了。
如果被淘汰掉晚上该吃些什么?如果中了,他该赶紧聘请专职助理和经纪人吗?会不会很贵?
卓文清微微叹了口气,没钱的日子真是乌云密布。
他把揉皱的纸仔细叠起来,刚好窗外的阳光被乌云遮上了,只剩下一束光打在他肩膀上,像天神离开后忘在人间的一缕魂。
没办法,他今年26,从毕业到现在一直无戏可拍,来的时候打定了主意,哪怕是演死尸他都演,只要能把这个月的贷款还上就行。
不火的演员也就是普通赚钱能力,他为了节约开销,吃外卖都快吃出应激了。
廖原午睡醒了,推门就看见了卓文清。
卓文清一激灵站起来,俩手贴紧裤线一鞠躬,“廖、廖导好。”
完了,老毛病又犯了!
他只要一紧张就磕巴,好在廖导没在意他这点拿不上台面的毛病,把一本厚厚的笔记递给他,“小卓,[叶杉]这个角色我选了好几天演员,都没选出想要的感觉,我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先看看本子。”
卓文清“诶”了一声,坐在那里看剧本。
廖原看他安安静静的,觉得自己的决策实在太正确,这圈子里的漂亮面孔层出不穷,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那些脸或精致或性感,总能诱发看客的无尽想象。
按说卓文清不是市场青睐那一款,但他的神奇之处在于不招人烦。
他毫无攻击性,甚至有些懦弱可怜。
但如果扒开温顺的外表深窥内心,会发现那是一块触手温润的、很有硬度的玉石。
十分钟后,卓文清抬头,眼珠子亮漆漆的,咬了下嘴唇,“导演我、我、对不起,我没想到这是个同性恋的电影,我是直男,我不太会拍,也没当过0…对不起,我这就走,不耽误您时间了…”
廖原一把拽住他,“你等等,这电影确实是个尺度非常大的同性恋题材,但是咱们为了冲击金钻奖,文艺片是最讨喜的!”
这剧本写的是,一位浪迹街头的贫困画家误搭上了亡命之徒的顺风车,而他们各自的真实身份是家道中落的大少爷和商业世家忍辱负重的富家子,经过一系列的爱恨纠葛,结局的走向逃不开生离死别,至于是否会破镜重圆,要看具体拍出来的反馈再定。
可是要和另一个男人拍接吻、牵手、拥抱、接吻、甚至做.爱…
卓文清不是身体不能演,而是心理不能演。
他接受不了同性恋。
卓文清连连摆手,脸红的像猴屁股,或者包邮9.9一斤的毛绒水蜜桃,“我真的不会和男人谈恋爱,我也抓不住那种感觉…”
廖原:“小卓,我看你这个表情就特别合适演我们双男主社会主义情,搭戏的男演员都找来了,顶流蒋岱阑的转型之作啊!你糊了多久?这次肯定能红!怎么能不拍呢?”
他话锋一转:“我开工一天就十几万,你不拍也得拍!”
卓文清脸憋通红:“我、这…那…我…”
廖原:“什么这这那那的?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都不要?你拒绝了我,之后谁敢找你扛鼎?你这名声就算臭了,窝窝囊囊的,退圈得了!”
卓文清很窘迫,道歉说:“对不起导演,我不行,真不行…”
廖原都忍不住想揍他一拳,但是他也是犯贱,就特别满意卓文清这个窝囊温吞的样儿,忒好,忒像,只能强忍着脾气说:“等蒋岱阑来再说你的事。”
一提蒋岱阑,全剧组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干工作都有奔头了。
现在娱乐圈里最吸金、最具有商业价值的艺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蒋岱阑。
这个年仅25岁的年轻人正当红,代言、唱跳、拍摄、活动接到手软,一己之力让自家娱乐公司搬去了市中心新园区。
他无黑点无爆料,粉丝群体庞大,年龄段多样,是新一代的顶流明星,资本运作下的顶梁柱、扛把子。
卓文清一听见“蒋岱阑”仨字,马上后悔接戏了。
是谁也不希望是他。
卓文清对这个人印象深刻,家世显赫的富二代,入圈第一年毫无作品,因为一张晚会后台吸烟图火出圈了,卓文清这种2G冲浪的人也记得那张照片。
昏暗灯光下,黑衣黑裤背着黑包的青年低着头,黑色鸭舌帽下压,左耳十字耳坠,脖子上戴着金属长铰链,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现场人来人往,只有蒋岱阑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左手看手机,右手腕子上绑了根垂感丝滑的缎带,淡淡的不耐烦,仿佛这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粉丝千倍放大画面,发现他在看营销号养生文章《红豆薏米水到底能不能祛湿?》
……
顶着一张渣男脸,当最清纯的网民。
卓文清当时就想,这人要不是太聪明,就是九级生活残障。
但他怎么看都是个偶像,不是演员,而且很难搭档,这在演员行业简直是灾难。
卓文清紧皱眉头,不知道廖导怎么想的,他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世界,怎么能捏在一起拍电影?
但是廖原的话就是军令,卓文清没招儿了,又不敢反抗导演,只好俩手揣怀里,窝窝囊囊地等着了。
廖原一看表,火冒三丈!“三点了,灯光摄像场务全到位,蒋岱阑怎么还没来?你们不敢和蒋岱阑发脾气,我可不怕!电话给我!”
可能是福至心灵,电话拨出去的一瞬间,黑白休闲装的青年微微低头拂开门帘,长腿跨过门槛,披着一身热夏进门。
蒋岱阑环顾一圈,脸上挂着得体但是很有距离感的微笑,“抱歉,我来迟了。”
他的助理从他身后跑出来,殷勤地给组里各个部门都发饮料,顿时场地里热热闹闹的,比卓文清来的时候喧嚣多了。
卓文清盯着他的脸看半天,觉得廖原会在他长这么帅的前提下原谅他迟到。
卓文清默默的想,流量为王,红就是娱乐圈唯一的出路。
他也不奢求红,只要有戏拍,能维持现状就行。
果然,廖原搓了把脸,无奈道:“行吧,下次早点来,正式开拍了就不能这么随便了,你没拍过电影,我不说你什么,但最起码的尊重要有。”
“明白,谢谢导演。”
“那位是卓文清,你们演对手戏。”
蒋岱阑回头,视线猝然对上,卓文清下意识别开了头。
…他有潮人恐惧症,害怕和酷哥面对面。
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了,而且很丢脸。
蒋岱阑的语气带着冷漠的意味,尾调像砂纸打磨过的沙哑,有点慵懒的意味,“就是他?”
“嗯,你们认识认识。”
蒋岱阑似乎和他想的一样,问:“我们俩演对手戏…合适吗?”
廖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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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cp感?不知道,得试戏。”
卓文清坐立难安,现在要走显然来不及了。
传闻蒋岱阑是个不好惹的混世魔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他们一个演员,一个明星,地位相差悬殊,蒋岱阑如果改剧本,他根本没有话语权,这戏就没法拍。
卓文清起来又坐下,好一顿折腾,但他到底比蒋岱阑大一岁,于是主动硬着头皮说:“你、你好,蒋老师。”
蒋岱阑自然地伸出手,唇角展平,“你好,卓老师,希望接下来的时间合作愉快。”
很官方的说辞。
卓文清尴尬地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了。
看样子蒋岱阑也是个懒得应酬的人,这一点他们倒是很像。
蒋岱阑拿过剧本,他也只看了第一页就停了下来,“第一场就是床戏?我和卓老师还不熟,之前在圈子里也没遇见过,可能很难配合。”
廖原意料之中,“床戏很难,但能快速拉近距离,方便进入状态。”
蒋岱阑有些错愕,只是在他冷峻的面容上,一点情绪变化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些微的森冷:“真拍,还是借位?”
“……”廖原差点气笑了:“你想真拍我也不介意,但你得问问文清的意见。”
卓文清猝不及防地抬头,眸子湿润含光,半张着唇,满脸讶异,葱白似的手指紧紧抓木板凳的毛糙边儿,包裹在水洗蓝牛仔裤里的两条长腿夹紧,羞红着脸,堪称左顾右盼,“不、不合适…”
蒋岱阑从容不迫:“那还是借位吧,你说呢,卓老师?”
卓文清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故此,他说:“好、好的。”
廖原无情道:“这场戏在室内,没空调,你们喝点凉水,或者吃点菠萝,嚼个口香糖,我抽个烟。”
导演走了,只剩他们俩,这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好在蒋岱阑先进了化妆间,随后卓文清的临时助理小贾拉他也进了化妆间。
小贾刚上岗,年轻又敬业,手脚也麻利,抓紧时间把他收拾的干净立整,还夸他:“丝质衬衫真适合老师,好撕。”
卓文清的耳垂慢悠悠地红了起来。
…他的天都快塌了。
好撕就好撕吧,无所谓了,为了赚钱,0就0。
另一边,蒋岱阑的助理察言观色,小声说:“哥,咱们太亏了,拍电影的处女作就跟个三线演员?虽说卓文清长得是很颜霸,但他黑料还是太多了,洗不干净的,一沾一手黑,更何况这电影还有床戏、吻戏、各种戏,甚至戏外的营销在同一时刻就开始了!”
蒋岱阑淡淡嗯了一声,摘下耳钉,漫不经心地脱衣服,换衣服,“我知道。”
助理:“你看,今晚就有个访谈要录,明天又是一整天的花絮日常,可以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俩就得开始营业了。哥,你星途璀璨,他前途一片黑暗,下海虽然能火,但风险太大,之后还得捆绑营销和粉丝提纯,要是培养出感情更麻烦,你小心点。”
蒋岱阑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整理了头发,“我不喜欢男人,卓文清也是直男,不会出事的。”
助理松了一口气,蒋岱阑大步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整理着T恤下摆,抬头看见卓文清。
巧的是,卓文清也刚出门,正望着他,脸上几分焦躁,几分不安,似乎很久没拍戏,对这一切很生疏,但眼睛里是充满希望的微光。
卓文清轻声问:“你好了吗?”
蒋岱阑注意到他身后墙板挂着的旧画染上一层橘黄色,他白衫黑裤,笼一身的光影在那,清秀疏离,变了个人似的。
画面好像被定格,穿山越水,涓涓而来。
35摄氏度的天气还是太热了。
蒋岱阑回过神,“好了。”
他们一起往拍摄场地里走。
廖原边抽烟边观察蒋岱阑,趁卓文清不注意,他拉过蒋岱阑。
蒋岱阑无声地看着他。
廖原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小子,对他态度好点,别看他娘们儿唧唧的,当年海戏表演第一呢,要不是潜规则这方面黑料太多了,早该红了。之前给你选那么多你都不乐意拍,卓文清没问题的,剧本方面你放心,想改哪儿都没问题,我看你一直没笑,还是说你想再挑挑?”
“不,就他了,”蒋岱阑言简意赅:“我就和他拍,别的人不要。”
他答应这么痛快,一点不像刚才那种冷淡样。
廖原反倒是愣住了,随后摩拳擦掌,“来!拍!”
2. 逢场作戏
破风扇吱呀呀吹,小屋里陈设偏陈旧,因为仿造了廉价出租屋的设计。
卓文清几乎是左脚一迈进门槛就出了一身的汗,反观蒋岱阑,他偏低的体温只要一靠近就好像秋天提前到来,和他后背只有半壁距离的时候都能感到清凉。
只是秋天转瞬即逝,眨眼间就到了冬天,卓文清不停在脑海里复习着剧情和台词,怎么想都觉得太难以启齿了。
蒋岱阑和他擦肩而过,身上还残留着冰谷冷泉般的男士香水味,卓文清心道他可真精致,随后小心擦了下汗浸湿的眼睛,留神避开了眼妆,慢吞吞地站到床边。
他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床戏,自然是在床边…
卓文清想放松呼吸,但他这辈子没正儿八经拍过床戏,只有在艺考前练习的时候私下琢磨过这种戏,毕竟剧集播出的时候都会被阉割的。
卓文清越想越紧张,尤其是某个姓蒋的大魔王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蒋岱阑个子大概有一米九,脸部轮廓折叠度很完美,下颌骨的棱角清晰,五官无比立体,巧妙地将少年的俊美和青年的英气杂糅在一起,他从高处往下俯视卓文清的时候,身体能遮住半扇窗子的日光,在一片鸦青笼罩的黑暗里,压迫感步步相逼。
“卓老师。”
蒋岱阑的声线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卓文清下意识抬眸,只是眼睛不自然地眨了下。
“…啊?”
蒋岱阑似乎被他这个私人的小动作给弄笑了,唇角扬起半分,“我是第一次。”
“我、我也是…”
“我是说我第一次演戏。”
“啊?哦…那我、我不是第一次了。”
卓文清窘迫地要死,恨不得给自己嘴一巴掌!
想哪去了?肯定是第一次演戏啊,否则还能是什么?
像蒋岱阑这种长相的帅哥,肯定早在当偶像的过程中就私下里交女朋友了,不可能是那个“第一次”…
这一定是女娲在捏人的时候对他有所偏爱,像这种人的人生真的存在痛苦吗?
卓文清不知道蒋岱阑这句话的意图是什么,斟酌过后,他想蒋岱阑应该是在寻求帮助。
嗯,他会尽量托住蒋岱阑的戏。
廖原回到导演机位看着画面,用对讲机指挥调度,“现场的工作人员各就各位,第六幕第一场,开机。”
场记打了一声板,啪的一声。
卓文清咬了下嘴唇。
第六幕全程的台词不超过20句,全是随着动作戏衍生而来的调情话,属于蒋岱阑的比较多,属于卓文清的几乎都是气音。
也就是叫.床的声音…
卓文清连脚趾头都跟着紧张,蒋岱阑却已经开始了演员的初体验。
他把卓文清推倒在床,半阖的眼皮遮挡了深暗的不满,身下青年似乎被床沿撞疼了,四肢紧紧地蜷缩在一起,浑身都在抖。
青年对这份安静感到不安,隔着有些长的刘海,他偷偷抬着眼,从缝儿里看上方的男人。
男人压抑的声音带着风雨欲来的狠辣气息:“叶杉,你真的没骗我?”
青年眸中闪烁着水光,似泪也似汗,他实在太紧张了,咬着下嘴唇,唇肉也被雪白牙齿深深陷入。
“……”
空气热得难以呼吸。
卓文清眼前一阵白雾蒙蒙,瞳膜浑浊不清,他从来没感到过这样棘手,他叫不出来,他的情绪不到位,他对着一个男人,实在想象不出来,该如何和男人上.床?
是用…后面吗?
任何一个男人,用受难般的姿势、容许另一个男人反复打磨、入侵自己的身体,都该是违背生理本能的吧?
他们是爱、还是身体欲望的纾解?
如果他真的是个同性恋中的受方,他会迷恋攻方吗?
[叶杉]似乎是不会的。
他清冷、强大、敏感而脆弱,像一块冷感的、只在黑夜里折射月光的冰冷钻石。
他可以哭泣、害怕、逃避,唯独不会依赖任何人,哪怕是他信任的[瞿妄]。
剧情开始在一间破旧的廉租房,似乎一切爱情故事的起源都是这样通俗庸滥。
健康的爱情固然可贵,可是始发于混沌中的情感更令人一生难忘。
卓文清扮演的叶杉背负着亡父的巨额债务,靠卖画维持生计,虽然贫困却不卑贱,骨子里大少爷的清高仍旧昭然若揭,他会用干净的手帕铺在垃圾路上,把食物分出一点放在手帕上,喂给流浪的猫狗,乞丐说他是在臭讲究,他会扭头离去,连个笑脸和客套话都不留。
蒋岱阑扮演的富家子弟瞿妄则嚣张跋扈,表面上岁月静好,坐拥千亿资产,实则是小三的儿子,两个兄长联手打压、绑架、试图把他打成植物人,瞿妄被插了一刀,大难不死,抢了一辆车逃出来,他身边没有可用之人,闯入他车前的叶杉似乎成了最好的人选,于是,叶杉被聘为他的私人秘书,两个各怀秘密的人被命运捉弄安排在一起。
人设是这样,那么,[叶杉]不会抱着身体愉悦的心态面对[瞿妄]。
叶杉很保守,瞿妄似乎喜欢挑战他人的底线,用来验证是否是可用之人。
全部影片一共三场床戏,他们要拍的是第一场:[逢场作戏]
…
叶杉的耳根越来越红,连着脖子那一大片都红的耀眼。
瞿妄对他始终有戒心,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只是为了多赚一些钱才答应他做秘书,根本不是瞿家兄弟俩派来的商业间谍呢?
晚上有一场酒宴,涉及到巨额的资金交易,瞿妄要一举端下北城至长堤的商铺,只能带一个人去,瞿妄选择了一位女秘书。
然而女秘书临出发前突然食物中毒晕倒了,瞿大就建议瞿妄带他去——这场晚宴有一个潜规则,为了确保商谈的保密性,瞿妄带去的人必须是有亲密关系的身边人。
叶杉以为瞿妄会拒绝。
然而,瞿妄不仅答应了,还强行把他带来这种地方,还、还推倒了他…
“叶杉,你真的没骗我?”
“没有。”
叶杉的腿被撞到了,可能已经淤青了,其实他可以再多说几句辩驳的话,但他以为瞿妄会信任他,他们是最坚不可摧的搭档,业界备受赞誉的组合。
但他可能太天真了。
叶杉怔怔的目光落在瞿妄的手上,瞿妄见他沉默,眸光阴鸷地如同晚夜的霜风,索性摘下钢带手表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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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在地上,“我把你当成心腹,阿杉,我习惯了你陪我,我还想继续信任你。”
信任需要代价的,叶杉明白。
主动解开衣扣的手在颤抖着,久久解不开,叶杉在努力,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他不想给瞿妄看出来胆怯,还有涂抹理智的愤怒。
瞿妄不该试他。
瞿妄素来有耐心,可今天却异常烦躁,叶杉瑟缩了一下,然后整齐洁白的衬衫就被粗暴扯开!
…
卓文清耳边响起布帛撕裂的声音,他没有叫,抬眸紧盯着蒋岱阑。
蒋岱阑的呼吸从上而下挤进一方小天地,在燥热阳光味儿的热空气里,他的冷冽气息是压制高温的唯一良药。
四方的屋顶,四方的窗沿,所有光被遮挡,只留一缕烂橘子黄。
蒋岱阑额角的汗啪得砸在他眼睑上…
剧组为了营造出适合拍摄的场景,关闭了所有灯光,数不清的镜头对准这一张小小的狭窄的床,卓文清一想到这么多镜头等着记录下自己动情的脸,说不出的羞怯涌上心头。
他一紧张就磕巴,念台词的话太吃亏,叫.床又叫不出来…
放不开…怎么办?
…
…
不,必须放开演!
他只有这一次翻身的机会了!
卓文清猝然清醒!
“瞿妄看着叶杉的眼神再恶劣点儿,别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不动弹,你在拍戏,不是摆造型!”廖原喊,“你在欺负叶杉!主动去亲他的脖子,慢慢的,试探他!”
诡异的是,蒋岱阑也没动,俊脸一抹红悄然掠过,眸中挣扎躲闪之意图穷匕见。
他似乎也无法克服心理的压力。
卓文清抿了下嘴唇,抬起右胳膊,轻搭在蒋岱阑脖子上。
蒋岱阑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他。
剧本里不是这样写的。
可是导演没喊停。
那就是可以继续。
蒋岱阑似乎下定了决心,埋头深嗅卓文清侧颈。
清新淡雅的洗发水和皂角味道被夏日挥发到了极致,干燥的嘴唇在碰到颈间肌肤的一瞬间变得湿润。
卓文清后仰着头,满脸的红晕,贝齿紧咬下唇,一丝丝克制也放纵的喘.息从他喉间溢出。
蒋岱阑的手握在他的腰。
卓文清猛地睁眼,下意识推他的胸,蒋岱阑却仿若沉浸在角色里,或者说那也是他的本能反应——
他一把攥住卓文清的手腕。
卓文清的左腿一下子弹起来,折叠着膝盖,左脚踩在床上,无意间贴住了蒋岱阑的大腿。
廖原:“好!情绪很到位!继续!你不是试探他,你是真要占有他的身体,否则你不能放心把他带到自己的世界里,你大胆地演,别束手束脚的!”
要借位。
念台词。
不能停。
蒋岱阑衣服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然而床上卓文清仰面躺着,头发已经乱糟糟一团,身下垫着皱皱巴巴的白衬衫,湿润润的眸子依依不饶地盯着蒋岱阑,脖子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津液。
蒋岱阑看了他一眼,突然别过头,起身,拽过被子放在自己腰上,暂停了拍摄。
3. 临时营业
演员拍床戏拍出反应是常有的事,通常这种片段会被当成花絮剪进光盘里。
蒋岱阑无声地低着头,左手按住腰间毛巾被,上半身已经被汗液浸湿,衣料紧贴包裹着上半身的肌肉,一览无遗。
卓文清的目光顺着他的上半身看到腰,在看到下半身的时候,脸色爆红。
不行了,他必须等着廖原喊停。
蒋岱阑和他不一样,是流量明星,本身拍爱情片就自带粉丝流量,他在演唱会上可以露出性感的一面,但在影片拍摄现场对一个男人产生反应…绝对会影响星途,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接受大尺度剧情。
然而,廖原没喊停,甚至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还坚守在岗位上。
廖原眼神紧盯着卓文清,卓文清不知道这是考验还是期待,总之不能坐以待毙。
演员守则第一条,只要镜头还在拍,戏就不能停!
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在那片白苔里慢慢生长出碧绿色的青草,不知不觉地,卓文清把债务和钱财都抛开。
他的人生里不止有对金钱的需求,钱能带来快乐和痛苦,热爱的戏却能给他贫瘠的人生带来安慰。
卓文清身体在那一瞬间柔软下去,手肘屈起抵在厚被子里,慢抬起上半身,食指勾住蒋岱阑的小手指,低着头,肩膀像海浪一样起伏。
他脑袋里快速过了一遍叶杉现阶段的情绪变化,电光火石般的瞬间,他决定临场发挥。
既然磕巴,那就不需要台词。
只用眼神和肢体动作,留下瞿妄。
蒋岱阑因为这根小手指的牵绊停下了脚步。
乌黑的头发挡住蒋岱阑侧脸,看不清表情,他腰间的被子松松垮垮系着,显然他也意识到了导演要求他们继续拍摄,但仔细看能发现,他的表情很冷淡,像是在生气,也像是无可奈何的忍耐。
卓文清似是鼓起勇气抬眸,自下而上望着他。
视线激烈的碰撞,像玉石与瓦片炸开,碎落一地,他克制着,隐忍着挣扎,想恳求对方的留下,却碍于面子不肯委身于一个男人。
蒋岱阑冷峻的容貌有一丝动摇,卓文清看不懂他眼底的色彩,但这并不耽误他演好叶杉。
他顺从而固执地把蒋岱阑拉回床上。
蒋岱阑那一瞬间大概是没反应过来,等他实现重新凝结在卓文清脸上的时候,卓文清的手已经在借位地触碰他的秘密之地。
看似是假,实际上也是假。
但蒋岱阑的眼神是真的暗了下去。
廖原在一旁看着,心里是高兴,但也心惊。
好演员彼此成就,能托住对方的戏,不仅要长时间的配合和交流,更需要对彼此人格的了解。
卓文清和蒋岱阑可是第一天打配合,卓文清就完全能牵引蒋岱阑的戏,发挥很稳,简直像一根定海神针。
任何一个能好起来的戏都需要这么一根针。
廖原有种预感,这戏能成。
廖原打算喊停了,效果到这里已经很好,不再需要往下拍了。
再拍,容易越过那条底线,结果绝对不是他们所有人想看到的。
然而卓文清的临场发挥反而激发了蒋岱阑的灵感表演,蒋岱阑欺身而上,躬身俯在卓文清身体上方,垂眼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卓文清在盯着他看,眼神不躲不闪,和刚进拍摄棚时截然不同,大胆刚强,简洁有力,柔而不媚,美不胜收。
廖原一直觉得偶像明星的架子重,这才第一天,蒋岱阑无法放得开。
但蒋岱阑显然是个能豁出去的狠角色。
这两个人搞不好是绝配。
廖原好整以暇,等着看还会有什么发展。
蒋岱阑低头看着卓文清的手,五指细长苍白,指尖是干净的粉红色,虽然没碰到他,但那只手的动作很有灵性,镜头里只要一看就知道手里似乎是握着什么东西的。
但是那手似乎也在胆怯,“揉”了几下就抽走。
蒋岱阑大手攥住那只腕子,平静呼吸里藏不住的急促,“…继续,别停。”
卓文清想。很像。
像真的有过那种经验。
…所以不是第一次了对吧?是骗人的对吧?
“不…”卓文清声音婉转,犹如百灵鸟在啼吟,小意而温柔地拒绝着,眼神躲避着蒋岱阑的视线。
蒋岱阑低头看着那双水红的嘴唇,似乎被卓文清纠结地细细啃咬过。
蒋岱阑漠然,抓过卓文清的手,借位按在那一处。
相握的手不约而同都在颤抖着,卓文清感受到他偏低的体温,有种凉意袭进心里。
他随着蒋岱阑的节奏,配合他的步调,律动着,心里打节拍。
1,2,3…
蒋岱阑一直在看着他,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那张向来冰冷的脸上有一些失控的“情动”。
夕阳余晖洒在交颈缠绵的两个人身上,温热暧昧的空气流淌,不知道什么时候,电扇断电了,只剩呼吸声此起彼伏,卓文清闭着眼睛,任由气息跟着摇晃。
“咔!”
廖原从机子后面大步流星跑出来,心绪起伏,“好,特别好,你们的交互不错,但还是太生疏,一看就不太熟,不知道的还以为叶杉要骗瞿妄的婚,但是没关系,毕竟是试戏,文清一副诱人的勾引样子,很有魅力,特别好。岱阑也很有潜力,不错。”
蒋岱阑淡淡笑了下,没说什么。
卓文清听不进去了,捂着热脸,翻身从床上起来,把手拿开小心翼翼地往外看,这才发现镜头都快怼他脸上了。
他本能摆出一个笑,尽管笑得不太自然,但朝着镜头比了个耶。
然后这时候另一只手闯进镜头,也是个耶。
卓文清一扭头,是蒋岱阑。
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脸色,比那个耶可能是在配合。
也是,毕竟要拍花絮,亲近点总归是好的。
营业嘛,作为演员,就算再不熟,也要对粉丝和观众敬业,售后一定要做好。
卓文清用手指勾住蒋岱阑的耶,轻声说:“蒋老师很厉害,第一场试戏就这么好,我真的好羡慕啊。”
蒋岱阑看了他一眼,卓文清朝他暗示性眨了下眼,他才说:“卓老师是我的前辈,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刚才我愣神了,卓老师不会介意吧?”
卓文清:“不介意不介意,我完全没看出来。”
蒋岱阑叹了口气,“哦?真的那么不明显吗?”
卓文清愣了:“不、不是吗?…”
蒋岱阑沉默不语,看着他还很湿润的眼眶,“看来我演得还是很差。”
卓文清又磕巴了,“不是不是!”
这人是生气了?这么突然,脾气阴晴不定的,真难相处啊。
卓文清想把手收回去了,再勾下去不礼貌了。
但是蒋岱阑反手把他的手指扣住。
“所以我还需要卓老师教我,”蒋岱阑声音又低又沉,像开玩笑一样,“卓老师不会不愿意吧?”
卓文清连连摆手,脸红的跟个樱桃,认真道:“不会不会,我特别愿意!”
蒋岱阑慢慢悠悠说:“那不要嫌我笨?”
卓文清松了一口气:“不笨,你很聪明的,我第一次演戏的时候连手指都是僵硬的,你真的很有天赋。”
蒋岱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只交握的细白纤长的手上。
卓文清手背的青筋还没消失,秀气里添了点硬朗,没那么柔软。
蒋岱阑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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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卓文清的手松开:“那是因为卓老师没有遇到好的戏搭子,如果你像我一样遇到了,就会像这屋子里突然掉下来一台冒凉气的空调那么舒服。”
卓文清配合地笑了下,他也分不清蒋岱阑是不是也在跟他营业,但是镜头肯定记录这一段了。
廖原用卷纸本子拍桌:“试戏成功,明天开机祭拜,日子我算过了,大吉大利。”
拜祭一是为了保佑剧组拍戏顺利,二是为了避免演员太投入,陷入角色的人生,导致剧情照入现实,所以为表敬畏之心,要选个良辰吉日烧香祭拜。
离开拍摄现场后,8:00之前要赶去宣传公司的摄影棚里录双人访谈,只有一个小时时间,蒋岱阑还有单人行程,饭都来不及吃。
蒋岱阑换下戏服,穿上常服,和团队上了门口那辆福特房车。
卓文清背着包,包里装着剧本,站在原地等车。
他没有经济团队接送,在每个人都抬着设备忙忙碌碌的环境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像个龙套演员。
说实话,他有点窘迫,感觉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眼珠左顾右盼。
…还是打个车去吧,方便,也不用麻烦别人。
小贾今天早早就下班了,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急事。卓文清想问,但觉得他们认识一天,关系不熟,太主动了反而没边界感,就没问。
蒋岱阑的助理易收把窗帘拉上,对司机说:“等会儿会有粉丝在公司门口等,你直接停在正门就行。”
蒋岱阑吹着空调,戴上黑色鸭舌帽,狭长的眼睛一抬,透过窗帘的缝隙看了眼窗外。
高高瘦瘦的卓文清一个人站在街边,他也换掉了白衫黑裤,穿着普通的白衬衣牛仔裤,衣摆扎在腰带里。
可能是他腰太细,腰带系扣很短,腿又特别长,让牛仔裤更修身,勒出又长又直的腿型,就算在娱乐圈里,也很难有男人的腿能长得那么好看。
他脸上还有爆热后的红色余温,夕阳一晒,热得他脚底打晃了一下。
易收喝着冰水感叹道:“国内首屈一指的海市戏剧学院表演第一,现况却这么落魄,老天不长眼,他能考第一,这种形象也没禁锢住他,实力很强了,哥你要是和他正儿八经地营业肯定出片,他也能翻红,可惜他没这个福气,给咱们做垫脚石吧。”
易收拍拍司机肩膀,“师傅开车,去星火娱乐——”
“等一下。”蒋岱阑打断他说:“把卓老师捎上。”
易收为难的“啊?”了一声,“哥,咱们还是尽量少和他接触,你还真想惹一身骚啊?营业也可以剪辑的,没事,粉丝都带放大镜追星,暗戳戳来点同款衣服戒指就行了,别玩真的啊!”
蒋岱阑直接把车门打开,朝卓文清喊:“卓老师,上车。”
卓文清愣了愣,怀疑蒋岱阑脑子真被砸了。
然后他赶紧朝福特跑过去,坐上了蒋岱阑的车,18度冷风扑面而来,卓文清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卓文清擦了把汗,还不忘道谢,“谢谢,麻烦你了,这地方确实偏僻,我打不到车。”
蒋岱阑还是那张冷脸,点头,然后抱臂闭眼头向后倒,闭眼就睡着了,再没像刚才镜头前一样和卓文清打趣。
…得,还是那个惹不起的二世祖,倒是挺会营业的。
卓文清也闭上嘴,闭目养神。
这么舒服的空调,不蹭白不蹭啊!
易收在前排摆弄手机,想跟蒋岱阑确认行程,抬眼一看后视镜,发现蒋岱阑的鸭舌帽压低,可能是睡着了,也就没出声。
然而那帽子好像偏向了左边?
…
卓文清感觉好像有道目光注视他,但是拍一天脑子被热的晕晕乎乎的,他翻了个身,尽力忽略被观察的错觉。
4. 针锋相对
一觉醒来就是半个小时后,星火娱乐公司前灯火通明,蒋岱阑没留恋车里余温,开门下车,大长腿一脚蹬在地上,耳畔的银色耳坠一闪而过。
卓文清睡眼惺忪,就直面打开的车门。
蒋岱阑根本都没通知他就跳下了车,还故意没关车门,回头看了眼卓文清,卓文清赶紧遮住脸,怕自己嘴角有口水。
“终于睡醒了。”对方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实在奇怪。
卓文清没回答他,而是用湿毛巾擦了下脸。这些一路跟车过来的粉丝热情高涨,把前方的大广场堵得水泄不通,只留出了一条能过人的通道。
蒋岱阑和粉丝打招呼,卓文清能看出他亲和力不足,一贯冷感的表情淡淡地笑着,很有礼貌,但也并没有过于疏离,他接过递过来的纸和笔,一本一本给粉丝签名。
卓文清正好从福特房车的另一边跳下来,他这边冷冷清清,无人问津,倒也不觉得伤心。
只是这时候好巧不巧的,手机响了,险些被淹没在沸沸扬扬的喧嚣声中。
卓文清垂眸,点开短信,仔仔细细看着内容。
只是那些文字并不温柔,有如刀锋一样锋利。好在夏夜的温度很适合缓和心情,他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删掉这条短信。
但眼前已经印刻了那些讥讽丑陋的文字。
[阿清,听说你在拍廖原导演的《一笔浮生》?廖导我很熟,演员的人选我们聊过,他对你的名声不是很满意,但你别担心,我帮你说好话,我的面子他都给。]
五秒钟后,第二条短信又发来了,卓文清还没想明白到底是谁给了对方自己的手机号,手指根就一震,下意识去按静音,但也不小心看见了这些文字。
[我可以找人把你洗白,廖导那边我也可以做主用你,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太清高的人。]
第三条:[房卡我叫人给你邮到公司了,今晚11:30,我等你来。]
【是否删除?】
卓文清并没犹豫,点了删除。
那边的蒋岱阑似乎有所察觉,回头看了卓文清一眼,粉丝们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蒋岱阑还没说什么,粉丝已经开始讨论他了。
“真是卓文清?我看到今天现场的站姐拍摄了,有一说一,他们俩外型很搭。”
“才拍第一天就坐一辆车来上班?”
“真有人觉得拍床戏一起上下班是普通营业能做出来的行为吗?”
“最烦蹭热度的,白天拍床戏,晚上就一起坐车来?卓文清没有私人工作车?”
“营业就营业,没说不可以营业,只要不当真都ok的,但是要保持距离注意分寸吧?”
…
“笑死人了,怎么当真?都是直男好吧?你真当这么多人里没有一个是卓文清的事业粉吗?”
“卓文清糊的时间太长了,还不习惯被拍,你们闪光灯太亮了,别把我老婆吓坏了。”
“文清兢兢业业拍戏,一点丑闻而已啊,谁没有?他又没有私生子劈腿玩女人,你有证据证明他跟男大佬有一腿吗?”
“就算有,他也是受害者吧?别搞了行不行?专注自家哥哥的事业不好吗?演员不是你们家哥哥那种偶像明星害怕被传绯闻,有感情史怎么了,咱们又不吃亏。”
“可是没有,我没有、没有过感情史…”
这道辩驳声音不大,粉丝们却听见了,乌泱泱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看向正对着粉丝的卓文清。
卓文清正在看着他们,乌黑飘逸的头发有点长了,刘海能遮住眉毛,和眼睫毛混在一起,他孤零零的站着,但并没有很脆弱地求饶。
卓文清又不是路人世界里的路人甲,他能听见那些讨论,让他闭口不言是绝无可能的,没发生过的污蔑他怎么认?
有些假话传着传着就变成真的了,都说互联网有记忆,可是卓文清从没在互联网上占得一席之地,没人愿意听他讲话,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自救,为什么不救呢?
卓文清一字一顿道:“对不起,我只是个平凡的演员,有幸诠释了廖导的叶杉一角,不值得大家为我多费口舌,如果我有所爱,我会在社交平台上公开,不会欺瞒每一位观众,我也会认真对待每一场戏,谢谢、谢谢大家对我的关注。”
卓文清低头示意,姿态谦卑,但是余光里,他看见蒋岱阑从另一边走过来。
为什么这节骨眼上这二世祖要走过来?
卓文清还来不及细想,紧接着,蒋岱阑摘掉了鸭舌帽,把锋利俊美的一张脸蛋完全露出来,夏天夜晚还是很热,他抓了下有些汗湿的发梢,聚光灯直往他眼睛上闪,他微微眯着眼睛,似乎看不清眼前事物,只好一只手捏着签好名字的纸还给粉丝,另只手随意把笔别进了卓文清胸前的白衬衫衣领。
笔的重量沉过衣领的白布,笔头在重力作用下坠着,清瘦白皙的锁骨跃入视线,在光影的交错下,霸占着人群视线的聚焦点。
卓文清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确实是一般印象里二世祖的恶劣嚣张作风。
但是卓文清本来没想他会这么放得开。
旁边有人挤了一下,蒋岱阑的胳膊自然而然撞到卓文清腰上,手肘骨头很硬,卓文清被他怼了一下,浑身很敏感,下意识一把反握住了蒋岱阑的手腕。其实他没想那么多,就是拍戏时间外不习惯被人触碰——好在蒋岱阑也没生气,垂眸静静盯着他看,卓文清把笔从衣领上摘下来,别在蒋岱阑的耳朵上让他夹着,在蒋岱阑冷淡的注视下,一颗一颗把自己的领口扣上。
蒋岱阑很慢地挑了下眉毛,一米九的身高卓越优秀,居高临下,把刚摘下来的鸭舌帽反戴在了卓文清头上。
卓文清脸上的表情顿时千变万化,蒋岱阑帽子戴他头上正好,而且真的压很低,只能看见蒋岱阑的下巴。
蒋岱阑似乎很满意他这副心绪不宁的样子,在一片咔嚓的闪光声音里,他低声说:“卓老师戴帽子也好看。”
卓文清抿了下嘴唇,沉默不语,耳根微红,把反戴的帽子给转了回来。
“别闹。”声音很轻也很低,但没有生气。
就算是营业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会让人感觉很棘手的。
卓文清受不住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他别过头,先蒋岱阑一步朝正门走了过去,人群摩西分海一样向两边散去,蒋岱阑耸了耸肩,礼貌地回身朝人群挥挥手,然后跟在卓文清后面一起走进大楼。
粉丝们:??
与此同时,站姐们不是白在这蹲点儿的,社交平台上的直播视频区开始有了讨论度,#蓝纹奶酪cp#——简称#蓝纹cp#第一次出现在娱乐讨论板块。
[他叫什么?卓文清?我百度一下,看他有什么作品,哦莫哦莫,该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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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宝藏男孩吧?]
[这是笔吗?这是定情信物,我cp爱情的见证!都来吃我们蓝纹cp吧姐妹们,他宠他闹,他继续闹,我垂直掉进坑底,嗷呜嗷呜身高差也好美味…]
[我的妈呀,卓文清真人比图片帅这么多?我以前瞎了眼,内娱还是有帅哥的!]
[区区盛世美颜而已,又美又温柔,可盐可甜可害羞,娱乐圈无代餐,请多多关注卓文清的作品,无翻车无划水哦,他唯一的缺点是一紧张就口吃啦,但念台词从来不掉链子的。]
[导演怎么选的?剧本怼脸选的吧?淡漠多金S感天花板攻vs温柔深情美强惨受,这口饭真的吃得很感动…]
[可是他们俩据说不合,都是直男,入不了戏。卓文清想拒演床戏,被导演拒绝了,蒋岱阑还瞧不起他,迟到一个多小时,出来后俩人表情很差,快吵晕了的感觉。]
[但是据现场姐妹说,卓文清身上有蒋岱阑的香水味,她说她鼻子犯了罪,俩人床戏估计很合拍吧?我看蒋岱阑都翘起来了。]
[你把话说清楚,是什么翘起来了?]
[喂,就算是虚假营业…也请多多喂糖!我很久没看到这么配的cp了555结果你告诉我这都是假的…]
[大师在流浪,小丑在高堂,当年卓文清海戏第一都没人记得了,第二名靠家世在综艺界风生水起,是蒋岱阑的同公司演艺部师哥。据他爆料,蒋岱阑家里是做跨国贸易的,肯定和卓文清这种家世贫寒的人演不到一起去,不拖后腿就不错了,流量明星哪有演技啊?但他唱跳实力超强,据说当年是作为大热团体ace出道的,半路夭折后才单飞,第一张专辑词曲都自己写的,他们俩也算是王不见王了。]
[真不是蒋岱阑倒贴卓文清吗?他都不会演戏,扑克脸。]
[无脑喷?有能耐脱掉富二代的皮混娱乐圈啊,蒋岱阑不是唱跳词曲都行吗?让他从底层做起,真能超越卓文清的起点再说吧。]
[谁让蒋岱阑命好?卓文清爸爸还欠工程款几千万吧?妈妈跑路,不闻不问,卓文清至今三线糊咖,我前些天还撞见他吃路边摊,没被他爸连累摊上法律责任就偷着笑吧。]
[这俩人都谁啊?我手机爹给我干哪去了?实力没有,一天买八百个热搜,服了。]
[卓文清是有点社恐,追蒋岱阑的姐姐们别嫌弃他,好的感情是演员的加分项,别再提以前的事了,我们文清是表演鬼才,请尊重他的隐私。]
…
星火顶楼是录音棚,俩人进了一个化妆间,化妆师还没来,卓文清摘了帽子放在桌子上,四周一片安静,突然就听见蒋岱阑说:“卓老师,你怎么露出那种表情的?”
卓文清看他,“什么…表情?”
蒋岱阑眼皮慢慢一阖,眼睛抬起来,身体跟着凑近,卓文清本能后退,蒋岱阑歪着头,食指曲起慢悠悠地敲击桌面,“床上的表情很娴熟。不是说电影学院不教吻戏和床戏吗?卓老师是从哪练的?”
赤.裸裸的试探。卓文清垂下眼睫,低声说:“我们营业就营业。”
言外之意是不要诬陷我。但是蒋岱阑好像还生气了,“戳到痛处了吗?”
“等会儿双人采访,卓老师也这么硬怼我?”蒋岱阑手指向前伸,一下一下点着卓文清的无名指骨节,语气说不出的挑衅,“还是说你有顾虑,不敢和我营业?”
5. 表里如一
卓文清垂下目光,落在蒋岱阑那根造孽的手指上。
他的手比其他男人更长,刚从试戏时抓住自己手按在身下那一刻就感觉到了,冰凉舒爽,像薄荷,冷白的肤色近乎于玉质,和此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温度。
不是,他私底下这么恶劣的性格,粉丝知道吗?
卓文清大开眼界,心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衣冠禽兽!
和他营业真是26年来做的最错的决定,像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富二代大少爷,一出道就顺风顺水的,他们俩本来就不合适,连营业都做不好,遇见他是真的倒霉。
为什么蒋岱阑的公司都不管管他?
…好吧,谁会和钱袋子过不去?
卓文清认输。
但是不服。
卓文清的手往后撤了一点,一副避之不及的姿态,但是嘴上没讨饶,“我怎么不敢和你营业?”
蒋岱阑的转椅朝向他这一头,嘴角带着戏谑,“所以你不否认床戏演得逼真传神,是因为有和别人上床的经验?”
过于直白的话砸在脑袋上,卓文清闭了闭眼,呼吸缓缓急速。
现在面对蒋岱阑他已经不像初见时那样紧张,因为这个人在他心里的印象很差,他没必要再谦让。
卓文清没有生气,淡淡的语气反问他,“蒋老师的配合也很到位,也是有经验?”
蒋岱阑的手指一弯,勾住卓文清的无名指,玩笑似的说:“卓老师够牙尖嘴利的,为什么在廖导面前表现得柔弱可亲?”
卓文清心说化妆师再不来,蒋岱阑就要把摄影棚掀翻了,不动声色把手抽出来,“我尊重廖导。”
蒋岱阑眉峰一拧,“你不尊重我?”语气很难以置信。
卓文清别过头,对他的质问不予理睬,把桌上的杂物清掉,丝毫不在乎蒋岱阑在注视他。
蒋岱阑盯着他的侧脸,透过他秀白清透的皮肤看着他那身硬骨头,这才逐字逐句道:“网上没说错,你确实演技很好,但我和你不一样,如果不是你帮忙,我根本演不出来,说到底还是卓老师经验丰富,只可惜赚不到钱,再丰富也没用。”
卓文清的侧脸漫上一层绯红,被说床戏经验丰富实在不是什么好夸奖,更何况蒋岱阑话里有话,意图试探他,他只能装没听见。
好在化妆师进来了,俩人停下交流,各自回过头,准备化妆。
蒋岱阑有专门的化妆团队,卓文清没有,只有电视台的化妆师能给他临时化一下,但他们的手法都很套路化,蒋岱阑通过镜子的反射看着卓文清的脸,静了一瞬后,他拍了下自己化妆师的胳膊,“你去给卓老师化妆,记住,要按照他的个人特色化妆,突出老师的美貌。”
化妆师点头,来到卓文清面前,卓文清对镜子看蒋岱阑,蒋岱阑朝他弯唇一笑,含满挑衅,口型在说:不用谢。
卓文清避开目光,但是感觉血液都在沸腾,也不知道是被蒋岱阑气得还是什么,拳头捏紧。
怎么有这种冷漠到两面三刀的人?仿佛那些恶劣都是错觉,这一整间屋子里的人都围着蒋岱阑转,蒋岱阑一句话就跟圣旨一样,真是资本娇生惯养的产物,是不是这人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哪怕缺德的脾气也别具一番风味?
进了摄影棚,面对二三十个镜头,卓文清还是有点局促,他太久不习惯镜头,镇定自若地坐在转椅上,蒋岱阑则慢悠悠地坐到了他左手边,侧头朝他微微一笑。
卓文清露出一个很没有灵魂的笑。
主持人看不出他俩之前的事,笑着问:“二位坐这么近,私下里是加微信了吗?”
蒋岱阑眨了眨眼:“没有,卓老师不给我加。”
卓文清咬了下嘴唇,眼前一黑,掏出手机,“加、加。”
蒋岱阑懒洋洋把手机放在卓文清腿上,“卓老师扫我吧。”
卓文清只能扫他。蒋岱阑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纯黑色,名字是jdl_。
蒋岱阑低头看了眼,啊了一声,主持人好奇问:“卓老师的微信很有趣吗?”
蒋岱阑扫了卓文清一眼,意味深长道:“很没趣,不给看。”
“我、我是个生活很无趣的人。”卓文清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他只是临时把朋友圈对蒋岱阑封闭了,蒋岱阑肯定看出来了,可千万别在节目上戳穿,否则蒋岱阑一定会发现他穷得可笑了。
还好主持人反应快:“那两位可以谈一下各自的角色吗?”
卓文清松了口气,先说:“叶杉是一位脾气很高傲的大少爷,他虽然家境落魄了,但骨气还在,从那个家庭脱离出来之后他找到了真正的自由,如果没遇见瞿妄,他会终老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但是瞿妄强行把他拉进危险里,他第一件事想的不是反抗,而是怎么存活下去,我觉得他的骨气是支撑角色的基石,爱情是要排在第二的,但他同时又是个温柔的人,瞿妄打动了他,让他产生想要奋力一搏的冲动。”
蒋岱阑一直在看着他,等他说完,蒋岱阑才对着镜头说:“瞿妄的人生一直在黑暗里,叶杉是他唯一的救赎,他也分不清这段感情是爱还是依赖,但沾上了很多猜忌的因素后,他的情绪是很痛苦的,他认为浪漫只能属于那些上层的人士,而与普通人无关,比如他是出轨的产物,就算回了瞿家,因为血统不高级,就只能被欺负。所以叶杉对他而言很珍贵,不论是不是爱情,他都关心叶杉,他的情绪很隐晦,生气时候也很可怕。”
主持人连连点头,看了眼台本:“两位觉得各自和角色的相性程度怎么样?”
蒋岱阑:“不太高。我不是个会犹豫纠结的人,爱就爱了,恨就恨了,我不喜欢左右摇摆的中间值。当然,卓老师是很像叶杉的,我以为卓老师是个温柔柔软的男人,但是拍过之后才发现,卓老师骨子里是很硬的,内外反差很大,外热内冷,和叶杉相性度很高。”
被蒋岱阑巧妙的转移话题、评头论足,卓文清也没生气,只是平静地说:“也许很高,但我没有叶杉那么好的童年生长环境。他比我能吃苦,我比他能低头,我的人生第一目的是把温饱问题解决,所以如果是我应该会反抗瞿妄,离他远远的。”
蒋岱阑低声说:“卓老师真的很冷淡,第一面给我的温柔都是错觉。”
卓文清心里轻叹一声,心道这个磨人的妖精:“不如蒋老师表里如一。”
屁。
他表里如一?
他最会演戏了,在镜头面前装得像个人,侃侃而谈,实际是个冷漠的大尾巴狼。
主持人又扔下重磅炸弹:“两位老师能不能现场演绎一个片段?”
“当然可以。”
但是演哪段啊?这是个爱情电影,演床戏?
大庭广众之下演床戏,蒋岱阑敢演他都不敢看。
于是,二人并肩坐着,蒋岱阑选了最普通的一个片段。
第一幕第三场,[初遇]
场景是雨中,内容是瞿家找地痞流氓私下里要做掉瞿妄,瞿妄逃了出来,叶杉心地善良,想要暂时收留他,但他怀疑这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身份有异,决定给他一次自证身份的机会。
蒋岱阑却伸手去捏卓文清的脸,眸光阴鸷冰冷的如同毒蛇盘踞在雨林里,音调也跟着森然起伏,“你说你叫叶杉,和瞿家没关系,只是偶然出现在这里?”
卓文清一愣,没想到他要演这一段,但迅速入戏——拍掉蒋岱阑的手,因为剧情里没有捏脸这一段。冷冰冰说:“如假包换,阁下请把手拿开,这不是君子的风度。”
“君子风度,能当饭吃?能当命用?”蒋岱阑不气也不恼,把手掌心里流出的“血”抹到卓文清脸上。
卓文清瞪着他,一脸生人勿近的严肃,被调戏之后无比愠怒,嘴角紧抿,“想我收留你就说真话。”
蒋岱阑轻描淡写、嘶哑低沉道:“有人要杀我。”
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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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别过头,神色放松,“既然求我,那就老实点。”
蒋岱阑笑了,将头抵在卓文清肩头,喘息着,“哥哥,求你,带我回你家避难吧。”
卓文清一时心软,垂眸看着蒋岱阑。
剧本里这段就结束了。
二人迅速分开,连主持人都说:“二位的演技真是出神入化,刚才像恋人,现在像仇人。”
卓文清淡淡一笑。
当然是仇人!
他脸好疼……蒋岱阑刚才是真用力掐他的脸了,这个混蛋!
主持人盯着卓文清红扑扑的脸颊看了一会,忍着笑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等到访谈结束后,蒋岱阑被拍摄人员围住了要合照,卓文清也被拉去合照。
蒋岱阑和他中间隔着一位主持人,后面一群人,卓文清庆幸不用和他挨在一起。
然而快门按下的时候,卓文清的手铃声响了。
卓文清心里一咯噔,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飞远传媒的褚副总,如日中天,很想要和他发展一段床上友谊。
卓文清低声:“失陪一下。”
他急匆匆离去,跑到走廊里。
这是个陌生号码,卓文清犹豫了一下,如果是褚副总,他就把话说清楚,或者痛骂他一顿!
“喂,是文清吗?”
熟悉的嗓音像冰凉的雪花吹进耳道,卓文清心头冰凉,咬紧牙关不说话。
还真是他。
是谁把电话号泄露给他的?
“不说话?没关系,我知道你磕巴,这都不算缺点,床上更有情趣。晚上记得过来,我手里有新的资源给你,不是没有传媒公司愿意签你吗?我给你分红和股权,你来了就能做老板,不比你憋憋屈屈演那个破电影强多了?”
卓文清眼神变得冰冷,他想反驳对方,“廖导拍的不是破、破电影,再也别联系我了,我、我不会去的。”
“不会?卓文清,我给你脸了是吧?不陪睡,你还想演男一号?你以为你那张脸是干什么用的?你就是天生陪睡的贱货!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红吗?外面都说你被潜了,放屁!要不是你长得漂亮,谁忍你的臭脾气?你敢挂我电话试试?你赶紧来,我还能饶了你。”
卓文清脸色涨红,磕磕巴巴骂人:“不用你饶我,火气大就多盖点土。”
“……哈?你在骂我?好,再骂几句,我听着。你是明星都不怕,我怕什么?这录音一公开,我看你要不要低头来求我睡你!”
卓文清一时语塞,“不可、可能!我宁可退圈!”
“退圈啊,那你爸爸欠那么多钱谁给你还?三线明星而已,你这辈子出不了头,乖一点,把我伺候好,退圈多可惜?”
“给脸不要脸。”走廊那边突然传来句冷嘲热讽,漠然的语气嗡嗡回荡。
原来是对方怒骂的声音太响,蒋岱阑都听见了。
卓文清赶紧把电话挂了,外面易收来找蒋岱阑,然而蒋岱阑把要拍摄的人都拦在走廊门外,门一关遮挡温暖的壁灯,黑暗至阴森,他长腿一抬走过来,伸手把卓文清电话拿到手里。
卓文清赶紧抬脚去抢,可是蒋岱阑单手按住他肩膀,直接把电话拨了回去。
对方接起来,欢欣雀跃道:“你想好了吧?”
“想好陪你睡?”说话毫不留情,胆大包天。
电话那头显然没料到这把低沉年轻的嗓音会代替卓文清回电话,他摸不准这人的身份,以至于说话都恶狠狠的:“一个三线明星还成抢手货了?”
蒋岱阑斜靠在扶手栏杆上,胳膊顺势搭在卓文清肩头,斜睨着瞥了他通红的耳根一眼,漫不经心的笑了下,“他抢不抢手你应该知道啊。”
蒋岱阑俯身,把脑袋和电话一起凑到卓文清耳边,盯着卓文清那双薄眼皮泛着淡红水晕的清润眼睛,对电话那头冷笑着说:“就凭你也配睡他?”
6. 我是直的。
卓文清抿住嘴唇,蒋岱阑正在全心全意注视着他,狭长眸子里折射出走廊里行人警示灯牌的森绿色,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卓文清去抢自己手机,用口型说:还我。
蒋岱阑眼睛微微一眯,猛然直起身体躲开卓文清的争抢,歪头把电话夹在脖子里,然后两手攥住卓文清的手腕,把人给控制住了,才对电话慢条斯理道:“他今晚很忙,去不了了。”
卓文清被他桎梏住,皱着眉头,但是没有说话打断蒋岱阑。
他脑子很没出息地想到了拍借位戏时蒋岱阑也这样抓住他的手腕,说继续,别停…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他在蒋岱阑眼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玩味。
褚经理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被威胁了,但不服气被一个声线明显是年轻人的男人威胁:“你谁啊?”
蒋岱阑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得戾气横生,本来就生得漠然的眼睛涌起不耐烦,“蒋岱阑。”
他直接报大名,卓文清被他噎了一口气,眼睛微微瞪大。
“蒋大少爷,别多管闲事!”
蒋岱阑淡淡说:“卓文清的私事我确实没必要管,但飞远传媒的事我得管吧?在下不才,扫市场的时候顺手买了飞远的股份,我记得cici睡粉被偷拍了吧?还有vv,怀了穆影帝的孩子,在海外隐居呢,对吧?”
“你…你别乱说!”
“我乱不乱说,你心里清楚。”
蒋岱阑这才把卓文清两只手放下,重新拿起手机放耳朵边,同时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安静。
卓文清木着脸揉搓着通红到发紫的手腕,心说着年轻人真的手劲儿大,不讲武德,肯定是断掌。
褚经理显然没想到蒋岱阑这一手爆料,顿时口风一转:“岱阑啊,你别误会,我这不是逗他呢吗?我们俩多少年的交情,我跟他开玩笑都开习惯了,我们俩一点事都没有,真的真的!”
蒋岱阑似笑非笑地敲着栏杆,低着头看不清脸,语气阴恻恻的,“你们好朋友都这么开玩笑?拿人家的前途当赌注,人家不答应,就要睡人家?”
“这…我…”
蒋岱阑嘴角带着嘲讽的意味,“你听着,他跟我拍电影期间,一切打扰到他情绪的人或事都会让他很烦躁,我的情绪也就被他影响了,所以说呢,他不高兴,我就不高兴,我不高兴就会有一大群人跟着不高兴,飞远有这个底气惹我吗?”
“卓老师肯放过谁是他仁慈,我心眼小,咽不下这口气。”蒋岱阑面无表情,样子很冷漠,“他在和我做访谈,节目效果不好,我就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
“别!”
蒋岱阑慢悠悠道:“那你就乖一点,给他道歉,要不然,我也叫几个人来睡你试试看爽不爽。”
卓文清看着蒋岱阑,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在讨论明天天气如何一样的自然。
男生上学的时候经常开荤段子,但蒋岱阑这话的语气明显不是说段子,至少那副冷淡的表情如果被褚经理看见,一定会相信蒋岱阑会找群男的睡了他。
都说蒋岱阑是even娱乐空降来的富家少爷,资源多到数不清,老板亲自给他拉行李箱,综艺节目广告代言应接不暇,出行有私人飞机,据说飞机还是蒋岱阑的私人财产,和他有过合作的明星们都对他称赞不绝,他的事业星途坦荡而耀眼。
大少爷有权有势,不止在娱乐圈如鱼得水,在偌大的海市也只手遮天。
也许是这份底气,给他直面暴力转危为安的能耐。
卓文清心里对于想红的欲望骤然达到了极致。
他比不上蒋岱阑天生条件优越,但是他就真的不能翻身了吗?别人说他三线明星这个帽子摘不下来了,他就一定要窝窝囊囊过一辈子吗?
卓文清的脑袋这一刻无比清醒,因为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不甘堕落,只是一直不敢想自己也会翻红,那种不配得感萦绕着他一生,他以为他至死不能摆脱,可是他又很想要人生有光芒照进来,靠自己的努力摆脱命运的安排。
困境是牢笼,他是飞鸟。
他注定要打碎囚牢。
褚经理都快吓傻了,强撑着笑道:“别!岱阑你看,蒋总是咱们海市首屈一指的企业家,他就你这么一位公子,咱们做商业的,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样,我表态,我不找文清了,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
蒋岱阑点开了外放,拉着卓文清在楼梯上很随意地坐下来,手机摆在卓文清膝盖上。
“外放录音了,”蒋岱阑翻了个白眼,“别耍滑头,我听着呢。”
“…文清啊,你早说岱阑也在啊,这闹得多不好看?对不起,我错了,我为我的言行道歉,以后我不找你了,再也不找了,我祝你前程似锦,电影大卖,你和岱阑的热搜连我都看见了,你们俩肯定能拍好电影!那个,我还有事,我就先挂了,你们聊,你们聊…”
电话断了,嘟嘟空响。
蒋岱阑讥讽一笑,卓文清摇摇头,关掉手机放进裤兜了,起身要走,被蒋岱阑拽住了袖子。
卓文清垂眸,静静盯着他看,“干什么?”
蒋岱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先坐,我有话想问你。”
卓文清坐下,平静的语气问:“你问吧。”
蒋岱阑上下打量他一眼,“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从海戏第一沦落成龙套的吗?不会真是像他说的一样,你得罪了什么惹不起的人?”
卓文清知道他想问什么。毕业后第一部戏就差点得奖,然后就是莫名其妙被封杀,无戏可拍,龙套也不要他,天价债务找上门,死亡威胁无处不在,只有廖导不计前嫌用他,原因也是廖导的人脉黑白通吃,天地不怕。
卓文清干脆说:“我没让任何男人睡过我,满意了吗?”
蒋岱阑却凑近了一些,拨开卓文清额前的碎刘海,盯着那双眼睛,像个恶童似的,很有趣道:“你生气了。”
卓文清别过头不愿意看他,“没生气。”
说好了营业,外人面前亲近就够了,私下里你是你、我是我,这不是默认条款吗?何必要假装亲热?生不生气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家住南天门吗管那么宽?
蒋岱阑懒洋洋地杵着下巴,撞了下他的胳膊肘,“说真的,姓褚的缠着你,让我很费解。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睡你?你除了一张脸,根本无法提供任何情绪价值。”
卓文清一点也不想听见另一个男人这么讲他。
但是蒋岱阑又说:“我承认你在床上很会演戏,否则我不会有感觉,你的表情太棒了。”
卓文清猛地站起来,脸色通红。
蒋岱阑两条长腿在楼梯底下一伸,饶有兴致地望着他,那副欠揍的嘴脸,卓文清真想踹他一脚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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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外面那么多粉丝和工作人员都等着他,这一脚暂且留下,等拍戏时候再踹也不迟!
俩人离老远了走出去,蒋岱阑再没提这事儿,易收紧张的看看他,又看看卓文清,“哥,你们俩没吵架吧?”
蒋岱阑收起浑不吝的人模狗样:“没有。网上有关于我们的热搜吗?”
我们……卓文清想,刚才褚经理确实提了一嘴,没想到蒋岱阑心还挺细。
易收笑了,“你怎么知道?刚才热搜冲得特猛,你俩在门口那段签字笔别领口的片段被截图了,我还想说这事儿呢,公司来电话了,想让卓老师也过去一趟,有事想和卓老师商量。”
易收的态度明显和蔼很多,但是卓文清一个头两个大,蒋岱阑嗯了一声,抬手自然而然搂住了蒋岱阑的肩膀,“那这就走吧,卓老师?”
俩男的搂肩膀挺正常的。
但俩刚演过床戏的男的搂肩膀就不太正常。
廖导开拍之前提醒过他们,出了戏就别把戏里的感情带出去,但看蒋岱阑经纪公司这个意思,是想让他们同进同出,维持热搜的热度。
卓文清顺着蒋岱阑的胳膊,轻轻把身体的力气往他身上放。他以为蒋岱阑会趁机松开他,没想到蒋岱阑反而扣住了他肩头,卓文清一下子落进他臂膀里,蒋岱阑低声说:“卓老师别这么热情,我扛不住。”
卓文清闭了闭眼,认命也认输,“我是直的。”
卓文清都不知道自己在辩驳什么,但他一定要说这句话,否则他良心不安。
耳畔似乎落下一道轻笑声,“谁不是直的?卓老师自己说的要营业,我一定尽、力、配、合。”
卓文清冷着脸哦了一声,“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蒋岱阑居然还真的思考了一下,“这要看卓老师的底线在哪了。如果卓老师是个戏痴,一定要追求沉浸式体验,那我不介意和卓老师真的上床睡一次。反正我也是第一次。”
卓文清啪一声拍掉蒋岱阑的手背,朝他冷冷一笑,“你放心,我不要你的第一次。”
蒋岱阑皱了皱眉,“我的第一次这么不值钱?”
卓文清不想再和他继续没营养的话题,“我不稀罕要。”
蒋岱阑像是认真了,追问:“你真不要?”
“不要。”
“万一我很好睡,我也不要钱,你不试试?”
“不。”
“俩男的睡,谁也不吃亏。”
卓文清跟着他思路,一下子上头了,“拍戏时候你在上面,我、我在下面,我吃亏。”
蒋岱阑思考一瞬,“据说男同性恋做的时候都能爽到,你不吃亏。”
“停。”
卓文清忍无可忍,不可能的事,还越说越真了,思维再这么发散下去,假的都成真了。
卓文清急匆匆走,蒋岱阑戴上鸭舌帽和墨镜,挡住一双笑眼,酷飒的外型八风不动,好像他就是为了惹卓文清生气才故意撩拨的。
这人什么毛病?
卓文清脑袋嗡嗡的,长腿一迈大步流星下楼,易收在后面抱着衣服苦哈哈跟着,一群工作人员累得直抹汗,卓文清余光扫到一眼,还是放慢了脚步。
以至于蒋岱阑轻轻松松追上他,低低的愉悦的笑声传来,“开玩笑而已,卓老师别当真。”
“我怎么舍得让你吃亏。”
7. 勒令同居
虽然只认识短短一天,但卓文清对这位顶流的脾气早有了解,默默产生抗体,对他开启了病毒免疫模式。
正所谓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谁能指望大少爷食人间烟火味?
就算没接触过蒋岱阑,但他的传闻不少,连卓文清这种对八卦小道消息不太关注的人都知道,当年蒋岱阑私自签约even娱乐立志要当爱豆的时候,蒋父气得断了他所有卡,和小说剧情一样离奇。蒋岱阑也没惯着他爸,窝在even最原始的小录音棚里彻夜不眠研究新歌,后来一经发行就炸了新歌榜,他这个人写歌极具个人风格,韩娱风混搭节奏蓝调,嗓音是质感低音炮,用词狂野性感又深情,连开车都隐晦唯美。
但是新人没大靠山在娱乐圈里也是寸步难行,蒋岱阑很倔,学地下偶像在酒吧卖唱,一顿吃仨馒头,最后被他妈抓到拎回了家。然而半夜蒋岱阑翻窗户跑了,当晚蒋家全城搜捕大少爷,最讽刺的是,三个月后大少爷带着even耀武扬威地换了栋新楼,就建在蒋氏外贸旁边。
卓文清感觉蒋岱阑肯定是他们蒋家家族的克星。
这人说叛逆是叛逆之极,说“孝顺”也够“孝顺”,爸妈被迫天天看着他当唱跳明星,就算气得跳脚,再不乐意也得接受。
这骄傲的脾气就是老两口娇生惯养出来的,这辈子改不了了。
卓文清面不改色地坐进福特房车里,安静等着跟在后面的蒋岱阑。
蒋岱阑却没习惯卓文清对他不再善良,一坐下就摘下墨镜扔到他腿上,“哎,这是我的车,你坐得这么随意?”
卓文清把墨镜拿起来塞进旁边袋子里,语气平静,拉开车门,“那我下去。”
“我让你走了吗?”
就知道蒋岱阑会这么说,卓文清只好坐回去,“你不让我坐,又不让我走,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跟我服个软,我就让你坐,”蒋岱阑盯着那双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嘴角毫不掩饰的愉悦扬起,“我说,喜欢你的人都是受虐狂吧?我虽然对你没兴趣,但我挺好奇像你这种外热内冷的男人真心服软是什么样?冰山融化?还是火焰喷发?”
卓文清感觉前座的易收已经瑟瑟发抖地通过后视镜看他们了,但是也没慌张,语气平铺直叙,“没体会过。你不是受虐狂,你是施虐狂。”
说完把墨镜往脸上一戴,想睡觉。但是蒋岱阑不肯罢休,伸手把卓文清的墨镜摘下来藏在身后,卓文清斜睨着他,眼神冷淡又无奈。
蒋岱阑把身体正过来,强行占据他所有视线,慢条斯理道:“这你倒是说错我了,你知道施虐狂什么样吗?”
卓文清默不作声,等着他要说什么自造的歪理邪说。
“我在国外留学八年,也见过玩bdsm的,他们比国内要开放,花样也多,老外管施虐狂叫s,s喜欢奴役m,乐于操纵m的情感,剥削、战胜、挫败m的理智,获得快.感,通常有蔑视和羞辱他人的嗜好,还对m进行无情的贬损。m就截然相反,他们不能反抗主人,在床上没有主动权,有些m甚至恋痛。”
“首先声明,我不反对也不排斥bdsm,我挺欣赏能追求自我的人,我也有很多这种朋友,包括同性恋、双性恋、智性恋、柏拉图式爱情。我就是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会自大到想掌握他人的身体,怎么有人甘愿当奴隶被他人操控命运?”
蒋岱阑低垂着眼睛,眼尾弧度透出一丝邪气。
“卓老师,你放心,我对你的身体没有掌控欲。”
卓文清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心道这人的灵魂底色仿佛是反骨铸造,像偏要开在冬天里的迎春花,倔强倨傲,掰开了看是嫩绿的树枝,混合着冬雪松香味,花下面趴着一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满身写着“蒋岱阑”三个字。
“那群人难道都是抖m吗?”蒋岱阑笑了一下,“喜欢看你的冷脸?”
“卓老师那么多温柔,营业的时候量大管够,我很感激。但是不营业的时候,就不能分我一点吗?”
卓文清坐在原地没动,反而是蒋岱阑握着墨镜凑近了,展开了镜腿,别在卓文清脸上,嗓音轻柔如图撒旦低语,“文清哥哥,别对我那么冷漠。”
卓文清被这混世魔王一句文清哥哥给砸晕了,蒋岱阑比他小,叫一句哥哥也正常。
突然之间,他怀疑起even的老板是怎么说服这个摇钱树接《一笔浮生》的,这种戏演不好,观众无法入戏,整部戏会成为笑话;演好了,演员不能出戏,入戏太深共情太强,反而伤怀,为了红走这一步险棋,何尝不算冒险?
他和蒋岱阑这一方面有不用多言的默契,他们都是在冒险,刀尖上行走。
不惺惺相惜也就算了,蒋岱阑三句话有两句都是在调戏他,卓文清不习惯都不行。
卓文清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隔着墨镜,蒋岱阑冷白色泽的脸蒙上一层晦暗的鸦青。迟疑片刻,他搂了下蒋岱阑的肩,在对方手即将碰到自己腰的时候及时后退。
蒋岱阑呼吸很近,他别过头去,鼻息温热覆盖在脖子的毛细血管上,蒋岱阑轻声笑着说,“哥哥,果然很心软,我对蓝纹cp很有信心。”
卓文清倒不是很有信心,拉直嘴角,要笑不笑地把蒋岱阑按回原处,用衣领捂住脖子,终于能闭上眼睡觉了。
even娱乐公司在市中心,驱车十分钟就到。
董事长办公室里,方圆亲自接待了蒋岱阑和卓文清,她坐在办公桌后,把一纸合约推到蒋岱阑面前,“廖导说你戏有潜力,明天开机,你把其他工作推一推,专心拍戏。”
蒋岱阑大致扫了一眼合同封面,没耐性道:“营业守则?太商业了,不想看。”
卓文清却很好奇会有什么内容,因为他不太明白怎么营业才算有cp感。
他拿过去打算通篇看完,蒋岱阑却来了脾气,一掌按住这本合约,挑起眉毛,“你背叛我?”
卓文清抬眼:“我背叛你什么?”
蒋岱阑压着声音说:“你我是命运共同体,你看了我就得看,我不看你也不许看,营业这东西条律化就无聊了,我们临场发挥不是演得很好?”
卓文清被他的暗示给气到,抓开他的手扔一边,继续低头看合约。
“照岱阑这么说,我是多此一举了?”方圆跟他也不客气,“行,那你俩就直接同居吧,我不说了。”
蒋岱阑微微一怔,瞳孔乌黑,“同居?”
卓文清的手一哆嗦,差点把手头的纸给撕了,“同…居?”
方圆淡然微笑:“我看你们俩耳朵都挺好使的哈,没跟我装聋。岱阑,我还跟钟副总说要不劝劝你,没想到你这么配合,谢谢你签合同,毕竟是你自己不看合约的。”
“给我看看。”蒋岱阑冷着脸把合约拿过去看,越看脸色越死气沉沉。
方圆扫了他一眼,不跟他计较,对卓文清说:“小卓,按理说我们不熟,不过我知道你也很想红,我也曾想签约你,但你也知道,有些不利因素,导致我们错过了。”
卓文清没说话,方圆的语气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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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很端正,他没理由不听。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我理解,您接着说。”
方圆语气平缓而亲切,“你和岱阑年龄相仿,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起初廖原找我谈你的时候,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毕竟我们是商业电影,还是要求成绩的。他选你,我没意见,因为我知道有些莫须有的东西还需要时间去证明,红气是最好的洗白方式。”
蒋岱阑纸张哗啦啦翻阅的声音响着,卓文清脑海里却很安静。
方圆捧红了蒋岱阑,现在想捧红他,而且冒了很大的风险。
卓文清抬起头,“您说的是。可是,电影本身远远高于cp营业,我不认为利用营销的手段能取代电影,而且,我相信岱阑会是个好演员,不用和我同居才能营业。”
“你嫌弃我?”蒋岱阑指着自己鼻子,难以置信。
卓文清吐了一口气,语气里不自觉带着哄弟弟的耐心,“我只是在实话实说,没有娱乐你的意思。”
方圆微微笑着,“你别太抗拒,同居也不耽误你们拍戏,文清,我懂你的心情,但事实很残酷,这个时代早已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了,再好的酒,也得有人宣传,流量才是关键。”
是啊,流量为王,否则蒋岱阑怎么能红透半边天?
曾经,卓文清也以为自己一毕业就能红。
但是这条路他走了四年,从绝望至天光乍起,他打零工,跑龙套,差点遗忘了自己的梦。
卓文清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木头脑袋不开窍,可是真有好处临头的时候,他第一反应还是犹豫。
天大的恩惠砸在脑袋上,而代价仅仅是和蒋岱阑营业?
演员是工作,营业也是工作,他要的不就是红吗?
卓文清重新拿过那本营业手册,逐行逐句地记下来。
方圆还有别的吩咐:“你们明天开机之后,大段时间都泡在影视城,你又没团队操持你的事,我想了下,把贾乐签给你做经纪人,你拍电影期间,所有琐事我包揽,只要你们这几个月绑定在一起,同吃同住同睡,把cp营业当工作做,所有酬劳你自己拿,片酬1000万,票房好的话,保守估计5个亿。”
卓文清怔然地看着她。蒋岱阑像是赌气一样,笔走龙蛇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字,然后推到卓文清面前,懒洋洋地支着下颌看他,“签吧,你不是想赚钱吗?这钱干净又放心,不会有人敢找你麻烦。”
方圆看了眼他俩,卓文清怕被知道褚经理的事,抿了下嘴唇,狠狠心签了。
方圆笑着把合同收起来,亲自把他们俩送进了电梯,递给他们两串钥匙。
“这是车钥匙,这是在剧组旁边租的房子钥匙,两室一厅一卫,同吃同住同睡比较容易培养感情,加油哦,我等着电影大卖!”
卓文清心情复杂地和蒋岱阑站在电梯里,镜子里面对面,降下1楼。
蒋岱阑的车队已经走了,蒋岱阑皱眉打开手机,看见易收给他发消息说他们提前去租房那里了,还附带发了热搜话题楼,现在热度冲上今日高点了。
他揉着眉心关掉手机,看着路旁停着的唯一一辆车。
蒋岱阑和卓文清对视一眼。
/“我不会开车。”
/“我开车吧。”
卓文清:“……”
“上车。”蒋岱阑抛着钥匙上了主驾驶,卓文清乌龟一样慢吞吞坐后面。
蒋岱阑看了他一眼,心安理得发号施令,“坐前面。咱们都是要一起睡的人了,见外什么?”
8. 古寺钟声
卓文清也没法儿再拒绝了,认命地下车,坐上副驾驶,蒋岱阑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卓文清瞥了他一眼,“走啊。”
蒋岱阑一拧车钥匙,“嗯哼,回家咯。”
卓文清抿着嘴唇把耳朵捂上,这种暧昧不清的话真是一点也听不进去。
租房的地点就在剧组附近一栋公寓大楼里,楼体崭新,深夜晚风袭来凉意,卓文清打着哆嗦,跟蒋岱阑上了三楼。
蒋岱阑用钥匙打开门,发现所有行李都堆摆在门口,俩人脱鞋进屋,各自把行李收回自己房间,过程迅速。
卓文清和他没话要说,好在蒋岱阑也累了,他回屋洗漱之后又看了一夜剧本,只在天亮的时候才闭了会儿眼睛。
第二天开机,定的五点到纯山寺,卓文清先到,大概二十分钟后,依然是蒋岱阑姗姗来迟。
卓文清见怪不怪的望着他走过来,这大魔王穿着灰色连帽卫衣,踩着运动鞋,头发凌乱飘逸,忽视了对他打招呼的人,径直走到卓文清身边,熬红了的眼睛里满是起床气,开口就是质问:“你早上走了怎么不叫我?”
片场骤然一片死寂,事实上,拍摄现场不止卓文清,还有七八个男配和两个女配,听见蒋岱阑的抱怨顿时停下所有讨论声。
谁都惹不起这位脾气暴躁的顶流大明星。
然而卓文清面不改色,平静道:“你没说让我叫你起床。”
蒋岱阑呼吸加重,眼神平直地看了他好几秒,“那你现在知道了,从明天开始,起床叫我一起走。”
卓文清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和蒋岱阑闹不愉快,而且以蒋岱阑的脾气,如果不顺着他说,他的报复将成为不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
“好。”卓文清答应了。
蒋岱阑凝重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一些,随便揉了揉头发,乱丛丛的黑发里,有一撮倔强的头发倒弯着竖起来,被风一吹,草一样乱晃。
男配之一的沈煜是蒋岱阑同门师弟,气质开朗,但是一看见蒋岱阑就完全恭敬起来,很讶异,“师哥,卓老师,你们现在都住一间房的?”
卓文清垂下眼睛,“也没有,我们只是室友,暂时整租一间公寓。”
蒋岱阑冷哼一声,“对,室友而已,但是有些人对室友都如此苛刻,可想而知对搭档也好不了哪去。”
沈煜诶了一声,“但我看你挺喜欢卓老师的,不是说你们试戏很成功吗?你还临场发挥了,叫人家别停。”
“谁喜欢他了?”蒋岱阑马上反驳,他眉头一皱,巧妙地和脑袋上那缕头发弧度一致。
沈煜举起双手:“行行行,你们俩是恨侣行了吧?”
卓文清盯着蒋岱阑那撮头发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像个真正的哥哥一样把那缕头发按了下去。
蒋岱阑站着没动,据说他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发,但他还是任由卓文清用手指轻柔梳理那团头发。
蒋岱阑垂下眼睫,看了眼卓文清的肩膀,揉了揉眉心,然后额头抵在他后脑勺上,嗓音里浓浓的疲惫:“哥哥,我想靠会儿。”
卓文清浑身僵硬,手指抽搐,忍着没推开他。
他在干什么?把他当枕头?
到寺庙里来睡觉,该说不愧是大少爷的底气吗?
四处都架着摄像机,卓文清窘迫至极,想扒掉蒋岱阑的手,奈何那手像粘胶水似的粘住他。
感觉到卓文清的抗拒,蒋岱阑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低沉的嗓音嘟囔着:“不是还没开机祭拜呢吗?我很困,昨晚看一夜剧本,你能不能别乱动了?”
卓文清被他的任性无礼弄得也不耐烦起来,“有镜头。”
轻声道,“我刚才替你弄头发,还让你靠了,今天的营业份额就算达标,你不想一大清早就超额完成本周目标吧?”
“哥哥想循序渐进营业的话,我可以配合,但现在不行。”
蒋岱阑从他身上抬起来,反手拽着卓文清的手腕,往一个没有摄像机拍摄的隐蔽小角落里走。
卓文清皱着眉头,无奈被他众目睽睽之下抓着走。
“喂——”
“你闭嘴,想被骂吗?”
“附近就有偷拍的摄像机,能不能学聪明点?”
“别惹蒋岱阑,我以为这是共识了吧?”
周围的人想拦又不敢拦,廖导和副导演还在寺里面准备祭品,蒋岱阑在这作威作福根本是没人敢阻拦,说句不好听的,整部电影的噱头就是“顶流下海演双男主电影”,票房因此有保障,拉来了7个亿的投资。
所以别让蒋岱阑不愉快,顺着他的心意说话做事,整个剧组所有人都会活得很舒坦。
至于卓文清被欺压到什么程度?
抱歉,没人在乎。
卓文清被甩在小巷子里,后背微微刺痛,他低着头,碎发遮住一张清透白皙的脸,有时候他的容貌会被忽略,但只要盯着他的脸看上一会,似乎就会闻到类似于干枯玫瑰浸泡在清晨露水里的冷冽清香,近乎于透明的冷白肤质,捏一下的话,脸皮会血红到令人心悸。
纯山寺钟声悠扬,幽香缕缕,空气中满是香烟雾气,今天常年干燥的海市久违地下了一场雨,小雨渐淅沥沥,四周山色空蒙,仿佛天公垂泣。
湿漉漉的潮湿气雾粘在皮肤上,叫人很不爽,但这季节阴雨天很常见,阳光是稀罕之物。
蒋岱阑面无表情地挡住了小巷入口,把卓文清摆正了,然后按在度假民宿外木板墙上,声音里戾气沉重,“这里没摄像机拍着,不算在营业了。你别跑,让我再补会儿觉。”
卓文清没说话,蒋岱阑似乎也不需要他首肯,双手搂住了卓文清的腰,头埋进了他的肩颈窝里,呼吸迅速平稳。
简直像吃了安眠药一样,整个身体重量都压了过来。
卓文清不舒服地扭动,然后腰就被蒋岱阑用力抓得更紧,他闷声说:“别乱动。”
隔着相贴的胸膛,卓文清能听见蒋岱阑匀速蹦跶的心跳,暖湿的呼吸直往他领子里钻。
这人高大挺拔,完全推不开,卓文清束手无策,只能等着他睡醒。
还好没人看见,否则是不是有点太故意卖腐了?
都说cp能成功的特点就是俩人之间存在似有若无的暧昧,如果赤.裸裸地把亲近展现在观众面前反而适得其反,完全磕不到。
卓文清有点后悔昨晚签那个营业合同了,他和蒋岱阑俩大直男,压根就不会搞暧昧。
二十分钟后,导演助理孙濛站在高架机上,用大喇叭喊:“大家注意,开机仪式开始!”
不停有人往小巷子里看,卓文清推蒋岱阑,完全不在意他是不是没睡醒,低声说:“别睡了,都在等我们。”
蒋岱阑呼吸顿挫,“嗯”了一声,从卓文清颈窝里抬起头,扫了眼外面。
他原本是皱着眉头的,似乎意识到现在所有机位都全部打开,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变成最常见的冷淡样子,和卓文清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收回目光,谁也不多管闲事胡乱调侃。
蒋岱阑和卓文清自然是站在第一排,和廖原一起第一个上香。
祭祀仪式盛大隆重,廖原下令烹羊宰牛,剧组所有人排队上香,卓文清握着三支香,走到香炉前,鞠躬插入长炉灰里。
香灰烫了手,卓文清默默将香灰拂掉,意识到蒋岱阑在盯着他的手指看。
那道视线过于专注了,卓文清扭头,警告性地瞥了他一眼,蒋岱阑默不作声地回头,将香也插在炉子里。
随后大家一起拍照,提前庆功,默契地把卓文清和蒋岱阑挤到一起去。
俩人表情都是标准化的笑容,卓文清左手比耶,蒋岱阑右手比耶,中间夹着的廖原歪戴着黑帽,表情高深莫测冷酷无比,显得他们俩像两只年轻的呆头鹅。
拍完了照,卓文清脱下外套,去化妆间换衣服,调整面妆,所有人也调整状态,快速回到片场投入工作。
今天拍第二幕第一场,[合作愉快]
…
这是叶杉第一天做瞿妄的助理。
以前当惯了大少爷,偶然伺候老板,要点头哈腰,察言观色,要说合适的话,而不是正确的话,叶杉有些紧张。
瞿妄不是个好相与的,岩城上下谁都知道,偏偏叶杉不知道,还一头扎进了不归路,做了人家助理。
叶杉叹着气,抱着文件走进办公室,然而里面却传来嬉笑声?
门猛地被从里面拉开,瞿妄搂着个女孩要出门,看见叶杉的一瞬诡异的愣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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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杉抿着嘴唇,视线慌忙垂下,“抱歉。”
瞿妄蹙眉,俊美的脸庞还挂着薄汗,“你抱歉什么?”
吃壮阳药了?火气这么大。
叶杉内心吐槽。
女孩还在急声催促着瞿妄出去吃饭,叶杉识时务地后退一步,冷淡道:“瞿总,我等您回来再签字吧。”
其实那不是签字文件,而是他听说瞿二哥谋划绑架瞿妄,他来通风报信。
毕竟他在瞿妄这儿工作,工资拿那么高,他就有必要保护瞿妄的人身安全。
他忠诚得就像一只狗。
但是他不能打扰瞿妄的私事,尤其是男女私事,于是他转头打算走。
然而瞿妄却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肩,神色如常道:“叶助理,一起吧,我给你介绍朋友认识。”
叶杉闻言,心里一惊,勉强一笑,“好啊。”
那就顺便把消息告诉瞿妄吧,也算他没白拿这份工资。
岩城南边的小白楼隐蔽在树林里,幽幽小径之后,一座私人会馆露出神秘面纱。
里面二楼阳台处坐满了城内知名的富二代们,瞿妄的女伴们四散开,叶杉也打算脚底抹油找个安静地方喝饮料等聚会结束,然而瞿妄却拽住了他,四处交际。
叶杉成为了最佳挡酒工具人。
一杯又一杯,叶杉酩酊大醉,他放下杯子,晃晃荡荡朝天台走,瞿妄跟着他,叶杉回眸看清是他,傻呆呆地一皱眉,然后把消息塞进他口袋里。
“下次别再叫我替你干这种事了。”
瞿妄捏着纸条,没有看。叶杉撞开他的肩膀,爬上台阶,朝围栏走去。
瞿妄猛地一把拽住他,“你干什么!”
叶杉恹恹甩开他的手,“看风景咯。”
天高云墨,细雨连绵,脚下是岩城最繁茂的山峰,叶杉坐在天台边晃着脚,瞿妄一言不发坐在他旁边。
叶杉问他:“你不怕高吗?”
瞿妄讥讽地笑着,“我连死都不怕了,怕高干什么?”
叶杉一笑,脑袋歪着,砸在他肩膀上,“那咱们俩差不多,我怕高,但如果有人陪,我就没那么怕了,”
瞿妄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上,低声说:“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跟我吧,叶杉。”
叶杉不理解他的意思,抬起头,“我现在不是你的助理吗?”
阴雨濛濛的天色下,天光云影昏沉暗淡,天台风大,吹得衣服猎猎作响。
瞿妄夹着烟,手腕懒洋洋抵地,若有所思凝望着他的脸颊,红彤彤的绯色,沾染香甜的果酒气,像一颗熟透的果子。
他忽而一笑:“我的意思是,我要做你男朋友。”
叶杉很迷茫,不太理解他在说什么。
他们是朋友、上司下属,什么时候变成…那种情色的关系了?
雨势似乎大了,空气在雨烟里颤动,雨珠打在铁栏杆上。
瞿妄还穿着他们初遇时候那种黑衬衫,雨水打湿衬衫,肌肉线条悍戾冷劲,他侧身将叶杉抵在栏杆上,冷白的肤色专注地盯紧叶杉。
此处楼高,危险。
再向外靠一点,他们俩就会掉下楼。
…
蒋岱阑的身体压下一片乌青的暗影,环着卓文清的胳膊两侧。
没有防护措施,没有假拍借位,真实的9楼顶,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
廖导一向追求真实,跟他合作过的演员都吐槽他的高要求,拍他的戏简直是被虐待,除了某些武侠题材要吊威亚,其他都必须演员真身上场。
他对电影的认真态度简直像偏执狂,所有戏都不允许脱离真实二字。
以至于廖原和卓文清私下里说,要他先爱上蒋岱阑的时候他就有心理准备了。
叶杉确实会先爱上瞿妄,尽管瞿妄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只是玩玩。
卓文清抬起朦胧醉眼,握住蒋岱阑的手臂,咬住下嘴唇。
蒋岱阑散漫冷淡的脸上此时充斥着令人心惊的狂妄和志在必得,他疯狂的模样,让卓文清产生正被这个男人热烈追求的错觉。
“答应吗?”
蒋岱阑念着瞿妄的台词,却露出属于他本人的顽劣笑脸,“不答应的话,咱们就殉情。”
9. 雨中告白
瞿妄是疯子,蒋岱阑也是疯子,这么高的楼,他不但不紧张,还不紧不慢地用手指撬开卓文清的牙齿和下唇,轻抚柔软饱满的唇肉,目光流连在他眼眸和嘴唇间,笑着问:“回答。”
剧本里关于这段的描述只有寥寥四个字:强取豪夺。也就是说,这一段剧情是完全没有台词的。
蒋岱阑已经在台词里融入了个人理解,完全放开了演,眼睛看都不看下面那9层楼。卓文清甚至觉得他后背长了翅膀所以根本不害怕。
但卓文清发现,他将最容易出片的角度留给主摄像机,这种对镜头的敏感度令人惊叹。
像廖原这种金字塔尖的大导不存在拍摄多种角度再挑选的情况,他会对镜头建立想象力和预判力,设计分镜时,他就把要初剪的版本想好了,作为演员,最需要领悟导演设计每一个镜头的目的,而不是一味多拍,拖缓拍摄时长。
蒋岱阑对镜头的设计有足够的判断力,对成片后的镜头逻辑和意义就会很清晰。
卓文清对他的领悟力感到一丝惊讶,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一部电影可能会遭遇很多困难,例如演员初出茅庐不会演戏、突然雨雪天、广电不给过、资方撤资…等等等等。这些东西来来回回折磨一部电影的寿命,所以一个片段,能拍一次别拍两次、能拍一天就别拖两天。
现在所有人都陪着他们淋大雨,戏给到卓文清,卓文清不能让这段NG,也就是not good,有些NG失误笑场可以用来做花絮,现在这场景如果NG,卓文清会被蒋岱阑粉丝的唾沫星子淹没。
群演都从底楼跑上天台外围看他们拍戏,大家连句话都不敢说,万一惊到了两位主演,这是要出人命的。
阴冷的雨水顺着睫毛冲刷眼眶,上下眼睫毛亲密粘在一起,看不清事物,空气黏腻、冰冷、乌青,卓文清小幅度地抬起手,一根根掰开蒋岱阑握住他肩膀的手指。
“开玩笑也要挑个好时候,瞿少爷,快点上去。”
蒋岱阑否认道:“你见过谁冒着生命危险开玩笑的?”
蒋岱阑的位置比他更危险,半拉身子暴露在水泥台外,只有一只手握紧栏杆,还压住卓文清。卓文清面上不动声色,另一只手悄悄钻进蒋岱阑的衬衫底下,用平生最大的力气扯住了他的裤腰带。
卓文清只是觉得,正式拍摄第一天绝对不能出人命,他不想让蒋岱阑摔成肉饼。
蒋岱阑垂眸看了眼他鼓起一块的衬衫,用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哥哥怕我摔死?”
航拍机器拍不到这类小动作,甚至这么大的雨,不扯着嗓子喊的话,连台词都听不清,后期收音时还要分开录制环境音和人声,用领夹麦和吊杆麦搭配防雨遮罩进行录制,所以卓文清低声说:“哥哥关心你。”
蒋岱阑暧昧不清地笑了下,拨开他湿透的头发,揉了下他的耳朵,“用不着,你答应做我女朋友,那我九泉之下也是个快活的死鬼。”
女朋友!
字眼情色而婉转,一道闪电劈下天空,照亮蒋岱阑俊美到邪气的脸,卓文清心里一悚。
这是失误还是故意为之?
这段戏时,叶杉刚刚和瞿妄经历过一场逃亡,生活归于平静。但是叶杉深知瞿妄多疑,瞿妄接二连三的试探让叶杉精疲力尽,但叶杉偏偏就对这恶劣的男人产生了兴趣。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直到梦见瞿妄后,他第一次梦遗,惊醒时枯坐了一整夜,才确信自己对男人有感情。
但叶杉知道瞿妄是异性恋,没安全感至极,如果瞿妄将叶杉视为掌中之物,那么确实会强迫自身扭转性取向,用“女朋友”来说服自身、强行占有叶杉这个人。
那么,如果是蒋岱阑通读一夜剧本之后,突发奇想将“叶杉”放置在“女朋友”的位置上,反而…逻辑通顺了。
性关系中的体位是区分1和0的重要因素,叶杉和瞿妄做.爱的时候是在下面的…
被称为女朋友,也无可厚非。
卓文清脸色微微胀红。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觉得一个男性被另一个男性用语言暗示是性关系中的承受者这件事,很令人难以启齿。
但他必须想个办法让蒋岱阑有台阶下,他们耽误不起太多时间。
一部传统意义上的120-150分钟的电影,其他的戏大江大河一样拍过去,流畅即可,这些镜头不用太大、太多,但一定要有几个别出心裁的镜头、几场大戏、几句名台词。
雨水淌进眼睛里,卓文清揪住他的衣领,纠结再三没借位,唇轻吻在他脸颊上,艰涩地说:“上去我就答应做你…女朋友。”
蒋岱阑笑得邪气,顺势松开他的肩,手指擦过他火红的脸颊,卓文清也松开拽着他裤腰带的手,蒋岱阑身手矫健,踩着栏杆底部的矮坎翻进了栏杆里面,向卓文清伸出了手,“拉我。”
卓文清回身去探栏杆,他连手指都在颤抖,但是他紧紧抓住了生锈的铁栏,身体慢慢后撤,双腿收回,一脚踩在水泥地上,没有去握蒋岱阑伸过来的手,而是自己谨慎快速地翻进了安全地带。
站稳之后,卓文清快步朝着宴会厅里走去,根本没理会蒋岱阑在后面喊他。
蒋岱阑在大雨里撸了把头发,手指在碰到卓文清吻他侧脸那位置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笑了下。
卓文清没走,他躲在楼梯间里,顺着窗户的一角看蒋岱阑淋雨,天光穿过云层漏出一缕,漫天大雨瓢泼,瀑布似的从天倾泻,雷电照亮卓文清的侧脸。
他目光专注,倒映一人,湿漉漉的皮肤,水红的眼眶,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只是那张脸上的纠结、好奇和喜悦,就像迷途的旅人找到一辆驶离无人区的车,不论那车再破再烂,旅人也死心塌地要上车。
卓文清抿起嘴唇,红着脸一笑。
廖原这时叫停拍摄,“来咔!文清,你这眼神像怀春的少女一样,真棒,我好像看见一只小鹿从林间蹦跶着奔向爱人。”
卓文清不自然地干咳两声,注意不去碰自己的嘴唇。
嘴唇亲了蒋岱阑的脸…脏了。
廖原一碗水端平:“岱阑真敢演,我喜欢你的个性,尽情发挥你的性格优势,你完全可以再放一点,这样利于情绪回收。行,你们回去擦擦,喝杯红糖姜水,其他人下楼拍群演戏。”
易收和贾乐赶紧抱着毛巾被跑过来,易收展开毛巾把蒋岱阑包住,蒋岱阑裹着毛巾面色如常,反而是卓文清被室内的冷气一激,浑身激灵打了个喷嚏。
贾乐:“卓哥,你可不能生病,这地方哪有医院啊?”
卓文清还安抚他:“不至于,我没那么脆。”
贾乐一边老妈子脸为卓文清操碎了心,一边把卓文清带回了室内,“卓哥生病了也是病美人,我见犹怜,心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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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文清作势要锤他,贾乐笑嘻嘻给他端热水,“别生气,病帅哥,病帅哥总行了吧?”
蒋岱阑听见了,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还真是病美人,够柔弱的。”
卓文清装没听见。那边,廖原和张濛凑在摄像机前看画面,卓文清走过去看,廖导的镜头语言简单明了,这样的好处在于,演员就只负责演,演完就切画面,镜头缩小只拍有特点的小景、中近景特写,能以有限的条件做出有品质的东西。
廖原告诉他这一条过了,卓文清就坐在椅子里休息,确实太冷了,不能及时洗热水澡,雨戏还有20场,两天之内要拍完,他身体不能垮。
蒋岱阑裹着毛巾走过来,不客气地跟他并肩坐下问:“你为什么上岸就跑?这是你们演员所谓的留白手法吗?”
卓文清看了他一眼,“不然呢,我要像偶像剧女主一样羞答答地说嗯我愿意吗?叶杉是真喜欢瞿妄,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答应?你别把谈恋爱当儿戏。还有,下次别再私自改台词,万一我接不上就糟糕了。”
蒋岱阑提了提他肩头滑落的毛巾,语气很挑衅,“可是我说女朋友的时候你都接上了不是吗?”
卓文清干脆道:“你对女朋友就那个态度?大雨天蹲天台,我看你没把我当女朋友。”
“那当什么?”
“叫一声男朋友我就告诉你。”卓文清刻意为难他,以蒋岱阑的脾气,估计就偃旗息鼓了。
蒋岱阑笑容狭促,“好啊,男朋友,告诉我。”
卓文清闭上眼睛,嘴巴也闭的紧紧的,气的头晕。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真的有点头晕,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淋湿着凉了。
那边,瞿二哥的扮演者梁览从拐角楼梯里走上来,卓文清看见梁览的瞬间人就愣住了。
当年海戏第一是他卓文清,第二就是梁览,梁览现在是蒋岱阑同公司的签约艺人,模样英俊,气质略带复古的忧郁,浓眉大眼的硬帅男人。
关于他家世的猜测很多,但都未得到印证,只是他从一出道就电影、电视剧、综艺、时尚杂志封面上个不停,内娱任何一个新人都没他这待遇。
梁览的服道化也是数一数二的奢华,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私人的服装,他扮演的西装暴徒是绝对的斯文败类,经营着最干净的生意,用最恶毒的手段谋杀弟弟,是绝对的黑白通吃的大佬。
人设倒是很符合他双开门的身材。
卓文清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梁览却没有给他擦肩而过的机会。
“文清,好久不见。”
卓文清低头看着他伸出的手,没有握,一点头,从他身侧经过。
蒋岱阑跟了上来,意料之外的是,他没问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卓文清松了一口气,然而他眼前的景象突然晃了一下,迅速袭来的恶心让他想吐。
可能是感冒了。这太糟糕了。
蒋岱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卓文清推他,“我没事,松开我…”
蒋岱阑看了眼时间,直接把卓文清抱起来往楼下走,“先吃点药扛一扛,不然你肯定传染给我。”
卓文清下意识问:“我怎么传染给你?”
蒋岱阑眨了眨眼睛,垂眸看着他,眼神笼罩了一层暗色:“哥哥昨晚没看剧本吗?有一场雨中吻戏,不许借位,不许亲脸,还要伸舌头。”
卓文清脑袋顿时更晕了,他困到睡着,忘了…
10. 双人访谈
蒋岱阑把卓文清扛到下一拍摄地点——湖湾小白楼私人会馆外滩。
长满白苔的潮湿森林,雨风拂过潮木,树脂的余香被雨蒙蒙浸湿,四处飘散,第一次初吻的拍摄场景就选在这个雨季独有的湖区,是廖原那个年代的人对于爱情专属的浪漫情怀。
但是卓文清同样喜欢雨天。
天光微微暗,还剩一点余光,穿不透上百年历史的湖区,一如这个雨季,海市十年以来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雨,卓文清也十年没有拍过这么紧锣密鼓的戏。
卓文清打开临时灯光,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翻开自己的剧本,仔细阅读关于吻戏这一篇。
此时此刻,他心情已然归于平静,不论吻戏还是床戏,左右都是要拍的,既然上了这条名曰不伦之恋的贼船,他就没想过下去。
一想到蒋岱阑也和他一样要被迫接吻,他心里还算有点安慰,至少刚才那一幕,他们俩还算配合的好,估计吻戏也能顺利进行…吧?
这里的剧情较为复杂。
晚宴结束后,瞿妄的女伴找上门,瞿妄却拒绝了女伴春风一度的邀请,原来他本就是试验叶杉真心才刻意撩拨女仔,他真实的目的想带叶杉去喝杯咖啡,聊聊天,再回临江别墅私会,共度雨夜。
然而瞿二哥却带着集团千金来和瞿妄相亲,千金言辞里瞧不起私生子,瞿妄心如死水,但是为了气瞿二,也为了断了瞿家两兄弟的忌惮,他在暴雨里追上叶杉,埋头亲吻,直接说明自己喜欢男人,不会为瞿家传宗接代,让他们放心。
这段剧情的基调灰暗、阴沉,适合雨天。
卓文清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的温度在极速升高,至少要在病倒前拍完今天的戏,否则全剧组都要加班,他于心不忍。
贾乐已经屁颠屁颠去买药了,他抱着一兜子药盒回来,往玻璃圆桌上面一摊:“哥,布洛芬缓释胶囊,伤风停、感冒清热颗粒,都吃点,对了,你药物不过敏吧?”
卓文清咳嗽两声,语气温和:“没事,给我吧。”
一大把药和温水吞下,贾乐震惊于他吃苦药像喝水一样顺利,一点儿也不皱眉,然后用体温计测他的体温,得到38度的低烧。
“低烧?”贾乐小声轻呼,“要不歇歇别拍了,你这么拍下去反而耽误明天的进程,你病倒了就麻烦了。”
卓文清低声:“别说出去,感冒发烧头疼脑热的都是小毛病,正常人都有,别看起来太矫情了,像故意蹭热搜一样。二来,雨季来的快,时间短,难保明天还有这么大的雨,总不能去隔壁城借雨吧?”
贾乐苦着脸:“万一你烧到40度怎么办?”
卓文清安慰他:“我长这么大都没烧到过40,没事的。”
沈煜举着手机镜头边拍边走过来,他似乎在开直播,镜头对准这边,边拍边说着什么,兴高采烈的。
卓文清眼睁睁看着他的镜头越来越近,都快怼到脸上了,于是默不作声地调整表情,露出一个对直播习以为常的微笑。
嗓子痛,喉咙好像发炎了,头晕坐不稳,感觉空气异常的冷。
他真的生病了。
沈煜一屁股坐在卓文清身边,把自拍对准他,“卓老师,刚拍完天台告白戏,说实话拍戏的时候心动了吗? ”
卓文清停顿,“……”
随后接上:“肯定心动了。”
沈煜:“那你停顿什么?”
卓文清:“我……我在思考要不要说实话,哈哈。”
[实话是心动还是不心动?文清你好坏哦,这么会打哑谜?]
[文清不笑还挺冷淡的,一笑也太温柔了叭,完全是邻家漂亮哥哥类型,年少时的惊艳,羞涩地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今天直播刚开就是一口糖,合作时间这么短就有默契了吗?刚才蒋岱阑那边也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心动了,你们俩是商量好了敷衍我们嘛哈哈!]
蒋岱阑从那边抱着一壶热水走过来,他那个眼神刀锋一样投掷过来,是纯粹的黑,见不着底,猫一样无声无息坐在他身边,给他倒热水,“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卓文清握着热水杯取暖,感觉自己被一个眼神胁迫了,是蒋岱阑不想在镜头前营业?
那也行吧,反正他现在病了没力气,正好不想营业。
沈煜是个超级没眼色的愣头青,“卓老师说话为什么软乎乎的像是在撒娇?”
卓文清淡淡一笑,“我淋雨了嘛。沈老师这么细心,完全是理想型,如果我是女孩子,那一定会对沈老师你一见钟情。”
沈煜:“可你还不是谈了阿阑做男朋友?”
卓文清:“……”
“卓老师这是不满意我了,”蒋岱阑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好好想想啊,否则我可能会记你的仇,等拍到胁迫卓老师的剧情,类似于浴室乱来啊,醉酒乱来的时候,我就要大显身手了。”
“哦。”卓文清道了声,心说原来这等着呢?该死的蒋岱阑,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幼稚?
卓文清快被他气笑了。
但他倒是没想阴阳怪气蒋岱阑什么,如实说道:“蒋老师的发挥出乎我的意料,台词很生活化,蒋老师作为新人演员却知道台词的重要性,我们那段戏里的动作很多,没有对话,蒋老师的台词却高于生活而不代表脱离生活,简单直白,去除了潜台词话处理和象征化表达,我能get到他的情绪,这实在是太完美了。”
蒋岱阑一直在盯着他的脸看,眸色乌黑,像是外头漫长无垠的夜,玩味的说:“原来在卓老师心里,我是这么的优秀。”
他站起身来,把被风吹斜的遮雨伞挡在卓文清头上,余光却瞥见了桌面上还停留在38的温度计,还有那些残缺的锡纸板、瓶瓶罐罐,贾乐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急匆匆走了。
凄风苦雨,蒋岱阑乌黑的眸子里顿时一暗,绷紧了嘴角,声音很低,“天气不好,卓老师还能坚持吗?”
风雨模糊了声线,卓文清似乎听见他说:“…不舒服的话就别忍了…”
卓文清没领会到他莫名其妙的话是出于什么目的,还当着镜头的面,语气轻松地和他开玩笑:“能坚持,这算什么?你别有心理负担,我说实话而已,你以为我在恭维你?”
蒋岱阑松开了插进地里的木杆,退后一步在卓文清面前,黑沉沉的眸子隐晦如深海,暗藏汹涌。
“嗯,感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卓老师给我这么高评价,等会我得好好演,争取一次过。”
沈煜打岔道:“下一场什么戏啊?”
蒋岱阑慢悠悠道:“吻戏。是吧,卓老师?”
沈煜眼睛瞪得像铜铃:“吻吻吻吻戏?你们俩的粉丝不会同意的!”
[我同意啊,我就爱看这个!沈老师个人意见别代表粉丝!]
[谁敢给我掐了这段我跟谁急,健康的爱情固然美好,但涩涩的爱情更令人感动!]
卓文清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湿润水红的眼底尽是深沉墨色,仿似要把人吸进去,望不到底,一贯的柔情眼神似被烟雨吞没,“那就辛苦蒋老师牺牲一下了,我争取一条过,不占你便宜。”
“嗯,确实是牺牲,我还是初吻呢。”
蒋岱阑坐下,将病歪歪要大头朝下栽地上的卓文清扶稳,漂亮的黑眸锁定他,“你呢,卓老师,是不是初吻?”
卓文清淡淡垂下眼眸,红着脸,别过头,感觉怎么说都有刻意的地方,但他也不打算隐瞒真相。
“…和你一样。”
蒋岱阑立刻弯起眉眼笑了下,眸底流转的微光都是染着几分性味,“那不算占便宜。”
沈煜听了半天白话,哦了一声:“这问题都可以交流的吗?原来你们关系这么好啊?我都看不出来,果然是我没戴眼镜,难怪你们开机之前去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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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烧香的时候还偷偷拉小手跑了——”
“沈煜!”
蒋岱阑突然打断了他,他看了眼手表时间,莫名烦躁的语气伴随着渐起的雨声,“时间到了,我们要开拍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蒋岱阑突如其来的臭脸让沈煜手腕子一哆嗦,师哥余威犹在,沈煜不敢造次,连忙对直播间说:“抱歉各位,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再播下去我怕出人命了——对!当然是我被师哥灭口!”
沈煜想了想,添了一句:“除了卓老师,阿阑是绝对交不到男朋友的!”
[就好像他女朋友交到了一样。]
[沈老师,你直播这一段的目的是什么?皮这一下就死而无憾了是吗?]
[只是涉及到了吻戏嘛,例如喜欢什么样的吻,什么样的环境……其实是每个直男都会被问到的问题,只不过问到卓文清头上,蒋岱阑就变成了这样,要不要再明显一点啊?]
[我就说我磕的cp是真的,文清红着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东亚人的情感就是含蓄的!来自年下的挑衅和年上的包容aaaaa!]
[啧,虚假的调侃,突然抿起的嘴角,装作满不在乎的胡说八道和带着观测意味的试探……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昭告着事实——蒋老师你在担心他。]
[他们也是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没有形形,只有色色。]
[卓老师眼睛有点红,是哭了还是生病了?]
[老师的眼睛天生就那么美,红红的眼尾,沾湿的睫毛,被吻的时候会不会更红啊?好期待!]
[好了我宣布,各位,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由蒋岱阑先生和卓文清先生共同主演的优秀纯爱电影《一笔浮生》开拍第一场吻戏!]
[等等,蒋老师这件衣服不是去年粉丝站应援送的吗?为什么披在了卓老师肩上遮雨?kswl我阴暗爬行!]
[姐妹先别爬了,卓老师脱了,惊到了……]
[等等,我打错字了!是蒋岱阑啊啊啊啊!我爬走了!!]
[喂,你们怎么都爬走了?卓老师脱的话,蒋岱阑确实会惊到了……算了我也爬走!]
易收抱着一盒子清口香系列产品跑过来,卓文清很艰难地拿了支葡萄的,蒋岱阑选了柠檬的,看了眼黄色那一支,“我喜欢吃葡萄。”
卓文清在他试探的目光里撑不过三秒,干脆利落地脱了外套,只穿了白衬衫就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暴雨中。
来不及顾忌那么多,机位架好,开拍。
卓文清站在湖边,说是要走,却没有任何离开的动作。
他在等一个人的挽留。
森冷的阴湿潮风一同袭来,脚步越来越靠近,卓文清被扯回头,蒋岱阑面上是雨,是被羞辱过后的不妥协,是孤注一掷之后再无回头之路的决绝和绝望,那样复杂的情感流露,说是吃了剧本也不为过,卓文清瞬间一愣,然后他的腰就被揽住。
暴雨倾盆而落,怀抱却温柔而湿暖。
隔着蒋岱阑的肩膀,梁览带着女伴走来,卓文清本能地闭上眼睛,不想看见他们。
“你冒着雨来找我是要干什么?”
呼之欲出的答案,参杂着情难自制的悸动,明明期待爱人说出动人的情话,但碍于男人的脸面,只能用硬邦邦的问话遮掩内心的委屈。
卓文清把身体放松在蒋岱阑怀抱里,他第一次觉得,人生病了,像这样砸进一个怀抱里,似乎也不错。
雨这么大,就让他心安理得软弱一回吧。
不知道为何,身体相贴的瞬间,蒋岱阑把他抱的更紧,卓文清身上那股冷意被驱散,突然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心情。
温暖让他昏昏欲睡,看来他真是病得不轻。
“我以为你离开了,于是我的心也下起了大雨。”
蒋岱阑冰冷的鼻梁轻蹭他滚烫的耳骨,“别走,我会淋湿。”
11. 雨中吻戏
他的台词很好,简直像真的索求温度一样。
卓文清有时候真的觉得演员是个很神奇的职业,毫无感情的两个人可以把感情演出来,那么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甜虐纠缠,叫观众感同身受,拍完戏却能潇洒地拍拍屁股各自走人,好像戏和人能做到完全分离。
很遗憾,卓文清自认是个很钝感的人,做不到人戏分离。
以至于他依偎在蒋岱阑怀里的时候,明明知道这个人是蒋岱阑,却快要分不清爱着“瞿妄”的人是“叶杉”还是自己,也分不清是他还是“叶杉”贪恋着蒋岱阑。
雨幕将世界分割成模糊的片段,湖边一盏橘灯缠绵着雨丝,闪烁着光芒,美得令人心悸,树枝在风中狂舞,好像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卓文清能感觉到蒋岱阑那一丝丝体贴——暴雨中相依偎的感觉,真有种末日来临前的恐惧,和…快.感。
没错,快、感。
他觉得雨再不停下,他就要疯狂地在水地里奔跑了。可是又觉得自己很渺小,雨那么大,在无情的狂泻中,他又觉得雨就该一直下,浇灭命运的不公,人就该在暴雨里亲吻、相拥,什么也不管不顾的。
卓文清在戏剧学院选修心理学课程的时候曾听教授说过,性和攻击性是人类的两大基本动力,死亡和性.欲之间存在联系,面对死亡、丧失、离去,性是一部分人突如其来的纾解方式。
卓文清突然想起蒋岱阑说的话,为什么有些人被虐就产生了快.感?
也许,每一种痛苦都包含了快.感的可能。
人最可怕的痛苦,是“不存在感”,所以携带着强制、霸占、温柔的剧烈反差感爱情深深满足了人类对于想要被爱、被需要的潜意识渴望,而吊桥效应很容易让两个陌生人因刺激而相爱。
卓文清保持着被拥抱的状态,雨珠顺着棱角冷秀的脸颊缓缓流下,就着蒋岱阑肩窝的深度,轻轻把脑袋靠在他鬓角旁。
他淡淡地说:“人天生就是喜欢逃避的生物,你不能要求我勇敢,你对我太苛刻了。”
“所谓的受虐倾向不过是借由稍小的痛苦,来换取想要的心理状态,用痛苦来缓解更大的痛苦,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
蒋岱阑微微皱眉,显然也想起了关于S M的那场讨论,悄声提醒:“这不是台词。”
卓文清却纹丝不动,回答:“我也没演剧本。”
导演也没说NG,蒋岱阑意识到台词发生更改了,却没吃惊,而是以最快速度反应过来,眼中划过一闪而过的苦恼,扳着肩膀把卓文清摆到面前来。
卓文清抚摸着雨中他的脸颊,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亲密动作,带着些许依赖。
卓文清就是固执地觉得叶杉应该会在此时抚摸他的瞿妄,而廖原也没喊停,可能他是个不喜欢打扰演员情绪的导演,而卓文清喜欢全部身心都释放在戏里的快.感,那让他忘记人生。
“瞿妄,我从小到大都没存在感,老师眼里的闷油瓶,父母眼里的撒气筒,他们不许我交朋友,我养的花,他们浇铁水,强迫我学习,等我上学了,他们把我推进仓房里烧,希望我死。我感觉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出身在富贵的家庭,却过着要饭乞讨的日子,我受够了。”
卓文清在雨夜里压低声音嘶吼,像一只迷失在雨夜森林里的孤独的兽类,颤抖的声音隐隐透着疼,“我想摆脱这种不存在感,我想值得爱。与你相逢,我很感激,你让我存在于世界上,所以我甘愿承受你给我带来的一切苦难,即使错了,即使痛苦万分,我也不会后悔。”
卓文清理解为,至少目前叶杉和瞿妄的关系来看,只是身体的慰藉、身份的利用,而非“喜欢和爱”。
人的情绪不可能跳跃太快,一上来就海誓山盟天涯海角,那只是形式感。想传达出主人公的情绪,却又想不出好的情节语言去表达,这就是死局。
文艺片的痛点在于,不去分析人物设定的内在逻辑,一味的做无叙事的感情流露,盲目的模仿文艺画风,只会使故事人物失真,浮于表面。
所以情绪要有递进,两个年轻人在一起谈情说爱,第一步是要坦诚相待。
“小弟,你别被骗了,一对男人哪有什么海誓山盟?他说什么你都信,你早晚会死在他床上的。”
梁览撑着黑骨长伞缓缓走来,伞下,名为“瞿熄”的新晋权贵面容冷厉而凶戾,一双乌黑的长眉浓密压眼,夜里的光隐没在他身上,那身黑西装黑皮鞋昂贵而冰冷。
“像这种狐狸精,你就该看清他是什么货色!”
梁览走到卓文清面前站定,把清瘦高挑的卓文清拉开,然后,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啪!”
蒋岱阑那一瞬间攥住了他的手腕,凶悍的眼神盯着他,“你干什么?”
梁览阴沉沉道:“替你教训狐狸精,闪开。”
所有工作人员都看向导演,廖原和张濛猛地站起来,张濛都懵了,“不是,剧本里没有这段啊?梁览是不是看错行儿了?”
廖原低声呵斥:“什么看错?就是没有扇嘴巴这个情节,他是不是公报私仇啊?”
“那叫停吧!”
“不叫!你亲弟弟和男的搞同性恋你不生气吗?”
“可是按照瞿熄自私暴虐的人设,他巴不得他弟弟搞男人啊?”
“剧情解读是观众的事,反正文清这一巴掌肯定要扇回去了。”
…
叶杉脑袋偏向一边,脸颊通红,眼角被男人的指甲边缘划伤了一道伤口。
血顺着眼角淌进眼眶。
他单薄的身体在狂风骤雨里摇晃着,擦了下眼角的血,然后他悍然直起身体,扑上去和瞿熄打在一起!
叶杉才不在乎面子好不好看,挨打了都不还手,这种窝囊气谁爱受谁受,他不伺候!
瞿熄本来能轻轻松松按住叶杉,但是他没料到叶杉的疯,叶杉活像个小疯子,对着他毫无章法地又打又踢,瞿熄攥住他头发的时候,叶杉直接扇了他一耳光!
下一秒,玻璃碎了一地,瞿熄身子一晃,停了下来。
他挡着叶杉的手臂紧了紧,无声的视线落在瞿妄的侧颜,目光在周遭的昏暗中愈显深沉。
“你打我?你为了个男人砸我的头,我可是你二哥。”
瞿妄扔下手里的瓶子,把叶杉拽回自己身边,面容冷酷,言辞嚣张,“二哥,这套老套的台词收一收吧,我是成年人,我会对我做的事情负责,而且我和谁在一块,根本不需要你同意,你再碰他,我还打你。”
叶杉愤怒的盯着他,眼眶血红,像雨里的鬼。
瞿熄擦了把嘴角的血,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徘徊而过,而后冷冷笑着,转身离开。
…
这就…走了?
就为了打他一巴掌,是吗?
卓文清攥紧拳头,想要追上去揍梁览一通。
这个男人四年前就羞辱过他一回,今天又给他难堪!
可惜蒋岱阑还拽着他胳膊,他没办法,只好放弃了。
蒋岱阑很严肃地拨开他的鬓发,看见那道真实的伤口,他眸色阴鸷渐深,“瞿熄,他好样的,我早晚有一天要他的命。”
卓文清低声:“不必了,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活着就不容易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俩一样的没人要。”蒋岱阑眉眼渐渐舒缓,“就像我哪怕出现在你的童年,也只能看你被虐待?”
卓文清的目光平铺直叙,看着他,心平气和道:“有些事情总要自己去经历,那些经历成就了我,不论是好的我,还是坏的我。”
“那你确实很坏,你用你的童年伤痛虐待我。”
蒋岱阑看着看着他,突然就笑了,卓文清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他笑了。
“哎,那坏坏的你,要不要跟我接吻?”
蒋岱阑的声音像颗粒感饱满的砂纸,有种死皮赖脸要追情人的感觉,透着哪怕被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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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也不生气的玩世不恭感。
卓文清跟着他变成幼稚小学生,擦了下眼角的血,“来啊,谁怕谁。”
蒋岱阑来真的了,微微低着头,冷雨中昳丽冷峻的脸颊露出泛红的色泽,他盯住那双红润饱满的嘴唇,这道目光赤.裸而鲜明,卓文清受不了,配合地仰起脸,忍不住要眼睛闭上。
下一秒,下唇被蒋岱阑衔住,舔了一圈,温柔的舌尖轻轻抵开松懈的牙关,深深探入口腔。
那双手自然而然抱住他的腰,提着卓文清的手,搁在自己肩膀上,随着吻的加深,身体缓慢下压。
卓文清被他亲的身体后仰,感到无比火热的温度从脖子上了脸,手指挂在他后颈,指尖蜷缩成一团,下意识发出“唔…嗯”的声音。
蒋岱阑青涩的亲吻用力过猛,他口腔内壁似乎被吮破开了,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柠檬香,在葡萄池里炸开香气炸弹。
蒋岱阑捏他的腰,不满的力度,像是在警告卓文清:
快点回应他。
卓文清只得主动点,盲目地吸吮他的舌尖。
察觉到他稚嫩不成章法的进攻,蒋岱阑从喉咙里挤出憋闷的笑声,他似乎把卓文清当成了练习吻戏的工具,又温柔又强势地自学接吻。
而他口腔里微凉的柠檬气息对高烧的卓文清来说也并没那么讨厌。
其实他喜欢柠檬味糖果和即食柠檬片,每次路过商店都会买。
但是他不会和蒋岱阑说,否则蒋岱阑肯定会嘲笑他。
结果就是吻的时间太长,生怕吻不好而过度用力,嘴唇分开时,唇肉都在肿痛。
卓文清嘴唇都合不上,满脸通红,低垂着眼睛不敢抬起来,眼神左顾右盼,蒋岱阑怎么捏他下巴他都不肯看他一眼。
“又害羞啊,别这么可爱。”蒋岱阑低声笑道,“走了,回家。”
“咔!”
卓文清慌慌张张把蒋岱阑推开,想也不想地往回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也跟着投入吻戏,好在这种戏也是一条过了…
可他刚一坐下就头晕目眩,刚才压抑着的头疼剧烈反噬发作,卓文清摸了把自己的脸,冰凉的皮肤里温度高热。
梁览走过来看他,“文清,你怎么了?”
“滚。”卓文清甩开他的手,然后手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
大家都围过来,很显然,卓文清发高烧了,蒋岱阑是知道的。
拍摄不得不暂停,好在今天大大小小拍了十场雨中戏,卓文清和蒋岱阑可以收工了。
梁览目光隐晦地看着蒋岱阑。
“让开点。”
蒋岱阑把卓文清背起来,对梁览冷淡道:“别耽误我带他去医院。”
梁览打断他:“你是明星,他是无名小兵,你带他出现在医院合适吗?”
蒋岱阑走出去五米远,闻言把卓文清往背上垫了垫,卓文清至少烧到了39度,刚才接吻的时候就尝到了葡萄汁煮熟了的味道。蒋岱阑的手紧紧握住卓文清的腿弯,背负着他的重量,低沉的声音在风雨中依然清晰:“在我心里,他就是明星。”
梁览追上来的脚步停在原地。
廖原抱着双臂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看着梁览。
易收和贾乐两个经纪人快速收拾东西,三个人带着卓文清坐进车里。
司机一脚油门驶离湖区。
雨太大,噼里啪啦砸向挡风玻璃,蒋岱阑让卓文清靠着他肩膀,捂住他的耳朵。
蒋岱阑用冰袋给卓文清降温,贾乐测了他的温度,惊叫:“40度!”
蒋岱阑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皱得更紧。
易收也是一拍脑门,“这下麻烦了!”他赶紧跟even娱乐报备,吩咐司机直接停在市中心医院门口。
卓文清似乎被烧傻了,紧紧闭着眼睛,难受得厉害,呼吸沉重,全然没有拍戏时的神气。
他只是靠在蒋岱阑肩上,像一个安安静静的大玩偶。
12. 急诊住院
蒋岱阑抱着卓文清下车,一脚把车门踹上。山外的雨小了很多,气温也没那么凉了。
来的匆忙,他只戴了一顶鸭舌帽,连口罩都没遮,反观卓文清已经给烧糊涂了,身体没骨头窝在他怀里,手臂却像面条鱼一样垂在外面。
感受到被抱起,卓文清慢吞吞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抱着他的是谁,咳嗽两声:“…现在不用营业。”
“营业什么?卓文清,我警告你,我没你想的那么功利,别把我的真心当泡泡糖嚼。”
蒋岱阑脸色很苍白,眼眸像夏夜燃烧着的星,语气恶狠狠的,很少见他露出狼狈的样子,但被雨淋湿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十分憔悴。
他好像很担心我。
卓文清默默的想。
还是被拖累到,生气了?
但卓文清还是被他吓到了,害怕他原地发疯。
再说,被狗仔拍到就糟糕了,很容易让剧组陷入虐待演员的舆论里。
他只能没话讲,任由蒋岱阑一点儿也不温柔地把他的手揣在胸前,还把鸭舌帽摘下来盖在他脸上,大步流星往急诊室里跑。
路过的人纷纷回头,急诊处医生从电脑前抬起眼,远远就看见一个帅到发光的大男孩抱着个人跑过来,二话不说把人往病床上一搁,嗓音低沉还好听极了,“医生,帮忙看看他的病。”
男孩看上去急坏了,凌乱的黑发,浓眉长睫,幽深的眼睛像星辰一样亮,医生见多了夜间急诊的患者,没见过像他俩这么帅的,先扫了一眼卓文清,冷静道:“先别急,患者什么症状?”
蒋岱阑拧着眉头:“淋雨,感冒了,高烧40度,他是不是要不行了?”
“啊?感冒?…感冒啊。”医生瞳孔一晃,无语地眨眼,“…他死不了,放心吧,咱们抽血输液治疗,别烧出肺炎了。你是亲属还是对象?过来填个表,然后去交费,回来我这里之后盖个章,拿着单子去药房领药,最后回来输液。”
易收和贾乐面面相觑,易收小心翼翼:“不是对象,是朋友不行吗?”
医生低头写病历:“行,这年头恋爱自由,搞对象也不犯法。”
蒋岱阑一言不发听着医嘱,拿着笔填表,语气不善且凶残,“你们还站在这干什么?”
两个金牌经纪人飞奔着跑出急诊室,这架势让医生都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就嘶了一声,“诶,小伙子,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
蒋岱阑掩饰性低着头,低声粗气道:“可能我们在哪里见过。”
其他没睡的陪床家属也都注意到了这风风火火跑进来的男生,他们俩外形太显眼了,尤其是蒋岱阑,医院森白的灯束照亮他,高挑冷峻的外貌很像主播或者明星,皮肤都像在发光。
至于床上躺着那个,简直跟个真人手办似的精致。
突然有个小女孩认出了他:“噢,他是不是蒋岱阑啊?”
“…好像还真是,我家楼下便利店大海报上的果汁代言人就长这样!”
“大明星也来公立医院看病?”
“那是他女朋友?”
“你老眼昏花了,那也是个男孩!”
“是不是拍《一笔浮生》那个卓文清?”
“我靠,那他真人太好看了,跟真人cg似的,果然明星在镜头里美貌会被封印!”
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不断,但是都很礼貌地没有靠很近。
蒋岱阑也没阻止他们拍照,填完表格,他坐着陪卓文清。
卓文清呼吸不畅,颤颤巍巍地摘下挡脸的帽子,蒋岱阑面色不虞,低声说:“敬业不是这么敬的,你这是跟自己较劲,你就算是真病死了,谁会可怜你?”
卓文清:“憋死我了…”
蒋岱阑撇了下嘴角,呼吸粗重,“娇气死了。”
卓文清手指轻拂过病床的蓝白床单,微微刺鼻的消毒水味带来一丝心安,他心里想,别人心不心疼不重要,至少现在能躺在医院里多亏了蒋岱阑心地善良,这人嘴巴硬,人倒是不坏。
蒋岱阑压低声音问:“喂,你跟那个梁览是怎么回事?”
卓文清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说。
蒋岱阑却很敏感的问:“是不是和你没戏拍有关系?我看他像有暴躁症,对你这种木头一样的男人也感兴趣,你哪里得罪他了?”
卓文清有些烦躁,因为蒋岱阑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但他没辜负梁览什么。他半睁开眼,想阻止他继续问,却看见蒋岱阑早就熬红了的眼睛,一副精力不足的阴沉模样,还强撑着跟他聊天。
卓文清不是机器人,他有点心软了。
从小到大,包括爸妈在内,从没有一个人愿意坐在他病床边陪着他,从前不论大病小病,他都是一个人去医院挂号打针,今天病床边突然多了个人,他还有些不习惯。
“谢谢。”他烧到嗓音嘶哑,不像以前那样清润,“你陪我看病,你是个好人。”
蒋岱阑显然是个气氛破坏者:“别太感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他让你没戏拍?”
卓文清却昏昏欲睡,倦怠乏力闭上眼睛,“这事和你没关系,别搅浑水,算我求你。”
贾乐正好跑回来,扛着他胳膊带他去抽血,蒋岱阑一直跟着他,然后回来扎吊瓶,当晚办了住院,住进了呼吸内科病房,他一直跟着。
然后蒋岱阑坐在卓文清病房边,语气沉沉:“易收,有没有人拍到我们俩?”
“我看看啊!”易收紧张地打开手机,果然在热搜看见#蒋岱阑深夜抱着神秘人进市中心医院#词条,照片拍得很模糊,但能看出他怀里抱着的是男人。
“哥,真有!这条热搜肯定要公关了,要往哪方面解释?是往卓哥敬业方面引导,还是往你关心卓哥身体方面引导?这俩不是一个目的,前者是卓哥独美,后者是你甘当护草使者——”
“护草使者?”
蒋岱阑似笑非笑地重复一遍,伸手掐了把卓文清烧红的脸蛋,把人都掐皱眉头了,还不松手,还轻描淡写道:“卓哥说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营业,就听他的吧,多渲染渲染卓哥拍雨戏拍高烧了,如果方总担心的话,就把他和我绑在一起发通稿,我就不信会有人敢压我的热搜。”
娱乐圈什么都能造假,买水军大规模的写黑稿,压演员明星的高光时刻,甚至取消用户的视频点赞,这些暗箱操作层出不穷。如今娱乐圈遍布的都是各家公司的艺人演员,背后有人捧有资本,就算演技平平也会有营销挽尊,从而圈钱圈粉。
背后没有资本捧的小明星根本没有出头之日,尤其是卓文清这种个人工作室,自负盈亏,资本无法掌控他为自己赚钱,如果此时有黑子跳出来防爆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易收连连说:“明白明白,是金子总会发光,演技好优秀的人总会被发现,别人是防不住的。我跟贾乐先走,回去跟方总汇报一下,外面肯定有偷拍的,哥你就留在这吧。”
蒋岱阑点点头,俩人马上走了。
卓文清这瓶药很多,估计要打一个半小时。
病房里很安静,卓文清睡醒了,低头才看见蒋岱阑趴在他手边一直点头打瞌睡,手抓着输液管,经过他手指的药液似乎能变得温暖,可是他还没睡着,猛地惊醒,第一反应是看向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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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
卓文清小声安慰他,“还剩挺多的,没事,你睡吧。”
蒋岱阑脸上有种浓烈的睡不饱所以很烦躁的燥动,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卓文清的脸,“你就不能对我笑笑?”
什么?
卓文清一愣。这句话又是从何而起?
蒋岱阑直白说:“直播里有人说你笑起来有酒窝,我没见过,你给我看看。”
“……”
卓文清哭笑不得。
可能是他本能地笑容不设防,蒋岱阑盯着他的脸,然后揩了下深深凹陷下去的小酒窝,这才慢腾腾地收回手,嘟囔着说:“这还差不多。”
没有镜头对准他们,说话的氛围似乎也变得轻松起来,卓文清抬了抬麻木的胳膊,蒋岱阑唇角一拉,给他揉了揉手臂,“明天还要回去接着拍,睡觉吧。”
这种关心的话从混世魔王嘴里说出来实在叫人意外,卓文清回过神,手在床头上掏。
蒋岱阑恶声恶气地问:“你找什么?”
“手机。”卓文清轻声说:“你录个volg,可以给你后续宣传做花絮。”
蒋岱阑拍了下他胳膊,卓文清抿了下唇,手忍着没缩回去。
蒋岱阑:“我谢谢你替我考虑,但我不需要。如果非要录什么花絮,不如把那段吻戏剪辑出来,总比你这幅病怏怏的样子抓眼球。”
“你…”卓文清磕磕巴巴地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你倒是拍的挺好的。”
蒋岱阑盯着他的嘴唇,莫名其妙用手指按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因为你的嘴好亲,很软,像棉花糖,我碰到的时候忍不住想咬一口,也是很奇怪了。”
卓文清双眼瞪大,紧接着心跳跟着砰砰加速,嘴唇火辣辣的,被触摸按压的感觉久久不能消散。
蒋岱阑却仿若无事地收回手,看了眼吊瓶,按了护士铃。
护士进来之后一看见蒋岱阑直接就愣在原地了,蒋岱阑一张俊脸笑了笑,狭长眸子满是善意,“麻烦姐姐给我同事换瓶药。”
被当红顶流叫姐姐,护士小姐连连答应,回去拿药,再给卓文清换上。只是在看见卓文清时,她却惊喜地说:“这是卓文清老师吗?”
卓文清从不相信有人会认出来他,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是我。”
护士小姐非常激动,拿手机要和他们合影,卓文清:“不不不,我不合适…”蒋岱阑却弯下身子,示意护士小姐用自拍镜头拍他们仨。
卓文清只能干笑着配合。
护士小姐蹦蹦跳跳地走了之后,卓文清跟蒋岱阑生闷气,“我在生病,不好看,你存心作弄我是不是?”
蒋岱阑:“好看,病美人都像你这样的,我见犹怜,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你了,像梁览那种人都敢对你公报私仇,好像看你被欺负到委屈的样子很有成就感。”
卓文清对他的阴阳怪气根本不感冒,平静说:“你真想了解我吗?”
蒋岱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卓文清接着说:“可能那样的我会让你很失望,如果你不想跟我交涉太深,我们的关系就止步于合作伙伴吧。岱阑,我很感激你今夜陪我住院,我也肯定不会耽误演戏进度,你现在就去隔壁床睡觉,我就当今晚没这回事。”
大概一分钟过去,卓文清没有等来蒋岱阑的答案。
其实这在他意料之中,于是他毫无怨言并且心怀感激地翻过身去,这针里似乎有镇静作用,他有点犯困。
“往里让让。”蒋岱阑突然说,“给我留一半病床睡觉。”
卓文清:?
还能这么欺负病人的吗?
13. 深夜病房
卓文清只能往病床里靠了一点,脸朝着白墙,避免和他面对面,那就太奇怪了。
身后蒋岱阑高高大大的身体紧跟着就贴上来,他虽然瘦,但骨架子大,上来就占据了一大半床,一点没客气。
话说到这个地步,赶都赶不走,那也只能和他将就睡一宿了。
只是,卓文清的腰不动声色地往前挺了挺,和他的身体拉开一点距离。
病床就一米宽,俩成年男性并肩躺着,他很难感觉不到另一个成年男性的生理特征,存在感很强地在后面,热气腾腾的,怎么想怎么别扭。
莫名其妙的,卓文清想起要和这大魔王拍的另两场床戏,据说要全.裸,到时候该怎么熬过去,真是想都不敢想。
这一瓶药打完,卓文清自己熟练拔针,然后又躺下,很小心翼翼的,避免碰到血气方刚少年人的尴尬地方。
虽然蒋岱阑只比他小了一岁吧,但生日小,是个天蝎座,周岁小他两岁,卓文清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
蒋岱阑仿佛根本意识不到他的僵硬,胳膊很随意地搭在他肩膀上,疲惫深沉的声音就在他后脑勺那里响起:“我看见梁览打你那一巴掌的时候,我特生气,差点忘了还在演戏——”
他话还没说完,卓文清一个激灵翻身过来。
蒋岱阑:!
他眉清目秀的脸就这样猛地撞进蒋岱阑眼睛里。
高烧重感冒消除了他身上特有的清冷感,一头林间的小鹿跌跌撞撞停在他面前。
卓文清低声道歉:“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吓你,我就是不习惯有人躺在我后面。”
他低着头道歉的样子软软的,好像是生病了,所以让这个平时都又倔又硬的家伙软了骨头,语气也跟着松软下来。
蒋岱阑微微一怔,素来冷漠到对任何事都不耐的人,此时却像看见柔软毛球的猫。病房光线昏暗,少年的手臂还搭在青年身上,冷白的指尖蜷起,眼眶带着睫毛微微震颤着。
距离太近,呼吸也太近。
青年原本干巴巴的嘴唇烧得红润饱满,像红玫瑰花苞。
他眼角的伤裂干涸结痂,显得狰狞,像白玉瓷开裂。
蒋岱阑盯着那道细细的伤痕,手指轻轻碰到了他的伤。
卓文清本能地一缩脖子。
蒋岱阑条件反射地收回手,“刚才没来得及问,你眼角还疼吗?”
夜里兵荒马乱造成的烦躁一扫而光,只能听见夏夜里的细雨声。
是打雷了吧?轰隆隆的,在耳膜里震得很闷。
卓文清的唇角扬起一个很微小的弧度,但能看出是在笑,“疼什么?你不提我都忘了,没那么娇贵。”
蒋岱阑嗓子有点发痒,不自然地干咳一声,“没事就好,睡吧。”
刚才还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卓文清心里叹口气,他感觉自己太纵容蒋岱阑了,一个病床四张床,他非得跟自己挤一起,这不离谱?
第二天护士进来了都得捂眼睛吧?
但是卓文清太困了,闭上眼睛,就着这个别别扭扭的姿势睡着了。
只是越睡越感觉热,身前还有块清凉的“石板”诱惑着他,睡熟的卓文清贪凉,抱着大石板,蹭了个石头缝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卓文清迷迷糊糊地抬手撸头发,却在眼角摸到了一条创口贴。
…是蒋岱阑给他贴的吗?
卓文清默默摸了下创可贴,不知道怎么了,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些画面,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了。
半夜梁览来过。
高大的男人推门走进,携风带雨,来势汹汹,一身黑风衣带着雨夜的潮湿味,他的伞放在门口,滴滴答答在医院的瓷砖地上铺了一滩冰冷的水。
蒋岱阑靠着床头,还没睡,指间夹着一只燃烧的细烟,狭长眼眸淬了冰似的,无声地看着他。
两个男人在病房里对峙,谁也不肯先出声。
梁览有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白天看很漂亮,晚上看很阴森,在白被子里团着的人身上一扫,大步走过来要掀他被子。
蒋岱阑夹烟的手指一弯,牢牢握住他的手腕。
“他睡着了,没看见吗?”
懒洋洋的声线和他唱rap时差不多,漫不经心,还有点瞧不起人的高傲。
梁览淡淡看他,“你知道我和他什么关系吗?”
蒋岱阑指间的烟往旁边地砖上一弹,眼尾携起一点高高在上的脾气,“睡过啊?前男友?”
梁览双眸微眯,嗓音低沉:“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蒋岱阑,私下里是这种恶劣性格的人。”
蒋岱阑轻笑,笑容堪称冷漠,“别打哑谜,先说你和他什么关系。”
梁览看了眼床上沉睡的青年。
他烧退了,满脸的汗,湿漉漉的眼睫毛盖在苍白的脸上,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脆弱不堪的模样。
“我们俩一起在军区大院里长大,我管他叫哥。”
蒋岱阑啊了一声,微微颔首,要笑不笑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了还是能互扇巴掌的好朋友,你们感情真好。”
梁览脸色一变:“和你没关系。”
蒋岱阑软硬不吃,掐灭那根燃尽的烟,语气森然硬下来,平静到堪称阴狠:“我不管你和他有什么狗血往事,你们私下里解决。他和我拍戏期间,他就是我的人,你再脱离剧本动他一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卓文清觉得这是梦。
梁览不会深夜来找他,除非梁览良心发现,要来还他的人情。
事实上,欠人家一千万的不是他父亲,而是梁览的父亲。
他们两个父亲是战友,梁览的父亲在执行缉毒任务时不慎死亡,还深陷犯罪分子的债务陷阱,欠了一千多万,卓父在边防战争中牺牲之后,这笔债务就被卓文清全部接了过来。
梁览那时候还年轻,没有还债的能力,母亲远嫁美国,把他扔给卓家养。
卓文清从小就有主意,不当兵要当演员,和他爸吵了无数架,还真叫他给考上了电影学院。但那时候他思念父亲,失魂落魄,家里也陡然贫困起来,多少补贴都不够还债。
好在他长得好,成绩好,从他大一开始,找他拍广告、短片、短剧的合作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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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还钱,卓文清不挑食,什么都接,什么都演,关于被潜规则的传闻也是那时候积累下来的。
不管怎么说,卓文清就差卖血了,把那些钱还了一大部分。
可是剩下那些钱,时间上来不及了。
幸而梁览的母亲把他接到了美国读书,四年之后摇身一变,作为新一代演艺势力回到娱乐圈。
但是梁母不认那些钱是梁家的债务,卓母当了一辈子兵,性子比男儿更烈,她表示与梁母一刀两断,那些钱由卓家慢慢还。
卓文清是支持妈妈的。
他不想妈妈太辛苦,他能多赚一点就多赚一点。
脱下病号服,卓文清看了眼手机。
巧的是,电话这时候打进来。
是他妈。
卓文清挂了。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妈妈,他不想让她知道他过得不是很好。
也许等下次清明回家给父亲上坟,他会整理好心情吧。
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一群记者挤进来,卓文清下意识蹦回床上,用被子挡住脸,只留出一双眼睛。
“是卓文清吗?”
卓文清在被子里点点头。
干嘛?来炸病房?
“可算让我上楼了,底下全是同行,我们凤凰娱乐就是要第一手新闻!”
“你好卓老师,我们青柠TV想对您做个独家采访,您看有时间吗?”
“大家好,这里是光伏传媒,独家报道,卓文清在雨夜拍戏后紧急送往医院,他是否得了不治之症?顶流蒋岱阑一夜没出医院,他们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好吗?”
卓文清:“……”
他往窗外一看,顿时惊了。
大车小车全是差不多款式的采访车,不少路人强势围观,有群人包围着什么人,然后那群人很快就散开。
大概三分钟后,蒋岱阑推门走进来。
年轻的大明星白衫黑裤,身高腿长,锋利地近乎摄人心魂的英俊,他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记者们往后面躲,看着他提着满满两袋子早餐,全放在病床桌上。
蒋岱阑扎开一杯豆浆,递到被子底下,语气自然:“喝吧。”
卓文清伸出清瘦的胳膊,接过豆浆杯,蒙着被子,咬着吸管喝。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口水满脸,演员很看脸的,被拍到就丑死了。
记者的问题主要围攻蒋岱阑,卓文清基本确定,楼下那些沸沸扬扬的人都是冲蒋岱阑来的。
蒋岱阑还给他削苹果,游刃有余地应对记者的问题,面上不动声色,把削好的果子给卓文清吃。
有记者提到了梁览:“据说昨夜,新晋最佳男主演梁览也来看望卓文清?”
蒋岱阑一刀滑过山竹皮切在桌面上。
记者猛地后退一步。
蒋岱阑平静地说:“来了,滚了。”
卓文清听不进去,在被子里拽了他一下,小声说:“别瞎说。”
“没瞎说。”
蒋岱阑当着二十来个镜头的面,一字一顿说:“以后谁再在我面前提梁览两个字,我就拒绝采访。”
14. 一份来信
娱乐圈大忌讳,不能随意表达对另一个同行的恶意,哪怕心里是这么想的,也别说出来。
卓文清那一瞬间脑袋停止转动,想到了一百万种可能性。
剧组要是解散了,是不是就没戏拍了?
蒋岱阑把剥好的山竹放进白瓷碗里,塞给卓文清。
雪白细腻的山竹肉清甜爽口,卓文清却两眼放空,吃的味如嚼蜡。
蒋岱阑皱着眉看他的脸,“你怎么了?”
卓文清咬着一块山竹,目光侧向看他,眼里说不出的酸楚。
蒋岱阑却注意到那块被咬在唇齿里的山竹。这种水果肉质柔软,很容易咬破,就好像青年的…
蒋岱阑移开视线。
余光里,他注意到卓文清在被子里缩得更紧,连脑袋都埋进了膝盖里。
还,怪可爱的。
记者们被蒋岱阑的回答给炸开了,就像闻到花蜜的蜜蜂,眼睛八卦到闪闪发光:“你们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你们俩是不是拍戏过程中遇到分歧?”
“梁览不是你同公司演艺部的师哥吗?难道你们私下关系很差?”
蒋岱阑侧脸冷冷淡淡,眉头拧着一抹戾气,眼尾一挑,张口,刚想说什么,卓文清就从被子里蹿起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蒋岱阑就看见一道影儿朝他扑过来,下意识手臂后背,把他搂住,手就握在青年T恤下摆那截骨感的腰上。
蒋岱阑:……
卓文清眨了眨眼睛,紧张地看着他,轻声警告他:“告诉你别、别瞎说话了!你能不能别找事?”
他这一动,眼角那一条歪歪斜斜的创可贴就露了出来。
那一点红色结痂了,裂到了眼球边缘。
蒋岱阑眼里立即笼罩了一层暗色,像自虐一样,盯着那一处好不了的伤不放。
“诶,卓老师眼睛上的伤怎么弄的?”
“多不小心呀,万一失明了呢?”
“别是不小心磕窗户框上了吧?”
卓文清别过头,掩饰:“是、是不小心撞到的。”
蒋岱阑眸子微微眯起,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拨动他柔软乌黑的鬓发,遮住那一条伤疤。
青年白皙清透的面颊悄么声儿的染上了一点点红晕。
他咬了下唇,尽管那似乎是他感到紧张时下意识的举动。但他嘴巴里还有半边没咬碎的水果,一说话,气息甜丝丝的,像只喜欢储物的小松鼠。
蒋岱阑不再说什么了。
他的手放下,安安静静攥成拳搁在腿上,没扒开卓文清的手。
熟悉蒋岱阑脾气的跟拍狗仔吃惊地从镜头外抬起脑袋。
都不用说,他粉丝都知道,这位顶流大明星恃靓行凶,擅长冷脸,脾气是要多臭有多臭,还洁癖地要死,只惯着粉丝,这还是头一回让其他人骑他后背上,捂他嘴还没发飙的。
记者们皆狠狠将镜头对准他俩,卓文清露出个尴尬的笑,“抱歉啊,岱阑昨晚没睡好,可能是在说梦话。”
卓文清心里唾骂自己,明明是在说鬼话。
谁家说梦话会诋毁同组男演员?吃过期安眠药了吗?
不过记者们的重点显然偏移了:
“真有人纯素颜也这么好看?不怪是海戏的审美标准,天然纯啊!”
“偏心啊,我用xx也没养出这么光滑的底肌,可怜我一个月那仨瓜俩枣的工资…”
“睫毛真不是接的吗?我服了。”
卓文清还在无所适从,蒋岱阑已经很是不满。
然后卓文清的手心有点痒。
是蒋岱阑在咬他的指腹!
卓文清:……
蒋岱阑好像是有这个小习惯,一不高兴就会咬人,之前拍吻戏的时候也是这样。
卓文清赶紧松手,把嘴里嚼剩一半的山竹咽下去,咳嗽了两声,一副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磕磕巴巴地替他打圆场。
“他、他开玩笑的,其实我们和梁览私底下都很熟,不存在明枪暗箭之类的小动作,大家别误会。”
记者们也不是吃素的,“你们都不是一个公司的,能熟到什么程度?”
“插播一句,据说当年你和梁览分列海戏12届的第一第二,你们应该关系很好吧?”
“他是新晋最佳男主演,你却至今还是三线演员,你会不会感到嫉妒,心里不公平?”
卓文清被一个个话筒针对着,眼睫低低垂荡,鸦羽一般遮住半截眼瞳。
关系确实很好,是小时候一起玩泥巴,长大了替他还债的好兄弟。
但也没感到过嫉妒。
他为什么要嫉妒一个他不在乎的、也不在乎他的人?
他的人生里,这种事很常见。
要么父亲一样离开他,要么母亲一样管束他,要么像事业一样放弃他。
被忽略才是常态。
所以不会觉得嫉妒。
卓文清抬起眼睫,心平气和道:“我不嫉妒他,我承认他比我命好也没那么难。”
卓文清语气不带一丝嘲讽:“他和我都是海市军区的大院子弟,家住在一起,我们父亲是战友,这些在网上也查得到。他小名叫梁爱哭,这算不算秘密?”
蒋岱阑却在此时看了他一眼,目光隐晦,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他只是绷紧了嘴角,神色带着一丝深沉的探究。
记者们已经心满意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娱乐圈老新人居然和两位当红男艺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点信息已经能挖出不少狠料了。
蒋岱阑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打开病房门,单手扶门左手插兜,淡淡道:“各位,我要带卓老师回片场了,请各位暂时离开,继续关注我们的新电影《一笔浮生》,谢谢。”
他说话一向这么直截了当,不会委婉,也不会讨好媒体。
记者们却并不见怪,鱼贯而出。
蒋岱阑有专门的团队处理记者和狗仔的问题,他们会善后,不留一丝埋怨。
贾乐已经把出院手续办好了,电话通知了卓文清,在楼下等。
病房里终于恢复安静,只能听见窗外敲打在窗子上的雨声。
卓文清还坐在床上,很辛苦地去抓鞋。
他光着脚,怎么说也是烧了一夜的病人,这么一点折腾,就满身是虚汗。
蒋岱阑从门那边走过来,站到他面前挽起袖子,然后按着他肩膀,让他坐在病床上。
“好了,别急,廖导没催,”他低声说,“我只是在敷衍他们,再这么堵下去,就耽误医院的正常运转了。”
卓文清身子晃了下,细长的手指抓紧被单,低着头没说话。
这是终于露出真面目,要跟他发脾气了?
卓文清缩着脖子等着。
其他人对他生气的话,他会反驳,甚至动手,但如果是蒋岱阑的话,他不会。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有人这样真心实意照顾他,是在什么时候了。
就连妈妈也没见过他扛不住的样子,因为作为军人的孩子,不被允许脆弱。
作为这一夜的报答,他愿意收起满身的刺。
哪怕面前可能是一片一片飞过来刺伤他的冷嘲热讽,他也可以接受。
但是蒋岱阑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带着些轻松笑意,长眸里的阴霾被一扫而光,“别勉强自己,我又不是木头桩子,你叫我一声,我就帮你穿了。”
说着,蒋岱阑弯下腰,单条膝盖跪在地上,给他穿鞋。
卓文清脚都来不及抽回来,就只能看见他头发茂密的头顶。
今晨有微雨,风把蔚蓝的窗帘吹得鼓起一团。
也撩起他一缕黑发,拂过耳畔摇晃的银十字坠。
卓文清仓促的握住他肩膀,“不用…”
“哥哥,是不是梁览也叫你哥哥?”蒋岱阑突然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卓文清不知道他怎么提起这茬,“嗯,怎么了?”
蒋岱阑已经换了只脚穿鞋,低着头,语气听不出好坏,但听得出不舒服,“以后别让他叫你哥哥。”
“为什么?”
蒋岱阑沉默片刻,然后从善如流道:“因为我不想和其他人叫一样的称呼。”
卓文清对他这一惊一乍的性格已经免疫,“好吧。但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我了,估计以后也不会。”
蒋岱阑仰起头,把他搀起来,眼尾轻轻往上一挑,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
一行人突破媒体的重重围城,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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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从堵到水泄不通的车流里杀出一条血路,驱车回租房。
卓文清这一觉昏昏沉沉,上车就睡,车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
易收从前座回头,看清他熟睡的脸,车已经到公寓了,他大声喊:“卓老师,醒——”
蒋岱阑坐起,伸手比“停”,制止了他:“别叫他。”
易收:“那让卓老师在这睡?廖导说了,今天不让他拍戏,让你俩都带病休假,所以剩下的时间可以随意支配。”
蒋岱阑心绪不宁,嗯了一声,看了卓文清好一会儿,然后烦躁地揉了下自己的头发,拉车门下了车,走到他那边,开门,转过身半蹲下,冷声告诉贾乐:“把他扶到我背上。”
贾乐:“啊?噢!”然后小心翼翼把卓文清弄到他背上去,“蒋哥,那咱们先走?”
“嗯,你跟着易收多学学,电影拍完之后还有的忙。”
蒋岱阑简单吩咐一下,把卓文清往上颠了颠,转身朝楼门口跑去。
他很轻,简直不像个男人。
就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蒋岱阑没想到合作对象是这种类型的,窝囊废,娘,就这还能演好戏?
但他当时觉得嗓子干,痒,因为卓文清确实样貌惊人。
就算这样,他也很不屑。
可是今天,他有不一样的感受。
蒋岱阑搂着卓文清的手臂紧了紧,无声的视线落在他的侧颜,也在周遭的昏暗中愈加清晰。
一步一步上楼梯,没坐电梯。
电梯里有冷气,卓文清不能再发烧一次了。
只是路过三楼拐角的时候,蒋岱阑在家门口看见一封信和一支白百合,就摆在门口的鞋架子上面。
来信人,梁览。
蒋岱阑眼神冷执淡漠地与信对视,好像用目光就能把信烧了。
他先开了门,把卓文清放在床上,盖被子,安置好,然后一个人回门口取那封信和白百合花。
蒋岱阑知道自己不该拆开看,可他会想到卓文清眼角的伤是因谁而留。
也会想到昨晚梁览来问责,一副“不干你事”的主人公态度。
诚然,他们之前陪伴过多年时光。
可人不能总陷在回忆里出不来,偶尔也要接触下新人、新事、新物。
蒋岱阑终究还是拆了信。
[文清,别和蒋岱阑走太近,你不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你也不了解蒋家是个怎样的家族,这条路走不长的,如果你不想拍这部戏,我有办法帮你筹款,你欠下那些钱,我都可以替你还。今晚六点,我在楼下等你,我们餐厅去。]
…
卓文清醒来的时候,脑袋晕胀胀的,困倦地掀起一点眼皮。
屋子太黑,直到天空劈下一道闪电,才看见一言不发的蒋岱阑坐在他床边。
卓文清猛然清醒:!!
窗外是风雨,蒋岱阑眼底也是阴沉的风雨。
他洗过澡,换了黑色高领薄衫,只露出喉结下一小截,显得肤色更加冷白。
他的肩膀宽而平直,骨骼棱角清晰,摘掉了在外示人的装饰,余下的他沉稳冷静,下颌线连着耳垂的线条利落,干干净净坐在那。
卓文清不知道他要干嘛。
他对蒋岱阑还不太了解,尽管他们已经比前些天亲近的多。
直到他余光里出现一封信,署名梁览。
卓文清一皱眉,拿过信,展开,看。
蒋岱阑就这么一直盯着他,大概等他看完了吧,才抓住那封信,反着按到床上,“他说什么了?”
卓文清迟钝的望着他,看见他漆黑的眼,冷然的表情,还有肩膀…
这下意识到是蒋岱阑给他背回来的。
卓文清一五一十回答:“梁览约我出门吃饭。”
“就只是吃饭啊。”
蒋岱阑偏过头,盯着他认认真真解释的表情,忽地食指曲起,抵着下颚笑了几声,“那你去吗?”
“去。”
去和梁览解释清楚,他没主动让人潜规则他。
蒋岱阑脸上的笑容还在,但陡然变了温度。
他起身,嘴唇蠕动,最终还是扯动唇角,转身走了出去。
“那就去吧,带好钥匙,我不给你留门。”
15. 神秘跟踪
卓文清搞不清楚蒋岱阑那股邪气是哪儿来的,但他也没有跟出去问的必要。
听都听出来了,蒋岱阑是讨厌梁览,可能他们之间有过矛盾吧。
自从蒋岱阑那句爱憎分明的宣言一出口,社交平台娱乐板块就一直在持续发酵,有人扒他们俩过往经历,试图发现蛛丝马迹,然而even娱乐把保密做的严格,什么也扒不出来。
唯一能扒出来的是昨夜他们仨一起出现在市中心医院,半夜梁览冷着脸离开,大家得出结论,肯定是戏里生情戏外斗,为了男狐狸精打起来了。
打得好!打得妙!打得热搜瞬间爆!
…看来昨晚不是梦。
卓文清轻轻叹了口气,躺在被子里,蒙住了脑袋。
和蒋岱阑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好像又被自己搞砸了啊…
卓文清浑浑噩噩地睡着,雨一直下,六点的闹钟很快就响。
临出门的时候,厨房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卓文清看了一眼,发现是蒋岱阑在…做饭?
也有可能是在做法。
卓文清默不作声穿好了鞋,起身的时候太快,有点头晕,鼻子堵,喉咙痛,似乎每个器官都在阻拦他出门。
其实他并不想在雨天出门的。
他拿了把伞,犹豫再三,还是朝厨房喊:“那个,我先走了?”
菜刀铛的一声剁在了菜板上。
卓文清:……
这大概是蒋岱阑给他的回应吧。
卓文清觉得蒋岱阑大概是很讨厌梁览,但娱乐圈就这样,没人能在圈里独善其身,再说他也不是真冲着这一顿饭去的。
…
蒋岱阑拉开窗,冷冰冰的视线盯着楼下那辆渐行渐远的黑色迈巴赫。
雨中最后一抹残影,是清瘦秀丽的青年矮身坐进后座。
蒋岱阑面无表情地离开厨房。
他回到创作间。
方圆特意给他准备了一间功能齐全的套房,外面是录音设备,包括架子鼓、钢琴、贝斯、吉他等等乐器,里间是书房卧室混合体。
蒋岱阑走到最里面,从书柜里取出一摞纸,拿起彩色笔,开始写歌。
时钟无辜地指向6:10分。
蒋岱阑啪地一声把笔放下,眉峰紧凝,雨云遮住一丝天光,仿若再也见不到亮儿了。
手机同一时刻响起。
是蒋岱阑在娱乐圈里处得不错的唱片公司方朋友,白廷舟。
“喂,阿阑,歌改的怎么样了?发行那边催我了,这个周五再不定稿,销售要发飙了!你那个verse写的不错,词得改,还有你这练舞可不能懈怠,怎么也得五个小时起,咱可是正经艺人,过阵子巡回演出,有些计划还得落听!”
蒋岱阑又揉碎了一张曲谱和词作,心不在焉地:“现在没时间练舞,拍戏呢。”
白廷舟嗨了一声,“我看见热搜了,蓝纹cp嘛,有你的,卓文清那种高岭之花你也能拿下了?”
蒋岱阑新起一张纸:“他直的,我俩只是营业。”
白廷舟若有所思:“我看你俩挺来劲的。好吧,反正你自己做主。”
电话挂断,室内一片安寂。
半晌后,蒋岱阑木着脸,搁下手头那支红色的水笔,盖上了笔盖。
卓文清一定没注意到那支白百合上面也有字。
——东松南路,无鸣小居。
…
东松南路的私家菜馆修筑在远离人流的小院里,食客不多,大多为高昂的价格止步,无鸣小居外绿柳垂杨,里面的侍应生穿着华丽,只是此时聚在一起,小声谈论。
“那怎么站着个人?把他撵走。”
“撵不走,人家给钱了!”
经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都不点,干站着也给钱?”
“点了,一壶碧螺春,刷卡就刷了一万。”
“…出手这么阔绰?他说什么了吗?”
“说让我们离他远点。”
经理:“……”
不会是便衣警察吧?
没办法,经理只能忽视那个隔壁里只点一壶茶的兜帽卫衣口罩男子,亲自将珠玉阁点好的菜品送过去。
“您慢用。”
“麻烦了。”梁览微微颔首。这里是半开放式的山水园林食厅,外面不会站着侍应生。
经理出门后,梁览手中握着高脚杯,向桌沿轻磕,“文清,对不住,我不该临时起意,甩你一巴掌,没想到你今天还会同意和我吃饭,我很惊喜。”
卓文清面不改色地饮尽杯中的茶,他喝不了酒,特意让侍应生换成了茶。
“有事就说吧。”
梁览转了桌,“你还差多少钱没还?”
“四百万。”
“欠银行的,还是私人的?”
“我不想说。”
梁览抬眸,桃花眼却是柔和带笑,“你脾气还是这么硬。”
卓文清低着头,没胃口,恶心。
梁览给他夹菜,语气低柔,“可你对我还是这么好。文清哥,从我回国开始就没见过你,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卓文清避开那几筷子菜,只挑清淡的吃,“赚钱,还钱,跑龙套、演尸体、打杂、当四五六七号男配,反正普普通通。”
梁览语气低沉,透着几分伤感:“父亲死后什么也没留下,两年前有一通电话打给我,说我父亲有一笔欠账,但是第二天我再打过去的时候就说已经还完了,我妈说她还上了,我就想起了你。文清哥,不知道父辈的战友情,我们能不能延续下来?”
卓文清的身体实在是难受,嗓子肿痛,真心后悔答应他出来。
“我觉得很难。”
“为什么?”梁览把筷子搁在桌上,双手交叉放置,眉头紧拧,“因为蒋岱阑吗?”
提起这三个字时,他似乎是咬牙切齿的,“他是个自私的人,横行霸道,蛮不讲理,毫无素质,大少爷毛病数不胜数!你不能讨好他,我听说你们现在住在一起,我不放心,他欺负你吃了你都不带吐骨头的!你出来和我住吧,不用委屈求全。”
卓文清也不想和蒋岱阑住,他们拍了床戏吻戏感情戏,还没拍文戏武戏折子戏,似乎全部时间都被这么个人霸占,他有种不安全感。
甚至刚才蒋岱阑还给他甩脸子,卓文清不是看不出来。
但他宁可选择和蒋岱阑半生不熟地别扭着,也不要梁览居高临下施舍。
“不委屈。岱阑他很好,我比流言蜚语先了解他。”
卓文清喝尽杯中茶,撑着桌沿站起来,重感冒让他腿有点软,他强撑着,“雨大了,先走一步。”
梁览脸色青青白白过了一道,知道拦不住卓文清,就算是也站起来了,也只能看着卓文清一个人,扶着两侧的翠竹屏风,消失在通道尽头。
卓文清走着走着,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心里一悚,怕自己倒下当场猝死。
然而,手机响起,卓文清扒开眼皮仔细分辨,发现是一条微信。
[jdl_:哥哥,你这人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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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抖m啊?]
卓文清站住脚,浑身上下都僵直无力。
他刚才硬撑了太长时间,这会儿有点挺不住了。
…头疼,恶心,想、想吐。
蒋岱阑从拐角的阴影里走出来,摘了口罩,手机蓝光反射出他俊美到锋芒毕露的脸,那双眼里素有的讽刺消失。
他拉过卓文清的手腕,感觉发热,不适地捏了一下,二话不说把人拉着就走。
卓文清毫无反抗力气,低垂着脑袋,胳膊任他拽着,脚步跌跌撞撞跟着走。
路过的侍应生想来拦,“先生,您不能这样——您是?!”
看清蒋岱阑的脸,侍应生捂住嘴。
蒋岱阑冷冷淡淡地说:“不会出事的,我们是,”他停顿了一下,“朋友。”
听风阁楼下就是停车场。
蒋岱阑把卓文清带到窗边,站在他身后,摘了卫衣兜帽,“原来你那么着急赚钱,是为了给梁览他爸还债?”
“哥哥,你要感动中国吗?”
蒋岱阑双手随性地搭在他肩膀上,卓文清身体紧绷。
…他不仅全都听见了,还很聪明地猜出了真相。
楼下红色光晕亮起,卓文清一转头,冰凉且沾染红墨水的食指就这么轻轻怼在他的酒窝上。
卓文清在朝左边窗户看——滴的一声,梁览上了车。
漆黑只有一缕路灯照亮的听风阁里,蒋岱阑懒散的声音有些沙哑,“像你这种智商的傻瓜,我只在教科书里见过。”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卓文清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轻吐一口气,垂着眼皮说:“我父亲的遗愿。梁览是工科学历,没有我能赚钱。”
蒋岱阑把他转过来,拨了下他的眼睫毛,很柔软的触感,但是和睫毛本人不太合适。
“可是你一年连五十万都赚不到,梁览个人资产七个亿,他继父涉猎医疗、制药、海外出口、轮渡多个产业,就算只给他分一点,他都有钱到横着走。你可以把真相告诉他。”
“不能说。”卓文清轻声说,“我从小叛逆,不听爸爸的话,有一次下雨天,我被绑架了,歹徒从背后抱住我,蒙上了眼,是梁叔叔把我救回了家。我听他的话比听我爸爸的要多。我爸爸生病时我在读书,没能赶回家尽孝,这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所以就算我讨厌梁览,我也会替梁叔叔还钱,还完这些钱,我就心安了。如果你觉得我很愚蠢,我也没话讲。”
蒋岱阑却没有说愚蠢。
他上下左右看了看卓文清,忽地躬下身,脸上带着笑,盯着他的眼睛说:“那这些钱我给你出,算是你管我借的钱,好不好?”
卓文清怔怔抬头。
是幻听了吗?这大魔王真有这么好心?
蒋岱阑靠在实木椅背上,脸上仍旧是漫不经心的笑意,但他嘴角的弧度暴露他的内心,“我也不是随便借你的,有利息,和银行一样的点,但我不限时,而且不会追债,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成为你的新任债主?”
“…………”
半分钟后,卓文清低声嘟囔:“无奸不商。”
蒋岱阑重新戴上兜帽:“谢谢夸奖,我们家的优良传统,你见过我爸爸就知道了。”
见爸爸?…为什么要见爸爸?
卓文清迷迷糊糊地半阖着眼睛,撑起最后一丝理智问:“好,那现在回、回家吗?”
“我没带钥匙,一起回吧——”
蒋岱阑脸色变白,一把扶住卓文清骤然下落的身体:“文清!”
16. 浴室新篇
卓文清只是风寒后遗症,身体没大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家。
又麻烦蒋岱阑了…他有点抱歉,人家一口一个哥哥叫着,结果总是在照顾他。
租的小屋里小而美,满室飘着淡淡的米香气,卓文清不会做饭,好奇地闻着香味走过去,惊讶发现刚搬来时荒芜的厨房大变样了。
桌角摆了玻璃花瓶,插满红玫瑰,柜子里是全新的厨具,卓文清走到热锅前,山药莲子粥热腾腾地冒着泡,另一半灶台也没闲着,红糖姜茶慢悠悠地煨着。
“让开。”
卓文清赶紧往旁边一闪,胯骨轻轻磕在桌沿上。
蒋岱阑穿着黑高领衬衣,挽起两截袖子,漏出的小臂肤质冷白,青筋微微凸起,他挤进厨房的小通道,拿着两块毛巾端起锅,摆到桌上,“吃点东西,省得空腹吃药胃疼。”
卓文清晚上基本什么都没吃,闻言跟着过去,揉了揉眼睛,吃惊道:“都是你做的?”
蒋岱阑抬着眉毛看他,眼底莫名凶戾:“在哥哥眼里,我就是那种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吗?”
他分明是没理也要辩三分,卓文清独自懊恼,顿感百口莫辩,“我只是觉得你这种咖位的明星,不需要自己动手做饭。”
蒋岱阑哼声,低头给他盛粥,灯光打在他后颈椎骨上,暖晕晕的一团,“你是嫌弃我,还是嫌弃我的粥?”
“……”卓文清小声说:“我没嫌弃,我什么都吃的。”
蒋岱阑表情缓和了一些,把碗推到他面前,抬了抬眉。他也不吃,只是杵着下巴,好整以暇,盯着卓文清低头一口一口吃掉粥、喝光姜糖茶。
卓文清在他的目光里有些不自在,把碗往里一收,“我、我去刷碗。”
蒋岱阑站起身拦住他,“不用,我去刷。”
卓文清有些为难,“可这是我吃的…不能总麻烦你。”
蒋岱阑端着碗放进洗手槽,戴上手套,“算了,我信不过你洗,你回去睡觉吧。”
卓文清:……
他的洁癖还真严重。
卓文清只好回屋躺下睡觉,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在唱歌,然后听着那道脚步声回了创作室,再也没出来。
他们这对好邻居一向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这样的同居就很好。
神奇的是,这一夜卓文清出了许多汗,第二天四点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多了。
卓文清洗漱完毕,随手抓了块面包要去剧组,突然想起上次蒋岱阑因为起床不及时跟他发脾气,赶紧跑过去叫他起床。
“岱阑,你起没起?快点,来不及了!”
“哦,就来。”
蒋岱阑揉着脑袋坐起来,面无表情的脸有一点起床气,但是乖乖地掀开被子,体脂率低下但满是肌肉的漂亮半身露出来,裤子挂在腰上,标准腹肌一点点隐没进裤带里。
卓文清只好站在门口观望他,眼睁睁看着蒋岱阑下床、洗脸刷牙、穿衣服,一看表,只过去三分钟。
卓文清摇摇头,简直是神速。
“走。”
蒋岱阑言简意赅。
卓文清和他一起下楼,两个人并肩跑进微凉的晨雾中。
卓文清打了个哆嗦,想着他没吃早饭,从手里撕下一半面包给他,“早上吃点东西,要不然会得胃病。”
给他之后才想起了他有洁癖,昨晚刷碗都那么积极…于是卓文清小心翼翼试图从他手里抢回来。
蒋岱阑猛地站住脚,低头盯住他。
“哥哥干嘛?”蒋岱阑紧紧捏着半片面包,嗓音过于嘶哑,还有点粘在一起的软,表情顽固,“给出去的东西还要往回抢?”
他的眼神太有攻击性,卓文清手停在半空,盯着他那双浓浓不满的黑眼睛,长的不要钱似的睫毛浓密上翘,五官的冷感和薄雾类似。
卓文清很没出息地别过头,“…我咬过了,怕你嫌我口水脏。”
蒋岱阑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定了定神,一个字都没说,当着卓文清的面,从卓文清的齿痕开始,冷着脸吃掉了面包。
卓文清这才意识到一个事实,他俩拍吻戏时都亲过了,口水脏不脏这种事…不该在讨论范围内。
卓文清不自然地干咳一声,转身离去。
蒋岱阑也没再多话,照常戴上帽子,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恰好一前一后进了剧组。
一到片场,廖原把卓文清拦了下来,眼神在他俩身上走了一圈,对俩人半生不熟的样子非常不理解,难道一点感情没培养出来?
但他看卓文清确实状态好了很多,才说:“今天补拍一场雨天室内暧昧戏,第三幕,共浴。你们准备一下然后脱衣服吧。哦对了,下半身不用脱,穿条内裤遮住点,道具!围巾扣给他俩弄好,系紧点,别走光了!”
转身,他对张濛说:“今天清场,别留宣传口儿的人,别让他们拍到内景,这场戏保密,我想留着宣发时候用。”
张濛挤眉弄眼:“行。但是廖哥,我记得这段戏有情趣来着?”
廖原心里有数:“没错,道具!领带拿来!要红的!”
任劳任怨的道具妹子:“……”
没脾气,根本没脾气。
廖原拿过领带,抛给蒋岱阑,兴致勃勃但是满脸严肃:“接着!把你家叶杉给我绑上!”
大家一起跟着起哄,嘿呦嘿呦地喊,蒋岱阑抱着一团领带,肉眼可见,清清白白的脸色变得薄红,“绑?”
卓文清目瞪口呆地看着导演,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蒋岱阑被导演一把推了过来。
“小心!”卓文清下意识扶住他的胳膊,然后那根红彤彤的领带就蹦到视网膜前。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也不讲话,明知道该有人说一句解围的话,该打趣,该交流,该迅速缠抱在一块儿,偏偏谁也开不了这个口,胸膛撞的咚咚响,也站得跟个木头似的。
“蒋哥,卓哥,这个领带不能乱绑的,绑手就好了,我来教你们!”
道具妹子见缝插针地跑过来,推推眼镜,把相关捆人知识传授给蒋岱阑。
沈煜今天没戏,在旁边咔咔拍照,被张濛一卷纸抽在后背上:“你小子不许外传啊!”
沈煜比了个ok手势:“花絮,花絮!”
卓文清木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这俩人一本正经地讨论怎么绑自己,然后道具妹子功成身退,其他工作人员也起哄到位了,迅速各就各位,调试机器准备开拍。
蒋岱阑舔了下嘴唇,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卓文清只觉那双灿若星辰、沉若磐石的眼招子太专注,蒋岱阑身上的冷香渡过来,被浴室热气一轰,酥得他手指头发软。
那边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水,灯光骤然变成朦胧奶白的雾色,半遮半掩,温度适宜。
蒋岱阑喉结动了一下,他们贴的这样近,卓文清惊觉该拍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各自脱衣,随后接连进了拍摄间。
廖原握着对讲机:“第三幕第一场,开机!”
…
情到浓时,叶杉和瞿妄背着所有人谈起了地下恋,看上去他们是副总和助理的关系,无人知道他们亲吻、十指相扣。
而瞿熄给瞿妄找到了一位无法拒绝的女性联姻,瞿家唯有这么一个适龄的男子。瞿妄并不愿意,但他没有把这件事说给叶杉听。
叶杉隐隐约约觉得瞿家对瞿妄的态度有所好转,本该提高警惕,可和瞿妄在一起的时光短暂而快活,叫他不愿意动脑子去想个中缘由。
叶杉被瞿妄带回了他们的家,外面淋了雨,回家当然要洗澡,瞿妄放好了水等他,而叶杉不确定他们的第一次是否会在雨天。
叶杉光着脚,忐忑的走进浴室,手在雾气里摸索着,迟疑着扯开了窗帘,大片雾气被推上玻璃隔,视线明朗起来,屋外阴翳,顶灯几缕柔情的金光,试探和危险在黑白禁区里纠缠。
瞿妄走出来,用毛巾擦头发,叶杉视线下移,本能后退,别过脸,“你、你没说我们一起洗。”
瞿妄并没介意他的矜持,“你第一次?”
叶杉的表情堪称窘迫,“不行吗?”
瞿妄上下扫他一眼,萧条的身子,冷秀的脸蛋,浑身上下写满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赤条条往那一站,像只叫人心生怜爱的白斩鸡。
瞿妄从衣服堆里抽出条什么东西,问他:“你没喜欢过男人?”
叶杉纠正他:“没敢喜欢过。”
有那样一对不开明的父母,出柜不是件容易的事,从他发现性取向那天起,他就打算把这秘密烂在肚子里,苦苦压抑着情和欲。
叶杉有些站不稳,不知道是雾气太重,空气太闷,还是心跳太快,他伸出食指擦掉了镜子一角的雾气,试图给自己找点事做。
瞿妄却需要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自己身上,眉梢里写满了探究。
他看得出叶杉是第一次,那种毫无经验的紧张情绪,演不出来的。也正是叶杉这点拿不上台面的矜持,让瞿妄几番心思浮动,却欲罢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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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
“那就算了,我不勉强你非得跟我做。”
说着,瞿妄要走,叶杉一咬牙,扯住了那条领带的另一端,挽留了他。
似乎在这段关系里,总是叶杉在主动挽留,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给瞿妄安全感。
瞿妄懒洋洋的声音,似乎可睡可不睡,“你愿意了?”
叶杉红着脸,低着头,两腿并紧,“可以试试。”
瞿妄意有所指,“万一你不喜欢那种感觉呢?我是要在上面的。”
提到这个,叶杉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却轻,“不…”
瞿妄逼问他:“不什么?”
叶杉眼睫快速扇动,“不能反悔了。”
“还有呢?”瞿妄靠近一步。
“在下面…也行。”叶杉不动。
瞿妄勾着那根领带,慢条斯理地缠住叶杉的手腕,轻描淡写道:“所以谁和你做都行,你都不反悔,任何人你都能躺在下面,不论是瞿妄还是瞿熄还是瞿玄,只要花言巧语,讨你开心?”
叶杉已经被他的动作搞晕头了,领带收紧一瞬间,他下意识争辩:“别说这么无耻的话,那天在天台上,明明是你对我说了喜欢。”
瞿妄一笑,把叶杉打横抱起,放进浴缸,自己坐进去,将人搂在腿上,仍旧是一副无耻之徒的模样。
叶杉撑着腿,死活不肯让自己滑下去。
他和瞿妄离得太近了,哪怕隔着一层浴巾,该看见的一样也没落下地看见了,如果他膝盖撑不住缸壁,直愣愣滑下去,坐到那上面,他会尴尬死。
瞿妄的脸被热气熏成水红的润色,手撑在他两侧的缸沿上,挺拔的背脊微微躬起靠下去,水面在他心口浮沉。
叶杉完全被他制挟在两臂和两腿之间,困在他怀里,被绑住的手搁在浴巾上遮挡,脑子不清醒极了。
“你要我的心,还是只要我的身体?”
瞿妄多疑、顽劣、霸道、浪子,俊朗的面颊上沾染了一点情,也许是年龄尚浅,和叶杉差不多的年纪,情.欲在脸上不觉得油腻,反而清爽羞涩,白皙的脸上红红一层,蜜油儿在眼睛里淌。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垂下眼睫,难得纯情:“不论什么东西,我都只能要一样。”
叶杉仰起头在瞿妄嘴上轻轻啄了一下,只是浅尝辄止,碰了一下就离开,又碰他的下巴,无关挑逗,仅是温柔。
“那我把叶杉给你,世上仅此一个,别弄碎,我会疼。”
…
蒋岱阑拨开水面,一把掐住卓文清的手腕,嘴微微张开一些,卓文清这次学聪明了,温顺地把唇送过去,蒋岱阑顺理成章地噙住那两瓣火烧般的唇,纠缠出一阵水声。
蒋岱阑吻的很矜持,给瞿妄的“渣”赋予了一份更深沉的内敛。
两双嘴吻得水红,气息渐沉,卓文清思绪热得发晕,嘴唇每触碰一次都似在他底线上碾压,他心脏如焚火。
叶杉的主动让他演时也不知所措,依他的性子,又怎可能说出那样放.荡的话来?
可他也不知,蒋岱阑是否同瞿妄一般被动,似乎剧本里没写要这样凶猛的亲吻。
蒋岱阑一低头就亲得卓文清无处可躲,只顾着张着嘴唔唔嗯嗯,他能感觉到舌头在缠搅,唾液一直吞咽,就快招架不住了,只好两手握在一起撑在蒋岱阑胸口,抵挡似的分开,扭头急促地喘一阵。
蒋岱阑只让他喘两口,不让他喘完就又去亲他,不停被挤压肺部氧气的危机感让卓文清不得不张大嘴巴,稍微偏过一点头,吻就落在耳廓上。
蒋岱阑对他每寸肌肤都发起进攻,他冷淡的眉眼渐渐火热,目光灼灼,吻也细细密密的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叶杉!别傻愣着,上手啊!”廖原喊:“这条不能咔!你想亲到天荒地老?”
卓文清猛然惊醒!怎么回事?居然把后面的剧情给忘了!
“用手啊!”
于是,被绑在一起的两只手颤抖着,蝴蝶一般悄然坠入水面。
他和蒋岱阑都是健康男性,这么拍不可能毫无感觉,蒋岱阑似乎有天然优势,格外明显,卓文清一直有意识地规避着,但现在,他的手“讨好”着他。
镜头从水面移到蒋岱阑面部,拍特写。
卓文清真的很怕蒋岱阑笑场,但事实上,蒋岱阑比他想象的要有信念。
冷峻面孔的少年喉结滚动,汗珠顺着下颌砸在锁骨上,滴进水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隐晦如深海,暗藏汹涌,一眼望不到底。
17. 鱼水之欢
只是卓文清没想到,蒋岱阑深埋在水下的手勾住了他的手指,卓文清被猛地拉近,整个身体全部压在蒋岱阑身上!
两具身体在水里紧紧贴近,卓文清半张脸沉在水底,只留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他,犹如水魅。
双手被绑,他只得委屈搁在前胸,漆红领带衬得肤色白皙,情色意味欲说还休,弥漫整间浴室。
“叶杉”初尝情事滋味,对“瞿妄”的身体无比渴望。
蒋岱阑亦然入戏。
他常年练舞的身材呈现标准倒三角曲线,腹肌很硬,两条腿的骨头棱角坚固,一拢腿,硌紧卓文清的腰。
“叶杉。”他唤他。嗓音已然情.欲浓浓。
水温滚热,卓文清热气上脑,蜷缩着退缩,却被蒋岱阑夹紧了腰。
他的手顺着背脊弧度滑过,卓文清脑袋轰的一声,浑身酥麻。
蒋岱阑的手向后梳理卓文清的头发,露出一片干净的额头,低头在他额上一吻:“如果我只是玩玩而已,你会不会恨我至死?”
卓文清摇头:“不恨你,爱你。”
他的鼻尖轻轻碰触他的锁骨,似乎为这几滴汗着了魔,舌尖轻轻探出,在他锁骨的凹陷里轻舔,两手乖顺窝在胸前,柔弱似水。
倘若水莲化成人,大概也就是这副婉转动人的模样。
蒋岱阑浑身细密地颤抖起来,握住他的肩想将他推远,“别勾我…”
但是“叶杉”情至浓时,胆大妄为,连矜持都不要了,一张面皮红杏般的嫩,水汪汪的鹿眼怯生生地盯着爱人,眼角眉梢染红了一大片。
蒋岱阑盯着他的眼睛出神,连瞳孔都直了。
不知道是戏里的表演还是他本人在发呆,卓文清看他居然长达五秒钟没说话,心一横,屈膝坐在他腿间。
蒋岱阑眉心通红,腿根一抖,看卓文清如同看待一只妖。
卓文清坐深了,心道糟糕,试图从他腿上爬起来,却被他握住了腰。
“去哪儿?”
蒋岱阑嗓音低沉到犹如火山烧,修长的手指紧握着那把很细很瘦的男人腰身,眸色顿时一暗。
他的手顺着卓文清的肋骨一路抚摸至侧脸:“嘴巴说爱我,实际行动就这么敷衍?”
卓文清没他那么不要脸。
还真摸啊!
拍这段戏,卓文清把自己当裸替,演一次三千块,因此十分豁得出去。
平心而论,蒋岱阑演得相当不错了,他们又不是真情侣,蒋岱阑还能入戏到这种程度,连廖原都没挑毛病。
蒋岱阑叫他,“杉杉,看我。”
卓文清一时失了神,他喜欢这个称呼,亲密温柔,好像被人放在心里。
卓文清放任自己在浮力里浮沉,后仰,悬空,惊慌失措,无所遁形。
地位颠倒,蒋岱阑上身倾轧过来,目光落下,沉进水中。
卓文清羞得满脸红,只能庆幸拍这段之前廖原说了要清场,否则他真不知道怎么拍。
一只枯白瘦长的手带着水花,紧紧握住白瓷缸壁。
是卓文清的手,被蒋岱阑抓住了,十指相扣,像是一对紧密纠缠的恋人,难舍难分,亦不愿分离。
重力变化,缸中热水随之溢出水面。
其实关键部位没有相接,演戏而已,还能真以假乱真了?
卓文清沉下心来演戏,睫毛卷卷翘翘羞怯挡着眼,抬起双手,感受肩胛骨的起伏,犹如蝴蝶的翅膀一般。
浑身的汗、飞溅的水,卓文清强迫自己沉溺在一场情动中,脑海却突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想谢谢蒋岱阑的照顾,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戏是戏,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再投入也终究是戏,当不得真。
但是戏之外,他了解蒋岱阑是个不错的人,一如他在梁览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他比流言蜚语先了解蒋岱阑。
卓文清擦掉蒋岱阑额角的汗,手指含蓄,双眼含情。
蒋岱阑的眸子多出几分探究,“看我干什么。”
他嗓音像一包含着露水的竹叶,“你的眼睛好像在说,你好喜欢我。”
卓文清不想把心里所想让他看出来,只是出神地看着他俊美迷人的脸,像真正被占领的俘虏者一般。
“就喜欢你,不准?”卓文清轻声说词儿,“我的身体,只给你要。”
蒋岱阑也说词儿:“这么骚?”
卓文清咬唇说:“反正我也只跟你做这种事。”
“咔!这段过,叶杉下戏,场景换,瞿熄拍第二场。”
蒋岱阑迅速从卓文清身上抬起,面色一点点恢复平静。他刚才起了,捂着那里,需要在浴缸里冷静一会儿
但他嘴欠啊,喘着粗气,抬眼问:“哥哥,我演的好不好?”像是在询问,也有可能是在寻求夸奖,还很乖地加了句,“有没有让你心动?”
卓文清看着他,自然而然想起小岱阑的模样,一语双关打趣道:“你天赋异禀,谁做你的情人可有福气了。”
蒋岱阑眉毛挑起,“比做哥哥的情人还有福气?”
他一笑能看见两颗小虎牙,卓文清明知道他在讲什么下三路的事,也装作听不懂:“哥哥年龄大了,不如你年少气盛,雄风不倒。”
说完,卓文清披着浴巾快步离开,绝对不给蒋岱阑反驳他的机会,任凭蒋岱阑在后面笑。
果然!戏是戏,人是人,蒋岱阑本人的恶劣远远超过“瞿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卓文清捧着保温杯来到监视器前,顿时掌声响起:
“卓老师厉害啊!”
“无实物表演,强!”
“我看到卓老师的脚之后才知道为什么有人恋脚。”
“还有人恋手,说真的不看脸的话,只看卓老师的手,我就知道这定是个美人!”
卓文清整个人石化,不、不是清场吗?怎么全清到监视器这边来了!!
全看见了啊?
啊啊啊啊!
沈煜的直播对准卓文清,弹幕嗖嗖起:
[卓老师这是拍细糠去了!我营养丰盛,我看得出来!]
卓文清看着弹幕,心里有鬼,眼神躲闪,沈煜的摄像头追着他的眼睛拍,那边蒋岱阑也走过来,自然搂住卓文清的腰,卓文清条件反射地一抖,水杯的热水把手给烫了:“嘶——”
[怎么一碰腰反应就这么大啊?你们到底拍什么了啊啊啊啊!]
[没少摸吧你小子?卓老师一把细腰长腿暴打娱乐圈丑男人,你小子有福了!]
蒋岱阑没注意直播镜头,把水杯从卓文清手里抢走,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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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的手摊开,翻看烫红的手指:“哥哥怎么这么不小心?手烫坏了,晚上还怎么吃饭?晚上只能给你做美式汉堡,先贴创可贴吧。”
[等等?什么美式汉堡?我蒋哥会做饭?]
[我总感觉这对cp还有很多可以挖掘的细节,他们俩这么假熟,反而有点欲盖弥彰。]
[笑死,真不是故意炒cp吗?为了营业不择手段,活该卓文清糊。]
[唯粉走远点好吗?cp粉超话你在这舞?]
[不是,重点难道不是蒋魔王给卓老师做饭吗?]
[他留学期间貌似还拿过校园烹饪大赛一等奖的兼职考了厨师证,笑死,我那十项全能的爱豆,除了谈恋爱样样精通!]
[卧槽,他们私下里住一起的啊?我听见了什么!]
沈煜顿时捂住镜头,对蒋岱阑小声说:“你没看见镜头啊?怎么什么都说?”
蒋岱阑一看,顿时抿唇,“…你在直播?”
沈煜都翻白眼了:“你个缺心眼的,出直播事故了!现在好了,等着热搜爆吧你!”
卓文清连连说:“我手没事,没烫坏,你快关了直播间!”
可是来不及了,沈煜马上点开cp超话,那还很冷清的超话里马上刷出了一条新的视频截图,还附带一段录屏,赫然是他俩同居的佐证!
沈煜面无表情:“……拍同性电影还剧组夫妻,恭喜,你俩要火了。”
卓文清:不,我不想以绯闻形式火!
蒋岱阑看上去倒是很淡定,从场务那要了创可贴给卓文清包上手指,然后脱了浴巾,换上西装,下楼去拍第二场了。
临走前,他说:“哥哥陪我去。”
不是疑问,而是命令。
卓文清无语,只能跟过去。
第二场戏是瞿妄接受瞿熄的相亲任务,和女孩子见面,订婚。
卓文清在一旁看着,刚刚满足过私欲的男人坐在女孩面前,谈论的内容是两个家族的兴衰、金钱交易、产业置换,而不是男欢女爱,顿时为叶杉感到不值。
也深恶痛绝地唾骂瞿妄这种渣男行为。
这段戏拍完后,今天的拍摄任务全部结束,恰逢周五,廖原主张大家聚餐,明天允许晚起一点。定好饭店后,大家驱车前往。
在廖原的安排下,卓文清和蒋岱阑坐一辆车,蒋岱阑当司机不存在,扯开领带,解开两粒衬衫纽扣,漫不经心问:“刚才拍水戏的时候,你为什么那种眼神摸我的脸?”
卓文清被他的敏锐给打败,试图转移话题:“我觉得你帅嘛。”
蒋岱阑没那么好糊弄,“你当时想的是我吗?”
卓文清说:“…如果不是呢?”
蒋岱阑微微一颔首,“男人?”
卓文清意有所指:“是男人中的男人。”
“哥哥不是直的吗,为什么会想到一个男人?”蒋岱阑侧过头,手指轻触他的下唇,“咬破了,我咬的。”
……
炫耀什么?
空气凝固了两秒。
卓文清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蒋岱阑神情骤然冷下来,放下小桌板,把小毛巾盖在卓文清肩上挡着风,嗓音压低说:“我不管你刚才怎么想我,我不追究了,但是一会儿到了酒席上,你不许和梁览坐在一起听见没?”
18. 金字招牌
蒋岱阑这语气幽怨还有点阴郁,和他酷哥形象极为不符,卓文清听着直想乐,强行憋住笑,懒洋洋地用毛巾把自己裹紧了,伸手用力摸了把他额头。
“你凭什么不追究?”他也学着蒋岱阑无理取闹,“我就想了,想的是你,你来追究我的责任吧!”
怎么看这小子都该拴根绳儿,太张狂了,还臭美的要命,因为要聚餐可能要被拍照还做了发型,被卓文清这一掌无情揉乱。
蒋岱阑一脸的不乐意,盯着卓文清被咬破的下嘴唇,就这么顶着一头凌乱飘逸的发型,倾身给卓文清压在座垫里,伸手就挠他痒痒肉,一点没留劲儿,“谁让你乱碰我头发的?”
司机在前面车座子里浑身一震:“这俩小伙子!闹?再闹给你俩扔下去!”
卓文清面皮薄,跟蒋岱阑那种脸皮城墙厚的闹不起,听话就要推他,但是蒋岱阑劲儿比他大,被推了一把胸口,咳了一下,脾气一上来,俩胳膊一用力把卓文清夹紧,蛮横又跋扈:“向我求饶。”
卓文清被他制住,动都动不了,但是也不想轻易就低头,压低声音说:“那存档吧,等一会儿下车的。”
蒋岱阑眯起了眼睛,似乎看穿了他不想道歉那份倔劲儿,压根儿没犹豫,要笑不笑地“嗯哼”了一声,同意了,从他身上爬起来,在右座上戴上耳机哼歌。
卓文清整洁的白衬衫都被他揉乱了,气得快不行了,蒋岱阑这个混球!挠他痒痒肉的时候特意把他衣服抻出来挠他腰,卓文清憋着一股气,把下摆掖进裤腰带里的时候特别想踹他一脚,终究因为他浆洗干净的裤脚没舍得下这一脚。
车一停到翠林宴大酒楼,车门一开,卓文清就被蒋岱阑给反剪了右手,拽下了车,卓文清马上一撤身要把他过肩摔,怎么说他也有一米八身高,摔个一米九的蒋岱阑不是太难。
蒋岱阑这回没挠他痒痒肉,俩人缠斗在一起撞上路边的灯柱子,震惊到电线上停留的小鸟,鸟儿飞,卓文清一后背猛压在蒋岱阑手心里,顿时脑海里闪出那一日在纯山寺后背狠狠被掼在石墙上的滋味。
这回蒋岱阑倒是知道护着他后背了?
蒋岱阑一抬下颌,得意洋洋的像头狮子,“还倔不倔了?说话。”
卓文清抬眼,白了他一眼,“我就这样,你爱受不受!”
蒋岱阑眼睛水亮,乌黑碎发遮着长眉,狭长黑眸似笑非笑,强压着他,故意挑他下巴恶心他,“我再给你个机会,要存档吗?不存的话,快点,求饶。”
卓文清一扭脸躲他的手指头,心说没大没小,不上规矩的家伙,似乎是他脸上就藏不住事儿,蒋岱阑一下子从他脸上看出他的腹悱,笑得跟只翘尾巴的狐狸,恶劣提醒道:“哥哥?哥哥?哥哥别不理我,求饶啊。”
卓文清皮笑肉不笑,一条腿插在他两腿间,别着他的膝盖骨,哪怕自己骨头都被硌疼了也不躲。
蒋岱阑向下瞥了一眼,歪了下头,“刚才我别你的腿,你这算报复?”
余光瞥见剧组的车陆续都到了,再这么闹下去也不雅,卓文清真心不想给他妥协,低头整了整衣领。蒋岱阑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后退一步,卓文清把腿撤回去,抬眸不解地望着他。
“那我给哥哥求饶。”
蒋岱阑别过头,听上去语气忿忿不平,“咱俩和好。”
说完他像是嫌太没架子,转身大步进了翠林宴大门。大明星莅临,见惯了明星艺人的服务生也不免惊艳,只是他站定门口,背对大门,似是在等一人。
卓文清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走过去,蒋岱阑就像被触发电动开关的机器人,卓文清“诶”了他一声,他头也没回,大步流星进了大厅。
卓文清摸了摸鼻子,被蒋岱阑突如其来的软化打得措手不及,跟着进去。
流光溢彩,辗转照亮殿堂每处空间,正规剧组很讲究一个长幼尊卑的仪式感。
大家都到了,卓文清双手搁在腹前,廖原拍着他肩膀,“小卓,岱阑,还有小梁,一会儿敬完酒,你们坐一桌,年轻人好交流感情,我待会儿去那边喝酒,不耽误你们。”
原来今晚不止是普普通通剧组聚餐,赞助商的团队也受到了邀请,一来来了一群人,各个打扮的光鲜亮丽,不乏商界大佬和圈内大能。
廖原带着卓文清和蒋岱阑这俩金字招牌挨桌敬酒,脸上带着一贯的克制笑容,大导的矜持狂放气质融合,矛盾迷人,淋漓尽致。
反观卓文清和蒋岱阑两个年轻人,在廖导的引荐下,向酒桌频频举杯。
卓文清不太能喝酒,喝一点就上脸,脸一红,灌他酒的就更多,蒋岱阑酒量好,不愧是商业世家出来的大少爷,两指夹着高脚杯举在身前,进退有度,张弛有力,脸上始终带着游刃有余的淡淡笑容,卓文清每每喝不下的时候,蒋岱阑就在前面抢他的酒,替他挡下不少。
沈煜和梁览他们这些配角跟在后面,沈煜喝了口酒,唏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结婚了呢,看廖导乐的都找不着北了,平时看着挺矜持一人,宣传他俩的时候笑得跟他俩谁的岳父似的。”
梁览这个富少也被廖原拉着一起敬酒,听见这话,看了眼人群中他们俩忙碌的背影。
梁览不动声色地点头,似是赞同,只是他桃花眼里一闪而过的冰冷完全湮灭了那一点善意。
敬完了酒,菜上桌,正宗的淮扬菜,20年花雕蒸鲥鱼,油爆清水河虾,米其林二星的标准,一道蟹肉蛋白文思豆腐羹清香浓郁,蟹粉清炖狮子头割开了,肉质嫩软,汁水横流,但是这些都不是蒋岱阑的口味,他是纯正的北方人。
蒋岱阑皱着眉头,语气很不好地问服务生:“这肉馅就不能做成四喜丸子吗?”
服务生抱歉地说咱们这地方不流行那个做法。蒋岱阑抿了下唇,要看菜谱。他看见虾籽扒北海道刺参的时候,自言自语:“难道油焖大虾不配出现在这里吗?”
他指着白袍虾仁,一腔执念道:“炸个虾,别人不吃我吃。”
卓文清哭笑不得,看着他瞎折腾,明知道人家没有还要为难,服务生也只能苦笑着答应了。蒋岱阑这才满意,合上菜谱递给她,回头一看,正好看见梁览要去坐满桌唯一剩下那个位置,也就是卓文清身边。
在他到来前三秒,蒋岱阑毫不留情挤进去,大马金刀的坐姿,直率锋利,很干脆地坐下,冷淡的一张俊脸像别人欠了他钱。
梁览都走到他面前了,浓眉一凛,“几个意思?”
声音压很低,像是愠怒蒋岱阑的半路截胡。
蒋岱阑却丝毫不在意他的情绪,或者说他这个人天性霸道,就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感受,拿起筷子挑了块狮子头,放进卓文清的青瓷小碗里,漫不经心说:“娱乐圈就这么现实,红的艺人坐主桌主位,想坐哪儿坐哪儿,不红的只能排队等着挑别人剩下的,你不满意,就去问你后爸多要点投资给剧组,片尾的冠名商会特别鸣谢你。”
就算梁览是位受过最高等学府熏陶的工科生,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这么激,浓浓的风雨欲来势头,“那卓文清凭什么坐这?”
蒋岱阑笑得邪气,身上经年蕴养出来的反骨昭然若揭,“凭我想让他坐这。”
梁览被他气笑了,“行。”他坐到卓文清对面,一身的绅士风度转化成恶狠狠的戾气,卓文清看他那眼神,心知这结下的梁子是解不了了,从蒋岱阑在记者面前对他出言不逊起,到今天公然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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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仇啊?
卓文清低头吃饭,不管他俩闹成什么样,饭是要吃的。他不挑食,小时候不吃蔬菜,他爸抄着拖鞋底满大院揍他。
大少爷们之间财富地位的斗争,跟他一个普通小演员没关系,这么好的饭不吃多可惜,他的平民胃好久没装过这种奢侈品了。
这顿饭吃的很饱,酒席散场后,廖原带着全剧组人员给金主们告别。待到人群走光,蒋岱阑才发现卓文清不见了,问过沈煜才知道,卓文清被梁览叫走了。
楼梯间里,卓文清喝得醉醺醺的,神志勉强能保持清醒,扶着楼梯凳坐下,看着梁览越来越近,直到挡住了头顶的走廊微光,声音越来越近地问他:“中元节要到了,要回烈士陵园祭拜他们吗?”
“回。”卓文清嗓子发软,干咳一下清清嗓子,“我给我爸扫墓。”
说到这个,他眼圈红了,忍着眼泪没哭,陌生人面前不流眼泪,流血流汗也不流泪,他记得的。他拍拍裤子上的土,起身要走,梁览却拽住他的裤腰,“你等等,今年跟我一起去,行吗?我俩一起。”
卓文清心里百转千回,觉得梁览不配去看梁叔叔,小时候叔叔对他那么好,他这么多年都不回国扫扫墓,现在装什么孝顺?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搞不好还要发通稿宣传一波,顺便让星途更舒坦一点。
卓文清扒开他的手,一根一根的,发着狠劲儿,喝了酒舌头钝,仍然道:“不用你去看,他们俩的家,我照顾得好好的。”
甩开梁览走出楼梯间,卓文清却觉得自己不该说那种话,血浓于水,梁叔叔怎么会责怪亲生儿子?于是,他说:“你有心的话就去吧,他在天有灵,一直念着你回家看他。”
再也没有别的话,关上铁门,将旧时故人独自留在昏暗里不管了。酒意上头,卓文清摇摇晃晃的站不稳,擦了下眼,正好看见蒋岱阑站在他身前,探究的眼神打量他。
卓文清没有酒后跟人胡讲心事的习惯,若无其事地撸了把头发,淡淡说:“走吧,回家,对戏。”
明天的戏不少,五页纸的内容足够他俩磨三个小时,蒋岱阑虽然对演员这行儿不精通,但大小也算半个演员了,眼神看了眼那门里,猜不透为什么卓文清的眼睛是红的。
蒋岱阑浑身酒气,但是没醉,“你们吵架了,还是他欺负你了?”
卓文清拽着他袖子,把他往门口拉,“别惹事,走了。”
他怕蒋岱阑跟梁览醉酒闹事,不好收场。好在蒋岱阑居然乖乖听话,跟他走了。
俩人驱车回了租房,过程很安静,谁也没说话。蒋岱阑把车停在楼下,跟卓文清上楼。拿到了剧本,俩人来在侧卧里,今夜雨终于停了,外面漫天的星星,蒋岱阑点灯,俩人对戏。
整整五页纸,对了两个小时,醉酒一点没耽误他俩的事儿,卓文清越对越精神,最后一段戏,他几乎是默背下来的。
这段戏要关灯。蒋岱阑拿书柜里的贝壳吊坠当项链,送给“叶杉”当礼物,卓文清又惊又喜,偏要端着矜持,不仅不笑,还低头让他给自己戴上。
蒋岱阑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颈椎骨骼。
卓文清说:“谢谢你的礼物。”
珍珠白的贝壳温润细腻,坚硬的质地,却流露着柔软的光泽,星星点点,卓文清对着天空看吊坠,眼眸中醉意朦胧,像是欣喜极了,只是他眼底那种淡淡的空洞显得忧伤。
这里要切镜头了。蒋岱阑却蹲下身,提着那颗珍珠说:“你笑笑。”
卓文清顿时眼露迷茫,但还是依言轻轻笑了。
蒋岱阑把珍珠贝举到他脸颊上,左右端详,他在想,这颗珍珠贝怎么能和他的酒窝一样圆、一样甜呢?
19. 还是处男
一夜宿醉直接导致第二天上工的迟到,卓文清眼睛红得像对儿灯泡,恰好合适拍第四幕虐心戏。
…
瞿家宣布三公子和富家千金的联姻,瞿妄给叶杉包养费,而叶杉捧着那摞卖身钱被羞辱一般摔在他身上,转身欲走的时候,瞿妄拉住叶杉,“我还喜欢你,我也知道珍惜你,但是现实就这样,我也没办法更改,我们这段感情当不得真,你留在我身边吧,如果你这么较真儿,我们日后还怎么好聚好散?”
叶杉失魂落魄,用一夜的时间逼迫自己看清瞿妄花花公子的本质,他贪图他的身体,他渴望他的关怀,这是个被风雨浇透的屋檐,但还能避寒。
于是,一场情色交易就此开始。
餐厅对面坐了个帅气的男人。
叶杉随手扯过一张面巾纸,用携带的碳素笔轻轻画他。
瞿妄坐过来,左手夹着烟,右手搂住他的腰,叶杉顿时停笔,扭头看他,还很专注的眼神没反应过来,透出一丝迷茫。
一缕轻烟拂过眉眼与脸颊,叶杉不会吸烟,却面无表情地端坐在烟雾中。
瞿妄掐着烟,扬起眉,“别看他。”
“滚。”叶杉说,冷漠地把纸挪到一边,因为他看见瞿妄的烟头快要烫到那张面巾纸了。
瞿妄笑了一下,鼻孔出烟。
朝另一个人脸上喷烟如果不是挑衅就是在调情,瞿妄说:“你看上他了?”
叶杉给了他一巴掌,但是没用力。瞿妄笑着攥住他的手腕,“以前我当你是落魄的好人家孩子,对你恭敬有礼是我本分。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杉杉,我没想到你也可以用金钱来买,我是又失望又庆幸。”
叶杉声线颤抖着,“什么意思?”
瞿妄擦掉他眼角一点湿润,“失望你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所谓清白之身,丢了也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庆幸我们没沦陷太深,还来得及认清彼此的面目。”
叶杉没说话,甩开他手,离开餐厅。
可是出门后他却不知道去哪,现在瞿妄不在乎他上不上班,但他还是要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女人靠皮相活着尚且不牢靠,更何况男人?
叶杉先回了自家旧宅,老去的辉煌家族只剩一地尘土,叶杉跪在祠堂里,叩首再拜,再抬头时已泪流满面。
尘满面,鬓如霜,梦醒已是数年。抛却前尘过往,叶杉回到旧屋,找出曾画过的画,祖父在时,他的画能拍出百万元,祖父不在了,他没有身份加持、也无心再画。
画是上层资本消遣的产物,他只要没死,以他的身份就算是把画画出奇迹来,也绝对不值百万。
他叶杉在这座城的名利场里也曾是数一数二的公子哥儿,瞿妄他少瞧不起人。
他要用他仅有的钱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开一家选购店。
名利场里浸泡多年,他也曾走南闯北,花过钱,也会花钱,知道钱怎么花才叫“钱”。所以,他要利用多年累积下来的名声和眼光,开创自己的事业,替那些有钱没处花的富太太和先生们买投资品。
他要让瞿妄知道,他叶家的子孙能死于破产、重病,但绝不会死于作茧自缚。
只是…
叶杉坐在床上,拿出那一纸包养协议,手抖再三,还是忍着没撕。他抚摸着颈上的绿宝石项链,泪如雨下。
“如果不是我爱你,我怎么会允许你这般羞辱我?”
…
卓文清哭完之后缓了好一会儿,“泪如雨下”四个字,绝非一句空话戏言。
卓文清对这段剧情很鄙夷,下了戏,卸妆,连着看完第五幕,合上剧本,暗自叹息。这是怎样一个缺爱的男人,被打折了傲骨,也要追求他爱的人?
另一边蒋岱阑也在卸妆,剧本看的认真,含着一口漱口水。似乎感觉到一道视线掼在他身上,他敏感地抬头,揪住卓文清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忿恨。
蒋岱阑啪一下把剧本合上,吐掉水,“卓老师,我对剧本设定有疑问。”
“什么问题?”卓文清没想到蒋岱阑率先发难,白纸黑字都是汉字,哪个字不认识?今天他俩的戏不多,现在在拍沈煜和梁览对对手戏,他俩还有时间再磨磨剧本,正和卓文清心意,昨晚喝那么醉,都不知道和蒋岱阑说过什么鬼话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正好蒋岱阑卸完了妆,拉着转椅滑坐在他身边,手指着台词:“就是第五幕,吵架之后又和好,前面这段剧情,[是我要求你做我情人的吗?是我引诱你了吗?我不是直接说过,你做我女朋友吗?现在我为了瞿家联姻,我能喜欢你,但是不能爱你,你懂吗?],这种爱,他还能算是喜欢吗?你说我到底还爱不爱你?”
廖原刚好进来喝水,就听见卓文清很单纯地回答:“我爱你啊。”
蒋岱阑捧着剧本凝滞片刻,那边廖原笑得满脸褶子,卓文清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脸瞬间红成灯笼果子,“不是我爱你,是你爱我,所以你才会说这种听上去伤叶杉心、但实际上还放不下的话。”
蒋岱阑好像没听见廖原在旁边听着,一张脸冷漠不驯,两手抱在胸前,身子往后一靠,一脚踩住卓文清的转椅底座,“一个不相信爱的人,凭什么讲爱?两败俱伤而已。”
卓文清说:“不会可以学,爱也一样!”
蒋岱阑冷漠道:“免费就能学到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卓文清感觉到他在胡搅蛮缠,想转椅子,用脚踢开他裤腿。蒋岱阑偏不顺他的意,握住他的转移扶手,卓文清猛地回头,掰他手指头,试图跟他讲道理:“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谈柏拉图恋爱。”
蒋岱阑愣了,瞪着眼睛,重复一遍,“柏拉图?我柏拉图?我看上去那么像不行的样子吗?”
卓文清梗着脖子踩他的脚,蒋岱阑就躲,但是反过去踩他,椅子转得跟个陀螺,胳膊肘差点把桌上化妆品碰掉。卓文清硬着头皮损他一句:“虽然男的都下半身思考,我、我也一样,但你只要不是那方面功能障碍,爱就是可以做出来的,剧情设计没问题,是你不理解!”
蒋岱阑不屑的哼了一声,“那瞿妄不是精神分裂吗?顾忌着不敢对人好,还霸占着人家的身心,这不纯渣男?把人家翻来覆去睡了个够,男人尊严都没了,又不负责,心里喜欢,嘴上却说只是交易,就会给钱,谁差他这两个子儿?”
卓文清臊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欺负了,但他其实只是在和蒋岱阑分析瞿妄得心路历程,“是包养啊,包养只是一种情趣,哪怕你对叶杉像对一条狗,以叶杉的性子,也会对你忠诚,只要你不打他骂他,冷落他忽略他,让他离开,他愿意当个微不足道的情人,就像莎士比亚戏剧里仲夏夜之梦,回避型人格和焦虑症人格在谈恋爱。”
蒋岱阑没学过,按理说不能懂,但他脑子转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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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抬眉,双眼一眯,“哥哥,没想到私下里你玩这么开啊?”
卓文清思维模式还在剧本里,被他转移话题给转移晕了,“我玩什么了?我还是处男。”
蒋岱阑忍不住弯起眉毛,凑近了看他的鼻梁,“别走,我看看处男行不行?”
“走什么!”卓文清没怕他,强忍着没躲没退,但还是好奇,“看出来我行不行了吗?”
蒋岱阑被他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顺着他说:“行,关了灯,你肯定特别猛。”
卓文清别过头,鼻梁都跟着红,但是被恭维了确实让他生不起气。
蒋岱阑盯着他的侧脸,紧跟着大逆不道来了句:“哥哥说我大,昨天一看,我觉得你也挺大的。”
卓文清大惊,飞过去捂他的嘴,俩人距离一下子拉近。蒋岱阑手指灵活,顺势从他脖子里掏出昨晚那条珍珠贝项链,放手心里翻看。卓文清松了手,蒋岱阑也没再说大小长短的事,纳罕道:“换回来了啊?这珍珠贝项链真适合你,谁送的?”
卓文清垂首,睫毛低低盖着眼珠,看着他手指不停摩挲那颗珍珠贝,纳闷:“你送的,喝醉酒忘了?”
蒋岱阑像是揣着什么心事说:“我看是你忘了才对。”
卓文清更加确信昨晚自己喝多了对他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只能给自己打圆场,“我承诺给你什么了?”
蒋岱阑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俯身在他耳朵边说:“你猜啊。”
真欠揍啊这语气。卓文清不知道怎么就被他逗笑,“你不说拉倒,我不听了。”
蒋岱阑说:“不是承诺,是霸凌。某位老师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半夜三点下床来我卧室吐我床上,最后还压着我咬了我嘴,你都忘了?”
卓文清笑容消失在脸上,脸红耳热,狡辩道:“…不可能!别开玩笑了,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蒋岱阑说:“人做不做得出来我不知道,但你确实做出来了。”
卓文清怔然地看着他,一时间被他严肃表情弄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这么叛逆的事。
“…对不起。”卓文清小声道歉,“别生我气,难受的话,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蒋岱阑高高在上的语气,吊儿郎当地说:“那我想想吧。”
卓文清言辞恳切:“你放心,我什么都肯做。”
闹腾够了,俩人消停。廖原收起关爱幼年期人类后代的眼神,过去拍蒋岱阑肩膀。
蒋岱阑这会儿意识到廖导全程看热闹,但是一张脸不红不白,“廖导。”
廖原说:“刚才这段戏小卓分析得很透彻,悟性高。岱阑,你要是不理解为什么你的角色在这个节骨眼纠缠叶杉的话,我不妨给你放个假。”
“放假?”
蒋岱阑和卓文清异口同声道,看了看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见诧异。
廖原点头,“下午方总给你们请假了,去拍杂志内页,还有专栏访谈,这可是大事,对咱们宣传有利,下午你俩就去吧。”
廖导一声令下,二人马不停蹄赶去拍摄现场,当下最流行的时尚潮流杂志《半透明》,大楼很新。
拍摄主编亲自过来指导拍摄,周围围了不下五十个工作人员,现场一片忙碌。她在看见卓文清和蒋岱阑第一眼的时候,很认真的问了句:“两位老师身材都这么好,介意拍点成年人该看的大尺度吗?”
20. 一褪成名
算起来,这是卓文清和蒋岱阑以cp形式第二次到公开场合,但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好像都认识他们了,上次还没几个人叫得出卓文清的名字,这次甚至有人拿着本找他签名。
卓文清一本接一本签,耐心细致又周到。以他俩目前的名气来看,都没理由拒绝拍摄主编,蒋岱阑要维持人气,卓文清需要名气。
蒋岱阑抱着双臂,冷着脸靠墙站,浑身散发冷气,以他的身高长相气场甚至是他那身昂贵的冷香,小迷妹们根本不敢往他身边凑,尤其他还臭着一张脸,盯住卓文清。
“不脱。”他冷淡说:“我是卖艺的,不是卖肉的。”
卓文清考虑的比这个混世魔王周全,擦边球无可厚非,尤其是文艺爱情片类型,开口劝说:“说不定一脱成名呢,脱吧。”
蒋岱阑深呼吸,吐出这口气,转头对主编说:“那我脱,他不能脱。”
主编不理解,“怎么的,瞧不起《半透明》?连脱个衣服都推三阻四,他身上藏黄金了还是藏吻痕了?这给你宝贝的,我知道你心疼他,但你俩能不能回去再腻歪?”
卓文清赶紧打圆场,抱歉地朝工作人员们点头,然后抓着蒋岱阑胳膊把他拉过来,给主编说好话:“不至于,我们可以听安排。”
他掐了蒋岱阑胳膊一下,眼神警告他:你收敛点,这不是片场。
蒋岱阑目光越过摄影棚的光束,居高临下的眼神望过来: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管不着。
俩人无法说服对方,机器架起来,两人一分即开。
卓文清倔劲儿上来,和蒋岱阑分开,俩人之间隔了道银河,周围人看了都多看几眼。
摄影师给他们讲造型。拍摄过程中,卓文清敬业且配合,然而蒋岱阑不是表情太冷就是动作不到位,摄影师不敢得罪这尊大佛,只得好声好气哄他拍双人照的时候动动感情。
蒋岱阑充其量弯下眉,不算很配合。拍摄间隙里,卓文清把蒋岱阑带到无人角落,低声呵斥他:“你吃拧了?跟杂志社叫什么劲?”
蒋岱阑歪着头,混不吝的眼神冷冰冰落下来,“她让你脱你就脱,我不让你脱,你还跟我叫板,你把我当什么了?”
卓文清怎么捋也没捋明白他什么意思,尤其是蒋岱阑这样的表情、语气,都很像是“瞿妄”。
卓文清有一刹那的恍惚。蒋岱阑也不给他解释,推开他肩膀,懒得废话一样转身就走了。
卓文清犹如一盆冷水浇在身上,这些天逐渐苏醒的心好像熄灭了火,顿时冷下来。
他还以为蒋岱阑转了性,从个目中无人的二世祖转变成了小天使,看来是他的错觉。蒋岱阑没变,是他傻,戏也当真,殊不知最忌讳的就是自以为跟人家熟,模糊边界感,惹人讨厌。
卓文清呼出一口气,整理好心情,争取让自己脸上一丝难过也看不出,回了拍摄现场。
但是拍摄主编却临时改口不需要他脱了,卓文清也无所谓脱不脱。
吵了一架后,他们的配合反而是合拍了,蒋岱阑成了现场最俊美的男模特,摄影师还额外拍了许多双人照,古风、现代、居家、春夏秋冬,随便摆摆就很有氛围感。
有张照片要卓文清被他搂在怀里,他的右手伸进卓文清衬衫,搁在他胸口上,因此卓文清坐在他下方,换上了对扣衬衫。
蒋岱阑身体贴近,毫不客气解开他纽扣,伸进他左胸前。冰凉的手,不留情面地刮过敏.感点,一点凸起微小震颤了,顿时站起小小圆圆的柱球。
卓文清骤然抿了下唇,硬挺着身子,没动,但是浑身起麻。
蒋岱阑目光斜斜睨他一眼,低声说:“是珍珠项链吗?”
卓文清明知道他故意作弄他,却不愿大声张扬,“是什么…你不知道?”
“像是珍珠,”他手指一动,“但是手感不像。”
卓文清弓起腰,猛地回头,眼角红透,终于忍不住了,小声:“你是跟我赌气还是跟我发疯?又不是我主动要脱,你生气什么?”
蒋岱阑却收回戏谑的语气,“看镜头吧,”语气习以为常,不回应他的质问,“不好好拍的话,今天咱们就白白浪费半天假期。”
蒋岱阑把他按在怀里,绝对是用了力气的。为配合卓文清,他换了黑西装,冷峻精致而华丽,犹如优雅的吸血鬼,伪装成人类世界的上位者。
而卓文清的妆造偏向于白天使概念,雪白的衬衫,柔软的长裤,乌黑微长的发丝遮着眼,向上看时,面部轮廓里有清晰的脆弱易碎感。
卓文清无法使眼神清透纯真像是真正的天使,他有苦说不出,自己憋屈着挣扎。
那边摄影师喊“看镜头!”
他情急之下一扭头看过去,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卓文清把蒋岱阑推开。
拍摄主编震惊地看着他们,指着屏幕说:“这表情太棒了!天使与魔鬼,永恒不变的经典,我本来想的是掌控天使的魔鬼也有温情的一面,但是演绎成了在恶魔桎梏里寻找灵魂的美丽天使,这么有创意的表现,卓老师您真的神!”
卓文清怎么说这是蒋岱阑有意为难他?胸口被他的手按到冰凉,只能顺着说:“是蒋老师有画报经验,我是跟他学的。”
蒋岱阑垂眸看着他说:“鸟儿被关进笼子里才能得到保护。”
“天使,就该被恶魔觊觎。”
他刻意挑衅,卓文清不置可否,表情淡淡,起身让路,下面该蒋岱阑拍单人照了。
摄影师说:“主题是都市迷情,蒋老师拿着鸡尾酒,突显迷幻灯光下的浪漫情调。”
灯光迷魅,红紫接替,蒋岱阑端着高脚杯,将两根手指插进鸡尾酒里,慢慢搅动,抬起狭长的双眼,幽幽看向镜头外的某一处角落。
卓文清望着那杯酒,吞没了修长冷白的两本手指,镜头里,他的无名指有颗痣,酒液在他手指间流动,上下荡漾,时不时没过那颗痣。
酒液荡漾,分层鸡尾酒颜色被搅乱,他将手指取出来,自然垂落,一滴一滴粘稠的酒液顺着他手指滑落,滴滴答答落在红毯里,晕开一颗颗水晕。
蒋岱阑用毛巾,一根一根擦干净自己的手指,抬眸,视线望出去。
冷漠的眼中浮现一丝戏谑笑意,唇边不像在笑,而像戏弄。
卓文清抱着手臂,忍不住别过头,躲着他的视线。
不知为何,心跳加速,只想离开。
拍完了个人杂志照,卓文清跑下楼,甩掉蒋岱阑,要自己打车回片场。
欺人太甚,卓文清心里气闷想着,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蒋岱阑有没有跟上来。
吵架归吵架,说到底他就是耍脾气,也不是不能包容他,怎么说也小一岁,该让着他的,无关家世地位,单纯是谦让他而已。
但是蒋岱阑没有跟上来。卓文清心里有点失落,说不上来的滋味,像有根针在心里扎,觉得这架吵的无厘头。
大街上认识他的人不多,不用戴口罩墨镜,正好肚子饿了,想吃口饭再回去拍。
电话却响了,接起来一听,是道陌生的男声。
“是卓文清吗?”
卓文清说:“是我,你是谁?”
“昨天晚上我见到你了,你可能不记得我,我是皓林传媒的高级副总裁,这次《一笔浮生》的宣发我负责,有时间和我见一面吗?”
卓文清对这种话术心知肚明,如果是正式的会谈,一定通过公司协商,私下里联系他,不是好事。
卓文清说:“你确定要见我,而不是蒋岱阑?”
那边似乎笑了:“就是你,你们俩的长相我还不至于认错。有兴趣吗?”
态度步步紧逼。卓文清走到日式面馆前,心不在焉说:“抱歉,我不接受潜规则。”
店老板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卓文清指了一碗叉烧豚骨拉面,付了现金。
电话那边说:“只是利益交换而已。我能帮你成为一线演员,不止是金钻奖,世界三大国际电影节,国际金像奖,华语三大电影奖,我都可以替你搭桥,你不想要最佳男演员、最佳男主角的美称吗?考虑一下,我这人从不开玩笑。”
卓文清坐在餐位上,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却在放空。
这是一条很短的捷径,转身就能抵达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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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不用再苦苦挽留一个龙套角色、不用等待命运垂青。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他甚至不用清偿欠蒋岱阑那四百万,不用钻研演技,只要维护好自身外表和金主关系就够了。
好吗?很好。
要吗?
“听上去很有吸引力。”卓文清冷淡道:“我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你。”
“那就按电话号码来找我吧。”
卓文清说:“要做什么准备?”
“洗干净后面。”
卓文清垂眸,低声笑笑,这点笑意在他脸上显得如此苍白,又无比耀眼,像宝石切割面一般细腻清冷。
看吧,这就是一脱成名的代价,金主的命令是绝对的。
刚才他还说蒋岱阑无理取闹,其实是他大脑失灵,没领会到人家话里的劝告,一发脾气跑出来,还把人家丢在大楼里不管不顾。
是他错了。
“对不起,”卓文清淡淡说:“我不是同性恋,就算是,我也不为恶心的男人用后面。”
挂断电话,拉黑,甚至不看一眼电话号码。
吃碗面,浑身发热,心里那一点冷气被烘暖了,他回到《半透明》,去找蒋岱阑道歉。
主编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星,神秘兮兮把他拉到一间化妆室前,小声说:“求求你,快救救我们吧!蒋老师疯了,逮住什么摔什么,把我整间化妆间砸了个稀巴烂,且不说我那些化妆品有多贵,我那些设备都是钱啊!公司批下来的器材都坏了!还得我自己掏腰包,我真的想哭…”
卓文清安慰她:“他砸坏的东西算在我身上,我一会儿让我助理贾乐来给你送补偿费。”
主编一惊,“这哪行?”
紧接着好几个工作人员从化妆间里抱头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叫,还有几个蒋岱阑的小迷妹,卓文清心想她们估计这会儿都脱粉了吧?
卓文清忍不住笑了下,小姑娘们看见他,都躲在他身后,“卓老师您快进去看看他吧,蒋老师不知道怎么了,正卸妆呢,突然就开始砸东西,一言不发,好可怕!”
卓文清问:“你们没说什么话吧?”
“没有啊,就说您长得好看,公司里好多高层领导喜欢你,女领导喜欢,男领导也喜欢,还在大会上说您男女同吃,想亲眼见见您,您肯定会红的。但是蒋老师听见就生气了,咱们都看见了…”
卓文清让她们先走,他一笑,她们就脸泛红,不停回头看他,卓文清并无想法散发魅力,只是希望她们能平复心情,别被蒋岱阑摔东西的事吓到了。
推门那一瞬,灯爆裂在脚下。
卓文清默默拿起扫帚扫去杂物,蒋岱阑坐在化妆台上抱手臂,眸光阴鸷低沉,直到卓文清扫到他面前说:“把脚抬起来。”他都没说话,只是抬起脚,恶狠狠地盯着他。
卓文清云淡风轻道:“你还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撒野,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在娱乐圈工作这么多年,你比我清楚被拍到会是什么后果。”
蒋岱阑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嘶哑:“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回来?”
卓文清如实说:“回来见你,给你道歉,带你回家。”
蒋岱阑皱着眉头,似乎搞不懂卓文清为什么突然回心转意,看了眼门外,吓退了来看热闹的人。
只是卓文清跟他好好说话,他也没再摔东西了,甚至卓文清把他从化妆台上拉下来的时候,他握紧了卓文清的手,很老实就落了地,只是眼神片刻也不离开他。
蒋岱阑粗声问:“你错哪儿了?”
卓文清很坦然的说:“对不起,我没听你的劝告,我知道你不让我脱是为我好。”
蒋岱阑不是很好哄的人,但是卓文清这么温柔的语气让他有气也没处使。
他就这么盯着卓文清,眼神委屈,眼眶见红,有些湿润。
卓文清心软了,心说这么大的人还像小孩子一样脾气,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心平气和地说:“我不该把你丢在这,你气的砸东西,我来赔。但是我跟你吵架,你应该找我要说法,或者,你打我。”
蒋岱阑把手抽走,然后把他抱在怀里。
21. 纵容无理
卓文清被这个拥抱勒得快要窒息,轻拍他的背,“…好了,不生气了,乖啊,不是没有伤到吗?刚才他们说你闹我还不信,你叫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蒋岱阑不说话,一味地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湿润润的水沾湿了皮肤,像只被遗弃的野犬咬住了主人的裤腿,呜呜地哽咽,大口喘气,却舍不得一口咬死主人。
卓文清惊诧于他居然被气哭了,抱歉又想笑,想起蒋岱阑虽然脾气臭,但从未见过他和谁吵架。
怕笑容惹到他逆鳞,只好尽量忍回去,温声劝慰:“以后不许乱砸别人的东西,虽然那些东西不是公共财产,但是伤到别人或者伤到你都不行。阿阑,你不准再这样乱发脾气了,这次我帮你,下次我就不一定帮得到你了。”
“你说什么?”
蒋岱阑从他锁骨窝里抬起头,红眼眶怒气冲天,“你要去哪?”
卓文清摸了摸他的头,“电影拍完,营业结束,我们一定会分开。不是现在,我说的是那个时候。”
蒋岱阑眼睁睁地看他,瞪他。但是卓文清说的没错,他们早晚有一天会分开,只要电影拍完,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再待在一起。
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像这样赖在卓文清的怀抱,肆意挥霍他的温柔、他的安慰。
…
半个楼层的工作人员都在门外徘徊,堵得水泄不通,这么大的腕儿甩脾气就是和小明星不一样,得罪不起,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等着,怕事闹大。
“不是拍的好好的吗?蒋魔王突然发飙是为啥啊?”
“你们谁得罪他了,还是拍到绯闻女友之类的私事了?快删掉,他粉丝会吃人知不知道?”
“摄影师说没有违规动作,也没对他言语辱骂,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时候里面又传来不大不小一声撞击声。
……
议论声正此起彼伏,突然间就安静下来。
半透明的杂志总主编项亦寒下楼,和梁览一起,他们好像在谈商业合作之类的事,走到这一层时,一同停下脚步。
项亦寒看上去三十出头,浅灰色的衬衫搭配白色长裤,身为时尚杂志的主编,高级时尚感十足,成熟又有魅力。
他调整了下腕上江诗丹顿的位置,环顾四周,微微笑着说:“怎么都从工位上下来了?这层是着火了还是财神爷驾到了?”
员工们很有素养,没有七嘴八舌,让拍摄主编自己说。
拍摄主编小声说:“是蒋岱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私事,拿我们化妆间发脾气。”
项亦寒听见这名字,漆黑的眼珠闪过一点微妙的笑意,“蒋岱阑是不是最近拍《一笔浮生》的那位?”
主编说:“是啊,今早晨会您还提到这部电影了,想说给这电影重要版块,多宣传一下来着。”
项亦寒看向紧闭着的化妆间门:“确实,董事会都认为这部电影不一定会火,但我值得一赌。这么说蒋岱阑来了,卓文清一定也来了?”
主编点点头,她看了眼梁览,才发现:“诶,三位主演都在,这么巧?”
梁览淡淡一点头,项亦寒笑了下,“你说你们关系不太好,我看是真的,蒋岱阑和卓文清这对cp都能吵起来,更何况是跟你?门打开,我进去看看。”
主编拦他拦不住,门却先他一步打开。
卓文清平静地走出来,身后跟着蒋岱阑,只是他那对长浓的眉不愉地压住了眼,因为毫无表情,以至于那张冰雪般冷漠的外貌被衬得格外令人胆寒心悸。
蒋岱阑一出现,人群里发出两种声音,一种说他真的帅得独树一帜,另一种说他粉丝为什么有恋冰癖。
卓文清面色如常,声音温淡道:“里面我都打扫干净了,对不住各位,赔偿金我出,如果拍摄工作结束了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等等,卓老师。”项亦寒出声,他盯着卓文清的脸,目光聚焦在他翻高的衬衫领子上,问:“我们公司里冷气这么足吗?卓老师还要把衬衫的领子立起来,如果脏了的话,我帮你找件新的换上。”
卓文清还没等说什么,蒋岱阑就从身后踱步出来,手随意地搭在他肩上,冷淡道:“不用了,他不缺这一件衣服,只是领子内侧脏了,回去洗洗就好。”
卓文清闻得到他身上的香味,被那股冷冽的泉香笼罩,然后一股深沉的木质香调扑面而来。
梁览拨掉他肩上蒋岱阑的手,淡声说:“他的肩膀还算干净,你别给弄脏了。”
其他人虽然在看热闹吃瓜,但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算什么?娱乐圈职场霸凌?剧组内部不合?还是个人恩怨?
看来传闻是真的,他们三个主演私下里不合,竟然都吵到明面上了。
梁览离卓文清很近,完全看得见他脖子右侧有一枚殷红的咬痕,或者是吻痕。
他感到有股血液往脑子里面倒灌,绝非喜悦,而是自家养的宠物被其他人随意就给牵走了标记的愠怒。
“谁干的?”梁览眸色阴鸷,“我看过你的剧情,戏里没有咬脖子这段。”
卓文清盯着他,眸中有些警惕,“和你无关。”
“文清,你瞒我?你心知肚明这是谁对你不尊重,谁把你当成私有物。”
梁览被这道眼神刺伤,手指更是不受控制地拂过那一处红,眉眼堆积着沉郁,声音低沉道:“我们俩认识那么多年,你知道我的,我敬重你,从没有对你做过这么越轨的事。蒋岱阑呢?我警告过你,你不听,才和他认识几天,他就这么对你?”
“偏偏你还纵着他对你胡作非为。”梁览心不甘,很明显,以卓文清的脾气,绝对是对蒋岱阑手下留情了。
“你们在里面究竟做了什么?”
卓文清拍开梁览的手,淡淡说:“别把自己说的这么高尚,也许在某些你不知道的事情里,你才是那个灾难的根源。”
梁览不解,望着那张凝视过许多年的脸,似乎今天才认识到他的冷漠。
卓文清和小时候的长相没很大区别,天生就丽质,脸型清瘦,清朗的眉修长,五官称得上艳丽,秾艳的眼廓和唇形勾人眼眸,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性情里的缺陷——倔强、刚硬、清冷、一意孤行、为戏而痴。
就算他心情不错,也遮盖不住面色本身的苍白,那种近似于透明的肤色,像精心打磨过的水晶蒙上了一层清冷的薄雾。
这份冷淡对准他时,就像刀一样,让梁览难以呼吸,肺叶生疼。
他的温柔不再给他。
他也无法窥见那份足够清扫雾霾的宁静柔软。
父亲去世后,亲戚背离,是卓母和卓文清给了他一个家,上门找事的人很多,一个夜里他被围殴,卓文清赶来为他出气。
三拳难敌四手,最后卓文清干脆把他搂在怀里,那些拳脚就全落在他身上。
他的好怎么忘?
舍不得,放不下,离不开。
出国多年,唯一忘不了的就是卓文清,梁览想回来道谢,陪伴,或者,索取他的温柔。
梁览不知道该去找谁说理,可是蒋岱阑拎住他领子把他拽过去的一刹那,他知道他该去找谁报复了。
蒋岱阑。
是蒋岱阑强行撕裂他们的亲近,抢走了属于他的文清。
蒋岱阑盯着他,眼神犹如一头磨牙吮血的兽,“梁览,我的墙角你也敢撬?”
梁览一把攥紧他手腕,反唇相讥:“他身上写你名儿了?你的墙角,谁封的?谁允许了?谁赞同了?你们不过是合作关系,你还真把自己当他男朋友了?”
蒋岱阑双眸微眯,“你再说一遍?”
项亦寒分开他们,“行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吵什么呢?正好我做东,晚上我和一位业内领导组个局,你们都来,给我这个面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他边说边扫了眼化妆间,垃圾桶堆满了,一看就是卓文清打扫的,项亦寒轻声一笑,“卓老师,赏脸吗?我看他们俩都对你手下留情,你发话,去还是不去?”
卓文清拨开梁览,把蒋岱阑拽到自己身边,蒋岱阑随之松手,卓文清拨了拨他额前凌乱的头发,毫不在意梁览冰冷的目光,问:“和谁组局?”
项亦寒玩味的眼神在他和蒋岱阑身上转,温和的笑着说:“皓林传媒的副总裁,从美国分公司调回来,叫白竟思。很厉害的,会做业务,名下艺人在北美地区的唱片销量业绩突飞猛进,还捧出了琼·金斯利那样的全球网红。今年回了国内本部,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年就签了不少国内大火的艺人,所以我才想问你们要不要同去?”
原来他叫白竟思。
卓文清心生感慨,是北美回来的啊,怪不得玩得那么花,上来就提出直白要求,估计是不喜欢绕圈子,是个公事公办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衣冠禽兽。
项亦寒话锋一转:“对了,岱阑,白总说你们认识,而且北美流行乐圈里玩的都知道你,你们还商谈过合作,止步于签合同?”
蒋岱阑看着梁览,眼神犹如刀锋横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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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掩饰鄙夷和憎恶之意,闭了闭眼,沉声说:“我们理念不合,我不喜欢朋克雷鬼和黑金属乐,只做摇滚和R&B,他对我的音乐定位让我无法认同,他的生活理念我也无法认同。”
“什么理念?”项亦寒好奇说。
卓文清却发现这人春风化雨的手段,三言两语间化解矛盾不说,驻足围观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散场了,一场风波就这样归于平静。
不容小觑。
蒋岱阑不耐烦道:“他是个gay,1,喜欢柔弱爱哭离了男人就不能自理的小0,屁股越翘越来劲。”
卓文清震惊地看着他。
原来他们熟到这种程度吗?还是说蒋岱阑在北美也混这种圈子?
蒋岱阑察觉到他的试探目光,“看我干什么?”
他冷着脸,从兜里掏出墨镜戴在脑门上,还是解释了,“他试图拉我进他们那个圈子,我说过了,我尊重gay,我也有gay朋友,但是我不接受以自由恋爱为名义的约炮。白竟思劝我说不是每个gay都那么开放,直到有天他叫个0来试我,我走了,就这样和他分道扬镳。”
项亦寒哈哈一笑,“他现在不喜欢那种0了,我听说他最近看上一个男演员,不太红,漂亮,冷淡,清高,还没追到手。但那都是题外话,我直说了吧,这次他和even合作负责《一笔浮生》的宣发,方圆给我打电话,让我带着你们和他吃饭,所以我是特意叫来梁览和你还有文清的。”
既然是方圆的意思,那绝对不好拒绝。
卓文清心里想着方圆对他的恩惠,虽然也是出于商业利益的关系,但折方总的面子对他而言没好处。
可是那通电话…他居然愚蠢到提蒋岱阑的名字。他们是认识的。
想来白竟思不可能主动提起那种事,尤其是被拒绝后。
是以,项亦寒带着三人前往酒店,白竟思已经带着高层领导们等在包厢里,传媒业工作的人喜欢华丽的服饰风格,可惜除了白竟思面容英俊之外,其他男人都长得平平无奇。
白竟思将项亦寒迎进门,几乎下一眼就看见了他身后的卓文清。
卓文清迎上他轻薄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寒暄才不会暴露恶意。
“卓、文、清。”
他右眉挑起,舌尖滚落这三个字,而后八风不动,狐狸眼一弯:“久闻大名,未曾得见,我是皓林传媒的高级副总裁,白竟思。”
卓文清冷静下来,“白总,你好。”
白竟思又抱了下蒋岱阑,热情洋溢,“岱阑,好久不见,听说你在国内发展很好,我替你高兴。”
他周到体贴地把几人让到座位里,项亦寒坐桌对角,梁览坐在最外面,蒋岱阑靠门,卓文清则被他请到主座旁、他的右手边。
卓文清心如止水道:“白总,在场这么多老总,我坐这里不合适。”
“合适。”
白竟思笑说:“下午我们通电话的时候就算见过一次面了,这是第二面,不要和我太生疏了,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呢。”
蒋岱阑闻言抬头:“你们通过电话?说什么了?”
他的语气没有咄咄逼人,甚至眼神也很友善,只是他一说话,桌上一圈人都认真听他讲。
这一刻,卓文清才发现蒋岱阑身上与人群格格不入的感觉出自于哪里,就出自于刀光剑影的名利场,就像电影里的瞿妄,他们生来尊贵,掌控话语权,所以戴着一张和善的假面,体验高高在上的人生。
但是在这之外,蒋岱阑有不加掩饰的真实。
不仅仅是初次见面时眼里昭然若揭的不屑,还是相处之后逐渐软化的态度。
还有化妆间里隐秘的下午。
卓文清垂下眼眸,手指轻拂脖颈,指尖颤抖。
当时蒋岱阑很不满他的回答,关于离别的定义触怒了他,卓文清还未来得及躲避,就感觉到高大的青年俯身抱住了他的腰,像禁锢他在怀里。
脖子被大手固定住,紧接着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侧颈一痛,牙齿咬合的痛感让他浑身一颤。
明知道会留下痕迹,蒋岱阑依然这样咬了,还生怕他不够痛会忘记一样用力。
卓文清忍着痛,任他发泄个够。
蒋岱阑咬够了才松口,而后薄唇轻贴,啄吻印下深深咬痕的颈肉。
极致的温柔与极致的痛交错,被摧残的皮肉又疼又痒,这绝不是报复,卓文清当时脑子轰地一声,连躲开都忘了。
蒋岱阑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22. 半途离席
手指离开,卓文清坦然地对上蒋岱阑的视线,尽管他心跳一直很快,心里也没那么坦荡,但他们隔了半张桌子这么远,蒋岱阑又什么解释都没有,因此,卓文清不想因为这个吻想太多。
毕竟是在拍戏,蒋岱阑和他拍吻戏,拍床戏,混淆情感很正常。可是现实是营业迟早会结束,就像电影一定会杀青,也许,这只是蒋岱阑发泄不满的方式而已。
但是卓文清不知道怎么回答蒋岱阑的问题,他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说白竟思要包养他,那他在娱乐圈还怎么混?卓文清看了眼白竟思,巧的是白竟思也在看他,还朝他眨了下眼。
卓文清慢吞吞地把头转过去,看着一桌子的菜,顿时没了食欲。
蒋岱阑见状,双手交叉,手腕抵在桌沿上,语气轻松问:“怎么了,你们关系这么好,有什么我不能听的秘密吗?”
他这样问明显是好奇了,卓文清不自然地看着菜色,借机躲避他的注视。
他见识到了蒋岱阑的轻狂,在化妆间那种地方,就敢把他脖子咬破了,那处咬痕一碰就疼,又红又肿,表层结痂了,狼狈得很。
白竟思恰巧坐在他右手边,卓文清不想被看见,不论怎么说,这是他和蒋岱阑的私事,戏里戏外,都不该放在台面上讲,一如他和白竟思都记得下午的对话有多么不愉快,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相见。
白竟思这么长袖善舞的人,居然也没说话。
目光在沉默中博弈,他们彼此都攥着砝码,为了男人的面子和利益,这种场合下谁也不会轻易开口。
白竟思似乎是没想到卓文清如此沉得住气,不由得刮目相看,手指轻敲桌面,饶有兴致地歪了下头,举杯敬酒:“岱阑说的对,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不愿意说给别人听,你呢?”
卓文清一言不发,略一点头,冷淡地举杯,饮尽杯中的葡萄酒,酒有些苦涩,并不好下咽,卓文清皱着眉头,忍着没吐出来。
蒋岱阑跟着喝了一口,然后哼的一声笑,笑声意味不明,把盘子一推,“不说就算了,吃饭吧,省的我问东问西,打扰了你们好朋友的雅兴。”
他的语调阴阳怪气,按说卓文清改反驳他几句。奈何他心虚,心曲骤然一乱,克制着眼神不去寻蒋岱阑,不想被看穿自己在说谎。
蒋岱阑没有再追问,卓文清悬着心渐渐放下,这才借着看灯的动作瞟了他一样,发现对方依然在盯着他,卓文清立刻把脑袋别到一边,假装看墙画,然后视线一点点落进饭桌上,行云流水,毫无破绽。
其他人都是商场沉浮多年的人精儿,三言两句把话题引到了皓林传媒今年的商业版图,言语涉及到上百亿的资金往来,卓文清默默听着,不禁咋舌,不仅是为了巨额的钱财,也是意识到在他们嘴里,明星不是个光鲜亮丽的职业,而是能够将财富最大化的商品。
娱乐圈就是这样,表面光鲜,实际上有些小明星走红毯都要自费找黄牛买票,贿赂记者,买水军营销,贫富差距巨大,只有远离视野的地方,才能看见娱乐圈最真实的一面。
但也有温暖的地方。
粉丝们对待偶像真心实意,网络上的言论气氛从来都欢快而单纯,尽管粉圈也有不和谐的现象,但大多是愉快轻松的言辞。
从前卓文清没有机会涉足这种正式场合,今天一看,也不过如此,他们和各个领域的资本家一样冰冷,令人生厌。
卓文清坐在这里了无生趣,可是蒋岱阑却游刃有余多了,他好像什么都能做的很好,饭桌上频频举杯夹菜,他和他们交谈,喝酒,酒杯一会儿一空,话却滴水不漏。
他谈着卓文清听不懂的名词,和商人们谈他们的商业版图,但是只字不提他自己喜欢的音乐理念。
卓文清觉得有趣,原来他也懂得社交场上的潜规则,顺着别人说话,少说自己的心声。
蒋岱阑既然这样懂礼貌,为什么没礼貌地咬他脖子?
卓文清百无聊赖地吃掉盘子里的青菜,感觉刚才喝掉那口酒的苦味从胃里反上来。他不认得酒,听他们说是伏特加,波兰维斯基,以刨洋葱和亚麻子酿造的,清澈透明,口感轻柔,尽管他尝过后只觉得辛辣,从喉管一路辣到胃,顺着血液循环到心底,没觉得好喝。
中年男人走到身边来,穿着长袖的手提着酒杯递过来,“卓老师,我们白总很看好你,你没来之前他好一顿夸你,我敬你一杯。”
卓文清淡淡应下这杯酒,“白总谬赞了,是廖导愿意提携。”
“怎么是谬赞呢?”白竟思闻言停下和别人的谈话,转过身来面对卓文清,“我在说实话,我是真的欣赏你。”
卓文清淡淡地看着他。
白竟思上挑的眼尾带着笑,“你虽然是男性,但我很少见到你这样的男人。说实话,你的相貌可能不是绝佳,但身上那股气质,俗称那股劲儿,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是吗?”卓文清漫不经心说:“白总喝多了,开始说酒话了。”
“你不了解我,我的酒量很好,不会喝醉。”
白竟思一笑,“卓文清,我保证,只要你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绝对会掀起波澜,所以我愿意捧你,我觉得你能红,我还没看走眼过。”
“但是。”他一停顿,“如果你还是保持这个捧不火的性格,用不了多久,你就离被雪藏不远了。”
他压低声音,似笑非笑地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别装傻了,既然进了娱乐圈,谁不想红?”
白竟思带着酒意的声线很悠哉,仿佛在谈论一件优雅浪漫的事情。
满堂金光,满纸铜臭,卓文清在他的目光里无所遁形,青年似乎与这一切格格不入,他微弯的侧颈柔弱细长,似乎不堪一折,但那双眼冰冷疏离,很难闯进去霸占一席之地。
白竟思看了看蒋岱阑。
其实他们一样特别,都不愿被规则束缚,奉行自由至上。但白竟思只在卓文清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矛盾感,这种美丽与冷淡的碰撞,不动声色的隐忍,在新一代明星里绝对是独具一格的。
没人能从他那双哀伤的眼睛里逃出来。
青年喉结滚动着喝酒,眉头微微蹙起,睫毛很柔软地翘着。
高度数酒精大概刺激到了他的胃黏膜,他抿了下唇,似乎在忍着痛意,却没有就此喊停。
灯光笼罩在他的头发上,散落在耳边,看起来更加温柔。他放下酒杯看过来,冷冰冰的眼神并没被酒精融化,而是变成了沉沦在迷醉中的清醒。
“白总,承让。”
白竟思却觉得欲念横生,只想撕碎他的衣服,连带那张矜持冷淡的面具也一起毁去。
让他臣服,或者被他俘虏也可以。
白竟思夸赞:“好酒量,但是你喝这么快,小心后劲儿上头。”
他的手轻轻按在卓文清的大腿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卓文清喝醉了,整个人变得钝感,一伸手扒拉掉白竟思的手,还用湿手帕擦了擦手,顿时连旁边站着的中年男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他。
卓文清站起身,脚步漂浮,红着脸,冷冷淡淡说:“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他拉开椅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并且决定不再回来。
冰凉的水拍在脸上,卓文清抬头看着镜子里湿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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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的脸,用衣服下摆胡乱地擦干水,不知怎么,他很困,很累,只好靠坐在洗手台边的台阶上,闭着眼睛想睡觉。
“喂,小伙子,醒醒别在这睡。”扫地大爷把他摇醒。
卓文清猛地睁眼睛,站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大爷吓了一跳,转身离开,嘟囔着:“这孩子睡傻了?道歉干什么?我是说你回家再睡,这都闭店了,长得挺好看,是个小傻瓜。”
卓文清应了一声,感觉身体异常沉重,他就算酒力再差也不至于一杯就醉。一抬头,却看见洗手间门半开着,有阴影在门外徘徊,像是有人要走进来。
卓文清心里突然升起一抹怪异,他怕是白竟思进门,开始怀疑那杯酒是不是有问题。就在那个中年男人敬酒的时候,衣袖掠过他酒杯上空,还停留下来,和他寒暄了好久。
难道真是被下了药?
卓文清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拳头抬起来的一瞬间,对方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卓文清一愣,看见蒋岱阑面色不虞的脸。
怎么是他?
卓文清一下子卸了力气,蒋岱阑把他的手腕松开,稍稍往里推了一把,卓文清身体后靠,下意识拽着蒋岱阑的衣服。好在蒋岱阑身体站的很稳,头也就是低下一点,刚好就挡住光,还把卓文清圈在角落里,“你举着拳头是要打我,还是要打别的人?”
卓文清不想此刻狼狈被他看见,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可他头晕目眩,脚下瓷砖的花纹像万花筒一样闪烁着,旋转着,让他想吐。
“走、走开…”卓文清推蒋岱阑的胸口,就像推一堵墙。
“你赶我走?”蒋岱阑食指弯曲,刮过他的喉结,语气阴晴不定。
卓文清浑身发麻,觉得他的手指通了电,刮喉结的感觉让腿都快软了:“别…”
蒋岱阑这一天都憋着怒火,这会儿强忍着没发泄,但是声音都压不住那股嘶哑,“我不走,卓文清,你给我解释,你到底和白竟思说什么了?你今晚不说,我就等一晚,你一天不说,我就等一天,你一直不说,我总有办法叫你开口。”
卓文清被威胁了,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抬眼看着他,睫毛很慢很慢地扇动。
他这样的表情好像很舒服,也好像很难受,风的流速也变得安静,蒋岱阑的心脏被猛然捶打,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人的眼睛也能杀人。
是个男人的眼睛,却盛满了柔顺温暖的水,就那么看着他,眼皮都不眨。
蒋岱阑的心跳骤然加速,心乱之余,却发现他表情不对,目光向下一扫,果然,小文清有很大的反应,登时脑子里突然滑过一个国内违法的东西。
氯.胺.酮,俗称K.粉,喝了叫人头晕眼花,短暂失忆,致幻,最主要的是,会刺激性.欲,国内搞不到,除非在国外用私人飞机带回国。
蒋岱阑一时间猜不到会是谁给卓文清下了药,但这绝对是个下马威,否则以卓文清烂醉如泥的状态,是个人都能把他按倒,绝不会等到所有人散场还完好无损地睡在卫生间里。
除了卓文清,席间再没有人半途离席,卓文清一直是安全的。
卓文清身体一歪,靠在蒋岱阑胸膛上,半梦半醒间,他低声说:“我有点累,你能让我靠一靠吗?”
蒋岱阑垂眸看着他,只能看见他的鼻梁和嘴唇,因为没回应他,卓文清又说:“蒋岱阑,你怎么那么难哄啊?”
“难哄吗?”蒋岱阑把他打横抱起来,用肩膀打开卫生间的门,望着空无一人多走廊,他转身朝车场直梯走去,“那要看你怎么哄了。”
23. 醉酒胡言
怎么哄才能把混世魔王哄好?这个问题卓文清一时半刻想不清,但是身为演员最基本的敏感度却派上用场,他把头深深埋进蒋岱阑的衣服里,用布遮住脸,轻声说:“别让他们看见我的脸,我们的关系要保密。”
他喝醉了酒,还吃了来路不明的药,精神状态很差,蒋岱阑忽然害怕起来,他面色沉郁上了电梯,按负一层,想和卓文清说些转移注意力的话,“咱们的关系有那么见不得人?”
“见不得人。”卓文清认真说,“我是个男人,你不把我当女人,可是在别人眼里,我是被你上那个,我很没尊严啊。”
他薄红的脸热气蔓延到脖子两侧,被电梯里的冷风一吹,脑袋不由得又往怀里钻了一下,怕冷似的。
蒋岱阑就这样从对面的电梯镜里看见一只鸵鸟,这只鸵鸟很可爱,也很呆,只顾着把头藏起来,腰跟腿都露在外面,听见电梯里安安静静,他还慢吞吞地露出一只眼睛,悄悄打量着外面。
蒋岱阑笑了一声,对这只鸵鸟很无奈,把他抱紧了:“不是每个人都恐同,就算你是gay,也没人会笑话你,这个时代虽然没那么开放,但是love is love,爱情不因为性别低人一头。”
“我不知道…同性恋不是会死吗?被水淹死,或者自杀…不,也许是我记错了吧…”卓文清对收紧的手臂很不适应,尤其是手臂空间收窄,他都快没法呼吸了。
于是他脑袋一下子抬起来,手指弯曲,左右开弓捏住蒋岱阑的脸,瞪着双水润润的醉眼,仔细打量他,大吃一惊似的,确认道:“不对,你是蒋岱阑,我认错了。”
“那怎么了?哦,”蒋岱阑眉头拧起,“你提到瞿妄就兴高采烈,提到我就丧眉搭眼,怎么,我就这么拿不出手?”
这问题乍一听很蠢,蒋岱阑却越想越深,“而且你确实对瞿妄又主动又有耐心,对我就推三阻四,铁石心肠。”
蒋岱阑抿着嘴,把卡宴副驾驶车门打开,这是他自己的私家车,干净整洁,副驾坐过不少大红大紫的朋友同事,就是没坐过酒鬼。
他俯身将神智不清醒的鸵鸟放进去,还把呕吐袋塞进他手里。卓文清这会儿像个大玩偶,安安静静的抱着膝盖坐,一动也不动,蒋岱阑上车的时候发现他还保持着原样,看样子居然在思考。
下一秒,卓文清扔了呕吐袋,长腿一弯跪坐在座垫上,倾身靠近,瘦长苍白的食指轻描蒋岱阑的眼眶,疑惑道:“可是你们不一样,你比瞿妄好,你为什么要和他比?”
蒋岱阑没有躲,只是握住卓文清手腕凸起的腕骨轻柔地摩挲,眼睛盯着他,“因为你对我们区别对待,你心里记挂着他,戏里戏外把我认成他,你只和他谈感情,对我疏远,明明跟你合作的人是活生生的我,不是白纸黑字的他。”
卓文清不能明白蒋岱阑在纠结什么,指尖慢腾腾地抚平他的眉心,但是很快他就又皱起眉。
车里没有打开环境灯,地下车库灯光昏暗,车内温暖的空气很容易让醉意和药力混杂,滋生不可言说的情愫,安静的车厢里,只听得见交错起伏的呼吸声。
卓文清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但是觉得他发脾气也挺性感的,睫毛扑簌簌地低垂下来,“那我以后也对你耐心。”
“耐心,但是不主动?”蒋岱阑一按他肩膀,卓文清就不胜酒力地深深陷进座椅里,蒋岱阑欺身上前,拨开他遮住眼睛的汗湿碎发,左手托住他的腰,把他缓缓放回到靠垫里,语气不悦:“哥哥,这叫什么公平?”
卓文清眨了眨眼睛,居然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别过脑袋,嘴唇轻咬,手指痉挛似的蜷缩成一团,“那你…还想怎么样啊?”
蒋岱阑看着那片唇变得水红起来,心里生出一股无名火来,脑子突然在想,卓文清浑身的硬骨头对谁都会妥协吗?
但那股火烧的并不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夸他好,就连他爸妈,说过最多的话都是让他自食其力,他成长的过程中,大多数时间是自己孤身一人穿梭在人群、城市、国家里。
只有卓文清会惯他的毛病,蒋岱阑知道,且恶劣地想试探他的底线。
“今天晚上让我进你卧室,别误会,我只是照顾你,不做别的。”
平时清瘦骨干的身躯热气腾腾,鼻腔里全是他身上喷的淡淡清茶香气。蒋岱阑没遇见过卓文清这样的人,看似软绵绵的,可是细一琢磨,他就像一片平静而危险的海,能量很大,如果不想溺死,就得拼命自救。
卓文清闭着眼睛“嗯”了一声,答应了。这会儿连他也忘了,他和蒋岱阑的房间中间原本隔着楚河汉界,说好了拍戏过程中谁也不突破这道屏障,可是这道规则今晚却被他亲手打破。
蒋岱阑满意地点头,把安全带给他系上,转身,肩背舒展拉伸后,发动了车,同时拨通了酒店内部电话。
这是蒋家名下的产业之一,拨内部专线,对方接的也很快:“蒋先生,有什么事吗?”
蒋岱阑拨转方向盘,一脚油门上了高架桥,车窗外的路灯映出他没有表情的脸,“把6207包厢六点到十点的监控记录调出来,我要看给卓文清敬酒的人都是谁,截取片段发给我。”
工作人员:“好的,我会尽快。如果找到了怎么办?”
“通知我,”他的声音深沉如水,每个字都毫无情绪的波动,“敢弄卓文清,我让他身败名裂。”
就那么大的包厢面积,他就不信查不出来,蒋岱阑平时不会摆大少爷谱,感觉很幼稚也很非主流,但今晚不得不为了卓文清出这口气。卓文清是窝囊,甚至在他看来第一印象还有点娘,但他怎么欺负都是他的事,别人欺负就不行。
回到租房,卓文清还是一点没好转,蒋岱阑背着他上楼梯,身后的男人真是中了药,整个人冒热气,光是鼻子出气还不够,嘴也张开急促地喘,这药的药力似乎还是一波一波的,每隔半分钟卓文清就哆嗦一下,用下颌去蹭蒋岱阑的耳朵,“…凉快,舒服…”
蒋岱阑躲不了,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要狼狈,他发梢被别人的汗沾湿,一手托着卓文清的屁股,一手在兜里翻钥匙,卓文清还不老实,在他背上乱动,险些掉下去。
“怎么还没到家啊?蒋岱阑,我要吐了…”
“再不躺下睡觉我就要死了…”
“蒋岱阑…你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
蒋岱阑终于找到钥匙,被他烦的不行,反手拍了他一巴掌,“你老实点行不行?”
力道很轻,但是卓文清却浑身僵硬。
“…你打我,”他突然呢喃,揪住蒋岱阑的头发,严肃地说:“混蛋,你还摸我大腿,灌我喝酒,你给我打电话要睡我,你不要脸!”
莫名其妙被骂的蒋岱阑无语地哈了一声,仍旧是任劳任怨地把卓文清背进家门,放进沙发上,卓文清的身体一软瘫进去,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胡说八道:“滚,我就不和你睡,你凭什么上我?有本事真比试比试!”
“你想和我比试?”蒋岱阑想笑,只能忍着。
卓文清一点头,“我不会输。”
蒋岱阑也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那算我输,高兴了吗?”
“高兴。”卓文清反应了一下,怒道:“老子用你让?”
他的手到处乱打,挥到蒋岱阑脖子上,两条腿也乱蹬乱踹,蒋岱阑眉心一跳,躲开袭击,攥住他脚腕,“你要毁了我直说,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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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残忍的手段!”
“别碰我!”卓文清很委屈,“我说了你恶心!”
以防被打破相,蒋岱阑随手从茶几上取过一条礼盒包装袋,绑住了卓文清的手,“你把话说清楚,谁要睡你,谁摸你大腿了?”
卓文清力气没他大,他又这么霸道,简直气得眼珠通红,腿还大咧咧地张着,整个人就像只落于下风的被俘虏的小兽,恶狠狠地朝蒋岱阑呲牙,“强.奸是违法的!我要告你!”
蒋岱阑只能把他两条腿都合拢在一起搁在臂弯里夹着,强制性禁锢他的挣扎,耐着性子问他,“说,我是谁?”
卓文清俩手被绑住了,还挥舞着往他肩膀上捶,“白竟思!你给我滚开!老子不是卖屁股的,下午打电话要睡我的时候我拒绝你了,你再碰我一下我咬死你!”
“白竟思。”蒋岱阑重复一遍,眼睛里冷下去,像一对无机质的野兽瞳孔,“他找死。”
卓文清迷茫的看着他,“…你是蒋岱阑?”
蒋岱阑看他认出自己了,才松开他的腿,解开他手腕的带子,“你把我打了一通,怎么赔偿我?”
卓文清眨了下眼睛,“我欠你四百万,我会还的,你急什么啊?”
得,驴唇不对马嘴,这话没法儿唠了。
卓文清盯着他的湿衬衫,突然起了个坏心思,伸手戳了下他的腹肌,一共八块,整整齐齐,挨个戳一遍。
蒋岱阑猛地屏住呼吸,肌肉下意识绷紧了,拨开他的手,“…别瞎戳。”
“硬,手感差,不好摸,”卓文清毫不留情地下结论,撩起自己的衣服,戳了两下,很认真的推销自己,“我肚皮手感好,你来摸摸我的。”
眼神很单纯,语气也很单纯,但撩衣服的动作那么麻溜,蒋岱阑开始怀疑坊间传闻他背后有金主大佬的传闻是真了。
蒋岱阑也没跟他客气,上手戳了他腰眼两下,卓文清痒痒肉就在那,上回挠他腰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故意往那戳。
卓文清捂着腰弓弯了身子,肆无忌惮地笑起来,水光蒙在他眼珠上薄薄的一层,如蝉翼一般清润柔和,他翻身起来,轻轻拍了一下蒋岱阑的脸,“嗳。”
“蒋岱阑,如果真的是你的话,我有句实话想跟你说。”卓文清喘着气,唇角还有残留的笑意,“你演技真的很好,你很有天赋,做什么都会成功。”
蒋岱阑盯着他的眼睛,他的唇角,还有他侧颈结痂的伤疤,“我知道,但还是谢谢你的夸奖,虽然没那么多人认为我会赢,可是事实证明,我每一次都赢了,那些笑话我的人,全都不如我。”
蒋岱阑也不再闹他了,夜色静谧,附近楼群的居民都睡着了,地毯毛软,他半跪下来,卓文清就盘腿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他,手伸出来摸摸他的头发,“我爸说,头发硬的人脾气也硬,你倒是很符合。”
蒋岱阑的头发被手指温柔对待,“你说这么好听的话,难道是在贿赂我?”
卓文清表情很平和,语气也柔和的多,“我是真心的,你星路漫漫,大有前途,别和我搅合在一起,我就想让你离我远点,没别的意思。”
“你认为什么是远,什么是近?”蒋岱阑也认真起来,算是赌气吧,他非得逼问卓文清。
卓文清浑沌的脑袋也想不出个答案,蒋岱阑看着他茫然的眼睛,“别替我做决定,万一我就想和你搅合在一起呢?”
卓文清看了他一会儿,血液往脑袋里涌,一股莫名的冲动占据了理智,一浪又一浪地撞击着多年形成的观念。
蒋岱阑什么意思?什么叫想搅和在一起?
身体腾空,蒋岱阑抱着卓文清卧室前,推开了那扇从未为他打开过的门。
24. 不要装傻
卓文清的房间和蒋岱阑的风格截然不同,他是个恋旧的人,他们也就在这屋子里住没多久,却被卓文清布置成了松鼠的树洞,每个小角落都堆满了生活过的痕迹,蒋岱阑扫了眼桌面,上方墙面挂着洗出来的照片,都是卓文清生命里数不清的碎片时间。
蒋岱阑看着这些照片,好像掀开了尘封的一角,看见陌生的卓文清从时光的彼岸缓缓走来。
他突然产生一股执念,想知道卓文清的生活碎片里有没有他,按说他们相处这么久,是个小猫小狗都该有感情了。
蒋岱阑把卓文清放在床上,卓文清摊平四肢,没拦着他。
蒋岱阑心里始终憋着这股气出不去,K.粉就是违禁品,少量服食不至死,也不会流鼻血、尿频尿急尿痛,但是卓文清身为公众人物,如果被得知吸食这玩意儿,后果绝非封杀那么简单,甚至面临巨额赔偿金。
他一定让白竟思付出代价。蒋岱阑想着,脸色也阴鸷下去。
卓文清喊了他一声。
“谁让你进我房间了?”那张美丽面孔和平时截然不同,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百转千回。
蒋岱阑回过神,俯身下来,他必须要靠近了才能听见醉鬼在说什么话。
卓文清细长的手指藤蔓一般不动声色缠上湿衬衫领,手指拨动银色耳钉,缓缓地捏揉那枚冰冷的银白星体,一双漆黑的眼眸望着蒋岱阑的眼睛,轻声开口,“你和我现在的距离就很近。”
他很慢很慢地扇动着睫毛,回答刚才的问题,“我让你离我远一点,是让你离我的私生活远一点,但是蒋岱阑,”
他用口型说,“你不乖。”
蒋岱阑无意纠正这个人出尔反尔、倒打一耙的无耻言论。
只注意到他的嘴,红得像暗夜里盛放的万倾玫瑰,这种感官上的刺激,让蒋岱阑的理性情绪越来越盲目。
如果这是近,那卓文清所说的“远”究竟是什么意思?
蒋岱阑把卓文清作孽的手握住,“你平时都用这种暧.昧不清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卓文清看了眼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眼神慢悠悠的抬起来,盯着他耀眼的耳钉,最后看到他的眼睛:“你又要咬我?”
蒋岱阑冷哼一声,一口叼住他的食指指腹,当作回应。
卓文清手指一抖,面无表情地开口,“疼。”
他嗓子本身就被酒醉哑了,一这么说,蒋岱阑下意识松了口,卓文清慢慢地把手收回去,握成一团塞回被子里,目光纯洁地看着他。
蒋岱阑感觉自己是个恶人,竟然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青年,但是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不对劲,明明是这人挑拨在先,他凭什么理亏?
蒋岱阑直接站起来,面容冷淡,“你先躺着,我四处走走。”
卓文清乖巧地点头,把人都藏进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方便观察蒋岱阑干什么。
就知道蒋岱阑说喝醉了爬他床上吐是唬人的。
不知道他揣着什么心思,但是卓文清不在乎,因为无论什么心思,他都很有耐心地等着蒋岱阑自己露出破绽。
卓文清觉得今晚的蒋岱阑很有趣,只要轻轻一逗就气得直咬人,好像他养过的那只黑背德牧,看似凶悍,实则友善,即使很不乐意的事也会去认真做,小心翼翼的反而会让他提高警惕,但如果对他凶巴巴的,强制性给他套上项圈,命令他做这做那,他虽然也会气得炸毛,但会认真完成使命,想要驯服他,无非是给他套上项圈,或者被他的凶狠吓退。
很显然,卓文清擅长饲养恶犬,绝不会被吓退。
蒋岱阑自己去看照片。
照片里有军区大院,有卓文清爸妈,五官一看就像,还有廖导那张老而不衰的脸、张濛招猫逗狗被廖导骂、沈煜举着相机、下雨时龙吸水的异像,甚至卓文清小时候养过的黑背德牧,眼睛挺凶的,像士兵一样站在卓文清身旁,乖乖任年幼的小文清搂它脖子。
蒋岱阑想也没想,举起手机拍下这张照片。
万一以后卓文清惹到他了,他就用这张照片威胁他。
蒋岱阑想得好好的,突然间意识到,照片墙里没有他。
蒋岱阑不信,反复地看,但是没有就是没有,总不能现拍一张塞里面,显得自己有多不值钱?
蒋岱阑心里的不满顿时压过了参观一个人成长痕迹的新奇劲儿,哪怕这个人是卓文清。
那不对啊,卓文清又哪里特殊了?
一个谜团重重的天才,却深陷丑闻漩涡,甚至喝醉了还这么浪,都不知道迷倒过多少男人!
蒋岱阑自己鬼迷心窍,非得跟人家搅和在一起,想反悔说不搅和了吧,还开不了这个口。本来就是因戏结识,这么看来,人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他一厢情愿而已。
蒋岱阑没有任何谴责他的理由,没有。
蒋岱阑顿觉浑身的戾气没处发,感觉自己像傻x,还巴巴的要给人家报仇,真是——
等等!
蒋岱阑猛然睁大眼,终于在一张照片的角落里看见了自己的侧脸,隐没在群演和龙套里面,个头高得突出,红丝绒衬衫搭配白色长裤,漫不经心,惊艳绝伦,一眼就看得到。
然而蒋岱阑脸色骤变。
就算灯光不亮,他也能看清自己脑袋上被画了个圈,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他顿时感觉到被针对了,想撕照片,或者质问卓文清。
在生闷气和让别人不舒坦之间,他选后者。
于是,一贯冷面示人的玉面修罗蒋岱阑摘下照片,走回床边,拉下脸,举着照片,居高临下地问卓文清:“你最好给我个理由,为什么在我头上画问号?”
卓文清那双醉眼迷眸看了半天才看清照片,坦坦荡荡的抢过照片,“别碰,他这么帅,你再给碰坏了。”
帅?“瞿妄”那种公子哥儿最喜欢华丽外表,实际上渣男一个,吊着凯子泡着马子,没他不敢干的事,这样的人居然帅?
蒋岱阑微眯双眼,从手机里翻出了十张自己的写真发给卓文清。
卓文清就听见手机叮叮当当响,他就点开和蒋岱阑聊天框,一张张点开看写真。
蒋岱阑绝不承认是自己小心眼,问他:“帅吗?”
卓文清迷迷糊糊的说:“帅啊,帅死了。”
蒋岱阑忍不住笑,瞥到他和自己的聊天背景是一片空白,冷着脸命令他:“那你把最帅的一张设成我们的聊天背景。”
卓文清还剩下20%的理智,50%的思考能力,剩下那30%没出息的脑袋屈服于蒋岱阑的淫.威之下,“好吧好吧,那就这张吧,嘟着嘴,很拽,我喜欢。”
哪有?蒋岱阑怔然,拿过他手机一看,靠,居然把某张粉丝福利图发给卓文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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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要删掉,卓文清一把抢过手机,“多可爱啊,不许删。”
所以是可爱不是帅?
蒋岱阑第一次产生容貌焦虑。
原来他喜欢样貌风流的、一本正经的翩翩君子,所以才会演戏时那么投入!他自己根本没意识到,每次廖导喊“咔”的时候,他眼里含着的泪水总是依依不舍地再滚落一滴、一滴、又一滴,戏后他会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等待情绪的排解。
卓文清是个好演员,好到蒋岱阑也快要分不清,卓文清对他的好,是因为“瞿妄”,还是因为他蒋岱阑?
越想越烦躁,蒋岱阑从未这样任由情绪失控过,他讨厌这样的感觉,但他迫切想要一个回复。
蒋岱阑脱口而出:“你喜欢瞿妄那样的男人?”蒋岱阑微微皱着眉,“卓文清,别跟我装傻。”
卓文清的动作在酒精作用下迟缓了三倍,他先是妥帖仔细地把照片放到枕头边藏好,然后将额角已经有点长了的碎发掖到耳后,“我不能喜欢男人。”
蒋岱阑立刻捉住了他言语里的漏洞,“是不能喜欢,还是不敢喜欢?”
卓文清的眼神在这一刹那就躲闪起来,眼睫毛往下弯,高高的鼻梁像座笼罩乌云的雪山,蒋岱阑绝对不允许他就这么囫囵吞枣糊弄了事,一定要掰开了揉碎了把事情说清楚,掀开他被子,然后按住他。
卓文清逃无可逃,昔年尘封的旧事涌上心头。
大院里出了个同性恋男孩,被他父亲打得满街乱跑,那个男孩长相帅气,至少在卓文清看来,绝不是人们口中的娘娘腔。
舆论之下,他的父母又哭又闹,那个男孩不堪忍受异样的目光,跳河自杀了,死相难看呈巨人观,少年的英俊全部归为丑陋。
卓父当时悲悯的眼神卓文清一辈子忘不了,他去祭拜那个男孩,告诉卓文清,不论男女,爱无辜。
可是卓文清不愿意父母背负舆论压力,像那对父母一样,孤苦一生,双双跳楼。
所以卓文清从没挖掘过潜在的性.取向,尽管他很忐忑不安地意识到,不止是男孩,他对女孩的兴趣也寥寥。
“别睡,回答我的问题。”蒋岱阑冷酷的问。
蒋岱阑的声音唤起他的理智,卓文清轻声说,“没喜欢过男人,不知道会不会喜欢男人。”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蒋岱阑咄咄逼人地问。
卓文清看着那枚银色耳钉,冷酷的,没温度的耳钉,却会因为身体的温度而温暖起来,灯光打在他黑头发的发梢上,一圈朦胧的光影笼罩着蒋岱阑。
卓文清艰难地开口,目光描摹着蒋岱阑的眉眼,“…喜欢耀眼的。”
这个眼神,蒋岱阑突然觉得卓文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弱势,好像他一直都忽略了一点,当年全国最难考的演艺院校所有人打破脑袋都要挣的第一名是谁。
是他卓文清。
一个绝好的演员,难道就不能将演技融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里吗?万一,卓文清这些拘谨小心都是装的呢?
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会成为第一名,绝对是本世纪最大的毒鸡汤,谁信谁死。
福至心灵,蒋岱阑突然思索出了“远”是什么意思。
相互凝望,爱生情浓,彼此最近的距离,只是感官的悸动。
并肩而立,看向远方,才是目前来讲,他们之间最遥远的距离。
25. 暗中投诚
这一晚上的折腾差不多挥发掉了一大半的酒意和药劲儿,卓文清满头虚汗,困倦乏力地闭着眼睛。
蒋岱阑想要得到的答案已经得到了,就没再打扰他,把他的被角向上提了提,无意间发现,卓文清的眉中藏了一颗痣,不仔细看完全看不见。
手脂轻抚过他的眉,灼灼的热意从指尖流进心里。
不知怎么,蒋岱阑开始觉出这颗痣的妙处来,任何人不离他很近的话是绝对发现不了的,卓文清不够红,所以没人注意过这颗痣的存在。
蒋岱阑很疑惑,之前拍吻戏时都没注意到,怎么偏偏今晚就看见了呢?
他和卓文清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如果不是醉酒,他绝对看不到卓文清这一面,甚至他肆无忌惮叫他大名,卓文清都没生气。
也许他们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有种骨子里带来的勇敢和正直,卓文清也一脉相承,相处起来发现,他习惯于谦让、妥协、包容,不论他们之间真正错的是谁,他永远会后退一步。
怪不得梁览蹬鼻子上脸,都是被惯出来的。
蒋岱阑越想越不满,突然想到他说的“远”,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网页,搜索影视表演专业必看的片子单,他按照顺序点开了第一个看。虽然他对这些文绉绉的片子不太热爱,但既然这是卓文清走过的路,他也想走走试试看。
只是他一不留神就看了进去,再一抬眼已经是凌晨快四点。
卓文清是被蒋岱阑叫醒的,眼睛一睁,头骨都快炸开,他只好捂着脑袋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还是昨晚那一套,可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他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
身前似乎有道很低很低的气压,昭示着受害者兴师问罪的气息。
卓文清抬头,入眼是带着一副防风眼镜的蒋岱阑,头上歪戴着鸭舌帽,头发从帽檐底下翘起来,略显苍白的嘴唇张开,难得不是讥讽:“你终于醒了,廖导的连环夺命call差点要了我的命,今天是剧组开放日,媒体们六点就到,我们俩不能迟到。”
卓文清脑袋瞬间清醒,昨晚群里确实发了条什么信息他没看,赶紧以最快速度下床,脚都软了一下,眼疾手快扶住桌子,却不小心碰到一个滚烫的袋子。
卓文清起太快了头晕,眼睛前闪烁着小星星,他晃了晃脑袋,甩掉星星,把袋子拎起来,左看右看,“你买的早饭?”
蒋岱阑嗓音里带着熬夜后浓郁的低沉气息,但是还算态度温和,“冰箱里的速冻食品,我之前买的,只负责做熟,你尝尝味道好吃吗。”
卓文清吃惊,扒开纸袋看,里面有好几个分装袋,八个虾饺,两个蟹黄汤包,还有一壶豆浆。
蒋岱阑指着豆浆,“只有这个是我榨的。”
卓文清把水壶晃了晃,“甜的还是咸的?”
蒋岱阑食指推了推眼镜,动作不太自然,“你们海市喜欢咸豆浆,但我只会做甜豆浆,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没关系,甜豆浆也会很好喝。”卓文清轻声说。
有的吃就很好了,这种感觉很奇特,他小时候父母虽然在身边,但是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照顾他,他经常饿着肚子去上学,后来养成了不爱吃早饭的习惯,所以有了胃病,长大了之后又从事演艺行业,餐饭不及时、控制饮食量是最演员普遍的操作,所以看见有个人还惦记着他的早饭,他有点不习惯被照顾的感觉。
蒋岱阑提着一件宽大外套走过来,递给他,“入秋了,早上冷,多穿点。”
卓文清老老实实穿上了,“你呢?”
蒋岱阑无所谓道:“秋天而已,怕什么怕?”
卓文清没舍得嘲笑他太年轻,穿上运动鞋,“你昨晚几点睡?”
“怎么了,我看上去哪里不对劲吗?”蒋岱阑看了眼门口的镜子,琢磨了一下,用肩膀撞了下他,“还是说,你心疼我啊?”
卓文清淡淡道:“我怕你拍戏时睡着。”
蒋岱阑懒洋洋地“啊”了一声,“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下了楼,凌晨四点天都是黑的,凉风卷着落叶打在鞋上,路上连车辆都没有,气温出奇低,潮湿的空气黏腻地像绳子绑在皮肤上,不舒服到令人窒息,卓文清和蒋岱阑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像寒夜里相依偎取暖的小动物。
卓文清兜里还揣着冒热气的早餐,用手肘碰了碰他,“现在你冷不冷?”
蒋岱阑打了个寒颤,禁不住和他贴近了点,“冷,又湿又冷,这什么破天气啊?”
卓文清也没多想,解下自己的外套拉链,转手把外套披在他身上,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轻声说:“就快到基地了,海市的秋天还不算难熬,冬天才要命,坚持一下。”
蒋岱阑昨晚肯定折腾半夜,早起还做了饭,虽然他家境优渥,但是在成名这条道上吃的苦不会比任何人少,even娱乐用娱乐圈这套规矩撵着他赚钱,他不可能在公司里还像当大少爷似的随心所欲。
卓文清会想照顾他一下,就算失忆也知道,昨晚是蒋岱阑把他带回家,解救了他。
蒋岱阑裹紧了他的外套,吸了口上面的味道,然后反客为主,将帽子戴卓文清头上,又把他搂进胳膊底下,“你看你瘦的,都快成骨头架子了,还把衣服给我,生病怎么办?”
卓文清在他臂弯里一怔,习惯性地正了正帽子,“我是海市人,习惯了,再说你也不胖。”
帽子一摘,蒋岱阑毛茸茸的脑袋炸起来,很好摸的样子,卓文清忍不住摸了下。他手拿下来的时候,看见蒋岱阑眼里闪烁的亮光。
卓文清突然觉得小他一岁的蒋岱阑真的像弟弟一样,没长大,还会撒娇,于是嘴角也漫上一抹笑意。
“我们俩可能要在路上吃早餐了,每次都是这样。”蒋岱阑缩着脑袋说。
听见他的抱怨,卓文清想起上次也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匆匆忙忙往剧组跑,各吃各的早餐。今天显然没那么多东西给他们吃,但可以分,卓文清从兜里拿出还热乎的早饭,分出来四个虾饺一个汤包递给他,“我吃不了这么多,给你一半。”
蒋岱阑接过来,一口就吃掉一只虾饺,他有点好奇汤包怎么吃才不会漏汤,“不会烫嘴吗?”
“这个温度不会。”卓文清先吃汤包演示,咬破一点皮,先把汤喝掉,蒋岱阑学着他,发现温度刚好可以入口。
蒋岱阑没体验过剧组的生活,更没体验过父母都在身边的日子,想起那些老照片,还有抱着大狼狗的小文清,他忍不住问:“你小时候也这么吃早饭吗?”
卓文清没意识到昨晚蒋岱阑翻看他照片了,“大部分时间是随便吃点什么,我父母都是军人,他们工作很忙,来不及照顾我,大院里的小朋友就我一个,我有时候吃百家饭,有时候不吃,但只要爸妈有时间一定会聚在一起吃晚饭。”
原来是这样,那他肯定会有胃病吧?蒋岱阑默默想着,但是亲耳听卓文清提起小时候的事,蒋岱阑就好像看见那个钟灵毓秀的小男孩蹦蹦跳跳讲述自己的童年,那种快乐的心情将他一整夜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所有东西都吃光,只剩下一杯豆浆了,卓文清说:“给你喝吧。”
“你喝,”蒋岱阑把吸管插进去,固执地递到他嘴边,“我想让你尝尝好不好喝。”
卓文清只好含住吸管喝了一口,确实很甜,但出乎意料地好喝,就把吸管拨过去,“一起喝吧,我不介意。”
蒋岱阑也不介意,但他却左顾右盼说:“被人看到多不好?”
卓文清看了眼大道,哭笑不得:“这路上连只猫都没有,谁会看到?”
蒋岱阑这才叼着吸管喝豆浆,还好风没全灌进肚子里,他俩凑合着把一整壶豆浆都喝光了。
走了大概一公里终于到了拍摄基地,是个拍现代戏的新园区,剧组开放日这一天允许各大媒体持证参观拍摄,所以每个演员早早就到了,他们俩不早不晚刚刚好赶在化妆师之后到。
蒋岱阑随手把水壶放在桌面上,化妆师看见他的头发简直快疯了,卓文清觉得好笑,从镜子里看着他,恰好他也看过来,狭长的眼里说不出的郁闷,唇角那点笑意在进组后消磨殆尽。
蒋岱阑…有点可爱啊。
卓文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直到走出化妆间也没能平复心跳。
“等等,我有话想跟你说。”蒋岱阑把他拦住,拉到一旁的道具间里,卓文清像个布偶娃娃一样被他抓过去,路过的工作人员都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们,卓文清连连摆手想解释,蒋岱阑一把将门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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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道具间里没开灯,到处都黑漆漆的,卓文清只能看见蒋岱阑的眼睛,在黑暗里犹如荡漾水流的海平面,“要干什么?”
蒋岱阑秉持着不欺负卓文清一通就白以下犯上一回的理念,算是小小的报复,“既然是剧组开放日,肯定有很多访谈和游戏活动,你必须跟我一组,不能去找别人。”
卓文清反应了一下,“哦,要开始营业了吗?”
蒋岱阑却忽然对这个词产生了强烈的反感,但他又没有理由说不是营业,基于这种心情,膝盖一抬,漫不经心地卡到不该卡的位置,卓文清马上就站不稳,往后一靠刚好坐在柔软的垫子里。
他不解地看着蒋岱阑,黑暗里,蒋岱阑似乎离他很近,脂腹冰凉拨开他的额发,轻声开口,“是,但你只能跟我营业,只有我给的东西你才能吃,别人给的你不许碰。”
卓文清对此有异议,“这恐怕不行。”
“凭什么?”蒋岱阑指甲盖轻划过卓文清的耳畔,落在他柔软的耳垂上,“你昨晚还说我不乖,我看你也不见得听话。”
卓文清对昨晚真的一点印象都没了,“我还要求你什么了?”
“卓老师呢?”外面是沈煜在喊,“师哥?岱阑哥?怪了,我明明看见他们进来了啊,都躲去哪了?”
“不会是躲在哪个柜子里偷偷亲嘴去了吧?太阳照屁股了,快点出柜了!”张濛喊。
“化妆间里没有?”梁览的声音,满是戾气,“还是道具间?门好像开了一条缝。”
卓文清突然紧张起来,对别人他尚且能解释这是个玩笑,但梁览面前他很难说得清,他们一起见识过那对父母的崩溃,他不想听见任何有关于他和蒋岱阑的讨论。
不知为何,他不想让任何人评价他和蒋岱阑的关系,哪怕他也说不清,他们仅仅是同事关系,有什么怕别人说的。
“放开我,”卓文清轻声说,“岱阑,别闹了。”
“你怕被发现?”蒋岱阑的声音已经近到贴着耳边,卓文清条件反射地往后仰头,哪怕他们吻戏也拍过,但出了戏就是很不适应近距离。
后脑却枕在一张宽大的手心里,一股酥酥.痒痒的暖流点燃全身,卓文清突然间就闻到了柠檬的味道,温热的温度近在咫尺。
似乎下一秒就有只野兽会吞吃玫瑰花瓣,野蛮的吃法是将花从里到外催熟开放,细细品味蕊丝的清香,再慢条斯理地嚼碎含在齿间。斯文的吃法可能就是——
“还是怕我真的会吻你?”
柠檬近在迟尺,一口咬破的话,不知会是酸是甜?
“铛”一声,蒋岱阑被卓文清猛地推到木板墙上。
柠檬没有得到被咬破的机会。
蒋岱阑后背肯定很痛,但他似乎在笑,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卓文清脑袋里在响警报,从刚才酝酿到现在陡然响起,险些失守,蒋岱阑是不是真疯了!
门突然被推开,强烈的光线打在眼睛里,卓文清睁不开眼,余光却看见蒋岱阑那条腿还跨在他腿旁。
梁览皱眉,挡住身后的直播人员:“你们在干什么?”
张濛捂住眼睛,五指张开:“不是,我踹门的时候也没人跟我说还有意外收获啊!场记,这段掐了别播啊!”
沈煜乐不可支,捂住肚子,“你们俩还真躲在这亲嘴啊?到镜头前面亲,咱们剧组都不用砸钱营销了,[男主演们拍戏中途情难自禁找了个小黑屋抱着亲,之后画面请充会员],收视率嗷嗷的,廖导能给你俩搭个板儿供起来!哈哈哈哈!”
心是个藏不住事的孩童,一被惊动就惊慌失措,无论怎么克制都不行,卓文清抿着嘴唇想站起来,一只修长的很擅长玩乐器的手指就这样按住他肩膀。
“你跑什么?文清哥哥,搞清楚,你和我才是cp,就算亲嘴也是光明正大。”
蒋岱阑弯起眉眼,捏着卓文清的下巴,亲呢地晃了晃。
卓文清眯着眼睛看他,感受那只冰凉的脂腹,覆盖住下唇的温度。
这么冷的手,落在嘴唇上却隐隐有些烧烫。
“所以。”
镁光灯下,蒋岱阑的瞳孔亮晶晶的,光芒耀眼,若无旁人地开口,“你的嘴,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别人管不着。”
26. 不离不弃
蒋岱阑意有所指,揉弄下唇的脂腹带着主人顽劣的本性,卓文清第一次意识到他用来拨弦弹琴的手指到底有多长,能大拇指揉他的嘴唇,小手指细长骨感,还到能碰到胸前,那颗蒋岱阑送他的珍珠贝项链上。
“这是谁送的礼物啊?”蒋岱阑轻描淡写地问,无名指钻进卓文清的衣领里,按着清瘦的锁骨,打算把细链勾出来。
卓文清的衣服被扯开一角,皮肤在白炽灯下雪白透亮,就在那颗不为人知的珠贝露出半角时,卓文清偏过头,张口叼住蒋岱阑的袖口,眼皮上撩,眸中告诫意味明显。
蒋岱阑微微低下头,像是猛兽威慑他的敌人,“不给看?”
可惜敌人不仅不怕,手掌还拍了拍他的脸,声音不大不小,像是训诫,“没大没小。”
蒋岱阑高挑的身子被推开,卓文清整着领口走出来,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对着直播镜头,一本正经的说:“童言无忌,请大家不要效仿。”
蒋岱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背影走远,三秒钟后,眉毛挑起来,是个很不服的弧度,“不就比我大一岁,有什么了不起?”
[哈哈哈哈,万万没想到蛊遍娱乐圈的蒋魔王会在年龄上吃亏,当弟弟的滋味不好受吧?]
[在哥哥心里弟弟永远是个小孩。]
[这么撩的动作搁到其他人身上将会是绝美爱情,搁到大魔王和他哥身上将是小屁孩的无能狂怒。]
[不是,你们直男管调戏互撩叫组内霸凌?]
沈煜看了眼直播屏幕上面不停滚动的弹幕,啧了一声,拍了蒋岱阑肩膀,“师哥,你是我的偶像,你被咪咪组内霸凌了都忍着没说,从今以后我向你学习,男人就得有这种胸怀。”
蒋岱阑弄掉他的手,“胡说什么,是我霸凌他!”
沈煜举双手:“啊是是是,我看你后脑勺撞肿没——”
“滚。”
提起霸凌,蒋岱阑手机里还躺着一条视频信息,刚才酒店经理发来的,证明了昨晚给卓文清下药的就是白竟思,他满脑子都是昨夜鲜活灵动的卓文清,这会儿细细回味沈煜的话,突然反应过来问:“咪咪是谁?”
沈煜说到这哈哈笑了,“你不知道啊?大家给卓老师取的爱称,你看他像只小猫咪一样,不熟的时候躲在沙发底下磕磕巴巴地喵喵叫,熟了之后就牙尖嘴利地挠人。”
沈煜很可惜,“他好霸道,你就忍着点吧,谁让你管他叫哥哥呢?”
蒋岱阑不怀好意地扬唇轻笑,“确实,我应该叫他卓咪咪。”
看似胆怯实则高冷又凶猛的小猫咪,蒋岱阑窥见他人格一角,觉得甚是贴切。
[咪咪老师开课啦!弟弟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打伸爪子哈一口就乖啦。]
[怪不得大魔王小小年纪就沦陷了,最近唱片也不发,综艺也不上,演唱会也不开,谁能受得住美男的诱惑?]
[你们营销的够了吧?各大平台都是蓝纹的物料,卖腐炒cp咯。]
[人家小情侣的打情骂俏而已,楼上破防了,你头像那对cp宣传结束后到现在都没同框过吧?过期糖苦不苦?]
[我们蓝纹连同款都没被拍到过,这叫营销?唯一的炒cp嫌疑就是蒋魔王嘴漏把他们同居的事说出来了吧?]
[问题是,昨晚蒋岱阑工作室发微博,说他没有和卓文清刻意卖腐,只是太敬业了,夜里也要交流剧本,请大家不要磕cp,占用公共资源。]
[cp粉隐藏在阴暗里,当你在xx软件看见话题楼的时候,说明cp粉数量剧增,阴暗处已经藏不住了…]
[没人get到卓老师当年校考的旧照吗?眉目清秀的高挑少年穿着洗到发白的衬衫走进考场,清晨露重,阳光熹微,当年海戏校招新文的封面就是他,看着腼腆,演戏时声音洪亮,情感丰富,完全变了个人,被我挖到宝藏了!]
卓文清没在直播间前守着,他在复习剧本。
已经六点了,记者和摄像机占满了片场的各个角落,大家都等着拍他和蒋岱阑,也就是说,他这一天都必须和蒋岱阑待在一起。
奇妙的是,卓文清没感觉烦躁不安,就连梁览走到他面前时,他都没冷脸。
梁览观察着他,“你昨晚去哪了?”
卓文清心如止水道:“喝醉了就回家了。”
梁览皱着眉头,“项亦寒跟我说,白竟思看上你了,我还不信,昨晚他一直灌你喝酒,没对你做什么吧?”
卓文清冷淡道:“如果他对我做了什么,今天你就看不见我了。梁览,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好好拍戏,拍完戏一拍两散,互不打扰,这样不好吗?”
梁览有点压不住脾气了,“他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下药。”卓文清冷淡道:“K.粉听说过吗?”
“怎么可能?”
“那你就当我在骗你。”卓文清无所谓地站起来,“反正在你眼里我一直是个卑劣的人,靠被男人睡赚钱还钱,你妈妈不是也告诉过你吗?离我远点,别把你带坏了。”
梁览的情绪被这几句简简单单的话激起,“你这么自甘堕落,难道和蒋岱阑也这么说的?”
“何止啊,他对我,比对你还要绝情,”蒋岱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只听见后半句,但是不耽误他满脸恶意的笑着面对梁览,“但我懂分寸,不招人烦,所以哥哥总是对我心软。”
他扭脸笑着,卓文清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一副“快来夸我”的样子,好幼稚,忍不住被他逗笑。
梁览脸色青白,丢下一句:“鬼迷心窍,无可救药!”记者的镜头就怼过来了,梁览转身就走,卓文清脸上没有表情,仿若无事发生。
记者只想采访他们俩:“据说你们私下关系很好,两位的感情状态是?”
蒋岱阑懒洋洋的用肩膀挨着卓文清:“单身。”
卓文清拿着手持麦,还得被他倚着,表情依然平和:“我也一样。”
记者:“那能应广大网友的要求,给我们看一下你们的聊天背景吗?”
蒋岱阑大大方方举着手机,是一张玫瑰图:“哥哥就是红玫瑰,当然我也没有白玫瑰,我心里只有哥哥这么一朵花。”
[好好好,骚话一箩筐。]
[连演唱会都包的严严实实的人,剥开居然是裸.奔的,好神奇呢。]
[不止啊,他还给卓老师备注:不只有美貌的卓咪咪!!]
“那卓老师的呢?”
卓文清从早晨到现在都没打开过手机,毫无防备点开蒋岱阑的对话框,“就是普通白色的——?”
蒋岱阑的半身像铺满屏幕,带着黑色犬耳发卡、粉色金属项圈、臭脸的嘟嘟嘴照片蹦出来,桀骜不驯的表情,在少年气十足的脸上可爱又迷人。
最倒霉的是,消息还停留在上周最后一条:
[星期五 21:21]
[大魔王不长角:哥哥,你这人是不是抖m啊?]
卓文清:“……”
一定是幻觉,这是梦,他还没醒,再来一次。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捉奸现场?什么抖m?]
[反正我不会把我同桌的照片设成聊天背景!我会吐的!]
[谁家直播刚开始就扔王炸啊!卓咪咪半夜睡醒都得骂一声我真该死啊哈哈!]
[卓咪咪给大魔王的备注真的很形象!]
蒋岱阑眯了眯眼,语气阴晴不定:“大魔王?”
卓文清盯着那行通俗易懂的汉字,轻声重复,“卓咪咪?”
蒋岱阑憋不住笑,直接笑出来,“真是的,谁啊给我们卓老师起外号?”
卓文清淡淡瞥了他一眼:“蒋岱阑,你好假,你别演了。”
蒋岱阑笑容凝固在脸上,很无辜的摊手:“真不是我!是沈煜他们给你起的,不信你去问他?”
[洗不清,根本洗不清。]
[实在不行屈打成招吧,害怕哥哥是美德,没人嘲笑你~]
“就是师哥,别不承认啊!就他俩拍雨中告白那阵子,师哥非得管卓老师叫女朋友,他打那时候起就居心不良,卓老师您得管管他!”沈煜喊完,扭头就跑。
卓文清淡淡盯着蒋岱阑,蒋岱阑满脸死意,挽袖子准备去揍沈煜,卓文清一把拉住他,蒋岱阑看了眼他的手,笑出虎牙,“还是哥哥信任我。”
“没信任你,”卓文清纠正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那是你改的台词。”
“我知道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让让我怎么了?”蒋岱阑下意识说,“你是我男朋友,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根本没问题。]
[我们阑阑还是那么聪明,我问你这是几?2,对咯!]
卓文清无奈的弹了他脑门一下,转身要走,蒋岱阑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蹲下来,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哥哥疼疼我,你生气走了的话,今天就拍不完了,我哄哄你,你就别走了吧?”
卓文清是想,这会儿正式拍摄开始了,场务在喊第五幕第一场准备开拍,但是明显蒋岱阑没听见,而且廖导跟他们说了,今天的拍摄以配角为主,他们俩只有两场大戏,可以和媒体耽误一会时间。
而且看蒋岱阑的样子,就像一只无人区的食肉动物,好不容易抓住一块肉,死活也不愿意松手。
卓文清轻声叹气,“你是小傻瓜吗?”
蒋岱阑低着脑袋,“没有哥哥的关心,我是小苦瓜。”
卓文清把他拽起来,蒋岱阑眼巴巴地盯着他,卓文清怕镜头拍到这些会对蒋岱阑的商务代言造成影响,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就爱吃苦瓜。”
蒋岱阑眼神明显一亮,卓文清反问:“你猜是什么成语?”
蒋岱阑认真思考:“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我知道了,是天生一对!”
卓文清一惊,他脑子什么构造啊?
“是自讨苦吃。”
[……无语是我的母语,蒋岱阑你争点气吧!]
[卓咪咪在讲冷笑话方面天赋异禀!]
[我入坑了家人们,好希望是真的!]
[我终于看见他俩是情侣鞋了,记者的烂镜头只会让我成为显微镜。]
记者:“好好好,我听说卓老师刚进组的时候说话不流畅,很放不开,为什么现在这么如鱼得水?”
蒋岱阑能感觉到卓文清攥成拳头的手搁在膝盖上发抖,无情揭穿道:“其实他现在也很紧张,不信你们听。”
卓文清不信,“哪、哪有?”
记者都笑了:“那您听过蒋岱阑的歌吗?您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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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蒋岱阑说:“他不听歌。”
卓文清反驳:“我听。”紧接着他把蒋岱阑每张专辑的主打歌都说了一遍,“我都很喜欢,最喜欢《吻骨》的调子,但是歌词过于悲伤,我只敢听一遍。”
蒋岱阑若有所思地看卓文清,他这么斯文内敛的人,也会听他的音乐?
嘴角却忍不住扬起来,理智完全追不上翘起的弧度。
记者:“那卓老师唱两句?”
蒋岱阑杵着下巴看他,激化情绪,“哥哥不会唱别勉强。”
卓文清轻声开嗓,不为所动,“鲸与海相爱,是心甘情愿的伏诛。”
他看着蒋岱阑,看他敲着耳钉的手指,“我无力挣扎,亲吻海面的薄雾。”
蒋岱阑不知怎么的,睫毛帘子簌簌低垂,卓文清挑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能不能救我一次,不被偏爱的白骨淬满蛊毒。”
蒋岱阑没有笑,这是他亲手作词作曲,他一直以为没有人会喜欢这首歌,毕竟大火的都是激烈碰撞的曲子,唯有《吻骨》好评大于销量。
“我是廉价商品,我是被遗弃的珍珠。”
卓文清结束这一小节唱词,蒋岱阑却没有起哄,而是手指卷着他的一缕黑发玩转,神情倥偬,眼神笼罩在淡漠之中,却蕴藏着丰富的情绪深埋于眼底。
卓文清清了下嗓子,轻声问:“我没毁了你的歌吧?”
“分毫不差,”蒋岱阑却说,“谢谢你赋予它新的灵魂,我想把它修改一下,就像《漫天的海》拍的那样,换一种表述情绪的方法,等到明年夏至,再给你唱一夏天的情歌。”
卓文清有些惊讶于蒋岱阑还会去看那么文艺的电影,其实那么多悲剧电影里,他最喜欢这一部:“你也喜欢《漫天的海》?”
蒋岱阑思量着说:“因为悲剧比较容易找到灵感,而且我猜你也看过。”
卓文清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一时间愣住了,蒋岱阑难道是熬夜去扫片子看了?他一个偶像歌手对演戏哪有这么用功?
“我确实看过,还哭了好几次。”
但是卓文清不怀疑他的认真,“我记得,女主自杀之后那十年,男主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挑挑拣拣爱过几个,还好他没有封心锁爱,如果那样就太俗气了。”
蒋岱阑记得那之前的剧情,女主风风火火闯到他的生命中成为他的妻子,又一声不响地离开,故事原本到这里就结束,没有假死而复生的反转。
“他像答应过女主那样好好去爱那些爱他的人,热爱生活,热爱陶艺,去旅游,玩摇滚,安置好两家老人的身后事,然后独自回到他们相爱的海边,捏了一尊她的泥人。”
“他们曾在神前许愿,如果沙漠下雪,来世的灵魂也永远不分离。”
蒋岱阑昨夜刚看完,提到这,心也有些痛,“因为沙漠不会下雪,所以她不愿来世再拖累他一生。”
卓文清好奇问:“你记得你的本科不是学音乐的?”
蒋岱阑说:“我本科化学系,研究生读的音乐学院。沙漠不是不可能下雨,只是水汽蒸发快,不易集中,且很难达到低气压环境,还没等落下,就蒸发回了天上。”
卓文清点点头,一下子想到了《吻骨》歌词里确实有关于化学反应的浪漫描述。
蒋岱阑把焰色反应——也就是氯化锶、硫酸铜、氯化钙、氯.化.钾合成后燃烧的美丽焰色,形容成:[亲吻如同焰色反应,将爱欲放在火里烧成魂灵。]
卓文清的心窍微微一颤,在失神前及时回神。
“可是那一年真的下了雪,塔克拉玛干沙漠连续三年降雪,白雪覆盖黄沙,就像婚纱盖住沉睡在地下的她。”
“他身埋进黄土,死在最爱她的那一年,因为无论每一年,他都一如既往爱着她。”
蒋岱阑安静趴在桌子上,斜眼看着卓文清,无精打采道:“好讨厌,原来我们都喜欢be。”
卓文清脱口而出:“但我们不会是be。”
蒋岱阑从桌子上弹射抬头,好像有一对耳朵在他头发里竖起来。
卓文清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会产生歧义,迟疑片刻,将左手挽成红虾的弧度,纠正道:“无论春夏秋冬,瞿妄和叶杉永远热恋。”
这一半的心被挖空,等待另一半心的呼应。
卓文清怕蒋岱阑不配合,心有不安。
可是蒋岱阑笑着把右手弯成心形的另一半对了上去,一颗心严丝合缝,手指却辗转交握,转瞬变成交叉在一起的姿态。
没有人在挑衅,也没有人会认输,两个男人谁也没让着谁,只是攥在一起的双手结成了坚固的纽带。
蒋岱阑唇角微微扬起,如同恶童露出满意的笑容,“而我们,不离不弃。”
[啊啊啊啊啊我的cp永远热恋!我的cp天下第一甜!]
[他们不会真的在交往吧?满摄影棚的大人就看着俩小孩在这海誓山盟,一脸姨母笑?]
[我在被子里扭成麻花,嘴角合不上一点!]
[感谢廖导让我看到了冷酷大魔王的另一面,也感谢能发掘明珠蒙尘的清冷美人卓文清。]
[一笔浮生,浮生有情!我们小铅笔总有一天会发光发热,站在最高的舞台上,无论悲欢离合,我们要在顶峰相见!]
27.情绪器官
廖导把他们的戏都往前移了,高度集中拍摄主角戏份,毕竟紧接着的第五幕是误会为主的憋屈戏,第六幕是正儿八经的床戏,也就是试戏时拍过那段儿,不论哪段都浓缩了强烈的情感冲突,拿去宣传再好不过。
卓文清将第五幕的内容在心里翻来覆去复习,可是内心深处却并不想出演。
这一幕剧情虐心,叶杉被伤心彻底,明明深爱,却装作不爱,与瞿妄逢场作戏,瞿妄不信任他的同时却和他保持着暧.昧的肉.体关系,好一个又当又立,叶杉受不了,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瞿妄。
可瞿妄是蒋岱阑扮演的,卓文清要和蒋岱阑玩心眼、耍心机,心里不是很自在。
卓文清抱着剧本,不自然地看着蒋岱阑,对方在看手机,似乎在浏览资讯,表情很严肃,板起脸来的样子冰冷淡漠,他不说话、凝神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天然的距离感绽放魅力,也令人胆怯于接近他。
似乎刚才那个撒娇耍赖的弟弟一下子就长大了,变回了光芒万丈的大明星。
估计等他重新回到名流厮杀的名利场之后,就更难能和他接触到了。
卓文清收回目光,对这份乱糟糟的惶乱措手不及。
蒋岱阑绝对不会像瞿妄那样绝情的吧?国外生活长大的少年似乎对肢体接触并不抵触,大胆,纯粹,冰冷的外表下似乎内心纯善,他没沾染白竟思的恶习,也不像项亦寒那样八面玲珑,他很真实,哪怕经常臭脸,可是昨晚极尽体贴地照顾他,连句怨言都没有,简直出乎意料。
卓文清暗自骂自己想太多,不该把他和瞿妄联系在一起,就像蒋岱阑一直在抗争的“他和瞿妄不一样”这个论点,卓文清要重新整理自己的偏见。
蒋岱阑身上有种比欲望更高级的东西,从光芒万丈的舞台走进混乱忙碌的片场,褪下明星的光环,依然霸道张扬,锋芒毕露,不懂得收敛,天生显贵,就像意外陡然降临沉寂的世界,打得卓文清猝不及防。
卓文清想起《吻骨》这首歌,曲风充斥着蒋岱阑式风格的冰冷金属感,词作却深情而悲伤,他对蒋岱阑这个人更加好奇,仿若凝视黑暗的深渊,一脚腾空,命悬一线。
“哥哥,要开拍了,紧张吗?”
蒋岱阑整理着头发,乌黑的双眸透出的意味让人捉摸不透,“待会儿我要是虐待你了,你记瞿妄的仇,别记我的仇好不好?”
卓文清看向蒋岱阑,脑海中构建的深渊被少年扑面而来的热情暴力击碎。
那么多镜头对着他们,记者好奇问:“到底有多虐心啊?”
应该会哭吧。
哭戏和其他戏有本质区别,把心肝掏出来任由情绪蹂.躏,每哭一场都浑身发抖,胃痛,低落消沉。
卓文清静静抬眸,看见蒋岱阑头发上有一枚亮片,是刚才庆祝仪式时留下的,和少年眼睛一样明亮。
他伸手替蒋岱阑摘了亮片,“你不是他。”
“所以我只记你的好,不会将你和他混淆。”
卓文清后退一步,细长的手指抛起亮片,锋利的边缘擦过他的肩角,整个片场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耳边喧嚣。
蒋岱阑直勾勾地盯住他,场记喊了开拍,记者们瞬间如潮水般流动向四面八方,他们谁都没动,卓文清在纷纷扰扰的人群里望着他的眼睛,露出个安抚的笑。
蒋岱阑上前一步,似是有所忍耐:“文清——”
“叫我卓老师吧。”卓文清轻声阻止了他,“时间紧迫,去拍戏了。”
昨晚发生的事,扰乱了我心曲,你每一个轻飘飘的动作,都在我心里掀起滔天的狂澜。
蒋岱阑眼睁睁看着卓文清转身走向片场,昏暗不明的夜店灯球闪烁,红紫光线迷乱地打在他身上。
这场开始于夜店,光映衬他的脸,冰雪覆盖的雪白侧脸斑斓梦幻,薄而泛红的眼皮,纤长鸦羽般柔软的黑睫,紧抿的唇流露出一丝紧绷。
白衬衫紧贴在他背肌上,勾勒出凹陷的腰窝,窄瘦的腰饱含蓄力,也许是他出身军区大院,身影总是如同一把剑般笔直刚正,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他走动的每一步,都遗留一场有始无终的震动。
“文清。”蒋岱阑低声自语,这两个字似乎是一堵墙,明知道不要离得太近,却无时无刻不幻想着凿开,哪怕遍体鳞伤。
该如何克服这种失控,让我变回我自己?
…
叶杉的腰狠狠撞在桌角,瞿妄掐住他的脖子,脸色苍白难看,素来风流的脸上再难得见优雅,“为什么提分手?”
叶杉为买手店操劳过度,眸光却闪闪亮,“你要结婚了,好好对待人家女孩子,别睡着我,还耽误人家的一生。”
“你明知那是作戏!”
“作戏又如何?我睡够你了,睡烂了,睡恶心了,是我不要你,你别想太多。”
瞿妄却笑着说,“可你的眼睛在说爱我,别不承认,离开我,你连个合心意的床伴都找不到。”
“可就是太过爱你,才愿意放任你的忽冷忽热,”叶杉苍白的嘴唇蠕动着,噙着笑意,眼角湿润着像一尾鱼垂死挣扎,“我太过放纵自己把你看太重,我的心也是会痛的,所以我不恨你,我恨自己软弱,干脆放手还自己自由。”
“你恨我?”瞿妄变了脸色,却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嘴唇咬得死紧。
叶杉的温柔显得深沉凄凉,“我只是依然爱你。”
叶杉执意要走,瞿妄一怒之下答应分手,叶杉和瞿妄结束床伴关系,为买手店投入全部身心,只是他不知道,总有一道目光透过灯光璀璨的玻璃墙注视过来,尽管在每一次转身时候都会隐匿在黑暗里。
没有瞿妄的日子过得很快,像流水顺着河流淌进大海,虽然曲折,但是有一眼望到头的结局。
虽然无趣,但是安然。
叶杉在国内渐渐做出名堂,成了红人,各大颁奖礼都有他的身影,他开始出入名流殿堂,宛如旧日的大少爷,叶家也再次兴起,和时代浪潮一起跨入全新世纪。
与瞿妄的重逢是在他的婚礼现场,叶杉身为特邀嘉宾陪同投资方出席,他不想来的,但是没有什么比亲眼看见爱的人结婚还让人难过。
叶杉正是需要这种难过,心是个嘴硬的小偷,多打几次受一些伤就会胆小起来,只要痛过,就不会再想起曾经了。
婚礼舞台咫尺天涯,新郎英俊潇洒,新娘柔美大方,叶杉却想起廉价出租房里那些肮脏不堪的性.事,想到那身笔挺西装下肌肉蓬勃的生命力,想到汗流过他身体的亮晶晶痕迹,想起那时候的自己满心满眼爱他的模样。
无比丑陋,自惭形秽。
新郎下来敬酒,叶杉不愿多留,留下礼钱就要离开。
“别走,”他被热情的亲戚拦住,“我们瞿妄特意说了要好好招待你。”
“招待我?”叶杉苦笑着,“那好吧,我等婚礼结束再走。”
叶杉回去,新郎也正好敬到了这一桌,新郎俊美的脸庞挂着酒醉的笑意,“我和静思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新娘显然已经身怀六甲,小腹微微凸起,新郎护着她腰的动作温柔体贴,已然是一位好丈夫的模样。
叶杉混迹在人群里,祝福他爱的人幸福。
可是喝尽这杯酒,却恨人间不够百年。
否则,他的心跳为何还不停止悸动?
瞿妄的眼神轻飘飘落在他身上,“叶先生,请。”
杯子一碰,就像那年初遇,瞿妄砸碎玻璃,问他要不要一起逃离雨夜。
叶杉被灼伤一般缩着手指,温吞道:“恭喜。”
瞿妄眼尾一挑,嘴角衔笑:“这位先生,是菜不合口味,还是酒不够好喝?”
“难不成,是不愿意祝福我吧?”
“怎会?”叶杉站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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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推开投资人,“抱歉,我临时有些急事要出去一趟,明天,明天见。”
路过的保安被他撞到肩膀,喊着:“慢点啊!撞到人怎么办?年纪轻轻的,急躁得不像样子。”
“对不起。”叶杉只能匆匆道歉,路过安保处时,他把口袋里的喜糖都给了门口的小朋友们,这些糖他都不要,只要能逃离现场,他就能放过自己。
哪怕瞿妄笑话他犯贱,他也藏不住心事。
他素来不是个心狠的人,他承认自己还爱他。
出了会场,叶杉浑身都汗湿了,反正人生已经失去了爱情,不能再失去工作。他朝着自己店的方向走,只是走着走着,他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他索性抱着膝盖坐在路旁,等到了天黑,眼睛才不再流泪。
都结束了。
他给瞿家大哥瞿玄打电话,取消了和瞿家从今往后的商业往来,瞿玄在电话那边疯了一样地让瞿妄对这件事负责,叶杉却沙哑着说:“别告诉他,我们的合作本来就和他无关。”
之后的事情,叶杉再也不管了。
…
卓文清坐下就起不来了,起初导演组还没喊咔,直到廖原满意地喊这一场过,卓文清还没站起来。
廖原直接站起来,大喊:“第六幕可是床戏,瞿妄来找叶杉兴师问罪,痛斥叶杉背叛自己,瞿妄情绪要爆破,叶杉保持情绪不要出来!所有人谁也别离开岗位,换场地,其他演员补镜头,一个小时之后,第六幕正式开拍!”
有廖原的警告高高悬起,没人敢去打扰卓文清的情绪。
他们看着他坐在那里,像一朵枯萎的花,沉寂在眼泪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一身西装的蒋岱阑却抛开女演员,推开场务,眉心拧成一股,绕过拍摄器材障碍从场外跑过来。
卓文清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捂着胃,紧闭双眼,头发汗湿了盖在脸上,身体四肢蜷缩成一团。
他把卓文清抱起,嗓音惶然失措,如冰层被涌流击破。
“卓文清……卓文清?!”
梁览的脚步止于障碍物之外。
他不愿意看见眼前发生的事,亲眼目睹过蒋岱阑是个怎样恶劣的人之后,就绝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惶然失措地推开人群,冲到卓文清身边。
整个剧组的人都知道蒋岱阑和卓文清根本不像镜头里表现出来那样亲密,他们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可是梁览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蒋岱阑不对劲,卓文清也不对劲。
可是没有他们确实假戏真做了的证据。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似乎模糊了距离?
要失去的感觉席卷了梁览的情绪,使他的心脏在火山灰烬里承受沉重的痛苦灼烧。
“停在那。”
蒋岱阑淬了冰的嗓音低沉哑默,他搂着脸色苍白的卓文清,禁止梁览再靠近一步。
贾乐火急火燎地跑进片场找到卓文清,看见卓文清痛苦的模样,瞬间把蒋岱阑当成了靠山,从包里拿出一摞照片,“不好了,蒋老师,外面现在都在传我们卓老师和皓林传媒的高层有丑闻,你看,这是白总和他喝酒的图片,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是!”
“给我。”
蒋岱阑取过照片,贾乐吞了口唾沫,不知为何,他感觉蒋岱阑双眼隐隐泛红,像要活吞了这些照片。
卓文清并没有昏迷,胃是情绪器官,心痛不仅让浑身上下的血管抽搐痉挛,也会让身体骨骼犹如生长痛一般苦不堪言。
他还能开口,在如此剧痛恶劣的情绪中。
“不被爱只是不走运,而不会爱是种不幸。”
“瞿妄,我在和你说话。”
说完,他侧了侧脸,泪湿的眼猝然绽放的眷恋有种让人窒息的心碎,漂亮的不像话。
“放开了演,别对我心软。”
别像蒋岱阑那样好,你和他、不一样。
28.心疼我吗
蒋岱阑把那些照片塞进口袋里,“不行,你不能再拍了,你当自己是钢铁侠铁打的?昨晚…”他收敛着戾气,强忍着没把中药这事说出口,“昨晚折腾到半夜,现在又哭到胃疼,等会儿上来就是冷水戏,你找替身,或者罢演都可以,出事我替你兜着。”
蒋岱阑的心说不出的疼,明知道卓文清不会接受他的建议,但他看不得卓文清痛苦,虽然不懂这份心疼的出发点在哪,也许卓文清以前也没少和别的男人混……
想到这就生气,操。但卓文清说过,让他别插手他的私生活。
蒋岱阑被这份烦躁逼得狠狠抓了把头发,不管卓文清之前跟别的男人玩过什么S.M那些糟.蹋身体的事儿,今天搁他蒋岱阑这儿,说什么也得拦他!
果然,卓文清都没犹豫,雪白冷秀的脸颊如冰,语气淡淡:“我自己演,不用你可怜我。”
蒋岱阑满胸腔都是火气,觉得这人真是太倔了,怎么就能这么倔?这就是自讨苦吃,吃这种苦,宣传出去不会有人说你敬业,只会说你炒作,说这是演员的基本素养,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胃痛到脸色煞白。
活该!
蒋岱阑嗖的站起来,别人怕廖导都不敢靠近,更别提让卓文清去休息,蒋岱阑根本不在乎,找到廖原,语气一点也不和善,“导演,卓文清目前的状况不适合拍下一幕,他泡不了冷水,而且我作为瞿妄,也根本不想那样虐待他,这种剧情没必要出现。”
“你是导演我是导演?这不是粉圈,这是剧组!”廖原根本不给他反驳的理由,“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小蒋,你别说我虐待演员,他敢拍我的戏,就要有心理准备,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脾气,不只是他,还有你,能拍就拍,不能拍也得给我硬拍!”
“廖导,别生气,我能拍。”
卓文清捂着肚子走过来,攥着一板止疼药,晃了晃,锡箔板闪烁着银光,笑得有点虚弱,“吃点药就好了,给我半个小时发挥药效。”
廖原和蒋岱阑吵了两句脸色也不好看,没法儿再说什么,铁青着脸,带着张濛回看拍好的部分,挥手让他们走。
蒋岱阑像个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不动弹,当然,在卓文清看来,这家伙能比其他电线杆子帅一点,可爱一点。
卓文清手指没什么力气,轻轻揪着蒋岱阑的袖子,把他往自己身边一带,蒋岱阑就随波逐流般地被他拽过去,一低头,瞳孔竟比往日还要深沉些许,“松手,我还没说完话,要拍你自己拍,第六幕我不跟你拍。”
“怎么还跟病人发脾气啊?真是的。”
卓文清嘴角带着笑,说话的声音都很虚弱,“还是说,你心疼我啊?”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拂过蒋岱阑西装袖的走线,触碰到微凉的皮肤,犹如触碰冰冷漆黑的蛇腹部,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卓文清低低垂着眼睫毛,抿着嘴唇,又忍住了一波痉挛,把蒋岱阑的手抓住,手指交叉扣在一起,“喂,你生哪门子气啊?”
蒋岱阑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但是看见卓文清皱着眉头,受虐狂似的,忍着痛朝他笑,一些不合时宜的抖m幻想又出现了。
别说,玩这个圈子的部分S,就喜欢征服一鞭子抽过去咬着牙不肯服软的硬骨头,卓文清的身体他也见过一点,不见光的部分苍白细腻,和枪托差不多窄瘦的腰很容易抓握,一双腿哪怕包裹在牛仔裤里也匀称修长,走起路来的时候简直就是手办成精。
“你以前也这么能忍疼?”
蒋岱阑没头没脑地问他,“是不是不论怎样虐待你,你都能露出这种表情?”
哪种表情?卓文清不明白他说什么。
卓文清轻叹一口气,“告诉你别对我心软了,我就爱拍戏,愿意干这个行业,烂命一条,就算是现在要我吊威亚从天台往下跳,我也不会拒绝的,你又何必挨廖导一顿骂?”
“我乐意,你管不着。”
卓文清有些诧异地抬头,还有人乐意挨骂的?还是二世祖叠加大魔王buff的蒋岱阑?
他不会是抖m吧?
蒋岱阑攥住他不安分的手指,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听好了,我不心疼你,我心疼我自己,要对着你这张苍白的死人脸演戏,我…我反应不起来,演不出情绪,到时候NG一次又一次,耽误所有人的时间。”
啊?
原来如此,挺合理的。卓文清听见是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莫名的失落。
被桌角撞到的腰可能淤青了,不碰都疼。蒋岱阑手劲儿不大,可能是他常年不运动,身体素质太差了。
“不会,我尽量调整状态,不耽误你。”
卓文清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很客气了,但是为什么蒋岱阑还是不开心?
他伸手抹平蒋岱阑的眉宇,安抚他像安抚一只暴躁的大狗。
“我都哄你了,这次满意了吗?”
蒋岱阑攥住他的手腕,大拇指在他的腕骨上摩挲着,带着柔软的力道,因为那手腕太脆弱,他怕一捏就坏。
“不满意,”他声音很沉,寂寥如秋,“卓文清,如果你弄伤了自己,我绝对不放过你,其他人也一样。”
卓文清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没当回事,微笑着说:“好,听你的。”
蒋岱阑把那摞照片藏的很深,没让卓文清看到,一贯平淡冷漠的眼底,染起了一丝残暴。
他此刻内心深处很想忽略法律,将积压多日的戾气释放发泄。
谁敢弄卓文清,谁就得死。
卓文清牵着他就像牵个小朋友,到新场景只需要走到另一栋别墅,卓文清走得费力,强忍着没喊疼,说实话这也不算疼,小时候没少被藤条抽,大男人受这点伤不算事,没什么可喊疼的。
出了3号片场,前往6号片场,止疼片药效半个小时发力,不知道胃里究竟什么情况,但至少不疼了,可以继续拍戏。
…
一盆冰水从头上灌下,浇灭了叶杉的幻想,瞿妄的保镖奉命把他堵在家里,叶杉哭笑不得,瞿妄要干什么?不仅和别的女人结婚,还要他死在这世上?
瞿家的生意兴隆有他的帮助,说到底,商业联合无非是合作或是联姻,他给瞿家投过钱,也给三公子白睡了一年,他不亏欠瞿妄什么,何至于此?
可是瞿妄出现后,那些为难他的保镖就消失了。
满地湿冷的水渍淹没鞋底,叶杉此时对他又恨又恼,可到底还有一份爱折磨着他自己。
他知道瞿家做的是灰色产业,举报材料就在他手里,只要告发瞿氏集团,他们一定会破产,甚至百年辉煌毁于一旦,就和曾经的叶家一样。
瞿妄不会再遇见一个叶杉。
但是幸运的是,叶杉心不够狠,他压根没想举报他们的违法生意,尽管瞿妄一直在试探他,也许正是这样,他们之间才永远无法相爱。
…
卓文清跪在地上,丝毫不在乎裤袜潮湿泥泞,失魂落魄的样子,犹如暴雨中支离破碎的植物。
蒋岱阑从门后走进,黑色绒面西装,乌黑深邃的眼眸,活脱脱一位名利双收的贵公子。
“晚上有一场酒宴,涉及四个亿的金额,我要一举端下北城至长堤的商铺,只能带一个人去。”
“我想带阿珍去,但她出发前突然食物中毒晕倒了,大哥建议我带你去,因为这场晚宴有个潜规则,为了确保商谈的保密性,带去的人必须是有亲密关系的身边人。抱歉,我和她没发生过关系,我只睡过你。”
蒋岱阑双脚站定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注视着他的黑发垂在自己的皮鞋前,表情残忍,自我折磨之下,他两眼通红。
“我都结婚了,却放着活生生的妻子不要,还是会选择你。你握着那些证据要挟我,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卓文清的指头离鞋尖只有半寸距离,被踩上的时候,他微微蹙了下眉。
“…我没打算举报你,也没骗你。”
胃痛,痛到止疼片也难压。
可能是胃部溃疡面发炎了,十年的老胃病,伴随十二指肠溃疡,一发作起来连死的心都有。
蒋岱阑见他沉默,却也入戏,眸光愈发阴鸷,爱莫大过于心死,可他眼底还有残余的恶意,“整个北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秘书,你跟我出生入死,我把你当成心腹。阿杉,我习惯了你陪我,我还想继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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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你,我们别互相折磨了好吗?”
卓文清轻声说:“所以你要睡我?”
蒋岱阑嗓音艰涩难忍,“二百零一天,午夜梦醒,我一伸手,却摸不到你的体温。”
“我说我是假结婚你也不信,你偏要离开我,我只好杀死无数个自己,站在你面前。”
蒋岱阑在此处更改剧本,不用卓文清自己脱,换做主动去解卓文清的衣扣,身体一直夹着他不让他倒下,却好像裹挟着失控的浪潮向前奔涌,手越发解不开他的衣服。
这么难解?
和试戏的时候截然相反,蒋岱阑有些心不在焉,不像那时候锋芒毕露,攻击性十足。
他的眼神甚至透着不忍。
卓文清不能任由他放飞自我,双手抱住他的腿弯,支撑着身体,任由衣扣被撕扯开,那种不动声色的隐忍充斥着哀伤顺从的温柔,哪怕蒋岱阑推他倒在水里都绝不会反抗。
毫无遮挡的身体浸泡在冷水中,蒋岱阑却停下了即将变得残暴的动作。
他有些惊慌失措。
明明裸.露在他眼前的是一具消瘦的身体,可卓文清却流下了第一滴泪。
好像此刻他的软弱和柔软都向他袒露,完全的坦诚了自己。
卓文清借着疼劲儿,自虐般地折磨自己的心脏,“瞿妄你听着,接下来的每一个字你都给我听清楚。”
没人喊停,没有噪音,只有蒋岱阑,他终于忍不住了。
蒋岱阑一反剧本设定,打横把他从冷水里抱起来,用干燥的毛巾,把他从头到脚每一个指缝都擦干净,放在床上,没有说出任何台词。
可是卓文清心里知道,就是知道,蒋岱阑透过瞿妄将人格投射.出来,此刻怜悯他的不是瞿妄,而是蒋岱阑。
“你慢慢说,你想说什么我都在,你说着,我听完。”
蒋岱阑一颗一颗扣上他的领子,眼眶在短短的几息内,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
卓文清却不想再按照原台词说下去了,不符合语境,也不符合心情。
“我喜欢你,不愿意把你拱手相让。”
说完,他咬着嘴唇把头埋下,夜色昏暗,飞鸟在窗外掠过,窗帘被风吹起,乌黑的碎发扬起,半截雪白的后颈骨节突出,似乎为突如其来的表白心迹感到羞耻。
想捏住他的后颈,这里如此脆弱,一旦触碰,就好像威胁他的生命,勒令他将命运的掌控权交出。
但也只能想想。蒋岱阑是绝对不想亲吻他的后颈的,绝对不会。
卓文清似乎被胃疼折磨到无语,仍旧固执坚持,不肯下戏。
不知道他该有多疼,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蒋岱阑的呼吸轻了又轻,他有些恍惚,以为卓文清这句喜欢是对他说的,素来沉稳的心脏,砰砰乱跳就像蹦极,一瞬间,他意识到这是台词,顿时脸色发白,呼吸沉重而绵长。
一声不吭的卓文清肩膀瑟缩了一下。
是疼了吧?蒋岱阑神经紧绷,下意识把他的头抬起来,苍白的脸,眼中的羞涩有种让人心颤的漂亮。
“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
卓文清还自己解衣服,“我是认真的,我没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手指打结,怎么也解不开。
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负责?好像不在乎疼,比起疼,有太多让他难以忍受的痛苦。
夜风吹起,把蒋岱阑一身的汗凉飕飕吹走。
“别动。”
他把卓文清用被子包起来,安心许多,这才意识到,不是卓文清衣服难解。
是他手指一直在发抖。
蒋岱阑把他的手从被子里取出来,吻着他的指骨,正好是拍戏时踩住的那三根。
舌头缠住指腹,轻轻含在齿间。
湿漉的包裹温软,想要蜷缩关节,却舍不得抠破他的口腔,卓文清生出错觉,蒋岱阑在对他说抱歉,那副温柔的唇舌,代替言语,与他本人的淡漠傲慢背道而驰。
为什么…要亲吻他的手指呢?
卓文清突然想起《漫天的雪》。
“十指连心,请让我靠近你,轻吻你的心脏。”
29.大牌脾气
手指被吐出来,水津津的,骨节匀净,雪白的颜色被吸出了粉色,说不出的情.色艳丽。
蒋岱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的手腕,用指尖在他掌心画圈。
“可是我结婚了。”他念台词。
瞿妄的人设,透过蒋岱阑漠冷的眼眸,真实凶辣地投射出来。
卓文清有点被他吓到,就算这是拍戏,脸皮也一样没处搁,只得双手捧住蒋岱阑的脸,拉近了他。
只能这样拍了,希望蒋岱阑不要生气。
卓文清不擅长和“叶杉”一样调情,动作里有种双手无处安放的青涩笨拙,又试图完全掌控主动权的暧.昧感。
“干嘛?”
蒋岱阑语气一顿,带着一点嘲讽地说道。
亲你的嘴。
卓文清心里是这么想,但没说出来。
“瞿妄,我们算偷情,你要小心点,别被你老婆发现,她会抓你头发,踹你弟弟。”
灿然的笑容让这张苍白面孔燃起了生机,只是眉头仍旧透露出,他的胃在疼。
卓文清闭上眼睛,吻上了蒋岱阑的嘴角。
仅仅是触碰,而非舌头伸进去那样深吻,卓文清无比克制,毕竟只是拍戏。
蒋岱阑肋骨下的心室猛地灌满了酸水,脑海里一下子蹦出来候机室里,他逗弄卓文清、作势要亲他、卓文清却冷着脸一把给他推到木板墙的画面。
…卓文清可真会演啊。
可是,这个三流丑闻缠身的天才演员却是个生活二级残障,连饭都不会做,不会照顾自己,没有自保能力,抗风险意识很低,有痛也忍着,什么都不擅长,就擅长演戏,活脱脱一个戏痴。
所以,卓文清这个吻…是给戏中人的。
不喜欢也能演出喜欢,卓文清这个人,到底有多虚伪?
封闭的房间里没开灯。
光线颤动,灰色尘粒在风中沉浮,耳边是疼痛的喘.息声。
蒋岱阑的眼睛透着浅淡的冷意。
唇边传来聒噪水声,却带着些许让人心惊的灼烫。
“你这么温柔地亲我,都让我感到陌生了。”
蒋岱阑头向后仰,躲开他的吻,冷淡的眼神,完全操控局面的倨傲。
卓文清只感觉到有双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腰,就在他撞淤青的地方。
疼!
他怎么下死手啊?一段戏拍得遍体鳞伤,全都仰仗蒋岱阑捉摸不透的情绪!
“呼……”
卓文清的身体如受惊的飞鸟般弓起,左腿膝盖膝跳反应迅速,猛地撞在蒋岱阑胯骨上,下意识将他夹紧。
“对我好点,”他抬起水润润的眸子,似是轻声抱怨,“我是第一次。”
从试戏到迄今为止,这句台词卓文清说了两遍。
但是这一次全无羞涩演技可言,而是…
完全不想说出口的抗拒。
也许是和蒋岱阑熟悉起来了,就不想说这种轻浮的话。
卓文清感觉自己快疯了。
廖原那边直接站起来了,他在监视器里注意到了卓文清腰侧有淤痕,“瞿妄,扯衣服就行了,捏他腰干什么!专注!专注!”
不知道蒋岱阑是否听到,卓文清在他操控下,被迫打开四肢,蒋岱阑掐住他两手手腕,举过头顶,按在发丝间。
“亲一口就算完了?”他像头没开过荤的兽类,“你的喜欢未免太纯洁了。”
卓文清后背开始出冷汗,这个被完全掌控的局面让人毫无安全感,然后衣服被暴力扯坏,凌乱无序的呼吸铺撒在皮肤上。
“……”
卓文清眼皮半阖,只能看见他毛茸茸的头发。
蒋岱阑低头埋进他的衣服里,是借位,没有真的亲吻卓文清的身体。
虽然镜头看不出来,但卓文清看得清楚,他的鼻梁擦过衣服边缘,嘴唇距离胸膛仅有半寸距离,就算呼吸错乱,也没有亲下来。
卓文清意识到一丝怪异。
蒋岱阑演戏很有灵气,几乎不存在保留,这段戏明说了要亲吻,他却背道而驰,就是没亲。
卓文清心里一股闷气生出来,因为蒋岱阑不好好演,在这耍大少爷脾气。
“咔!”
今天的拍摄到此结束,廖原也没说哪段拍的不行,表情挺满意的,正好时间也很晚了,大家乐得各自收工。
卓文清缓了会儿胃,然后冷着脸,推开蒋岱阑。
蒋岱阑也确实站起来了,卓文清看了眼场地,工作人员都赶着下班,很快就空了,就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收拾垃圾。
“你推我干什么?”
蒋岱阑按着他大腿,不让他起身,话里夹着点不易察觉的戾气。
“你为什么不照剧本演?你耍什么大牌脾气?”
卓文清有气无力的说话,但是语气仍旧强硬,“为什么不亲下来?你这样借位拍很容易返工,万一等剪辑出来了还得重新拍,谁能陪你大少爷浪费时间?”
昏暗的光影交替,窗帘被吹的哗啦啦滚动。
空气陷入怪异的沉默。
蒋岱阑依然撑着手臂,俯身.压.在卓文清头顶,阴晴不定的看着他,忽而开口,“因为你真正想亲的人不是我,我不稀罕你施舍的吻,哪怕在戏里。”
“这个理由你接受吗?”
卓文清被他压在深暗阴冷的阴影里,没有挣扎。
抬头看着他的脸,却发现那张漂亮昳丽的面孔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充斥着令人心惊的疯狂与渴求,黑西装面洒满了窗外的光束,乌黑发丝贴在脸上,整个人像是一片浓雾,诡谲又危险。
卓文清并不想照顾他的脾气,这一腔的不满一样因而他起。
“这不是借口,你就是不想拍而已,你可以跟我说,适当改剧本…”
卓文清胃痛没心情跟他说话,忍了一会,等胃痛缓下去一点,“…下次不要再这样任性了。”
他试图扶着床沿站起来,语气生硬:“下班了,你先回家,我一会回去。”
合租就这一点不好,吵完架还得回一个家。
“你撵我走?”
蒋岱阑蓦得打断他,不安躁动的尾音被拉长,“回家,不去医院?”
“不去。”
蒋岱阑呼吸变重,不耐似的地把卓文清打横抱起来,卓文清气恼的呼吸还没平复下来,冷冰冰道:“放我下来。”
“你再恶意揣度我,我就真亲你。”
卓文清愣了。
真亲?胡搅蛮缠,哪一次拍戏是假亲了?
还有。
“恶意揣度?”
卓文清两眼一黑,气得抬手就给蒋岱阑肩膀一巴掌,“你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演员!”
“我本来也不是演员,我是唱歌的。”
如果不是因为廖原导演,蒋岱阑压根就没想答应拍这部戏。
更何况他第一眼见卓文清印象那么差,结果现在却上赶着关心他,抱着他,还挨了一通打,被一顿数落。
蒋岱阑冷冷撩起眼皮,烦躁且不爽,一只手扣住卓文清在怀里,是禁锢也是护栏,啧一声,责怪他:“打得不够狠,往我脸上打。”
卓文清举着手,迟迟没落下,嘴唇咬破了,眸中含满了愤怒的挣扎。
“打啊,怎么了,舍不得?怕我毁容?”
蒋岱阑刻意激怒他,这一天积压的怒火都在自刻化作言语的刀,肆无忌惮朝他刺去,似乎这么说,能让心跳的不那么快。
卓文清眼睁睁看着他黑长剑挺的眉压下,那对淡漠的眼珠子里挥洒讽刺笑意,蒋岱阑的手指十分长,按住他的喉结,似乎要将他锁喉。
“是你说的,不让我对你心软,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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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先心软了——”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蒋岱阑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因为那只本打算扇他巴掌的手,把他乱掉的一缕鬓发,轻轻拨回了耳后。
卓文清忍着疼,胃疼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他憋气五秒钟就缓和一点,慢慢缓了一口气,语气淡淡的,“你长得这么漂亮,却是蛇蝎心肠,原来我一直都没了解过你,你这么爱作的性格,你粉丝知道吗?”
蒋岱阑眸底忽然闪过一道极难分辨的慌乱。
怎么回事?
明明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很可怜,就算强行抱住他,他也不能反抗。可是心为什么会因为这个恶劣的男人轻轻蹙了下眉就颤抖,恨不得把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收回去?
卓文清倦怠地抬着眼问,“你那是什么眼神?”
“——什么?”蒋岱阑有一瞬间的迷茫,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卓文清想,像是淋了雨没人要的可怜小狗。
好奇怪的人。
“没什么,当我没说。”
卓文清难受地蜷缩起来,刚才说了太多话,耽误时间,他要快点回家睡觉,依照他的经验,躺平了,睡一觉胃疼就好了。
*
梁览还没走,他在片场一向寡言少语,戏拍得快,成片率高。
这会儿他折回去拿背包,却看见这一幕。
卓文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眸色漆黑,病色恹恹,眼尾揉出的潮红似火,神情却已恢复平静、冷淡,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衣摆满是褶皱。
梁览听见了他们在说话,不确定是否吵架。
但他看见卓文清手指拨弄蒋岱阑的头发,似乎很是宠着他,惯着他。
为什么?
如果他们在吵架,那蒋岱阑可能会更恶劣的欺负他。
可是他拨他的头发。
这还怎么吵得起来?
梁览宁可希望事态朝吵架方向发展,也不要蒋岱阑见识他的温柔。
*
蒋岱阑也看见了梁览,但视线没在他脸上停留,一言不发,抱着卓文清与他擦肩而过。
梁览猝然回头,看着那两条腿在另一个男人的臂弯里无力地垂下来。
一如那年冬天,梁览亲眼见到卓文清被绑架,其中一个歹徒把他扛在肩上,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细长的腿。
他想去阻拦的脚步被妈妈拦下来,妈妈一身奔丧的黑色衣裙,面容憔悴,神情憎恶,指着年仅16的卓文清鄙夷地说,“那样的孩子你少接触,他爸妈从小都不管他,总有小混混找他,每天衣服破烂回家,也不哭,肯定不是打架,说不定私下里都骚成什么样了。”
梁览跟她争辩,可是一回头,卓文清就不见了。
再看见卓文清时,少年一身洁白衬衫,似乎受尽折磨,嘴角破损,笑着同他打招呼。
他破天荒地逃走了。
那时候,他心里就深深埋下了这颗种子——
他心里最干净的文清哥哥,已经如同一潭脏水,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了。
只是他一转身,没有看见少年眼底的茫然和受伤。
却在不久后听说,卓家背负了一千万的债务,卓指导员的儿子卓文清替父还债。
同年,母亲出国离去,梁览成了孤身一人,怨恨这个世界对他不公。
在那之后,卓文清不计前嫌地收容了他,可是梁览知道,自己心里远不如卓文清单纯,他也不知如何对卓文清问起当时的疑虑。
他始终都无法得知那一夜卓文清经历了什么。
梁览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男性,他也知道卓文清是直的,绝对不会喜欢他。
但从那件事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不如从前一样将他视作敬重的哥哥了。
可是这份温柔,他仍旧想要独占,这种欲.望比起年少时更加强烈。
30.私人病房
出了大门,已经是十点多,媒体们还没离开,一看见蒋岱阑和卓文清出现在门口,呼啦啦围过来拍摄记录突发事件。
“能说说卓老师是否受伤了吗?”
“能不能让我拍一下卓老师的脸?”
蒋岱阑很礼貌地拒绝道:“不好意思,不可以拍到他,他现在很不舒服。”
卓文清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像被他保护下羽翼下的雏鸟。
奇怪,分明蒋岱阑才是弟弟,刚才还发脾气吵嘴,这会儿就紧紧拥抱着,让人感受到被珍重爱护着,另一颗心跳也隔着肋骨的厚度一阵一阵传来。
是不是心跳的声音永远在拥抱时距离最近?
卓文清闭了闭眼睛,感到一丝心安。
“我们卓老师拍戏受了伤,要下班休息了,请大家让一让。”
助理贾乐在前面开路,心里其实挺兴奋的,从下午开始,蓝纹cp热度和两位男主演单人热度就开始同步上涨,连带着《一笔浮生》也有了更多关注度。
本来廖原是冲着小成本制作拿奖去的,没想炸内娱影圈场子,也没按商业模式运作、拍摄的,没想到花絮的宣传效果意外不错,这部戏居然开始有小火的味道了。
公司天天在开研讨会,截止到今天,社交平台上蒋岱阑的单人粉丝数是3000万量级,卓文清则是400万量级,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然而卓文清在最近一周内涨粉高达10%,商业价值小幅度提升!还顺利拿到了第一条资源代言!这在戏拍之前连想都不敢想!
首次合作时间就在最近,是给一款男士香氛担任品牌大使。
虽然不如蓝血、红血代言耀眼,但身为刚出圈的艺人,代言费80万不算少,说出去不丢人。
可惜他还没告诉卓文清呢,这就病倒了。
贾乐有点心疼,他全程陪同卓文清拍戏,把他的老胃病看在眼里,也没少数落他不心疼身体这个臭毛病。但是卓文清可能是扛疼扛惯了,一声不吭,每次都忍得脸色煞白还在坚持,贾乐狗撵屁股一样逼他去休息才算完。
不红的演员没有话语权,混迹娱乐圈多年,贾乐身为经纪人比谁都清楚这份残酷,现在终于有镜头愿意对准他们,听他们讲话,他甚至有点激动。
记者们纷纷表示:“那可以说说发生什么了吗?”
“据说廖导拍戏时不许演员用替身,疑似虐待演员,这是真的吗?”
贾乐很卖力气地给自家艺人宣传:“不是真的,是文清脾气倔,胃都疼快穿孔了还不下戏,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不怪廖导。”
镜头马上对准卓文清和蒋岱阑。
蒋岱阑下了戏就穿常服,黑卫衣工装裤,衣架子身材又高又瘦,却不打算说话,在咔嚓闪亮的聚光灯里,他避开人群,礼貌地点头,默不作声往前走。
蒋岱阑不回保姆车,这种要命的事就不能听卓文清的,他把怀里的青年往上掂,搂紧了,回头把助理易收叫过来,“明天早上有广告吧?给我推到下午,资方不同意就换人拍,我要带他去医院。”
卓文清在帽子里反抗说:“……我不去。”
蒋岱阑语气很冷,不容辩驳,“由不得你。”
“明白了,蒋哥。”
易收哪敢说个不字?伺候这种级别的明星可不是伺候小明星,工资高,也难伺候,很多话也得憋死在心里。
他刚从总部开会回来,看见这架势,还以为卓文清要猝死了,起码得是个急性阑尾炎吧?
结果就是个胃病,蒋岱阑兴师动众的,差点把自己什么咖位都忘了。
虽然是在营业期间,但就算是炒cp是不是也太过了?头一次看蒋岱阑在媒体面前情绪失控。
易收不敢吐槽蒋岱阑,偷着把一张纸塞到卓文清的口袋里,这是他特意去姨妈家的中医馆开的方子,专治慢性胃病。
易收还叮嘱了一句:“蒋哥,地下车场通道打开了,你直接往私家车旁边走就行。”
卓文清真觉得没事,摘了挡脸的帽子,特别想跳下去,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你送我回家就行了,明天没我俩的戏。”
“回家,看你哀嚎一宿?”蒋岱阑语气不满,“你别折磨我了。”
卓文清试图劝他改变主意,谁愿意去医院扎针检查,他最怕下胃镜了,“我每次胃病只要躺一躺就好了,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你拒绝我有瘾吗?”
蒋岱阑勒了他一下,手臂带着点强硬意味,“我推掉的代言费要一千万,要不从你账上划给我?”
卓文清噎住了,只好妥协地移开视线,“你太狡诈了,是你自作主张推掉的,怎么算在我头上?”
“那就乖一点。”蒋岱阑恐吓成功,直接开车门,把卓文清放副驾驶,系上安全带,转头上车,姿态不容拒绝,长腿一跨坐进主驾驶,气势汹汹。
卓文清没忍住问:“真去医院吗?”
“你不许逃。”蒋岱阑看穿他的心思,嘴角噙着一抹让人难以分辨的笑意,“我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你的,你跑了就相当于我男朋友跑了,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什么男朋友?”
卓文清说话的速度也变得很缓慢,他捂着胃,蜷缩在座椅里,仰起头,眉头紧拧着,“你连戏都不好好拍。”
他还在耿耿于怀,蒋岱阑倒是不慌不忙。“现在义正严辞地数落我,难道你就没敷衍态度?”
“……敷衍?”
卓文清胃疼的直犯恶心,这一天什么都没吃,只想干呕,听见这话,茫然的看着他。
蒋岱阑骨节分明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我记性很好的,剧本里写的是叶杉亲瞿妄的嘴唇。”
他巧妙地停顿了一下,“深吻。”
“而不是像你一样,只亲我的唇角。”
卓文清耳畔一热,冷淡低沉的声音响起,颇有几分撩人韵味,“哥哥是嫌弃我,还是讨厌我?”
卓文清往后躲,原本稍有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我……”
“行了,”蒋岱阑撤回身,不紧不慢道:“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和我搭档,对吗?”
“我不是。”卓文清顿觉百口莫辩,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选择了亲嘴角而不是亲嘴唇。
蒋岱阑没得到他的回答,有点恼火,情绪来的莫名其妙。直接给车门上锁,一脚油门踩上,卓文清被后坐力压到坐垫上,猝不及防地看向车窗,发现车开上了快车道。
蒋岱阑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但语气却带着明显的不善,“哥哥,我明确告诉你,你现在是我同事,私人欠我四百万,如果我不高兴,那就有可能变成一千四百万。”
卓文清嘴角牵起虚弱的笑,喉咙里挤出干哑的话,“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杀了你我有什么好处?”蒋岱阑奇道,“别着急,说不定有一天,我所有的银行账户都要添你的名字。”
卓文清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蒋岱阑接着说:“所以,你的身体病的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院,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我有足够的权力支配你的身体,懂了吗?”
“……”
语气好凶。
卓文清抱着自己,沉默地往后仰了仰。
没错,对债主不能太过分,尤其对方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大明星。
但是这也很憋屈了,蒋岱阑根本不信,他不想去医院,是因为去了也没用,胃疼就是躺一躺就好啊。
到底是败下阵来,卓文清闷声不响,可能是太疼了,昨晚也没休息好,很快就犯困了。
做梦的时候,好像听见蒋岱阑在打电话,声音肃冷凛冽,用词锐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耍大牌。
“嗯,胃疼一天了,死撑着不说…吃了止疼片,好像是三粒…我知道吃多了,没拦住,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都快疼死了。”
“找徐主任,说是我的预约…不公开消息,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是我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大概半个小时到,我从正门进。”
挂下电话,暖气开的很足,安静地只剩空调吹风的白噪音。
车飞速行驶在路上,目的地却不是上次那家公立医院,其实它们距离也没多远,但这次蒋岱阑却选择了私立医院。
私立医院金碧辉煌,大厅里寥寥无几的人,穿着打扮皆是名流风范。
一个医生早就等在大厅,估计是蒋岱阑提前预约了自己的私人医生,病床早早就准备好了,好几个护士跟着忙,卓文清躺在病床上,能听见护士们窃窃私语,说他好看,耳朵根活生生红了。
“急性胃炎,要输液至少三天,严重的话要七天。”医生写下病历,让护士先把卓文清推走,“送去三楼单人病房,检查、抽血、化验、拿药、输液,一项也不能耽误。”
护士们说好,蒋岱阑一直盯着卓文清被推出去,目光凝视,医生不得不敲敲桌子,感觉他的魂都被勾走了。
“蒋先生?”医生谨慎开口,“他最近有没有吃过管制类药物?”
蒋岱阑心里一凉,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徐主任顿时明白,含蓄道:“那种药对胃有刺激,尤其是卓先生这种伤痕累累的胃,估计他小时候不按时吃饭,吃饭又急,导致胃黏膜异常脆弱,不能服用管制类药物,尤其是毒。”
医生萌生八卦之心,果然知道明星的秘密是个挺有意思的事,怪不得娱乐新闻泛滥,明星玩的真花。
蒋岱阑垂下眼睛,声音沉闷,“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徐主任没有再多问,娱乐圈的事太复杂,他无意掺和其中,“先在这里签字吧,今晚住院观察,可以试试下胃镜看看,明天没事可以暂时出院。”
蒋岱阑沉闷地嗯了声,找到家属栏,直接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没办法联系卓文清的妈妈,因为卓文清根本没和他说过家里事,他想知道都没机会。
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次过节卓文清要给父亲烧纸,卓父住在烈士陵园。
所以现在卓文清只有他,他就是卓文清的家属。
“麻烦了。”蒋岱阑一推病历本,表情冷静,“徐主任,除了打针之外,他的胃病还能怎么保养?”
“老胃病最难治,平时注意饮食清淡卫生,不要生冷硬辣,胃黏膜溃疡或者受损的话,平时多喝温水,饭食和水要分开吃。”
“还有吗?”
“胃病要靠养,固定吃饭时间,别伤心难过,胃是情绪器官。卓先生貌似很不注意身体,我看他腰侧有撞伤,您知道原因吗?”
撞伤?
蒋岱阑回想起上午那场戏,顿时呼吸一滞,惊得脊背发凉。
“…不知道。”蒋岱阑皱着眉,“是不是很严重?”
徐主任察言观色很强,连忙打圆场,“没事,擦点药膏,养一养就好了。最关键还是胃病,您先回病房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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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蒋岱阑回到病房,卓文清已经老老实实睡在病床上了。
床头柜上还有要注射的药物,估计要吊一整晚。
…这个最不想进医院的人,短短几周进了医院两次,都是住院,哪怕是流浪汉都比他要爱惜身体,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连小猫都会逃跑吧。
蒋岱阑一言不发,盯着吊瓶,观察刻度,时不时牵起袖子,擦掉卓文清额头上的一层细汗。
一股深重的情绪堵在嗓子眼想要发泄,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心疼。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卓文清病态的面容更显脆弱,下巴尖尖一点,侧脸棱角分明,虚虚笼罩在光线里,脸颊白如雪纸。
他睡着,安静地像个漂亮玩偶,冷淡的气势削减,旁人难以触及到的柔软近在咫尺。
蒋岱阑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心中默念,他不是gay,他不喜欢男人不喜欢男人不喜欢男人……
默念三十遍,蒋岱阑突然想,那自己呢?
也不喜欢男人。
但最近他开始看男同性恋心理测试,路过同性文化墙前会站住脚,网页看见gv时甚至会好奇地点进去,身体对那些男人毫无感觉,但却会莫名其妙联想到卓文清的脸,梦里会一反常态,梦见某些负距离亲密接触的画面。
蒋岱阑猛然惊醒,如同一盆热水从头浇到脚。
完了。
死定了。
死无葬身之地。
*
一大瓶药挂完大概要一个半小时,蒋岱阑给方圆去了个电话,把今天的事告诉她,让她最近别安排太多工作,之后他站在阳台外,尽量放低声音,回工作电话。
其实工作很多,但他向来不太给甲方面子,对方碍于他名气,也不好为难他,谁都知道,他蒋岱阑不差这么一点钱。
但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抱着人冲出片场,他是头一回。
蒋岱阑垂眸,眼神散发着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温柔缱绻。
处理完工作,蒋岱阑放轻脚步回到卓文清床边,发现他侧身蜷在病床上,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吊水的效果立竿见影,卓文清胃不是很疼了,也不想吐,眼皮也有力气睁开。
蒋岱阑坐在他床边,“医生说你今晚就在这睡,还有一瓶药,我陪你打完。”
卓文清把手机放一边,眼皮疲倦,平静道:“不用,你回去睡觉吧,我一个人能应付过来。”
“这个时候就别逞强了,我不是死的,我说了要照顾你,你别管我。”蒋岱阑低头看着他的手机屏幕,是贾乐的消息界面,通知他接代言,他一直在看,估计很高兴。
“接代言了?”蒋岱阑问。
“嗯,”卓文清轻轻一笑,“托你的福,离还债更近一步,到时候我连本带利还你,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蒋岱阑扯着唇角,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我不着急要钱,而且就算你把钱还给我,也不代表我们之间没特殊关系了,你是我的cp,我们还得营业,不能还完钱就算完事。”
卓文清了然于胸,“我知道,娱乐圈里争代言、比价高是很正常的事,互相嫉妒、明争暗斗层出不穷,你不一样,你只是替我高兴。”
蒋岱阑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卓文清靠在病床头,拿过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他换上裤子,穿衣服的时候,蒋岱阑的手拽住了衣服衣角,撩开下摆,微微眯起眼睛:“让我看看你的腰。”
卓文清腰还疼着,只好翻过身来给他看,“都是你撞的,淤青了一大片,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蒋岱阑却盯着他的腰看。
柔韧窄细的腰身曲线犹如传说中的美人鱼,蓝白系带搭在裤腰下面,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大片晕染开的青.紫色狰狞得像张牙舞爪的怪兽影子,蒋岱阑小心翼翼地抚摸过他的腰,惹来他一阵颤栗。
“很难看吧?”卓文清拽着衣角往下压,轻声说:“难看就别看了,折磨自己的眼睛有瘾吗?”
“抱歉。”蒋岱阑轻轻把他衣角搭在外面,低声说,“我不知道你腰撞伤了,你一个字也不说,就看我跟个傻.逼似的跟你吵架?”
“我又没生气,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啦,”卓文清缩了缩脖子,“过几天就好了,小时候我爸打我比这重的多了,他可从来不跟我道歉,他说没有老子给儿子道歉的,但你不一样,我犯不上跟弟弟生气。”
蒋岱阑闷声说:“你回家扫墓的时候,我陪你去。”
卓文清意料之外他会这么说,抬眼看着他,蒋岱阑坐在阴影里,那双眸子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
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很薄很薄一层遮在他们之间,只需要一根针,一戳,粉饰的太平就灰飞烟灭。
“为什么?”卓文清执着的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关心我胜过关心你自己,绝对…不仅仅是因为炒cp和拍戏吧?
“你认为呢?”
蒋岱阑反问他,可是卓文清回答不上来,也不敢回答,有个答案在嘴边,从蒋岱阑咬他脖子那刻起,疑团就深深埋在心头。
不,蒋岱阑不会喜欢他的。
“我以为你多少能猜出来一点,没想到你这么迟钝。”
蒋岱阑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眼瞳里闪着点点的,细碎的流光,俯身把被子提到他的下颌角,病床上的一切深深定格在他的眸底,包括那双吻不到的嘴唇,“你怎么认为的,我就是怎么想的。”
“友情提示一下,我动机不纯。”
31.假戏真做
“动机不纯”是什么意思?既然动机不纯,又装什么纯?卓文清被他轻声细语的几句话弄得胡思乱想起来,接到新代言的兴奋劲儿逐渐往悬疑方向发展,分不清肾上腺素分泌旺盛的原因是新代言还是蒋岱阑轻飘飘一句话。
蒋岱阑说完惹火的话,若无其事地抬起身,“胃好了,外伤还得治,我给你擦药,衣服能脱下来最好,不能脱下来的话,我就随意了?”
卓文清下意识跟着问:“随意什么?”
蒋岱阑听见这话,脸上是在笑的——只是眉眼弯着而已,眼底盛满的隐晦之意并不是笑。
他长臂一伸,从床头拿过一管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
紧跟着掀开卓文清的被子,把蓝白条纹的上衣往上撩,“随意支配你的身体啊,我说过的话你又忘记了。”
屏幕里俊美矜贵的大明星坐在他面前,撒娇似的说这种话,黑色卫衣兜帽一摘,露出张勾魂摄魄的脸。卓文清意识到不对劲,这小子似乎开始懂得利用这张脸的优势,眼眉温柔,言辞恳切,“文清,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
蒋岱阑的手指撩过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大拇指很轻地揉弄着苍白的下唇,“刚才办住院的时候,你的家属栏签的是我的名字。”
卓文清第一次认真品味冷酷帅哥的颜值,心中暗叹颜值果然能当饭吃,一时有点拒绝不了,暗骂自己居然也是见色起意的人,细想蒋岱阑这番话,突然想:“你该不会要我赔你亲笔签名的钱吧?”
蒋岱阑:“……”
他脸上颜色顿时姹紫嫣红一般,“亲笔签名那东西你想要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腰部一阵见了风的清凉,病号服已经被掀起来了,一大片腰露出来,显然是想跑都跑不了。
蒋岱阑铁了心要给他上药,卓文清只好趴在病床上,稍微回过点头,“你手劲儿大,揉的时候轻点。”
蒋岱阑愣了,没想到上个药而已,居然会是这番风景。
青年撩开半截病号服背对着他,乌黑的发丝盖在侧脸,从这个角度看他的侧脸,睫毛长长地向前延伸着,微微翘起,是个很淡薄的弧度,他的腰细而窄,青竹叶般削瘦苍劲,但隆起的背脊曲线山峰似的漂亮紧实,深深凹陷的腰窝隐没在松松垮垮的裤带里,在白玉颜色的皮肤上,硬生生凹出两团晦暗不清的鸦翅青晕。
蒋岱阑强迫自己回过神,不盯着那两团晕影看,揭开药膏盖子,把透明泛黄的膏体揉搓在两只手掌上,揉搓着直到掌心滚烫,手心盖在了卓文清腰上,顿时感觉口干舌燥,清了清嗓子说:“…我刚才问了护士怎么用,反正也是私人病房,没人看见,让我好好伺.候哥哥一回。”
卓文清:“……”
卓文清总觉得这句话暧昧不清,包含着隐忍压抑的水汽,滚烫热辣地从蒋岱阑口中说出来了,不由得也心猿意马,蒋岱阑一上手,腰部敏感的神经立刻叫嚣着痒痒。
“诶,痒。”卓文清稍微拧了下,身体往前一扑,扭过头来告诉他,“说好了给我上药,别作弄我啊?”
“我有那么坏吗?”蒋岱阑嘀咕着,掌心巧妙地避开了那二两金贵的痒痒肉,直往他痛处揉,“揉开了之后热敷一会儿,淤血能化开不少。”
卓文清顿时感觉一万根针齐刷刷往肉里扎,浑身冒冷汗,紧紧揪住了床单,硬扛着不吭声,腰背绷的紧实,实在忍不住了,才从喉咙里闷闷地呜咽了一声,短促地喘了口气,眼珠子红透了,回过头说:“……阿阑,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这一声疼痛过后变得虚弱的“阿阑”让蒋岱阑耳根子都跟着软了,脑袋里所有的理智都长翅膀飞了。
蒋岱阑盯着他的腰,眼珠子停在上面,两只手沾着药油也没拿走,药油有股中药独有的草药清香,随着卓文清的体温散发出温润的药香,蒋岱阑联想到卓文清好像是有点体弱多病,还是个黑红体质,简直就像镜中的月,水中的花,叫人忍不住想碰一碰,试试他是不是真的易碎。
这想法是有点叛逆了。
似乎在某一次的梦中,蒋岱阑用红色绳子把人绑起来,然后用羊皮制成的柔软鞭身细细摩擦过他文清哥哥的腰,当时在梦里他兴奋极了,醒来后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变.态,直到他掀起被子往下一看,臊得他冲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诡异的是,滔天的邪念没得到压制,反而叫嚣着愈演愈烈,他强忍着不去碰欲.望的根源,望着镜子里眼珠通红的自己,感到陌生可怕,却清晰发现了情.欲的踪迹。
卓文清缓过劲了,翻过身,把衣服小心地撩起来,坚决拒绝再受罪,哄着蒋岱阑:“乖啊,咱们不揉了,真心很疼。”
蒋岱阑盯着他,细白的腰在大力揉搓下皮肉泛红,后脊梁骨很清瘦,很容易让人产生这人后脊梁杆子直、不会为金钱弯腰低头的感觉,“现在还像刚才那么疼吗?”
卓文清的身体往软垫上斜靠着,不敢碰淤血处,手指抬起来的动作虚弱无力,指了指左手手背,“确实好多了,这瓶药打完了,帮我换个药,行不行?”
蒋岱阑一看输液管心惊肉跳,何止是打完了?都回血了!
小半条输液管里红彤彤一片,脚步边缘都沾了血迹。
蒋岱阑连忙按护士铃,护士来了倒是没责怪什么,三下五除二换上新药,临走之前,很敬业的叮嘱他们俩:“晚上都会犯困,注意盯着点。”
蒋岱阑揉了揉眉心,语气深重:“嗯,谢谢,麻烦你了,护士。”
门重新关上,蒋岱阑把卓文清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输液管的流速,确定不快不慢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卓文清看着他,右手撩开他额角的碎发,好笑的说:“不至于这么紧张,又不是第一回输液,回血而已,又不是死了,看把你吓的,脸都白了。”
夜深人静,病房里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药油香,只剩他们俩,蒋岱阑忍不住盯着他看。
卓文清躺在病床上,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那双清透的眸子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左手骨节苍白无力,贴着医用胶布,笑吟吟地问他:“我这样子是不是很狼狈啊?你都看直眼了,乖弟弟,答应哥哥,出院之后不许外传,你想拍丑照的话,趁我睡着了再说。”
蒋岱阑被他这抹清淡的笑意迷住了眼睛,口不对心道:“我想做的事,不会趁人不备,我会正大光明地做。我想红,我就拼了命地追梦,我想扩展赛道,我就夜不成眠地背剧本、练演技,黑粉骂我装酷,对不起,这我改不了,我是真酷。”
卓文清听着就笑了,但同情心作祟起来,想起蒋岱阑小半辈子风生水起的经历,赞叹的同时说:“你小小年纪就出国生活,没人照顾你,你也把自己养的很好,在群星闪耀的名利场打下了一片天地,其实我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父母关系和睦,也没有太多糟心事。”
蒋岱阑听他的话,仿佛看见一团谜正慢慢清理出一条线索,“你父母对你不好吗?”
事已至此,卓文清也不太介意对蒋岱阑说些自己的事,“我十六那年下课回家,碰见去梁家要债的,我把他们引走了,他们恼羞成怒,绑架了我,那一晚上把我打得差点死了,晕了三四回,我的脚踝现在还有被匕首划过的痕迹,他们要挑断我的脚筋。”
他云淡风轻说这些,在蒋岱阑耳朵里却无比刺骨,“然后呢?”
卓文清轻松地说:“当天晚上我妈就发现我不见了,当时通知了上级机关,你知道的,军队嘛,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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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一个战友情,第二天一早那帮绑匪就落网了,据说牙都被打掉好几颗。”
他面上带笑,蒋岱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梁览知道吗?”
卓文清脸上的笑意变得很淡然,不生气,淡淡道:“他见到我,扭头就走,我没和他说,没必要浪费口舌。”
蒋岱阑想起卓文清那晚隐忍的表现,为他的忠诚感到不值,但深深清楚卓文清刚硬的性格,不会为任何诱惑改变初衷,一时间百感交集,低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父母缺位是人生憾事,但听你说起这些,我就觉得我是在无痛呻.吟。”
卓文清收敛了笑意,当然,也没有扫兴地问他到底哪里不好,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可以暂时陪着你,直到电影拍完。”
蒋岱阑目光灼灼:“只到拍完吗?”
卓文清抬起眼睛,深深地看着他,答非所问道:“我们的营业合同只到那个时候。”
蒋岱阑心里一下子涌起百般滋味,眼前这个人像风筝一样就要飘走了,抓不住他,失落感几乎将他的感官残忍地淹没。他郑重地把卓文清的手放在被子上,起身坐在病床边缘,身子一低,阴影很快将卓文清笼罩其中。
“我不要结束,”蒋岱阑低声道,“我要你疼我,一直疼我。”
身下的卓文清一怔,微微将眼睛眯起来,看似八风不动,实际上吊瓶轻轻在撞蒋岱阑的头发,是他的左手在抖。
蒋岱阑盯住那双颜色淡薄的嘴唇,低头,轻吻住他的唇。
卓文清下意识想推他,然而动作早已被预判,蒋岱阑的手圈住他的手腕,虽然只是虚虚拢着,但是轻柔里透着强硬霸道的意味。
他的睫毛清扫在卓文清的鼻梁上,近在咫尺的呼吸,急切灼热的呼吸声,亲吻明明该是世界上最温情的时刻,却被蒋岱阑利用成为霸占城池的武器。
蒋岱阑感知到了他的抗拒,知道自己该放手,该道歉,但是身不由心,他就是想要这样侵.占卓文清的底线,一次一次试探他的容忍程度,因此无论卓文清的舌头如何躲避,都被他不遗余力地捉住蹂.躏。
寂静无声的病房里,药香发挥地更剧烈。
卓文清脑袋里的空白让他几乎失去了反应能力,他半睁着眼睛,面朝天花板躺着,手脚麻木,整个人都傻了。
唇畔流连的湿润气息如过江之鲫,在他唇上吻得足够彻底,又一举征服到耳侧,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蒋岱阑只用单手去解贝扣。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大敞开,白天拍戏时惨遭借位的亲吻全部被一一补齐。
高度相似的场景和想象中的画面重叠,卓文清的手终于得到自由,却不得不落在他不停拱动的头发上,蒋岱阑毫无章法地一下一下亲他,竟然比起拍戏时还要浑然天成。
卓文清的理智仿佛被火烤着,烧着,终于忍无可忍地抓起他的头发:“……你疯了?”
蒋岱阑停下来,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起来,“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假戏真做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卓文清的指关节力气一松,蒋岱阑的黑眼珠在黑夜里亮的惊心动魄,深夜低语一般轻柔温和,像一条体温冰冷花纹精美的蛇。
卓文清忍不住别过头,躲避他的目光:“我们是在演戏,当不得真。”
“不,我偏要当真。”蒋岱阑凑近他的耳朵,满腔的激.情终于寻到个发.泄的口子,这些日子专注于拍戏,背剧本排大戏的同时,不知不觉把他身上所有的敏.感点都记得一清二楚,卓文清受不了地想缩脖子,但蒋岱阑已经把他的活动空间挤压地差不多了,他根本就是毫无挣扎余地,蒋岱阑这才慢条斯理地把后半句说出口,“如果哥哥同意跟我试试,我不信哥哥会对我毫无感觉。”
32.相背而眠
字眼噼里啪啦往脑袋上砸,卓文清不敢相信这是蒋岱阑会说出来的话,尤其是他的眼神,说这种话的时候,眼神坚定的好像要入党。
卓文清受不住这份凝视,也从没被另一个男性温柔强势地盯住过,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性绝缘体,结果还没跟哪个女孩表白过,就抢先被男性告白了。
卓文清打心眼里不认为蒋岱阑会是个靠谱的恋爱对象,毕竟蒋岱阑是整个娱乐圈出了名的渣男脸,结果还是初恋,初恋还是个男人?
卓文清自从决定违背他爹的话考电影学院开始,就没经历过这么叛逆的事,他这一瞬间想的是他妈能不能接受同性恋,回家扫墓的话,他该怎么把蒋岱阑介绍给妈妈?
蒋岱阑挑着眉毛说:“你在想什么?别瞒着我不说话,我会读心术哦。”
卓文清下意识问:“……你要跟我试试谈恋爱,还是试试当床伴?”
蒋岱阑说:“当然是谈恋爱,我要是想找床伴的话早就找了,何必等到现在?”
蒋岱阑还在用那双迷不死人不偿命的眼睛挑逗着他,鼻尖轻轻蹭着他的脸颊,一边盯着他,一边不疾不徐地喘.息着,像是在勾.引他,轻声说:“我说我是第一次不是骗你,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身体接触,而且我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渣,我就是天生这张脸。”
他的气势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卓文清留一丝喘气的余地,卓文清有种被他盯死的感觉,哑口无言,蒋岱阑也没有后退,用腿别开他的膝盖,半跪在病床上,“我这辈子第一次和人表白,但貌似你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
“告诉我,你有没有过床伴?”
蒋岱阑知道自己不该问这种话,娱乐圈不成文的规矩,想要开始一段床伴关系的话,不要问对方的前缘。
可是蒋岱阑想要开始的不是床伴关系,但他不清楚卓文清是不是有许多暧.昧对象。
更何况卓文清根本没给他准确的答案。
想也知道,卓文清这么美貌,喜欢他的人不会少,什么白竟思,梁览,甚至那个项亦寒也不直,卓文清从未对外澄清过那些风言风语,或许他本质上就是那种游戏人间的性格,床伴成群,只是拍戏时才偶尔克制一下性.需求。
蒋岱阑依依不饶的问:“有没有人见识过你的那一面?”
蒋岱阑微微抬起的下颌,让卓文清感受到他的傲气,这位朝夕相处的同事使出浑身解数诱.惑他堕入深渊,卓文清受不住,耳根子都快酥了,只来得及躲避他的视线,余光看了眼被他圈着的手腕,扎着针的左手手背上是密封的滞留针,虚弱地说:“……阿阑,你还记得我是个病人吗?”
蒋岱阑鬼迷心窍地觉出他这句话里深埋的温柔来,松开手,挺直了身体,看着卓文清揉手腕放松,目光灼灼,“对不起,回答我,你有没有和别人睡过?”
如果此时有人从病房外经过,绝对会发现这个惊世骇俗的场景,好在私人医院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狗仔和私生饭,没人知道大名鼎鼎的蒋岱阑在这逼问一个新生代小演员。
卓文清的腿被迫张.着,蒋岱阑跪在中间,夹又夹不上,只好轻轻把眉头皱起来,低声说:“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玩一玩,那个人不应该是我,以你的条件,娱乐圈里大把的男男女女任你挑选,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蒋岱阑有些不满:“我看上去是那种水性杨花的男人吗?”
卓文清:“是。”
蒋岱阑:“……”
他俯身,泄恨似的狠狠咬了一口卓文清的肩.膀,有点委屈的说:“你根本都没观察过我的心情,在你眼里,我只是你随意玩弄的小狗,和其他对你表白的人没有区别是吗?”
玩弄?什么时候玩弄他了?卓文清被他弄得头晕眼花,满眼都是星星,强撑着理智说:“嘶——你、你明知道我是直的,一定会拒绝你。”
蒋岱阑看着他冰雪般的脸颊,觉得血液沸腾。
卓文清这样的回答,恰恰说明,他没和其他人睡过。
卓文清不直说,是有什么顾虑?
蒋岱阑心里始终还有一层疑云,但暂时的高兴冲淡了这份疯狂嫉妒不安的心情。
这很奇怪,卓文清客客气气甚至磕巴的时候,他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喊他前辈。然而卓文清生气到面容冰冷拽他头发的时候,他有种诡异的兴奋感,十分想要把这一幕刻成胶卷塞进脑子里,只有他自己能看到,别的人看不到。
蒋岱阑剖析自己的心,觉得他喜欢敲碎一个人最美好的假面,亲眼看见对方深埋在社交礼仪下的真实面目,哪怕面目全非。
蒋岱阑低垂着眉眼,声音温柔且动听道:“所以,我第一次告白就被拒绝了?”
卓文清面对他委屈的脸,竟然有点心软:“……”
蒋岱阑在他喉骨上亲了一下,趁他颤抖的时候,撒娇似的小声说:“怎么办啊……哥哥,我有点难过,好想哭。”
卓文清闭着眼睛,没忍住嗯了声,手下意识搭在蒋岱阑脑袋上,但是安抚似的摸了摸,“……别闹了,我是为你好,你正当红,何必要把自己往绝路里逼?你沾上我,绝对没有好下场。”
蒋岱阑低垂着脑袋没说话,卓文清还以为他听进去了,支起身子,腿就自然地搭在蒋岱阑腰际,语重心长地说:“你不是喜欢我,你是喜欢我扮演出来的[叶杉],这都是拍戏造成的错觉,怪我,是我平时对你没有边界感,才让你误入歧途,以后我会注意点。”
蒋岱阑狭长的眼睛黑漆漆的,湿漉漉的瞳孔漆黑明亮,像只千年成精的冷面狐狸,“文清,你以为我是一时冲动吗?我不是未成年人,我说的喜欢,是真心话。”
“你可以不答应我,我不会怨恨什么,本来就是我突然提出喜欢,没指望你一下子就同意和我交往。”
“尽管我只是说能不能试试。”
蒋岱阑轻轻喟叹一声,“我不会逼你,我蒋岱阑不是玩不起。”
他温顺地从病床上下去,把输液管停掉,从滞留针里拔.出.来,然后整理好放在桌子上,坐在椅子里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过了会儿,他给卓文清倒了杯热水,耐心地把水吹凉,“喝吧。”
卓文清接过水杯喝温水,这阵子疲惫不堪的胃部感到一阵温暖,不得不说,蒋岱阑确实很贴心。
可是蒋岱阑真的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假戏真做吗?
卓文清不是个对感情能轻拿轻放的人,蒋岱阑玩得起,他玩不起。
他已经够黑料缠身了,无论如何,不能把蒋岱阑的名声也一拖再拖。
所以及时止损最好,这样,他们俩谁都没有损失。
蒋岱阑抬头看卓文清,手指却不安分,左手端着杯,右手用食指去勾卓文清的手,乌黑浓密的睫毛低低垂下来,冷冰冰的面容在苍白墙面的掩映下渐渐消沉下去。
卓文清从来没见过他低落的样子,险些被他乖巧的样子给糊弄过去,喝光了水,把水杯塞回他手里,叹了口气说:“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就算我再心疼你,我也不会答应被一个男人追求,更何况你和我都不是gay,我们两个直男,迟早会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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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
蒋岱阑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的。刚才我只是想试试看,如果把你的手松开,你获得自由的第一时刻,是会气得杀了我,还是会对我心软?”
卓文清静静地看着他,“你得出结论了吗?”
蒋岱阑说:“我猜的是第一个,甚至做好了被摁在地上揍,被你又稳又狠的拳头打到破相的准备,但是你没有那样对我。”
刚才卓文清疏离的表情写在脸上,蒋岱阑一眼就看得出来。
“不说这些了,”他轻声说,“睡吧。”
蒋岱阑起身离开卓文清的床前,拉开阳台的门,倚靠在窗框上,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燃火苗,递到唇边缓缓吸进。
卓文清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一点火光夹在修长的指间,在昏暗的夜色里明明灭灭。
风拂动窗帘,带来烟雾里的薄荷气味。
就这样吧,当这一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到了明天,蒋岱阑不提,他也不问,日子就也还能这样糊弄下去。
这时,卓文清手机亮了,是新消息。
【贾乐:卓哥,这是男士香氛品牌发来的合同,你过一眼,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把你的电子签名贴上去,然后明天下午咱们就去拍摄广告了。】
这是卓文清进娱乐圈以来接到的第一份正式代言,一定要认真对待。
卓文清很认真地看完了合同,然后给贾乐发消息:【没问题,辛苦你这么晚还在工作,明天下午我们准时到,你来医院接我。】
【贾乐:诶?卓哥你不和蒋哥一起走吗?这个香氛是Mr.black的子品牌,蒋哥做中间人的话,咱们的长期合作就稳了。】
卓文清翻过身,背对着蒋岱阑,打字道:【没事,他也挺忙的。】
【贾乐:哦哦,好的,那我明天下午去接你。】
关掉手机,卓文清闭上眼睛,想睡觉。
但是半个小时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毫无睡意。
卓文清睁开眼睛,看着空白的一面墙,墙上有道阴影纹丝不动,树影横斜摇曳着,不知道站在窗前多久了。
……他这么站着,不会感冒吗?
卓文清只好坐起来,掀开被子,踩着拖鞋走到窗台,拉开门,“喂,你不冷吗?”
蒋岱阑没有回头,仍然望着窗外,冷淡的说:“冷。”
卓文清很无奈,看他穿着单薄,知道蒋岱阑是在赌气,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走过去把他拽出阳台,“你犯什么倔呢?回去睡觉。”
蒋岱阑也没反抗,乖乖被他拽着走,卓文清把阳台门关上,转过身,差点撞在他喉咙上,蒋岱阑那么高的个子杵在那,动也不动。
蒋岱阑吸了下鼻子,沉声问:“那我睡哪?”
卓文清看了眼隔壁床,“你睡这。”
蒋岱阑低声说:“这床硬,我不喜欢,而且上次我陪你住院,你让我睡了你的床。”
卓文清咬着牙,回到床上,背对着蒋岱阑躺下,闷声说:“……你愿意睡哪睡哪,我不管你了。”
紧接着身后的床垫子一塌,一个冰冷的躯体贴了上来,卓文清浑身打了个冷颤,被子被他分去了一半,被窝里好不容易积攒那点热气都快散干净了。
蒋岱阑安安静静的躺着,身体离他有一段距离。
卓文清以为自己会不适应,因为他不喜欢有人睡在他身后,这会让他很没安全感,好像会被绑架一样。
但是怪异的是,这次卓文清倒是很容易就有了困意。
33.都别走了
睡醒之后,卓文清发现病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猜到蒋岱阑先走了,对这结果也没什么意外,毕竟像蒋岱阑那种顺风顺水的人好不容易表个白还被拒绝了,说不憋屈都不可能。
卓文清坐在病床边,等着贾乐给他办出院,手指不知道怎么的,就划到了相册里。
那里有他保留的一些照片和视频,从来没给任何人看见过,除了拍摄它们的人。
他被绑架的时候,拍下过被打的照片,以他目前的口碑来看,一旦这些照片曝光,他随时会陷入舆论风波。
到时候一定会牵连到蒋岱阑。
与其那样,不如让他一个人承担后果。
所以拒绝他只是万全之策,却不是心之所向。
卓文清烦躁地关掉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拒绝了蒋岱阑,心里却并不痛快,昨夜他湿红的眼睛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飘,那些动情时候说出的煽情的话裹挟着柔情蜜意,伴随着错落无序的吻,让他这一夜都没有做梦。
心好疼,手臂发麻,他这是怎么了?
他不会是…喜欢上蒋岱阑了吧?
卓文清失魂落魄地站起来,看着空荡荡的病房,极力从这股不安的心情里抽身而退。
可惜,他不能完全做到,他抹了把脸,推开病房门下楼去了。
*
拍摄现场全都在等他。
从没有过的热情待遇让卓文清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工作人员对他毕恭毕敬,还有人管他要签名跟合照。
卓文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名气了。
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举着手机跑过来,很兴奋的问:“卓老师,真的是你!我们可以合照吗?”
卓文清很好脾气地点点头,出现在女孩的镜头里,“谢谢你的喜欢。”
女孩子身上温温软软的香气传来,像棉花糖般的柔软,“你一定会红的!我喜欢的明星都能红哦!”
卓文清却不自觉地想起那股冷泉般的香气,冬日凌冽的寒风刺骨,刮过皮肤的时候,那股难以忘怀的冷意。
可那股冷意在昨夜化成了温暖的春水。
卓文清回过神,笑着摇摇头,“我还没有那么优秀,但是我会努力的。你不喜欢蒋岱阑吗?”
女孩哈了一声:“喜欢蒋岱阑吗?他是很帅啦,但是脸太冷,我还是喜欢文清哥哥你这样的!”
化好妆,要拍广告了,卓文清有拍摄经验,和摄影师配合的恰到好处。
卓文清拨弄着头发,调整造型。
摄影师在对照片精挑细选,“这张适合你的气质,很冷感,有种惊艳的感觉,很适合我们M r.black的品牌调性,我觉得您甚至可以替代蒋先生成为主品牌方的形象代言人。”
卓文清淡淡的笑了下,这是恭维而已,他不会信。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蒋岱阑,也一样。
但还是会礼貌地回应一句:“托您吉言。”
他们讲话实在太专注了,以至于拍摄现场的门从外往里推开时,并没有人注意到门外站着的一群黑西装男人。
卓文清看着自己的照片,却觉得空荡荡的。
少了个蒋岱阑。
“……”
皮鞋踩在地面的脚步声传来,陌生的香水味,却有一瞬间的熟悉。
摄影棚里没有阳光,光球的光束很刺眼。卓文清被吸引了注意力。
“卓文清。”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语气不善。
卓文清眯着眼睛回过头去。
光芒下面,几道林立的身影一字排开,其他人都鸦雀无声。
门在他们身后悄然关上。
为首的男人一身挺括的白西装,轻佻俊美的脸,要笑不笑的表情,似乎是刚从某场大人物云集的宴会上离开,浑身香槟的奢靡气息,他的眼睛望过来,含情脉脉,笑却不达眼底。
白竟思微笑着问:“你们的拍摄工作结束了吗?”
在场的人都认识白总,“白总,拍完了,您要找卓老师的话,现在就可以。”
大家没人敢得罪资本家,在业界,皓林传媒不仅惹不起,还因为他们这位新上任的亚太大区总裁过于睚眦必报。
尽管大家心里想的都是:为什么卓文清会认识他?
但没有人敢问出来。
白竟思对他挥手,“卓老师,赏个脸?”
“我跟你走,但是你不要出现在这。”
卓文清面无表情地朝他走过去,路过他的时候,左手的手臂被他拉住。
白竟思把他拽到无人的走廊一角,一挥手,所有黑西装保镖都留在外面。
卓文清后背靠着墙,抬头看他一眼,懒洋洋的眼神,“怎么?”
白竟思对他不友善的态度并不意外。
“那晚玩的怎么样?刺不刺激?”白竟思低低笑着说,“那点粉末是最上等的消遣,告诉我,你用在谁身上了?”
卓文清揉着拳头,冷着脸,一拳挥到他脸上。
“混蛋。”
卓文清不觉得解恨,把白竟思按倒,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打他。
白竟思嘴角破裂,却上扬笑着,没有反抗的很厉害,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你…你哪来这么好的格斗技巧?”
卓文清说:“我父亲教我的。”
“哦。”白竟思慢悠悠地说,“不知道你父亲知道你会被男人睡,会不会觉得很骄傲很开心啊?”
卓文清没有被他激怒,“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白竟思挑着眉毛说:“我来看看我的战利品。”
他吹了声口哨,那群保镖都冲上来,卓文清猛的站起来,眼睁睁看着走廊唯一的门被狠狠关上。
白竟思从地上站起来,“给我扒了他,拍照留念。”
*
蒋岱阑知道卓文清要来Mr.black总部拍广告,他先把其他工作做完,第一时间来到了总部。
昨晚之后,他越想越烦躁,他记得卓文清有话要说却不能说的眼神,他甚至想了一夜,如果卓文清骗他,他真的外面有床伴,那他也可以装作没看见。
想要卓文清,只想得到他。不论他是否愿意。
去总部的路上,蒋岱阑满脑子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然而到了拍摄间,看着所有人像缩头的鹌鹑似的缩着脖子,面面相觑,蒋岱阑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卓文清来了吗?”
他摘了墨镜,淡漠的目光四处张望,却没有找到想找的身影。
所有人看向他,身高腿长的大明星气场两米,一副来要人的凶悍样。
都知道蒋岱阑最近和卓文清绑定营业,关系密切,没想到他直接就问卓文清的去向。
摄影师指了指门外,如实相告:“蒋哥,出事了,皓林的白总带人把卓老师拽走了,不知道在走廊里闹成什么样了,我听动静不小——”
“诶,蒋哥!别冲动啊!”
急切呼唤的声音远去,蒋岱阑满脑子都是卓文清那一夜中了药之后迷糊可爱的样子。
不能被白竟思看到。不能让卓文清被欺负。
走廊尽头淹没天光,狂风吹拂地上的尘埃。
白竟思半蹲在地上,一根手指挑开青年的衣领。
卓文清两眼紧闭,身旁有一块白色手帕,蒋岱阑一瞬间就想到了乙.醚。
卓文清是傻吗?为什么对白竟思不设防?这是第二次了,他是童话里的傻白甜女主吗?
对白竟思这种床上玩过无数花样的男人来说,卓文清输在太直率,像白竟思这种手握权势的人,是不会把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放在眼里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在某些法制不健全的州市,连人命都能解决。
蒋岱阑听见他说。
“…不喜欢我?”
“你喜欢谁?”
蒋岱阑忍着满腔的不耐,想把白竟思撕碎的心情占据上风。
他竟然不知道,他原来是个这么暴力的人,他学化学出身,此时此刻,他无比希望用硫酸泼白竟思一身,将他惹人厌烦的血肉烧成灰。
白竟思拍拍卓文清的脸,“什么样的男人我得不到?卓文清,你是唯一一个拒绝我的男人。”
“……”
“拒绝你算什么?”
蒋岱阑走过去,路过随手抄起一个棒球棍道具,掂量着,拎在手里,似笑非笑,“他连我都拒绝,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白竟思回过身,从地上站起来,“蒋岱阑?”
他笑了一下,说不出的邪气,“你也来横插一脚?”
蒋岱阑言简意赅道:“从他身边离开。”
白竟思看着他那根棒球棍,一个眼神,保镖们冲上去,蒋岱阑挥起棒球棍砸向一个人的头,狭长冷酷的眼睛里淬了冰一般,手起棒落。
“离开。”
白竟思隐约知道,他在北美打架很猛的,是圈子里有名的二世祖,只不过是这几年当明星,从良了,否则下手又黑又狠,活生生玩街区音乐玩出来的痞气例子。
几个保镖围着蒋岱阑,他眼里只有卓文清,用那根棒球棍随手砸碎身边的玻璃,捡起一块尖锐的玻璃,举起来的棱角对着他们,眼眸中甚至有了腥红的颜色,唇角有笑意,“不走的话,就都别走了。”
…
工作人员们堵在走廊门口,却看见走廊大门紧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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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不停传来棍子击打在骨头上的声音,男人撕心裂肺的呐喊声,还有清脆的肢体落地的声音。
大家意识到出大事了。
“来人啊!别打了!安保!安保!”
嘭的一声,门被踹开,所有人快速后退,眼睁睁看着一群躺在地上的黑西装男人捂着肚子打滚,身穿白西装的那个早已不见踪影。
高挑的大明星蒋岱阑抱着一个男人走出来,黑发微湿,脸上的表情比冰还冷淡。
只是在他低头垂眸的时候,那么一点点的温柔就从他眸中流露。
所有人后退一步,连话都不敢和他说。
蒋岱阑抬起手,指腹擦了下卓文清的脸。
那上面有一滴血,他嫌脏。
“五百万封口费,见者有份。”
他的眼睛深黑,冷淡,像悬崖山峭上的松柏树,锋锐难掩。
“五百万?”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出手机就这么阔绰!看在钱的面子上,大家三缄其口,十分有默契的原地解散,留下安保以寻衅滋事罪把这群保镖请出去。
蒋岱阑用外套罩住卓文清,抱着他离开大楼,把卓文清放在自己车上。
蒋岱阑轻轻在他唇上一吻,刚才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得到了一丝抚慰。
自从今早离开医院,他一直想亲他的嘴唇。
好像只要碰一碰,心就不会再疼。
说来也奇怪,最近事故频发,就像命运的安排,有组织有纪律地把麻烦送到他们身边来。
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如何,总有办法。
卓文清只是轻度昏迷,没有受伤,他已经睁开眼睛过一次了,紧绷的神经在看见抱他的人是蒋岱阑之后有所舒缓,一不留神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文清?”
“……”
无人回应,只能看见他水润润的嘴唇,苍白泛着粉色。
蒋岱阑忍不住又亲了一次。
水红的嘴唇便微微抿了起来,似乎是不满,在抗议。
看着熟睡的青年,蒋岱阑有点头疼,但是这份疼痛里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卓文清信任他,这比最好的春.药都让他欢欣。
“看见了吧,你一离开我,他们就都欺负你。”
蒋岱阑把卓文清的脑袋放在小枕头上,轻声对他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碰你,所以我们回我家,我要检查你身上每一个地方。”
无穷无尽的渴慕经过一夜的酝酿发酵成酒。
蒋岱阑宁愿一醉方休。
“你这个人,我要定了。”
他温柔的指腹擦过卓文清的眼尾,难以抑制的占有欲令指尖颤抖,也许是恶魔附体,他产生了错觉,想把卓文清吃掉,这样的话,就能永远霸占他。
他一直想说出口的话,让卓文清微微睁开了眼。
卓文清感到脸颊有轻柔的羽毛拂过,睫毛扑簌簌抖了一下,很没安全感的缩成了一团。
他刚才没有受伤,只是忽然就昏迷了,所以无法分辨蒋岱阑在说什么,呢喃道:“我们算什么…你放开我…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蒋岱阑的心猛的提到嗓眼,“你喜欢的是谁?”
卓文清却沉默不语了。
蒋岱阑再难克制自己的心,卓文清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让他的神经备受折磨,今早和白廷舟敲定国内巡回演唱会的事项,他满脑袋都是卓文清,签字的时候,不小心签上了他的名字。
白廷舟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把合同重新打印,然后让他把卓文清带出来见见,被他一口回绝。
“文清怕生,紧张会磕巴。”
Mr.black的老总问他要不要预约,他说,你用卓文清我就续约。
老总乐得答应。
可是卓文清连句喜欢都不给他,推三阻四,蒋岱阑也无法想象,一开始满眼不屑的自己,会对卓文清如此难以自拔。
丢人。
但是改不了。
蒋岱阑越想越委屈,恨不得扒开卓文清的衣服看看他的心脏是什么颜色的。
他捏住卓文清的鼻子,恶狠狠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一会儿回我家,看我不扒.光了你。”
…
蒋岱阑想起白竟思今天来,带这么多黑衣保镖的目的。
打卓文清完全不需要这么多人。
只有一件事,才会用到这么多男人。
“如果被我发现姓白的碰你一下,我一点给他制造个意外死亡现场,算是我送他的临终关怀。”
蒋岱阑阴晴不定的嗓音嘶哑,像落木无边,萧萧落下,凌冽萧肃令人不寒而栗。
34.我摸摸你
卓文清眼皮还闭着,抬手攥住他手腕,“…住手。”
卓文清仰着头,脖子下的喉骨到领口里连出一条脆弱的线条,还很虚弱的说:“你现在杀了他,和毁了我也没什么区别,我知道你有手段,但在我坎坷的星途上,你就不要再横插一脚了。”
蒋岱阑的手掌就着相握的姿势,顺势覆盖住他的喉咙,薄茧而粗粝的掌心轻拂而过,果然,那张苍白的脸透着红晕,他反手关上车门,身子下压,将卓文清笼罩于丈许之地。
“你说什么胡话呢?”蒋岱阑说,“还没来得及问你,那么多人群殴你,你连衣服都没乱,你会散打?”
卓文清淡声道:“略会一些。”
“那哪是略会一些?你简直是九段金龙,上格斗场都不输职业选手的实力,我该说不愧是军区大院出来的孩子吗?”
蒋岱阑说:“我就是个傻逼,你有那样的家庭,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居然觉得你是娘娘腔,打心眼里没瞧上你,现在我才知道,是我自作聪明。”
“……”卓文清闭口不谈,头一别开,巧妙而懒怠地躲开了喉骨的束缚。
蒋岱阑猜他肯定是想过肩摔自己,他喉咙这么脆弱的地方,却让自己这么掐着,心里腾腾的烈火灭顶一般燃烧,“哥哥,我快要不认识你了,如果我早知道你那副怯懦的模样是装的,我大概不会等到现在才有这种想法。”
卓文清低声问:“…所以,你一开始就喜欢男人?”
蒋岱阑托着膝盖把他抱起来,放在大腿上,后背靠在座垫里,双手握住他的腰,眸中暴虐的戾气灼灼闪烁,“我对其他男人没想法,但是对你,我大概有一万种说不出口的想法,现在就想立即执行。”
蒋岱阑不问他为什么要伪装,在娱乐圈里混,大家都有人设,也有说不出的理由,但是想到得到卓文清,哪怕他们之间那些无法逾越的障碍重重阻隔,也不想再回头。
他心惊胆战地等待卓文清的回答,尽管他想不顾卓文清是否同意,但他还不是强盗。
“……”
卓文清望着他的眼睛,手触碰着他的脸,“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怎么样?”
蒋岱阑说:“继续追你,直到你同意跟我在一起。”
卓文清睫毛低垂,半晌,他说:“As you wish。”
卓文清偏过头,吻上了蒋岱阑的唇。
腰上的手骤然收紧,在换气的间隙中,卓文清抑制着喉中的喘.息,轻声说:“…你要是不怕,我就陪你试试。”
正午的阳光被乌云遮蔽,蒋岱阑等不到回家,暴力扯下卓文清的衣服,一寸一寸扫视着大片苍白的皮肤,卓文清没有做任何反抗,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既然决定要跟蒋岱阑试,他就不反悔,因此蒋岱阑的发疯确认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必要的流程之一,如果他想要绝对的忠诚,卓文清也不拒绝给他这份心安。
卓文清微微垂眼看着他,“看完了吗?”
蒋岱阑并没在他身上找到任何痕迹,注视着卓文清淡然的眼睛,却品出了一点端倪。
蒋岱阑说:“你好像永远不会被欲.望打败。”
卓文清摸了摸他的头发,压抑着低.喘,“有些东西不一定非要写在脸上。”
蒋岱阑一笑,“我摸摸你。”
“不写在脸上,那就写在身.体上。”
蒋岱阑拽下卓文清腰带下紧闭的金属拉锁,将碍事的牛仔布料拨开两侧,尽管卓文清已经相当克制,但紧抿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他的隐私。
卓文清一把按住他的动作,蒋岱阑明知道他在阻止,但歪着头说:“那就一起?”
卓文清一怔,紧接着蒋岱阑慢条斯理笑了声,带着他的指头动起来。
前所未有的感官愉.悦席卷了整条脊椎骨骼,卓文清向后绷紧了背脊,余光扫到车库外的天光一角,闪动的人影犹如鬼魅,似乎每个人都在窥视他。
但是心里清楚,人生并没有那么多观众,尤其一个三流演员。
蒋岱阑察觉到他的紧张,稳稳托住他,不致他倒下,懒懒拉下车载窗帘,“没人看得见。”
卓文清无法承受大脑小脑一起放空的滋味,压抑多年的情感像火山灰似的燃烧,弥漫,他在心里暗骂:这次真的要栽在蒋岱阑手里了。
蒋岱阑低低垂着眼皮,取悦卓文清的同时,忽地说:“我小时候曾经遇见过一个小哥哥,他也和你一样对我好过。”
卓文清再不清醒,对蒋岱阑的探究欲占据上风,于是异常艰涩地问:“…你多小的时候,还会被人欺负?”
蒋岱阑松手,把他放倒在车座里,当着卓文清的面,尝了口指腹,在卓文清猛然瞪大的眼睛里,他慢条斯理回忆起当年。
“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那时候我爸刚创业,我被寄养在南方工厂的仓库里,陪我的是来来往往的工人和一条老狗。”
卓文清闭上眼,不愿意看见蒋岱阑魅魔似的吃那些玩意儿。
蒋岱阑也不太介意,低头轻吻他白而薄的眼皮,“他们都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有次来了个剧组借用工厂拍警匪片,他们看我长得好,像富人家的孩子,就用我做人质。”
“其实都是假手铐,枪战开始后,我就可以顺着柱子跑了。但没人知道,那群孩子真的把我绑住了,我在被他们推下楼仓,根本来不及躲避,也就是这时候,有个小男孩把我拽住了,紧紧抱住我的头,全部身体把我护住,安慰我不要害怕。”
卓文清缓缓睁开眼,蒋岱阑似乎陷入到回忆里,沉浸在情.欲中的目光复苏一片宁静。
卓文清盯着他看了会儿,忍不住问:“…然后呢?”
蒋岱阑扯起唇角笑了下,也很难相信自己会在千钧一发的关头跟卓文清讲这些无聊的事,“那时候我也就4、5岁,总之一直在哭,以为是真的枪战发生了,很幼稚。但那个拥抱我记了很久很久,人在幼年时期的记忆很难全部保存下来,但可以记住重要的时刻,我就一直记得那一天,感觉很耻辱,所以我立志要当演员,也拍枪战戏。”
蒋岱阑望着卓文清快要失神的眼睛,有种扭曲的快意,拂开他嘴角的碎发,低声说:“高中时候我就叛逆,我染白头发,打耳洞,纹身,在校服上画玫瑰花,打篮球一定要三步上篮,怎么非主流怎么来。后来我大学毕业,瞒着家人出国留学,转专业学流行乐,在北美玩地下、混社团、成天跟他们喝酒胡混,我爸断我经济来源,我也不道歉,气得我妈天天哭,说我不孝顺。没想到,还真被我当了个明星,遇见了你,我想这都是天意。”
卓文清愣了很久,才说:“…我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童年。”
蒋岱阑侧过脸,亲了下他的脸,“我猜你会是那种优等生,和我截然不同。”
“很丢脸对吧?别笑话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答应过的承诺,都会做给你看的,没人证明也不怕,我无愧于心。”
卓文清不置可否,轻声问:“那你说句真话,你真没交过女朋友?”
“你不信我?”蒋岱阑挑起半边眉毛,挠了下卓文清的痒。
卓文清忍不住弯眉笑了,紧接着蒋岱阑低头和他接了个绵长的吻。
腕骨搭在他脖子上,卓文清难以言喻此刻心里的感受。
“…周末跟我回家吧,”分开后,卓文清低声说:“只要你不嫌弃拜祭一个和你毫无关系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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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嫌弃,反而是我的荣幸。”蒋岱阑说。
他还残存一丝理智,把卓文清裤.链拉上,等一切都平息下来,抱着他的腰,头轻轻靠在他胸.前,“那白竟思的事情怎么办?”
卓文清被他气笑,“你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来问我怎么办?”
蒋岱阑的脸色难掩淡漠,眸子阴鸷,“我太了解他了,这事他碍于面子不可能说出口,但他会以此来威胁你和他睡,我不允许有人抢在我前面。”
卓文清极不自然地干咳一声,“凭什么我就在下面?”
蒋岱阑抬起头,长眸狎促一笑,亮晶晶的:“刚才你就在上面,还是说你想再来一次?”
卓文清憋红了脸,难得跟他拌一句嘴:“……强词夺理,咱们都是男的,都有这东西,真到了床.上,我不在下面。”
“好哥哥,别生气,”蒋岱阑顾忌着他练过散打,好汉不吃眼前亏,到时候绑上手脚,还让他骑在.上面不就得了?两全其美呀,表面上很温顺地点点头,“没关系,回家再说,咱们又不是马上就要睡,这地方太小,我施展不开。”
卓文清:“……”
修长的手直接拉车门要跳车,蒋岱阑抱住他的腰就不撒手,卓文清皱着眉头回头瞪他,蒋岱阑抬头巴巴地盯着他看,“哥哥,别走嘛,”他小声说,“刚才弟弟没有让你舒.服吗?要不回家了用嘴帮哥哥——”
卓文清一把捂住他的嘴,呼吸极速起伏,车门也被他撞开了一道缝。
正巧司机到了,一把按住车门,“诶呀,你看这小伙子着急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吗?快坐回去,我开车了!”
司机一把给车门按住,卓文清被迫坐回原位,司机上车后还贴心地升起了小挡板,二人只好停止争论,蒋岱阑计谋得逞,靠在卓文清身上,听着明显不正常频率的心跳声,懒洋洋地就着这个姿势翻起手机来。
卓文清注意到他的账号和记忆里头像的不一样,“…你微博小号?”
蒋岱阑:“哪个明星没小号?”
“叫什么?”
“不能说。”
卓文清也懒得问。保时捷卡宴在路上慢悠悠地开,回了蒋岱阑家,卓文清迫不及待去浴室洗澡,蒋岱阑就笑而不语地盯着他背影看,大概猜到他有洁癖。
没关系的对付有洁癖的人,最适合的就是把他弄脏再洗干净,重复多次,不怕走不进他的心。
蒋岱阑抱起双臂靠在门外,慵懒地拨了拨头发,公子哥儿似的敲了敲浴室门说:“哥哥,怕了的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像一头窥视猎物的猛兽,斯文冷峻的外表下野心勃勃,只要看到一点血腥,伪装出来的华丽外表就会变成控制欲极强的疯子。
疯子怎么了?蒋岱阑想。
是卓文清自己说不怕的。
卓文清脱.光衣服,站在浴室镜子前盯着自己,蒋岱阑刚才看他身体的时候没有仔细看,在他腹部有道伤疤,是陈年的伤口,是他大学毕业那年留下的。
无法愈合的伤口深埋在心里,被他好好保存着,不愿与其他人说,也不愿意给任何人看。
蒋岱阑还在外面说着云淡风轻的话,卓文清拉开门出去,站在他面前,在他目光炯炯的注视下,淡淡地说:“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后悔。”
蒋岱阑腾得一股火起,目光钻进他的浴袍,把他按在墙上,不留意就咬破了他的唇角。
血腥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卓文清轻皱眉头,似有不满。
蒋岱阑舔了下牙尖,微眯双眼,居高临下道:“是你说不后悔的。”
“好好睁开眼睛,看看我是怎么干*你的。”
35.亲吻陈伤
卓文清来不及做出反馈,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再想装傻肯定是晚了,他比较好奇的是蒋岱阑会用什么办法说服他心甘情愿做下面那个,“为什么非得是你在上?”
“因为我已经不直了。”
卓文清一愣,没领会到这句话的背后含义,只看蒋岱阑回手把客厅总控灯源全部熄灭,时钟指向七点半,暮色降临,人间朦胧,室内一下黑了,玻璃桌面一扫而空,连同枯花和瓶子都砸落在丝绒地毯上,卓文清眼前一晃,腰间一松,浴袍的腰带已经被不知不觉抽走了,他还没从回忆的漩涡深处回过神来,眼尾倏忽地红了。
“阿、阿阑?”
蒋岱阑勾了勾他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随意抓起几瓣枯红的玫瑰花叶,洒在卓文清身上,“你和我的聊天背景灵感就是这瓶花,可惜现在碎了。”
卓文清不想细想其中含义,拿起本书遮住眼,“……”
“看我。”
蒋岱阑拨开他的书,卓文清不得不看着他,蒋岱阑垂着眼睛,盯着青年渐渐水红的眼眶,低笑道:“拍戏的时候不是很会演吗?现在是舍不得花,还是舍不得和我讲情话?”
卓文清不曾预想过会见到蒋岱阑这撩拨又作弄的挑*逗,磕巴的老毛病又犯了,“没……没有的事……”
“算了,你对我吝啬,可我是很大方的人,这种事上,总有一个要先主动,巧了,我刚好就是个拉得下脸面的人。”蒋岱阑腕骨紧贴着丝绒地毯的底部往前探去,在卓文清不敢相信但意料之中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撩了一把,卓文清猝不及防,像条渴死的鱼一样蹦起来,条件本能地抓住蒋岱阑不守规矩的胳膊,随即心底发慌,全因这种事没有什么规矩。
蒋岱阑低声问:“你猜,我要做什么了?”
他的目光在卓文清身上流连忘返,卓文清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忍不住躲闪,又百般纠结,天地白一阵黑一阵,不知该是进是退。
蒋岱阑却挑着声线说:“你的表情真棒。”
卓文清被那带着薄薄一层茧的指头划过眼皮,下意识闭眼,又听见他说:“眼睛漂亮,鼻子漂亮,嘴也漂亮,睁开眼睛,让我看看你。”
卓文清品不出来心口的滋味是什么缘由,睁开眼,耳畔响起笑声:“眼神最漂亮,文清,你好完美。”
卓文清犹记得蒋岱阑刚进剧组时念台词那费劲劲儿,没想过这人肚子里藏着不少秘密,眼前有点看不清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白竟思那块纱布的孽障,他也不打算把这事说明,在这种时候提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显然败坏兴致。
此时他有心回两句什么涨涨士气,奈何他所有的语言天赋都点在了演戏上,满腔的话说不出,那些有关于情感的、或是私人的事情就这样尘封在七窍里,很久很久不与外人说。
四周一片漆黑,蒋岱阑全凭多年演出经验摸过去,卓文清身上有一些凹凸不平的疤痕,他下意识摸到踝骨,那道深沟的伤痕,不看也知道触目惊心。
蒋岱阑轻声问:“受伤那时候,疼不疼?”
卓文清低下头,躲闪着视线,话锋一转道:“我都忘了。”
蒋岱阑也曾在舞台上受过伤,心里顿时一丝酸楚,调*戏他的心转化成了更浓烈的疼,他低头去亲那些陈伤,卓文清实在受不了,低头看去,却正对上他抬起来的眼睛,犹如狩猎,在黑夜里亮得出奇。
“我会记得,”蒋岱阑道,“以后我护着你。”
蒋岱阑没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冲.动,也没品出那里面的温厚照顾。
蒋岱阑从踝骨亲上来,卓文清被他亲的心暖热热的,心中跃动,想翻身把蒋岱阑按下去好好疼*爱疼*爱,紧要关头,蒋岱阑就像看懂他心事似的,轻声唤了他一句,“大哥……”
卓文清顿时:“……”
卓文清直接有种兄弟阋墙谇帚的错觉,愣在原地。
蒋岱阑心里真把他当哥的话,叫哥哥不就行了?叫什么大哥啊……
卓文清一口气憋住了上不来,想疼蒋岱阑的心情顿时变了味儿,他猛地睁开眼,按住蒋岱阑的肩,好多话想说,一个字也出不来。
卓文清一直希望有个弟弟陪他,蒋岱阑的出现恰如其分地弥补了这一缺憾,所以蒋岱阑对他做再过分的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了,这其中的关键在于,卓文清心底是有那么一点真把他当弟弟看待的。
蒋岱阑却还自顾自地求大哥的垂怜,“大哥,你让让我,弟弟是真心对你好,大哥,疼疼我吧。”
卓文清天都快塌了,蒋岱阑似乎还嫌这地毯不够施展他的奇效,把卓文清挪到沙发上,隔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毫无章法地亲他的脸,真应了他那句话,他家地方大,没耽误他的发挥,一声一声大哥虔诚地叫着,跟求佛祖保佑似的,卓文清再冲的火气也悲悲切切地熄灭了。
卓文清终于是对他无法忍受了,艰难开口:“你还让我怎么疼你?”
蒋岱阑垂眸,静静思索片刻,打定了主意似的说:“大哥,不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能记仇,答应我,嗯?”
卓文清没看过片子,真的一眼都没看过,听这么一说,心里有点打退堂鼓:“别闹了行不行?我饿了,先吃饭。”
蒋岱阑从旁边拿过来一支什么东西,黑暗里一闪而过,卓文清看不清字母,蒋岱阑只把盖子拧开,涂了满手,将声音放得极其低沉又动听,沉下肩膀,似乎遮挡卓文清的视线,蛊*惑一般在他耳边说:“我这不就打算让大哥吃饱吗?箭在弦上,临时收手,恐怕来不及。”
卓文清愣住了,动也不敢动,脸色变得苍白,蒋岱阑观察着他的神采,很有计划地实现着目前的战略,卓文清往上挪,蒋岱阑偏不让,他却只能闭眼道:“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嘶!”
“我说了,大哥没听懂,我再说一遍,”蒋岱阑对卓文清的探索虽然只在心里实施过,但回家的路上他心里已经有了万全的打算,所以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包括卓文清的一举一动,拍戏到如今,他对卓文清这个人琢磨得很细心了,所以手上小心,心里放肆。
卓文清两耳嗡鸣,几乎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他说:“就这么疼我,我就很满足。”
卓文清有苦难言,蒋岱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恰如其当地转移战场,他极有耐心,推开卧室的门,步伐犹如黑豹漫步般轻盈,这会儿又不步步紧逼了,也不知道是在折磨他文清哥哥,还是给他点时间慢慢适应。
待后脑勺终于安全着落在被子里的时候,卓文清看见蒋岱阑遮挡了一大片的天花板,脑袋里想到他染白毛儿的吊儿郎当模样,觉得蒋岱阑猜测没错,搁在学生时代,他是绝对不会和蒋岱阑打交道的,现在可倒好,卓文清后悔也来不及了,视线投向他的银十字耳钉,晃来晃去,好不惹眼。
卓文清轻轻一拨那耳坠,蒋岱阑却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目光黑漆漆的,捕猎姿态十分鲜明地呈现出来,他微微低下头,晃了晃脑袋,耳坠摇曳着,他用委屈似的声音道:“你嫌弃我?”
卓文清已经打算放弃抵抗了,这辈子没想过会和男人谈恋爱就算了,谁知道谈上了吧,还得做底下那个,“只是觉得银白冰冷,很适合你。”
蒋岱阑抱着他,侧头耳坠蹭过他的踝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轻声说:“我并不是哪里都冰冷,大哥很快就知道了。”
卓文清无法再回答。
也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了,一重接一重的突发事件,先是接了个大戏,又碰上了混世魔王,接连不断,打乱了他一切计划。
晚上就要收拾好东西,明天回机关大院,月朗星稀的时候,卓文清撑着精神出门买纸钱,这无比的诡异,尤其是拿着黑笔在纸钱上写收款人名字的时候,蒋岱阑在一边带着宽大兜帽,叼着热带水果味的糖,含糊不清地说:“卓立君,我记住了。”
他这癖好也是很怪异,平时吸烟的人,做完了反而吃起糖来,卓文清从没体味过这事儿的滋味,乍一品尝,又酸又累,简直是身心俱疲,一觉睡了两个点,醒来后又想起要买纸钱,匆匆下楼跑去白事店,也不知道惹上蒋岱阑是造了什么孽。
卓文清看见他神清气爽的,自己嗓子都哑了,心里冷哼一声,暗暗发誓,下次绝不会被他一句话叫绝了。
他趴在桌子上写完年月日,小店老板把好几袋子的纸钱、元宝、宝塔递给他,卓文清又买了花篮子和冷饭菜,准备明天留用。
蒋岱阑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等所有东西都备好了,他自己全都给提了起来。
蒋岱阑道:“还是我来吧,都是我的不对,这几天都让我来照顾你,你别拒绝,好不好?”
卓文清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什么,点头道:“我要买很多东西,明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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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会来很多客人亲戚,每年父亲忌日都是这样,你帮我的忙。”
蒋岱阑笑道:“这么快就见家长啊?”
卓文清:“……”
他跟店主道谢,拉着蒋岱阑急匆匆出了门,去找吃饭的地方。
蒋岱阑的手自然而然搭在他腰上,嗓音也是过分的低沉了,“晚上没人看见,让我搂一会儿,没事。”
似乎和拍戏时侯的感觉截然不同,走在大街上,反而害怕被看到。
他们原本也算不得素不相识的两人,卓文清腹下受伤过后曾经见过他,是在一条巷子里,说来也巧,和《一笔浮生》里瞿妄和叶杉的相遇一模一样,蒋岱阑从街角路过,侧脸淡漠,那群歹徒认出了大明星,害怕有狗仔队跟着,放过了卓文清,也就是这理由,一开始,卓文清答应和蒋岱阑拍戏,蒋岱阑的所有他都包容,日子渐长,蒋岱阑为他得罪人、打群架、沾了一身灰,卓文清不是泥巴做的,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意,谁会为无关的人冲锋陷阵呢……然而那层窗户纸一破,好像漂浮不定的心有了降落点,哪怕白竟思或是项亦寒亦或是梁览再来找他的事也无妨,长夜寂寂,有双手牵就可以。
两人去吃深夜面馆,蒋岱阑选的地方,口味鲜香浓郁,尝过后说:“老汤不错,猪骨熬的,哪天我也给你做。”
他把汤面上几片牛肉捞出来,放进卓文清盘子里,又按照卓文清的口味选了几盘小菜,做起这些轻车熟路,细心周到。
卓文清一直认为他有做家庭煮夫的潜力,他粉丝貌似也很喜欢他会做饭这一点,如今算是领教了,卓文清默默吃面,把葱花挑出去不吃,辣椒油撇出去,平时吃没事,今天肯定吃不了。
蒋岱阑看了眼,倒是没谴责他挑食,捡起葱花自己吃了,眼睁睁看着他挑出蒜和姜,笑了下,“这不吃那不吃,娇气的很。”
卓文清并不否则自己很挑剔,吃起面条来慢条斯理,蒋岱阑摇摇头,吃得比他快。
好像有人认出了蒋岱阑,蒋岱阑见状也就不伪装了,微微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卓文清被迫跟着曝光。
蒋岱阑对她们说:“晚上早点回家,外面不安全。”
女孩子们看见娱乐圈神颜顶级酷脸大帅哥一本正经地温柔说话,完全扛不住,卓文清暗自发笑,觉得蒋岱阑就是只公孔雀,漂亮的羽毛不开屏都遮不住,刚才亲眼看见他开屏,有点没扛住,要不然怎么能那么轻易让他给得逞了。
只是镜头扫过卓文清冷秀白皙的脸时,看见他嘴角的破损,女孩子们顿时看了眼彼此,不约而同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神秘微笑,伴随着激.动跺脚咬.嘴.唇,仿佛得的某种疯癫恶疾发作。
卓文清不解其意,认认真真打了招呼,“女孩子要早点回家,别走漆黑的巷子,走大路。”
两个人拎着东西回家,第二天一早,卓文清完全醒不来,蒋岱阑也不叫他,侧着脑袋玩他的头发,他似乎很满意夜里的第二轮,哪怕卓文清受不住了,他也只能很有良心的温柔一些。
卓文清终于醒了,顿时惊到,去卫生间的时候差点坐地上,蒋岱阑眼疾手快扶住他,“小心。”
他声音温和,似乎很迷恋这种能完全掌控另一个人身.体的感觉,贴上来的温度那么熟悉,卓文清脸红耳热,又听他说:“要去哪,跟我说,你都走不了路了不是吗?”
毫无保留的得到感让蒋岱阑看卓文清就像看一块年糕,说一说话就要过来讨一个亲吻,好像根本就忘了曾经对喜欢男人这事儿有多么不齿。
卓文清只能先去洗漱,刷牙的时候都还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叛逆到不可理喻一个人,才不过是“试试”而已,就已经强势到不可思议了。
…
这股腻歪劲儿一直持续到中午。
海市机关大院门外不停外来车辆,卓文清刷了自己的卡才被允许开进,门卫看见他,很亲切的问候了几句,卓文清回到这,才是真正回了家。
车后座里都是纸钱元宝之类的,还有各式礼盒,今天早上蒋岱阑订做后商家特意送来的,驾驶位里,蒋岱阑摘了墨镜,放回筐里,“文清,我怎么觉得我有点紧张呢?”
卓文清惊诧说:“这世上还有能让你感觉到紧张的事?”
“有啊,”蒋岱阑把车停在公用车位上,俯身过去,懒洋洋道,“出道,登台,发唱片,还有见老丈母娘。”
36.第 36 章
卓文清想起自己的妈,“就怕她对你的性别有意见。”
蒋岱阑说:“就是因为叫老公还是叫老婆的问题吗?这好办。”
蒋岱阑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变着语调叫他,“老公?老公?老公?看看老婆呗,老婆想老公想得一夜没睡,你小老婆也站了一宿,作为老公,你的责任不就是安慰老婆的吗?来碰一碰你小老婆——”
“艹…”卓文清难得爆了句粗.口,把手抽开。
卓文清下意识以为这是在片场或是在颁奖礼晚会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神经太紧张了,因此一把按住蒋岱阑的嘴!
“………………”
俩人对视,蒋岱阑那双扑扇的长眸笑眯眯的,眨啊眨地望着他,修长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他的腰,位置甚至都和昨晚做.爱的时候一模一样!
卓文清总算是品出来这大明星的恶劣癖好来了,心说大丈夫能守能攻,还能怕了他不成?轻声说:“别闹了,老婆,晚上再勾.引老公不好吗?”
蒋岱阑本来是调戏他,没想到卓文清接招,还毫无表演痕迹,真像个斯文儒雅的丈夫,尤其他今天还带着眼镜,白衬衫下摆掖进裤腰带里,怎么看都像坐办公室里工作养家的好老公,回家兢兢业业交公粮的那种居家好男人。
真的让人很想把他的眼镜摘下去,一脚踩到粉碎。
蒋岱阑一愣,随后报复心极强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挣脱卓文清那只手,磨着牙根道:“等回去了,老婆就好好满.足一下老公,让老公高兴到满脸通红,还强忍着不愿意叫,好不好?”
卓文清抿了下嘴唇,不甘示弱,“谁发明的情侣之间一定要叫老公老婆呢?咱们都很年轻,这不是叫老了吗?你还是不要叫我老公了。”
蒋岱阑还真的问了:“那叫什么?”
卓文清很认真的说:“你叫爸爸比较合适。”
蒋岱阑挑眉冷笑:“什么好处都叫你占去了,你当我是傻子?”
在门口逗留这几分钟,和蒋岱阑绊几句嘴,卓文清不那么紧张了。
心里却隐约觉得,难道蒋岱阑就是故意逗他开心的?
倒是有可能,蒋岱阑这号刺头性格上外冷内热,表达情感的方式很另类,别人说好听话,他非要跟你杠一下;别人满嘴甜言蜜语,他一不高兴脸拉下来犹如牛耕三里地。但是他心地倒是很善良,平时拽得不行,冷脸酷boy,但所有人都虚着你捧着你的时候,他会是唯一一个守护在舞台边怕你掉下来的人。
卓文清清了下嗓子,“好了,我说认真的,我妈对我很严格,但也很传统,平时不看电视也不追星,现在还有点糊涂,如果她对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卓文清嘴上说着,刚跨进大院门的第一步,一盏茶连带着茶杯就在脚面前炸开!
卓文清站在原地跟个钉子似的一动不动,反倒是蒋岱阑喊了声:“小心!”,紧接着就把卓文清拽到身边去,啧了一声,“这才一晚上就被我.艹.傻了?杯子摔脚上了都不知道躲?”
卓文清看了他一样,那眼神像看傻子,但是脸皮却红了。
蒋岱阑对卓文清就像对待一尊琉璃娃娃,怕磕了又怕碰了,金贵得很,不悦道:“怎么着,你们家不欢迎你?”
卓文清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奇道:“凭什么就不是不欢迎你呢?这可是我家。”
蒋岱阑微微抬起下颌道:“不会有地方不欢迎我,他们只会求着我去。”
卓文清呵呵冷笑了声,“那今天算你掏着了,估计要你看一场好戏了。”
蒋岱阑不明白:“几个意思?”
卓文清没回复他,推门就进。
眼前四方方的大院,最中间的屋子里敞开着门,风吹起雪白纱帘,两扇有年头的木头门扉吱呀呀响。
院子的竹竿子上挂着军绿色的制服外套,一群小奶猫崽在角落里打滚玩耍,到处都是平淡岁月的生活气息。
远离了娱乐圈的喧嚣繁华,蒋岱阑对这样的日子有些陌生。
记忆深处里仿佛有过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他无法抓住,任由流逝。
屋里有位黑旗袍的华美女子夹着一支烟,摔杯子的正是她,她一抬眼就看见了卓文清。
“崽崽,人这不是回来了吗?”她朝里面喊,语气阴阳怪气的,“怪不得人家不跟你回去扫墓,原来是另外傍上了别的大款,跟人家一起去呢。”
“你别乱说话。”卓文清冷淡道:“这是我家,请你出去。”
梁览从后院外面撩开门帘走出来,语气还很缓和,“文清,这是我妈,你也不认识了?”
卓文清冷冰冰的:“认识。”
黑旗袍的正是梁览前天才回国的母亲,母子俩几乎是长了一张脸,桃花眼漂亮华丽,柳眉把梁览拉过来,“走了,告诉你别来自讨苦吃,偏不信,人家根本就不想理你。”
“站住,我家的门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卓文清堵住门口,他腿长,往那一靠跟个模特架子似的,满脸的戾气,“我不想撕破脸,但你们不能闹到我家来,这么多年我忍就忍了,没想到有些人蹬鼻子上脸。我妈呢?”
柳眉也来了脾气,“谁知道去和哪个男人鬼混了?你们家的人不就都这样?”
蒋岱阑跟在后面被骂了一鼻子灰,他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叫忍气吞声,身上那股劲儿又是暴躁又是冷漠,“嘴巴放干净点,不会说话我帮你把嘴缝上。”
柳眉本来就有点不太敢看他,就怪蒋岱阑长得太帅,帅的很直白,毫无含蓄,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冷淡刺骨,帅哥就是很容易让人不敢直视,再加上整个海市有头有脸的人哪个没听过蒋氏集团和他们家顽劣不堪的明星大少爷,谁都惹不起。
但是听到这句话,她满肚子的委屈都冒出头:“我当年留下梁览独身去国外,我容易吗?我的苦跟谁说了?他爸说死就死了,卓立君不是他兄弟吗?兄弟家只剩下孤儿寡母,他拿钱养我们不就是天经地义?否则还算什么战友?谁会知道他后面也死了呢?”
梁览很震惊,抱住她说:“妈,你说这些干什么?爸走都走了,你别丢人现眼了行吗?”
柳眉狠狠甩开他,“你个白眼狼,你现在嫌弃我丢人现眼了?我不给你找个白人爹,你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我真是白养你一回,你别以为你吃了卓文清家几顿饭就不是我儿子了,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你和卓文清这种人来往!”
“卓文清是哪种人?”
蒋岱阑把卓文清拽一边去,骂的不是他,他还来劲了,“如果非要说,那他就是个蠢人,巴巴地给你们母子俩还债务,一千万!为了这么点钱,他快把自己后半辈子给卖了!”
梁览一愣:“……什么一千万?妈,你不是都还清了吗?”
柳眉支支吾吾的:“我…我那不是为了让你跟我出国吗……”
梁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那些钱根本就不是你还的?”
柳眉干脆破罐子破摔:“对,不是我,那又怎么样?卓文清他妈答应了,那就是他们家的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们家这钱来的也不干净,我还不稀得要!回去我就开一张一千万的支票还给他,不要他卖身赚来的脏钱!”
柳眉拉上梁览就要走,梁览居然也没说不行,卓文清差点被气笑了,心说爸爸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死到临头也要保护的一家人。
之前忍了那么多年,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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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的不想忍。
而且那四百万,他肯定会还给蒋岱阑,比起那些绑架他的债主,蒋岱阑顶多把他绑了.艹.一顿,不至于要他的命。
卓文清一脚踹上了门,今天不说明白,谁也别想走,“谁告诉你我卖身了?”
柳眉被门板子一震,竟然愣了一下,“你……”
卓文清面无表情说:“当年我被绑架,就是因为梁叔叔欠的那些高利贷,他们本来要绑架的是梁览,绑错人了。是我妈逼着我,要我替梁叔叔还钱,不让我告诉梁览。柳阿姨,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抹黑我,会让我妈在大院里没法做人?”
“我妈这辈子就是个老好人,她傻了一辈子,和我爸结婚的时候连彩礼都没要,自己挣那点工资都救济亲戚们了,我们家最穷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就这样,她也没松口说把梁叔叔欠钱这事告诉你。”
那时候梁父刚去世,柳眉经常带不三不四的人回家,卓母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怕柳眉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深,于是就把这个麻烦交给了卓文清。
卓文清恨过她。
怎么能不恨呢?亲情的绑架,比任何绑架都无法解脱。
可同样,亲情无法割舍,卓文清不想让思想观念停留在旧时代的母亲为难。
更何况,这些年母亲身体不好,健忘,有阿兹海默综合症前兆,越来越深居简出,卓文清对她又恨又爱,只是不舍得用陈年旧事伤害她。
但现在今非昔比,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如果这一次还不解决掉,那它就还会卷土重来。
卓文清冷漠地说:“我挣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不欠你们家任何东西。你们把欠我的钱都还给我,否则我把你们告上法庭。”
梁览皱着眉头:“你就这么绝情?”
卓文清:“我们有过情?我怎么不记得?”
说完,卓文清不愿意再看他们一眼,侧过身,“滚出去,这是我家。”
梁览依依不饶:“那你被绑架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三四个人,你根本打不过他们!”
蒋岱阑冷笑一声:“听你这话,你好像亲眼看见了啊?”
梁览对他毫无好感,狠声怒斥:“关你什么事?”
“看见他被绑走你都不阻止,你他妈还是人吗?你对得起他吗?”蒋岱阑很优雅地挽了下袖子,然后一拳恶狠狠挥到他脸上,拳风凌厉,呼啦啦咆哮,两个大男人扭打在一起,从屋里摔到屋外!
柳眉吓得一声尖叫,卓文清也怔了,屋子里陈设的物品都倒了一地,柳眉跑到角落里,心里有气,还一脚踹散了那群扑蝴蝶的小奶猫,“什么东西,去去去,全身都是寄生虫,真恶心死了!”
小奶猫禁不住成年人一脚,当场有一个就撞到墙上,其他的小猫嗷呜嗷呜的,全都缩成一团躲在墙角里。
卓文清赶紧跑过去,把小奶猫们全都抱在怀里,柳眉用那种眼神瞪着他,卓文清忍着气,把小猫们都装进纸箱子里放到自己房间,回来一看,发现柳眉在院子里吓得直叫!
蒋岱阑骑在梁览身上打,眸中满是暴虐的戾气,盯着梁览被打到血红充血的眼眶,“刚才那一拳是我替十年前的卓文清打的,现在这一拳,是我替自己打的,我都舍不得碰他一下,谁知道他在你这受过这么多气?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梁览吐掉唇边的血,怒火中烧地说:“…你这么护着他,怎么,你们俩睡了?”
蒋岱阑冷冷看着他。
梁览冷笑:“果然没说错,卓文清都不知道和多少人睡过了,这种货你也要?”
“……”蒋岱阑骂了句特别脏的,血气上涌,扭打在一起的时候,能打哪儿打哪儿,不管是脸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顿时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37.第 37 章
蒋岱阑拿出吃奶的力气挥拳头猛猛往梁览脸上砸,毫不在意他们俩还在一个剧组拍戏,梁览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明星,直到卓文清上去把他们俩拆开,指着梁览道:“快点带你妈走,别再来我家!”
柳眉巴不得离开这是非之地,几乎是灰溜溜地跑没影了,梁览对他妈有气没处撒,恶狠狠盯着蒋岱阑,满脸挂彩,“你他妈有种就等着!”
当然蒋岱阑也没占到便宜,嘴角被撕裂,红莹莹的血,他用手一抹,“我等着你,就怕你跑了,孙子!”
梁览踉跄着走出大门,门被狠狠摔上,卓文清一个头两个大,急忙扳过蒋岱阑的脸,忍不住语气不好,“你还能不能再冲动点?我看看打成什么样了!你是明星你还知道吗?你还在拍戏!”
蒋岱阑一说话就牵扯到嘴角的淤青,难不在乎的擦了下嘴角,“嘶——我没事,梁览那就一个惨,我这点伤过两天就好了——嘶!”
“逞什么强,小屁孩!”卓文清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强行拽他进屋,从家里常备的医药箱里找药膏和纱布,“平时都是你照顾我,这次好不容易让我照顾你一下,你乖一点,听话,不包扎伤口就感染了。”
蒋岱阑被他推到床上坐着,看着卓文清忙里忙外找药,一脸淡淡的笑,直到卓文清坐到他面前,满脑门的汗,脸上还有余愠,蒋岱阑还盯着他的脸看个不停,但是脸上的笑容收起来,眼角一耷,收敛戾气,勾着卓文清的小手指晃来晃去,“文清,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我的脸?”
“你说呢?”卓文清很紧张他的脸,用棉签蘸着酒精,把他不正经的话当成耳旁风:“脸抬起来,我给你涂伤口。”
“哥哥,你就用这个涂我的脸?”蒋岱阑垂着眼皮,很挑剔,“我的脸平时保养的花费就价值不菲,上了保险的,这都快破相了,你就给你老公用酒精糊弄了事?”
卓文清用棉签轻轻擦拭他的伤处,“谁让你打架?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市井混混一样说打架就打架?我家只有酒精和碘酒,没有跌打损伤酒,凑合用吧,老婆。”
“老婆?嘿!”蒋岱阑一牵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五官乱飞,顾不上纠正他称呼上的错误。
卓文清还没算用力呢,把纱布给他脑袋缠上的时候,真感觉蒋岱阑是被人暴打了一顿,又可怜又好笑,很没道德的笑出来了。
蒋岱阑满脸淤青,一脸怀疑地盯着他:“你笑什么?”
卓文清连连摆手,笑得直咳嗽,“没事…我看你长得帅。”
蒋岱阑一脸不高兴,一把搂住他的腰,强迫他靠自己很近很近,微眯双眼:“那我帅不帅?嗯?说实话!你要是敢哄我,我饶不了你。”
卓文清揉了揉眼:“帅倒是帅,我就想知道,等你和梁览回到剧组之后还怎么拍戏?”
蒋岱阑冷哼一声:“该怎么拍还怎么拍。咱们的戏就剩下最后几幕了,没有我和他的对手戏,大不了等宣传期的时候,我和他离远点,或者我不让他来,谁又敢说什么?”
“我就是受不了他三番两次的诋毁你,明明你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不堪,这盆脏水泼到你身上就再也洗不干净了,我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那副样子,就算不因为你,我也早就想打他一顿了。”
卓文清很无奈,蒋岱阑满脑袋缠胶带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病号,“算了,你以为你自己是古惑仔啊,每天喊打喊杀的,还好你伤得不重,否则回剧组之后廖导问起来,我也没法交代。”
蒋岱阑吹他的耳边风:“就仅仅是廖导问起来你没法交代吗?文清,如果你心疼我的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我听得出来。”
卓文清没他那么不要脸,但蒋岱阑毕竟是为了他才伤成这个熊样的,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补偿他,卓文清俯身过去,在他缠胶带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谢谢你,阿阑。”
有个人愿意为他冲锋陷阵,这本身就值得感激。
妈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不知道去哪儿了,卓文清用手机给妈妈去了个电话,然后提着东西,跟蒋岱阑去给卓立君上坟。
烈士陵园阳光明媚。
卓文清跪在坟前,烧元宝纸钱,蒋岱阑没过去,待在台阶下面等待。
卓文清看着炉子里火苗燃烧着金黄的纸,卓立君是个唯物主义者,并不认为人间的纸烧尽了就能传到阴间,但卓文清是个唯心主义者,他就是要烧很多很多纸钱,给父亲用。
快十年了,也许那道灵魂早已经消散在世间,但每一年都这样烧纸。
卓文清总是希望能够梦见父亲,可是父亲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一次都没有入过他的梦。
其实悲伤已经不如小时候强烈了,但是看着火焰一点点闪烁,消散,还是想再体会一次被爱的感觉。
卓文清从兜里掏出个毛线球,一起扔进了焚烧炉。
蒋岱阑提着空袋子,看卓文清清瘦的背影,想要过去帮他一起,但卓文清拒绝了他,他就只能一直等。
卓文清烧光了纸,回身走下台阶,逆着光,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倦意,“走吧。”
蒋岱阑摘下他头发上一缕余烬,是破碎的纸,声音也跟着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怎么还有毛线球?”
卓文清抿着嘴唇,顿了顿,说:“给我的狗。”
哦,那只黑背狼狗。蒋岱阑和他并肩往陵园外走,回到车里,卓文清很沉默,一直看着窗外。
蒋岱阑就在路口停下车,熄了火,捏着卓文清的脸让他转过来。
果不其然,蒋岱阑看到他满脸的泪痕,慌慌张张地擦掉,像是嫌丢脸,嘴唇都咬破了,满眼惊诧,“你……”
蒋岱阑揉了揉他的头发,一把给他抱在怀里,低声安慰他:“要哭就哭,我又不笑话你,我都跟你保证过了,以后我照顾你,你什么都别怕,往后每一年我都陪你来看你爸,别看咱们现在这种关系,我认真的。”
泪水在他肩膀上横流,卓文清抬不起头来,蒋岱阑就那么抱着他,想起那只大狗,“生离死别都是人生中永远避不开又学不会的一刻,明知道离别的时候有多难过,但也不后悔当初遇见过,你爸爸,还有那条狗。”
“卓文清,你的德牧不是离开你了吗?不如发发慈悲,驯养我吧。”
卓文清闷声说:“你开什么玩笑?”
蒋岱阑说:“没开玩笑啊,如果我死了,还有哥哥给我哭丧。”
卓文清长喘了口气,皱着眉头说:“别瞎说,呸呸呸,童言无忌,长命百岁。”
蒋岱阑见他差不多止住眼泪了,笑着说:“那咱们就回家,估计你妈妈也该回去了。”
卓文清回到家,那窝受到惊吓的小奶猫也恢复过来了,他去超市买了羊奶粉,挨个给喂了奶,小猫咪们又活蹦乱跳起来,直到卓母回到家,也顺便带回来到家里吃饭的亲戚朋友。
原来卓母只是去迎接朋友们了,顺便在茶室喝了一下午的茶。
饭菜备好,酒桌上,卓文清喝得酩酊大醉,其实没有太多悲伤,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蒋岱阑名义上是卓文清的朋友,替他挡了几杯酒,卓文清就喝倒在了酒桌上,蒋岱阑给他扶回去的时候,卓文清搂住蒋岱阑的腰,动作亲昵,连卓母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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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一点端倪。
“小蒋,你过来一下。”
卓母知道了蒋岱阑是个大明星,叫他名字的时候听不出情绪。
卓文清喝多了酒,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看着蒋岱阑被妈妈叫走,生怕自家体弱多病的“老婆”就这么交代在那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蒋岱阑终于回来了,满脸的平和,根本不像是吵过架,卓母也是一脸春风喜气,安排他们住在卓文清的卧室里。
卓文清一脸懵,蒋岱阑也没过多解释,但卓文清心里大概知道,母亲认可了他和蒋岱阑的关系,否则不会是那种表情。
“你妈妈叫我对你好一点,她不了解你的事业,只能在电视机外守着你,知道我和你是同行,还说让我带着你,帮衬你。”
蒋岱阑握着卓文清的手说:“她不知道你比我还要厉害,要学习也是我向你学习。”
卓文清干笑了一声,“我没想到她还挺喜欢你。”
蒋岱阑倨傲地说:“谁会不喜欢我?也就是你。”
蒋岱阑有些话没有告诉卓文清,卓母因为债务的事愧疚了半辈子,知道卓文清不会找她翻脸生气,却也因此更加心痛,这么多年母子俩关系一直不如从前融洽,可是母子情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一句道歉迟迟没有说出口,所以妈妈写了一封信给儿子。
夜晚,蒋岱阑把这封信放进了卓文清的贴身口袋。
很多含蓄的情感无法亲口表述,写成信是更好的方式,蒋岱阑接受西式教育长大,习惯于大方直白的“我爱你”“对不起”的表达方式,对东亚文化里的父母子女关系并不能感同身受,也许只有东方人擅长含蓄的情感表达,比如信件,纸笔传情。
深夜里,蒋岱阑睡在卓文清身边,从身后搂住了他。卓文清有些不习惯的躲了躲,盖着同一张被子,他怎么也睡不熟。
蒋岱阑的声音和夜色融为一体:“怎么了?”
卓文清如实说:“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蒋岱阑就把被子都给了卓文清,然后自己翻身到床边上睡。
卓文清一回头,注意到他似乎是睡着了,平日里冷漠的面容睡熟时露出几分温情,黑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睑,冷白的身上只穿了件背心,胳膊上起伏的肌肉线条匀称饱满,夜里还是有些冷,窗子关严了也有冷气冒进来。
卓文清抱着被子,往蒋岱阑身边靠了靠,用被子把他罩在里面,然后自己也往他身上贴近了,闭上眼睛,让自己睡觉。
一条手臂搭在卓文清的腰上。
蒋岱阑微微抬起眼,冷锐的眼睛盯着他的后脑勺,只是他唇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很明显地知道自己就是在勾引卓文清。
卓文清当然看不见,他任命一般拉住蒋岱阑的手指,因为蒋岱阑的加入,被子里的温度骤然上升,变得温暖舒服,卓文清感觉困意袭来,说不出的心安让他昏昏欲睡,就这样在蒋岱阑的怀抱里渐渐睡着。
相拥而眠的第二天清晨,卓妈妈叫他们起床,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他们俩,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也看不腻,“等你们不忙的时候,过年了,回来,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卓文清那一下子就差点绷不住眼泪,低头吃早餐的时候,眼泪啪一下掉在饭碗里。
卓妈妈摸摸他的头,“我的孩子长大了,一定会有出息的,你在工作那边好好干,妈妈过得很好,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卓文清只能点头,心里这么多年的不满好像就在这一瞬间被填平,他原谅了当初的妈妈,也安抚了过去的自己。
原来一切都会过去,所有风雨都有晴天。
38.第 38 章
从家里出去,阳光就和昨天一样温暖,卓文清整理好心情,和蒋岱阑一起回了拍摄现场,准备给电影剧情收拢。
最后一项是拍收尾戏。
关于叶杉和瞿妄的爱情故事走到了末尾,但剧本上的结局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卓文清和廖导商议过怎样修改结局,怎么修改都不如意,直到蒋岱阑提出了一个惊天想法,得到了廖导激动首肯。
正式开拍那天,所有人都提前到了片场,卓文清和蒋岱阑作为主角,一直在翻阅剧本,其他人的戏都差不多结束了,都围在附近等着终场戏开拍。
卓文清望着这片逗留了两个月的片场,心中感慨万千,不知道这部电影能不能顺利拿到版号播出,能不能拿到想要的奖项,但不管山高水深道路远,都不能阻挡他奔向前程,前半段人生过的一塌糊涂,但以后不会了。
卓文清暗自发下决心。
蒋岱阑今天格外的沉默,也许是早就了解了今天的诀别戏,他提前入戏,这几天和卓文清说话都自带一股哀怨凄凉的感觉,好像即将死去的男鬼,阴湿阴暗的感觉,卓文清都不太敢和他对视。
但戏还得拍。
不说蒋岱阑那副林黛玉的惨样,这场戏导演给所有演员包括他自己都上了意外保险,卓文清这才不那么担心了,他是真怕蒋岱阑那张价值上亿的脸被毁容,那真得养着蒋岱阑一辈子了!
到时候被他搞什么囚禁强制爱都没脸喊委屈……
戏开拍前,卓文清和蒋岱阑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见了忐忑不安和野心勃勃的期待。
卓文清知道他们是一种人,他们对成功充满渴望,也盼望惺惺相惜的对手,好不容易遇见,就如同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这样,才值得一决不是吗?
蒋岱阑笑得很悠闲,好像一点都不紧张,慢悠悠地用口型说:“加油。”
卓文清抱以一笑,“我不会输给你的,阿阑。”
蒋岱阑懒洋洋地眨了眨眼睛,“拭目以待。”
…
瞿家在三兄弟的不合内斗之中肉眼得见地衰败下去,瞿氏瞿妄在经历了一对兄长死于海难空难之后,毅然决然抛售了公司仅有的股票,和名存实亡的婚姻告别,带着叶杉和一大笔金钱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
一切风平浪静,他们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好像一对最平常的人间爱侣。
直到那天晚上家门外被用红色油漆泼满了“欠债还钱”,叶杉才知道,瞿妄隐瞒他偷税漏税,违法乱纪的事,碰到就是无法挽回的结局。
入狱,坐牢,肉眼可见的结局就在眼前。
叶杉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他的爱人,而要他自己面对孤独的余生,他完全做不到,而这些钱是叶杉掏空家底才能还清的税务,叶杉为他出了这些钱。
两人回到最开始的、一贫如洗的生活。
钱没了,糟心事也没有了,日子清新,只恨人间不能千年,幻想做对不老的神仙。
叶杉过于沉溺于平淡的岁月,忽略了瞿妄一介大少爷是根本无法适应平民的生活的,说起来很残酷,但事实就是吃惯了细糠的人吃不进去粗粮。
瞿妄对叶杉的态度也不如以前,他们时常有争吵,会因为十块钱的差价吵得脸红脖子粗,会因为今晚吃面条还是米饭吵,会因为太晚了还要不要吃一顿夜宵吵。
没钱的日子乌云密布,连爱情也无法填饱胃口。
叶杉的面容就在这些日子里被挫磨到没有光彩,瞿妄也从翩翩大少爷变成了戾气满身的社会问题青年,这样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钱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没人能受得了这种折磨。
有一天,叶杉拖着行李离开了家。
本市已经没有他们容身的地方,瞿妄和叶杉两个名字臭大街了,甚至连时尚行业和快消行业都拒绝接纳他们。
于是叶杉来到一座小县城,去一个小工厂做花样设计师,每个月赚三千块,但是安生踏实。
他没有再和瞿妄联系,就不知道瞿妄根本没有找他。
瞿妄对这份爱已经厌倦,重拾老本行,步入新的声色犬马中,他得到了罕见的自由,也再度功成名就,获得了大量的钱,但没有再和任何人上床。
看着那些年轻的美丽的脸,他总能想到叶杉那张不再美丽的脸,午夜梦回总会惊醒。
他的旧妻,被他遗弃在时光里,好像就能丢掉所有的不堪。
他以为不想相欠,就能不相欠。
怎么可能?
这份感情压抑、压抑,最终压抑不住。
瞿妄尝试联系叶杉,后来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叶杉在某个县城。
他连夜去了叶杉所在的工厂,那里太破烂,经济不发达,连工厂也破破烂烂,路上都是黄沙和泥土。
那是一个夜晚。
叶杉值夜班,工厂大门被哐哐砸想,叶杉披着外套骂骂咧咧地跑过去,“哪个鳖孙要死不等时候,非得等老子值夜班时候来砸门是吧?”
他把门打开,手电一晃,居然是瞿妄。
他数年不见的爱人,风流依旧,更甚当年。
满嘴的脏话都失去了倚靠,看着狼狈的瞿妄,叶杉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半天才说:“你…这些年好吗?”
瞿妄只身前往,面容依然俊美,却满脸胡茬,憔悴不堪,“你说,陪我把一生写成最美的情书,你的诺言,还算不算数?”
叶杉却退缩了,慢吞吞说:“我已经不再美丽,你还那么光鲜亮丽,我们不合适。”
瞿妄看着爱人不再张扬肆意,心里却不是嫌弃,只是酸楚,心疼。
“合适,我瞿妄这一辈子非你不娶,别看你是男的,我也一样爱。”
叶杉却还是推他走,“你要什么样的没有?为什么非得找我?”
瞿妄跪下,拉着叶杉的手,那双手在岁月的流逝里变得粗糙,可他一点也不嫌弃,说:“我爱你的心没有变过,之前是我混蛋,我不是人,我喜新厌旧,但我没有对你不忠,我就把心给过你,我那个老婆,我连她头发丝都没碰过,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带着你过好日子,你之前替我付出的青春和钱财我都一分不差地还给你,有我瞿妄一口吃的,就有你叶杉一口吃的,天涯海角,不离不弃,叶杉,杉杉,老婆,你跟我走吧。”
瞿妄从兜里掏出戒指,戴在叶杉的无名指上,“我还要和你走到白头,你不能就这么把我扔在那里,跟我走吧,”
叶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倔强的没有落下来。
他也曾经是大少爷,如果不是因为瞿妄,他不至于落魄到今天,但他没怨过瞿妄,他心甘情愿爱过他,不论他趾高气昂还是气韵低迷,他都一如既往爱着他。
叶杉擦了把鼻涕,说:“那你以后还会不会娶别的女人?我不接受你身边有别的人,男女都不行。”
瞿妄擦掉他的眼泪,“不要别人,这一生就要你,不离不弃。”
瞿妄起身,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吻,“我记得你们家是唱戏出身?我们去听戏,好不好?”
叶杉问:“这个时间哪有戏园子开唱?”
瞿妄:“有啊,我朋友开的,我给你唱,我自学的,你听听正不正宗。”
他牵着叶杉的手,从工厂大门出去,堂堂正正的走,好像他们就是天经地义的一对爱人,他对叶杉的态度一改往常,温柔而体贴,好像他这世上最温柔的情郎。
戏园子里刚结束一场大戏,瞿妄和叶杉走进去,他们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人群视觉的中心,客人们都不等着看戏了,只看着他们。
瞿妄脱下外套,搁在手臂上,同他朋友打好招呼,梨园管家乐呵呵地收起他的西服,瞿妄温和的笑了笑,“您客气。”
他仰着头,高声喊了句:“三爷,不知道今儿这出唱的是什么?”
“《苏三起解》。”
瞿妄望着叶杉,淡淡哼笑,“百转千回的《苏三起解》,咱们来一出?”
他很少笑,这一眼竟恍如隔世一般。戏台子的层层叠叠台阶底下,高瘦挺拔的男人逆着光,两侧围廊的镂空花样里挂着璀璨的红灯花,亮晶晶地映在他的衣服裤子上。
这身行头和爱人比起来不要紧,瞿妄略有些苍白的脸上微微带着笑,下颌线很漂亮,是种很有男人魅力的凌厉。
叶杉抿着嘴唇,不愿打破温柔,爱人静悄悄地站在那里,空气就沉静下来,好像光阴绵延而过千百年,情爱与现实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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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光罩在他身上,分明浪子回头,却恰似深情款款。
这一出戏,苏三与官宦子弟?王景隆相识相爱,后被卖给商人沈燕林作妾,王景隆为官,出任山西巡按后,托刘推官代为审理,最终为苏三平反,二人终成眷属。
管家赶紧带人清场子,忍不住问:“爷,您可是半路学艺,能行吗?”
坐在镜子前,瞿妄一张脸俊美带着柔意,“为了他回来,我高兴,能唱。”
戏开场,瞿妄撩开帘子出来,他微微低着头避开门框,好一张俊俏的粉面,扮上女人反而更加精彩。
叶杉则穿上戏服,作扇子生打扮,风流儒雅,瞿妄便扮成娴静端庄的青衣,陪他唱。
叶杉直愣愣地看着他,披着身修长的白戏服,这雌雄莫辨的男儿身却带着美娇娘般的雅气,爱人笑着问他是否准备好,他紧张地点头,差点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这么多年的涵养都喂了狗,擦了擦手心的汗,说好。
千金难买一厢情愿,更何况是年少相携的爱人?
梨园的规矩,戏一开场就不能停,所以哪怕是两个门外汉,也要老老实实地遵守规矩。
这一场唱完,两个人皆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是内心里这么多年积攒的不快,好像就随着这场戏烟消云散,什么爱与不爱的,都抵不过一句还爱着。
叶杉忍不住丢了脸皮也要问:“回去之后,要做吗?”
瞿妄想也不想,热血沸腾,“做!”
回到工厂里,两人迫不及待要亲吻,重逢的喜悦让头脑被冲昏,叶杉难得主动一回,深深投入。
今晚的一切浑然天成,月光温柔,气氛深沉,没有任何表演的痕迹,叶杉意识到,他的身体比他自己还要想念瞿妄。
而瞿妄握着他的腰,那种占有的喜悦感觉卷土又重来,今夜不枉费一番心意,月好人团圆。
…
这次床戏的效果之好,出乎廖原的预料,他把卓文清和蒋岱阑的表现看在眼里,和以往的生疏不同,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简直就像私下里真的有过亲密接触一样,心里一惊。
两位演员都异常入戏,尤其是卓文清,刚开始拍床戏的时候他放不开,今天却像屏蔽了镜头和剧组人员,整个人性感而放.浪,魅力四射,光芒万丈,而和他搭戏的蒋岱阑紧紧攥着他的腰,那双看他的眼神连廖原看了都觉得热血澎湃,好像被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被狠狠侵占了似的。
廖原本来无心拿这部电影冲击国内的电影奖项,但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如果他不为这两个演员拼一把,就对不起这两个人拍戏过程中萌生的美好的情愫。
廖原确实看出,他们俩的感情有所变化,似乎……真的互相喜欢了。
但没有太喜欢,还来得及及时止损。
情.欲在肢体间燃烧,分不清你我,卓文清快被欲望烧晕了脑子,这段时间他和蒋岱阑一直没有做过,刻意的疏远彼此,也是卓文清在扪心自问:他对蒋岱阑是否真正喜欢?
“专心点,看着我。”
蒋岱阑掐住他的脖子,盯着他眼睛,“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卓文清说:“如果你死,我陪你一起死。”
这是不是他的真心话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蒋岱阑信以为真,他掐住卓文清的脖子,把他摁下去。
上一颠倒,主动权转换,卓文清不得不抬头,看着这个占有他的男人,脑子里就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个人到底是蒋岱阑还是瞿妄?
他到底在和谁谈恋爱?
卓文清不由得夹紧了蒋岱阑的腰,某一个混乱的夜晚浮上心头:是他主动说要和蒋岱阑纠缠在一起的!
蒋岱阑错乱的亲吻落在他身上,卓文清沉浸其中,轻眯着眼睛,轻声说:“我有没有让你尽兴?”
这是台词。
但他能感觉到蒋岱阑明显的激动。
“尽兴。你好乖。”
卓文清想,是不是在蒋岱阑心里,也把戏里的情和自身的情弄混杂了呢?
他们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所以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眼下,他们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道彼此的娱乐圈里的地位差距,不可以相爱,却还是胆大包天地想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